------------ 正文 ------------ 第001章 戏精母子 “还有气儿没?”一个三十多岁的农家汉子问道。 “宋二,你问有气儿没气儿干啥?是不是柴小桃那贱-货跟王秀才私奔,你心里酸气?要不就是小寡妇死了,你觉得可惜?!”农妇讽刺道。 宋二急于证明自己,抬脚就踩向躺在地上的柴小桃,不踩脚、不踩手,偏偏猥琐的踩向柔软的胸口。 刚要踩中,地上的柴小桃突然眼睛一睁,对宋二怒叱道:“你做什么?” 这一叱,吓了宋二“娘啊”一声叫唤,脚丫子本能的缩了回去。 柴小桃重重的“哼”了一声,坐起身来,看向四周。 十几个人围观着自己,古装,束发,一脸不屑。 踹向自己的宋二,长得像条流浪的细狗,身侧的刘寡妇,滚圆得像只水桶。 让柴小桃奇怪的是,两人头上飘着同样颜色的粉红色光晕。 柴小桃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光晕还在。 除了他们两个,在围观的群众中,还有一对男女也有着相同颜色的光晕,不过不是粉红色,而是纯正的大红色,听大家称呼,好像是里正和里正娘子。 柴小桃不由得心里划魂,自己这是在哪儿?为什么有这么多奇怪的人?他们为何管自己叫柴小桃?还说自己是与人私奔的寡妇? 柴小桃打结似的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 这狗血的私奔剧情,不正是自己连夜追的《将军请上马》里的情节吗?莫不是自己穿书了? 穿成了无男不欢的恶毒女配----贫穷农家、不安于室、拖着三拖油瓶的寡妇柴小桃! 书中,男主秦沐被误会战死,娘子柴小桃不甘寂寞,成功勾引了本村二十多岁的穷秀才王满,抛下三个年幼的儿子陪着情郎私奔去赶考,结果被情郎砸晕,抢走钱财,扔在了村里唯一的坟茔地里。 很显然,自己是私奔被情郎砸晕时穿越过来的。 柴小桃本能的口吐纷芳:“靠,不带这么玩人的。” 刘寡妇见宋二没踹中柴小桃,狠瞟了一眼宋二。 宋二壮着胆子上前,抬脚又要踹向柴小桃。 柴小桃身子一侧躲开了,刘寡妇上前帮忙,伸手要薅柴小桃的头发。 柴小桃边躲闪着刘寡妇的魔爪边怒骂道:“你们这对儿狗男女,离我远点儿!” 宋二和刘寡妇一听心里一惊,难道柴小桃知道两个人是那种关系了?这可不是好事! 刘寡妇手更狠了,眼看着就要抓住柴小桃的头发。 一个八九岁的男娃冲上来,挡在了柴小桃身前,楚楚可怜道:“刘婶子,求求你别打我娘,我娘肯定是被王秀才骗了,她下次再也不敢私奔了!她知错能改……” 男娃眼睛红彤彤的,我见犹怜,谁看了都想掬一把辛酸泪。 柴小桃却气炸了肺,男娃话不到三句,不是说娘私奔,就是说娘犯错!屎盆子扣得这叫一个快准狠! 柴小桃真想对男娃怒吼,我不是你亲娘!我没有这么坑娘的儿子。 书里曾简单交代过,柴小桃并不是秦沐的原配,原配是柴小桃的姐姐柴小梨,因到娘家串门干活,毛驴车突然发疯摔死了。 因为是帮柴家干活死的,秦沐便以三个儿子落到后娘手里会被虐待为由,逼着柴家把小姨子柴小桃嫁过来了。 柴小桃呼呼生着闷气。 刘寡妇打不到柴小桃,伸手要打男孩儿耳光,巴掌刚擦脸边儿,男孩儿立即侧过头、捂住脸,眼圈一红,泫然欲滴:“婶子,你打完我,就不能再打我娘了……唔唔唔……” 刘寡妇气坏了!这孩子,跟他娘一个德性!自己还没打到他呢!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刘寡妇又要上手打,里正娘子抓住了她手腕气道:“大人恩怨大人算,拿言哥儿抓啥邪乎气?!” 言哥儿委屈的哽咽,肩膀一耸一耸的好不可怜。 柴小桃不由得对这个小孩儿刮目相看了,自己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教科书级演技了!得加鸡腿!双份! 自己得现学现卖! 柴小桃撑着身子站起来,因起得急了,身子一晃,拄住了秦可言的肩膀。 秦可言身体灵巧的往旁边一闪,柴小桃再次狼狈的瘫在地上。 柴小桃不满的看向儿子,秦可言立马一副关切神色道:“娘,你头又晕了?” 柴小桃轻眯了眼,随即“虚弱”道:“娘的言哥儿真孝顺,快扶娘起来吧!” 柴小桃一双手像老虎钳似的钳住秦可言,用力一扯,柴小桃借力站了起来。 刘寡妇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冲着柴小桃啐了一口唾沫。 柴小桃伸手来挡,毫不客气的把吐沫反抹向刘寡妇的大黄脸。 刘寡妇身子往后躲,柴小桃手疾眼快抹在了刘寡妇的衣裳上,丝毫没浪费了这口吐沫。 刘寡妇怒道:“秦寡妇,你真他娘的恶心!” 柴小桃一脸无辜:“姓刘的,这是你自己的唾沫星子,若是嫌弃,只能把你自己的舌头给割了!省得以后乱嚼舌根子!” “你个不守妇道的淫-妇!寡妇们的脸都让你给丢净了!” 刘寡妇转向柳里正道:“里正,柴小桃不守妇道,给咱村抹黑!咱村不能留她!否则就带坏了咱村的几个寡妇!” 柴小桃嘴角泛着冷笑,这刘寡妇和宋二暧昧得都快种出万亩大草原了,还在这儿装“刘清纯”呢!可笑! 穿越过来就被冠上不守妇道、跟人私奔的罪名,实在太不划算了。 柴小桃狠狠掐了自己大腿根儿一下,“哇”的一声哭起来,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落,伤心欲绝。 这和柴小桃平日里牛按饮水不低头的性子截然相反,一下子把围观的乡亲们给惊到了。 柴小桃强忍“悲伤”,破口大骂道:“哪个杀千刀的看见我和王秀才私奔了?也不用脑子寻思寻思,秀才要是跟我私奔了,官家还能让他参加科考、还能当官吗?” 刘寡妇撇嘴道:“骗谁呢?言哥儿亲口说的,你拿着包袱跟王满走了,我们这才跟过来的!” 柴小桃狠瞪了一眼言哥儿,心中暗骂,带着村人捉奸亲娘,这是当儿子的该干的事儿吗? 坏胚子!果然有奸佞之臣的潜质! 虽然《将军请上马》这本书没更新完,但在书的简介里,大儿子秦可言后来成了大齐国奸佞之臣;二儿子成了判国将军,三儿子成了无良奸商。三个儿子联合把柴小桃这个亲娘卖给了老鳏夫,丈夫回来后,娶了将军的女儿,对她百般羞辱。 ------------ 第002章 娘,你哭错坟了 自己不来点儿狠的还真就不容易过关了。 柴小桃果断举起三根手指道: “我柴小桃对天发誓,我若做半点儿对不起相公之事,就让柴小桃追随相公而去!天打五雷轰,骨断筋折、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见柴小桃发这么毒的誓,大家伙不由得信了七分。 柳里正心中仍存疑窦,对柴小桃狐疑道:“可是,言哥儿不可能撒谎啊,你为啥和王秀才在一起呢?” 柴小桃抑扬顿挫嚎了两嗓子,“悲伤”道:“里正,天地良心,我是跟王秀才一起出村的,不过不是私奔!是因为我昨夜梦见相公在那边没钱花了,我给他来烧纸钱,求王秀才代笔帮我给相公写信的。没想到伤心过度哭晕过去了,醒来就看见你们了......” 柳河村是几十年前逃荒后形成的自然村,坟茔地埋成一片,都没有立碑,寻常人家只知道自己家的坟头儿,其他家的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低头,在里面的一处坟头前,真的找到一摊烧过纸的痕迹,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是秦沐的坟,完美的佐证了柴小桃的话。 柴小桃心下稍定,伸手抓住了秦可言的手,孩子骇然要缩回去,被柴小桃死命抠住,声泪俱下道:“言哥儿,娘被人扣了屎盆子,只能以死证明清白。娘死了以后,你就带着弟弟们在村里讨百家饭吃,叔叔婶婶是看着你们长大的,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柴小桃抬眼,成功看见了村民们发黑的脸。 现在粮食这么金贵,再添三个淘小子来吃,尤其是那个老二讼哥儿,简直饿死鬼投胎,一顿能吃五个馒头还只是半饱,谁家能受得了? 柴小桃颇有仪式感的来了个起范,然后向有烧纸的坟头扑去,边扑边哀声痛哭道:“相公啊,娘子来陪你了......” 在柴小桃慢动作的“自杀”下,里正娘子柳氏成功拦下了柴小桃,好言相劝道:“小桃,秦沐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为了三个孩子,你也得好好活着啊!放谁那养都不如你这个娘养的仔细啊......” 柴小桃“深情”的看了一眼秦可言,掬了一把泪水,给了大家一个母子难舍难分的表情,终于“听劝”的不再寻死了,肩膀一耸一耸的,看似很是委屈。 乡亲们没看成热闹,便纷纷散了,柴小桃与王秀才私奔之事也就成了柳河村第一悬案。 只剩下柴小桃和儿子秦可言了。 柴小桃刚要张嘴教训秦可言,秦可言抢先一步开口了,一脸天真问道:“娘,你有话要告诉王二赖吗?” 柴小桃一脸懵逼:“......” 秦可言指着柴小桃刚刚寻死觅活的那个坟头道:“那个坟头,不是我爹的,是去年死的王二赖的。你给他烧纸钱,还烧了信,不是有话要对他说吗?” 柴小桃:“......” 柴小桃几乎憋出了内伤,牙根儿气得直痒痒,最后只挤出来两个字:“回家。” . 回家路上,柴小桃和秦可言遇到了一对青年男女。 柴小桃在两个人头顶,再次看到了纯正大红色的光晕。除了头顶,女人的小腹上竟然还出现了拳头大的绿色光晕。 柴小桃试着问秦可言道:“这两个人,不会是夫妻吧?” 秦可言狐疑的看了一眼柴小桃,心想娘又耍什么新花样,天天见面的乡亲们竟然装不认识了? 秦可言对青年男女打招呼道:“李叔、李婶儿,这个时候还上山啊?” 李叔一脸笑意道:“你婶子怀孕了,就好那口酸,我带她溜达两圈,顺便薅点儿酸不溜吃。” 一听说真是夫妻,柴小桃莫名的兴奋,难道,头顶相同大红色的男女就是真正的夫妻,像宋二和刘寡妇那样粉色的,就是有暧昧关系的狗男女?! 这是老天爷开眼,特意赏赐给自己的金手指? 而肚子上的绿光,不会是李氏怀孕的缘故吧? 柴小桃心里很是兴奋,随即又垂头丧气了,自己的“金手指”,哪像人家空间、古武、玄学那样拉风,简直是块鸡肋,食之无味啊。 这还只是猜测,一切有待观察。 柴小桃跟秦可言回到了家,在自家院门前站定,看着生存环境,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左面邻居,青石大房子; 右面邻居,青石大房子。 自己家,低矮的黄土坯房子,被两座青石房子夹在中间,就像是、就像是奥某奥夹心饼干,快被夹扁了。 推开破旧的院门,正在院中独自玩耍的五岁的三儿子秦可语看见柴小桃回来了,错愕道:“娘,你咋回来了?” 听语气,好像不太情愿柴小桃回来。 小家伙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慌,立即迈着小短腿跑进了鸡架里,抱起一只母鸡,小手安慰似的抚着母鸡的羽毛,奶声奶气道:“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 柴小桃没功夫理会语哥儿,径直推开门,结果,“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这座房子,是黄土坯房子就够倒霉了,丫的还是屋里比外面低二尺的下井房子,自己一脚就踩了空。 柴小桃趴在地上抬起脸,又看见七岁的二儿子秦可讼从东屋鬼鬼祟祟的出来,手里捧着两个地瓜。 看见柴小桃盯着他,讼哥儿忙把地瓜藏在背后,讪然道:“娘,我就是进屋看看,没、没偷吃的……” 柴小桃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不,直接摔死算了,省得被三个便宜儿子围观,成了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 可惜,她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爬起来,瞅了一眼房间。 自己现在所处的,是伙房,靠门边一角是个锅台,一口大锅。 靠里面左边的角落,一个简易的碗架子,右边的角落,两捆木头柴火。 整间伙房,肉眼可见一层的黑灰。 左右各有一道门,应该是进入卧室了。 柴小桃一瘸一拐走到两间屋子中间。 看看西屋,满目杂乱,还飘着彪悍的味道; 看看东屋,异常干净,还飘着花香之气。 柴小桃立刻猜出来,这间干净的,是原主的房间。 柴小桃进了屋去,直接爬上了炕,闷头就睡,什么也不想管了。 ------------ 第003章 借印子钱 伙房里,秦可讼看着手里偷来的地瓜,狐疑问道:“大哥,娘看见我偷地瓜了,她怎么没骂我天生是讨饭的?” 秦可语抚着怀里的母鸡道:“大哥,娘今天怎么也没骂‘花花’是不下蛋的鸡、要杀它吃肉呢?” 秦可言宠溺的摸了摸二弟和三弟的小脑袋,叹了口气。 秦可讼不解的追问秦可言:“大哥,娘跑就跑了呗,你为啥要把她撵回来啊?怪费粮食的......” 秦可言脸上闪过一抹苦笑,他也不喜欢娘,可是,有她在,五亩田就在,她若不在,大伯和三叔怕是就不消停了。就算娘走,也得把她留到自己长到十五岁能到县衙立户…… . 柴小桃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第二天早晨外面传来了吵闹声。 柴小桃一激灵坐了起来。 还是夹心饼干似的土坯房,自己,还是那个万人嫌的柴小桃。 外面,不绝于耳的吵闹声以及语哥儿嘶心裂肺的哭声。 柴小桃不耐烦的趿拉上鞋,出了院子,见到两个粗壮的汉子在自家院门口与三个儿子纠缠。 一个汉子与大儿子秦可言拉扯着; 另一个汉子怀抱着三儿子秦可语往外走,秦可语的手抓着门框,嘴里尖锐的叫喊着“哥,救我”; 秦可讼则抓着秦可语的脚往回扯,喊叫道:“放下我弟!放下我弟!” 不知道是秦可讼的劲力大,还是那汉子手下留情,双方僵持起来,根本没把秦可语抱出院门。 柴小桃的火气莫名蹭蹭的往上窜,抄起门边一根烧火棍就扑了过去,直接怼向抢秦可语汉子的眼睛,破口大骂道:“青天白日就敢上门拐孩子,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汉子脑袋后仰躲过烧火棍,柴小桃棍子下沉,贴着地皮扫向汉子的小腿。 这一招猝不及防,汉子本能的松了秦可语。 秦可讼抱着弟弟,身子不平衡,直接向后仰倒。 地面上有不少尖石子,这要是寸劲儿,非硌坏了脊椎骨不可。 柴小桃不加思索的扑了过去,用手掌推开了石子,趴在地上直接当了肉垫。 来不及呼痛,柴小桃打鸡血似的立即跳起来,如老母鸡似的把二儿子、三儿子揽在自己身后,破口大骂道:“住手,否则我报官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汉子丝毫不怕,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指着说道:“秦氏,没王法的是你!这是欠据!跟我娘子哭着喊着说借钱给孩子瞧病!我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借给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跟秀才私奔!简直不要脸!” 柴小桃:“......” 虽然离得不近,但柴小桃仍然清晰的看清上面写的字,是繁体字,半认半蒙的猜出了大概意思: 秦沐遗孀柴小桃,向田乾借银五两,七天为期,到期还六两银子,如未能及时偿还,愿以三子抵债。 下面明晃晃按了一只手掌印,掌纹、五个指纹印和清楚着呢。 这下子,想赖都赖不掉了。 柴小桃真想把原主拉出来鞭笞八百遍,真是猪油蒙了心,为了个穷秀才,不仅要私奔,还借印子钱!她娘的!不,她奶奶的! 柴小桃心里恨得牙痒痒,表面上不得不狡辩道:“借债还钱,天经地义。借条上写了,愿以‘三子抵债’。可我欠你的只有六两银子,我三个儿子加在一起怎么着也得值一百两银子,你得返给我九十四两银子。” 柴小桃把手摊在田乾面前,一本正经的模样。 刚刚秦可讼还被娘亲当“肉垫”的举动感动,以为娘亲彻底转性了,现在一听为了银子要“卖”了三个儿子,秦可讼立即就怒了,想要去扯挡在身前的柴小桃。 秦可言立即拉住了他,手指头放在唇边,摇了摇头。 秦可讼倒是听大哥话,不再言语了。 田乾听了柴小桃的话,气得说话都不利落了,懊恼道:“秦氏!我写的是以‘三子抵债’,是‘第三个儿子抵债’的意思,不是‘三个儿子抵债’的意思,我只要语哥儿一个,不要言哥儿和讼哥儿!” 田乾和娘子田氏成亲十一年没生孩子,听老人讲,把别人家的儿子抱回来养一阵子,就会带来“好孕”,他着急抱走语哥儿抵债,就是这个目的。 柴小桃满嘴笃定道:“借据是我划的押,我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以三个儿子抵债’!可我欠你的债只有六两银子,多余的你得还给我!一手交钱,一手交儿子!” 田乾被秦寡妇一翻神狡辩惊得瞠目结舌,自己这个讨债的一下子变成了欠债的,欠债的秦寡妇又成了卖亲儿子的人牙子! 钱没要回来不说,家里还会添三张嘴,倒贴九十四两银子!这是什么道理! 田乾心里别提多窝火了,结巴了半天,只骂一句道:“想把儿子都推给我,你自己一身轻松的跟秀才私奔,没门!” 田乾和弟弟田坤两个人嘴都笨,狡辩不过柴小桃,索性回家向娘子求救去了。 .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柴小桃琢磨着,原主 再心狠,也是三 个孩子的亲姨娘,不可能把田产和房产全卖了私奔。 柴小桃回到自己屋里好一顿翻找。 还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在一双男式旧鞋的鞋坷儿里,找到了房契,却没有找到田契。 难道柴小桃把田契给卖了? 柴小桃不敢声张,想试探一下秦可言,知不知道自己卖田的事。 柴小桃状似无意道:“言哥儿,咱家的田锄了吗?太荒了会影响收成的!” 秦可言:“娘,咱家种的是麦子,不到一个月就收成了,不用再锄地......” 柴小桃本着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继续问道:“收完麦子种点儿大白菜吧!” 秦可言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柴小桃道:“娘,你是不是想用地顶债?我告诉你,绝对不行。” 柴小桃终于明白,秦可言别看只有九岁,却是粘上毛比猴子还精的主儿,肯定是他把田契给藏起来了。 ------------ 第004章 招风的娘 地不能卖,房子不能卖,该怎么还钱呢? 柴小桃望向前方郁郁葱葱的山林,眼睛一亮。 这里有山又有水,一定有野鸡、野兔子,再不济也有野菜、野蘑菇啥的,万一挖到人参、灵芝,就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柴小桃嘴角流下了可疑的一道白,肚子“咕噜噜”的叫唤上了。 柴小桃立即被打回了现实,尴尬的发现,赚钱还债的前提是----填饱肚子! 柴小桃转身回屋,把挂在梁上的柳筐摘下来,拿出仅剩的四个地瓜。 老二秦可讼很勤快的把地瓜接过去,烧火,开始煮地瓜。 地瓜煮好了,柴小桃捞进盆里。 秦可讼手掌心儿一摊,满眼亮晶晶道:“娘,我要那个最大的!” 柴小桃突然意识到,秦可讼这么“勤快”,不是因为“懂事”,而是因为-----他也饿了,怕自己不给他分地瓜。 柴小桃把地瓜盆在二儿子面前晃了晃说道:“给你最大的可以,但你得答应我,跟我出去一会儿。” 秦可讼忙不迭的点头,从盆里抢过最大的一个地瓜就开吃。 柴小桃把剩下的三个地瓜,与秦可言、秦可语平分了。 吃完饭,柴小桃挎起柳筐,拿了柴刀,对秦可讼道:“走吧,你答应我的,跟我出去。” 秦可讼看了一眼大哥,秦可言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秦可讼这才站起身来、出了门,按柴小桃要求带她去山脚。 边走秦可讼边碎碎念道:“挖不到野菜的,村妇们每天蹚多少个来回,连草根子都挖了吃了;” “猎不到野鸡的,飞得可快了,就娘这体格根本追不上……” 柴小桃听着好心烦,没好气道:“闭上你那乌鸦嘴!!!再啰嗦不给你饭吃!” 这句话可真好使,秦可讼立马闭了嘴。 经过小桃锲而不舍,还真找到了一小片红色的草蘑, 只是伞盖太小了。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小桃毫不嫌弃的捡到了柳筐里。 突然,秦可讼拉住了柴小桃袖口。 柴小桃以为秦可讼又要说丧气话,没好气道:“闭嘴!” 话音刚落,前面草窝里突然窜出一道白色,是兔子! 柴小桃大为惋惜,秦可讼一脸委屈道:“我拉住娘,就是想告诉你前面有兔子,结果你一叫唤,把兔子给吓跑了……” 柴小桃心里有些震惊,可讼的耳朵怎么这么灵呢,是怎么知道草苛里有兔子的?! 柴小桃向兔子逃跑的方向走去,突然,袖口又被扯住了。 柴小桃神经紧张起来,低声对再次拉着自己袖口的秦可讼道:“又有兔子了?” 秦可讼紧张兮兮道:“有狼!” 柴小桃浑身汗毛倒竖起来,顺着秦可讼的眼光看去,果然,一头狼阴森森的看着两人,嘴里,叼着一只大白兔子,看样子,应该就是刚刚窜出去的那只。 柴小桃嗔怪道:“讼哥儿!你不是说这一带没有凶猛野兽吗?” 秦可讼委屈道:“平时没有,但今天就有了,娘,是不是你招来的啊!村里人不是有人说你长得招风吗?” 柴小桃:“……” 如果不是看这孩子眼光还算纯净,应该不知道“招风”的真正含义,柴小桃一定先爆打这孩子一顿!太他娘的欠抽了! 柴小桃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对秦可讼说道:“讼哥儿,我喊三个数就跑向旁边那棵树,我托举着你上树,上树后你就闭眼啥也别看,就算娘被狼掏了,你也别管,等到乡亲们来救你。” 秦可讼轻“哦”了一声。 柴小桃轻声数道:“一、二……” 没等柴小桃数到“三”,秦可讼就撒丫子往树的方向跑了。 柴小桃一怔,立马跑着去追他; 狼也动了,扔下兔子,开始追柴小桃。 跑到大树一侧,柴小桃用力托举秦可讼,七岁的孩子身手倒是很灵活,借着柴小桃的托举用力上窜,一下子就窜上了树杈上,应该安全了。 可柴小桃呢,只来得及爬到离地面不足一米高,狼就到了身后。 柴小桃立马改爬树为背靠大树,手里拿着柴刀,恶狠狠的盯着恶狼,可惜根本吓不到恶狼,恶狼迅疾扑了过来。 柴小桃一个懒驴打滚狼狈不堪滚到了一边,恶狼如影随形而至,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响起了刺耳而快节奏的敲锣声。 狼一怔神,随即调过头,连兔子都没来得及叼就跑了! 惊魂未定的柴小桃终于回魂了。 一株大树后,走出了秦可言,手里,拿着一只破铁盆和一根破木头。 柴小桃缓了缓紧张的心情,皱着眉头对秦可言道:“你,跟踪我们?” 秦可言泰然摇头道:“没有,只是凑巧路过。” 柴小桃才不信呢:“你要做什么会这么‘凑巧’?” 秦可言脸不红不白道:“上茅房。” 柴小桃眼角一抽,打破砂锅问到底道:“上茅房跑这么远,还拿个盆?” 秦可言有理有据答道:“娘以前骂过我们占茅房时间长,从那以后我们就都出来解手了。盆子,是吓唬狼用的。” 柴小桃觉得自己要气出内伤了,没好气道:“以后不准到外面上茅房,‘肥水不流外人田’,留在自己家庄稼长得壮!” 柴小桃捡起柳筐,把蘑菇捡回筐子。 走到白兔子身前,发现还有一口气,只是出气多,进气少,离死不远了。 大白兔子头上,竟然飘着红色的光晕,只是越来越淡了。 柴小桃心思一动,眼睛瞟向四周,在大白兔子窜出来的草苛方向,也发现了淡红色的光雾。 应该还有一只兔子! 柴小桃忙扑过去,红色光雾飞快逃窜了。 柴小桃暗叹可惜,本想放弃了,低头间发现绿色的草窝儿里,有一团似草叶和兔毛混合的大毛团。 小桃好奇的扒开毛团,里面竟然趴着八只小白兔子!! 柴小桃一窝端装进了柳筐,一手挎筐,一手擒兔子,愉快的哼着歌往家走了。 秦可讼狐疑问秦可言道:“哥,你咋跟过来了?我不是娘,别骗我说是上茅房。” 秦可言沉吟道:“讼哥儿,你跟哥说实话,娘刚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对你好不好?有没有说过要把你送到田家抵债的话?或者要把你扔下不让你回家的话?” 秦可讼嘟着嘴道:“娘嫌弃我唠叨,嫌弃我吓跑了兔子,还让我闭上乌鸦嘴!说以后不给我饭吃!但刚才遇到狼的时候,娘却让我先跑,托着我上树,还告诉我,就算她被狼掏了也不让我管她,我好像不那么讨厌她了……” 秦可言轻眯了眼,娘亲,竟然变得这么好心了? 秦可言意味深长的看着前面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娘亲背影。 此时的娘亲,左手挎着柳筐,右手拎着死兔子,高兴得摇头晃脑,杨柳腰左摇右摆,如果屁股上拴个家雀儿,估计能被抡死! 秦可言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就是自己的娘,就算是穿上最朴素的衣裳,村人也会说她“招风”,谁让娘亲长得好看呢? ------------ 第005章 为什么惩罚的都是我 一家人到了家,柴小桃迫不及待的就把死兔子递给了秦可讼道:“讼哥儿,你把兔子皮扒了,别弄坏了,硝好了能卖钱。” 对于吃食,秦可讼丝毫没有免疫力,乐呵呵的拿过兔子去收拾。 只七岁的年纪,宰兔子、扒兔子毫不含糊,不仅兔子丝毫没有破损,连兔子肉的肉块儿也剁得大小统一! 柴小桃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秦可讼,不愧是将来让人闻风丧胆的判国将军! 不仅能杀人,收拾猎物更不在话下!果然有“天赋”! 在收拾兔子和炖兔子的间隙,秦可言和柴小桃把鸡窝从中间一隔为二,在棚子下面用麦草绑了个简单的圆草窝,把兔子窝整个又放了进去,八只兔子算是正式安家了。 看着柳筐,发现下面的蘑菇已经被兔子们踩烂了。 柴小桃暗叹可惜,顺手把碎蘑菇渣子扔在了柴火垛后边,寻思着“花花”或许会吃碎渣子。 兔子肉味道瓢散出来,不仅秦可讼受不了诱惑,开锅偷吃了一块儿,连柴小桃都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香,恨不得把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 吃完饭,想起来秦可言三番五次骗她,柴小桃肃着脸对秦可言道:“言哥儿,你跟我进来。” 结果,不止秦可言,连秦可讼和秦可语也都跟了进来。 进屋第一件事儿,三兄弟同时脱去上衣,放在炕边儿。 看得柴小桃瞠目结舌,自己只是训个话而已,至今这么“坦诚相见”吗? 秦可言把炕边的一支鸡毛掸子递到了柴小桃手里,随即三兄弟同时转身,将裸露的后背对着柴小桃。 柴小桃的目光落在儿子们的后背上,发现上面如网格似的透着或褐色的、或暗红色的抽打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柴小桃暗生原主的气,就算不是孩子们的亲娘,也是孩子们的亲姨啊,怎么舍得下去这么重的手? 柴小桃默默放下鸡毛掸子,从炕上拿起那件稍大些的短褙子,披在秦可言身上,帮系上衣裳带子。 系完带子,柴小桃语重心长道:“言哥儿,一家人,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坦诚相待。我保证,从今以后,但凡有一口吃的,我都可着你们三兄弟,永不相弃。同样,你也要保证不再骗我,如果再敢骗我,我不惩罚你,而是惩罚语哥儿。” 柴小桃拿起第二件褙子,帮着秦可讼系上,肃然道:“讼哥儿,男子汉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不做小偷小摸行径。如果再敢偷吃食,我不惩罚你,同样惩罚语哥儿。 ” 秦可言和秦可讼是“滚刀肉”,但他们两个的软肋都是秦可语,柴小桃只好“卑鄙”的从秦可语身上下手了。 拿起第三件褙子,给秦可语披上,没等说话呢,秦可语已经苦哈哈的对柴小桃道:“娘,我知道了, 如果我犯错了,惩罚的还是我。三个人犯的错,为什么都惩罚我一个人啊?” 五岁的秦可语觉得自己压力山大。 柴小桃强忍住笑意,佯装警告道:“语哥儿,你犯错了,我不惩罚你,也不惩罚哥哥。” 秦可语的眼睛登时亮了,不惩罚哥哥,也不惩罚自己,那还叫惩罚吗? 笑容还未达眼底呢,柴小桃又继续说道:“我向你保证,没有你的允许,绝不杀‘花花’;但你也要向我保证,不可以抱着‘花花’,不可以不听娘的话......否则,我----就把‘花花’杀了炖肉吃......” 秦可语顿时耷拉了小肩膀,不乐意的嘴里嘟囔道:“娘,你明明保证了,没有我同意不杀‘花花’,可又说我不听话就杀‘花花’,你到底杀还是不杀,你的保证,也太不保证了啊!” 柴小桃但笑不语,给秦可语系上褙子带子。 衣裳上粘了不少尘土,柴小桃顺手拿起鸡毛掸子掸炕席上的灰土。 眼尖的她,突然发现炕上有几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在蠕动,吓了一跳。 秦可讼看了,捡起一只,两只指甲一对一挤,小东西“扑”的一声归了西。 秦可讼不以为然道:“娘,你怕老鼠也就罢了,咋还连虱子都怕了呢?我身上不止有虱子,还有蛴子呢!” 秦可讼扒开头发,让柴小桃看着头发上无数的白结子道:“这些都是蛴子,除了痒点儿,啥事没有......” 从秦可讼狡黠的目光里,柴小桃意识到,这孩子八成是故意恶心自己的,以反击刚刚自己制定的惩罚机制。 柴小桃毫不掩饰对“虱子”“蛴子”的厌恶,声音直刺云霄:“你们三个,把衣裳都给我脱下来,洗澡!剔头!” 声音震耳欲聋,怒火肉眼可见。 秦可讼本能的嘀咕道:“不是娘刚给亲手穿上嘛?怎么又让脱下来?” 一向擅长跟柴小桃对着干的秦可言,敏锐的意识到娘亲真的生气了,立马捂住了二弟的嘴巴,拉住了三弟的小手,对柴小桃道:“娘,我们马上去烧水!” . 原身的柴小桃虽然自私些,但本身是个爱干净的女人,家里有一只专门洗澡用的大木盆。 柴小桃调好水温,对秦可言吩咐道:“洗完了澡谁也不准穿衣裳,先盖我的被子在炕上等着,脑袋不许挨炕席,靠在炕沿外!”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为了杜绝虱子和蛴子这种生物在自己家扎根,柴小桃决定消灭一切可滋生的环境。 比如,衣裳;比如,被子;比如,头发。 怕三兄弟偷偷穿回衣裳,柴小桃把家里能找到的三兄弟的衣裳、盖的被子全都放在大锅里,好一顿煮。 确定真正做到“斩草除根”了,这才用木棍挑出来,重新放在温水盆里,用草木灰使劲搓洗干净了,这才晾晒起来。 等她洗完了衣裳,三兄弟已经洗完了澡,盖着柴小桃那张被子遮羞,脑袋垂在炕沿外,不敢挨上炕席。 柴小桃拿着剪子进来,秦可言立即变了脸色,娘亲,不会真的给他们剔头吧? 秦可言忙退而求其次道:“娘,我有办法,不用剔头也能弄没虱子和蛴子,用篦子!” “篦子?” 秦可言指着黄铜镜前的一把像梳子似的东西道:“那个就是篦子,如是齿不够细,可以用线紧一紧,虱子蛴子就全篦下来了......” 柴小桃眼睛一亮,还别说,倒是个办法,只是...... 柴小桃依秦可言的建议,把篦子的齿子紧了紧,忧心道:“这样,会不会很疼啊?要不,还是剔吧,剔头不疼......” 三个儿子异口同声道:“用篦子!不怕疼!!” 相较于疼,三个儿子觉得剔成光头才更丢人!! 很快,秦家的土坯房里,响起了三个儿子此起彼伏、鬼哭狼嚎的声音。 路过秦家的村人听了,不由得暗暗摇头。 是狗改不了吃屎,这秦寡妇,准又是打儿子了!不是亲生的,到底不心疼!就算是亲姨续弦也白废! ------------ 第006章 生子秘方 第二天一早,秦家四口还没起床呢,院门就被笃笃敲响了。 柴小桃不耐烦的起床,开了院门,外面站着一个满脸怒气的妇人,身后跟着昨天来讨债的田乾。 就算不看两人头顶上的大红光晕,柴小桃也知道,这妇人就是秦可言所说的肯借给自己钱的“好闺蜜”田氏。 这田氏一看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进了院儿,推开了柴小桃,直奔鸡窝。 鸡窝虽然被隔开了,但关兔子的那一面,小兔子老实的团在窝里没出来,田氏并没看到,而是进了关“花花”的一头抓母鸡。 而田乾呢,也不闲着,直冲伙房。 反正屋里也没米、没面、没钱,“花花”是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又是秦可语的最爱,柴小桃没拦着田乾,直奔田氏。 三个儿子跑出来了,见“花花”眼看着要被田氏抓住,秦可语急得眼泪直打转。 柴小桃干脆利落的跳进鸡窝,与田氏抢着抓鸡,好一翻鸡毛翻飞。 终于,柴小桃把“花花”抓在了怀里。 田氏伸手来抢,柴小桃往旁边一躲,“花花”被田氏薅掉了一小撮鸡毛。 田氏怒叱道:“柴小桃,你既然不想拿语哥儿顶账,那就还我银子!还我东西顶账!一天不还,我来作一天,一个月不还,我就作你一个月!” 欠人家的手短。 柴小桃对田氏好言相劝道:“你看啊,我家的‘花花’是只不下蛋的母鸡,你拿回去也顶不了多少债啊 ......” 田氏顿时红了眼圈,对柴小桃骂道:“柴小桃,你骂谁是不下蛋的母鸡呢?我和相公就是犯了大太岁,过了明年满十二年就能怀上了......” 柴小桃:“......” 柴小桃别提多冤枉了,天地良心,自己家的“花花”真的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啊,自己没有含沙射影骂田氏不生孩子的意思...... 柴小桃如避蛇蝎的把“花花”放回到了鸡窝,讪然的对田氏道:“那个谁......” 柴小桃向秦可言眨了眨眼,提示秦可言提醒她该怎么称呼对方。 柴小桃和田氏是闺蜜,不可能是“田氏”这样的生疏称呼,柴小桃决定套一套近乎,说不定就能延期还债了。 秦可言会意,娘亲肯定是“忘人”的毛病又犯了,让自己提醒她怎么称呼对方呢。 秦可言张开了嘴,无声而缓慢的说了两个字“林妹妹”。 柴小桃刚要开口叫,想起了秦可言撒谎成性,话到嘴边更正道:“林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田氏如炸了毛的猫般怒道:“柴小桃,你叫谁姐呢?我比你小两岁呢!你是在笑我长得没你年轻,人老珠黄吗?” 柴小桃:“......” 柴小桃脸色一讪,一惯撒谎成精的秦可言,这次竟然没有骗她,真是叫“林妹妹”,这下可臭大了。 柴小桃尴尬的再次向田氏陪不是道:“林妹妹,我的好妹妹,谁敢说你长得不好看我跟谁急!你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大美人......” 林翠翠瞬间眼睛一亮道:“你是说我能抱上胎?” 柴小桃:“......” 林翠翠怕是想生孩子想魔怔了,这都能听错。 想着那张“欠据”,柴小桃眼珠一转,对田氏林翠翠道:“林妹妹,你知道我为啥连生三胎,而且三胎全是儿子吗?” 林翠翠成功被勾起了兴趣,好奇道:“为啥?难道还有秘方?” 柴小桃猛的一拍自己大腿道:“对啊,就是有秘方啊!” 林翠翠涎着脸凑上来,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道:“小桃,你就告诉我呗,咱村就咱俩关系好,借钱的时候你可是满屯子借遍了没人借,也就我......” 柴小桃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就延迟两个月还钱吧,我告诉你怀孕的方子,两个月,就两个月,一定见分晓。” 林翠翠将信将疑道:“真能怀上?” 柴小桃笃定道:“肯定能,只要你按照我说的方子来......” 柴小桃指着站成一排的三儿子道:“你看我生下的仨儿子,跟牛犊子似的,一个赛一个的壮,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这多亏了我的秘方......” 林翠翠看着三个男娃子,平时看着就羡慕不已,今日一见,平时邋遢的孩子,今天收拾得分外干净,更加心水不已。 林翠翠十一年没给田乾生个一儿半女,觉得做人低人一等,被婆家搓磨不说,被村人也指指点点,幸亏自己娘家几个兄弟给她撑腰,田家不敢太起刺,田乾人又老实,听自己的话,否则早就被休回娘家了。 生孩子,已经是林翠翠心头最大的一块儿心病了。 秘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林翠翠一脸肃然的对柴小桃道:“你要发誓,如果我两个月没怀上孩子,你要么加二两银子息钱还我,要么用语哥儿给我顶债,记住,是语哥儿,不是你的三个儿子,我养不起。” 柴小桃悬着的心终于往下落了落,一脸谄媚道:“林妹妹,老话说的好,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语哥儿不是你亲生的,咋的都隔着心,我保证两个月月尾,整装的还你八两银子,如何?” 林翠翠终于同意了。 柴小桃把嘴巴附在林翠翠耳边,口吐白沫似的传授“秘方”。 说得林翠翠脸色越来越红,一个劲儿的咽唾沫,等柴小桃说完,林翠翠狼狈的逃出院子。 田乾一见,立马追了出来,急声道:“娘子,不要债了?你咋走了?” 林翠翠脸色一红道:“相公,咱赶紧回家。” 田乾:“......” 林翠翠声如蚊鸣道:“回家试试生子秘方好不好使......” 田乾一头雾水道:“秘方不得抓药吗?咱得先去周郎中那儿吧......” 林翠翠脸色红得更加狼狈了,嗔道:“这道秘方不是吃的,而是、而是做的......唉呀,你就跟我回家吧,回家你就知道了......” 田乾一脸懵带的被林翠翠扯回了家。 ------------ 第007章 指骡为马 田氏两口子终于走了,柴小桃又开始愁眉苦脸了。 不止是因为两个月后的八两银子债务要还,更为关键的是,昨天家里仅有的四个地瓜也吃没了,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开局一只鸡,升级全靠捡?这也忒惨了点儿吧? 柴小桃眼睛瞟向鸡窝里趴着的“花花”,“语重心长”道:“‘花花’,你已经长大了,是一只成熟懂事的老母鸡了,能不能下颗蛋证明你是只母鸡......” 正感叹着,柴小桃愕然发现“花花”身上隐隐泛着淡淡的绿光,而且绿光越来越浓郁的样子。 柴小桃心思一动,莫不是“花花”要下蛋了? 柴小桃蹲下身子,瞪眼睛盯着“花花”,一瞬不瞬。 秦可语以为柴小桃又在打花花的主意呢,走过来道:“娘,我没抱‘花花’,你也不能吃它的肉。” 柴小桃把手指放在唇边轻嘘了一声道:“娘不吃‘花花’的肉,娘看着‘花花’,催它生蛋呢。” 秦可语蹲在了柴小桃旁边,跟着娘亲一起盯着“花花”看。 不一会儿,“花花”终于跳出了窝,“咯咯”的叫了起来。 柴小桃迫不及待的把手伸进窝里,真的掏出了一枚鸡蛋----虽然,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 秦可语眼里的兴奋也变成了些许失望。 柴小桃安慰道:“没事没事,开张蛋本来就小,下一个就大了,等有空娘做给你吃。” (注:开张蛋,母鸡第一个下的蛋,通常会很小;甩袖汤,就是鸡蛋汤。) 娘四个,总不能一天就喝一小枚鸡蛋做的汤吧? 柴小桃把目光落在了那张还没硝的兔子皮上,问秦可言道:“言哥儿,这张兔子皮能换些吃食吗?” 秦可言点了点头道:“咱村的葛猎户除了打猎,还会硝皮子、收皮子,与县城的皮货商合作,可以把兔子皮先卖给他。只是,得我去,你去不行。” 秦可言拿着兔子皮走了,留下柴小桃一个人在风中零乱,想不明白为啥“自己去不行”。 兔子皮能不能换来吃食是未知之数,柴小桃看向了秦可讼。 秦可讼立即明白了娘亲的意思,主动把小柳筐和柴刀拿上道:“娘,咱去猎兔子!” 看秦可讼眼眸里光芒四射的模样,应该是昨天没吃够兔子肉,想今天再撞一撞大运,说不定能再换回一顿肉吃。 柴小桃接过柳筐,对秦可讼道:“去之前,咱得约法三章,我不问你话,你不准啰嗦说废话;有危险的时候要出声示警;我说什么时候跑就什么时候跑,不准我喊到‘三’、你却在‘二’的时候跑!” 怕秦可讼说话不算话,柴小桃伸出了小手指头,勾起了秦可讼的手指头,又印了下大拇指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是小狗!” 秦可讼觉得好玩,学着柴小桃的模样,也勾了下手指,印了下大拇指,最后郑重其事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是小狗!” 娘两个算是达成了初步共识。 因为昨天是在村西山脚遇到的狼,今天,秦可讼带柴小桃往村东山脚走。 二人穿过村东头的一座桥,一个老汉正在桥头用鞭子赶着车驾。 后面的车上,坐着四五个妇人,应该是一起雇脚力进城的乡亲们。 汉子赶车半天没动弹,额头手心儿全都见了汗了。 车上的几个妇人也等得不耐烦了,其中一个妇人不悦道:“吕叔儿,你这新换的车成不成啊?我瞧着咋还不如原来的毛驴车好使呢!” 吕叔儿尴尬解释道:“三放媳妇,实在对不住。我家毛驴在家配种呢,刚换没多久的车,不大听话!一会儿就好了,你担待下。” 李氏撇撇嘴道:“我倒是想担待,可我肚子里的大儿子可担待不得,三放还在城门口等着跟我汇合看郎中呢!你若是走不成,就赶紧把车钱退给我!我搭别村的脚力去。” 一听说退钱,本来忙得一身汗的吕老头更加着急了,使劲儿打了拉车的骡子背部一鞭子。 骡子疼得哀鸣一声,不情不愿的走到了桥中央,看着下去的陡坡,又不动弹了。 吕叔儿伸手又要下狠手打,走上桥的柴小桃忙阻拦道:“您快别打它了,带它回家好好养养吧。” 听到柴小桃的说话声音,妇人们全都皱紧了眉头。 李氏媳妇更是一脸的不屑,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下雨天蹦出个蝲蝲蛄,哪儿都显着你了。” 柴小桃皱着眉头道:“我和吕叔儿说话呢,你蹦出来做什么?” 柴小桃回了一个“蹦”字,显然是回击李三放媳妇才是“爱显摆的蝲蝲蛄”。 李氏要下车跟柴小桃理论,她小姑子李萍在旁边薅住了她,劝解道:“嫂子,你现在怀着身孕,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干啥?孩子万一有个闪失,哪个多哪个少啊?” 李氏立马听劝了,郎中说,她这胎看脉像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子儿,可不能有闪失。 李氏用手不 自觉的爱抚了下肚子。 柴小桃看着李氏的圆肚子,奇怪的是并没有看见肚子上有绿色的光晕,不由得有些狐疑。 吕叔儿追问小桃道:“秦家娘子,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啥意思?” 柴小桃指着骡车道:“吕叔儿,我瞧着你家马儿懒散的样子,八成是怀孕了。” 几个妇人听了柴小桃的话,顿时憋不住笑了,笑得柴小桃莫名其妙,只好看向秦可讼。 秦可讼憋得脸通红,小嘴紧抿着,显然憋着很难受。 柴小桃忙说道:“是我问你的,说!” 秦可讼的嘴终于解放了,对柴小桃说教道:“娘,这是骡子,不是马;而且,我没听说谁家骡子揣上崽儿的。” 柴小桃诧异道:“骡子?不是马?” 柴小桃没想到,在自己身上有一天会发生“指骡为马”的事情。 这真不能怪她,虽然她穿越前在农村生活过,但真没见过骡子这种生物,倒是听说过,说是驴和马生下来的孩子,比驴有劲儿,比马有耐力。 吕叔儿却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母骡子,随即嘴角上扬,对车上的妇人们道:“大家伙都换车吧,今个儿我不进城了。” 几个妇人埋怨着下了车,吕叔儿把车钱退还给了大家。 待人群散尽,柴小桃诧异问吕叔道:“吕叔,你竟然信我说的话?讼哥说,骡子一般不......” 吕叔儿倒是挺实诚,实话实说道:“叔儿没完全信你。讼哥儿说的也不全对。公骡子确实不能让母骡子怀孕,但公马或公驴子可以。我回去找兽医看看,又不费啥事,万一流了驹子,可就得不尝失了。” 柴小桃听了面色一红,吕叔儿也马上意识到,自己一个老汉,和一个二十四岁小寡妇谈母骡子配的是公驴还是公马种的问题,实在不太好。 吕叔尴尬的挤出一抹微笑,赶着骡子回家了。 ------------ 第008章 红脸与白脸 小桃站在桥上向下看,桥下河的上游方向有一大片方塘,足有百米宽。 河边有茂密的水草,不少孩子在河里蹚着水,手里还拿着鱼篓划来划去的,不知道在捞着什么。 柴小桃立即改变了主意道:“讼哥儿,咱去河边看看吧,万一能捞到鱼呢?” 秦可讼老实的带着娘亲下桥,向水滩边走过去。 走近瞧清楚了,孩子们不是在捞鱼,而是在攒虾。 见秦可讼来了,几个孩子纷纷上岸回家了。 柴小桃看了秦可讼一眼,看来,不止自己不合群,秦可讼也被孩子们排挤啊。 柴小桃搂起裙子,掖在裤腰,撸起裤管下了水,走到刚没过膝盖就不再往里走了。 母子二人捞了半个时辰,大概搂了小半篓子虾,炒着吃差不多一盘。 柴小桃正愁吃不饱,秦可讼已经弯腰,把手探进河沙子里,很快捞上了一只比大人手掌还要大的河蚌。 柴小桃有样学样,娘两个很快捞上来不少河蚌。 柴小桃狐疑问秦可讼道:“大家为啥只捞小虾却不捞河蚌呢?这不比虾顶饿多了?” 秦可讼答道:“娘,河蚌肉腥不好吃,肉老咬不动,连着吃两顿还会拉肚子,所以大家伙但凡有吃的绝不吃它。” 原来是没人要的牙慧。 柴小桃暗道,别人做不好吃,本姑娘前世可是做过美食短视频策划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了,就算没天赋,有样学样,也差不到哪里去。 娘两个回了家。 秦可言也刚好进了家门,怀里抱着个面盆,右手拎着半篮子菜。 面盆里有半盆面,差不多二斤重的样子,用手一搓,面还有些黏,应该是被热焐过、眼看着发霉的陈面; 半篮子菜呢?看着挺占地方,实际上只有开花结籽的老葱杆、几根辣椒,以及一棵不顶饿的大白菜。 柴小桃诧异道:“兔子皮就换了这些?” 秦可言脸色铁青的点头。 柴小桃气得火冒三丈,那么好的兔子皮,换的东西少也就罢了,还给换要发霉的陈面儿,这葛猎户家不是欺负人吗! 柴小桃伸手抢秦可言手里的东西,懊恼道:“给我,咱不换了!” 秦可言没有松手,幽幽的挤出一句话来:“娘,不换,咱今天吃什么?” 葛猎户就是看准了秦可言着急换吃的,所以才占便宜。 一句话,害得柴小桃瞬间破了防,红了眼眸。 是啊,不换,吃什么? 河蚌和虾吗?那东西吃一顿两顿行,长时间吃非把孩子吃坏了不可,就算是焐面,口感不好,也是能扛饿的主食啊。 柴小桃老实的把面盆接过来,进了伙房,默默的动手做饭。 锅里水烧开了,把河蚌放进去,河蚌被水烫得开了壳。捞出来,取出蚌肉,去了脏物,抓了一小捧面粉,搓洗蚌肉去腥,随后用刀背捶打边缘的老肉,切成细丝。 看见娘亲用面粉洗蚌肉,秦可讼看着就心疼,抬眼看见娘亲心情不好的样子,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起锅烧油,放了葱花和蚌肉丝炒香,再放入清水,烧开锅放入面疙瘩,一大锅蚌肉疙瘩汤就做好了。 秦可言还算矜持,秦可讼和秦可语吃得啧啧作响,恨不得把舌头都吞到肚里去。 秦可讼更是对柴小桃挑起大指称赞道:“娘,你做的蚌肉肯定是咱村,不,全县城最好吃的,下午我再去挖一些,晚上再吃好不好?” 小桃点了点头道:“行,咱下午除了捞晚上吃的河蚌,再多捞一些虾,我想焗些咸虾皮,以后可以当菜就着馒头吃。” 一家四口吃完了饭,小桃掰了白菜叶扔在鸡窝里,喂了鸡和兔子。 娘四个分别回屋里睡觉,休息好了,这才拿着篓子奔了河塘边。 现在日头还有点儿晒,并没有什么人,柴小桃和大儿子、二儿子下河捞虾,小儿子秦可语负责把虾归置到一个篓子里。 眼看着日头西斜,一家人开始挖河蚌。 正挖着呢,突然,听到南侧方向传来“扑通”一声响,随即有女人尖叫道:“快来人啊,救命啊!” 未做他想,柴小桃本能的往声音方向跑。 跳河的地方离她们并不远,只见一个女人,手拿一根长树杆往河里伸。 上午刚跟柴小桃吵过架的李三放媳妇李氏,正在河中心扑腾着,时沉时浮。 秦可言和秦可讼二话不说,同时跳河救人,一人拖住了李氏一条胳膊往岸边拖。 哪成想,李氏不仅不想被救,还拖着两个孩子往水里沉,想死的人力气很大,很快被拖了下去,冒起了水泡儿。 柴小桃见大事不妙,赶紧跳进水里,抓住发疯似的李氏,照着李氏的脸就挠、胳膊就咬,秦可言和秦可讼总算得救了。 两个孩子看着在水里比李氏还要发疯的娘亲,面面相觑,默默的咽了口唾沫,觉得以后还是少惹娘亲为妙,疯批起来太吓人了。 李氏呛了水,又没了力气,被柴小桃薅着头发,拖回了岸上。 李氏边往出呛两口水,边委屈的摸上脸上两道血道子,边对柴小桃痛哭道:“你个丧门星,死也不让我留个全尸!” 小桃冷哼一声道:“你自己死就死,别拉我儿子当垫背的!再敢扯我儿子,我挠不死你!压根就不会救你!” 李氏哽咽着哭道:“不用你假好心来救我!” 李氏的小姑子李萍儿哽咽道:“嫂子,孩子没了以后还能再生,你若没了,娘和哥得怪我一辈子!春华和夏华怎么办,她们不能没有亲娘啊!” 李氏一怔,嘴里呢喃道:“可是,郎中说,我这胎怀的是儿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啊?唔唔......” 李氏魔怔似的看向柴小桃骂道:“说,是不是上午你这个丧门星给我儿子克没的?” 柴小桃气得伸巴掌要打李氏,李氏吓得一个瑟缩,李萍赶紧伸手拦住了,对李氏道:“嫂子,你别赖人家秦嫂子,前天你洗衣裳时不是顶着肚子了吗?昨晚开始孩子就不踢肚子了,所以今天才要去县城找郎中看。虽然,” 李萍自动忽略了李氏被柴小桃挠伤的脸道:“秦嫂子是咱救命恩人,不能忘恩负义,倒打一耙......” 秦可讼忙不迭的插话道:“李家姑姑说的对,我娘是李家救命恩人,不用太感谢,送些米面啥的就好了。” 秦可言忙捂住弟弟的嘴,嗔怪道:“讼哥儿,你胡说什么呢?咱救人是贪图回报吗?你说这话,是把李家姑姑看成什么人了?李姑姑可不是忘恩的人......” 柴小桃脸色别提多尴尬啊,这兄弟二人,刚刚那么奋不顾身的救人,自己还以为孩子有多心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贪图回报呢。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这叫一个天衣无缝,把李萍挤兑的瞠目结舌。 李萍的脸色跟小桃一样的尴尬,忙接茬儿对小桃说道:“多谢秦娘子救命之恩,我先回家给我家嫂子拿件衣裳,劳您看护一会儿。” 柴小桃点头答应了。 ------------ 第009章 开出河珠 要寻死的人,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柴小桃决定给李氏下点儿“重药”。 小桃不屑的对李氏道:“是你要拖我家孩子下水,我才下水的。挠你,是气你拖累我家孩子,更是为了让你不再挣扎,免得再拖累我下沉。现在,你小姑子不在,你想死我不拦着了。” 李氏诧异的瞪大了眼珠子,这个柴小桃,是在劝自己再跳河吗?跳河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她却后怕不想跳了。 柴小桃继续说道:“告诉你,你死了,用不了一年,你丈夫就会忘了你,会有另外一个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女人,住着你的房子,睡着你的男人,花着你的钱财,顺便打着你的孩子,不,也有可能卖出青楼。死不死,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柴小桃不理会李氏,转身再度跳进了河水里。 柴小桃之所以再度跳下河,是因为她救李氏的时候,恍惚间在水底好像看见了几星绿光。 捞虾的时候,她就时不时看见带着绿光的鱼儿在水里游,可惜她根本抓不住。 可就在这片水域的水底,她看到的这几星绿光,根本就没有动弹,也许能抓到。 柴小桃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游到绿光方向,探进沙土里,挖出的居然是----河蚌。 再挖另一星绿光,河蚌;再挖,还是河蚌。 一连挖了五只,都是河蚌。 小桃别提多失望了,把河蚌扔上岸,发现秦可言手里多了一件蓑衣,好家伙,想得还挺周到的,免得自己穿着湿衣裳被外人看到了。 柴小桃穿上蓑衣。 不一会儿,树林里就听见了脚步声。 是李萍,不仅给李氏拿来了衣裳,还给小桃也拿了一件,见小桃已经披上蓑衣,算是齐整,回头对树林方向叫道:“哥,你过来吧。” 李三放从树林里转了过来,眼圈发红,面色铁青,看表情,是既心疼李氏寻死,又生气李氏不爱惜自己。 李三放弯腰把李氏抱了起来,声音闷闷的说道:“回家。” 李萍对柴小桃说了句“谢礼我过后拿过去”,便急匆匆的回了家。 柴小桃看着装虾和装河蚌的篓子,经一家四口一下午忙活,虾子还不少,整整一篓子。 柴小桃想要全做成虾皮,用铁锅做火太大了怕糊,想着最好用石板烘焙。 柴小桃眼睛在河边扫视了一圈。 还别说,真让她看见了一块儿表面平整光滑的石板,柴小桃如获至宝冲过去,双手探到石头下边,双臂同时发力:“嗨”! 石板纹丝未动,三个儿子,半张着嘴,错愕的看着她。 柴小桃讪然的解释道:“这块石板被水冲得光滑,我想搬回去做平底石锅。” 秦可讼颇为自信的走了过来,往手心儿里吐了口吐沫,双手手掌对着搓一搓,随即伸到石板两边,用力一抬。 结果,石头----纹丝未动,讼哥儿有脸一红,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 秦可讼不服气的还要上手,柴小桃怕秦可讼用力过猛伤到了腰,赶紧阻拦道:“讼哥儿,别逞能,搬不起来就不要了,用铁锅小点儿火也成......” 秦可讼胸有成竹道:“娘,我能行,只要你答应我,不管我用什么方法,若是把石板搬回家去了,晚上给我加一个人份的饭!行吗?” 柴小桃:“......” 柴小桃懵逼的点了点头。 秦可言给了二弟一个赞许的眼色,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卷粗麻绳来,用绳子把石头打了好几个结,最后留出两截绳头,递给了秦可讼。 秦可讼半蹲下,扯起绳头,奋力把石头抬起,随即身子一百八十度转弯,石板改抱为背,如背书包似的背在身后。 秦可讼没站稳虚晃了一下,秦可言忙用手托着石板,秦可语用力拿起地上的篓子。 兄弟三个配合得力,有说有笑的往家走了。 柴小桃在风中石化了。 一个念头涌入了脑海,自己,貌似、可能,大概,被这三兄弟给算计了。 看这配合,默契十足;看这“骗”饭的招法,滴水不漏...... 柴小桃没有嗔怪三个孩子,没让孩子吃饱,错在自己,不在孩子。 柴小桃只是好奇,这“骗”出来的、多出来的一人份的饭,兄弟三人将如何处置,是平分,还是秦可讼一人独占...... . 回到家,柴小桃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的灶台,石板放在石灶上面,刷干净了,把虾洗好泡盐水,然后把虾沥出平铺在大石板上,下面烧火,慢慢烘焙成干虾皮。 烘焙过程中,进屋用大锅烧水开蚌。 晚饭,她准备主食做蒸荷叶饼,辅菜做辣椒爆炒河蚌丝,荷叶饼卷爆炒河蚌丝,想想都流口水。 把大蚌肉都开出来了,剩下那五只有绿光的小蚌了。 柴小桃把肉挑下,“叮叮”两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木盆底。 柴小桃伸手捞起,放在掌心一看,竟然是两颗滚圆的珍珠。 柴小桃立即翻找另外四只河蚌肉,很快,又翻找到了九颗珍珠,一共十一颗,个个滚圆漂亮。 柴小桃心中欣喜,把珍珠用帕子包子,决定抽空去县城一趟,看看能卖多少钱。 秦可言意味深长的瞟了娘亲一眼,明明看见了却没有道破。 等把食材准备好了,柴小桃才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家里所有的盐都用来焗虾皮了,到炒菜的时候,一点儿盐都没有了。 小桃正犯着愁,院门被敲了两下,因为没有拴门,李萍直接走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盆高梁米,米上卧着十个鸡蛋。 这“谢礼”来得还挺快。 家里的条件,不允许柴小桃高风亮节,把米盆接过来,倒进了自家米缸里,鸡蛋放在了柳编筐里。 把木盆还给李萍,送到门口时,小桃鼓起勇气道:“那个,那个李家妹子,你能、能不能借给我一小捏盐,不用多,就够我做今天炒菜的就成,家里买回来了我还你。” 小桃有点儿底气不足,感觉自己有点儿挟恩图报的意思。 李萍倒没说什么,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回来,把一个破布包塞给了柴小桃,转身就走了。 ------------ 第010章 知更雀蛋 打开破布包,里面包着碎盐石,量不多,可也不少,够做三四顿菜的样子。 柴小桃打开布包,准备往菜里倒盐。 刚好秦可言进伙房取盆,看见柴小桃往锅里放东西,立马冲上来抓住了柴小桃放盐的手,目光如裂道:“你还要走?”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害得所有盐石全都掉进了锅里。 柴小桃忙把混了碎盐石的几块蚌肉丝挑了出来,嗔怪道:“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我走干啥?到哪里去?盐好不容易借来的,放多了浪费不说,也齁得慌啊......” 看着捡出来的东西,确实是碎盐石渣子,言哥儿眼眸中闪过一抹尴尬。 娘前天与秀才私奔的时候,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还往饭里放了蒙-汗药,后来被秀才打晕了才作罢。 他还以为娘亲得了蚌珠,就又动了私奔的心思,结果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秦可言尴尬解释道:“我、我怕娘找葛猎户算账去,你别去,咱、咱骂不过葛娘子,打不过葛猎户,大不了以后再得猎物,不卖他家了。” 柴小桃把混了盐石的蚌肉丝放在小碗里,用水浸了,再把蚌肉丝捞出来重新放在锅里,涮过的盐水碗也没有倒,准备接着用。 做好了,小桃这才对言哥儿道:“言哥儿,当时没找葛家算账,说明这亏儿我认下了,不会再找。等咱家不愁吃的时候,再得猎物,就自己卖给皮货商,不通过老葛家了。你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能屈能伸,做得很好。” 秦可言怔了下神,暗自猜度,柴小桃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炒好了河蚌肉丝,端上饭桌,柴小桃把荷叶饼平均分成五份,给了秦可讼两人份,笑道:“娘言而有信,给你两人份。” 秦可讼笑得见牙不见眼,随即把多得的那份荷叶饼分成三份,分给了柴可言和柴可语各一份。 就知道会是这样,三个兄弟一条心,算计自己这个娘,柴小桃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 吃完饭,收拾碗筷,听见鸡窝里的“花花”“咯咯嗒”叫了起来,秦可语的小身子如箭般窜了过去,很快从鸡窝里捡回来一个鸡蛋。 秦可语欢天喜地的冲到柴小桃面前道:“娘,‘花花’又下蛋了,这回下的是大蛋!” 柴小桃接过鸡蛋,还热乎着呢,确实比那只小小的开张蛋大多了。 不止好看,隐隐还有柔弱的绿点儿,和李萍送的那十颗蛋不同,这只蛋,应该是能孵出小鸡的蛋。 柴小桃心想着等攒多些了,就可以孵成小鸡养。 柴小桃拿了两个柳筐,其中一只筐把上拴了红布条,对三个儿子说道:“有标记筐里的蛋,不能吃,将来咱孵小鸡用,知道了吗?” 三个儿子点了点头。 刚要把柳筐放回去,柴小桃突然想起来,母鸡开张时下了一颗小蛋,自己还答应过语哥儿,给他做了吃,可是,自己怎么没看到那颗小蛋呢?可能在语哥儿手里吧。 柴小桃刮了刮语哥儿的小鼻尖笑道:“语哥儿,开张蛋在你那吧,拿过来,娘给你做了吃,是帮你炒了、煮了还是做汤?” 秦可语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吱吱唔唔没吭气。 这里面肯定有事儿啊,难不成是偷吃了鸡蛋? 柴小桃肃然语气道:“‘花花’......” 语哥儿立马喃喃道:“娘,你别杀‘花花’,我说,我、我把蛋卖了......” “卖了?”柴小桃诧异了,那么小小的一颗蛋,谁会买啊?吃着都不够塞牙缝儿的。 秦可语从怀里拿出一串铜钱,递给柴小桃道:“这是卖的钱,五十文钱。” 柴小桃更加震惊了,一枚正常大的鸡蛋,也不过卖十文钱三个。秦可语竟然把一枚小小的开张蛋,卖出了近二十倍的价格,这简直匪夷所思。 柴小桃追问道:“语哥儿,你把蛋卖给谁了,怎么卖的?” 秦可语双手捻着衣襟,半天不吭声儿。 柴小桃语气威胁道:“‘花花’......” 秦可语只好老实答道:“我捣了蓝色的野花汁儿,把鸡蛋壳儿涂成蓝色,志文哥哥听说了,就来找我买蛋,他给二十文,我要七十文,最后讲到五十文。” 柴小桃狐疑道:“为啥蛋涂成蓝色的啊?” 语哥儿耷拉着脑袋呢喃道:“我、我听说,志文哥哥学院新来个同窗,养了一只漂亮的知更雀,志文哥很是羡慕,知更雀下的蛋就是小的、蓝色的......” 果然,里面有猫腻,语哥儿小小年纪就行骗了!真不愧是书中大齐国未来第一奸商。 柴小桃揉了揉狂跳的太阳穴,缓解了下烦燥的心情,决定,她要尽力扳正语哥儿的三观,免得将来像书中一样,把自己这个亲娘都给卖了。 柴小桃把石板上盐焗好的虾皮收了一半在罐子里,一手拿罐子,一手扯着秦可语就往院外走。 秦可言和秦可讼紧紧抓住语哥儿的手,神情紧张道:“娘,你要把语哥儿怎么样?” 看表情就知道,这两孩子以为自己要把语哥儿送走,再也不带回来了。 柴小桃耐心解释道:“放心,我只是带语哥儿去里正家登门道歉。做人,要脚踏实地、问心无愧,绝不能做坑蒙拐骗的事!你们两个,留在家把碗刷了、把剩下的虾皮收了。” 交代完,柴小桃和语哥儿走了。 语哥儿有些委屈道:“娘,我给家里赚钱了,咱能买吃的了,你不该夸语哥儿吗?咋还上门道歉呢?” 柴小桃语重心长道:“语哥儿,人的名声,就好比鸟儿身上的毛,每做一次坏名声的事,就相当于拔一根毛,等毛拔光了,想要再安回去,根本不可能了。” 语哥儿似懂非懂道:“拔了毛的鸟儿根本活不长,语哥儿不想被拔光了毛,以后语哥儿不骗人......” 小家伙一脸笃定的样子,可爱中夹杂着呆萌,柴小桃满心的气愤,也散了不少。 最后,小桃又本能的把过错归结在自己身上:五岁的孩子,为了不挨饿挣钱有什么错?错在于,自己一个农妇却长了一颗恋爱脑,把家里钱财都败豁光了! ------------ 第011章 笨蛋买蛋 娘两个一起到了柳里正家,柳氏正在院子里晾衣裳呢。 见到柴小桃来,眉头本能的皱起,不太欢迎的样子。 柴小桃讪然道:“婶子,志文在家吗?” 柳氏立即起了戒心,反问道:“你找志文干啥?” 柴小桃本想找柳志文,偷偷给孩子退钱回来。 没想到柳氏对她疑神疑鬼,自己一个二十四的寡妇,能对一个十二岁的小毛头儿小子怎么样? 柴小桃压下心头不快,对柳氏道:“婶子,我家语哥儿卖了志文一颗蛋,我想把钱退给你,把蛋要回来。” 柴小桃把五十枚铜钱递还给了柳氏。 柳氏一怔:“蛋?什么蛋?” 柴小桃解释道:“就是一颗蓝色的小蛋。我家语哥儿听志文说,学堂里有人养知更雀,很是羡慕。我为了哄孩子玩,就把一颗开张的小鸡蛋涂了蓝色,没想到孩子当真了,卖给了志文。婶子,我今天带语哥儿来,就是来给您和志文道歉的,对不住啊。” 柴小桃诚恳的鞠了躬,随即把虾皮罐子也递给了柳氏道:“这是我做的虾皮,权当给婶子陪不是了。” 柳氏的眼睛立即立起来了,不是生柴小桃的气,而是生自己孙子柳志文的气。 昨天这小子就说书堂里要交钱五十文,今天又赖着不上学,窝在被窝里不动弹,不会是想学老母鸡在炕上孵蛋吧? 柳氏气冲冲的冲进柳志文的房里,扯着耳朵吼道:“柳志文!鸟蛋藏哪儿了?” 柳志文被奶奶扯得呲牙咧嘴,求饶道:“奶,你撒手,疼!疼!我以后再也不骗钱了,我错了!” 柳氏扯开柳志文,把被窝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哪的什么蛋?只好开始搜柳志文身上。 柳志文立马扯住裤腰,近似于哀求道:“奶,我身上真没有,我把蛋卖了......” 柳志文从裤腰里拿出一吊钱,递给了柳氏。 见了钱,柳氏不由得不信了,狐疑问道:“卖了?卖给谁了?” 她不太相信,这世上还有比自己孙子还笨蛋的人,竟然把开张蛋当成了金疙瘩,花一百文买走。 柳志文老实答道:“我把蛋拿到书院去,想和李一毛显摆,结果被山长抓到了,和山长一起的一个男人见了,很是稀奇,说什么知更雀是江南海边的鸟,咱江北能找到实属罕见,问我卖不卖,卖多少钱,我想着就算我不卖,山长也会把蛋没收,就一百文钱卖给他了。” 柳氏傻眼了,山长可是临安书院的头头儿,连他都陪着的男人,地位肯定不低,这要是知道蛋是假的,不止志文以后不能再留在临安书院,怕是家里也受牵连。 柳氏突然想起来,刚刚柴小桃说鸡蛋是开张的蛋,这种蛋根本就孵不出小鸡。 既然孵不出来,买蛋的人只会以为是自己没掌握好温度,孵坏了。 自己不承认,没人会知道。 柳氏一不做二不休,警告柳志文道:“记住了,不管谁问就咬死了你买的是鸟蛋,不是鸡蛋。秦氏今天也没来过咱家。将来真要有人追究,也把火引到秦家,知道吗?若是不答应,我就把你骗钱的事告诉你爹,让他给你“笤帚炖肉”,屁股打开花!” 柳志文忙不迭点了点头。 柳氏稳了稳心绪,重新走到院里,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普通的鸡蛋,硬塞在语哥儿手里,不好意思的对柴小桃道:“小桃,实在不好意思啊,志文这孩子,毛手毛脚的,把蛋打破了,婶子陪你一个好鸡蛋吧。” 柳志文刚十二岁,正是不着消停的年纪,手重打破了蛋也是极有可能的。 小桃不疑有他,把鸡蛋还给柳氏道:“婶子,哪能让您赔呢?只是语哥儿想拿着玩罢了,碎了就碎了。” 柴小桃并不是在乎那一个开张蛋,只是不想让语哥儿卖蛋的事儿给人留下话柄罢了,碎了,也就碎了。 柳氏的脸子却落了下来道:“小桃,一码是一码,蛋碎了,哪能不赔?你一人带着三孩子,着实不容易,想当年......” 眼看着柳氏要长篇大论煽情了,柴小桃赶紧把蛋收下,回了家。 看上面隐隐有绿点儿,小桃便把它放在了拴红布条的柳筐里。 睡觉前,小桃又把三个儿子叫到了屋里,肃着脸道:“我们来说一说,今天你们都犯什么错误了?” 秦可言第一个说道:“我打翻了盐。” 秦可语闷声道:“我骗了志文哥。” 秦可讼本想摇头说自己没犯错,见娘亲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盯得他心里发毛,想着自己肯定犯了什么错了,于是绞尽脑汁的想,别说,真让他想起一件事来。 秦可讼喃喃认错道:“娘,我知道错在哪儿了。在我第二次搬石板转身的时候,脚下晃了一下,如果不是大哥及时托举了一下石板,我很可能扔了石板、砸了脚后跟。” 柴小桃点头道:“你们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么就保证以后不要再犯,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是最可耻的事情。不过,言哥儿和讼哥儿今天还犯一个大错误,就是在八端河救人的事情。” 秦可言皱起眉头道:“娘,你是怪我们张嘴要谢礼吧?咱家拼命救的人,要吃食做谢礼,不过份吧?再说,谢礼是他们自愿给的,就算不给,咱也没去李家抢啊......” 柴小桃摇头道:“不是谢礼的事,我是生气你们自己游泳不好,却逞能下河救人。如果我不会凫水,你们今天就会成为两只冤死的水鬼!记住了,以后无论做什么事,一定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柴小桃说着说着,眼圈有些泛红。 当时形势紧急,自己把气都出在了李氏身上,现在越想越怕,便想着给三个孩子上一堂安全课,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护自己的安全,不能成为亡命徒。 言哥儿沉吟道:“娘,今天是我们大意了,以后,我们一定好好长本事,做有把握的事儿,不再逞能。” 小桃灵机一动,光惜命不够,得有本事才对。 小桃不容置疑的对三个儿子道:“从明天开始,你们天天练一个时辰的爬树、凫水、打石头.....” 讼哥儿呵呵呲牙乐了,笑道:“娘,你除了凫水,爬树还不如我和大哥呢,你也欠练啊......” 柴小桃瞪了一眼二儿子,置气道:“练就练,谁怕谁!” ------------ 第012章 话说多了 第二天,柴小桃让言哥儿和讼哥儿在家挑水打柴,自己则带着语哥儿进城,看看珍珠能卖多少钱。 因为家里一个铜板都没有,柴小桃拿了两个做早饭的馒头,想与车脚力商量以馒头顶车钱。 到了桥头,远远看见吕叔倚着桥站着,身前停着一辆驴车。 吕叔儿也看见了柴小桃,兴奋的打招呼道:“秦娘子,你也要进城吗?坐我车走吧!” 柴小桃看了一眼驴车,嫣然一笑道:“吕叔,你家骡子真的怀孕了?” 吕叔大嘴一咧道:“还是秦娘子眼睛尖,一眼就瞧出来了。我找了兽医,兽医一眼还没瞧出来,又摸了半天才摸出来。” 柴小桃笑道:“那可挺好。” 柴小桃掏出两个馒头给吕叔儿,脸色一红道:“叔儿,我家现在没钱,可以用馒头顶车钱吗?” 不是柴小桃懒不愿意走,而是一路都是偏僻山路,她带着一个孩子,万一不凑巧遇到野兽出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吕叔儿嗔怪的瞪了一眼柴小桃道:“秦娘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连四文钱车钱还要,那成啥人了?再客气就是打叔儿的脸了!” 吕叔儿是诚心不想要钱了,小桃也就不客气,和语哥儿上了车。 小桃来得算是早的,在她之后又来了三个女人,两个上年纪的婆子,还有一个是李萍。 见到小桃,李萍讪然打招呼道:“秦娘子,我、我进城给我嫂子开点儿药。” 小桃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便没再说什么。 因为小桃的风评不好,几个人都不愿意与小桃答话,这反倒成全了小桃,闭着眼睛被个回笼觉,睡得这叫一个香。 . 一路无话,进了城,下了马车,等其他人都走了,柴小桃低声问吕叔儿道:“叔儿,您知道哪家首饰铺子的东家心善,价格公道吗?” 吕叔儿答道:“我不知道哪家首饰铺子的东家心善,不过,村里头成亲买首饰的都愿意去正德大街上的荟萃楼。你要不去那儿看看?” 小桃道了谢,领着儿子直奔荟萃楼。 荟萃楼,名字叫得挺响亮,但实际上是一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首饰铺子,里面的首饰也大多是低端的村里人用的成亲用的银头面、银丁香之类的。 东家是一个胖掌柜,看着挺慈眉善目的。 柴小桃一进大堂,胖掌柜就迎了上来,笑道:“这位娘子想要买首饰?是成亲的头面?还是日常戴的钗子、丁香?” 柴小桃从怀里掏出包蚌珠的荷包,打开,展示里面的珍珠问道:“掌柜的,你家收蚌珠吗?” 掌柜的一脸惊艳,却又不无遗憾道:“娘子的蚌珠圆润,做出首饰来肯定好看。可惜,到我铺子来买首饰的都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只认金银首饰,不认珍珠,我家的匠人也没敢尝试过,小娘子还是去鸿艺轩看看吧。” 买卖不成仁义在,掌柜的好心给小桃指了方向。 到了“鸿艺轩”,果然很气派,不是荟萃楼所能比拟的,光铺面就三层楼,门口站着四个彪形大汉做保镖。 进了铺子大堂,正中央,立着一个一人高的纯金铸的实心观音菩萨。 用金子这等黄白俗物浇铸观音像,这位鸿艺轩的东家,可真是个至俗之人,也不怕得罪了菩萨。 见到掌柜的,柴小桃刚要开口,语哥儿已经先开口对掌柜的说道:“伯伯,你家有蚌珠吗?我小手指指甲这么大的,圆圆的。” 怕掌柜的理解错了,语哥儿抬着手指头,让掌柜的看他小拇指指甲大小。 柴小桃:“......” 柴小桃不由得抚了下语哥儿的脑袋,只有五岁的孩子,竟然知道逆向思维打听对方卖价,确实挺鸡贼的。 掌柜的打量了下娘俩,一身粗布麻衣,连最基本的银丁香都没有,一看就不可能是自家店铺的主顾。 掌柜的挑眉问道:“蚌珠可贵着呢,你们确定要买?” 语哥儿脸不红不白的答道:“我小姨把主家小姐钗子上的蚌珠刮花了,想赔人家一颗......” 掌柜的连拿蚌珠给看的意思都没有,只开口道:“一两银子一颗。” 这么贵? 语哥儿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张嘴就说道:“我娘手里有一捧呢,您不用一两银子、七八钱银子一颗买就成。” 柴小桃脸色一变,想捂住语哥儿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语哥儿年纪还小,虽然有经商的天赋,但还不太懂得人心。 用刚才的方法打听人家的卖价可以,但不能立马就反卖回来,会让对方觉得心里不舒服。 完全可以择日再卖,或者说主家小姐因为一颗珍珠刮花了,其他的珠子也就不想要了,总比现在这样直说要强得多。 果然,掌柜的脸色铁青一片,在他看来,他当掌柜的二十多年了,竟被一个村妇和五岁的孩子开镲玩了! 掌柜的阴沉着脸色道:“不收,多少钱都不收!在临安县,你从东头打听到西头,所有首饰铺子,除了我鸿艺轩的匠人,哪个铺子会做蚌珠的首饰!” 竟然是一家垄断的生意,这下可失算了。 柴小桃忙道歉道:“掌柜的,家里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了,孩子一心想着多卖些钱,你别和孩子一般见识,我给您郑重赔个不是,你,就收下蚌珠,价钱好商量,行吗?” 柴小桃从怀里掏出破布包,露出里面的蚌珠。 掌柜的本能瞟了一眼,个个圆润,大小几乎相同,真是上等货色。 掌柜不屑的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你这一捧珍珠一吊钱,爱卖不卖,不卖拉倒。” 柴小桃一听心里也不乐意了。 语哥儿冒失打听卖价是有些唐突,但店家并没有损失,自己又郑重道歉了,对方还这样耿耿于怀,不仅抓着不放,还从价格上打击报复,实在有些小肚鸡肠了。 语哥儿一听,知道自己可能让家里没钱买粮了,心里立马慌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对掌柜的哀求道:“伯伯,都是我不好,我们家没米下锅了,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再抬抬价,让我娘回家买米吧!求求你......” 掌柜的不仅不可怜,还鼻孔看天,冷哼了一声。 语哥儿膝盖一软就要跪下来,柴小桃一把拉起语哥儿,懊恼道:“语哥儿!你给我站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怎可随意卑躬屈膝!” 柴小桃抬眼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买卖,是双方友好协商、诚挚合作、互惠互利基础上谈的。今天,这单生意,怕是谈不拢了,就此别过。” 柴小桃带着语哥儿走了。 . 店小二对掌柜的劝解道:“洪掌柜,孙小姐定做的珍珠披风缺不少珍株呢,要不,把农妇追回来?大不了涨些银钱,就算涨到五钱银子一颗也有得赚的......” 掌柜的冷哼一声道:“谁怕钱多咬手?看着吧!咱不收,其他首饰铺子谁能收、谁敢收?用不了一个时辰,这母子两还得回来!” 掌柜的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 第013章 盐铁司小吏 从鸿艺轩出来,柴小桃站在街上,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一脑门的官司。 语哥儿忐忑的拉着柴小桃的手,带着哭音道:“娘,都怪我多嘴惹恼了掌柜,我、我当时只想着别让他蒙了咱,只想着多卖点儿钱......” 柴小桃反拉了语哥儿的小手儿,不仅没生气,反而很是欣慰,这还是自己穿书以来,语哥儿第一次主动拉自己的手呢。 柴小桃微微一笑道:“没事,娘知道你是为了家里好。这件事不全怪你,那个掌柜的心胸狭隘,这样的人生意不会做大的。咱再到别家试试吧。” 柴小桃又找了一家首饰铺子、一家喜铺。 正如鸿艺楼的洪掌柜所说,两家都不收蚌珠。 这要真卖不出去,一定会给语哥儿心理留下阴影,以后怕是连张嘴说话都困难了。 柴小桃沉吟了半天,终于又迈步回了荟萃楼。 胖掌柜见柴小桃又回来了,诧异道:“小娘子怎么回来了?蚌珠没卖出去?” 柴小桃叹了口气道:“要价太低了,一捧子只给一吊钱。” “一吊钱?”胖掌柜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鸿艺轩这是要抢劫咋的?就算生意一家独大,也不能这么不地道啊! 柴小桃无奈道:“家里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一吊钱实在不够用,所以我就没舍得卖。这趟回来,就是想向掌柜的打听打听,省城离这里有多远?哪家铺子可能收蚌珠?” 胖掌柜沉吟道:“从县城到省城,来回至少三天以上,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去,实在不方便,也不太安全。你家相公呢?能去不?”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我家相公三年前服兵役,人没了。” 胖掌柜脸色一讪,忙道歉道:“有些唐突了,抱歉。” 语哥儿对胖掌柜泫然欲滴道:“伯伯,都是我多嘴惹的祸,您帮我们想想办法好不好?我家连下菜的盐都没钱买了......” 一个只五岁的且长得好看的孩子,就这样眨着无辜的眼睛哀求着你,谁看了都不由得心软几分。 掌柜的沉吟半天道:“我店里没收过蚌珠,也不会做蚌珠的首饰,只能托人到省城卖原珠,” “我想出个章程,小娘子先听听。这十一颗蚌珠,其中一颗不太圆的我不要,剩下十颗圆润的,每颗预支两吊钱,去省城卖后超出两吊钱的部分,咱俩二一添做五,一人分一半,如何?” 柴小桃一听眼睛亮了,两吊钱虽然少点儿,但十颗也有二两银子,也比鸿艺轩给的一捧一吊钱强得多,况且,后续可能还会分钱。 柴小桃忙从怀里拿出蚌珠道:“那就多谢掌柜的了,叨扰了您这么半天,还不知道掌柜的贵姓、怎么称呼呢?” 胖掌柜憨憨的一笑道:“免贵姓林,大名大同,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柴小桃答道:“我夫家姓秦,叫我秦娘子就成。” 胖掌柜的从钱匣子里拿出一两整块儿的银子,其余的一两全都换成铜钱,应该是考虑到柴小桃要去买盐不好找零给的。 给完钱,又写了一张简单的契书,递给了柴小桃。 柴小桃看了一遍契书,大体意思和掌柜的说的一致。 掌柜的不仅在末尾签了自己名,连店铺名也写上了,看来是个难得的实诚人,难怪村里人愿意到他这儿来买首饰。 告辞要离开,林大同又叫住了柴小桃道:“秦娘子,蚌珠粉可以入药,你可以到褚氏医馆去,提我就成,老褚头看我的面子,应该不会压你价。” 柴小桃忙道谢,按照林掌柜告诉的盐铺、粮铺和褚氏医馆的位置走去。 . 褚氏医馆位于城东头,离城门相对最近,小桃便领着语哥儿先去了粮铺。 还有一个月新麦子就能收成了,小桃没有多买,只买了五十斤白面。 一斤白面十二文钱一斤,小桃一下子就花没了六吊钱,小二哥用驴车帮送到城门口吕叔儿那儿。 买完面到了盐铁司。 盐铺司位于县衙左手边,属于官营机构,里面看着不起眼儿的卖盐的小厮,都是登记在册的盐铁吏呢。 此时,两名盐铁吏都半躺在椅子上打磕睡。 柴小桃尽量放轻声音道:“那个,官爷,我想买盐。” 其中一个被扰了美梦的盐铁吏不耐烦的斥责道:“什么时辰了还来买盐?” 盐铁吏睁开了眼,看见柴小桃的相貌,先是一怔,随即绽放了大大的笑脸道:“小娘子要买盐?买多少?保准给你秤高高的!” 柴小桃本能的后退一步,把语哥儿拉到了身前,以此来提醒对方,自己是个有家室的人。 柴小桃看着盐牌上的价格,六十文钱一两盐,相当于六吊钱才能买一斤盐,和刚才自己买的五十斤面粉一个价格,真是太贵了。 柴小桃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盐焗虾皮,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手里没太多的余钱,柴小桃咬咬牙买了半斤,花了三吊钱。 盐铁司秤完盐,把盐放在柜台上,盐铁吏伸手收钱。 柴小桃本能把钱放在盐铁吏的手心,哪成想,在松手的刹那间突然一缩手,钱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柴小桃低头弯腰去捡,盐铁吏也弯腰来捡,趁别人看不见之际,突然抓了柴小桃手背一下,吓得小桃如避蛇蝎,连忙站起,退后了两步。 秦可语吓了一跳,忙问道:“娘,你咋了?” 现在这个时代,大声嚷嚷吃亏的只能是女人。 小桃懊恼的往手背上“呸”的吐了口唾沫,用手使劲搓了搓,没好气道:“没事,就是被不要脸的屎壳郎给咬了,吐口唾沫去去臭气就好。 ” 盐铁吏气得想要张嘴反击,身侧的盐铁吏知道他什么德性,忙扯住了他,低声道:“闫东,县太爷新到任没几天,你乱惹什么祸?你还当你舅是县太爷啊?消停点儿!” 闫东重重“哼”了一声,终于强忍下这口气,死死盯着柴小桃,恶声恶气警告道:“老子记住你的长相了,你们家以后休想从我手里买到一点儿盐!” 柴小桃把柜台上的盐抢了过来。 这半斤盐,够家里吃一阵子的了,下次如果再买,大不了托别人帮着买,一个卖盐的小吏,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柴小桃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出了盐铁司。 她所不知道的是,闫东竟然偷偷派门口的小乞丐跟了上来。 ------------ 第014章 老蚌怀珠 柴小桃虽然在盐铁司小吏那儿受了一肚子气,但日子还得过下去,还得去褚氏医馆卖掉剩下的那颗蚌珠。 褚氏医馆近在眼前,小桃拉着语哥儿,加快了脚步。 将要拐进医馆的时候,突然听见医馆旁边巷子里传出女人哽咽的声音。 柴小桃好奇的往巷子里看,赫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李萍。 此刻的她,正抽抽搭搭的哭泣着。 她身边站着个年轻的男人,递给她帕子擦眼泪,低声说着什么。 良久,李萍似很为难的点了点头,随即匆匆向城门方向走去。 而那个男人呢,竟然回到了褚氏医馆里。 柴小桃跟进了医馆,那男人立在了药柜后方,柴小桃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竟然是医馆里的学徒,负责付药。 他和李萍是什么关系?看他们之间的互动,应该是互有情愫的样子,可是,小桃却没有在两人头上看到任何的光晕,柴小桃也被搞糊涂了。 柴小桃不想多管闲事,问男人道:“请问褚郎中在吗?” 男人心情不错,眼光在小桃脸上瞟了好几瞟,轻快答道:“是找我叔儿瞧病吗?你得先排队......” 柴小桃立马摇头道:“不是,是荟萃楼的林掌柜让我找褚郎中说点儿事儿。” 男人轻“哦”了一声,回屋禀告去了。 很快,男人出来,把柴小桃请进了诊室。 此时的诊室里,褚郎中正在给一个四五十多岁的妇人号脉,柴小桃站在一边候着。 褚老头只是敷衍的把手指指腹在妇人的手腕上搭了下,便有些不耐烦的对妇人道:“凌夫人,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想着要生自己的孩子?趁着妾室的孩子年纪小,赶紧过继过来,也能陪着出感情来。何必这么固执呢?” 妇人每隔一天变医馆让褚郎中请脉,褚老头都烦得不行了,觉得这妇人无理取闹。 凌夫人一脸难过道:“褚郎中,常言说的好,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孩子总是自己亲生的好,您再帮我瞧瞧,到今年年底如果实在没有,明年我也就不强求了。” 到明年?那岂不是还有一百多天? 褚老头觉得自己要疯了,更加没好气道:“我都说了没有了......” 看妇人脸上满是绝望、实在可怜,而且腹部有淡绿色的光晕,柴小桃忙插嘴道:“褚郎中,您就给凌夫人好好搭搭脉像吧,如果有了,凌夫人以后不就不用来找您号脉了吗?” 褚郎中不满的瞪了一眼柴小桃,柴小桃赶紧狗腿道:“褚郎中,是林掌柜让我来找您的,他说你是咱临安县最难得的郎中,不仅妙手回春、还医者仁心,他唯一服气的就是您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听了柴小桃的话,褚郎中觉得心理挺受用,手指头便不由自主的又搭上了凌夫人的脉像上,嘴里突然“咦”了一声,面色越发肃然,喃喃低语,频频摇头道:“老蚌怀珠,真是咄咄怪事啊!” 凌夫人没听清褚郎中说什么,只见到褚郎中不住摇头,吓了心里“咯噔”一下,紧紧抓住身侧丫鬟的手,声音颤抖道:“褚、褚郎中,我、我咋了?生、生啥怪病了?” 褚郎中赶紧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又仔细探了探脉像,竟然、竟然呈现的好像是喜脉,只是日子太短,我不好确认,过七八日后你再来一趟,最近几天按保胎养着,别抻着、别累着。” 凌夫人一脸喜色道:“全听您的!听您的!” 凌夫人怼了怼丫鬟的胳膊嗔怪道:“还不快给褚郎中和小娘子发喜钱!” 丫鬟会意,连忙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子,大块儿的给了褚郎中,小块儿的给了柴小桃,边给边谢道:“谢谢褚郎中,谢谢小娘子,我家夫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小少爷、小小姐了!” 一主一仆欢天喜地的走了,柴小桃看着手里的小块儿碎银子,有些懵逼,自己这是抢了块银子?三四钱重,大约三四吊钱的样子。 褚郎中对柴小桃郑得的拱了拱手道:“多谢小娘子提醒,这要是过会知道弄错了,可就砸了我褚氏医馆的招牌,丢了祖宗的脸了。这悬 壶济世的招牌,话说回来,小娘子是怎么看出来凌夫人怀孕的?” 柴小桃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只是看那夫人说得可怜,如果再没有孩子,这辈子也就没当母亲的希望了,就寻思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我只是多了句嘴,主要还是褚郎中医术高明......” 褚郎中被柴小桃夸得怪不好意思的,讪然道:“小娘子,你可别夸我了,越夸越假。林大同那小子,不贬损我浑身都难受,怎么可能说我‘妙手回春、医者仁心’?不说我是庸医我都阿弥陀佛了。” 柴小桃被人戳穿了溜须拍马,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从怀里拿出来剩下的那颗河珠,放在桌上道:“褚郎中,我从河蚌里起了些蚌珠出来,这颗有些扁,做首饰不好看,林掌柜说蚌珠可以入药,让我来找您,说您为人最公正、价格最公道。” 褚郎中志得意满道:“为人公正、价格公道还用他说?我打出生就是这种人。这蚌珠我留下了,只是,咱丑话说在前头,首饰铺子收蚌珠论颗,在我这儿,收蚌珠论铢,一铢重十文钱。” 褚郎中冲着门帘外喊道:“褚顺,你拿秤进来。” 褚顺“欸”的答应一声,便拎着小秤进来了。 原来,和李萍相好的男人,名叫褚顺,管褚郎中叫叔,可能是叔侄关系吧。 褚顺用小秤一量珍珠,说道:“叔儿,四铢重。” “哦?四铢呢?这么压秤?”褚郎中拿起河珠看了看,点点头道:“够大颗,成色也不错,收起来吧。” 褚郎中又把蚌珠递还给了褚顺,对褚顺顺嘴不满道:“给小娘子结算了四十文钱。” 褚顺出去取钱,回来把钱放在了诊案上。 ------------ 第015章 母子感情升温 见褚顺要走,褚郎中顺嘴问道:“褚顺,我交给你的人参籽有一个月了吧,出芽了没有?” 褚顺一脸沮丧道:“叔儿,种人参实在太难了,整个大齐都没听说谁家种活过人参的,都是野生撞大运采的,您就别再为难我了,成吗?” 褚郎中叹了口气道:“我知道难,可是,越新鲜的人参籽治疗失眠多梦症效果越好啊,每次用都得进山现采,太费事不说,还不保证一定能采到。” 褚郎中撇了撇嘴道:“叔儿,也就您相信县太爷失眠多梦,谁不知道人参籽除了治失眠多梦,还补肾壮......” “闭嘴!”褚郎中懊恼的瞪了一眼褚顺,偷眼看了一眼柴小桃,发现柴小桃正怔神想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两个人的对话,这才放下心来,暗怪褚顺嘴大舌长,在一个年轻小妇人面前提补肾壮阳实在太猥琐。 褚郎中拉开身前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敞口小瓷瓶,捡出五粒相对饱满的人参籽,递给了褚顺道:“回去再试一次,记住我跟你说的那几件注意的事儿,听见没有?” 褚顺忙不迭的点头。 柴小桃忙问道:“褚郎中,你这人参籽多少钱一颗?我能买回去种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种活了人参,人参苗您收吗?” 褚郎中看小桃十二分笃定的样子,从敞口小瓷瓶里又捡出两颗人参籽,递向小桃道:“给你两颗,算是答谢你刚刚提醒我给凌夫人把脉的人情。” 刚刚给凌夫人把出喜脉,褚郎中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与柴小桃有直接关系,参籽虽贵,却比不得人参,两颗陈参籽也就卖个四五十文钱。 柴小桃没有接过人参种子,而是指着敞口小瓷瓶里的另两颗相对小些的人参籽道:“我可以种这两粒种子吗?” 褚郎中拿起小小的种子,狐疑道:“这两颗参籽有点儿瘪、不咋成啊,你确定要种它们?” 柴小桃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小人参籽可是带着小小的绿点呢,肯定能成。 柴小桃笃定的点了点头,褚郎中把柴小桃选中的参籽捡了出来,放在了桌案上。 柴小桃接着问道:“褚郎中,您先跟我说说,人参喜阳还是喜阴,喜旱还是喜湿?”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褚郎中登时眼珠子一瞪道:“你提出种人参,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也得懂一些基础呢,原来却是个门外汉,我可不想浪费了参籽......” 褚郎中伸手去抓桌上的参籽,语歌儿小手一伸,手疾眼快把参籽抢了过来,身上没有地方藏,一着急干脆扔含在了嘴里,含忽不清道:“说话算话......” 褚郎中只是因为爱惜种子,听说柴小桃是个门外汉,怕暴殄天物,出于本能要抢回来,并不是真的要抢回去, 被语哥儿的行径给逗笑了,改抢种子为揉语哥儿的小脑袋瓜顶道:“你倒是个小机灵鬼,我说话算话,给你、给你还不成吗?” 他这一摸头好顿揉,语哥儿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褚郎中没看到小家伙的脸色变化,转而对小桃说道:“记住了,人参生长在大树林里,地是腐烂的土,不喜欢强烈的阳光,七月份的天气长得最快。你自己掂量怎么种吧。” 柴小桃高兴的告别褚郎中,出了褚氏医馆, 伸出掌心对语哥儿道:“把种子还给我吧,别不小心咽进去......” 语哥儿的脸色腾了一下就红了,小桃诧异道:“语哥儿,你不会、不会真给咽进肚子里了吧?” 语哥儿摊开手心儿,里面还有一颗人参籽,看样子,应该是刚刚褚郎中猝不及防抚摸他脑瓜顶时不小心咽进去的,幸好还剩下一颗。 孩子又不是故意的,褚郎中不是说人参籽有药用价值吗?就权当给语哥儿补身体吧。 小桃揉了揉语哥儿的小脑袋瓜道:“没事,吃进去就相当于补身体了,咱回家吧。” 小桃很自然的牵着语哥儿的手,一起往城门口走,因为己经下午了,路过包子铺,小桃语哥儿买了两个肉包子,自己却没舍得买着吃。 语哥儿边吃包子边偷看柴小桃,随即眼睛弯成了月芽儿,拉着小桃的手更紧了。 前面就是城门口了,回村的人没到齐,娘两个便走到一个晚歇脚的货郎担子前,看着上面的小货物。 见有高梁饴糖卖,一文钱两颗,柴小桃便拿出五文钱,买了十颗糖,给了语哥儿道:“回去跟哥哥分着吃吧。” 语哥儿笑眯眯答道:“知道了,娘。” 语哥儿把九颗糖揣起来,拿起一颗,踮着脚递向柴小桃的嘴边,略有撒娇的意味道:“娘,我和哥哥是三个人,一人三颗糖,还剩下一颗,给你吃。” 小不点儿,还知道疼人儿了。 小桃笑着张开了嘴,把糖给吃了。 李萍回来了,买了一匹布和一大捆棉花。 另两个妇人也回来了,挎着的篮子已经装满了,都是些小杂货。 几人上了驴车开始往家赶路。 其中一个妇人好奇的问李萍道:“萍儿,现在刚进七月,换季早着呢,你咋这么早就买棉花棉布了?不会现在就开做棉衣棉鞋吧?” 李萍扯出了一抹笑意解释道:“过两天丰收、交田税有得忙,早晚都得做,早做完早利索。” 妇人笑道:“说的也是,分开做,省得一起做着急忙慌的。萍儿是咱村里顶勤快的女子,都叫栓柱给耽搁了。咱过去的事该忘就忘吧,哪有几个栓柱那样的人?以后也别太挑了,差不多就行了......” 另一个妇人怼了她一下,妇人知道自己话说多了,讪然闭了嘴。 李萍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村里的女娃,十五六岁就都找了婆家嫁了出去,李萍也不例外。 李家千挑万选,选中了隔壁村一个叫王栓柱的,眼看着要成亲了,结果王栓柱和寡妇钻树林被人逮了,无奈只能舍了李萍娶了寡妇。 虽然没给王家退彩礼钱,但也够窝火的。 从那以后,李家给李萍挑婆家的时候异常苛刻,一再耽搁,就把李萍耽搁成了柳河村最大的未婚女青年。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李家人才对寡妇这个身份特别敏感,这也是李三放媳妇针对柴小桃的原因之一,在她心里,寡妇就没有好的,专勾搭别人的男人。 因为妇人的欠嘴,一车的气氛变得分外尴尬,谁也不理谁,都闭着眼睛装睡觉了。 ------------ 第016章 我不信你信谁呢 到了村头,毛驴车停靠在桥边,柴小桃、语哥儿和三个女人下了车,准备各回各家。 柴小桃的目光,不经意间瞟向桥下,看见一大群人聚在河边。 中间又似乎有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柴小桃心里“咯噔”一下子,不会是讼哥儿与人打起来的吧? 讼哥儿可是将来的大将军,心狠手辣,前世的时候,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这要是错手把人给打死、打残了,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让语哥儿看着东西,柴小桃直奔河边而来。 河边已经有不少乡亲们围观了。 一个妇人见柴小桃来了,没等说话先摇头道:“秦氏,以后好好管你家孩子吧!现在小偷小摸、说打就唠,将来长大不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啊!” 柴小桃冷冷看着妇人道:“你若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撒烂你的嘴?” 妇人脸现怒气,嘴上却不敢再说了,因为,她从柴小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浓浓的杀气。 挤到圈子中央,五六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起动手抢讼哥儿怀里的篓了,讼哥儿用身体护住篓子,几个孩子便掐的掐、扯的扯,好在这几个孩子胆子小,没敢下重手,加上讼哥儿皮糙肉厚扛打,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胳膊上有两小块儿淤青。 虽然没受伤,讼哥儿也如被困的野兽般不耐烦的低吼道:“我没偷你们的王八!再敢抢我的鱼,我就还手了!” 几个孩子围攻讼哥儿一个,柴小桃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前去,把几个孩子用力扯走,把讼哥儿护在自己身后,怒斥道:“这么多人欺负我儿子一个,干的是人事儿吗?” 一个少年气得胀红了脸道:“我们欺负讼哥儿?明明是讼哥儿欺负我们!” 另一个少年接着告状道:“我们捞虾,他便在上游搅浑水,把我们气走他自己捞!南山脚有蓝莓树,他便吓唬我们有狼,等我们走了他自己摘!” 一个胖少年说道:“今天,我们好不容易网到了一只乌龟,卧在沙坑里,寻思着等走的时候再带走,结果不见了!当时岸边只有秦可讼一个人,不是他还能是谁?就是他眼红我们捞到乌龟,不是偷走了就是给放走了!” 秦可讼气恼道:“放屁!我根本没瞧见什么乌龟,分明是你们找借口抢我的鱼!” 几个少年气愤填膺的要上前抢,柴小桃拿起一根树枝横在身前,怒叱道:“你们谁敢动我儿子,我就跟谁拼命!一切后果自负!” 刚刚碎嘴妇人又起刺了,说道:“秦氏,乌龟比鱼值钱,刘石头只让你家赔鱼,没让赔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柴小桃反唇相讥道:“凡事得讲证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家讼哥儿偷王八了?还是你与王八心意相通,是它告诉你是我家讼哥儿给它放的生?” 柴小桃说话难听,没人敢接茬儿,但大家伙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讼哥儿偷的乌龟,或者眼红偷放了。 柴小桃转过头来,一脸肃然的对讼哥儿道:“讼哥儿,你拿了吗?” 讼哥儿忐忑的看着柴小桃道:“娘,你信他们说的话?” 柴小桃坚定摇头道:“我正因为信你说的话,所以,才郑重问你,你拿了吗?” 讼哥儿笃定摇头。 柴小桃转过脸来,对着村民肃然道:“我家讼哥儿说没拿,那便是没拿,我相信他。别说是让我家赔条鱼,就是空嘴白牙说抱歉都不行。你们是想找里正,还是想经官,我柴小桃心里没鬼,都擎着!” 听完柴小桃的话,不止村民们震惊,连讼哥儿都震惊,完全没想到娘亲只凭一句话就相信了他,这要在过去,他与别的孩子发生口角或者打架了,娘亲不问三七二十一,一定先打他一顿再说。 讼哥儿的眼圈不由得泛起了红晕。 柴小桃走到刘石头所说的乌龟丢失的沙坑旁,以沙坑为原点向外观察。 在离沙坑东侧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稍拱起的沙堆,柴小桃见到了微弱的绿光。 柴小桃不由得嘴角上扬道:“王八蛋!” 刘石头听见了,气恼道:“你怎么骂人呢?” 柴小桃没理会少年,而是指着沙堆方向,对讼哥儿道:“讼哥儿,从这开始往下挖,别太用力。” 讼哥儿听话的双手十根手指插进沙子里,如狗狗般刨起了土,很快,一只乌龟被刨出来了,不仅如此,当讼哥儿把乌龟捧出来后,沙坑里还卧着十二三颗蛋。 刘石头这才恍然,原来,柴小桃不是骂他“王八蛋”,而是知道乌龟为了下蛋钻到了沙堆里。 她是怎么知道的? 柴小桃亲手把乌龟放在了刘石头怀里道:“我家讼哥儿,帮你找到乌龟了,你是不是该道谢呢?!” 刘石头尴尬的“嗯”了一声。 见柴小桃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刘石头只好硬着头皮对讼哥儿道:“讼哥儿,谢谢你,帮、帮我找到了乌龟......” 没等讼哥儿答应原没原谅呢,柴小桃脸色突然一撂道:“你刚刚诬赖了我儿子,是不是也该道谦呢?” 变脸比翻书还快,吓得刘石头赶紧弯腰鞠躬道:“那个,讼哥儿,对不起,我没有好好找乌龟就冤枉了你,是我的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讼哥儿一脸扭捏的说道:“我、我......你、你丢的是乌龟,我已经帮你找到了,这蛋是我找到刨出来的,应该归我们家吧?” 柴小桃:“......” 刘石头:“......” 刘石头点了点头道:“应、应该,蛋,都归你了。” 柴小桃的目光又扫向其他五个动手的孩子,几个孩子一脸愧色,本以为以这次为借口,可以好好收拾一下秦可讼,没想到,竟然冤枉人了。 几个孩子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匆匆离开了。 讼哥儿把十二颗王八蛋收进了篓子里,狐疑问柴小桃道:“娘,你咋信我没偷王八?” 小桃一脸俱与荣焉道:“我自己的儿子,我不信你、信谁呢?” 讼哥儿顿时心花怒放,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 第017章 龟蛋、野鸡与鱼卵 娘两个往家走,边走边说着话。 讼哥儿显摆似的让柴小桃看篓子里的鱼,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娘,你看,这鱼大不?” 柴小桃往篓子里一看,一条两尺长的鲤鱼,在篓子里蜷了半圈,尾部呈现淡淡的金色,小桃认得,这应该是一条金翅鲤。 鲤鱼的腹部,呈现无数绿光。 柴小桃狐疑,难道,这条鱼将要产鱼了? 柴小桃抚了下讼哥儿的小脑袋道:“讼哥儿好厉害,抓到了一条这么大条的鱼。” 柴小桃加快脚步,回到家,发现语哥儿已经到家了,应该是吕叔儿用驴车给送回来的。 言哥儿手里正拎着一只肥硕的野鸡看。 柴小桃立马上前,想像夸赞讼哥儿和语哥儿一样抚摸言哥儿的头,言哥儿一扭头躲开了。 小桃讪然道:“言哥儿真厉害,竟然猎到了野鸡!” 言哥儿铁青着脸道:“不是我猎到的,我也是刚刚回到家,野鸡自己跑到咱家石灶上的。” 野鸡是死的,怎么可能自己跑? 柴小桃偷瞟着言哥儿不太愉悦的脸,柴小桃这种直觉,这只鸡,来者不善。 柴小桃把野鸡抢了过来,走出院外,左右看看,根本找不到是谁放的,干脆用挖野菜的小铲子,在地上挖了一个土坑儿,然后把野鸡扔进去,自言自语道:“不明来历的东西,咱可不能要,万一吃中毒了咋办?” 见柴小桃没有占便宜,而是如此决裂的埋掉了,言哥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柴小桃让讼哥儿把浴盆拿来,倒了半盆水,把金翅鲤放了自己,决定先观察几天会不会生小鱼再说。 乌龟蛋不少,柴小桃决定家里人有一个算一个,每人烧两乌龟蛋吃。 正用叶子包蛋呢,语哥儿“蹭蹭蹭”的跑了过来,两只小手,一手拿一个鸡蛋,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道:“娘,‘花花’又下蛋了,下了俩!” 柴小桃接过鸡蛋,又是带绿点儿的蛋,可以用来孵小鸡子。 柴小桃嘴角上扬,“花花”是不下蛋则已,一旦下起来就不可收拾,一天竟然下两颗蛋,由“无蛋鸡”变成了“战斗鸡”! . 临安县县衙内院。 何六儿用力扇着灶里的火,感受到灶下的火已经烧起来了,赶紧问炕上的一个男子道:“少爷,炕热了吗?”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畜事杂谈》上说,孵化的温度不能热也不能冷,现在还有些冷,再添些烧吧。” 何六儿把一大块松木绊子放在了灶下,灶下的柴借着松油“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很快,炕上的何楠生如贴饼子似的翻了面,赶紧制止道:“快,快别烧了,又烫了!” 何六儿只能把松木抽出来一些,对何楠生抱怨道:“少爷,知更雀是海边的鸟,它的蛋怎么可能出现在临安县山区?咱,别是被骗了吧?” 何楠生笃定摇头道:“知更雀本来是生活在江南不假,但因为诗圣叶子竹喜欢用知更雀叫早,文人们便跟风养起了知更雀,江北的学子也不例外。既然有人养鸟,有人倒卖知更雀蛋也在情理之中。” 何楠生用手探了探炕上棉布包里的温度,较体温略热,孵蛋应该刚刚好。 何楠生忙对何六儿道:“现在这样不冷不热刚刚好,一直要保持别变,否则鸟蛋该孵不出来了。” 何六儿突然眼前一阵黑暗,少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未来的无数个日夜,自己都要努力侍候一颗鸟蛋,凉不得、也热不得? 看何楠生无比认真的模样,何六儿知道自己猜对了。 知更雀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少爷想通过家乡的鸟,以寄托思乡之苦。 何楠生决定,哪怕就是让自己变成老母鸡窝,也要把知更雀孵出来,以解少爷思乡之情。 . 第二天一大早,语哥儿早早的去茅房,不一会儿,语哥就提着裤带冲进了柴小桃的卧房,摇晃着柴小桃的胳膊道:“娘,娘!你快起来看看!” 柴小桃睁开惺忪的睡眼,狐疑道:“语哥儿,咱啦?是‘花花’又下蛋了?” 语哥儿小脸兴奋道:“娘,不是,我、我、我找出来被我吃下去的参籽啦!” 柴小桃一咕噜爬了起来,诧异问语哥儿道:“找到了?怎么找到的?” 柴小桃一脸懵逼,被语哥儿从炕上拉下来,直冲进院子里,奔了茅房方向。 在茅房外面的一块空地上,柴小桃成功看到了被“找到”的参籽----竟然是上茅房上出来的。 柴小桃哭笑不得,觉得茅房后面的地挺肥沃,有一棵李子树遮阴凉,地面上有杂草,环境挺隐蔽的,种人参还不错。 柴小桃回屋取出铲子,挖了两个坑。 一个坑里,埋下了人参籽; 另一个坑里,埋下了从语哥儿体内“新鲜出锅”的热乎乎的人参籽。 至于两颗参籽能不能发芽长参,那就只能凭人事、听天命、顺其自然了。 刚种好人参籽,讼哥儿又兴冲冲的从屋里跑过来,扯着小桃的手又往屋跑,边跑边高兴道:“娘,你快来看看!” 娘两个走到西屋里的浴盆旁,只见浴盆里,已经长出了无数颗小小的卵泡。 不知道大鲤鱼是饿的,还是大鲤鱼是恶的,大鲤鱼嘴里一张,竟然吸进了无数的卵泡。 小桃赶紧把大鱼捞了出来,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能不能长成鱼,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小桃对讼哥吩咐道:“讼哥儿,这盆水千成别动,再采些水草扔里面,我想看看鱼卵能不能变成鱼苗。” 交代好了,柴小桃把大鱼放在砧板上,剔骨去皮,剁糜拌料,掺了面粉,团成鱼丸,都了一道鱼丸鲜汤。 吃完饭,没等柴小桃叫人,三个孩子主动来到了柴小桃房间警省自己犯的错误。 语儿悻悻说道:“娘,语哥儿错在不该多嘴多舌,险些害得蚌珠没卖出去。” 讼哥儿接着说道:“娘,我也知道错在哪儿了,我只想护住怀里的鱼不被抢,完全忘了,我可以先帮他们找乌龟,既守住了鱼,还还了自己一个清白。 两个小的说完了,柴小桃看向言哥儿。 言哥儿脸色一讪,老实答道:“我不该扔下讼哥儿,偷偷出去,害得讼哥儿被打。” 小桃狐疑道:“你去哪里了?” 言哥儿目光闪烁道:“没、没去哪里。” 见言哥儿坚持不说,小桃也不好追问,怕追烦了反倒引起言哥儿的反感,只能以后慢慢了解怎么回事了。 ------------ 第018章 花花与小桃的烂桃花 接下来的三天,“花花”每天都会下两颗鸡蛋,堪称鸡中的劳模,而且颗颗带着绿点点,都是能孵化的蛋。 小桃把几天攒下来的十几颗鸡蛋放在针线笸箩里,上面盖了小薄被,让里面暖和一些,想试试能不能孵出小鸡来。 早晨起来,语哥儿敲了敲房门,兴奋的对房内的娘亲道:“娘,你起来了吗?” 这是小桃定的规矩,进屋前必须敲门征得同意,几个孩子倒是贯彻得挺彻底,逢进门必敲门。 小桃答了一句道:“进来吧,我起来了。” 语哥儿进屋,眉眼笑得弯弯道:“娘,鱼泡变成小鱼了,你快来看看。” 柴小桃狐疑道:“鱼泡真的变成小鱼了?” 语哥儿笃定点头,拉着柴小桃往他住的屋里跑。 装鱼卵的大浴盆就放在炕稍上,原来里面密匝匝的看得人不舒服的鱼卵泡,竟然变成了可爱的小鱼苗,看数量,二三百条还是有的。 小桃赶紧去伙房,煮了乌龟蛋,取出蛋黄,搌碎了一小块儿扔进浴盆里,期待着小鱼苗能存活下来。 一家四口正在屋里叽叽喳喳的探论着小鱼苗,突然听见外面“啊呀”一声尖叫,随即一阵鸡叫,以及“扑通”一声摔倒声。 四人跑出屋,只见一个妇人脸朝下的摔倒在鸡架门前,门开了,一只公鸡和“花花”慌乱的逃出鸡窝,从妇人的脑袋上踏过,不仅留下了两根鸡毛,还被屙了一摊鸡屎。 妇人尖叫着坐了起来,拼命的抹掉鸡屎,结果涂了半边脸,更加腌臜不堪了。 这个妇人,就是化成灰柴小桃也认得,就是在坟茔地里刁难她的寡妇刘氏。 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柴小桃先下手为强道:“刘寡妇,你竟然鬼鬼祟祟来我家偷鸡,我要找里正!我要报官!” 柴小桃向语哥儿使了个眼色,语哥儿会意,很快跑出去,真的找里正去了。 刘寡妇毫无惧色道:“我鬼鬼祟祟?我是跟着我家大公鸡来的!你不要脸的勾引汉子,你家的鸡不要脸的勾引我家公鸡!我家公鸡连着失踪五个天了,你要把你家母鸡这几天下的蛋赔给我!” 柴小桃:“......” 母鸡勾引公鸡,所以要赔鸡蛋? 刘寡妇这个脑回路,果然非同凡响! 既然刘寡妇想法不一般,柴小桃觉得自己也该按照她的脑回路回击一下。 柴小桃冷哼一声道:“你说错了,不是我家母鸡勾引你家公鸡,而是你家公鸡上门来采花!我家花花是被强迫的!而且是多次强迫,按照大齐律令,应该斩立决!” 听柴小桃这么一说,讼哥儿蹭蹭蹭跑到伙房,拿出菜刀,递到了小桃手里。 这下子可彻底把刘寡妇给整懵逼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家公鸡,成了“淫-贼”了?还要斩立决?不就是想杀了吃肉吗!糊弄谁呢!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如同石像般僵持在院中,谁也没有动手。 正僵持着,村东头又来了两个人,是葛猎户的娘子葛氏,扯着葛猎户的耳朵,气冲冲的闯进了秦家院子。 进了院,一手甩了葛猎户,害得葛猎户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抬起头,十二分愧疚的看着柴小桃道:“小桃,对不起,是这恶婆娘逼我我才供出你来的!” 此话一出,如一道炸雷,炸得柴小桃外焦里嫩,葛猎户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秦可言、秦可讼和秦可语更是一脸怒色。 尤其是秦可讼,气得直接抄起烧火棍,照着葛猎户的脑袋就要砸下来。 这要是出了人命,可就无法收场了。 柴小桃一把抱住秦可讼的腰,急道:“讼哥儿,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随便打架,咱俩拉勾了的!” 柴小桃一拦讼哥儿,看在葛氏眼里,就成了柴小桃护着自己丈夫葛猎户,都这样了,若说没一腿,谁信啊? 葛氏气不打一处来,照着柴小桃的头发就薅过来。 柴小桃本能的用胳膊去挡,这一抬胳膊,秦可讼得了自由,飞起一脚,葛氏立即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七昏八素的。 秦可讼还要上手,被柴小桃挺身拦住,对讼哥儿道:“秦可讼,咱有理讲理,你若是动手,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娘!” 秦可讼犹豫了下,终于放下了手,小声嘟囔道:“谁让他们诬赖娘了,谁诬赖我就打谁!” 嘴里虽然不老实,却已经放弃打人了。 葛氏被秦可言踹了,刚缓过气来,想要打柴小桃不敢打,干脆坐在地上嚎头大哭道:“葛青山,你不是人,老娘为了你生儿育女、省吃检用半辈子,你却生了外心,与寡妇私通!” 刘寡妇一听乐了,在旁边煽风点火道:“秦寡妇家前几天刚买了一大袋面,肯定是你男人给的钱!” 这一说,葛氏哭得更厉害,骂得更欢了。 柴小桃这个气啊,对葛猎户气恼道:“姓葛的,你要是男人你就把话给我说清楚,老娘什么时候跟你私通了、什么时候拿你财物了?老娘就是看上秃子、癞子、瘸子也不会看上你!举头三尺有神明,谁说慌话谁遭天打五雷轰!” 柴小桃虽然对原主的品性信心不足,但对原主的眼光信心还是挺足的。 柴小桃前不久还要跟有帅气的、有学识的、未婚的秀才郎私奔呢,怎么可能眼光跳崖式下跌,看上葛猎户这种大马猴一样长相的男人? 葛猎户一听柴小桃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气得从地上跳了起来道:“你、你、你前天家里没吃的,是到我家换的面粉!是我家照顾的你家!” 柴小桃轻叱一声道:“这件事你还有脸说?家里是揭不开锅了,言哥儿拿着完整的兔皮与你换吃的,结果,换回来的是摸着发黏的不到二斤陈面粉,一颗大白菜,三根辣椒,五根打籽的老葱。” 见里正带着人过来了,柴小桃让言哥儿进屋去,把剩下的一点儿陈面拿出来,递给了里正,眼圈一红道:“柳里正,葛猎户说我家占了他家便宜,这是我家用一张完整的兔子皮换来的二斤陈面粉,您给评评,我家占便宜了吗?” 柳里正用手搓了搓面粉,不满的瞪了一眼葛猎户道:“兔子皮,只要完整,就算品质不好些、没硝好的也能卖一百文钱。二斤好面粉二十四文钱,白菜辣椒大葱啥的加一块儿也不到十文钱,你们家不但少算了,还给了捂巴面,老葛,你们家欺负孤儿寡妇,不地道啊。” 葛猎户面色一红,声如蚊鸣道:“不是我卖的,是我家那口子刻薄,只给这些......” 葛氏不干了,怒骂道:“我刻薄?我刻薄也没管住你那花花肠子!前天,孙二看见你猎到野鸡了,老娘连鸡毛都没看着,你说,野鸡是不是给了秦寡妇了?” 葛猎户的脸又红了,偷眼看向柴小桃。 柴小桃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明明没有事,被姓葛的这么一瞟一瞄,白的都被说成黑的了。 ------------ 第019章 葛猎户的暧昧 看葛猎户的表情,这野鸡肯定是送给柴小桃了,坐实了葛氏的猜测。 乡亲们看柴小桃的表情,又变得五彩纷呈了。 柴小桃冷然的看着葛猎户道:“几天前,我家院里确实出现过一只死野鸡,是你放的?” 葛猎户忙不迭的点头,解释道:“用兔子皮换白面那天,我没在家,如果我在家,绝不会让那泼妇欺了你,我不忍你受苦,就寻思着给你一只野鸡补补身子。” 柴小桃气得浑身都哆嗦了,这葛猎户虽然没承认两人有暧昧关系,却又句句透着暖味,柴小桃怒道:“你血口喷人!谁稀罕你的破野鸡!” 葛氏也气恼道:“你个杀千刀的,你骂谁是泼妇呢?我看你就是赖狗想吃屎,人家秦寡妇还不稀罕你呢!人家稀罕的是识文断字的俏书生,哪轮得着你个大老粗破猎户?” 葛氏往地上“呸”的啐了口唾沫,对柴小桃冷然道:“既然承认收了我家野鸡,就赶紧还回来吧!谁家便宜都想占,臭不要脸!” 柴小桃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柴火垛旁,拿起二齿钩,走到院外就开始刨地。 很快,刨出一大团黑黑的掉着黏泥、散着腐朽味道的东西,大家正想走近些看看是什么东西,柴小桃已经用力一抬一甩二齿钩,把东西甩进了葛氏怀里,挑眉道:“现在就还给你了,以后,别再来找了!” 葛氏猝不及防接住,只见怀里,是一只半腐烂的野鸡,散发令人作呕的臭气不说,烂得最厉害的脖子处,还蛹动着无数条蛆虫。 葛氏“嗷”的一声扔了野鸡,跑到一边呕吐去了。 柴小桃对柳里正解释道:“柳里正,这猎物,我并不知道是葛猎户送的,想还根本不知道还给谁,想交给您处置,又怕像葛氏这样不讲理的冤了我,我只能埋起来了......” 葛氏一脸铁青,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这么大的转折,人家柴小桃压根就不知道谁送的野鸡!而且没吃给扔了!自己家反而成了小丑! 葛氏气恼道:“这次埋了,那以前的呢?她家哪来的钱买白面?那可是整整一大袋面呢!一定是贪了我家的钱!” 柴小桃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找到蚌珠的事说出来,林翠翠已经从看热闹的人群里走出来,对葛氏道:“她家管我家借钱了,难不成还得告诉你一声?你替还咋的?” 柴小桃向林翠翠投了感激的目光,林翠翠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柳里正气得一甩手,对葛猎户道:“丢人现眼!以后自重点儿,别往人家寡妇院里扔乱麻七糟的东西!回去也管着点儿你媳妇点儿,没影儿的事瞎吵吵啥,也不闲磕碜!” 葛氏气冲冲的走了,葛猎户讪然的拎起烂鸡的爪子,带走了。 柳里正也要走 ,刘寡妇忙拦住说道:“里正,解决完老葛家与老秦家的纠纷,还有我家和秦家的纠纷呢!你得好好评评理!” 柳里正还以为是什么大纠纷呢,没想到只是刘寡妇家的大公鸡老往老秦家跑的小事儿。 害得柳里正这个心烦啊,对刘寡妇气恼道:“我看你就是呆在家里闲出屁来了!让人家赔你鸡蛋?你家大公鸡不来人家老秦家,人家老秦家的母鸡就不下蛋了!你以为鸡是人啊,没有爹生不了孩子?想不让你家公鸡来老秦家,这事好办!要么拿绳把你家公鸡拴住了,要不把你家公鸡杀了吃肉!” 刘寡妇被柳里正呛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狠狠瞪了一眼柴小桃道:“我宁可回家把公鸡杀了吃肉,也不让你家母鸡占便宜!” 刘寡妇出了嫁,决定把她家公鸡一了百了了。 柴小桃的眼睛则盯着刘寡妇的腹部有些怔神,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刘寡妇,貌似、可能怀孕了。 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柴小桃有心想告诉刘寡妇,想法刚冒出来就被自己给压下去了,自己不是什么圣母,而且,依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估计自己说了,刘寡妇也不会相信。 . 家里终于肃静下来了。 柴小桃扫了一眼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本能的站直了身子,一脸肃然。 秦可言先说道:“娘,我今天没犯错,我看住了讼哥儿,没让他打人。” 秦可语也忙说道:“娘,我今天也没犯错,也没有打人、没骂人,只是向叔叔婶婶解释你那天没有留下野鸡,一点儿也没犹豫就扔了!” 秦可讼忐忑道:“娘,我、我今天也、也没犯错......” 柴小桃立即皱起了眉头,鼻子里哼出一句道:“嗯?你没犯错?” 秦可讼立马怂了,喃喃道:“我、我拿烧火棍打葛猎户,那是、那是因为他血口喷人,我想保护娘......” 柴小桃自然知道秦可讼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出头,但这孩子太狠厉了,不好好扳一扳这性子,将来还是会长成那个杀人如麻的叛国将军。 柴小桃狠下心道:“讼哥儿,我知道你是想帮娘,但人和狼、和鲸鱼那些天生凶残的动物不一样,要时刻心存善念。古人说过:香饵见来须闭口,大江归去好藏身,盘涡峻激多倾险,莫学长鲸拟害人。咱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但不能嗜杀无度。” 讼哥儿嘟着嘴不理解道:“可、可葛猎户他说娘的坏话,他太坏了!” 小桃再次劝解道:“他耍心计坏咱,咱也可以耍心计还给他,但不是直接结果了人的性命,那么乡亲们看着呢,以后大家怎么看你?” 讼哥儿若有所思,半天,如同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娘,我明白了,娘是想告诉我,不到万不得矣,不可以莽撞动手,要像大哥一样,表面对着人笑,背后再报复;不让人直接死,让人生不如死......” 柴小桃的脸黑成了锅底一样,是自己没说明白,还是讼哥儿的理解能力异于常人,这家伙,不会由原来书中简单的好战份子,变成一个口蜜腹黑的笑面虎吧? ------------ 第020章 飞来河蚌 秦可讼险些打坏人,柴小桃决定给他小小惩罚一下,让他长一长记性。 柴小桃对讼哥儿沉着脸道:“讼哥儿,你犯错了,所以要受罚。 ” 语哥儿听了立马慌了神,委屈道:“娘,二哥犯错了,你不会真的要罚我吧?” 小桃笑了笑道:“语哥儿今天表现很好,不罚,有奖。” 讼哥儿对小桃道:“娘,既然不罚语哥儿,那你还是打我打鸡毛掸子吧!多少下都行。” 小桃摇了摇头道:“打鸡毛掸子你已经不长记性了,今天换一种惩治 方法。” 柴小桃拿出一堆铜板,递给了言哥儿道:“言哥儿,王屠户家应该会留些板油和骨头,你买些回来,咱晚上做油梭子馅饼,配上大骨头汤。” 言哥儿很聪明,立即明白了柴小桃的意思,幸灾乐祸的冲着讼哥儿眨了下眼睛,走了。 讼哥儿完全没有收到言哥儿的暗示,对柴小桃道:“娘,你想咋罚我啊?咱快点儿呗,别耽误我晚上吃馅饼啊,最好多烙几张,我能一口气吃五张!” 柴小桃没有理会她,而是起蚌壳。 这几天,孩子们都会游一会儿水,每次回来都会带些河蚌回来,柴小桃每次都起蚌,蚌肉用盐卤上,可惜,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蚌珠数量稀少,这么多的河蚌,竟然没起出一个带蚌珠的。 柴小桃决定下午亲自下水去捞一捞,毕竟,债务不饶人啊。 言哥儿回来了,手里拎回来一大条子板油和两根大骨头。 小桃先和面醒面,然后把板油切成条,锅里放水,锅底起火。 水越熬越少,板油条煮成了白肉,慢慢㸆出了油,滋拉滋拉响,很快,满院子都溢出了油香味儿。 小桃用勺子舀出荤油和油梭子,锅里继续加水,放在大骨头和白菜。 这头炖着菜,那头儿把油梭子剁成馅,加葱花和盐,揉面团裹馅擀成饼,用石板慢慢烘烙,很快,六张油梭子饼就出锅了。 饼烙好了,大骨头炖白菜也好了。 一家人团坐一起吃饭,讼哥儿和语哥儿几乎同时伸手抓馅饼,小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筷子快准狠的打在了讼哥的手背,冷着脸道:“你,犯错了,不能吃馅饼。” 语哥儿本能的也被吓得缩回了手。 柴小桃用筷子夹了一张,放在语儿饭碗里,柔声道:“语哥儿,慢慢吃,小心烫......” 讼哥儿委屈道:“娘,你说的惩罚不会就是不给吃的吧?”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错,我没说不给你的。” 柴小桃把一个剩馒头夹在了讼哥儿碗里,一本正经道:“这个,才是你的。” 讼哥儿伸手去夹大骨头,想嘬下两口肉来,结果,柴小桃给言哥儿和语哥儿一人夹了一根,显然,又没他的份了。 讼哥儿感觉生无可恋了,娘的这个惩罚,也太歹毒了! 做好吃的,别人吃,自己看着!够狠! 讼哥儿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犯猎了,太馋人啦! 讼哥儿想不看,偏偏眼睛不听使唤,看语哥儿吃得香甜的样子,不自觉的开始咽口水了。 讼哥儿拿着冷馒头回到自己屋里去吃,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吃完饭,言哥儿也出去了,并没有说去干什么。 语哥儿则回屋睡午觉去了。 小桃回屋补了会儿衣裳,三个淘小子,身上像长针,脚上像长牙,经常坏,逼得小桃这个不会针线活儿的人都得拿起针线了。 看日头已经西下,小桃儿出了屋,听西屋没有动静,应该都没起炕,不忍心打扰孩子,小桃便自己拿着篓子、蓑衣直奔八端河边。 一直往上游走,走到相对隐秘些的李三放媳妇跳河的地方,这才放下蓑衣和篓子,下了河。 可能是柴小桃上次在这一带捞动十一只带蚌珠的河蚌了,这次没有再发现。 小桃不自觉和向前方深水区游去,离放蓑衣和篓子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大约又游了一柱香的时间,柴小桃终于有收获了,一口气连挖了四五颗河蚌,看每个绿光绰约的样子,里面的蚌珠怕是不在少数。 小桃没带篓子,下面还有呢,小桃的手已经捧不下了,便冒出水底,把河蚌扔上岸,想等把河底下其他的捞上来再一起拿走。 突然草丛里发出“啊呀”一声叫唤。 小桃吓了一跳,忙往岸边游一探究竟; 同时,草丛里也探出一个男人来的脑袋来,向河里张望。 这是一个年青男子,用明眸皓齿、温文尔雅都不足以形容他。 尤其一又眼睛,清彻得如同湖底,看得柴小桃愣了神。 此时的何楠生,一只手拿着一只河蚌,一只手捂着额头,指缝儿里还往外渗血呢。 何楠生从没想过自己只是在河边歇个脚,便会飞来河蚌,正在眉鼓,流了血。 更没想到,大白天的河里会游出一条美人鱼似的女人来。 女人长着很好看,尤其是一双杏子眼,直愣的看人,像是待人品鉴的葡萄美酒,需要配上最好看的夜光杯。 河水顺着她的两侧脸颊和发稍流下,波光麟麟的,落在了颈上、锁骨上,像极了八月十五的月光,让人心旷神怡。 何楠生不敢再看了,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小厮何六儿回来了,手里拿着四个竹筒,边往回走边碎碎念道:“少爷,我又取了四个土样......” 何六儿也终于发现了柴小桃,更发现了少爷被打破的额头,如护犊子似的把少爷护在身后,对柴小桃怒叱道:“你是谁?为何行刺我家少爷?” “行刺”?这个词真够难听的。 看这一主一仆身上贵气十足的样子,柴小桃直觉自己应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在两个男人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柴不桃很没骨气的钻进水里,跑了! 何六儿一脸忧色道:“少爷,她好像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小的这就追上去,处置了吧?” 何六儿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 第021章 以物易物 何六儿准备去追河里冒出来的女人,何楠生终于回过神儿来,制止何六儿道:“别追了,一个普通的采珠女罢了,佛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可草菅他人性命。” 何六儿懵逼了看了一眼自家少爷,少爷何时这么心慈手软了?去年,他可是亲自查了一个大案要案,全族二百零三口被诛连! 莫不是少爷被河蚌砸坏了头?开始胡言乱语了? 何六儿拿开少爷的手掌,虽然看着流血挺吓人,伤得却不深,忙帮少爷包扎好了,准备带着少爷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见少爷手里还拿着着那只河蚌,忙伸过手来道:“少爷,给我吧,我把它扔了。” 何楠生“哦”的一声,想把河蚌递给何六儿,到最后关头却鬼使神差的缩了手,紧攥着河蚌,一脸正色道:“这是罪证,不能扔。” 何六儿眼睛又瞪圆了,实在不明白,少爷已经把打破他眉骨的正主给放走了,怎么还要留下河蚌做罪证?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况且,这东西,放上两天就会臭的吧? 何六儿心中暗暗神伤,自打少爷孤身由江南来到江北后,脑子想的事儿就和别人不一样,比如,孵鸟蛋,再比如,捡河蚌。 不幸中的万幸是,少爷只捡动物不捡人,比如刚才河里冒出来的女人。 那女人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皮肤,啧啧啧,那叫一个水嫩哦;那一双桃花眼,就那么呆愣愣的看着少爷,一看就是天生红颜祸水的主儿,连一向不近女色的少爷,眼睛都看直了。 何六儿只敢在心里想,表面可不敢表现出来,带着少爷急匆匆往村口方向走。 很快看见河边坐着一个蓑笠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插在河里,一动不动,像是在钓鱼。 何楠生看向蓑笠翁方向,眉头紧锁,待看清蓑苙翁脚下湿哒哒的一摊河水时,嘴角顿时上扬,心知肚明,这个,就是刚刚逃跑的女子,应该是怕自己曼妙的身姿被他人看见了,所以加了蓑衣斗笠而已。 主仆一离开,柴小桃终于舒了一口气。 刚才,她着急忙慌游回来,找到蓑衣,爬上岸穿上。 刚穿好,就瞟见一主一仆急匆匆走过来。 躲已经躲不掉了,柴小桃灵机一动,干脆装做钓鱼的人坐在岸边假装 钓鱼了。 她以为自己很聪明,神不知鬼不觉,却哪里知道,她在人家何楠生眼里,早就成了被拔毛的鸡,无所盾形了。 柴小桃又回到了刚才扔河蚌的地方,找到了扔下的四个河蚌,至于第五只河蚌,只以为掉到草丛里没看见,半天找不着也就放弃了。 回到家,语哥儿已经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见到柴小桃,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双手捏着衣襟,忐忑不安道:“娘,小春华想要小月儿家的猫崽儿,小月儿又想要咱家的兔崽儿,咱家又缺一只大公鸡,春华家又养了不少鸡。我想用咱家兔崽儿换小月儿家的猫崽儿,再用猫崽儿换小春华家的大公鸡,你同意吗?” 柴小桃被儿子的话绕得云里雾里,最后才捋顺逻辑关系,不由得赞叹,人,果然还得有天赋,五岁的孩子,没人教他竟然想到以物易物的经商招法了。 柴小桃点头同意道:“我不反对以物易物,只要两家的大人同意。” 语哥儿的脸上立即绽放了笑容,他就等着娘亲这句话呢! 小家伙从窝里抱出两只兔子,走到柴小桃面前,一脸呆懵问道:“娘,你把公兔子挑出来呗,公兔换公鸡,这才叫公平。” 柴小桃:“......” 柴小桃指出了一只公兔子,语哥儿抱在怀里,鸡天喜地出了院子,不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果然多了一只公鸡,不过不是壮年大公鸡,而是一只半大公鸡,需要再养个把个月才能壮年。 原来,讲公平的不止自己家,还有李家,也就是李三放媳妇的婆家,小春华就是李氏的大女儿。 换回公鸡也不错,自己家以后就可以有大公鸡了,省得再出现刘寡妇上门给鸡捉奸的乌龙事件。 ------------ 第022章 李萍失踪 柴小桃开始开蚌,四只河蚌,竟然开出了大大小小二十二颗蚌珠,可惜的是,又大又圆可以做首饰的,只有三颗,其他的形状不规则,只能卖给褚郎中做药材了。 言哥儿回来了,带回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李萍儿不见了。 跟家里人说去县城再给她三嫂李氏开些补气血的药,结果村里的两辆驴脚力全回来了,她却没有再跟着回来。 李母去吕叔儿那质问为什么没把李萍拉回来,吕叔儿和同车的人都作证,说是李萍自己说的,要住在城里亲戚家,不坐车回来了。 李家人这下可慌神了,李家哪有城里的亲戚,李萍这是有预谋的离家出走啊! 李母气得坐在院里嚎哭,用手使劲拍大腿道:“这个杀千刀的死丫头,我不过是怨怪了她两句,她咋就想不开呢?她这是往死里逼我啊!” 李母气得要撞头自尽,被几个儿子给拦下来了。 这件事并不复杂。 李三放媳妇怀孕后,家里的活计落在了其他两个儿媳妇和闺女身上,大房和二房儿嘴上没说什么,但肉眼可见的不大乐意。 有一些小件的亵衣啥的李三放娘子便选择自己来洗,这一洗就出事了。 盆顶了下肚子,一个成型的男娃就这样没了。 全家本就心情不好,偏亲家母来看姑娘的时候,听说肚子里的男娃没了,怕婆家埋怨闺女生不出来儿子,索性来个先下手为强,先嗔怪李家苛待儿媳妇。 李母在亲家母那儿受了气,无处撒火,便骂了闺女李萍两句出气,没想到闺女也离家出走了。 临走前,李萍把李父和李母的棉衣棉鞋都做好了,有点儿临走前尽孝道的意思了。 柴小桃的脑海里,不知道怎的浮现出了李萍和褚顺在巷子里相会的画面,两人分手后李萍就买了棉花和布料,下意思的,柴小桃觉得李萍的出走,与那个褚顺脱不了干系。 柴小桃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去李家支会一声,毕竟现在不是法治社会,李萍万一有什么危险自己良心过不去。 到了李家院里,发现李三放媳妇李氏带着两个闺女跪在正房前。 李氏哽咽着对屋里喊道:“娘,萍儿是因为给我买药才走的,我向您发誓,如果他们三兄弟没找回来萍儿,我就出去找,一天找不回来我一天不回家,一辈子找不回来我就一辈子不回家......” 屋里的李母终于有了动静,推开了房门,老泪纵横道:“因为我的埋怨,我已经丢了一个闺女了,难道还要再搭上一个儿媳妇吗?都消停的吧,老实的等大放、二放和三放的信儿......” 李母身子发晃,被李大放媳妇扶进了屋里。 看样子,李母受的打击不小,本想直言不讳的柴小桃便有些犹豫了。 自己提供了线索,就相当于给了李母希望,如果自己只是猜测呢?岂不是让李母再次失望,精神非崩溃了不可。 柴小桃选择了缄默,走到李氏身侧,怼了下李氏的肩膀,低声道:“你,跟我出来一趟......” 李氏抬眼,见是柴小桃,刚要发火,柴小桃先不耐烦的说道:“我有你小姑子线索。” 柴小桃一拧身先出来了,李氏赶紧跟着出了院子。 ------------ 第023章 被追 李氏跟着柴小桃出了院子,紧张的扯着柴小桃的袖口道:“你知道萍儿在哪儿?”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我上次跟她进城的时候,看见她与褚氏医馆的小学徒说话。” 李氏皱着眉头道:“她去医馆给我抓药,自然要与医馆的小学徒说话,你不会以为胡乱给我一点儿线索,我就会给你谢礼吧?”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柴小桃的脸登时就落下来了:“李氏,你的命,是你家给我家谢礼之前救下的,不是你答应给谢礼我才救的!再说,你的命,就只值一盆面、几个鸡蛋?你的命也未免太不值钱了!看见李萍的事,说不说在我,但救不救在你,现在说完了,我走了!” 柴小桃一甩脸子就要离开,李氏觉得这事儿可能自己错怪柴小桃了,一把抓住了柴小桃的袖口,面色有些尴尬道:“是我嘴上没把门的乱说话,不管怎么样,你救下我的命是事实。我只是着急,怕听了没用的线索,全家人像没头苍蝇一样找,反而耽搁了时间,错过了救萍儿的时间。” 柴小桃脸色稍缓道:“我看见李萍和褚顺说话,不是在医馆,而是在旁边的巷子里,两人的关系,不像是寻常的主顾。不管李萍是自愿还是不是自愿的,吃亏的都是女人,所以我才来告诉你的,人命在我眼里,要比几斤面、几个鸡蛋重要得多。” 李氏的脸血滴一样的红,觉得自己因为寡妇的身份对柴小桃存了太多的偏见了,脸色一正道:“秦嫂子,是我小肚鸡肠错怪了你,我现在就去城里找我男人,一起想办法去医馆找萍儿,等回来再向你赔罪。” 李氏想进院把这个消息告诉婆母娘,临迈进院子又把脚缩了回来,叮嘱柴小桃道:“小桃,这件事,你先别告诉我婆母娘和嫂子,我怕是空希望一场,害得婆母娘急火攻心。” 柴小桃点头道:“我明白,只是,现在已经是黄昏了,你一个人如何进城?如何找到你丈夫?如何解救萍儿?” 李萍斩钉截铁道:“我娘家二表哥的小舅子的大舅哥在县衙做刽子手,我男人到城里就是去求他了。现在得赶紧把消息送进去,我舍下脸让我二表哥陪我去,再舍点儿财,应该能进城跟他们汇合。” 衙门里有人就好办的多,柴小桃放心回家来。 第二天下午,柴小桃又去河边捞河蚌,这次收获了六只有蚌珠的河蚌。 带着语哥儿回家,刚踏上村路,就看见一群人往村里走,里面明晃晃的四个穿着捕快衣裳的人。 里正看见了柴小桃,大叫一声道:“她,就是她,她就是秦氏柴小桃!” 声音赫亮的如同平地一声雷,吓得柴小桃腿都软了。 心里涌上来的想法是,原主柴小桃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东窗事发了?或是,原主柴小桃向林翠翠以外的人借了印子钱,被债主告上衙门了? 这些人,不会要抓语哥儿还债吧? 柴小桃下意识的牵起语哥儿的手,蹭蹭蹭的往河边的林子里跑。 这些人锲而不舍的追,很快把柴小桃和语哥儿围了起来。 所有人,累得气喘嘘嘘,如同被扔在岸边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 第024章 疯批县太爷来了 被围在院里,柴小桃决定先装傻充愣,对柳里正道:“里、里正,你、你追我做什么?” 柳里正气喘嘘嘘道:“你、你不跑我干嘛要追你?” 柴小桃:“......” 柳里正懊恼道:“何县令有话要问你,你给我老实的站着,老实的回答,若敢动一步或说一句谎话,你家的缴粮就加二斤!若敢动十步或撒十句谎,你家的粮食全充税银了!” 何县令?这家伙竟然是县令? 柴小桃觉得两眼冒金星,自己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一河蚌从草丛中砸出个县令来? 只怕河蚌的事,不能善了了。 柴小桃脚下似钉了钉子般,立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了,与里正打着商量 道:“里正,这里是我家,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不跑了,但动一下就扣税粮这事儿,就免了吧?” 柳里正黑着脸道:“不行!” 柴小桃不敢动了,委曲巴巴的对何楠生道:“何县令,您有话要问民妇?” 青年县太爷何楠生,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柴小桃,完全没想到提供重要线索的“秦氏柴小桃”,就是河里冒出来的女子。 确切说不是女子,而是妇人,因为柴小桃头上梳着妇人发髻,身侧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娃,身后护着两个大一些的少年。 何楠生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他是听说举报人是柳河村人,才鬼使神差的跟过来的,想着可能会遇到拿河蚌砸他受伤的女子,万万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举报之人,与用河蚌砸他的女人,根本就是一个人。 何楠生的心情,由最初没来由的雀跃,随即失望,再到绝望,心情跌到了冰点。 男人不悦道:“你,就是秦氏柴小桃?” 柴小桃点了点头。 何楠生微蹙起眉头道:“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柴小桃想要下跪,突然想到了里正说的“罚缴银”的话,忙解释道:“县太爷,民妇一跪拜就算是动了一步了,税粮就没了二斤,常言道,民以食为天,粮比天大,民妇不能动......” 何楠生倒是没有继续耍官威,而是肃了肃神情道:“柳河村李三放家报案称他妹妹李萍失踪,是你提供了褚氏医馆褚顺的线索?” 柴小桃一怔,没想到何楠生并没有问河边被砸的事儿,而是问李萍失踪的事,难道他忘记了被河蚌砸过头了? 柴小桃暗暗祈祷是何楠生忘记了,回答何楠生的问话道:“回县太爷,是民妇举告的线索,褚顺被抓了吗?李萍被救出来了吗?”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跑了,至于你说的李萍,” 何楠生边摇头边叹气,嘴里却又什么也没说,转身拂袖就要往院外走。 摇头叹气是什么意思?是被救了?还是没被救?是死了?还是被拐了? 无论好坏得有个结果吧?说话说一半几个意思?是生是死总给给句痛快话吧! 柴小桃急切的追了上来,一直追到院门口,才堪堪把何楠生拦住了,一脸急色道:“何县令,李萍被救了吗?” 何楠生没有再卖关子,坦然道:“好在拦下了人牙子,也招供了。褚顺一共骗了十一个女子,二百两卖给的人牙子,其中就有你说的李萍;褚氏医馆也被盗走了五百多两银子和上千两珍惜药材,也全部追回来了,正在登记造册,应该快回来了。” 柴小桃狐疑道:“褚顺不是褚郎中的侄子吗?他连自己亲叔叔的财物也偷?” 何楠生嘲讽道:“褚顺只是他的化名,为了迎合褚郎中临时用的假名字,无实际亲属关系,己经全国发了海捕文书。” 柴小桃终于轻舒了口气,虽然褚顺跑了,但李萍得救了,歪打正着还救下了另外六名少女,自己也算是积了德,没有白举报线索。 柴小桃没有要问的了,转身又往院里走。 何楠生紧盯着柴小桃裙摆下偶尔露出的绣花鞋鞋尖,心里默默数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九步。 从柴小桃走回到柳里正身前站定,刚好九步。 何楠生嘴角上扬,对柳里正道:“超过十步了。” 柳里正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何楠生是什么意思,无奈对柴小桃道:“秦氏,你动了十步了,这税粮只能......” 柴小桃大惊失色,自己刚刚着急得到何楠生的消息,所以忘了里正不让她再动弹的事儿,忙辩解道:“里正,我、我没走十步,没......” 何楠生笃定道:“本官数了,来回各九步,共一十八步。” 柴小桃:“......” 柴小桃哭丧着脸看向里正。 柳里正一脸难色道:“何县令,秦氏带着三孩子,如果把粮都缴了,只怕挨不到明年开春就得......” 何楠生摇头晃脑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柳里正,动一步多缴二斤税粮、动十步全部收成都缴税粮是你定的规矩,你自己先坏了自己规矩吗?” 柳里正吓得忙跪倒在地,讨饶道:“草、草民不敢。” 何楠生瞟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柴小桃,随即对柳里正道:“她家的粮食已经是公粮了,你找人来收,免得有人贪没了公粮。” 柴小桃心里把何楠生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个遍,但形势逼人强,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一个民妇怎能杠过一个县太爷? 柴小桃“扑通”一声跪倒,对着何楠生就哭诉道:“县太爷,您就饶了民妇吧,民妇刚刚是关切萍儿的安危,才会追那几步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的青天大老爷,你就念在民妇举告了褚顺、解救了被拐女子的份上,免增民妇的税银吧!唔唔唔......” 粮食,是农民一年的希望,是全家的命根子,柴小桃真的有些崩溃了,眼泪忍不住真的流了出来。 围观的人,也无一不动容。 而何楠生呢,却是牙口缝儿未欠,半点儿不容情。 ------------ 第025章 顶工 见县太爷没有松口的意思,柴小桃只好拖着身侧的语哥儿,小声儿道:“语哥儿,快给县太爷跪下,县太爷不是那种置百姓性命于不顾的人。快!” 语哥儿倔强的没有跪下,反而拉着柴小桃的大手,试图把柴小桃拉起来,嘴里振振有词道:“娘,你快起来,不是你告诉语哥儿,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不可以随意卑躬屈膝吗?” 柴小桃赶紧捂住了语哥儿的嘴,硬拉着儿子一起跪下,尴尬的看了一眼何楠生,讪然对语哥儿解释道:“那个,语哥儿,县太爷是父母官,就是咱的父母爹娘,跪是可以的......” 何楠生成功黑了脸,自己是父母官不假,但被对方称为父母爹娘,这个解释怎么听着这么怪异呢? 何楠生皱起了眉头,冷言冷语道:“要回税粮也可以,县衙这几日加固牢房,让你男人出工......” 何楠生一甩袖子走了,柴小桃想追出去,何六儿一把抽出大刀,横在柴小桃面前,冷声冷气道:“大胆民妇!你若再往前追一步,信不信我一刀剐了你?” 柴小桃不敢再追了,连忙向里正使眼色, 示意里正帮她向县太爷解释解释,自己是个寡妇,到哪儿去给他找男人去? 柳里正连忙追了上去,看着何楠生黑漆漆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柳里正回来了,柴小桃连忙跑上前去道:“里正,您跟县太爷解释了吗?我男人死了,总不能找个道士把他叫出来出阴工吧?” 柳里正黑着脸道:“都怪你!该跪的时候不跪!终于肯跪下了又乱说话!人家县太爷还没成亲呢!怎么就变成你爹娘了?你本来举告线索立功了,县太爷是来给你送赏钱的!现在可倒好,赏钱没了,粮食也要没了,想要要回粮食,自己想办法求别人替你男人出工去!” 柳里正也走了,柴小桃懵逼的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县太爷,竟然是来送赏钱的?可是,赏钱呢?是怎么就变没了的呢? 柴小桃最后笃定,肯定是何县令小肚鸡肠,一直记挂着自己用河蚌打他额头的仇,假公济私,现在全找回来了!哼!不就是出工吗?姑奶奶自己去!怕了你不成! 柴小桃愤懑的开了河蚌,今天起出来八颗蚌珠,四颗圆润的,四颗不圆润的,加上之前开出的,圆润的有七颗,不圆润的有二十三颗了。 柴小桃准备明日去县衙“上工”的时候顺道把蚌珠给卖了。 . 接近黄昏的时候,李三放夫妇来了,手里拿着半袋子面粉和一只大公鸡。 柴小桃明白,李萍被救回来了,李三放夫妇这是送谢礼来了。 柴小桃不好意思的把面袋子往回推,谦让道:“李家嫂子,我跟你不是说过了吗?报信儿不是贪图回报的意思,就是想救萍儿......” 李氏把面袋子又推了回来道:“小桃, 以前是我对你有偏见不待见你,通过这两回处事儿,我算品出来了,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爽利人,正对我的脾气,以后别叫我李氏或李家嫂子,我娘家本姓张名亚坤,就叫我亚坤吧,以后你家有什么精细活儿,我包了;有什么体力活儿,我男人包了,千万别客气......” 柴小桃哪敢真的不客气,把谢礼又推了回去道:“李家嫂子,这礼......” “叫亚坤......”李氏不依不饶。 柴小桃只好改口道:“亚坤,这谢礼不能要,萍儿安全回来了,比什么都强啊!” 两个人如拉大钜般推让了半天,柴小桃实在扭不过,只好收下了。 李氏又把大公鸡塞在了柴小桃怀里道:“昨天早晨,语哥儿找春华用公鸡换兔子,说是家里有公鸡才能下能孵小鸡儿的蛋,春华不懂事,只拿了只半大小公鸡,这哪能成?我把我家打鸣的七彩大公鸡也送给你家,保证各个蛋都能孵出小鸡崽儿......” 李氏不容柴小桃把公鸡还回来,拉着李三放就走了。 人情不能剔头担子一头热,小桃查看了自家伙房,发现家里连像样的回礼都拿不出,只好明天卖蚌珠后再买些东西。 李萍受了惊吓,买二斤红糖泡水喝应该正合适。 小桃这就这么愉快的自己决定了。 . 晚上,言哥儿找到了柴小桃,忧心忡忡道:“娘,我是家里最大的男人,明日出工我去吧!”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何县令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咱家派个孩子去只会更会激怒他,还是我去。穿上你爹的衣裳,梳男人的发髻,混在一群男人堆里,应该看不出来。” 言哥儿还要说什么,柴小桃已经摆了手道:“言哥儿,我扮男人让你看看,你就安心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代替我去见那个小气鬼的,别再劝了。” 见到柴小桃的扮相后,言哥儿本来想笑,笑纹扩到嘴边又觉得心酸,娘亲,应该真的学好了,连出工这种苦活儿都能干了。 . 第二日一早,柴小桃就打扮好了,到了里正家。 村里一共出了十五个男丁,全都在里正家汇合。 乍见到一个低矮的、脸色脏兮兮的陌生“男人”,里正诧异道:“你是谁?” 柴小桃把手指头放在唇腹上,低声道:“里正,是我啊,秦氏,我家没有男人,我去顶工。” 柳里正脸色闪过一抹难色道:“可是,县太爷让你家男人去顶工啊!” 柴小桃无比笃定道:“里正,我家没有男人,怎么出男人顶工啊?县太爷可没说家里没有男人、女人不能顶工的,只要干够一个工的活儿不就成了?反正,粮食是我家一家四口人的命根子,命根子没了,只能吃百家饭,到时候少不得麻烦您家了......” 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柴小桃,总拿吃百家饭威胁人!穷还有理了?简直是滚刀肉!臭无赖! 柳里正上下打量着柴小桃的装扮,还别说,除了身形矮小些,无论发髻、还是腌臜的脸色和衣裳,像极了乡野村妇。 就连扎的耳朵眼儿,柴小桃也细心的用锅底灰给盖住了,如果不听声音,根本就看不出是个漂亮寡妇。 柳里正暗暗咬了咬牙,点头道:“好,你让你去,但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说话,老规矩,说一句,二斤粮税,出工也不好使。” 柴小桃忙不迭点头道:“多谢里正。” ------------ 第026章 到底是谁的小姨子? 到了县衙,出工的活儿并不复杂,就是把县衙后院的大牢加固一下。 垒砖有专门的匠人来做,各村来的人,只负责把青砖递送给匠人。 柴小桃是女人,力气较男人小得多,总是拖人后腿,挨了不少的骂,由前面的递砖,慢慢被骂到后方开始搬砖了。 柴小桃摊开手掌心,看着上面蚂蚱口一样多的裂口,悠悠叹了口气,继续往筐里装青砖。 担起扁担,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咬牙坚持住,低着头往前走。 一双皂靴出现在了眼前,闷声道:“听说,你是替柳河村秦氏顶工的人?” 熟悉清冷的声音吓了柴小桃一跳,手一松,扁担一偏,两筐青砖落下,其中一筐,快准狠的落在了皂靴主人的鞋上,砸得何楠生闷声呼痛。 柴小桃忙把筐挪开,跪下施礼,嘴里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对方认出声音来。 何楠生皱着眉头问道:“你就是秦氏的男人?” 柴小桃本能想摇头,又觉得摇头可能会扯出更多的问题,便点了点头。 何楠生不悦道:“你是哑巴?” 柴小桃干脆又点了点头。 眼前的男人,矮小、邋遢,还是个哑巴。 何楠生莫名的心里烦闷,眼前没来由的浮现出柴小桃从河水里浮出的旑旎画面,觉得一朵鲜花扎在了牛粪上。 何楠生懊恼的指着只装了半筐青石的筐子道:“本官眼里可揉不得半粒沙子,来这儿偷奸耍滑充工的,可不给工钱!” 柴小桃错愕抬头,眼睛闪着雀跃的光芒,万万没想到,顶工还有工钱可领? 柴小桃对金钱渴望的眼睛再次刺痛了何楠生,十分不悦的对身侧的何六儿道:“朝廷的钱,一文要顶八文花,你就是这样允许人偷奸耍滑、浪费国库银两的?” 何六儿会意,立即走到青砖堆旁,往筐子里加青石,一块儿、两块儿、三块儿...... 每一块儿都似压在柴小桃的心头,好生沉重。 何楠生没叫停,何六儿没敢停,一直装到整只筐子装不下了才住手。 何楠生冷然的对柴小桃道:“以后每筐都按这个装法,少一块儿都不行,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柴小桃心中暗骂了句:我知道个屁知道!不就是拿税粮要挟人吗? 何楠生一甩袖子走了,柴小桃艰难的看着两大筐冒尖的石头,本想拿出去几块,又怕该死的何县令派人监视她,只好拿起扁担,两侧各勾住筐子,用力一抬。 结果,两筐石头纹丝未动。 柴小桃深吸了三口气,憋足了最后一口气,用力一担,两筐青石被担起来了,柴小桃却感觉肩膀火燎一般的疼、双腿都在打着颤了。 . 何楠生闷着心头火回到书房,拿起毛笔,鬼使神差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柴小桃。 何楠生一怔,忙把纸团了,扔在盂盆里烧了。 突然,何楠生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袖口上,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今日,自己没有穿官服,柴小桃的“男人”为何一眼就认出自己是官,还立马给自己施了跪拜礼? 自己清楚的记得,两人是没有见过面的。 何楠生立即叫来了何六儿道:“何六儿,按衙门的惯例,天大的案子也得等天明才能受理,你夜半就受理了李家的报案,并迅速出动,是谁托了人情找的你?” 何六儿忙解释道:“少爷,是案、案情紧急......” 何楠生眼珠子一瞪道:“说实话。” 何六儿忙老实答道:“是林副捕头托的我,说李萍是他小姨子。” 何楠生:“把林副捕头找来。” 林副捕头来了,何楠生道:“林副捕头,李萍是你小姨子,你对柳河村的事应该了解不少吧?” 林副捕头尴尬的看了何六儿一眼,硬着头皮道:“禀、禀大人,李萍不是小的小姨子,是孙捕快的小姨子,托我求的何捕头。” 何楠生皱起了眉头道:“那就把孙捕快找来!” 孙捕快到了,尴尬解释道:“禀大人,李萍不是小的小姨子,是刽手于的小姨子。” 何楠生几乎是吼的道:“把刽手于给我找来,我倒要看看,李萍到底是谁的小姨子!” 刽手于被请了上来,若大个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禀大人,李萍是俺小舅子的远房姐夫的表妹,我怕把孙捕快说懵了,就说是我小姨子......” 何楠生被气乐了,讽刺道:“有这么多‘姐夫’相救,李萍能及时解救就不奇怪了。” 几个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良久,何楠生才问刽手于道:“你对柳河村了解多少?” 刽手于赶紧回答道:“大人,我媳妇是柳河村嫁过来的,对柳河村的事了如指掌,您有什么事儿就问吧。” 何楠生的脸色这才缓了些,对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案情要问刽手于。” 大家伙如逢大赦般纷纷下去了。 何楠生沉吟片刻道:“你、你娘子可对你提到过柳河村的秦家?” 刽手于直言快语道:“大人,你是想问举告人秦氏柴小桃吧?您打听她做什么?” 何楠生沉吟道:“本官只是对她举告线索仍存疑窦,所以,赏银迟迟未发。” 刽手于恍然道:“大人是怀疑柴小桃和褚顺是一秋儿的?不可能,” 刽手于如泄洪的堤坝一样侃侃而谈:“如果是一伙的,就依柴小桃的品性,绝对不会举告线索自断以后的财路,她可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何楠生脸色一暗,自己当然知道她与褚顺不是一伙的,只不过开个话头儿罢了,你破嘴叨叨叨的说什么品性的事儿? 见刽手于迟迟不入正题,何楠生插话道:“秦氏的丈夫怎么样?会不会他与褚顺有勾结?” 刽手于脑袋摇得更欢实了,斩钉截铁道:“那就更不可能了,柴小桃的丈夫几年前就死在战场了,我记得朝廷还发了八两银子的怃恤银呢,听俺媳妇说,就是因为这八两银子柴小桃才与婆家分的家,后搬到的柳河村,现在就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儿子过日子。” 何楠生一怔神,喃喃自语道:“她竟然是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那可挺艰难的......” 刽手于轻哼了一声道:“难?大人,您可别被柴小桃的表像给骗了,俺媳妇听说了,柴小桃可一点儿也不艰难,和村里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就在前些日子,还差点扔下仨孩子跟王秀才私奔了......” 何楠生“啪”的一声把毛笔摔在了桌案上,刽手于忙闭了嘴。 何楠生不悦道:“刽手于,你一个靠砍头讨生活的刽子手,成天什么事儿都听你媳妇说,背后嚼人舌根子,这样很不好。” 刽手于忙说道:“小的,小的知错了,以后小的再也不听与不跟媳妇说话了。” ------------ 第027章 我不能领饭吗 出了书房,何楠生鬼使神差的大牢方向走。 大部分劳力已经休息喝水了,柴小桃和几个瘦弱的男人仍旧在搬砖头,应该是没完成任务的。 很快,那几个瘦弱的男人也都完成了,只剩下柴小桃一人硬担着砖,满满两筐的砖,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身体压折了似的。 一旁休息的男人调侃道:“兄弟,昨天晚上在婆娘身上耗了太多精力吧,搬个砖都这么吃力?” 一句话惹得大家伙哄堂大笑。 柴小桃没有理他,紧憋着一口气不敢松劲,如蜗牛般向前移动。 看着筐里装的冒尖的砖,何楠生暗暗有些生气,又没有人看着,她就不能少装一点儿?连这点儿机灵劲儿都没有? 终于搬完了,柴小桃找到柳里正道:“里正,马上要放饭了,我出去一趟,成吗? ” 怕柳里正怀疑她偷懒,忙补充一句道:“我保证下午干活前回来。” 柴小桃如此能吃苦,丝毫没有投机取巧,这让柳里正对她改观了不少,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柳里正一脸难色道:“秦氏,我倒是可以让你出去一会儿,但人家何捕头是根据人头儿派饭的,我怕我帮你领不出来饭。不吃饭,下午你还有体力干活吗?” 柴小桃犹豫了下,摸了摸怀里的河珠,笃定点头道:“里正,您是知道的,我家里欠着林翠翠银子呢,家里有些东西可以变卖,我去问问,能换一文是一文。饭,您帮我领着,能领就领,领不到我就晚上回家一起吃,能捱得过。” 柳里正点了点头,柴小桃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赶紧向衙门外跑去。 按直路跑,刚好和何楠生可以跑个对头碰,结果柴小桃实在不愿意见何楠生,到了何楠生前方突然拐了一个大弯,把何楠生给绕过去了! 何楠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己这是被嫌弃了还是被畏惧了? 依对柴小桃的了解,被畏惧的可能性不太大,被嫌弃倒是十之八九。 柴小桃走后不久,何六儿带着伙头兵来派饭了。 大家排着队来领饭,每人两个大馒头、一碗大骨头汤,每碗汤里都会带一块儿大肥肉。 到柳里正领饭了,领完自己那份,柳里正尝试着和何六儿商量道:“那个何捕头,俺村秦氏、秦氏的男人有事儿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我能帮他把饭领了吗?” 秦氏的男人?何六儿清楚的记得,少爷和那秦氏可是有“宿怨”的,冷声冷气的说道:“谁知道是你代他领带是自己想多吃多占?朝廷的银两,一文要当八文花,人不在,不派饭,明白了吗?” 柳里正只好退了下去,自己已经尽人情了,秦氏也怪不得自己。 派得差不多了,何六儿刚要让伙夫收了炊具,一人却站在了面前,清冷道:“我要领饭。” 何六儿错愕抬头,看见了自家少爷,忙不迭道:“大人,您的饭已经做好了,马上就送到您房间去,四菜一汤,有荤有素......” 何楠生冷下脸道:“怎么?我不能领饭吗?” 何六儿一怔,随即答道:“小的明白,大人是爱民如子,和大家同甘共苦。” 何六儿从伙夫手里抢过碗,亲手盛了满满一碗肉片骨头汤,以及四个大馒头,递给了何楠生。 何楠生接过肉片骨头汤,用勺子把里面的肉片一片一片的挑了出去,剩下三片,犹豫了下,把两相对小的舀走,只拿了两个馒头道:“官民同等,不能厚此薄彼。” 一番话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周围百姓无不动容,不知哪个村的里正带了头,扑通跪倒道:“大人体恤百性,是临安县之福!” 呼拉拉跪倒了一片。 何楠生面色有些发窘,何六儿的额头上则飞过一群乌鸦,自己的眼睛可盯得清清楚楚呢,大人在汤碗里留了一块最大的肉片,馒头也挑了最大的! 说好的不能“厚此薄彼”呢? 何楠生拿着吃食走了,走到柳里正面前,深深皱着眉头道:“上午,本官的脚被你们村秦氏的相公砸到了,谁惹的祸谁负责,你让她下午去帮我熬药。” 柳里正一怔,心中忐忑不安,难道是大人看出秦氏的男人是柴小桃冒充的了? 再仔细看,又似乎从何楠生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临安县的县太爷,那就是临安县的天,如果发现柴小桃冒充男人,早就揭穿并严惩了,肯定没发现。 柳里正自我安慰着,表面则立即答应下来。 . 出了县衙,柴小桃急忙奔向荟萃楼,林大同林掌柜一见到柴小桃,笑得满脸都起了褶子,把柴小桃让进铺子里笑道:“我琢磨着秦娘子这几天就要到了,上次卖蚌珠的钱回来了,卖到了三吊钱一颗,又得给秦娘子分半两银子了。” 掌柜的要开银柜取银子,柴小桃忙阻拦道:“林掌柜,这事不急,我又采了几颗,您看看收不收,如果收,咱一起算钱。” 柴小桃拿出七颗圆润的蚌珠,交给了林掌柜。 林掌柜笑得合不拢嘴道:“秦娘子果然是好运,寻常渔夫捞上千斤的河蚌才得那两三颗蚌珠,十有八九还是扁的,所以渔夫们宁可打渔也不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没想到小娘子能捞到这么多成色好的蚌珠,老规矩,我全收了。”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林大同直接按三吊钱一颗结账,七颗就是二两一钱,加上上次结账剩下的半两也就是五钱银子,总说过二两六吊钱。 小桃拿出一吊钱,递还给了林掌柜道:“林掌柜,您是请托别人去省城帮着卖蚌珠的,这一吊钱请您转交请托的人,权当茶水钱吧。” 林大同错愕了下,一吊钱虽然不多,但可以看出小娘子的眼皮子不浅,这样的人,谁不愿合作呢? 林大同爽利的收下了,笑道:“秦娘子把心放到肚子里吧,等铺子打烊了,我就把这茶水钱亲手转交给威远镖局的魏彪魏捕头。” ------------ 第028章 何楠生的红云 柴小桃离开了荟萃楼,又急匆匆到了褚氏医馆。 褚氏医馆的气氛很压抑,几个小学徒都小心翼翼的作事,不敢出任何动静。 柴小桃明白,肯定是褚顺这个骗子留下的后遗症,使得褚郎中对所有小学徒看着都不顺眼了。 得说点儿令褚郎中高兴的事儿,自己卖蚌珠才会更顺利些。 柴小桃一挑帘子进来了,褚郎中没好气的说道:“出去!” 一看见是柴小桃,脸色稍缓道:“是秦娘子啊!等我开完方子再聊。” 帮病患开好方子,褚郎中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对柴小桃做了个揖谢道:“多谢秦娘子及时举告,才及时追回我家的失银和药材,以后秦娘子和家人到我这里瞧病,全部免除诊金。” 柴小桃哭笑不得道:“褚郎中,你这是在盼着我和家人生病吗?” 褚郎中一怔,也哑然失笑了:“当然,我希望秦娘子和家人一辈子用不上我。秦娘子这次来所为何事?” 柴小桃笑吟吟道:“褚郎中,这次来,除了卖蚌珠,还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你给我的那两颗参籽,发芽了。” “什么?!”褚郎中激动的险些没跳起来,一个劲儿的搓手道:“真发芽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我,种到哪里了?多长时间浇一次水?发多大的芽儿了?” 柴小桃脸色略显尴尬,总不能告诉褚郎中随便的种到茅房旁边的杂草里、树下,长的最好的一棵还是被语哥儿从肚子里拉出来的吧? 柴小桃语焉不祥道:“就是、就是栽在了一个地力非常肥沃的、阴凉之地,芽儿还不算太大,小手指儿长短,要不,我用盆子给您移栽回来吧?” 褚郎中忙摆手道:“不成、不成,现在才刚出芽儿,娇贵着呢,等长大些再说吧。” 果然,好消息立即冲淡了褚顺给褚郎中带来的阴霾。 柴小桃这才把蚌珠拿出来,放在桌案上道:“褚郎中,您这里还收蚌珠吧?” 褚郎中脸上略过一抹难色,不过还是爽利道:“收,收,自然得收。” 这抹难色却逃不过柴小桃的眼色,忙问道:“褚郎中不必为难,是不是用不了这么多?” 褚郎中实话实说道:“蚌粉只作为清凉解毒、安神定惊的药引子入药,用量并不是很大,尤其是经过褚顺的事儿,我娘子不让我大量囤药了,所以这次的蚌珠我可以留下,但下次......” 柴小桃有些诧异道:“蚌粉只作为药引子入药吗?没有人买来作美容 粉?” 褚郎中诧异道:“美容粉?” 柴小桃目光闪烁了下答道:“我、我也是偶尔听一个婆婆说的,说用珍珠粉和蜂蜜,每晚敷在脸上一刻钟,有使肌肤滋润透白、消除色斑、去除皱纹的功效。” 褚郎中摇了摇头道:“这要是敷满了脸,最起码得几十颗蚌珠,加上蜂蜜得半钱银子进去了,咱穷苦百姓谁舍得?还不如换几个大肉包填 保肚子划算。” 好有道理,柴小桃竟无力反驳。 就比如自己吧,虽然能采到蚌珠,却根本舍不得敷在脸上,而是拿出来卖了换钱买吃的。 褚郎中对门帘外叫了一句道:“南山!” 进来一个面生的小伙计,褚郎中把蚌珠递给了他叮嘱道:“老规矩,称重,一铢十文钱。” 小伙计出去上秤了,半天也没有回来。 褚郎中等得不耐烦了,喊道:“南山!我让你称重兑钱,你是去给我造钱了怎么着?磨磨叽叽的!” 很快,小伙计跌跌撞撞的往屋里跑,边跑边解释道:“周大哥让我把灵芝粉一并给您送过来。” 结果跑得急了,被门槛拌了一跤,铜钱落了地,布包里的灵芝粉也挥撒了出来,撒了一地。 小学徒吓得跪倒在地捡灵芝粉,边捡边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捡......” 浮在表面的灵芝粉好捡,可地面是土地面,最底下一层灵芝粉混在土里,哪还捡得起来? 小学徒吓得眼泪直流,越发紧张,把本来能捡起来的灵芝粉反而又按到土里了。 褚郎中气恼道:“你和褚顺是一伙的吗?先是他把我的灵芝摔碎了,好不容易磨成了粉,你又把粉子给扬没了?!啊?” 小学徒被吓得瑟瑟发抖,他刚来两天,小错误不断,加上褚郎中险些被褚顺摆了一道,心情很不爽,难免拿他抓邪乎气。 柴小桃看着小学徒可怜,又看着地面薄薄一层灵芝粉,灵机一动道:“褚郎中,既然人参可以种活,说不定灵芝也可以种活,我可以试试吗?” 褚郎中一脸懵逼道:“你是说,这些粉子,能种出灵芝来?” 柴小桃点头道:“试试不就知道了吗?万一成了呢?” 褚郎中一咬牙道:“好,如果真能种出来,我不仅不罚他,还要给他记一功。” 南山眼泪汪汪的看着柴小桃,别提多感激了。 在南山的帮助下,柴小桃把地面上的一层含有灵芝粉的土给戗了下来,小心翼翼用油纸包包了,这才拿上结算的六百三十文钱往县衙跑。 等跑到县衙找到柳里正,气喘嘘嘘道:“里、里正,我、我没迟到吧?” 柳里正看了一眼天色道:“还不算晚,何捕头刚过来通知复工你便回来了,只是午饭没能帮你领出来。还有,何县令让你去给他熬药,我不能跟着你,你要小心些。” 柴小桃心里想着姓何的又想怎么折腾自己? 柴小桃只好内心忐忑的跟着何六儿向县衙后边内宅方向走去。 转过蜿蜒的回廊,回廊尽头,便是县太爷的主宅。 此时的何楠生,并没有在屋子里,而是坐在回廊的尽头,怀里拿着一本书在看,身后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小厮。 还别说,何楠专注看书的样子,还有那么一点斯文败类的美感,柴小桃都不由得失了下神。 随即,柴小桃愕然发现,何楠生的头顶飘荡着似有似无的淡然红云,柴小桃急忙向四周看看,结果院子里只有三个男人和一个“女扮男装”的自己,并没有发现谁头上有对应的红云。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里有与何楠生产生情愫的人? 会是谁?不会是...... 柴小桃的眼光不自觉和瞟向了何楠生身侧的清秀小厮身上......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斯文败类啊! ------------ 第029章 种啥啥活的金手指 何楠生抬眼,看见柴小桃和何六儿到了,站起身来,像模像样的掸了下衣襟上的尘土,清冷道:“来了?” 何小六儿道:“少爷,人带到了,小的去后院监工去了。” 何楠生点了点头,指着石桌上的一包药道:“放三碗水,熬成一碗药,伙房就在左手厢房第一间。” 柴小桃默默接过药,独自去找伙房。 伙房里很冷清,看样子应该是经常不用的伙房。 柴和药罐子、火折子倒是有准备,除了这些,灶台上,还放着一碗汤、两个馒头。 柴小桃正狐疑着,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答道:“是何六儿多管闲事给你留的饭。” 柴小桃吓了一跳,回过头,何楠生正站在门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柴小桃想施礼道谢,何楠生已经转身走了。 柴小桃先起火熬药,在熬药的过程中,抽空把馒头和汤给喝了,就连里面的大肥肉片都没嫌油腻,吃得这叫一个香。 等药熬好了端到回廊处,何楠生静默的抬眼道:“你先喝一半。” “啊?”柴小桃吓的险些说出话来,赶紧闭嘴,指了指何楠生被砸伤的脚。 何楠生脸色不娱道:“你没听说过试药吗?” 柴小桃眨了眨眼,这货竟然怕自己下毒?如果杀人不偿命,自己倒真想毒死这货,自己遭这份罪,全是拜他所赐。 诅咒归诅咒,柴小桃还是乖巧的回了伙房,把装汤碗的空碗拿过来,倒出一半,吹得凉了,一扬脖喝了进去,给何楠生展示了下空碗。 何楠生未置可否,并没有马上喝药,而是指着内宅前方的一方空地道:“这块地就在本官卧房前,光秃秃的不好看,你今天下午挖好坑儿,待明日移些树苗种上。” 柴小桃又吭哧吭哧的挖坑去了,心里则乐开了花儿,挖坑儿可比搬砖轻松多了。 何楠生回到房间内,坐在桌案前,时不时透过窗户,抬头看向院中干活的柴小桃。 看着辛苦劳作的柴小桃的身影,何楠生突然涌起一丝愧疚来,早知道她是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自己何必要欺负她呢? 什么税粮?什么出工?在她心里,自己肯定是个恶贯满盈的昏官吧。 何楠生长叹了口气,把药碗里的药汁随手倒在了花盆里,心里则想着,等柳里正收完粮后,一定把多要的税粮还给她,免得自己好像欺负她们孤儿寡妇似的。 等树坑挖得差不多的时候,柳里正来院里找人了,因为要在关城门之前离开。 . 回到家,三个儿子排排坐在土墙上,一看就是等着柴小桃回家呢。 柴小桃一脸愧疚道:“是不是饿坏了,娘马上做饭......” 语哥儿笑吟吟道:“娘,大哥已经把饭做完了,我们一起在等娘回来呢。” 柴小桃心里一暖,顿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看看,看看,儿子知道心疼娘了!自己没白疼他们! 进了屋,看着死面疙瘩似的硬馒头,柴小桃不由得抚额,“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瞬间没了,甚至有些怀疑,三个孩子不是为了等她回家一起吃饭,而是馒头实在硬得吃不下去! 柴小桃戏谑的看了一眼言哥儿,言哥儿羞愧的低下了头。 柴小桃把面疙瘩切成碎块,回锅做了个鸡蛋疙瘩汤,重新上桌,一家四口狼吞虎咽了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柴小桃把混了灵芝粉的土拿出来,一脸愁容。 她根本就没有种过灵芝粉,只知道这东西跟木耳、蘑菇一样,喜欢在木头、特别是朽木上生长。 柴小桃灵机一动,想起了院子里自家的柴禾垛,言哥儿经常出去,每次出去总会打些柴回来,导致木柴总是烧不到底儿,也许,最下面就有朽木呢? 柴小桃立即如同打了鸡血般跑向了柴禾垛。 院里,很快传来柴小桃“啊呀”一声叫唤。 三个儿子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即跑出来看,也跟着吓了一跳。 只见柴禾垛后面,也就是靠墙的一侧,不知何时长出了密麻麻的一大片的红碗草蘑,因为在柴禾垛和土墙中间,还长着杂草,所以平时松子没注意。 蘑菇多得让柴小桃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这肯定是柴小桃前些天不经意间扔的碎蘑菇屑长出来的,种蘑菇,这样容易的吗? 连柴小桃都觉得自己有一双神手,种蘑菇,蘑菇长了;种人参,人参活了;养鱼卵,鱼活了;采河蚌,河蚌有珍珠...... 难道自己还有种啥啥活、养啥啥活的金手指? 柴小桃忙喊道:“孩子们,快给娘拿小铲刀来,娘要采蘑菇啦!” 语哥儿乐颠颠的把小铲刀和小筐拿给了娘,三个孩子都要伸手帮忙,柴小桃忙叮嘱道:“要把根留下,下次还能发出一茬来。” 柴小桃心情大好,边采蘑菇连边哼唱着《采蘑菇的小姑娘》,把所有的忧愁都忘了似的。 左侧邻居王婆子听了撇撇嘴道:“粮食被收缴了还能乐得哼小曲!肯定又养哪家的汉子了!” 老王头儿回怼道:“你没事不也总哼哼曲吗?你也养汉子了?” 王婆子一瞪眼睛道:“那能一样吗?瞎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寡妇,哪有自己咒自己死的!” 老王头没理王婆子, 只觉得自家老婆子心眼儿不好使,见不得别人家过得好。 再说采蘑菇的小姑娘柴小桃,足足采了两筐的蘑菇,让言哥儿留出两捧明天做菜,其余的用草绳穿成串晒成蘑菇干,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吃。 收拾完蘑菇,小桃开始翻柴禾垛,上面掀到了下边,把最下面一层十多块几乎长了毛的的朽木挑捡出来,笑得跟傻子似的。 刚要让言哥儿把木头堆放回去,突然,在朽木的难闻气息里,鼻翼似乎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对,香气。 柴小桃顺着香气寻找,发现香气是从一根乌黑的不起眼的木头上传出来的。 这家伙,不会是在现代时传说的一克千金的沉香木吧? 虽然不确定,柴小桃还是问言哥儿道:“言哥儿,这块木头你是从哪里砍回来的?” 言哥儿一脸为难答道:“娘,自打爹没以后,你就爱打骂我们,我和讼哥儿没事就出去砍柴,我也忘了什么时候在哪砍的或都是在哪捡的。” 柴小桃顿时觉得羞愧,怎么问着问着,就又问回自己虐待孩子这件事儿上来了? 柴小桃忙转换语气道:“想不起来没事,娘就是问问,以后见到这种纹路的木头,记得跟娘说一声啊。” 柴小桃把香木拿出来,让言哥儿和讼哥儿把柴禾堆回原来的模样。 ------------ 第030章 柳里正偷鸡不成蚀把米 柴小桃把十几块朽木竖着摆好,中间用刀劈出缝隙,把带着土的灵芝粉抿进了缝隙里,再把朽木埋进子蘑菇生长的草丛里。 拿着水舀浇水,觉得不妥,于是用嘴含着水,如喷洒似的给灵芝浇水,讼哥儿和语哥儿觉得好玩,也跟着浇起来,一家人欢声笑语的。 就连言哥儿也不由得嘴角上扬,现在的娘亲,虽然还是那么爱训斥三兄弟,但和过去的无端谩骂殴打可不一样。 现在的娘亲,每次都要讲一番大道理,直到把你说懂、说透、说服为止。 而惩治三兄弟的手段呢,也由过去的鸡毛掸子打后背,变得五花八门,甚至做好吃的、让讼哥儿看着。 哈哈,想起当时讼哥儿的脸,言哥儿到现在还能笑出声儿来呢。 会疼人、会讲理、能吃苦、会赚钱,这样的娘亲,真的很好很好很好的。 . 因为累了一天,种完灵芝后,柴小桃就回到屋里,脑袋几乎是刚粘上枕头就呼呼睡了。 睡得朦朦胧胧间,感觉手心儿被人动弹。 柴小桃偷偷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一个小身影站前炕边,是语哥儿。 语哥儿正用他的小手,把一团黏黏的什么东西涂在了柴小桃的手掌心儿上,滑腻腻、冰冰凉,还挺舒服。 涂完后,语哥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小心翼翼关上房门,如同半夜偷偷蹓出来觅食的小老鼠,鬼鬼祟祟的,却又好像有点儿可爱。 柴小桃坐起身来,把手掌心儿里的东西放在鼻翼下闻了闻,又撮了撮,可以确定,是嚼碎的草药叶子。 柴小桃顿时觉得很窝心,肯定是干活的时候,孩子们看到她手掌上有无数蚂蚱口儿似的伤,心疼她,却又不会表达,便半夜给她涂草药来了。 柴小桃很没出息的目光湿润了,虽然只是帮抹药的小事,还谈不上母子情深,但也说明孩子与她之间隔阂的那道坚冰,终于被打破了。 . 第二天一大早,柴小桃又跟着里正出工。 到了县衙,柴小桃直奔内宅,要去给县太爷熬药和种树。 柳里正忙拦住了小桃的去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柴小桃开门见山问道:“柳里正,您有话直说吧,去得迟了我怕何县令又找借口扣我税粮。” 柳里正叹了口气道:“小桃,我也是为了你好。就算穿了男装,但你毕竟是个寡妇,帮县太爷单独干活,对你声名不好。” 柴小桃诧异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县太爷?” 听得柴小桃都想乐,县太爷得有多想不开,能看上现在邋遢大王一般女扮男装的自己? 但既然里正提出来了,自己还得求他中午放自己出去,只好答道:“里正,我干啥活儿没挑。 可是,我去熬药和种树,是县太爷指定的差使啊,我没权力回绝啊!说好了,让我回去是不可能的,我得干满了工期要回多收的税粮。” 柳里正答道:“没事,这话我来跟何捕头说,让崔刚代你去。” 柳里正乐颠颠的走了。 柴小桃这才后知后觉,柳里正哪里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分明是想给他小舅子崔刚找个轻省点的活儿,也有可能,想借机跟县太爷套近乎。 柴小桃倒也没太生气,只是感觉那个何县令,不像好说话的人,柳里正千万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柳里正很快就回来了,一看满脸笑模样就是何捕头同意了。 柴小桃又开始了苦逼的搬砖生涯。 . 到了中午休息,柴小桃想再次利用午饭时间出去,看在柴小桃懂事的把机会让给小舅子的份上,柳里正让她出去了。 柴小桃拿着那截有香味儿的黑木头,直奔荟萃楼。 献宝似的把木头让给林大同看道:“林掌柜,您见多识广,帮看看这个是不是沉香木?” 林大同接过了木头看,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害得柴小桃心里跟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不着底。 柴小桃忐忑问道:“林掌柜,这东西一文不值吗?” 林大同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可惜,香木越来越少,越来越贵,尤其是活沉香比死沉香贵,你这块,是多年死沉香,值钱打了折扣了。现在只能做成手串或摆件来卖。至于卖多少钱,得看雕刻出来什么,遇到什么样的有缘买主。咱还是老规矩,我先给你五两银子做定钱,找匠人雕成木雕来卖,多余的钱再五五分账,如何?” 五两银子?以后还会有分账?柴小桃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路遇小货郎,柴小桃买了二斤红糖,准备做看望李萍带的回礼。 . 匆匆回到县衙,发现气氛很是不对。 柳里正沉着脸对小桃道:“你去给大人熬药和种树!” 什么情况?看柳里正的表情,柴小桃聪明的闭了嘴,免得冲了里正的肺管子。 柴小桃内心忐忑的来到县衙内宅。 何楠生稳坐在回廊里,见柴小桃到了,挑眉道:“听说你得了怕见官儿的病?一见当官儿的就头晕眼花、心路加快、外加腿肚子转筋,所以上午才换了人来熬药的?” 柴小桃一怔,头晕眼花?心跳加快?腿肚子转筋?自己啥时候添了这些“毛病”?还一见官儿就犯?自己怎么不知道? 柴小桃随即反应过来了,这应该是柳里正为换人胡编的借口。 自己现在应该给个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是应该“头晕眼花”一个,还是“心跳加快”一个,亦或是“腿肚子转筋”一个? 何楠生倒是没多深究,只沉着脸道:“把午膳吃了赶紧干活!” 柴小桃忙跑到伙房,今天的伙食还是馒头对骨头汤。 快速吃完,赶紧帮何楠生熬药。 把药端上来,老样子,当着何楠生的面儿,倒自己碗里一半,吹凉了,一扬脖就喝。 何楠生不急不徐道:“上午,你们村的那个人试完药后,上了十多次茅房,人都虚脱了。” 柴小桃一怔,含在嘴里的药汁,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脸憋得通红,好看的杏子眼瞪得溜圆,在何楠生的注视下,只能如咽苍蝇似的咽进了肚子。 何楠生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淡然道:“也不一定是药有问题,试药人的身体也很关键。” 他不说还好些,这一说,柴小桃总觉得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何楠生,不会往药里放巴豆之内的东西吧? 不能,绝对不能,他身为县太爷,不高兴了,对这些命如草芥的村民要打要骂都行,不可能下巴豆----怪费钱的。 ------------ 第031章 我就是魏彪 何楠生坐在桌前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院中种树的柴小桃。 再次抬眼时,愕然发现柴小桃竟然不见了。 何楠生本能的抻长脖子看,发现并不是柴小桃不见了,而是她跳进了树坑里,窝着身子、低着头,正从树坑里往出掏着什么东西,放在树坑旁的一个竹筒里。 因为长得实在太娇小,又是在树坑里,乍一看,还以为是人不见了呢。 何楠生心生好奇,走到院子里。 恰逢柴小桃从树坑中抬头,看见是何县令,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在坑中立即站直了身子,如同一棵栽在坑里的人参娃娃,表情有些呆萌,有些可爱,除了----脏了些。 何楠生狐疑道:“你往竹筒里放什么呢?” 柴小桃不敢说话,只能用手笔划着动作,何楠生哪里看得懂? 柴小桃一着急,干脆打开竹筒,把里面的东西倒扣在了手心儿里。 顿时,何楠生看见了一大团蠕动的家伙----地龙,也就是蚯蚓。 一条看着就倒胃口,何况是这么大一坨? 吓得何楠生一跳,连着倒退三四步,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倒,简直可以用花容失色来形容。 柴小桃“噗嗤”一声就乐了,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抿紧了嘴唇,憋得脸通红。 何楠生分外不满问道:“你抓这么多地龙做什么?” 柴小桃恶作剧的挑出一条最大的蚯蚓,用拳头摆出砸的姿势; 挑出一条中等大小的蚯蚓,摆了一个公鸡打鸣的姿势; 又指着剩下的一团蚯蚓,摆了一条鱼游泳的姿势。 何楠生这回看明白了,问道:“大的做药引子?大的喂鸡?小的喂鱼?” 柴小桃一挑大拇指表示赞成。 何楠生心想着,连地龙都能大、中、小物尽其用,这女人若是不发家,天理难容。 意外的,何楠生没有为难柴小桃,一转身回屋去了。 身后,柴小桃嘴角上扬,总算为刚刚某人吓唬她药有问题找回了一些场子。 . 到收工时间了。 柳里正把人带到了城门口。 整个柳河村用了十几个工,雇了两辆驴车拉人。 到了城门口,先走了一辆,到了里正这辆时,黑着脸对几个人道:“崔刚生病了,得躺着回去,你们有两个人得走着回去了。你们自己商量商量,谁走着回去?” 小桃心里登时就明白了,里正明着说坐不下,需要留下两个人走着回去,实际上就是为下午崔刚的事给自己小鞋穿。 柴小桃不由得有些失望,自己本来对柳里正夫妇的印象不错,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只因为他小舅子在县太爷那里吃鳖,便把气出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小人行径。 心里这样想着,柴小桃却不主动说自己不坐驴车,她倒是要看看,柳里正怎么张开这个嘴,忍心让她一个寡妇走着回去。 事实证明,这种事,不用里正来说,自然有捧臭脚的。 一个名叫王大柱的对柳里正道:“里正,这事好办。我表哥家就在城里,我今个儿就不回去住了 ;还有一个人,我看就秦家帮工的下来吧,反正他也不是咱村的,搭咱们村的毛驴车干啥。” 柴小桃心里真想骂一句臭狗屁。 就算自己穿着男装,大家伙也心知肚明是自己,只是没明说而已。 柳里正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制止,反而看着柴小桃让她自己表态。 这就是不反对的意思了。 柴小桃鼻翼里轻哼了一声,随即下了驴车。 驴车拉着一车男人走了,留下王大柱和柴小桃。 王大柱马上原形毕露了,胳膊要搭上柴小桃的肩膀,被柴小桃一闪身躲开了,狠狠瞪了一眼王大柱,没有出城,反而往城内走。 王大柱忙叫唤道:“喂,你怎么回城了?” 柴小桃没有理他,闪身到了巷子里。 王大柱嘴角一歪,叉着腰站在城门口,自言自语道:“小寡妇,装什么清高!连穷秀才和破猎户都愿意睡,我还是没成过亲的大小伙子呢,有啥不乐意的?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你还能不出城了?” 柴小桃躲在巷子里,心急如焚。 王家是村里有名的无赖户、破落户,一门三兄弟,俗称王大赖、王二赖、王三赖,王二赖去年死了,剩下王大柱和王三柱。 因为父母双亡,老二又死了,大家就传王大柱克亲,再加上过得穷,人又懒,王大柱二十四五岁、王三柱二十岁都没说上亲,将来也够呛。 这个王大柱显然对自己抱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思想,自己难不成真就回不了家了? 正在这时,一个马队急匆匆从城中出来,六七辆马车,马车上堆满了货物,足有一人多高。 柴小桃灵机一动,从巷子里出来,隐在最后一辆镖车一侧,刚好避开王大柱的视线,顺利出了城。 出了城,只跟着走了一会儿,镖车就戛然而停,前方一个镖师骑马过来,面色不悦的对柴小桃道:“兄弟,踩盘子踩成你这样,是你真傻还是你当我傻?” 柴小桃懵逼的看着高大威猛的男人,自己不会被对方认为是劫镖采点儿的吧? 有自己这么踩点的笨贼吗? 柴小桃讪然道:“那个,我、我......如果我说没雇着马车出城,你信吗?” 听到柴小桃的声音,汉子一怔,本能的答道:“不信。”心道,你连男装都扮上了,你说我信不信? 柴小桃耷拉着脑袋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回头瞟见王大柱远远坠在镖队后边,竟然也跟着出了城,恐怕是就等着自己落单呢! 柴小桃又不敢走了 。 正急着,眼睛瞟见镖车上插着的镖旗,上面印着两个字----威远,柴小桃眼睛顿时又亮了。 昨天来卖蚌珠的时候,小桃曾给林大同留了一吊钱的茶水钱,让他转给帮卖蚌珠的人,林大同好像提了一嘴那人是威远镖局的魏彪魏镖头。 说曹操,不,说,威远,威远不就近在眼前了? 柴小桃连忙问汉子道:“请问镖大哥,你们魏镖头此次出镖了吗?” 汉子一怔,狐疑道:“你认识他?” 柴小桃忙解释道:“我与荟萃楼的林掌柜合作蚌珠生意,林掌柜请托魏镖头卖过蚌珠。” 汉子怪异的看了一眼柴小桃,半天才闷声道:“你姓秦?” 柴小桃诧异的看向汉子,不明白汉子为何知道自己姓秦,难道林大同送茶水钱特意提到自己了?那对方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寡妇?对方不会就是...... 汉子闷声道:“我就是魏彪,你的茶水钱,林大同转给我了。” 柴小桃:“......” ------------ 第032章 被猪拱了 魏镖头和柴小桃,这两个只在林大同嘴里出现过一次的人物,就这样神奇的见面了。 魏彪自然不能再赶柴小桃走了,问柴小桃道:“我们着急赶镖,可以捎你一段路,但是到往省城方向的岔路口就得放下你,离柳河村还有二里地,天有些黑,有点儿危险,你自己敢走吗?” 二里地,跑快点儿一刻多钟就到了,柴小桃连声称谢,笨拙的爬上了车辕。 攀爬间,肥大衣裳一紧,勾勒出了柴小桃美丽的腰身曲线来 ,魏彪的脸色竟然红了一下。 就算此时柴小桃的脸抹得灰扑扑的,魏彪却知道,柴小桃是个长得漂亮的、带着三个儿子的二十多岁的小寡妇。 原因只有一个,林大同昨天让他到省城卖蚌珠时,曾着重夸过秦寡妇柴小桃。 魏彪的媳妇三年前死了,林大同这么夸柴小桃,自然是想让魏彪续弦,柴小桃是个不错的人选。 魏彪没有表态,没想到,今个儿就见着本人了,虽然,脸上抹着一层灰,见着跟没见着一个样。 但魏彪觉得,这样出门男装、抹得满脸灰的柴小桃,才是个讲贞洁的好女人。 . 马车嗒嗒前行,到了岔路口,柴小桃下了马车,向魏彪道了谢,急匆匆往柳河村方向疾走。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莽莽山路,仿佛只剩下柴小桃一个人,连只倦鸟都没有,害得柴小桃心跳加速,脚步越走越快,已经变成小跑了。 突然,柴小桃不动了。 前方路边,隐隐泛着一团绿色光晕,一头眼睛瞪视着柴小桃。 是一头野猪,因为有绿色光晕,即使不看身形也可以判断出,是一头怀了身孕的野猪。 一人一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敌不动,我不动。 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柴小桃小心翼翼的动了一步,野猪,没动;柴小桃又动了一步,野猪,还是没动; 就这样,柴小桃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直到越过了野猪往前走。 在柴小桃以为安全的时候,突然,一只夜枭扑楞一下飞向了空中。 柴小桃吓了一跳,蹭的一下加快跑了两步。 这两步,如同给了野猪信号一般,野猪突然怒叫了一声,如打了鸡血似的向柴小桃冲了过来。 “我的娘啊”,柴小桃吓得撒开双腿就跑,可她两条腿哪有四条腿跑得快? “啊”的一声叫唤,柴小桃被野猪拱了屁股一下,人如纸鸢般的飞了出去,撞在了树干上,摔得脑袋晕晕沉沉的,屁股被拱成八瓣一样的疼。 野猪又扑了过来,呲着一口大白牙,吓得柴小桃闭了眼,心道,我命休已。 突然听见一阵急切的敲盆子声儿,野猪和柴小桃同时一怔,回头,只见几步远外,站着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 言哥儿正在敲盆子,讼哥儿扛着一把长长的二齿钩就冲了过来,语哥儿则拿着树枝做哄赶野猪状。 这是突然落单的、还是身怀有孕的野猪,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登时也怂了、慌了,扭头想跑,没想到撞了树干一下。 动作一滞的功夫,讼哥儿追到了,抡起二齿钩就是一下子,两个齿子深深嵌进了野猪的脑壳里,倒在地上抽搐了。 语哥儿扑到柴小桃面前,心有余悸的安慰着柴小桃道:“娘,别怕,我们来接你了。” 柴小桃一咕噜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小语哥儿的小身子,劫后余生的痛哭起来,头一次觉得,有这三个儿子在,也挺好的。 讼哥儿正要拔掉插在野猪脑袋上的二齿钩,柴小桃忙站起身来,拄着快要断了的腰,走道一瘸一拐的制止道:“别拔,别让血溅出来,该招野兽了,想办法把野猪弄家去,咱家有猪肉吃了......” 三个儿子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娘劫后余生,最关切的还是----吃的问题。 讼哥儿没敢拔二齿钩,野猪就这样没有死透,有一下没一下的喘着气。 言哥儿用树枝编了个简易而牢固的木架子,把野猪放在上面,柴小桃、讼哥儿和言哥儿,娘三个一人扯着一根树枝,奋力往家拖。 语哥儿则拿着盆子和篮子。 拖到村口的时候,语哥儿突然“咦”的一声道:“娘,你快看野猪!” 娘三个停子下来,回头看木架子上的野猪,只见野猪的身下,竟然多了六头黏乎乎的小野猪。 大野猪仿佛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哼唧”了一声,头一拧便不再动弹了,这回,应该死透了。 柴小桃忙对讼哥儿和言哥儿道:“小猪刚出生,怕冷又怕饿,咱赶紧回家,把它先养起来,等养到年关的时候,咱家就又有猪肉吃了。” 讼哥儿一听更有劲儿了,往手心儿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道:“娘,您就瞧好吧!” 有了杀年猪的“激励”,果然快了许多。 回到家,柴小桃先检查了下几只小猪,五只挺健康,第六个呼吸有点儿弱,也不太动弹,不知道能不能活。 柴小桃淘了些米,用大锅使劲儿熬,熬得稀烂成稀粥,晾温和了,然后给每只小猪灌了一些,这回,不太动弹的那只小猪也欢实多了。 把小猪暂时养在了鸡窝里。 安置完小猪,小桃把买回来的二斤红糖递给了言哥儿,嘱咐道:“言哥儿,我明个儿起早就得上工,你去找李家三婶子,把这二斤红糖给她,这是给李萍小姨补身子的。” 又拿出一吊钱给了言哥儿:“你再求李三叔,让他帮咱把猪杀了,把肉卸了,切记,一定要留一大块儿肉给人家算帮忙的人情,咱家也留条肉和大骨头。其他的好肉,雇驴脚力吕叔儿拉着,明天中午在荟萃楼等我,咱想办法把猪肉给卖了。” 言哥儿一一记下了。 柴小桃拿出装地龙的那根竹筒,结果悲催的发现,竹筒在自己摔向树干的时候,竟然挤坏了,里面的地龙,有一半已经变成两截或三截地龙了。 柴小桃灵机一动,听说蚯蚓身体断了也能活下来,既然自己养啥啥活,为何不试着养蚯蚓呢,这样以后喂鱼、喂鸡,就不用再让语哥儿天天挖了,费死劲了。 柴小桃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从屋里寻到了一个晾干菜用的浅窝大笸箩,铺了一屋茅房外的腐土,把断蚯蚓埋了进去,嘴里含了水,喷得腐土糯湿一些。 语哥儿好奇的看着娘亲,奶声奶气道:“娘,你在给蚯蚓安葬吗?” 柴小桃:“......” ------------ 第033章 原来马甲早就掉了 第二日一早,春草一瘸一拐的到了桥头等驴车,柳里正故做关心道:“秦娘子,你这是咋了?” 抓住野猪的事儿大家伙迟早会知道,春草并没打算隐瞒,而是实话实说道:“昨天晚上遇到野猪了。” 柳里正吓了一跳道:“山路上已经几年没听说有野兽下来了,竟然有野猪?能从野猪嘴里逃生,你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柴小桃颇以为是的点头道:“谢谢里正关心,借您吉言,我们家的福报已经来了,野猪被讼哥一个二齿钩给刨死了,我让言哥儿去县城卖钱了。” 几个男人一阵唏嘘声,万没想到柴小桃会把野猪抓住了,一头大野猪怎么着也得三百多斤,怎么着也得值上个三四两银子,秦寡妇竟然把坏事变成好事了。 柳里正脸上闪过一抹酸气,看着柴小桃的伤腿,状似关心道:“秦氏,你伤成这样,还是别上工了,我跟何大人帮你告一天假。” 柴小桃连忙摇头道:“里正,我可万万歇不得,也歇不起,这可关系到我家税粮返还的事儿,税粮返不回来,我们一家四口就都得喝西北风去。” 柴小桃心中暗骂了句柳里正假惺惺,便爬上了车辕,因为只有车辕这个位置,可以与其他坐车的男人保持一定距离。 . 到了县衙门,柴小桃照常去了县衙后宅。 何楠生并没有在院中,长廊上只空荡荡的放着一本书。 柴小桃熬着药,快熬好了也没有回来,便百无聊赖的拿起书看。 书上写的是繁体字,柴小桃连认带蒙认识了大半。 这本书,不是简单的启蒙书,也不是拗口的文言文,而是一本通俗易懂的《大齐地理志》。 这可是快速了解这个异世界的机会,柴小桃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越看越沉浸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身后突然响起了何楠生清冷的声音:“你认得字?” 柴小桃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书,挣扎着要站起来,结果腿伤了,又起得急,刚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把《大齐地理志》也坐在了下面。 柴小桃手忙脚乱的再次爬起来,把坐在屁股底下的书抽出来,尴尬的抚平被压出褶子的书封。 何楠生并没有生气,仍旧问柴小桃道:“你刚刚看得入神,看懂了这本书?” 柴小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何楠生一脸狐疑道:“那你掌握了这本书多少内容?如果答得好,你明日可以不用上工,工钱照算。” 柴小桃的眼睛立即就亮了,反问道:“真的工钱照算?” 话己出口,想要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柴小桃像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别提多尴尬了。 何楠生斜睨着柴小桃,撇撇嘴道:“你装得不累,本官看着都累了!还真当本官眼瞎啊,连男女都分不清......” 柴小桃尴尬的眨着眨眼睛,原来,自己的马甲早就被姓何的给扒掉了,自己还以为很聪明呢。 柴小桃偷窥了一眼何楠生,发现对方并没有生气,大着胆子问道:“大人刚刚说的是真的,我答得对的话,明天就不用 上工来了?” 何楠生笃定点头道:“本官说话算话。” 柴小桃沉吟道:“我可以用笔和纸画吗?” 何楠生再次笃定点头。 二人进了书房,铺开纸,研墨拿笔,柴小桃凭着印象画了一个大致的三角形,图角标记了上北下南的方向标。 在倒三角中下方位置画了一个小圈,说道:“大齐国地理形状,类似于倒三角形,国都位于大齐中西偏南方向,北方气候,四季分明,” 随即上下各画了两条弯曲的线贯穿其中,接道说道:“大齐国内陆主要有两条河流贯穿其中,一条在南,名为齐南河,一条在北,名为齐北河,其他小支流都汇入这两条河。” “我们所在的临安县位于京师的东北方向,八端河流经,属齐北河水系的分支;内部山脉为八端山,山上曾经盛产观赏石八端青,后来开采绝了......” 何楠生面色不显,心里则是无比震惊。 这本《大齐地理志》正是他写的,只此一份手稿,外人还没有看过,之所以还没有递交给文渊阁,是因为他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而柴小桃只看过一会儿《大齐地理志》,竟然就画出了这么一份详实的地图来,地图之直观,是他看过的地图中所没有的,不仅标明方向,标注河流、山脉,还标明了盛产等等。 何楠生也终于知道自己这本《大齐地理志》缺什么的,缺的就是这样一份配图,不过,需要更加详细一些。 何楠生泰然点头道:“画得不错。” 柴小桃谦虚道:“大人谬赞了,是写这本书的人很有本事,不仅文采出众,学识也很渊博,民妇才能直观的画出来。” 这一夸,正是拍马屁拍个正着,夸得何楠生心里别提多熨贴了,比被文渊阁里的那群老头子夸来要高兴。 何楠生压抑住欢喜,故作清高道:“本官说话算话,明天不用你来上工了。” 柴小桃长舒了一口气,想起了税粮,试探着问道:“那、那多缴的税粮......” 何楠生点头道:“本官是想等柳里正收成完后再返还给你。” 柴小桃忙摇头道:“多谢大人,不用柳里正帮收,民妇自己来就成,柳里正,我可用不起。” 就那咱小肚鸡肠的人,自己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何楠生轻“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而是想起了刚刚柴小桃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样,挑眉问道:“你怎么受的伤?是崔刚还是柳里正找你麻烦了?” 柴小桃忙摇头道:“没有,就是、就是不小心摔的。” 柴小桃本能的就睁眼说瞎话了。 不能告里正的状,因为说了也没用,人家何楠生和她非亲非故的,凭什么替她出气;、 也不能说被野猪拱了,因为说了太丢人,自己也好面子的好不好? 何楠生没有继续追问。 转眼快到中午时间了,柴小桃忙说道:“大人,我还得出去一趟......” 何楠生点了点头。 柴小桃心想今天的何楠生可够好说话的,跟他直接请假,可比面对柳里正那副嘴脸好多了。 ------------ 第034章 原来,是鸡啊 出了县衙,柴小桃一瘸一拐的直奔荟萃楼,门前停着吕叔家的驴车,驴车上却没有人,更没有猪肉。 小桃狐疑的进了荟萃楼大堂,发现吕叔儿、言哥儿和李三放等人都在,正和林大同聊得火热。 这几个人,自己还没介绍认识呢,怎么先聊上了? 语哥儿邀功似的扑了过来,小脸兴奋道:“娘,我把猪肉全都卖没了。” 一看语哥儿,终于知道几个人为啥和林大同认识了,肯定是语哥儿自来熟般的牵线搭桥了。 柴小桃震惊道:“所有猪肉全都卖没了?” 林大同笑道:“秦娘子,你家语哥儿是做大生意的料儿啊!干等你不来,自己就先吆喝着卖肉了,第一斤十二文钱,第二斤十文钱,第三斤九文钱,第四斤八文钱,第五斤六文钱。大家伙乍一看以为占了大便宜,纷纷来买。我粗略算了一下,平均一斤九文钱,猪肉铺的猪肉按腰条后丘分开来卖,平均差不多九文半,你们家最后虽然少卖了一两吊钱,但不浪费时间,一下子就卖没了,好事儿。” 柴小桃:“......” 柴小桃宠溺的抚了抚语哥儿的小脑袋瓜,俱与荣焉道:“我家语哥儿最厉害了,能帮娘亲做生意了,一会儿娘买个算盘,教语哥儿算数,省得以后语哥儿掰手指头和脚趾头算铜板。” 语哥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甘心的辩解道:“娘,人家才没掰手指头和脚趾头呢!” 林大同听了,顺手从银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只算盘,递给了柴小桃道:“秦娘子,我家有两算盘,送语哥儿一个,以后语哥儿成了大商贾,可别忘了提携提携俺们荟萃楼。” 大家这么一说,把语哥儿弄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小脸红彤彤的别提多好看了。 柴小桃抽中午时间跑出来,就是想卖猪肉的,没想到语哥儿想办法已经把猪肉卖没了,柴小桃便想回县衙去,免得回去晚了被穿小鞋。 怕柳里正像昨晚一样扯幺蛾子不让她坐驴车回家,小桃便让吕叔儿带着孩子们四处转转,关城门前在城门口汇合一起回家。 回到县衙时,大家伙还没有开工,恰好看见何六儿往内院拿馒头和骨头汤。 柴小桃本能的以为是给自己领的饭,拦下何六儿,十二分感激道:“何捕头,还是我自己来吧,让你老帮领饭,怪不好意思的。” 何六儿狐疑道:“帮你领饭?” 柴小桃郑重点头道:“对啊,何大人已经跟我说了,这几天中午我出去,都是您帮我领的饭,实在太感谢您了。” 何六儿黯然把托盘递给了柴小桃,眼色晦暗不明。 柴小桃哪知道何六儿内心的翻江倒海,喜滋滋的回了院中,狼吞虎咽的把馒头和汤吃完了,又帮何楠生详细补充了下地图,轻松就到了下工的时间。 何六儿将所有人都叫到了院里,每个人都发了工钱,最后到柴小桃时,也给了柴小桃工钱。 除了给四十五文钱工钱,又额外给了柴小桃十两银子,一脸凛色道:“秦家娘子举告褚顺有功,这是衙门给秦家的赏钱,请你把赏钱转交秦娘子。” 何六儿特意提了一嘴“转交”,意思是承认顶秦家的工,却不承认眼前人是秦娘子。 柴小桃心领神会,接过赏钱,只是作揖道谢,并没有再开口说话。 何六儿最后对大家伙挥了挥手道:“牢房加固的活儿已经干完了,明天大家伙儿就都不用来了,现在就散了吧。” 柴小桃的脸色顿时变得不那么好看了,如果没记错,何楠生对她说,只要她《大齐地理志》的内容解说的好,明天就不用来上工了。 原来----明天大家伙都不用来上工----他,分明是使唤傻小子呢! 老狐狸!!! 柴小桃冲着衙门内宅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却又无可奈何的走了,谁让胳膊拧不过大腿,看在自己得了十两银子赏钱的份子,自己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衙门后院,何楠生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放下了《大齐地理志》的那张简图,幽幽叹了口气。 眼色不由得望向院中,那五株刚刚被摘下的桃花树,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柴小桃灰扑扑的装束来。 良久,又暗暗摇了摇头,一个寡妇而矣,只是特别了些,自己犯不着这么关注。 何楠生终于收回了目光,继续研究地图。 何六儿端着一个托端走了进来,把伙夫新做的四菜一汤放在桌案上,嘴里忍不住戏谑道:“少爷,连着三天中午没吃饭,饿坏了吧?” 何楠生故作讶然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没吃午饭?我不是和劳工们一起吃馒头和汤吗?饱着呢!” 何六儿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道:“您说吃就吃了吧,这四菜一汤,我拿回去?” 何楠生的眼睛已经直勾勾盯上了桌上了菜色,深深咽了口唾沫道:“是时间吃晚饭了,别撤下去了。” 何楠生欲盖弥彰的走到桌案前,泰然坐下,拿起筷子,斯文的吃了起来。 看着动作斯文,实则筷子不住的夹菜,不住的往嘴里送,嚼上三两下就迫不及待的咽下了肚,一看就饿坏了。 何六儿暗暗叹了口气,少爷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性子总是别别扭扭的,有什么事从来不直接说,转弯抹角、七拧八歪,明明帮秦寡妇领饭,偏说自己吃,宁可自己挨饿三天。 . 正吃着饭呢,小厮乐颠颠的跑了来,一脸惊喜的对何楠生道:“少爷,生了,生了!” 何六儿怒嗔道:“何十五,胡说什么呢?什么少爷生了、生了!?” 何十五俏皮的吐了下舌头道:“知更雀开始叨壳了!眼看着就要孵出小知更雀了!” 何楠生兴奋的站起身来,急匆匆往屋里跑。 进了屋,被子圈在中间的小小的蛋,已经被叨出一个洞来,一个小小的脑袋慢慢伸了出来,一对迷茫的眼睛,与何楠生对视了下。 何六儿一脸懵逼说道:“少爷,我、我看着它怎么不像是知更雀、倒像是鸡崽儿呢?” 何楠生瞪了一眼何六儿道:“你知道什么?白天鹅刚孵化出来时,长得像鸭子一样丑。这知更雀可以刚孵化出来的时候也丑,但叫声一定好听,简直是天籁之音......” “叽叽叽......”被孵化出来的“知更雀”叫出了它的第一声“天籁之音”。 这一次,何楠生也终于黑了脸,这,果然是一只小鸡崽。 ------------ 第035章 双黄鸡? 柴小桃回了家,见院中多了一座石头垒的圈舍,一半是树枝搭的简易棚子,下面铺着草,趴着六只小野猪。 讼哥儿跑了出来,邀功似的说道:“娘,我在家一天,不仅喂了猪、兔子、鱼和蚯蚓,还烧了炕挪了鸡蛋,垒了猪圈呢,我乖不乖?” 柴小桃抚摸着猪圈的围墙,石头的,里面混了泥浆,分外的结实。 柴小桃摸了讼哥儿的小脑袋瓜,不吝夸赞道:“讼哥儿今天真乖,尤其是这猪圈,垒得比匠人还要好,值得表扬,今晚就给讼哥儿奖励。” 讼哥儿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嘴唇,红着脸道:“娘,我想啃大骨头......” 上次娘亲惩罚他,故意给言哥儿和语哥儿烀大骨头,让他眼睁睁看着俩人吃,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生怕犯错误,今天,终于把场子找回来了。 柴小桃呵呵笑道:“好,娘现在就去熬大骨头,再㸆些油梭子,晚上咱烙馅饼吃。” 进了屋,小桃手脚麻利的把大骨头和切好块儿的板油熬上,烀大骨头肉和㸆油梭子。 油梭子好了,剁成碎馅烙馅饼。 晚饭做好了,端到了桌子上,讼哥儿两眼放光的看着㸆大骨头。 柴小桃暗自好笑,夹了一块大骨头放在讼哥儿碗里,夸赞道:“今天,讼哥儿主动用石头垒了猪圈,即结实又美观,等野猪长大了也不怕拱开猪圈,值得表扬。” 讼哥儿用手抓起大骨头,眼色傲娇的看向言哥儿和语哥儿,显摆似的撮了下骨头,一脸自得。 他可是记仇的,这次,他要“报复”回来。 讼哥儿的笑还未达眼底呢,柴小桃又分别给言哥儿和语哥儿各夹了块儿大骨头,接着夸赞道:“今个儿言哥儿和语哥儿表现也很棒,言哥儿求李叔帮卸了肉,又雇了吕叔儿的驴车送肉;语哥儿把猪肉都卖了,同样各奖励一块大骨头。” 言哥儿和语哥儿也拿起大骨头,学着讼哥儿的样撮了一口,算是“回敬”讼哥儿了,讼哥儿的自豪感顿时大打折扣,嘴里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看着三小只暗戳戳的“竞争”,柴小桃觉得既好笑又幸福。 三兄弟啃完大骨头,又各自吃了三张油梭子馅饼,打起了饱嗝,小肚子变得鼓溜溜的了。 . 收拾完碗筷,小桃拿了七两银子,挑了一碗油梭子,奔了林翠翠家。 到林翠翠家,林翠翠正在院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柴小桃特意看了林翠翠的小腹一眼,若隐若现的微弱绿光,可以肯定,林翠翠怀孕了,只是天数还小。 怀孕秘方虽然是柴小桃顺嘴胡诌的,但也不是丝毫没有依据,这两口子一直求子心切反而适得其反,有了“秘方”加持,信心回来了,受孕的几率就多了一些。 小桃走到林翠翠身前,推了还在发怔的林翠翠一下道:“咋了?傻了?” 林翠翠叹了口气道:“小桃,我好像怀孕了,但我不敢跟相公说,也不敢跟婆婆说,怕又是空欢喜一场,被人耻笑。” “被人耻笑?”小桃不明所以,狐疑问道。 林翠翠解释道:“去年的时候,我也是没来葵水,想吃酸的,结果以为是怀孕了,但到最后却是假孕,空欢喜一场,因为这件事,妯娌们没少讽刺我,这次,我怕又是假孕。” 柴小桃肯定道:“这次,你肯定是怀孕了,你明天就找郎中看看吧!如果闷着不说,抻着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林翠翠仿佛得了信心般,欢喜的拉着柴小桃手腕道:“我真的怀孕了?” 柴小桃笃定点头道:“我的秘方可不是一般的秘方,心诚则灵,你可不能有丝毫的怀疑。” 林翠翠点头如捣蒜道:“好,我心诚,心诚。” 林翠翠来了精神,注意到了小桃给她拿的油梭子,顿时转过脸恶心的干呕起来,忙对小桃道:“小桃,你快把它拿走,我闻着恶心!” 柴小桃只好把油梭子碗藏在了背后,把银子递过来道:“我来还银子的,你不会连闻银子也恶心吧?” 林翠翠忙转过脸来,接过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道:“闻这个,不恶心。这么快就还了?” 柴小桃点头道:“嗯,还了。咱提前说好的,本钱六两,两个月后连本带息还八两,但现在只过去一个月,我还你本息七两银子,行吧?” 林翠翠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那哪能成?你给了我怀孕方子,十有八九是怀上了,哪还能要你的息钱?” 柴小桃摇头道:“咱说哪儿办哪儿!说给息钱就给息钱,把欠据还给我吧。” 林翠翠接过油梭子碗和银子,捂着鼻子进了屋,把借据和空碗拿出来还给了柴小桃。 可能觉得得了秘方又得了息钱,心里有些不过意,又进园子摘了一篮子菜,外加一个小油纸包递给了小桃道:“小桃,你家园子撂荒没种菜,我给你摘了些菜,又包了一小包白菜籽,你现在就种在园子里,到秋还能收一茬儿大白菜,冬天就有菜吃了。” 柴小桃忙感谢道:“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 回到家,语哥儿像只小鹿般窜了出来,一脸笑意道:“娘,咱家鸡崽出壳了,你猜孵出多少只?” 柴小桃顺嘴说道:“十二只。” 自己总共放了十二枚鸡蛋,就算全出壳了,一只也没死,也就十二只小鸡崽儿罢了。 语哥儿摇了摇头道:“娘猜错了,不对,再猜!” 柴小桃狐疑道:“那就是九只?八只?” 语哥儿都摇了摇头,俱与荣焉道:“娘,是二十只!” “啥?你数错了吧?”柴小桃下巴险些没有惊掉了,直觉肯定是语哥儿不识数,数错了。 柴小桃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屋里。 只见大笸箩里,小鸡崽们浑身还湿漉漉的挤在一起呢,看样子是刚刚出壳。 目测一下,肯定比十二只要多得多。 柴小桃不敢相信的用手指头点指着鸡崽数着,竟然真的是二十只。 不相信的又数了数叨破的蛋壳,应该是十二只蛋壳,惊得下巴险些没掉下来。 言哥儿笑道:“娘,没错,是二十只,我带着语哥儿数了三遍了。” 柴小桃:“......” 怎么可能?十二枚鸡蛋,孵化出二十只小鸡崽儿,难道,双黄蛋真的可以孵化出两只鸡吗? 这是唯一的可能性了,这也太神奇了! ------------ 第036章 我相信你 第二天早晨,小桃正在院子里忙活着种大白菜呢,突然有人叫道:“秦氏,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小桃抬起头,看见自己院门外来了一群人,最中间的,竟然是何楠生、何六儿和一个中年人,身侧跟着柳里正、柳氏和他家的孙子柳志文,看面色表情,来势汹汹,很不友善。 柴小桃一脸警惕道:“柳婶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氏薅着柳志文的耳朵拎到了人前,怒冲冲道:“我家志文从你家买的鸟蛋,他好心呈给了县太爷,结果孵出来的,是鸡崽子!你这不是坑害我家志文吗?” 柴小桃顿时明白了,语哥儿卖给柳志文知更雀蛋,柳志文又卖给了何楠生,结果孵出来了鸡崽子! 人家何县令上了当,受了骗,自然要追究责任了! 可是,自己已经退了钱、道过歉了!柳氏也没说过把蛋卖出去了啊? 柴小桃不乐意道:“婶子,我家语哥儿卖你家志文鸟蛋是不对,可我知道后就登门道歉了,你也收下钱了,还说蛋打碎了所以没还给我。把鸡蛋充做鸟蛋卖给县太爷的事儿,是你的事儿,与我们家根本就没有关系啊!” 柳氏眼珠子一瞪怒道:“秦氏,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啊!你什么时候退给我钱了?什么时候告诉我家鸟蛋是鸡蛋了!你这是成心坑害我家志文啊!” 柴小桃登时气结,这柳氏平时看着挺好的人,没想到这么自私自利没担当! 可叹自己心思太单纯,当时没有找第三人在场作证! 受原主影响,在柳河村,论人品,自己拼不过柳氏,论威望,更是拼不过柳里正,自己纵有一百张嘴,也没有人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柴小桃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环视了众人一周,忿然道:“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没人会相信,我无话可说!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想把屎盆子强扣在我家语哥儿身上,我跟他玩命!” 语哥儿听了,小眼睛红红的,小小的身子挡在了娘亲身前,小脸一肃道:“错是我犯的,与我娘无关,你们不许难为我娘!” “语哥儿!”柴小桃把语哥儿拉在身后,一副老母鸡护崽儿的模样道:“卖鸟蛋给柳志文的错,我们家已经认了错,并承担了责任;卖鸟蛋给县太爷的事,是柳家的事,与我们家无关!这错,我们不认!” 何楠生推开院门,走进院中,走到柴小桃面前两步远,面色淡然如水道:“我信你。” 柴小桃以为自己听错了,怔然的看着何楠生,不明白何楠生为何会信她的话。 何楠生摊开手掌心儿,里面蹲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崽,虽然是只冒牌货,但成长得还不错,何楠应该没有因为它“冒名”而虐待它。 柴小桃呆愣的摊开手心,何楠生把小鸡崽放在了柴小桃的手心儿,转脸对柳志文道:“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实话,认了错,就还有考生资格;否则,不仅你要退出书院,考生资格也会被取消。” 柳志文吓得脸色惨白,紧张的看向山长, 山长点了点头道:“县太爷的意思,就是本山长的意思,你好自为之。” 几乎没有过多考虑,柳志文“扑通”一声跪倒了,哽咽道:“回山长,回大人,是我奶奶不让我说实话的。那天,秦婶子确实带着语哥儿来道歉了,不止道了歉,退了钱,还给我家拿了一坛子虾皮,但当时我已经把鸟蛋卖给县太爷了,我、我不敢要回来,怕山长不让我上学......” 柳里正一看露馅了,脸上挂不住,回头就甩了柳氏一耳光,骂道:“你这妇人干的好事!竟然瞒着我干了这丑事!还不快把钱还给县太爷,向秦娘子认错!” 柳氏灰溜溜的拿出一吊钱还给了何楠生,却并没有向柴小桃道歉。 整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大家伙纷纷散去了。 何楠生抬腿要走,柴小桃声如蚊鸣道:“大、大人......” 何楠生回头,柴小桃双手捧着鸡崽递了回来,尴尬道:“大人,您的鸡......” 何楠生皱起眉头道:“既然你知道它叫鸡、而不叫知更雀儿,你还递还给我做什么?” 柴小桃尴尬答道:“无、无功不受䘵,民女也不能白得了只鸡啊......” 何楠生挑了挑眉道:“你犯的错,你来弥补,你替本官养着吧......” 何楠生迈着方步走了,柴小桃石化在风中了,抬起手掌心,与小鸡崽对视,小鸡崽乖巧的“叽叽”两声,柴小桃叹了口气,把小鸡崽放进了自家的鸡群里,很快“叽叽”声一片了。 . 转眼到了收麦子的日子了。 柴小桃家没有劳力,便去求了劳动力比较多的李三放家。 李家欣然同意,李家男人们齐动手,秦家的五亩地,一天就收完了。 黄昏时候,李三放用驴车帮运回了最后一车麦子,拉到村口的晒场晒麦子。 全村的麦子都会放在这里晒,看青的轮流看守,而且偷粮是重罪,倒是不担心有人来偷。 看着李家男人帮柴小桃家热火朝天的干活,宋二酸声酸气道:“自己家的都没收割完呢,倒是帮寡妇家收上了!” 李三放瞪了一眼宋二道:“快闭上你的臭嘴吧,人家秦娘子对俺媳妇和㭺妹子都有救命之恩,帮干点儿活儿怎么了?倒是你,不是还帮刘寡妇家收地呢吗?!” 宋二被怼得闭了嘴,看着远远走来的柴小桃,活色生香,窈窕身姿,眼睛都快发直了,越发觉得刘寡妇是根草,这秦寡妇才是朵花。 小桃走了过来,把手里竹筒递给了李三放,问道:“李三哥,你喝口水先解解渴,我家麦子咋样?粒儿成不?” 李三放点了点头道:“秦娘子,我看了乡亲们收回的麦子,属你家的粒儿最沉实!” 小桃弯下腰,拿起一颗麦穗,还别说,粒大而沉,非常不错。 李三放对小桃道:“秦娘子,我娘子说你收完地后想在地里种两亩地大白菜、三亩地土豆,我们家也会种茬土豆,买土豆栽子时,给你家一起买点儿?我家种完就给你家种上,成吗?” 小桃万分感谢道:“那就太谢谢三哥了,省去了我不少力气。” 李三放看了看天色道:“秦娘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柴小桃点了点头道:“多谢李家哥哥,我把麦子归置一下就回去。” 麦子收回来了,晚上的时候要捆在一起,早晨的时候再平铺开来。这样各家各户好区分一些。 ------------ 第037章 刘寡妇的报应 柴小桃正捆着麦子呢,身侧突然多了一双手,要帮自己捆麦子,柴小桃回头一看,竟然是宋二。 柴小桃忙喝斥道:“别动我家麦子!” 宋二涎着脸道:“小桃,秦沐都没了三四年了,你一个女人带着三孩子,身边没个男人哪能成?以后让我来帮你吧!” 柴小桃顺手抄起割麦子的镰刀,横在胸前道:“宋二,我劝你收了你那龌龊心思!你若敢不轨,我就敢喊人,看青的就在附近!” 宋二不以为然道:“柴小桃,凭你的名声,看青的来了,会相信我对你意图不轨,还是信你想勾引我?” 宋二又要往小桃身前凑,柴小桃毫不留情的就是一镰刀,吓得宋二疾退了一步,如果退得迟了,这镰刀可就把胸口划出个大口子了。 宋二脸色惨白,怒叱道:“柴小桃,你疯了,要杀人不成?” 柴小桃撇撇嘴道:“宋二,你若敢不轨,我就敢杀人!杀了你,你这张臭嘴就坏不了我名声了!不信你就过来,看姑奶奶敢不敢弄死你?!” 在坟茔地的时候,宋二已经见识过柴小桃拼命的模样了,现在的柴小桃,更是一脸的狠戾,弄不好还真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宋二一看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好外强中干的“哼”了一声,离开了晒场。 柴小桃把麦子归置在了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发现讼哥儿坐在院门口等她。 见娘亲回来了,立马笑容绽放,乐颠颠的跑了过来,把一只小筐拎给小桃,邀功似的说道:“娘,我采了一筐蓝莓。” 竟然满满的一筐,小桃捡了一颗放在嘴里,有点儿甜,酸味儿占大部分,这些若是全吃了,满口牙都不够倒的。 小桃狐疑道:“讼哥儿,你怎么采这么多的草莓?咱家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讼哥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是李三婶家的春华想采蓝莓,听说那里出现过狼,自己不敢去,便让我跟着。一个传两个,两个传五个,五个传十个,最后我一个人,带着村里十一个女娃子去采蓝莓,一人给我一捧,就变成一筐了......” 柴小桃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肌肉虬实的讼哥儿,后面如串蚂蚱似的带着十一个小女娃采蓝莓的情况,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没想到惹男孩子讨厌的讼哥儿,竟然因为一把子力气,招女娃子喜欢,成了临时保镖了!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觉得滑稽。 小桃接过筐,看着大半筐的蓝莓,突然想起了自己上次在县城买了一斤白糖,可以做蓝莓酱吃。 小桃说到做到,把蓝莓洗净了,和白糖一起熬成果酱,香气四溢。 借着晾凉的间隙,把馒头切成片煎了一下,抹了果酱吃。 三个孩子吃了,一脸的惊喜。 讼哥儿一脸高兴道:“娘,太好吃了,明天我问问春华还采不采蓝莓!” 小桃指着一大坛的蓝莓酱道:“你可别再采了,现在刚刚是夏天,果酱放不了太长时间,明天你跟娘去挖野菜吧,咱家的菜越来越不够吃了!太费了!” 家里养的动物越来越多,一只母鸡、两只公鸡,二十一只小鸡崽,六只猪崽,五只兔子,无数条鱼......再加上四口人,一家多少张嘴啊! 总吃粮食太浪费啊,柴小桃决定去挖些野菜剁碎了喂,这样可以省大白菜和粮食。 . 第二天,语哥儿和言哥儿看家,小桃和讼哥一人背了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篓子,往山脚走去挖野菜。 怕再遇到狼,讼哥儿除了拿菜刀,还扛了一把二齿钩。 很显然,自从上次意外刨了头野猪,使得讼哥儿发现了趁手的“新武器”,那扛二齿钩的模样,让小桃不由得想起了猪八戒,忍俊不止。 到了村人经常挖野菜的地方,发现刘寡妇和与她相好的妇人也在那儿挖野菜,小桃不愿意与她挨着,便拉着讼哥儿往前走了一段。 今年秋天算是丰收,粮食刚收成,园子里都有菜,野菜不太受欢迎,小桃很快挖到了不少种野菜。 什么笤帚苗、猪毛菜、苋菜,很快就挖了满满两篓子。 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声。 娘两个顺着惊叫声望去,发现远处,刘寡妇用手捂着一起那个妇人的嘴巴,不让她喊叫出来,眼色机警的瞟着柴小桃母子方向。 见柴小桃望向她这个方向,慌张的用篓子扣住了什么东西。 讼哥儿想要过去一探纠竟,被柴小桃一把拉住道:“别去了,人家不想让咱看,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根据刘寡妇的动作,柴小桃猜测,可能刘寡妇挖到了什么珍贵药材。 山里就是有这种好处,说不定撞大运就会有意外之喜。 比如自己采到了蚌珠;前一阵子,村里一个妇人还挖到了一颗何首乌。 看刘寡妇的模样,肯定不比何首乌差。 人家明显不想让娘两个知道,自己何必自讨没趣的去凑热闹呢? 反正野菜也挖得差不多了,娘两个背着野菜先回家了。 柴小桃把一部分野菜叶子喂了兔子,一部分野菜剁得稀碎,和了面煮成糊,喂了猪崽儿和鸡。 又把沤好的猪粪和兔子粪扬在了养蚯蚓的箩筐上面。 忙活完了又来做饭,快要好饭的时候,林翠翠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屋,拉着小桃的手就往外跑,边跑边道:“小桃,快跟我看热闹去,刘寡妇不是总欺负你吗?这下子报应来了!” “报应来了?她咋了?”柴小桃吓了一跳,上午挖野菜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会儿功夫就遭“报应”了?什么样的“报应”?不会是刘寡妇怀孕的事儿被人发现了吧? 林翠翠道:“听说是吃了什么东西中毒了,里正让人请郎中去了,若是救不过来,可就挺尸了!” “啊?”柴小桃无比诧异,被林翠翠拖着跑到了刘寡妇家。 刘寡妇家院里院外围了一群人,刘寡妇就平躺在院子里,身体抽搐着,嘴吐白沫,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柳里正脸色铁青,对刘寡妇的独女刘香兰怒骂道:“就知道哭、哭、哭!一问三不知!还不快舀点儿大粪水去!” 刘香兰手都哆嗦了,啥忙也帮不上,还是一个邻居婶子看不过眼儿,回到自己家,拎出来一个给孙子接尿的夜壶来,让人用筷子撬开刘寡妇的嘴,猛劲儿往里倒尿。 这东西,这味道,柴小桃看着都觉得恶心,何况是被喝到肚子里呢?刘寡妇很快就呕出不少东西来。 ------------ 第038章 挖池塘 刘寡妇醒了,唔唔的哭了起来,哭得里正更加心烦了,怒叱道:“娘两个一个德性,哭什么哭,快说说咋回事啊!” 刘寡妇叫了声女儿香兰的名字,用手指指向屋里,这回刘香兰总算聪明一回,明白娘亲的意思,进了屋,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 只见布包里,卧着一棵药材,上面结着成串的籽,下面长着一块白根,像是人形的娃娃,还有不少须子。 难道这是人参? 刘寡妇指着“人参”,声音哽咽道:“柳里正,我冤的慌啊!我和张兰去挖野菜,挖到了一颗这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人参,我俩说好了先放在我这儿,明天一早就去城里卖,卖的钱,我俩二一添做五,一人一半。回到家,我用笤帚扫根子上的土,不小心弄掉了两根须子,听说这东西大补,我就顺手含嘴里了,没想到,就中毒了。” 柳里正和村民们也是一脸懵逼,人参应该是大补的药材,咋能中毒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叫,郎中请到了,看了一眼布包里的“人参”,又诊了诊脉,颇为淡然道:“中商陆毒了。” “商陆?”柳里正狐疑道。 郎中撇撇嘴道:“我一年得瞧几个中商陆毒的。商陆长得跟人参很像,很多村民见了,自以为发财挖到了人参。其实,商陆也是一种药材,只不过是外治痈肿疮癣的,直接内服就中毒了。” 柳里正忙问道:“刘寡妇能不能有大碍?” 刘郎中诧异的看了一眼刘寡妇,随即说道:“已经吐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只是......” 郎中“只是”了半天,便没有了下文。 最后只收了十文钱诊钱,便匆匆离开了,这态度,明显有问题,搞得柳里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小桃大抵能猜出郎中态度怪异的原因,应该是郎中诊断出了刘寡妇身怀有孕,但听柳里正称呼刘寡妇为“寡妇”,郎中就不敢说出真相了,要知道,有些地方对寡妇不是很包容,甚至会沉塘,最后选择缄口不提了。 柴小桃仔细看了一眼刘寡妇的面容,刘寡妇面色寡淡,无风无波,难道,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儿? 事不关己,柴小桃回了家,在院子里继续剁野菜。 林翠翠也跟着进了院,看着手脚变得异常勤快的小桃,又看着院里欣欣向荣的景像,不由得感慨道:“小桃,你变了!” 柴小桃吓了一跳,手里的菜刀都忘了剁了,只听林翠翠继续说道:“肯定是因为前几天你过生辰,又大了一岁,懂事了!所以你才这么勤快的赚钱!快告诉我,你咋把这些活物养得这么欢实呢?!” 柴小桃暗暗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林翠翠发现自己换了芯儿了呢! 正在逗盆里鱼苗的语哥儿听了,不由得显摆道:“田婶子,我娘可厉害了,孵了十二个鸡蛋,出来二十只小鸡崽!一条鱼,变成了这么一大盆鱼!” 林翠翠一脸错愕道:“十二个鸡蛋出来二十只小鸡崽儿?鱼甩下的籽也能活吗?我前些日子刚孵了二十个鸡蛋,结果只出来十一个鸡崽,你可真够厉害的!” 林翠翠眼睛一亮,凑到小桃身前道:“小桃,你啥时候再孵鸡崽儿?帮我也孵二十个鸡蛋呗?不用二十出二十,二十出十六、七只也比我强啊!” 柴小桃点头道:“我家又攒够二十个鸡蛋了,这两天正要孵呢!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你若是想孵,就赶紧把鸡蛋拿过来吧。” “好咧!”林翠翠兴奋的转身要走,小桃把她叫住了,从坛子里舀出一碗蓝莓酱,递给林翠翠道:“你怀了身孕了,爱吃这酸甜的东西,给你一碗尝尝。” 林翠翠直接用手指头抹了一指头,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眼神儿一亮道:“真好吃,小桃,你可真厉害!” 林翠翠匆匆忙忙回了家,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拎了一只篮子,下面是半篮子茄子豆角辣椒等青菜,上面放了二十个鸡蛋。 两人进了屋,小桃把鸡蛋捡出来分成两堆,指着其中十四颗一堆的鸡蛋道:“这一堆儿是能孵出鸡崽的,其他六个不成。” 林翠翠连忙举手发誓道:“小桃,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这些鸡蛋,我是挨个儿照了油灯的,都有黑点儿,应该能孵出鸡崽儿!是不是你眼睛看不清楚,用不用再拿油灯照照?” 柴小桃拉下林翠翠发誓的三根手指头,坦然道:“我没有怀疑你骗我,就算是有黑点儿的蛋,也有可能因为放的时间长了,或者被人晃过了等原因孵不出鸡崽来,我家还留了几个给孩子吃的鸡蛋,跟你换六个,愿意不?” 林翠翠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道:“你愿意,我自然就愿意!烧炕得费柴禾,我让田乾明个儿给你送些柴禾来。” 柴小桃翻了记白眼儿 道:“你不是说咱俩是整个柳河村最好的姐妹吗?赁的客气干啥?再说,你不是给我拿了半篮子菜吗?” 林翠翠挠了挠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过说好了,你家如果想吃菜,到我家园子里摘就是。” 柴小桃答应了一声。 送走了林翠翠,见语哥儿还守着鱼盆呢,一脸的愁容。 走过去,鱼盆里的小鱼苗长大了不少,看着密密匝匝、眼花缭乱的。 语哥儿抬起头来道:“娘,鱼太多了,要不然用咱家水缸养吧?” 小桃刮了下语哥儿的小鼻尖道:“用水缸装鱼,你和鱼喝一缸水啊?再说,鱼苗还会再长,鱼缸也装不下啊!” 语哥儿兴奋的小脸再度露了愁容。 柴小桃房前屋后转了一大圈,目光最后停留在院后面靠墙的一块儿空地上,斩铁截铁道:“挖个池塘,把鱼放在塘子里来养!” 语哥儿一听登时来了精神,立即帮小桃清理杂草。 讼哥儿撸胳膊挽袖子,拿起铁锹开始挖塘子。 塘子暂时不需要挖太大,长十米、宽两米半,一方小的长方形塘子。 怕水池里的水变得浑浊,小桃决定明天到河边捡些石头来,碎石头砸实铺在塘底,大石头垒在塘边,再放些水草,这样既能养鱼,又成了李家院里的一道风景线。 ------------ 第039章 老公爹是老蟊贼 第二天早晨,小桃先去晒场把粮食铺开,再带着讼哥儿、言哥儿去河边捡石头、挖水草。 到下午的时候,一方池塘终于呈现在眼前了,把鱼苗放在里面,娘几个喜笑颜开,如同完成了一件旷世奇作。 一家人正高兴着呢,李三放突然跑了过来,急切道:“秦娘子,你快到晒场上看看吧,有人在晒场抢你家粮食呢!” 抢粮食?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简直无法无天了! 柴小桃顺手抄起剁菜的菜刀,讼哥儿拎起二齿钩就奔了晒场。 吓得李三放瞪圆了眼睛,这个、这个秦娘子,现在的脾气,这么暴躁的吗?不会出人命吧? 言哥儿一见大事不好,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晒场上,村民们正围着一辆毛驴车,毛驴车周围,站着三个男人。 而毛驴车的木厢里,已经堆满了被割掉麦竿的麦穗儿。 满满的一大车厢,一点余缝儿都没有。 柴小桃家五亩地,就算麦穗长得好,也就产出七百斤左右,这么大一车,去掉麦壳等毛重,也得有四百斤左右,是小桃家一大半的收成。 每亩地还要交税粮五十斤,五亩地就是二百五十斤,柴小桃家最后剩下五十斤左右的粮食,一家四口省吃简用也只能吃两个月。 柴小桃当时就红了眼眶了,这是简单的粮食吗?这是一家四口的命根子啊! 见柴小桃来了,秦父仿佛来了主心骨,对李大放道:“俺就说俺不是偷粮食的,你说啥也不信!现在俺二儿媳妇来了,你不信就问问她,她认不认识俺,俺是不是她公爹?” 李大放看向小桃,小桃果断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个老蟊贼!” 老汉的脸顿时黑了,李大放等几个看青的立即要扭着老汉去见里正。 老汉对柴小桃破口大骂道:“柴小桃,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俺家老二不在了,你就养汉子来对付你老公爹吗?快让他们撒手!” 见老头儿说得头头是道,柴小桃问身侧的讼哥儿道:“讼哥儿,这老头儿是你爷吗?” 讼哥儿撇撇嘴道:“抢咱家粮食,就是要咱家的命,就不是我爷爷!” 听这话,这老头儿应该是秦沐的爹、柴小桃的公爹了。 这讼哥儿,果然只长了个吃心眼儿。 只要涉及到吃的,可以做到六亲不认。 这时言哥儿跑过来了,对老头儿解释道:“爷,您别生气,我娘前几天晕过去了,醒来以后就坏了脑子,根本就不认识人,而且,” 言哥儿一脸“悲凄”的看了柴小桃一眼,一脸懊恼的对老头儿道:“而且,我娘还动不动就打人、骂人,把野猪脑子都刨了两窟窿......” 啊? 柴小桃一脸懵逼,言哥儿这话说的......自己好像成了傻子,不撒个泼、打个滚,都对不起当时晕那么一下子...... 于是,柴小桃把柴刀一下子扔向了车厢,吓得秦父、大儿子秦雨,三儿子秦云立即跳到一边,直接钉在了车板上。 随即,柴小桃又抢过讼哥儿手里的二齿钩,刨向了毛驴车车板。 只听“咔嚓”一声,二齿钩刨在了车厢上,柴小桃用力一撅,身单力薄,一下子没撅动。 言哥儿见了,暗暗怼了讼哥儿胳膊肘一下,两兄弟同时伸手去“抢”二齿钩,言哥儿嘴里喊道:“娘,你别冲动,别伤着我爷......” 兄弟两个这么一用力,被二齿钩刨中的车板被硬生生薅了下来,车上的麦穗儿哗啦啦掉了一大半,柴小桃兴奋的双手左右开攻,把麦穗拼命往车下划拉。 老汉一看不干了,上去要撕扯柴小桃,言哥儿和讼哥儿冲上来,拦在了柴小桃身前。 言哥儿对老汉道:“爷,我娘病了,脑子不清楚,你不能怪她,我爹已经不在了,你若想打,就打我出气吧!” 言哥儿把脑袋伸过来,一口一个“爹已经不在了”,分明是在提醒秦父在欺负孤儿寡母呢! 秦老头懊恼道:“脑子不清楚也不能不孝顺公爹、婆母娘,再敢装疯卖傻,我替沐儿把她休出秦家!” 言哥儿脸色一落道:“爷,我娘哪不孝了?每年的孝顺只多不少吧?” 秦老头指着车上的麦穗道:“今年,还没给呢!” 言哥儿压下心底的怒火,心道爷爷这是贪便宜贪惯了,每年七月麦子收成了,赶着驴车、带着人,到晒场上直接拉麦穗就走。 因为柴小桃在村里人缘太差,村人根本没人管她家的粮食,今天碰巧赶上李家兄弟看青,柴小桃又有恩于李家,这才及时得了信儿拦下了秦家父子。 言哥儿对李三放道:“三叔,你家有秤吧,借给我一下好吗?” 李三放点了点头,赶紧跑回家拿秤去了。 言哥儿转回头对秦老头道:“爷,当时分家时说好的,每年我们二房拿出一百斤粮食做孝顺,现在就称一百斤,马上可以拿走!” 老大秦雨不乐意道:“现在拿走的是湿粮,压秤!应该过几天再来拿干爽粮!” 柴小桃咧嘴一笑道:“好啊,要不,等到过春节的时候再来拿?” 这一笑,笑得很诡异,秦雨几乎可以笃定,等到过春节再来拿,秦沐家这三个无底洞似的半大小子估计吃得连壳都不剩下了。 刚才柴小桃狠戾的模样还在眼前浮动呢,老三秦云咬了下下槽牙道:“爹,大哥,咱今天就拿!不能再等了!” 秦云转脸对柴小桃道:“今天拿走也行,但都是没脱壳的麦穗子,要多给二十斤。” 柴小桃看了一眼言哥儿,言哥儿点了点头,这个时代,孝字大于天,装疯卖傻争回不少粮食,小桃已经很满意了。 很快,李三放把秤拿过来了,帮称了一百二十斤的麦穗儿。 秦家三父子重新把麦穗装了车厢,一个人特意坐在车厢里,扶着被柴小桃用二齿钩刨掉的车板,灰溜溜的走了。 柴小桃终于松了口气,对李三放道:“李三哥,实在太谢谢你了,没有你,我家的麦穗就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李三放忍不住被柴小桃的话呛得连咳了三声,有生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把孝敬公爹形容成“肉包子打狗”呢,不过,还挺贴切的。 李三放忙摆手道:“不用谢,跑趟腿通知的事儿,主要还是你和言哥儿、讼哥儿厉害,硬把东西给抢回来了,刚才你拼命的样子,还挺唬人的。” 柴小桃叹了口气道:“李三哥,不是唬人,这粮食就是我家的命根子,如果他们不还给我,我真的会拼命的。” 李三放赞许的点了点头,粮食就是庄稼人的命,被人抢一个麦穗都心疼,何况拉走一大车? 这秦家真不是东西,明明知道秦家二房有三个儿子要养,还硬生生抢走大半的收成,这不是成心让孤儿寡母喝西北风吗?太不是人了。 ------------ 第040章 魏彪上门 回到家,柴小桃心情不错,用剩下的油梭子,做了白菜油梭子馅水饺。 满满的四盘饺子端上来了,言哥儿则默默的进了伙房,拿出中午剩下的半碗高梁米冷饭,蹲在炕角独自吃了起来,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小桃狐疑道:“言哥儿,你不喜欢吃饺子吗?” 自打穿越以来,小桃还没见过谁家包饺子呢,她以为孩子们会香得恨不得咬了舌头,可是言哥儿竟然吃起了剩饭,难道言哥儿不喜欢吃饺子? 言哥儿摇了摇头道:“我今天在晒场撒谎了,说娘亲坏了脑子,应该受罚。” 柴小桃恍然大悟,原来,言哥儿是因为在晒场上,对秦父说自己脑子坏了,迫使柴小桃不得不“发疯”抢粮的事而自我反省呢。 小桃把言哥儿拉回到炕桌上,把一个饺子夹在言哥儿的碗里,笑道:“咱家团结一心,一致对外,成功保住了粮食,这是好事,我不仅不会怪你,还要夸奖你呢,只是,” 小桃的脸有些垮。 言哥儿紧张的看着小桃,追问道:“只是什么?” 小桃调侃道:“只是,咱下次换个方法行不?你这个,好是好,就是有点儿费娘,我可不想装疯卖傻了!” 自己可是柳河村的村花呢,怎么可以这么不顾形象? 言哥儿知道娘亲没怪她,也咧嘴笑了,夹起饺子开始大快朵颐,吃得这叫一个香,十足一个小馋猫,哪里是不爱吃的样子! 吃完了饭,小桃拿出林大同给的那盘算盘,小心翼翼撬开了竹节,把上面一行的两行珠子,拆了下来。 三个儿子看着稀奇,语哥儿把玩着卸下来的珠子,狐疑道:“娘,林掌柜给咱好好的算盘,你怎弄坏了啊?怪可惜的!” 小桃宠溺的刮了下语哥儿的小鼻尖道:“林掌柜说了,我家语哥儿是做大生意的料儿,我自然得好好培养了。这算盘上面的两行珠子,只用一行就可以,娘教你打一种特殊的算盘,将来算盘可以印在脑子里,直接就能口算算账,可厉害了!” 语哥儿惊得张大了嘴:“这么厉害?娘,你以前就会吗?” 柴小桃:“......” 柴小桃一怔,没想到自己得意忘形,卸了老底了。 柴小桃忙解释道:“娘是听林掌柜说起府城有人这么打过算盘,寻思 着我家语哥儿聪明,肯定能成。” 柴小桃忙把重新组装好的算盘拿过来,给语哥儿示范打算盘的手势,然后教语哥儿反复打一加一,一直加到一百,然后再减一,一直减到零。 语哥儿顿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小手如安着小飞轮似的拨动着,越打越快,嘴里不住的叨咕着“一加一加一加一加一......一百减一减一减一减一减一......” . 第二天一早,小桃正在剁野菜拌猪食鸡食,门前戛然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跳下两个人,竟然是荟萃楼掌柜林大同和威远镖局镖头魏彪。 柴小桃忙擦了擦手上的野菜汁,开了院门,把林大同和魏彪让进院里来,热情问道:“林掌柜,魏镖头,你们怎么找到我家来了?” 林大同和魏彪扫视了一眼整个秦家,发现房子虽破,院子虽小,但还算整洁,养的、种的活物很多,每一分土地都利用上了,倒是一户正经过日子人家。 林大同对魏彪笑道:“老魏,你来说?” 魏彪脸色一红,偷瞟了一眼柴小桃,心突然跳得有些厉害。 上次两人路上匆匆一面,柴小桃穿着男装,脸上还涂得灰扑扑的,完全看不出容貌,今日一见,林大同并没有骗他,这个秦娘子,长得真好看。 这还是穿着粗麻布衣、没有任何首饰的情况下,这要是打扮了,不得让男人眼珠子惊掉了啊! 魏彪有些不敢说话了,对林大同声如蚊鸣道:“大同,还是你、你说吧。” 林大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魏彪一眼,随即对柴小桃道:“秦娘子,魏镖头帮咱去府城卖蚌珠的时候,遇到了鸿艺轩的洪掌柜去收蚌珠,他愿意四吊钱收一颗,还缺五十八颗呢。收购价格虽然和府城一样,但可以省去咱去府城的路程。” 魏彪忙插嘴解释道:“秦娘子,我、我不是不、不愿意帮你卖,是想着在县城卖比府城省事些,你家里挺困难的,能、能早些拿到钱......” 林大同懊恼的瞪了一眼魏彪,矬子面前不说矮话,哪有当人家面说人家过得困难的? 林大同连忙把话拉回来道:“秦娘子,魏镖头是想说,他送镖不经常路过府城,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帮你卖上蚌珠,换钱比较慢。” 柴小桃狐疑道:“林掌柜,咱本来就是卖四吊钱一颗,是卖府城还是卖鸿艺轩,你做主便是,还特意跑一趟我家做什么?” 林大同一脸不好意思道:“秦娘子,你上次不是和鸿艺轩闹的不愉快,所以我没敢擅自做主。你不介意咱就卖,你菲介意咱就不卖,我听秦娘子的。只是,如果不卖的话,就得等魏镖头往府城跑镖的时候再卖了。”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鸿艺轩要买蚌珠,价钱也合适,咱就卖呗。只是,我现在手里没有蚌珠啊,能不能采到、采到什么成色的,也得看运气啊......” 林大同摇头道:“没事,我没跟鸿艺轩签协议,有多少卖他多少,没有就不卖了,这次机会难得,正赶上孙小姐订做珍珠披风,要不然不会需要这么多的蚌珠。” 柴小桃点头道:“好,我一会儿就去试试。” 聊了半天,还没给两个人倒水喝呢,柴小桃不好意思对二人道:“林掌柜,魏镖头,我一个寡妇家,就不请二位进屋坐了,二位如不嫌弃,就在院中乘乘凉,我去给二位倒碗水解解渴?” 魏彪站起来想走,被林大同扯住,对柴小桃道:“那就有劳秦娘子了,这一路上,却实有些渴。” 柴小桃进屋去倒水,林大同则带着魏彪在院子里参观起来,令两个人奇怪的是,明明是破旧的农家,但却让人感觉到勃勃生机。 无论是鸡、兔子、猪,还是院里的一颗李树、半园子的大白菜都长势特好。 魏彪紧张的扯了下林大同的手,憋红了脸道:“大同,我、我想茅房......” 林大同气道:“瞅你那熊样,见着秦娘子紧张成这样?” 魏彪紧夹着双腿,看样子真要憋不住了。 林大同往后院方向扫了扫,指着一个用板条夹的帐子道:“那个,应该是茅房,快去快回。” 魏彪扁着嘴道:“你、你陪我去,我怕......” 林大同恨铁不成钢道:“秦娘子还能吃了你不成?你还是个镖头吗?丢死人了!” 嘴里骂魏彪不争气,林大同却只能陪着魏彪去茅房,嘴里碎碎念的在茅房外李子树下等魏彪。 ------------ 第041章 县太爷是禽兽? 魏彪只是看见柴小桃有些紧张,进了茅房仿佛又不怎么想去解手了。 搭眼观察了下茅房,和想象中农家的茅房既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就是很干净,茅坑里没什么粪水,茅坑上的踩板很干净,旁边一只柳编的筐子,还盖了盖子。 打开盖子,里面整齐的摆着巴掌长的高梁杆,高粱杆从中间劈开,应该是擦屁股用的,虽然简洁,每根杆子却都很干净,应该是洗过晾干的。 出来后,再后院是一方长方形的河塘,河塘旁边是一圈大石块儿,其中一块儿石块儿中间有凹槽,凹槽里放着清水,刚好可以用来洗手。 放眼望向河塘北面,最北侧有一方黑糊糊的坑,闻味道应该是沤肥用的粪坑。 粪坑与河塘中间有一架简易的草棚子,棚子下面一个似乎是碗架子改成的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三只大圆笸箩,里面装着像粪土一样的东西,不知道养着或种着什么东西。 魏彪没好意思走近去看,老老实实的净了手,走回到桃树下。 只见林大同站在桃树下,不耐烦的抖着脚,而他脚旁,除了杂草,还长着两棵茁壮的圆型叶片的植物,林大同只要稍微挪一下脚,就会踩得结结实实。 魏彪紧张的对林大同道:“大同,你别动!” 林大同吓得登时不敢动了,紧张道:“老魏,有、有蛇吗?” 魏彪摇了摇头,慢慢走过来,把林大同用力往旁边一扯,小心蹲下身子看着脚下的两棵草,喃喃自语道:“秦娘子,竟然在家里种人参?” 林大同诧异道:“人参?你看差了吧?这两棵草是人参?” 魏彪笃定道:“我开镖局前和老把头上山采过参,绝对不会看错。” 林大同走回来,也低下头观察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秧苗,不可思议道:“我滴天老爷,我只听说人参是野生的,有专门的采参人,没想到有人会种人参?秦娘子要是有这手艺,岂不成了会下金蛋的母鸡?!” 小桃端着水碗出来,看见两人正在低头研究着两棵人参,心里“咯噔”一下,忙走过来解释道:“这东西叫商陆,听郎中说能治疥子癣子,我家讼哥儿脚上生了癣子,就特意种了两棵。” 林大同诧异道:“不是人参?” 小桃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是,我特意管郎中要的商陆种子,不会错。” 林大同狐疑的看向魏彪,魏彪意味未明的看了柴小桃一眼,随即点头应和道:“应该是我看差了。” 林大同撇撇嘴道:“你呀你,刚才还跟我吹牛说上山采过参,这么快打眼了吧!我就说没有人能人工种活人参吧!” 林大同和魏彪走回到院中,接过小桃手里的水碗。 小桃又回屋拿出两个小木扎出来,让两人坐着喝水。 水碗里的水是热的,碗底沉着一小撮褐色的麦粒,喝了一口,唇齿间全是麦子的焦香味。 林大同一挑大指道:“秦娘子,你竟然想到炒麦粒泡水喝,还挺香的呢!” 小桃嫣然一笑道:“现在麦子刚下来,有一些没成熟的麦粒,我就炒了一些大麦茶,如果喜欢,我给你和魏镖头一人拿回去一些。” 林大同毫不客气答道:“好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小桃只好再次回屋,包了两布包大麦茶给了两人。 毕竟是寡妇家,两个人喝完了一碗水,便坐上马车走了。 . 二人离开后,邻居王婆子,猫着腰从墙脚缩回到屋里去,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道:“不要脸!这回刮上有钱的男人了,还坐着马车呢!” 王老汉看了一眼老婆子,忍不住劝解道:“老婆子,人家老秦家,不就当年垒墙的时候秦沐占过咱家半墙地吗?咱家院子地方大,儿子又做生意挣着钱呢,秦沐也死了,你还记较当年的事儿了,有意思吗?” 王婆子瞪了一眼王老汉,嗔怪道:“邻里间砌墙各占一半地是常理,秦沐非要占咱家地砌墙,贪便宜没够,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让他死在战场,媳妇在家勾搭男人!如果不是跟她做邻居,我至于不敢让儿子回家吗?就怕被她贴上!” 王婆子对秦家怨念太深了,王老汉见劝不动老婆子了,叹了口气不再劝了。 而柴小桃呢,哪知道背后有人嚼她的舌根子? 此刻的她,背着篓子,带着讼哥儿往河边去了,一颗珍珠五吊钱,那个什么孙小姐做什么珍珠披风,还缺五十八颗,这可是难得“割韭菜”的机会,小桃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因为不少村人前往晒场,小桃怕村人看见她下水,带着讼哥儿又往河的上游多走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这才把蓑衣放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对讼哥儿叮嘱道:“讼哥儿,你就在这里看着蓑衣,抽空捞些河虾,娘回去再做些虾皮。” 讼哥儿满口答应了。 有了上次“砸人”的教训,聪明的小桃让讼哥儿帮自己编了个带盖子的小篓子,牢牢拴在腰间,随时采到河蚌随时放在篓子里。 这一次小桃游了很久,直到天色昏暗才往回游。 如果不是怕讼哥儿黑天遇到野兽,打了鸡血似的小桃甚至想捞一宿了河蚌了。 游回了放蓑衣的地方,旁边有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小桃以为是讼哥儿,没有多想,直接上了岸。 哪知那身影突然开口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竟然不是讼哥儿的声音,是何楠生! 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衣裳都贴在了身上,虽然天色昏暗,也难免“春光乍现”! 小桃反应挺快,如同下饺子似的“扑通”跳进河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对着何楠生气恼道:“怎么是你?讼哥儿呢?” 何楠生皱紧了眉头道:“我哪知道你儿子在哪儿?我从山上下来,看见岸边放着蓑衣,猜想你会回这里来,便在这里等你了。” 这是守株待兔的意思吗? 等等,不对劲儿。 柴小桃瞪圆了眼睛,何楠生看见蓑衣就知道是自己,那是不是说明,他上次被河蚌砸头后见到穿蓑衣的自己,就已经知道是自己了,那他为何没有戳穿自己? 没等柴小桃想明白,何楠生已经转过身,走到远处一株大树后面说道:“你出来吧。” 柴小桃如小仓鼠般盯着何楠生方向,上了岸,把蓑衣穿了,对何楠生道:“我先走了,去找我儿子。” 何楠生没说什么,柴小桃急匆匆往家的方向走,与何六儿和何十五走了个对头碰。 柴小桃诧异的看向着何十五的腹部,那里,竟然冒着幽幽的绿色,还微微鼓起! 自己的眼睛,只有见到女人怀孕时才有绿色光晕,难道-----小厮打扮的何十五,其实是个女娃?还怀有身孕? 想起上次何楠生头顶上的红云,难道这个老男人,是何十五肚子孩子的父亲? 何十五,刚刚十二三岁啊!何楠生,你个老男人,最起码二十多岁了,竟然对未成年女娃下手! 你个禽兽!畜生!淫贼! 柴小桃愤懑的看向何楠生,如果眼神能杀人,此时的何楠生,已经被柴小桃的眼刀凌迟了! 虽然天色昏暗,何楠生还是接收到了柴小桃身上莫名的恶意。 何楠生的第一反应是,柴小桃是因为自己出现在蓑衣旁边而恼怒。 何楠生心里别提多委屈了,他第一眼看见蓑衣,本能的就想到别人可能会拿走蓑衣,或者是柴小桃上岸时看到不该看到的,自己特意打发走了何六儿和何十五,一直闭着眼睛跟她说话,她怎么就不领情呢? 你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 ------------ 第042章 培育珍珠 柴小桃着急找讼哥儿,不再理会何楠生的八卦事,赶紧往村子方向走去。 “娘!娘!”讼哥儿的声音从树林深处方向传来,小桃赶紧迎了上去。 讼哥儿心情不错,兴奋的一蹦一跳的,肩上扛着二齿钩,二齿钩的一根齿子上,贯穿了一只野鸡脑袋。 随着讼哥儿的走动,野鸡在身后一悠一荡的,像一只上吊的野鸡,看着怪瘆人的。 讼哥儿兴奋的把野鸡挑在身前,对小桃道:“娘,我刚才撵野鸡去了,我厉害吧,见它要跑,一二齿钩扔过去,直接就贯穿了脑袋!咱晚上有野鸡肉吃了!” 野鸡一下子挑到小桃眼前,吓了小桃一跳,赶紧后退了两步,不满道:“讼哥儿,我给你的任务是守着蓑衣,结果你半途而废跑去追野鸡。顾此而失彼,如果野鸡没追上,就啥也没落下,啥事也没做好。晚上咱家可以做鸡肉,只是,你不能吃,只能看着!” 讼哥儿:“......” 娘又这么处罚人! 讼哥儿卸下腰间的篓子,委屈的打开盖子,指着一篓子的河蚌和河虾道:“娘,可实际上,我不仅追上野鸡了,还搂了虾、捞了水草和河蚌呢,哪件事儿做的都挺好的啊!” 柴小桃:“......” 柴小桃懵逼了眨了眨眼,人家讼哥说的对,他啥也没损失啊,除了,让自己撞见了何楠生。 小没硬着头皮没有松口,讼哥儿的性子,随意性太强,必须得好好板一板性子,保证将来成为一个有纪律、有担当的男子汉,免得他将来成为一个反复无常、爆戾凶狠的叛国将军。 讼哥儿别提多沮丧了,本以为抓到了野鸡会被娘亲夸奖呢,结果不但没夸奖,还要被罚。 讼哥儿跟在柴小桃屁股后边,灰溜溜的回了家。 . 再说何楠生,何六儿和何十五走了过来,何六儿从怀中抱出三个土样道:“少爷,今天我找到三个土样。” 何十五则从怀中掏出两块石头来,递给了何楠生道:“少爷,这是在南北半山腰各采的一块石头,回去咱把石头开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少爷要找的东西。” 何楠生挑眉道:“十五,为啥要回去开石啊?现在开不行吗?如果只是普通的石头,咱也免得费力再拿回去了。” 何十五恍然,尴尬的挠了挠头道:“还是少爷聪明,小的竟然忘了这茬儿了,现在就开石。” 何十五把两块石头并排放在地上,何楠生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何十五道:“用我的雀舌宝刃,免得你的匕首又报废了。” 何十五接过匕首,只用了一成力气斩石,毫不费力的就把石头一分为二了。 一颗石头里,仍旧是灰扑扑的石头颜色。 另一颗石头里,则是润青一样的翡翠色,很纯粹,一看就成色不错。 何六儿兴奋道:“少爷,这山里竟然有玉矿!太好了!” 何楠生皱着眉头道:“何六儿,我千里迢迢从京都来这里,不是来寻宝的。” 何六儿忙收了笑意,一脸肃然道:“我知道了,少爷。” 何楠生往前走去,何十五立即跟上,何六儿还是忍不住把劈成两块儿的玉石揣在了怀里,喃喃自语道:“我可做不到少爷那般视金钱如粪土!什么翡翠珠宝可劲儿的来砸我吧。” . 柴小桃回到家,烧了热水,把小鸡蜕了毛,肉切成块儿,用大锅做了一道小鸡炖蘑菇,锅最上边一圈内壁贴了饼子,这样就可以主食副食一锅出了。 把讼哥儿篓子里的东西倒出来,上面只一捧子河虾,一面大多是河蚌。 小桃只粗略看了一眼,没有绿色光晕,应该没有一只带蚌珠的。 除了这些东西,搂是的篓子上还刮了两株水草。 小桃把篓子拿到池塘边,把水草、河虾都扔在了水塘里,刚要把河蚌要扔进去,手突然又缩了回来。 小桃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件事。 旅游时,她曾经看见卖家卖一种星星或心状的珍珠,当时好奇和卖家攀谈了一会儿,卖家人挺实诚,对小桃知无不言,说是人工在河蚌身体里植入不同形状的贝壳做的内核,日积月累就会长成内核同样形状的珍珠。 物以稀为贵,一旦弄出来,一定值不少钱,自己为何不试试呢? 小桃把过去吃完后堆在墙角的河蚌壳收集起来,对讼哥儿说道:“讼哥儿,我现在给你个将功折的机会,用蚌壳帮我磨出心状和星星状,越多越好。” 讼哥儿脸上顿时见了笑容,立马拿了蚌壳,跑到池塘边的石头上去磨蚌壳了。 当鸡肉炖好了,小桃把讼哥儿叫进屋里来吃饭,讼哥儿乐颠颠的捧回了一大捧星形或心形的贝壳。 连小桃都叹为观止,讼哥儿的劲儿也太大了吧,这么一会儿,磨出这么多来。 吃完饭,小桃用东西撬开、撑开河蚌边缘,用筷子小心翼翼把星形和心形贝壳殖入河蚌内膜里,然后闭合,放在了河塘里。 处理完毕这些,然后拿出了自己捞回来的几只河蚌。 因为有了培殖珍珠的想法,小桃这次决定生取珍珠,这样河蚌就能活下来,帮她二次甚至三次孕育珍珠。 这次收获不小,开出十一颗圆珠,二十颗扁珠。 开不出蚌珠,小桃犯愁,开出来蚌珠后,小桃还是犯愁。 上次去褚家医馆卖蚌珠时,褚郎中解释说,经历褚顺事件后,褚夫人不让褚郎中囤货了,尤其是蚌珠粉这种需求量少的药物。 小桃把圆珠和扁珠分开来装,圆珠攒几天再一起卖;扁珠只能先囤着了,最不济也可以碾成珍珠粉,喝掉或敷脸美容。 收拾停当了,小桃想起了白天魏彪和林大同来时的场景。 小桃几乎可能笃定,魏彪已经认出来自己在桃树下种的两棵人参,因自己打死不承认,魏彪最后竟选择帮自己打掩护,承认是他认错了。 魏彪,为什么帮自己说谎呢? 还有,魏彪为什么会来?如果只谈生意,林大同一个人来就成了,为何带着魏彪来? 小桃总觉得林大同和魏彪两个人,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甚至,醉翁之意不在酒。 ------------ 第43章 偷学问的贼 第二天一大早,院门被笃笃敲响。 小桃开了院门,来人挺意外,是被褚顺拐卖、一直没在村中露面的李萍。 李萍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看不出有大碍,看到小桃,有些不好意思道:“秦娘子,早就应该来谢你,但我娘怕我听见闲言碎语想不开,不放我出院。今天好说歹说才放了行。被拐的事儿,真的真的感谢你。” 李萍眼圈有些红了,感叹自己命运多舛,到年纪订了亲,结果男人甩了她跟寡妇好了;以为遇到了心上人褚顺,却是个拐子,险些被卖了。 如果没有柴小桃提供了线索,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李萍每想及此就后怕,双手紧紧拉着小桃的手,说不出的感激。 小桃反拉住李萍的手安慰道:“老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缘份一定会到的,只是比别人的迟一些罢了。” 李萍摇了摇头道:“秦娘子,我已经想开了,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只要活着就不易啊。” 李萍向院中瞟去,见院中央放着空篓子和菜刀,猜想小桃应该是想出去挖野菜,便笑着对小桃道:“秦娘子,我知道一个地方,野菜多,景色好,村人们不怎么去,我带你去好不好?” 不等小桃拒绝,李萍已经进院,背起了篓子和菜刀,笑颜如花的看着小桃。 小桃回了个微笑,进屋又找了另一个篓子背在身上,俏皮的对李萍道:“走吧,免费的劳工,不用白不用。” 一句玩笑话,迅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到了李萍所说的地方,柴小桃终于知道李萍所说的“景色好”的意思了,一处长长的斜坡,斜坡下方长着野菜;斜坡上,开了半坡的黄花。 小桃欣喜的摘了一朵黄花,放在鼻翼处嗅了嗅。 李萍对小桃邀功似的说道:“这花好看吧?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枯坐,看着花,闻着香,心情能好不少。” 小桃笃定点头道:“看着这花自己心情好啦!这是黄花菜,炒着吃、拌着吃,都好吃!咱不挖野菜了,改摘花!” 李萍忙制止道:“秦娘子,这花不能吃。听老人们说过,灾年时有人吃过这花,结果恶心、呕吐外加拉肚子,心跳得还厉害,郎中说这东西有毒。” 小桃的手已经停不下来了,连摘了六七朵放在篓子里,解释道:“这花叫黄花菜,鲜花有毒,干花没毒,还很美味呢!我吃过,相信我,没错的。” 李萍自然不信,但见柴小桃坚持,她也没办法制止,只好帮小桃一起摘花,边摘边劝小桃放弃吃花的念头,没等做完小桃的思想工作呢,半坡的黄花已经全进了篓子。 刚才还是黄花爆满坡,瞬间变成了秃头坡。 李萍一脸沮丧道:“秦娘子,我有点儿后悔带你来这儿了......” 小桃笑道:“等我晒好了请你吃黄花菜,你就不会后悔了。” 两人一起往家赶。 走到家门口时,小桃发现自家门口竟然围了好些村人。 柳里正和一个穿长衫的先生已经进了自家院子,对着言哥儿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言哥儿的脸色很难看,讼哥儿一脸的愤怒,想要冲上去理论,被语哥儿拼命拉着。 小桃紧走了几步,推开看热闹的乡亲,回到院中,把言哥儿拉到自己身后,对柳里正道:“柳里正,我家言哥儿犯什么错了,他还只是个孩子,有什么事儿您先跟我说。” 柳里正黑着脸道:“你家言哥儿平时看着挺乖巧的,没想到还是个偷学问的贼子!没交束修就跑到人家德贤书院听课,让郑先生给逮个正着。咱柳河村的脸,都让你儿子给丢光了!” 德贤书院是隔壁德贤村的私塾,离柳河村六七里地远,言哥儿竟然跑那么远去听课? 小桃看向言哥儿,一向胆大、主意正的言哥儿,竟然也没了主意,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转,一脸委屈道:“娘,我、我没进书院里去听,是在书院外听的,如果不让听,我、我以后再也不去了,我、我真的不是偷学问的贼子,不是......” 看着委屈的言哥儿,小桃的心被石头撞击一样的疼,揽了下言哥儿的瘦小肩膀,安慰道:“咱没进书院,就不算贼,绝对不算!” 一听这话,郑先生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靡专靡有,受之父母。鸣鹤匪和,析薪费荷。慈母,多败儿!” 前面几句柴小桃听不明白,但后一句“慈母多败儿”却听得真真切切的。 柴小桃顿时火冒三丈,怒叱郑先生道:“郑先生,为人师表,德字为先,你因我儿子在院外听了你上课,便兴师动众来我家污蔑我儿、讨要束修,简直德不配位、枉为人师。以后别说交束修,就是白请我儿子去听课都不会去的!” 郑先生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怒叱道:“无良泼妇,你懂得什么是做学问?只会无理谩骂,撒泼耍浑,有你这样的娘亲,生出这样做贼的儿子便不足为奇了!” 讼哥儿气得要扑过来,被小桃一把个眼刀给瞪了回去,转过脸来,对郑先生轻眯了眼道:“郑先生,论起做诗,我也会一二。先生上门讨束修这件事,我看就可以做诗为:‘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郑先生气得脸色铁青,一甩袖口怒道:“你个腌臜妇人,听课交束修,天经地义,你怎么还骂人呢?无理取闹!” 柴小桃走到篓子前,把篓子里的黄花倒了一地,顿时花香四溢。 又让语哥儿进屋把昨晚剩下的炖鸡肉拿了出来,在郑先生面前晃了一晃。 搞得郑先生和柳里正莫名其妙。 让语哥儿把鸡肉拿回了屋里,小桃这才问郑先生道:“郑先生,这花是什么味道?那菜是什么味道?” 郑先生不明所以道:“你什么意思?以为老夫七窍闭塞吗?花是清香味儿,鸡肉自然是肉香味儿了!” 柴小桃冷哼一声道:“你闻了我家的花香和菜香,我管你要香脂钱和菜钱,不过分吧?” 郑先生:“......” 柴小桃继续说道:“在院墙外讲课,只能一知半解,并没有嚼碎了、揉烂了印在脑子里,就如同闻了花香和菜香,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解饿一样,您若是要束修钱,我就只好要香脂钱和菜钱了。” 村民们不懂什么大道理,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 乍一听郑先生和柳里正的话,乡亲们自然而然的认同言哥儿是偷学问的“贼”; 现在听了柴小桃的话,又恍然大悟,言哥儿根本没有被郑先生亲自指导过学问,只是在书院外听了一耳朵,路过私塾听了一耳朵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个个都要被讹束修银子?那也太不讲理了。 这文人耍起无赖来,也挺可恶的。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遇上泼妇秀才也没辙。 郑先生对柳里正一甩袖子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柳河村,一辈子也休想出来个做学问的人!” 说完,郑先生气鼓鼓的走了。 柳里正气得狠瞪了一眼柴小桃,赶紧追郑先生去了。 ------------ 第44章 再遇狼 看热闹的乡亲们都走了,李萍担心的拉着小桃道:“小桃,你这下可把里正彻底得罪了。” 柴小桃叹了口气道:“我早就把他给得罪了,不在乎多这么一次。不过,今天这事儿倒把我弄糊涂了,柳里正为啥护着外人,反而不帮村里人呢?这心,都快偏到咯吱窝去了!” 李萍撇撇嘴道:“我知道为什么。柳里正的孙子柳志文眼瞅着秋试考童生,需要两个秀才对他的德行联名保举,柳里正本来找好了两个,一个就是王满,但因为王满跑了,只能再找另一个,估计就是这个郑先生。” 柴小桃恍然,怪不得柳里正的脸成了猪肝色了,真是----活该! 李萍帮自己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柴小桃心里过意不去,让李萍在院里等着,自己则拿着筐和剪子转到柴禾垛后面,割了半柳筐的蘑菇,递给了李萍道:“这是我自己种的红碗草蘑,你拿回家吃吧。” 李萍虽然经过两次情变,但毕竟还是个十八岁少女,好奇心重,转到柴禾垛后面,发现柴禾垛与墙中间,窄窄的一长条地面上,竟然密匝匝的长了一片蘑菇,看着就招人稀罕。 李萍一脸兴奋道:“秦娘子?你竟然在家种活了蘑菇,太厉害了!咦,还有我喜欢吃的油蘑?” 李萍弯腰要摸一个刚拱出芽苞的“蘑菇”。 小桃吓得忙制止道:“李萍!别动!那个、那个‘油蘑’还没长大呢!” 小桃紧张的看着李萍,生怕她认出“灵芝”来。 李萍一脸欣喜的看向小桃道:“秦娘子,你直接叫我名字了?以后,我也直接叫你小桃姐了,行吗?” 柴小桃忙不迭的点头,只要别弄坏灵芝,叫自己“阿姨”“奶奶”都成啊。 李萍道了谢,挎着篮子回家了。 . 李萍走后,言哥儿低着头走到小桃身前,红着眼圈道:“娘,我、我不该总偷偷摸摸去听课,不该让郑先生找到家里来,我,又给家里添麻烦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偷偷去听课了,你怎么罚我都成。” 小桃心疼的抚摸着言哥儿的小脑袋,目光炯炯的问道:“言哥儿,你告诉娘,是不是想读书?” 言哥儿迟疑了下,摇了摇头。 小桃轻眯了眼,语气威胁道:“言哥儿,不许撒谎!” 言哥儿只好改摇头为点头道:“娘,我愿意读书,可书院的束修太贵了,我不用上书院,在生活中也要以慢慢学学问。不信娘可以考我,我已经把咱家地契上的字、咱家欠田家借据上的字,店铺的幌子、匾额上的字都认全了!” 小桃无比震惊,这孩子得有多好学,把目光所及的字给认全了! 果然,是走科举入仕的料子。 小桃沉吟片刻道:“言哥儿,娘想办法凑束修,送你去书院读书!” 言哥儿错愕的看向娘亲,眼眸中,有感激,也有探究,甚至有迷茫。 郑先生找上门来,言哥儿以主,就算娘亲不毒打他,也会臭骂他一顿,骂他癞蛤蟆想上天,泥腿子做梦想当官。 没想到,娘亲不仅帮他怒怼了郑先生和柳里正,还异想天开的要送他去读书,娘,得是多娇惯自己啊! 言哥儿小眼睛红彤彤道:“娘,有您这句话言哥儿就心满意足了,咱家才吃上几天饱饭,我不能自私的上学读书。” 小桃不以为然道:“先别讨论之件事了。” 左右现在没攒够钱呢,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小桃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树立了目标,攒钱,供言哥儿进学堂。 . 中午简单做了一锅面疙瘩汤,吃完了饭,小桃立即带着讼哥儿,再次跑到河边去捞河蚌了。 近处的河蚌都捞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小桃只能游得更深更远了,成果还不错,又捞到了十只河蚌。 小桃深感欣慰的在河中央露出头换气。 这一换气不要紧,竟然与一匹来岸边喝水的狼对上了眼。 一人一狼,一陆一水,就这样对视着,空气登时凝固了。 在小桃暗自庆幸自己在河里、狼在岸边的时候,狼扑通一下入了水,四肢刨动,向柴小桃游了过来。 小桃顿觉毛骨悚然,自己竟然忘了,狼,和狗同宗同族,也是会游泳的! 小桃顿觉大事不妙,一转身子,飞快的向河下方游去。 一狼一人,在河里开展了拉距战。 狼用力向前一窜,一下子咬住了小桃的裤腿,小桃用另一脚猛踹狼头,撕拉一声,裤子被撕下来一长条。 小桃哪管什么裤子,继续拼命前游。 狼再次追了上来,仍旧咬向小桃破了裤腿的脚踝,没有了裤子遮挡,小桃的脚踝这次被咬了个结实。 小桃再次用另一只脚踹飞狼头,只是这次,没有上次幸运,脚踝上的肉被生生撕下一条,疼得小桃倒抽了一口凉气。 既然在水里打不过狼,小桃选择弃水上岸,摸到一棵树就爬了上去。 爬上去以后才发现,这树长在河边,只一个半人高,两条胳膊粗,支撑着柴小桃略有些丰腴的身材,已经有些不堪其重了。 狼上了岸,一窜跃起,险些再次咬中小桃的脚踝,小桃吓得“啊呀”一声,身子本能的上窜,树干被压得更低,甚至传出轧轧要折断的声音。 小桃吓得不敢动弹了,心跳到了嗓子眼儿,眼睛四面扫视着,寻找最佳逃跑路径。 突然,一个人,闲庭信步了向河边走过来,悠闲的模样,仿佛走的不是莽莽山林,而是自家的后花园。 是何楠生,小桃心里不由得吐槽,他一个堂堂县太爷,总出现在山里,难不成有什么怪癖? 出现在山里也就罢了,偏偏与自己隔三差五的见面,这孽缘可真够深的。 小桃本能的对何楠生来的方向喊道:“何楠生,快跑,有狼!” 何楠生驻足,抬眼,成功看见了远远挂在枝头、飘来荡去的柴小桃。 何楠生不仅没跑,反而小跑着过来,瞟了一眼恶狼,抬眼看向柴小桃道:“秦氏,你自己身处险境,本可以以我引狼、自己脱险,为何反而通知我逃跑?” 柴小桃懊恼道:“你个傻子,不逃跑,反而跑过来,就为了和我探讨这个?” 何楠生笃定点头道:“是啊,我想知道为什么?” 真是个迂腐书生。 柴小桃气得想骂娘,气道:“因为你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来了也是喂狼,还不够狼塞牙缝儿的,行了吧?” 何楠生瞪圆了眼睛道:“你就这么笃定我来了就是喂狼?” 两个人一唱一和,狼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呲着牙向何楠生扑了过来。 ------------ 第45章 予其惩而毖后患 连狼都嫌弃何楠生和柴小桃啰嗦了,弃了树上摇摇欲堕的柴小桃,转而扑向何楠生。 没等狼扑到呢,突然窜出一道身影,手起刃落,狼连挣扎一下都没来得及就倒下了,倒在地上以后,脖腔子里的血才喷出来,可见匕首有多快。 身影站定,是何十五,那个漂亮小厮。 柴小桃吓了一跳,这个十二三岁的漂亮小厮,竟然会武功?武功还这么高? 柴小桃笨拙的从树上爬下,向何楠生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何楠生脸色一凛,立即挽着小厮的手转过头,以背对着柴小桃。 柴小桃莫名其妙,自己不过想谢谢他而矣,他突然转过脸去是几个意思? 没等柴小桃想通,何楠生已经从怀里拿出帕子,将自己眼睛蒙了个严严实实。 何十五有样学样,从怀里也掏出帕子,把眼睛蒙了起来。 两个人目不能视物了,这才转过身来,何楠生对柴小桃道:“后面有个山洞,你跟我去,把衣裳烤干再走。” 柴小桃这才低头看自己身上,春光乍现,若隐若现,难怪何楠生蒙了双眼,这是怕自己讹上他以身相许?哼,他想得美! 柴小桃不由得看向何十五。 何楠生一个大男人,眼睛蒙了帕子也就算了,何十五一个男扮女装的女娃,怎么也蒙帕子? 柴小桃目光下移,愕然发现,何十五的小腹上,没有了那日所见的绿色光晕。 柴小桃的心咯噔一下,绿色光晕没了,说明什么?说明何楠生强制何十五堕了胎儿!这个禽兽! 柴小桃气炸了肺,但人家是官,自己是民,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柴小桃叹了口气,尽量温柔的拉起何十五的手,柔声细语道:“真的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何楠生蒙了眼,以为柴小桃在对他道谢呢,心里别提多熨贴了,答道:“去烤衣裳吧?” 柴小桃狠狠剜了一眼何楠生,冷然答道:“民妇的儿子在下游等着民妇呢,民妇走了!” 说完,不等何楠生回答,柴小桃已经先离开了。 何楠生急切的摘下帕子,不乐意道:“这女人什么态度?前一刻还在柔声道谢呢,下一刻怎么就冷嘲热讽?” 何十五吓得赶紧把双手背在了身后。 何十五虽然蒙了眼,但他是被柴小桃拉了手的,自然知道柴小桃那句道谢是对他说的,结果大人会错意了! 绝对、不能说实话。 何十五有些结巴道:“大人,可能、可能秦氏脚踝受伤、心情不好......” 看着一溜滴向下游方向的血迹,何楠生迈步想追下去,又不甘心追下去,尴尬的立在那里。 何十五转到河边的树下,捡起一只小篓子,递给何楠生道:“大人,小的在树下捡到一个篓子,应该是秦娘子的,咱还给她吗?” 何楠生看着滴血的方向,笃定点头道:“自然得还。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何楠生接过小篓子,急切的向下游方向追去。 走不多时,遇到了一条鬣狗,应该是循着血腥味儿追踪柴小桃的。 何十五乖觉的上前,手起刃落,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终于看见柴小桃和讼哥儿了,柴小桃已经穿上了蓑衣。 看见何楠生后,小桃本能的向何十五投以同情的目光,向何楠生投以嫌弃的目光,然后,转过头,像没看见何楠生一般。 何楠生被弄得莫名其妙,本能的把小篓子背在了背后,同样像没看见柴小桃似的绕了过去。 何十五撵了两步,提醒何楠生道:“大人,篓子还没还给秦娘子呢......” 何楠生眼色无波,一字一顿道:“予其惩而毖后患。” 何十五:“......” 好话赖话都让大人给说了,自己还说什么呢? 何十五闭嘴不再说话,跑去取马车了。 . 讼哥儿扶着小桃儿回了家,看见娘亲受伤了,言哥儿和语哥儿都慌了神,全力把小桃扶上了炕。 言哥儿打来温水,语哥儿帮洗脚踝上的伤口。 伤口像翻着的小孩子嘴一样,看着悚目惊心,言哥儿更是抑制不住的哭泣道:“娘,都是我不好......” 柴小桃翻了记白眼儿道:“言哥儿,以后不许再说自己不好,在娘的眼里,言哥儿将来读书做大官也好,在田里收麦子做农户也好,都是最好、最好的儿子,谁也比不上,给金山银山也不换......” 言哥儿突然一拧身跑回了屋,隔着伙房,仍能听见言哥儿嘤嘤的哭泣声。 语哥儿眨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喃喃道:“娘,语哥儿也做娘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儿子,好不好?” 语哥儿夸张的说了无数个“最好”,有点儿与言哥儿争宠的意味儿了。 小桃忍俊不止,微笑着用手拍了下讼哥儿的肩膀,又拍了下语哥的,俱与荣焉道:“你们三个都是娘的好儿子。” 语哥儿和讼哥儿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家人的心,靠得更近了。 欢笑之余,小桃却暗叹了口气,都怪自己不争气,跑的时候不知道把篓子扔在哪里去了,十个怀蚌珠的河蚌,就这么没影儿了。 怀蚌珠的河蚌越来越难找,看来只能依靠人工培植了。 不一会儿,言哥儿眼睛红肿的再次进了屋,这次,手里多了一长条白布,上面肉眼可见的滩着一层绿色的草汁。 柴小桃可怜兮兮的看着言哥儿道:“言哥儿,娘能不能不包这草药......” 言哥儿面色肃然,语气笃定道:“不行!良药治病!” 娘俩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换了身体,言哥儿是爹,小桃是女儿呢! 柴小桃根本倔不过言哥儿,很快,脚踝处多了一条奇丑无比的、渗着绿汁的白布条。 柴小桃面色别提多沮丧了,自己不是不想治病,而是单纯的嫌弃这药丑! . 何楠生气鼓鼓的回到县衙,脑海里都是柴小桃对他怪异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柴小桃的救命恩人,换做别的女人,早就想方设法对自己以身相许了,这个柴小桃可倒好,连个笑脸都欠奉!就像是自己欠了她八百吊钱一样!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院里,何六儿正往一张桌子上摆着石头,见到何楠生回来了,忙道:“少爷,小的又弄回来三个土样,六块石头,借您的雀舌宝匕开石看看吧?” 何楠生把雀舌宝刃扔给了何六儿。 有了神匕加持,六块石头从中间一分为二,结果什么也没开出来。 何六儿只好把石头堆放在了桃树下。 ------------ 第46章 小样,跟姑奶奶斗 何六儿用雀舌宝匕开了六块石头,结果大失所望,里面什么也没有开出来。 何楠生不屑的瞟了一眼何六儿道:“今个儿白跑一天?” 何六儿委屈道:“少爷,小的只是偶尔运气不好而矣,明天就好了。” 何楠生轻叱了一声道:“昨个儿、前个儿你也是这么说的。” 何楠生把手里的篓子递给何六儿道:“把河蚌打开。” 何六儿诧异道:“开河蚌?少爷,这东西腥得很,肉还硬,一点儿也不好吃。” 何楠生皱了眉头道:“让你开就开,哪那么多废话?仔细着点儿,主要看看里面有没有蚌珠。” 何楠生的手,本能的摸向腰间的一只香囊,香囊里,圆鼓鼓的几粒圆珠儿,其中一颗是珍珠。 何楠生的手,本能的抿着珍珠,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河蚌,眼眸如一潭水,异常深邃。 上次他意外被柴小桃用河蚌打了头,鬼使神差的把河蚌拿回来,结果开出了一颗蚌珠,就是腰间的这颗。 当时何楠生只以为柴小桃运气好。 这次却有所怀疑了。 近村的河里,河蚌千千万,柴小桃为何舍近求远、冒险去深山水域采河蚌? 深水域的河蚌千千万,柴小桃为何只选这十个?这绝对不是偶然。 何六儿用匕首撬开所有河蚌,无一例外,里面全都有蚌珠,有一颗的,还有五颗的,攒在一起,足有三十多颗。 何六儿捧着一掌心的蚌珠,对何楠生欣喜道:“少爷,小的、小的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何楠生轻眯了眼道:“一只河蚌有珍珠,那是运气;十只河蚌里都有蚌珠,那就是眼力了。不过,这眼力好的人,不是你,而是秦娘子。” 何六儿不服气的拿起蚌壳,观察蚌壳边缘,发现河蚌在他之前并没有撬过的痕迹,十选十中,这得是什么眼力? 何楠生对何六儿吩咐道:“六儿,准备十只新河蚌,与这十只被撬开的越像越好。” 何六儿诧异道:“少爷,你要新河蚌做什么?” 何楠生嘴角上气道:“是运气、还是眼力,明天就知道了。” . 小桃在院子里伸着懒腰,因为三个儿子的坚持,她今天只能在家里养脚踝,言哥儿去挖野菜,讼哥儿去打水,语哥儿则去挖喂蚯蚓的腐土。 柴小桃有些忧心忡忡。 一家四口人,张嘴吃饭就是花钱,更何况,她想让言哥儿正而八经的去学堂读书,而不是像原著里那样,通过歪门斜道参加科考、留京,最后成了权倾朝野的大奸臣。 小桃的眼睛,落在了人参草上,久久没有离开。 既然采不了河蚌了,那不如把这两棵人参卖了吧,褚郎中一直在研究种活人参,还说过,只要种得活人参,他会重金回收,因为鲜参籽和鲜参叶有安神的作用。 人参还没长成,卖不了大价钱,柴小桃的眼睛又扫过鸡窝和猪圈,小鸡、兔子和猪虽然长大了不少,但离杀肉卖钱还得段日子呢...... 小桃不由得叹了口气,古人诚不欺我,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刨除还了林翠翠的债务,买盐买粮等,小桃手里还有一两多银子,实不够过啊。 小桃正感慨着,院外戛然而停一辆马车。 马车表面虽然处处透着低调,但从马的威武样貌、车厢的材质可以看出来,这辆马车价值不菲。 马夫拿下车踏,车门打开,下来两人:何楠生、何六儿。 柴小桃瞪圆了眼睛,这家伙和自己的孽缘也太深了吧,咱还天天见面呢? 泥巴墙不高,何楠生已经看见了院内的柴小桃,举起手,挥了挥挂在手掌上的篓子。 柴小桃的眼睛登时一亮,自己以为丢了的篓子,竟然被何楠生捡到了,说明,河蚌还在啊。 柴小桃一瘸一拐的走向院门,开了门。 何楠生和何六儿,一主一仆进了院儿,柴小桃讪然接过篓子谢道:“谢大人。” 何楠生挑眉道:“不打开看看?” 柴小桃把篓子里的河蚌倒在了盆里,愕然发现,十只河蚌,竟然一星点儿的绿光也没有了。 柴小桃不敢相信的一只一只拿起来重新看,没有开蚌的痕迹,也没有育有蚌珠的绿光。 柴小桃不满的看向何楠生道:“大人,怎么把我的蚌全都给换了啊?你一个堂堂县太爷,不会贪农女那么点儿蚌珠吧?” 何楠生心中暗惊,表面却云淡风轻道:“我捡到的就是这些蚌啊?你凭什么说蚌换了啊?” 柴小桃登时哑口无言,她总不能告诉何楠生,自己的眼睛不止能看出怀了珍珠的河蚌,还能看见何十五的孕肚,更能看出来何楠生头上的那朵红云。 这一次,何楠生头上的红云,竟比上次看见的深了一些。 如果说上次是飘飘渺渺、一吹就散,这次则是更实质得多了。 柴小桃狐疑看向何六儿身后,何十五并没有来,难道,何楠生移情别恋,喜欢上何六儿了? 柴小桃摒弃脑袋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淡然答道:“民女眼花看错了,就是这十只蚌,多谢大人送回来了。” 柴小桃决定哑巴吃黄莲,把装河蚌的盆子端起来,走向池塘方向。 何楠生好奇的跟了过来,看着柴小桃青葱白一样的手,把河蚌一只一只的放进池塘。 小桃斜睨身后的何楠生,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走到池塘后面的棚子。 果然,何楠生又跟了过来。 小桃伸手在大笸箩里抓出两大团蚯蚓,突然转过身来,把手伸到了何楠生眼着道:“大人快让一让!小心脏着!” 在看到两大团比平时见到的还要肥硕的蚯蚓后,何楠生顿时石化,瞳孔放大,僵了三瞬,才反应过来,跑进茅房呕吐去了。 柴小桃暗笑:“小样儿,跟姑奶奶斗,斗不死你!” 柴小桃拿着蚯蚓来到鸡窝前,嘴里“咕咕”的叫了几声,鸡们立即凑到鸡窝前,两只大公鸡甚至从鸡窝里飞了出来,围着柴小桃“喔喔”的叫着。 小桃把蚯蚓撒下,小鸡们撒欢似的开始吃。 趁这个机会,小桃进入鸡窝,捡出了两颗鸡蛋。 ------------ 第47章 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何楠生从茅房出来,走向院里。 也活该他倒霉,踩到了一条死里逃生的蚯蚓,五彩毛大公鸡顿时翻脸了,脖颈上的毛都炸起来了,扑着叨向何楠生。 何楠生吓得往后跳了三四步,大公鸡犹不知足,傲骄的冲着何楠生示威。 何楠生紧皱着眉头,对柴小桃道:“这只鸡,本官买下了!” 柴小桃斩钉截铁道:“何大人,这可不是普通的大公鸡,是我家‘花花’的相公,小鸡崽们的爹,绝对不能卖......” “一两银子。”何楠生开价道。 柴小桃仍旧摇头道:“我家语哥儿天天喂它,都有感情了,若是卖出去被杀了吃肉,语哥儿会伤心的。” “二两银子。”何楠生笃定道。 柴小桃立即满脸谄媚道:“大人,您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何楠生:“......” 柴小桃立马转进伙房,拿出一串蘑菇干道:“小鸡炖蘑菇也不错,大人带着蘑菇回去吧,这么大一串,只要三十文钱。” 何楠生审视的看着柴小桃,柴小桃尴尬的摸了下鼻子尖,迟疑道:“便宜点儿也行,二十文钱,不能再便宜了......” 何楠生和柴小桃,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各怀心思。 何楠生想的是:都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这个女人,真够贪财的,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柴小桃想的则是:莫不是公鸡二两银子卖贵了,何楠生后悔了?可别因小失大啊! 柴小桃咬了咬牙,把蘑菇串挂在了何楠生手臂上,摊开右手道:“民妇怎么能管大人要钱呢,这蘑菇算是孝敬大人的......” 何楠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在柴小桃以为何楠生要说什么的时候,何楠生转过头,对傻站在桃树下的何六儿喊道:“何六儿,你过来!” 何六儿小跑了过来,看着何楠生手臂上挂着的干蘑菇串的滑稽样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害得何楠生脸上仿佛裂了纹。 何楠生瞪了一眼何六儿道:“给秦娘子二两银子,把公鸡抓走。” 何六儿立马撸胳膊挽袖子开始抓鸡。 结果,他太高估自己的武功,低估了五彩毛大公鸡的战斗力,一鸡一人满院子的跑,最后还是因为讼哥儿回来了,一二齿钩刨来,刨到了鸡脑袋前边,公鸡吓得如同被点穴一般,一动不动了。 何六儿伸手抓起公鸡,一脸惜才的看着讼哥儿,这小子,浑身都是力气,身子还灵活,性子够霸气,最关键的是,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绝对是可调教的上等练功好苗子。 何六儿稀罕的对讼哥儿道:“小子,身手不错,拜我为师吧?” 讼哥儿连看都没正眼看何六儿,不屑撇嘴道:“你连鸡都抓不住......” 何六儿:“......” 何六儿不服气道:“小样儿,瞧不起谁呢?不服咱俩过两招,我赢了就拜我为师?” 讼哥儿摇了摇头道:“不要,我懒得赢你。” 何六儿不气反笑道:“你这家伙,就笃定了自己会赢?” 讼哥儿摇了摇头道:“赢别人不一定,但赢你没问题。” 何六儿本来是想逗弄逗弄讼哥儿 ,没想到反倒被讼哥儿闹得下不来脸。 何六儿摆了一个比武的姿势道:“来......” 讼哥儿不以为然道:“没时间。” 何六儿从怀里拿出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两银子道:“赢了, 这钱归你。” 讼哥儿眼睛一亮,本能的看向娘亲,柴小桃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讼哥儿笃定道:“我娘不让我打架。” 何六儿又加了四两银子,变成了五两银子道:“五两银子?” 讼哥儿呼吸都加速了,紧张的看向娘亲,柴小桃仍旧摇头。 何六儿咬了咬牙,把一整只荷包都递出来道:“输了,你也能得十两银子;若是赢了我,里面最起码还剩下二十两银子,全都给你,输赢都有钱。” 小桃一把把讼哥儿扯在自己身后,对何六儿义正言词道:“别说二十两银子,就是一百两银子,我也不会让我儿子跟你打架的,鸡已经捉给你了,你们可以走了。” 何六儿急道:“二十两银子,顶上十只公鸡呢!你是不是怕我打坏了你儿子?放心好了,我保证不下重手。” 柴小桃黑着脸道:“我亲生的儿子,被别人打一个手指头都不行,你们走吧。” 何楠生错愕的看向柴小桃,自己刚才还以为她是一个贪财的人,没想到她竟然有自己的底线,多少钱都撼动不了,这个底线,大概就是她的亲人吧。 何楠生突然有些羡慕讼哥儿了,有这么好的娘护着,就是吃得不是最好、穿得不是最好,也过得很幸福吧。 何六儿还想要劝劝,何楠生已经开口说道:“何六儿,咱该回去了。” 何六儿只好跟着何楠生上了马车,得得离开。 目送马车离开,讼哥儿拿起了水桶道:“娘,我去打水了。” 小桃狐疑道:“刚才有人我没法问你。你早晨出去时就说打水,怎么没拿水桶,反而拿着二齿钩?” 讼哥儿目光一瞬道:“娘,我陪着春华去采蓝莓了。现在就去打水。” 讼哥儿拿着水桶出去了,在娘亲目光不及的村路上,撒丫子就转上了山。 . 马车上。 何六儿撅着嘴道:“少爷,那臭小子可真是练功夫的好苗子,您为啥 不让我好好试试他呢?若是真好,说不定可以调教被咱所用。”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他娘不会让你试的。” 何六儿不信邪道:“少爷,那秦氏就是个见钱眼开的村妇,之所以没同意,就是看咱不在乎钱,想狮子大开口多讹钱,再加些钱肯定能同意。” 何楠生笃定摇头道:“不会的,她的眼神,我看得出来。” 何六儿狐疑反问道:“眼神?” 自己在那女人的眼眸里,只看到了凶狠,其他倒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正走着,突然马儿咴叫着而立而起,好半天才稳定下来。 何六儿推开马车车门,看见了外面的人,眼眸不由得亮了起来。 ------------ 第48章 秦家没有好东西 拦在马车前的,正是何六儿想要花银子试探功夫的讼哥儿。 七岁的孩子,展开双臂,坚定的站有马前,毫无惧色,对何六儿说道:“你刚刚说的,陪你打架,不管输赢都给银子,还算数吗?” 何六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摇了摇头道:“可是,我现在不想打了,只想睡觉。” 何六儿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讼哥儿立马脸现急色,走到车辕旁边,语气放缓道:“我跟你打,如果、如果二十两太贵,十两银子也成......” 何六儿上下打量了下讼哥儿,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道:“输了,二两银子,赢了,五两,你若不同意,那就算了。” 何六儿紧盯着讼哥儿的表情,以为自己往下砍这么多的钱,孩子会生气或不乐意,没想到讼哥儿满脸欣喜,点头如捣蒜道:“好,一言为定,给钱吧。” 讼哥儿把手掌心儿摊到何六儿身前,兴奋的脸色溢于言表,何六儿突然意识到,自己把钱给高了,哪怕自己只给十文钱,这孩子也会同意的。 言出无悔,何六儿捡了二两银子给了讼哥儿道:“先按输的给你,赢了马上再给三两。” 讼哥儿接过二两银子,收在怀里,走到了路边。 何六儿下车,也走到路边,起了比武的手势。 讼哥儿有样学样,别说,学得还有模有样的。 何楠生让车夫把车往旁边赶一赶,坐在车辕上观战。 何六儿突袭一拳,直击面门,讼哥儿身子一蹲,如泥锹般滑向何六儿身下,手成爪状上掏,这一抬猝不及防,卑鄙无下线,何六儿险些中。 何六儿忙往后退,一个扫蹚腿回卷,讼哥儿如猴子般跃起,双腿绞住了何六儿后背。 何六儿双手一钳,如旱地拔葱般把讼哥儿拔出来,挥起拳头就打面门。 讼哥儿身后向侧方一跃,忙摆手道:“不打了,我认输了。” 何六儿:“......” 对方出手,全是毫无章法的野路子,不是掏下盘就是盘上盘,妇人撒泼打滚的打法,不过,倒是挺难对付的。 按这个路数打下去,在何六儿没有用内力的情况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没想到,只三招,也就眨三眼的功夫,秦可讼就认输了。 何六儿诧异道:“你还未必输呢,不想赢剩下的三两银子了?” 讼哥儿嘟着嘴道:“我想赢,可我更怕我娘骂我,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比试也匆匆,只比试三招,对手就直接认输了,这波操作,把何六儿都给整懵了。 何六儿懵逼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外强中干道:“算他有自知之明,被我的英武不凡给吓跑了。” 何楠生了然道:“我敢肯定,他不是怕你,只是怕身上有淤青被他娘骂。他来拦你,目的就是敷衍认输,二两银子已经到手了,赢的人,未必赢;输的人,肯定赢了。” 何六儿:“......” 良久,何六儿终于反应过来,气恼道:“这老秦家,没一个好东西!” 何楠生瞟了一眼何六儿道:“你找一个孩子打架,你就是好东西了?” 何六儿随着何楠生进了车厢,哀怨的对何楠生道:“少爷,你既然看出来秦可讼的目的了,为何不提醒小的,白白损失了二两银子?” 何楠生不以为然道:“你没白损失,也有收获的。” 何六儿眼睛立即放光道:“少爷,小的是不是帮您试探出什么了?这二两银子,能在公中银子里出吗?” 何楠生戏谑答道:“你花钱收获了教训啊!下次不敢小瞧孩子了吧?至于钱嘛,倒是可以公中出,只是,你得帮我做件事。” 何六儿:“什么事?” 何楠生轻眯了眼道:“偷偷潜回秦家,去看看秦氏如何处置咱们拿回去的假河蚌。” 何六儿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他就知道,这银子不好赚,他实在不愿意跟秦家人打交道,从娘到儿子,个个猴精猴精的。 . 柴小桃做好了饭,把饭菜都热在锅里等儿子回来。 等一会儿没有回来,便进屋把上次磨剩下的星星状的蚌壳,拿到了池塘边,捞起一只河蚌,植入星星。 等培植最后一个的时候,柴小桃突然在池塘水的倒影里,看见了一颗人脑袋,正鬼鬼祟祟的探过邻居家的墙头,往自家院里看。 是刚刚离开的何六儿! 小桃吓了一跳,刚才自己没答应他和讼哥儿打架,这家伙竟然跑到王婆子家偷觑自己,真是没完没了了! 小桃状似没发现他似的继续培植蚌珠,培植完最后一只,起身走到棚子下,拿了一小筐喂蚯蚓的腐土,走回到池塘边。 何六儿扒着墙头看小桃要做什么,小桃拎着筐,突然用力一抛洒,一筐蓬松的腐土、如天女散花般抛洒向何六儿。 杀了何六儿一个措手不及。 饶是何六儿功夫不错,闪身躲过了最大两团腐土,但其他腐土如同天女散花般,还是劈头盖脸灌进了脸上、脖颈里一下了,浑身散着臭气。 何六儿错愕了下,随即踏上墙头,借力跃过池塘,向小桃扑来。 小桃脸色突变,这家伙不会恼羞成怒杀人吧? 小桃迅疾后退几步,哪知何六儿并没有追击她,而是伸手从河塘里捞出一只河蚌,撒丫子就跑了。 这是什么意思?小桃一头的雾水。 小桃转回到池塘边,把被何六儿捞河蚌带出来的水草捡起来扔回到池塘里,眼睛突然落在了池子最边角的青石上,那里放着一只墨绿色的荷包。 从放的角度刁钻程度看,不可能是何六儿掉落的,倒像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柴小桃捡起荷包打开,里面卧着三十多颗蚌珠。 柴小桃立即想到了何楠生,既然他开蚌取出了珍珠,为何拿十个没有蚌珠的河蚌还给自己呢? 既然滥竽充数了,为何又把蚌珠还回来? 既然还了蚌珠,又为何派何六儿来偷自己培植的河蚌呢? 这个何楠生,到底是几个意思? 何楠生的一番操作,把柴小桃都给搞懵了,甩了甩乱糟糟的脑袋,蚌珠回来了,就能换钱,总不是什么坏事。 . ------------ 第49章 刘家起贪念 何楠生坐在马车里,并不急着走,悠闲的闭目养神。 半梦半醒间,车门猛的打开,何六儿跑了进来。 何楠生被吓得一激灵,睁开眼睛,看见何六儿,跑得气喘嘘嘘的,头发、身上都粘了腐土,臭气熏天,手里还拿着一只河蚌。 何楠生不满道:“你这是咋了?” 何六儿摇了摇头没回答,先把河蚌交给何楠生道:“少爷,你快看看,秦氏往河蚌里放了什么东西,我没看清,就捞回来了。” 何楠生皱着眉头看向何六儿道:“你浑身都是腐土,不会是被秦氏发现你偷河蚌了吧?” 何六儿目光闪烁了下,坚决不承认道:“没有,小的这身手可好着呢,哪能让人看见偷河蚌,不能够。” 何六儿心中默念,主人没看见的那叫偷,主人看见的这叫抢,我这是抢,不是偷...... 何楠生拿出雀舌宝匕,轻松的把河蚌撬开,从蚌足下方,挑出两颗磨成星星状的蚌壳来。 何六儿“咦”了一声,随即笃定道:“对,少爷,秦氏就是把这东西塞在河蚌里, 然后又把河蚌放回到池子里,她,她是不是在给河蚌用刑?” 何楠生瞪了一眼何六儿,秦氏不可能给河蚌用刑,但是为了什么,他也大惑不解。 . 饭菜都好了,只有语哥挖了一小筐腐泥回来,讼哥儿、言哥儿都没有回来,直到天眼擦黑了,两兄弟才陆续回了家。 小桃心疼的把饭桌摆上,嘴里碎碎念道:“你们两个中午怎么都没回来吃饭?肚子不饿吗?尤其是你,讼哥儿,一上午加一下午,只挑了一担水回来,你是去打水的,还是去打井的?” 讼哥儿眨了眨眼道:“娘,春华下午又让我陪她去采蓝莓了,你知道的,女娃子嘛,胆子小,怕遇着恶狼,我也不好拒绝......” 小桃看向言哥儿,言哥儿忙解释道:“我不放心讼哥儿他们,便跟着去了,既能打柴,又能照看一下。” 柴小桃顿时不好说什么了。 春华是李三放和李氏的大女儿,和讼哥儿同岁,两家人是在柴小桃间接帮了李氏和李萍以后才走得近的。 自己家的农活,收麦子、晒麦子、种土豆白菜、脱麦粒等各种农事,李家的男人几乎全包了,人家闺女想采个蓝莓而矣,就是采个月亮,秦家也得尽量满足啊。 小桃只好对讼哥儿道:“你好好劝劝春华,老吃酸东西对牙口不好,哪能老吃它。” 讼哥儿点头答应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和言哥儿仍旧是早出晚归,小桃甚至开始担心春华的牙还在不在,会不会被野蓝莓给酸没了。 . 小桃脚踝上的伤口彻底愈合了,县里来收税粮、清晒场,李家帮小桃把三袋子麦粒送了回来。 李氏对小桃道:“小桃,把麦子给你拿回来了,等到秋天凉快一些再磨面,省得焐着了。” 小桃笑吟吟道:“月兰,太感谢你和李三哥了,我家地里的活儿基本被你们家全包了。” 李氏不以为然道:“我家别的不多,就是劳动力多,你家那五亩地抢一抢就干出来了。” 小桃拧身回了屋,用草绳捆了一捆黄花菜,递给李氏道:“这是萍儿帮我采的黄花,已经晒好了,拿回去炒着吃、拌着吃,都行。” 李氏一怔,小桃明白李氏的顾虑,忙解释道:“我们家都吃了两顿了,放心,没毒,可香了。” 李氏半信半疑的接过黄花菜,小桃想起了春华爱吃蓝莓,好心对李氏道:“月兰,你家春华这几天天天上山去采蓝莓,采不少了吧?给我拿过来,我帮她做成蓝莓酱吃,省得干嚼酸牙。” 李氏狐疑道:“我娘家幺弟过几天成亲,春华和夏华先去了,没在家啊!也没去采蓝莓啊!” 小桃一听,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讼哥儿和言哥儿连着几天早出晚归,有时候身上还有树枝划伤的痕迹,问他们便说是不小心被蓝莓树刮伤的,现在看来,这两孩子都在撒谎! 等回来的,看老娘不收拾你! . 快到黄昏的时候,小桃正在屋里生闷气呢,李萍突然跑了过来,对小桃道:“秦娘子,你快去看看吧,你家言哥儿、讼哥儿和老刘家打起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怕讼哥儿打架就真的打架了,真是不省心。 小桃气鼓鼓的跟着李萍往老刘家跑。 只见老刘家院里,院中间一个木架子,架子上一口二百多斤的野猪,脑袋上有两个窟窿,汩汩往出冒血。 刘家夫妇站在野猪旁,身后躲着刘大石、刘双石和刘石头三兄弟。 言哥儿和讼哥儿堵在刘家院门口,言哥儿一身一脸的土,讼哥儿身上和脸上却糊了一层血,不知道是野猪的血还是他的血,更不知道受没受伤,或伤在哪里。 讼哥儿手持二齿钩, 堵在刘家院门口,小小年纪,竟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对刘父道:“刘叔,我和你家刘大石商量好的,搭伴进山,打到猎物二一添作五,如果不给猎物,就给一半的钱。你不能因为这次猎到的是野猪,就翻脸不认帐啊!” 刘大石从父亲身后探出脸来,辩解道:“只要长眼睛都能看出来,我和二弟进山打猎有两年了,而你们两个,都是半大孩子呢,会打什么猎?若不是你求着我,我都不稀罕带你俩进山!明明是累赘,还好意思要野猪钱,腆面不害臊!” 讼哥儿气恼道:“你放屁!我什么时候求你带我们进山打猎了?明明是你三弟求我跟你们进山,说是葛猎户不愿意带你们!野猪是我打到的,不信看猪脑袋,上面还有我刨的俩血窟窿呢!” 刘二石跟着狡辩道:“最后一刀是我补上的,不是你!” 讼哥儿怒骂道:“我抡那一下二齿钩,野猪已经死定了,是你非要上去补那一刀,显摆你能耐,屁用没有。我不计较这些,老规矩,要么一半猪肉,要么折成钱给我。” 见柴小桃和李萍进院了,刘母沉着脸说道:“好好管你家儿子。一起进山打猎,我们家出了三口,你们家出了两口,我家大石和双石打了两年猎,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岁;你家言哥儿和讼哥儿呢,一个才九岁,一个才七岁,加一块儿还没我家老大年纪大,都是孩子,分一半野猪,也太不知羞了,看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怜,就给你们家一小条子肉吧!” ------------ 第50章 争肉 从讼哥儿与刘家人的对话中,小桃终于理清事情的基本脉络。 这些天,言哥儿和讼哥儿早出晚归,应该是和刘氏三兄弟进山打猎了。 平时猎些小动物也就罢了,今天运气好猎到了野猪,二百多斤的野猪,怎么着也能卖二两至三两银子,于是刘家起了贪念,想私吞。 小桃狠瞪了一眼言哥儿和讼哥儿,低声嗔怪道:“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忘了刘石头赖你偷乌龟的事儿了?回家再跟你俩算账!” 两兄弟羞愧的低了头。 现在不是跟儿子算账的时候,应该同仇敌忾一起对付刘家人。 小桃沉着脸对刘氏道:“刘嫂子,打猎拼的是能力和运气,拼的不是经历和年纪。野猎的脑袋上,明晃晃的有我家二齿钩的痕迹呢!” 李萍指着野猪脑袋帮腔作证道:“我看见了,俩血窟窿,就是二齿钩刨的。前几天,讼哥儿不是已经用二齿钩刨死一头野猪吗?这孩子猎野猪的手法,比猎户都成!” 刘家人一脸的尴尬,面面盯觑。 老二刘双石一拧身回了屋,拿出一把菜刀来,照着野猪脑袋的俩窟窿就砍了两刀,顿时猪脑袋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清原来的伤口了。 刘大石得逞似的咧嘴笑道:“你们看错了,野猪脑袋上的是刀伤,我二弟砍的,不是什么二齿钩、三齿钩的。” 这也太欺负人了,气得柴小桃浑身都哆嗦了,心里迅速想着该怎么就应对这些无赖。 有心咽下这口气吧,以后这些人肯定会以为秦家母子是软杮子,谁逮着谁捏两下; 有心不咽下这口气,可对方家男人多,自家讼哥儿又是个下手没轻重的,这要打起来,非得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不可。 正琢磨着呢,讼哥儿已经等不及了,举起二齿钩就扑向刘家人。 讼哥儿年纪虽小,二齿钩武得可厉害着呢,已经刨死过两头野猪了,刘家人吓得抱头鼠窜,刘大石跑得最快,甚至钻回到了屋里,反拴了门。 柴小桃吓得赶紧叫道:“讼哥儿,不许伤人!” 只听“扑”一声响,吓得柴小桃一闭眼睛。 再睁开眼睛,发现那把二齿钩并没有伤到刘家人,而是刨在了野猪肚子上,用力往回一扯,二百多斤的野猪,竟被讼哥儿一个人硬生生拖到了院门口,秦家人身前。 讼哥儿对小桃邀功道:“娘,我没伤人,只是想拿回咱家那一半野猪,你若说不要,我就还给他们,我很乖的,听娘话!” 柴小桃和李萍:“......” 刘家人:“......” 今天终于见识了讼哥儿的“乖”了,快吓死人了。 小桃笃定点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该是咱的,谁也不能夺走了!” 听了娘亲的话,言哥儿嘴角上扬,他还以为娘会像以前一样先打他一巴掌呢,没想到竟然是一副母老虎不吃亏的样子,这样的娘,实在太好了。 言哥儿把别在腰间的砍柴刀递给了讼哥儿,讼哥儿就在刘家院门口,高举柴刀,“咣咣”的卸起了猪肉。 因为野猪身上多处被刨、被砍放了血,再加上讼哥简单粗暴的卸肉手法,搞得刘家院口满地的血,看着就让人瘆得慌。 刘家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的。 刘家人以为讼哥儿卸好肉就会走了,万万没想到,讼哥儿不止把肉、把内脏全都各切一半,甚至把大肠头儿都从中间破开了,里面的黑黑、绿绿、黄黄的脏东西洒了刘家一地,满院子臭气熏天。 小桃可以肯定,讼哥儿是故意的,不过,她并没有阻拦,恶人还得恶人磨,对付刘家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就得给他个下马威。 终于全部分好了,讼哥儿把半瓣猪肉放在架子上,用二齿钩钩住了木架子边缘,就这么大咧咧的拖走了。 等秦家母子三人走了,刘家人才反应过来,刘氏指着院门口的腌臜怒骂道:“这老秦家太欺负人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刘石头犹豫了下,走到娘亲身边,扯了下刘氏的袖口,低喃道:“娘,你别骂讼哥儿了,他确实救了我哥啊......” 刘氏:“......” 刘大石顿时恼羞成怒道:“刘石头,你到底是我弟弟还是秦可言的弟弟?要想吃肉就别乱说话!滚回屋里去!” 刘石头张嘴想要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讷讷的闭了嘴。 . 柴小桃娘仨一起往家走。 本来心情雀跃的两兄弟,在看到小桃阴仄仄的脸后,不敢吭气了,只觉得喘气都得小心些。 到了家,柴小桃回屋拿了鸡毛掸子出来,指着兄弟两个道:“说,除了上山打猎还有什么瞒我的?” 言哥儿把打开柴禾,解开绳子,从里面拿出来两根胳膊粗的树枝,递给小桃道:“娘,您上次不是问我柴禾垛下的那块沉香木在哪里砍的吗?我这几天跟刘家兄弟和讼哥儿上山,就为了找沉香木,今天找到了,本想把整棵树弄回来,结果遇到了野猪......” 讼哥儿也乖巧的回到西屋,拿出一块破布,展开,露出里面二两银子三十文钱道:“娘,这是我这几天弄到的银子,我不想娘再为了挣钱受伤。” 这么多钱?三十文钱兴许是打到的小猎物换的,这二两银子呢? 柴小桃诧异的拿起二两银子道:“讼哥儿,你们今天不是第一次猎到大牲口吗?这二两银子是从哪来的?” 讼哥儿忙解释道:“娘,我可没偷没抢,是和那个县太爷身边的名叫何六儿的随从打架挣的,他说了,不论输赢都给我钱,所以我就假意答应,然后直接认输,他连我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柴小桃竟然有些不厚道的想笑,更不知道如何品评两人打架这事儿。 柴小桃肃着脸道:“不管什么理由,进山这么大的事儿,你们都不该骗我,今天就罚你们两个一人二十鸡毛掸子,晚上不准吃饭。” ------------ 第51章 缺斤少两 听说只罚打鸡毛掸子和不吃晚饭,言哥儿和讼哥儿两兄弟爽利的答了一声“好”,完全没有受罚的自觉。 言哥儿主动取了鸡毛掸子并递给小桃,随即两兄弟 同时脱下衣裳,露出后背,老实的等着柴小桃抽打。 看着兄弟两个后背上曾被原主打过的旧痕,柴小桃又心软下不去手了,叹道:“算了,打你们两个也是白打,不长记性,就罚你们两个,” 柴小桃看着血淋淋、脏兮兮的野猪,接着说道:“就罚你们两个,把野猪收拾干净了,猪皮上一根多余的毛不能有!猪肠子里一块儿多余的脏物不能留!猪肉要分成一斤一块儿的长条,用草绳子穿了!” 果然,言哥儿和讼哥儿的脸都垮了下来,论折腾人,非娘亲莫属了! 吃完了晚饭,柴小桃收拾好桌子,涮完碗,来到院子里帮忙。 结果没想到,三个儿子合作得很好,讼哥儿切完肉,语哥儿用手掂了掂,然后递给言哥儿穿草绳,最后放在筐子里。 小桃忙上前阻拦道:“等等,我特意借了秤过来的,你们怎么都不称啊?卖给乡亲们的肉,多了咱家吃亏,少了会说咱不讲诚信。” 讼哥儿又切了一条肉递给语哥儿,语哥儿用手掂了掂,放在秤上,称给小桃看道:“娘,我和二哥的手都有准头,称出几斤就不用再称了,不信你看。” 小桃狐疑的看秤,结果发现,不多不少,刚刚一斤肉。 柴小桃不信邪,让讼哥儿再切一条肉,讼哥儿一刀下去,递给了语哥儿,语哥儿用手掂了掂,嘴角上扬道:“二哥,娘来了你紧张是不是?比前几个割的肉多了一点儿,好在只有小拇指大小,高点儿秤就高点秤吧。” 语哥儿把肉递给小桃,小桃过了秤,真如语哥儿所说,一斤肉,高秤,不过没多多少。 这回柴小桃不由得不相信了,两个儿子,一个刀上有准头,一个手上有准头,还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儿。 分好了肉,柴小桃用柳筐装了二十几条往院外走,语哥儿说什么也要跟着娘亲出来。 一出院子,语哥儿就高声喊道:“新鲜的猪肉啦!十文钱一斤啦!” 把小桃都逗乐了,这孩子,倒是脸壮。 声音虽然响亮,成效却不怎么好,娘俩在村里巡了一圈,竟然没人买肉,反倒撞见好几个去刘家准备买肉的,听说九文钱一斤,比柴小桃家的每斤便宜了一文钱。 语哥儿垂头丧气道:“娘,要不,咱也降价吧?也九文钱?” 小桃摇了摇头道:“恶意竞价,只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咱家只会比刘家损失更重。咱家圈里可养着六头野猪呢,现在降价不利于以后卖猪。先回家吧,把肉放在凉块儿的地方,明早进城卖,十文钱一斤,能卖出去。” 娘两个以为要无功而返了,没想到李三放碰到了娘两个,笑道:“秦娘子,在这遇到你太好了,俺娘子让俺称二斤肉。” 小桃直接递过两条子肉道:“李三哥,你们家帮我干了那么多的活,我怎能要你的钱?把肉拿回去吃吧!” 李三放立马把肉扔回到筐子里,连连摇头道:“我娘子就是让俺来帮你家生意开张的,你若是不肯收钱,我万万不会把肉拿回去的。” 小桃只好收了钱,感激道:“多谢李三哥来帮开张了,我一会儿回家,给你家再送些大骨头和下水去,这个不值几个钱,就不要拒绝了。” 李三放这回没客气,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秦娘子了。” 语哥儿在筐里挑捡出两条五花肉,递给了李三放道:“叔儿,我给你挑了两块五花肉,春华最爱吃连肥带瘦的了!” 李三放对语哥儿笑道:“小机灵鬼!” 李三放拎着肉走了,小桃母子俩也回了家。 . 半路上,李三放看见同村的曹凛一脸喜色的走过来,手里同样拎了一条子肉,看草绳子的穿法,不是秦家的猪肉,不用问,是刘家的。 曹凛也看见了李三放,看着三放手里的肉,也意识到了李三放买了秦家的肉。 曹凛走了过来,对李三放叹了口气道:“三放兄弟,咱俩关系好,我就对你直说了,就算秦娘子歪打正着救了你娘子和妹子,但你家也不能一味的贴补她家啊!同样是猪肉,秦娘子卖十文,刘家卖九文,省下一文钱,给娃儿买颗糖也成啊!” 李三放不以为然笑道:“凛子,十文钱一斤,已经比城里便宜两文了。而且,我家买肉,本来就是娘子想帮老秦家开张,不是非得吃肉。” 曹凛叹了口气道:“三放,你就是心肠太善了,被人占便宜了也不吭声儿。” 两个人正聊着,一个中年妇人肩上扛着一杆秤,手里拎着一大条子肉,急匆匆奔向老刘家。 曹凛是个好信儿的,忙拦下妇人道:“孙婶儿,你不是刚买完肉吗?咋又回来了?手里咋还拿着秤呢?” 孙婶儿脸色铁青道:“别提了,我找老刘家算账去!买肉时跟我起誓发怨,说一斤肉比老秦家便宜一文,我咬牙买了五斤㸆油梭子。看着称完的我就没寻思啥。结果回家赶上我儿媳妇称回来五斤豆子,我左右手这么一拎,根本不一样沉!” 怕曹凛和李三放不信,孙婶儿气愤的从肩膀上摘下秤,把肉放在秤上,称给曹凛和李三放放看,气道:“我怕我拎得不准,特意去里正家借了秤,你们看看,五斤肉,足足少了一斤!” 称五斤给四斤,老刘家心可够黑的,相当于十一文多买一斤肉,比老秦家的还贵一文多呢! 孙婶子把曹凛的肉放在秤上称了称,二斤少了四两。 顺手把李三放的猪肉也放在了秤上,结果,让孙婶子惊讶的是,二斤秤高高的。 李三放拿回猪肉,脸色尴尬道:“孙婶儿,我买的不是刘家的猪肉,是老秦家的猪肉,而且都是提前称好的,我都没看称重,结果也没缺斤少两。” 孙婶儿懊恼道:“早知道这样,我也上老秦家买去了!这老刘家,不是个东西!这不是把人当猴耍吗!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孙婶儿气忽忽的冲向刘家,曹凛也跟了过去。 . ------------ 第52章 卖参 柴小桃母子两个回到家,见语哥儿一直怏怏不乐,小桃转了转眼珠道:“语哥儿,娘不是给你讲过塞翁失马的故事吗?咱家肉既然卖不出去,娘给你们做顿氽丸子吃!” 事实证明,小孩儿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语哥儿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狐疑道:“氽丸子?” 小桃笑道:“对,氽丸子。” 小桃儿一向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做就做,毫不拖泥带水。 讼哥儿手劲儿大,帮剁馅儿。 小桃则和言哥儿来到东墙角柴禾垛后边,把言哥儿砍回来的两根沉香木树枝种了。 回来时,讼哥儿已经把肉馅剁得细碎如末。 小桃放入面粉、鸡蛋、盐等调味料,一个方向搅动,用勺子刮着氽丸子汤。 刚把丸子下进锅里,一个年轻人站在院门外喊道:“秦娘子!” 柴小桃抬头,这人认识,是她穿越那天遇到的媳妇怀孕的那个丈夫,很疼媳妇,还给媳妇上山采酸不溜来着。 柴小桃忙打开院门道:“李家兄弟?有事儿?” 李巩腼腆一笑道:“俺媳妇孕吐得厉害,吃啥都嫌没味儿,这半个月都快瘦脱相了,我想给她买二斤肉补补身子,还有肉吧?” 李巩本来也想去刘家买肉的,但半路上听说刘家缺斤少两,便折返回到了秦家。 柴小桃高兴答道:“有,有不少呢。” 柴小桃把装肉的篮子拿到院门口,把一条条的猪肉展示给李巩道:“已经称好了,一斤一块儿,如果不信也可以重称,相中哪块儿拿哪块儿。不过,你娘子孕吐,我建议拿瘦些的,免得腻得慌。” 李巩点了点头,拿了柴小桃建议的一块儿护心肉和一块里脊肉。 付了猪肉钱,李巩转身要走,却被柴小桃突然叫住:“李家兄弟,你等一等。” 李巩狐疑的看着柴小桃,柴小桃已经拧身回了伙房,见丸子已经煮好了,在滚开的水里翻滚着,香气四溢。 小桃拿了一个竹筒子,捞了大概六七颗丸子,拿回去递给李巩道:“这是我氽的丸子,你让你娘子尝尝,兴许歪打正着就爱吃了,不过别贪嘴多吃,我怕天热丸子爱坏,盐放得多了些,别齁着了。” 李巩万没想到秦娘子会对自家流露出这么大的善意来,想要拒绝,柴小桃的眼色实在太真诚,又实在不好拒绝,只能万分感谢道:“那就多谢秦娘子了。” 李巩回去了,柴小桃把肉丸子都捞了出来,给三个儿子一人吃了一碗,其余的都捞到盆里晾凉。 让言哥儿把答应李三放的大骨头和猪下水送过去,给田乾也送了一份。 正忙活着,院外又来人了,而且不止一个,六七个人,和李巩一样,来买猪肉的。 小桃不解的问一个名叫莲花的姑娘道:“莲妹子,你们咋都到我家来买肉了?老刘家不是比我家便宜一文钱吗?” 莲花轻叱一声道:“别提了,老刘家是比你家便宜了一文钱,但在秤上做手脚,里外里一合,比你家还贵了。咱可说好了,你家可不能掉秤,否则我可不依你。” 小桃赶紧对语哥儿喊道:“语哥儿,把秤拿过来!” 小桃把秤拿到莲花面前,让她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完全没有问题了,这才当着大家伙的面,把筐里的肉一条一条的都重新称过,结果让大家很意外,所有的肉,全都是足秤或高秤。 还真是莫大的讽刺,刘家当着大家伙的面称重,结果秤下方贴了块石片,全都缺斤少两; 而老秦家呢,并没有当着大家伙的面称重,结果反倒个个足秤。 尽管是小事儿,但还是让大家内心里对柴小桃有了更深一层的感观。 只一会儿,就卖了近一半的猪肉。 村里人口本就不多,又有大部分不明真相的人先买了刘家肉,剩余的一半猪肉,只能明明天起早进城去卖了。 . 第二天早晨,秦家雇了吕叔儿的驴车进城。 见小桃怀里始终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木盆子,盆子里种着两株不知道什么的植物。 吕叔儿看了笑道:“秦娘子,你这盆里种的啥草,咋一直抱着?放在车板上不成吗?” 小桃笑道:“吕叔儿,放在板车上颠簸,时间长了该伤根了,所以得抱着。这东西叫商陆,前几天刘寡妇中毒就是误食了它。我听郎中说,这东西能治疥子癣子,便想问问褚氏医馆收不收。” 吕叔儿笑道:“好咧,你可得端稳了、坐稳了,咱进城啦。” 马车得得前行,终于进了城,到了褚氏医馆。 小学徒认得柴小桃,把柴小桃直接让进了诊室。 诊室里还有个患者,这个患者柴小桃还见过,就是上次来医馆时高龄怀孕的凌夫人。 凌夫人依在丫鬟身上,抚着头,有气无力道:“褚郎中,今天中午我在外面散步,突然头发晕,胸口闷,心悸得厉害,会不会是孩子他......您快给我开几副安胎药吧,要用最好的药!” 褚郎中诊了诊脉博,又看了看凌夫人的气色,恍然道:“凌夫人,孩子没病,是你有病了。” 凌夫人一惊,害怕道:“啊?我有病?会不会把病气过给我腹中的孩子啊?” 褚郎中连忙摆手道:“凌夫人,你不是啥大病,就是大中午出去中暑了,不用吃啥药,回家歇歇就好了。” 凌夫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语气哀求道:“褚郎中,求求你,就帮我开些药吧,我不怕贵,也不怕苦,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 褚郎中被凌夫人求得无可奈何,向一旁的柴小桃投来求救的目光,在看到柴小桃脚边的人参盆时,顿时眼睛发亮,激动的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小跑着蹲到人参前,想要伸手摸人参又怕自己手重给碰坏了,张着双手,模样很是滑稽。 褚郎中激动的对小桃道:“秦娘子,人参都长这么高了?你给我送回来了?” 柴小桃点了点头道:“褚郎中,跟您说句实话,我现在着急用钱,想卖这人参。因为您说过会留,所以我先来您这儿,不管多少钱,都先可着您,但如果您不想留,我、我就只能卖别人了。” 因为感念着褚郎中当初增送人参籽的情,所以柴小桃想把人参留给褚郎中,钱多点儿、少点儿都行。 “我留,我留,我当然要留。”褚郎中满脸笑得堆满了褶子,像极了九月盛开的菊花,眼睛始终不离两棵人参,像极了过年盯糖果的孩子,满眼冒着星光。 柴小桃善意提醒道:“可是,褚郎中,您娘子不是说、不让您囤药物吗......” 褚郎中狡黠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褚郎中转回身,伏下身子,钻到诊案下方,很快出来,手里多了一块银子。 随后,又踩着太师椅,从身后柜子的上方又掏出一块碎银子。 如此反反复复,柜子上方,桌子下方,青石下方,甚至药匣子里,左一块银子,右一块银子,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总共有差不多十五两银子。 柴小桃看得瞠目结舌,凌夫人看得忘记了中暑,任谁也没想到,一脸肃然的老郎中,竟然藏私房钱。 ------------ 第53章 凌夫人抢参 褚郎中翻遍了整间诊室,大约六七处藏匿之地,最后却只凑够了十五两银子。 褚郎中尴尬的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问小桃道:“那个,秦娘子,我只有十五两银子,你看,成吗?” 种活人参虽然奇货可居,但毕竟不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人参根部,十五两银子已经超出柴小桃的想象了。 柴小桃笑道:“褚郎中,我说过,您给多少银子都先卖您。” 柴小桃把其中的二两银子推回给褚郎中道:“褚郎中,这些钱,我想全都买成人参籽。” 褚郎中沉默不语。 柴小桃误以为褚郎中想来一招奇货可居,不想让更多的人参苗问世,悻悻答道:“褚郎中,物以稀为贵,是我唐突了。” 话一出口,褚郎中登时就急眼了,瞪圆了眼睛道:“秦娘子,老夫是郎中!不是商贾!能救治更多的人,是吾毕生心愿,老夫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你家孤儿寡母的,家中种太多的人参,难免有人觊觎!我是怕给你家带来危险!” 柴小桃一怔,原来,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现在的农村,村民家院墙都是齐腰高的土坯墙,院里种着啥、长着啥,只要有心,都能看见,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那种。 小桃沉吟道:“褚郎中,人参要三四年才结籽壮根,现在就是有村民看见了,我只要说是商陆应该能糊弄过去。等到人参结籽壮根的时候,我坚信我家已经砌上高高的青石大院墙,不怕坏人觊觎了。” 褚郎中沉吟着点头道:“商陆和人参相像,冷不丁倒是真能唬住人,但你一定要注意采过参或从过医的人,这些人的眼睛可毒着呢!你记住了,一旦被人发现了,你要马上把人参挖到我家来,我来养。” 柴小桃调侃道:“褚郎中,你家有能种参的院子吗?” 褚郎中:“......” 褚郎中外强中干道:“要不、我、我用陶盆来养......” 柴小桃笑道:“褚郎中,你可别犯愁了,我是个寡妇,家里很少来客人,种的地方再选得隐蔽些,没人会看见的,放心好了。” 褚郎中把抽屉里的参籽一骨脑拿出来,让柴小桃挑。 柴小桃挑了大约五十颗,褚郎中用油纸包包了,重新递给小桃道:“这人参籽算是送你的,只要你答应我,长出来以后的参叶和参籽,优先卖给我。我保证,绝对不比别人给你开的价低。” 为了给褚郎中吃定心丸,小桃倒是没有推辞,点头答应道:“成,只要把这些参籽种活了,一个多月就能抽出不少叶,到时候我给您参叶。” 褚郎中还要接着问,凌夫人在一旁急道:“褚郎中,我这个病人还在这儿呢,能不能先给我治病、安胎?” 褚郎中用手指头小心掐下一片人参叶,递给凌夫人道:“我说的就是人参叶啊!你是中暑了,把人参叶含在嘴里,可以清暑败热,待症状缓解些后,再把人参叶泡在水里喝水,就可以安胎。” 这么简单? 凌夫人错愕的点了点头,嘴里赶紧含了人参叶,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两颗人参,很快对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即会意,说时迟那时快,低头猫腰,抱起木盆,跑了! 褚郎中气道:“凌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夫人讪然笑道:“褚郎中,不是你说人参叶能养胎吗?诊完病自然得兑药,这药我拿走了,我给你五十两银子。秦娘子卖你十五两,转眼间你就挣了三十五两,一点儿也不亏!” 凌夫人从怀里拿出五十两银子的银票,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就要走,褚郎中气得直跺脚道:“凌夫人,活人参难得,老夫准备用来做镇店之宝的,你、你还给我!” 凌夫人不以为然道:“褚郎中,我不会还你的。我劝你还是卖给我吧,我一个病人加孕妇,你总不能把我告官或都私扣我吧,医者父母心,你不是那种人,你就认了吧。” 褚郎中气得唉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凌夫人叹了口气道:“褚郎中,实在对不住,我这么大年纪才怀孕,只想保住孩子。若是您手里只有这两棵人参,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秦娘子不是又帮您种五十棵人参吗?只是晚一个多月拔高长叶,就当是帮帮我吧。” 褚郎中沉吟不语,为了当娘,凌夫人真是拼了。 凌夫人走了。 柴小桃安慰褚郎中道:“褚郎中,我回家立马就种下参籽,一天都不耽搁,一个多月就给您先送过来两棵镇店,怎么样?” 褚郎中幽幽叹了口气道:“赚钱的生意,我自然愿意做,只是我答应了帮县太爷缓解多梦症,鲜人参籽效果最佳,人参叶次之。现在可倒好,人参叶也没了。” 柴小桃想起了褚顺曾经说过人参籽“补肾”的话,不以为然道:“褚郎中,也许,人家何县令需要的人参籽,不是人参叶。” 褚郎中没有多说什么,人参已经被凌夫人抢跑了,自己只能先开别的药暂时给县太爷先顶一顶。 褚郎中嘴里碎碎念道:“如果不是凌夫人是个孕妇,老夫一定把人参抢回来!” 嘴上义愤填膺,手脚倒是挺麻利的,直接把一百两银子拿了起来,衡量着应该藏在“老地方”还是开辟一个新地方。 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藏私房钱,小桃不仅不厌恶,反而觉得这样的褚郎中有烟火气,挺可爱的。 柴小桃对褚郎中笑道:“褚郎中,你等会再藏钱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帮你种的灵芝粉活了,长出来十二棵,孢眼比牛眼珠儿都大了。开伞以后我再给您送过来。” 褚郎中完全忘了藏银子的事儿了,上下打量着柴小桃,如同第一次认识柴小桃一般,脸胀得通红 ,眼睛热情如火,想挡也挡不住,要把柴小桃生生烤熟了一般。 害得小桃忙叫道:“褚郎中,褚郎中?” 褚郎中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顺过来了,激动道:“秦娘子,你真是我的贵人,一来准有好事儿!以后常来啊!” 这热情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褚郎中改行当了龟公呢! 小桃被夸得红了脸道:“褚郎中,我哪能是您的贵人啊?你可别折煞我了。咱话可说在前头,这灵芝和人参不一样,人参籽是您送给我的,我就把人参当做我的反卖给您了。灵芝粉是我答应帮您试种的,不能要钱的。” 褚郎中自然不能凭白要了灵芝,眼珠一转道:“好好好,听你的,不给你灵芝钱,给你雇工钱总行吧?” 见褚郎中一再坚持,小桃也不再争辩了。 ------------ 第54章 遇贼人 关于灵芝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褚郎中冲着大堂方向喊了一声道:“南山!” 小学徒南山赶紧答应了一声跑进来,身体站得溜直,丝毫不敢懈怠道:“东家,您有什么吩咐?” 褚郎中清了清嗓子道:“打今天起,叫我师傅吧。” “啊?”幸福来得太突然,把小学徒反而给搞懵圈了,不解的看向褚郎中。 褚郎中指着小桃道:“还记得秦娘子不?上次你弄洒了灵芝粉,是秦娘子替你出的头,把洒的灵芝粉带回去种了,种活了!老夫说话算数,打今个儿起就开始收你为徒,教你配药方。” 褚郎中话说得很巧妙,说是收南山为徒,却只说教配药方,没说教诊病,这是有意留后手了。 饶是如此,这对于一个刚当学徒一个月的小学徒来讲,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南山“扑通”一声跪在地,冲着柴小桃“咣咣咣”连磕了三个响头,语无伦次道:“多谢秦娘子成全,以后南山当牛做马感谢秦娘子的大恩大德......” 褚郎中调侃道:“南山,老夫收你为徒,你不是应该给我磕头吗?怎么反而给秦娘子磕上了?” 南山忙不迭又给褚郎中磕头,因为激动,磕头没轻没重,额头都磕红了。 褚郎中赶紧把这小子扶起来。 收南山为徒,除了兑现之前答应柴小桃的承诺外,也是因为南山这小子性子憨直,与褚顺的圆滑截然相反,褚郎中打心眼儿里也是认可他的。 小桃又寒喧了两句,起身告辞,南山把小桃送出来,直到小桃坐着驴车转进巷子,傻小子还在那里挥手呢,心眼儿可够实诚的。 . 吕叔儿边赶车边笑着对柴小桃道:“秦娘子,你这商陆卖的可真够快的,刚才我看见一个姑娘抱着你的那两棵商陆跑出来,上了马车就跑了,咋赁急呢?” 柴小桃怔了下,总不能说凌夫人强买强卖吧?只能避重就轻答道:“嗯,她家主子脚下生疮了,着急用商陆泡脚。” 吕叔儿深以为是道:“看样子确实病得不轻。” 到了荟萃楼,见柴小桃来了,还没等柴小桃说明来意呢,林掌柜先神神秘秘的从后屋拿出来一个托盘,二尺来高,上面盖着大红绸。 林大同故做神秘道:“秦娘子,你猜绸子下面盖的什么?” 柴小桃沉吟片刻道:“那块儿沉香木刻出来了?” 林大同笑道:“秦娘子,你就不能装做猜不出来,或者寻思一会儿再猜出来吗?这样吧,你猜匠人把它刻成什么木雕了?” 柴小桃打量了下被盖在红绸下的木雕,脱口而出道:“观世音菩萨?” 林大同惊诧道:“秦娘子,你能透过红绸看见里面的东西?” 柴小桃哭笑不得的指着绸子下边没盖全的莲花宝座道:“莲花宝座配菩萨,这不是标准搭配吗?” 林大同这才恍然,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柴小桃有透视眼呢。 林大同把红绸子掀开。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柴小桃还是被惊艳到了,整个菩萨木雕,不仅形体惟妙惟肖,竟似注入了灵魂一般,尤其那一双低睨迷着的双眼,浑身都散发着悲天悯人的气息。 林大同一脸傲娇道:“怕浪费了好材料,我托魏彪去府城找的匠人做的,才取回来。” 柴小桃由衷点头道:“雕的真不错,只是,你的铺子是金银首饰铺子,那些潜心向佛的人,会到你这里来请菩萨吗?会不会、会不会太珠光宝器了些?” 林大同懊恼的一拍大腿道:“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雕个财神,配我这一铺子的珠光宝器,寓意多好!” 林大同一副肠子都悔青了的模样。 事情己成定局,林大同突然计上心头道:“沉香木有静心的效果,拿到褚氏医馆肯定比首饰铺子强,走走走,咱直接给老褚头送去,由不得他不收” 柴小桃:“......” 就这样,柴小桃又被请回了驴车,林大同一屁股也坐在了车辕上,让吕叔儿往医馆赶了。 正往医馆走呢,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随即一个中年男人窜了过来,身后几个捕快穷追不舍。 眼看着相距越来越远,为首的何六儿脱下一只鞋,照着男人的后脑勺儿拍了过来。 皂鞋力道不小,打得男人一个趔趄,身子一偏,向驴车扑来。 毛驴吓了一跳,“欧--啊---”的叫了两声,随即戛然而停,柴小桃先是惯性向前冲,再突然向车板下滑,额头先着了地,磕出了血。 林大同也没好到哪里去,手里拿着的沉香木菩萨飞上了天,人则先后仰再前栽,栽到了毛驴车车轱辘前方。 林大同摔在车前,柴小桃摔在车后,毛驴子若是发疯往前跑,林大同非死即伤;若是发疯往后退,柴小桃小命不保。 好在吕叔儿经验老道,硬是扯着驴缰绳不撒手,手腕被勒出了两道凛子,终于逼停了驴车。 就在这危机时刻,林大同还不忘用手接住空中落下的菩萨,可惜,危机时刻,菩萨也保护不了菩萨,直接摔成两块儿,莲花宝座和菩萨生生分离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木雕,是观世音菩萨! 林大同的心态登时就崩了,直接冲到冲撞了驴车的汉子面前,上去就是两耳光 ,怒骂道:“连撞老子的菩萨,真是光屁股打老虎----既不要脸也不要命!要死滚一边死去,别拉着老子垫背!” 这两巴掌打得猝不及防,劲力不小,直接把汉子给打懵圈了。 这么一耽搁的功夫,何六儿带着捕快冲了上来,用手镣脚镣把汉子套了个严严实实,怒道:“臭小偷,跑得倒是挺快!” 小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道:“官爷,你抓草民做什么?草民犯什么事儿了?” 何六儿瞪圆了眼睛道:“还腆脸问犯什么事儿了?你偷了人家治病抓 药的钱了,钱呢?交出来!” 小偷两手一摊道:“官爷,草民身上,你随便搜,能搜出一文钱来,草民都感谢你!” 何六儿不信,上去好一顿翻找,结果这家伙浑身上下,比脸都干净,一文钱都没翻出来。 ------------ 第55章 何楠生审案 一个年轻妇人跑了过来,指着贼人,对何六儿哭诉道:“差爷,就是他,他偷了我给儿子治病的钱,他这是成心要了我儿子的命啊!” 贼人一脸苦相的对年轻妇人道:“这位娘子,咱们两个只是走对头碰撞了一下,你便赖我偷银子,我一直没停下,若是真偷了,身上肯定 有银子,可差爷刚才搜了,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你还是赶紧找真正的贼人吧,真的不是我。” 年轻妇人也迟疑了,捉贼见赃、捉奸拿双,没有赃物,可怎么办? 年轻妇人急得团团转,却无可奈何,只能求救似的看向何六儿。 何六儿使劲儿反剪了贼人的手,怒叱道:“你如果没有作贼,怎么心虚逃跑?” 贼人快急哭了:“差爷,我娘生病了,就在褚氏医馆排队瞧病呢,俺着急回家取药钱呢。” 何六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贼人答道:“杨友田。” 何六儿对身后的捕快道:“去褚氏医馆找杨友田的娘亲,带到衙门。” 何六儿带人要走,林大同一把扯住了杨友田,举着手里变成两截的木雕菩萨像,对何六儿道:“差爷,我的沉香木雕被他撞坏了,怎么办?” 这还有个案中案,何六儿看向林大同,也终于发现了躲在后面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柴小桃,眉毛本能的就拧在一块儿了,语气不太友好道:“你们两个,一起跟我回衙门。” 林大同和柴小桃,只好跟着嫌犯和人证一起奔了衙门。 衙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抻着脖子看向衙门里,大堂里应该正在公开审理什么案子。 见捕快们押着新的犯人回来了,百姓们主动让出了中间一条道。 大家跟着何六儿一直走到大堂前面的门槛处,两个捕快拦住了人证,让何六儿押着杨友田先去大堂一侧的耳室等着。 小桃向大堂中央看去。 只见何楠生,肃然坐于堂前的桌案之后,红色官服官帽,低眉垂目,手拿状纸,双眼习惯性的轻眯着。 明明如同一只慵懒的狐狸坐在那里,却让人感觉无形的压力,仿佛他虽然没有在看你,却让你感觉他无处不在。 难道这就是不怒自威? 这还是柴小桃第一次见何楠生身穿官服呢。 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本来长得就够斯文败类的,现在看着更加气度不凡了。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昏官,还是清官。 堂前,地上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妪,涕泪横流,身侧则瑟缩的依偎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紧靠着老妪身边,不敢看人。 在旁边,站着一个珠光宝器、绫罗绸缎的书生模样的青年,手里还像模像样的拿着一把折扇,上面写着两个字:心净。 何楠生清冷的对老妪道:“宋氏,你缘何状告周涛周秀才?” 老婆子宋氏指着旁边的书生道:“青天大老爷,您给民妇做主啊!这个衣冠禽兽,青天白日的秀才爷,见我孙女在自家院子里晾衣裳,竟然对我孙女用强,禽兽不如!” 周秀才似受了莫大的侮辱,脸胀得通红道:“吾乃读书人,岂能做出有辱斯文之事,无知老妪,血口喷人!” 宋氏与周秀才你一言我一语就吵开了,完全忘了身处公堂。 宋氏嘴笨,吵不过周秀才,气得要跳起要和周涛拼命,身遭的捕快们一顿杀威棒,吟道:“威武!” 宋氏和周涛这才都不吵了。 何楠生如打了个哈欠似的坐直身子,冷若冰霜的对宋氏道:“宋氏,你说周秀才对你家孙女用强,可有人证?” 宋氏忙答道:“回大老爷,有,我家隔壁邻居崔氏可以作证。” 崔氏被带了上来,只看了一眼何楠生,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道:“民妇,民妇参、参见青天大老爷!” 何楠生冷然道:“崔氏,本官郑告你:公堂不是村妇在村口乱嚼舌根子的地方,见到什么就说什么,没见到,不能张嘴乱说污告人,特别是污告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爷,与污告者同罪......” 柴小桃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何楠生表面在维护公堂威严公正,却句句含沙射影的警告崔氏,不许乱说不利于周涛的话,何楠生根本就是个大昏!十恶不赦的那种! 果然,本就胆小的崔氏被何楠生的话吓得浑身都哆嗦了,结巴着答道:“民妇、民妇只、只看见周、周秀才进了宋家的院,再然后,再然后就、就什么也没看见......” “你昨天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不是!”宋氏气得浑身哆嗦,身侧的孙女则瘫倒在地上,满眼的绝望。 崔氏羞愧的低头,不敢看宋氏祖孙二人。 何楠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周涛,本来冷若冰霜的脸,竟然现出几分笑纹来道:“周秀才,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官,你到宋家院里做什么?” 周秀才一下子竟然被问住了,是啊,他与宋家人不认不识,到人家院里做什么? 何楠生暗示道:“是不是宋家院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你,比如,蝴蝶?花?” 周秀才福由心至,忙不迭道:“回大人,先生昨日给学生留了以花为题的课业,学生走路都在想着如何完成课业,突然看见一只蝴蝶,学生就跟着蝴蝶走,结果被引进了宋家,看见一丛花花得正艳,便一时兴起摘了花,作了诗。” 何楠生循循善诱道:“周秀才作了什么诗,可否说出来让本官鉴赏一二?” 周秀才脸憋得通红,半天才挤出一首诗:“春葱明媚出尘寰,无限风情胜小蛮;雨打罗裳胭脂汗,鸳鸯衾里挽春风。” 柴小桃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大致明白,这首诗,不是什么好诗,应该是青楼艳曲之类的。 何楠生却拍着巴掌赞叹道:“好诗,好诗。” 柴小桃暗暗摇头,身为七品父母官,却给有钱秀才捧臭脚,实在可恶可恨。 何楠生对师爷吩咐道:“周秀才的案情供词一定要写详细些,尤其是周秀才误入宋家采花、吟诗一首的事迹得写上。” 师爷答应下来,写了个初稿,让何楠生过了目,何楠生在上面圈圈改改了不少。 师爷重新抄录了一份,随即递给了周秀才道:“周秀才,你看一下,如果无误,就请画押吧。” 周秀才看了,供词没有任何瑕疵,只说自己误入宋家采花吟诗,强暴民女的事儿,只字未提。 周秀才满意的划了押。 ------------ 第56章 何楠生断案2 各方证词都已经供诉完成,众捕快低吟“威武”,大堂肃静,何楠生敲了下惊堂木,沉声道:“周涛误入宋家采花,属未经主人许可获取他人财物,本属偷盗,” 周秀才吓了一跳,何楠生给了他一个稍安的眼色,继续说道:“鉴于周秀才是急于完成先生部置的课业,无意为之,现叛周秀才赔偿宋家一朵花儿钱一百两银子。” 什么赔偿花儿钱?分明是变相赔偿宋家孙女被强暴的钱,想替周涛息事宁人罢了。 周涛的堂叔是江北知府,家里做生意,有的是钱,只要不留案底,不被杖刑丢脸,别说区区一百两银子,就是给二百两、五百两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周秀才满意的看着新来的县令,堂叔父还说这个县令别看年纪不大,只有二十二三岁,却是只老狐狸,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只哈巴狗,二百两银子就给买通了。 周秀才当场就拿出一百两银子,如同施舍般扔在了宋氏面前,向何楠生敷衍的拱了拱手,施施然的走出了公堂。 宋家孙女直接晕了过去,宋氏呆滞着瘫在地上,连哭都忘记了,傻了一样。 何六儿让手下把宋氏祖孙扶出了大堂。 . 此案结束,轮到审理偷盗案了。 见柴小桃也跟着嫌犯等一起走进公堂,旁边的林大同有意将她与嫌犯隔开,很是维护,何楠生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头上那朵淡色红云竟然浓重了许多。 陈氏的儿子七八岁的年纪,因为得风寒,脸色已经变得潮红,人也不精神,何楠生让手下把罗氏和孩子带下去歇息,随后才开始审案。 陈氏“扑通”一声跪倒道:“大人,民妇夫家姓陈,本镇人士,相公长常卧病在塌,只一个儿子,今早得了风寒,便带到褚氏医馆开药,没想到医馆刚到,药钱却被偷了,当时只这姓杨的从民妇身边急匆匆走过,民妇喊捉贼,他便跑,差爷听见了,帮民妇抓住了他。” 杨友田也跪倒,一脸委屈道:“回大人,草民姓杨名友田,周口县人士,草民带着母亲路过临安县,不幸母亲心绞痛得厉害,便到褚氏医馆看病,着急回客栈取药钱,根本就没偷陈娘子的钱,差爷已经搜过了,草民身上没有一文钱。” 褚郎中和杨友田的母亲被带上大堂,分别作证,杨友田确实没有撒谎,杨氏确实在褚郎中家排队看病,虽然还没开始诊治,但看脸色腊黄的样子,身体不好是肯定的了。 这下子案子进入了僵持阶段,没有任何一个证据指向杨友田偷了钱,何楠生把何六儿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两句,何六儿去了后宅。 这间隙里,柴小桃愕然发现杨友田头上也飘起了一朵红云,狐疑的回头,发现围观的百姓中间,多了一个女人,头上也飘着同样的红云,看来,这女人与杨友田,不是夫妻就是有男女暧昧关系。 女人的肚子圆鼓鼓的,看样子是个孕妇,却看不见绿光,柴小桃寻思着,难道这个孕妇和李氏一样,孩子根本就不行了? 还没想出什么原因呢,堂上的何楠生说话了,对林大同和柴小桃问道:“你们两个又是何人?与本案有何关联?” 柴小桃不由得翻了一记白眼儿,自己与何楠生见过无数次了,次次都发生不寻常事,属于扒了皮认识瓤的那种,此时竟然装做不认识! 林大同“扑通”一声跪下,柴小桃打心眼儿讨厌下跪,不由得迟疑了片刻,这可吓坏了林大同,硬扯着柴小桃的衣角下跪。 林大同郑重叩拜道:“回大人,草民姓林名大同,是本镇荟萃楼的东家。前些时日,我身边的秦娘子捡到了一块沉香木,草民托威远镖局魏镖头拿到府城找匠人雕成了菩萨像,刚回来一天,就被杨友田冲撞了驴车,摔坏了。” 一个捕快走到林大同面前,把断成两节的菩萨像放到了何楠生面前的桌案上。 何楠生轻搓了下菩萨像断截处,闭目闻了下香气,心中不由感叹,沉香木是江南特产,没想到江北也能找到,品相还这么好,实属难得,这柴小桃的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可惜,断成两截了,好在破损得并不严重,只是底座与佛像分离了,找匠人榫卯连接起来,不费什么大事,也花不了多少钱,之所以让林大同这么气愤,应该是忌讳菩萨像破碎的事,认为不是好兆头。 何楠生如狐狸般以眯了眼,想起了刚刚林大同扯柴小桃袖口的事儿,怎么想怎么碍眼,沉吟片刻,对林大同道:“菩萨像碎了,不是坏事,反倒是好事。” 林大同错愕道:“是好事?” 何楠生笃定点头道:“菩萨碎了,实则是帮你挡了命中该有的劫祸,也说明你是与佛有缘之人,今后要将菩萨像修复,供奉在家里,一心向佛,受‘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五戒,去‘贪嗔痴慢疑’五毒,净化身心,尤其是要远离女人,将来必得福报......” 真是三寸不烂之舌!虽然听着句句慈悲为怀,但柴小桃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感觉何楠生在给林大同洗脑,忙招唤林大同道:“林掌柜?林东家?” 林东家这才回过神来,对何楠生道:“多谢大人点拨,以后草民定当日行一善、功满三千。”林大同似乎已经忘了菩萨像赔偿的问题了。 何六儿从内堂急匆匆赶来,罗氏也跟着跑到了大堂,扑到陈氏面前,急道:“妹子,糟了,石头他、他、他......” 陈氏吓了一怔,随即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摇着罗氏的肩头道:“石头他、他怎么了?刚刚都还好好的,就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罗氏也跟着红了眼圈道:“一直没吃上药,睛瞅着就......你快去见孩子最后一面吧......” 陈氏站起身来要去见孩子,被捕快们拦住了。 何楠生猛的一拍惊堂木,对杨友田怒目而视道:“孩子没事儿前,你认下偷盗罪即可,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管你有没有偷盗,都是因为你耽搁了救治时间,你就是犯杀人罪,本官会判秋后处斩,让你母亲给你准备后事吧......” 杨友田吓得如滩泥堆在地上,杨母傻愣了一下,却不见悲伤,人群中的那个女人却按捺不住了,挤到人群前面,大声喊叫道:“大人,我相公现在就认偷盗罪,那孩子还没死,如果一会儿死了,与我相公无关!” 何楠生摆了摆手,让捕快把女人放进来,沉着脸问道:“你又是何人?” 女人答道:“民、民妇是杨友田的妹妹杨小妹,在夫家遭丈夫毒打,便偷跑回了娘家,兄长怕民妇夫家报复,这才带着娘亲和我远走他乡,兄长偷东西,是因为民妇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求大人从宽处置兄长......” 杨小妹哭得这叫一个梨花带雨,再加上大腹便便,让人实在对她恨不起来。 ------------ 第57章 保护证人 案件已经清晰了,师爷迅速写好了诉纸,递与何楠生,何楠生没有改动,让人递给了杨友田。 杨友田看完了,在上面按了手押。 陈氏再次哀求道:“大人,让民妇去后堂看看孩子吧,孩子他......”陈氏满眼的哀凄与恳求。 何六儿看了一 眼何楠生,何楠生微微点头,罗氏和陈氏这才被放进了后宅。 何楠生接着问杨友田道:“偷盗罪你既己认了,把赃物交出来吧。” 杨友田一脸苦相道:“大人,小的当时被追慌了神,把荷包顺手扔在路边了,应该被人捡走了,小的如实认罪,按大齐律令,犯偷盗者,一两银子一杀威棒,草民认打。” 这杨友田绝对是个惯犯,对大齐律令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陈氏是穷苦人家,就算是为了给孩子看病,把全部积蓄拿出来,最多不会超过十两银子,杨友田壮得跟牛似的,打十杀威棒,根本就是隔靴搔痒,不起任何震慑作用。 何楠生嘴角轻蔑的撇了撇道:“杨友田,你当本官眼睛里揉沙子吗?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本官?” 何楠生指着杨母道:“你与这老妪不是母子关系!” 刚刚何楠生宣布要判杨友田秋后问斩,杨母表面只是慌乱了一下,并不是一个母亲该表现的悲恸之情; 何楠生又指着杨小妹道:“你与这姑娘也不是兄妹关系!” 何楠生是个男人,而且常年查案办案,对人的表情还是擅于观察的,刚刚杨小妹急切的样子,不像是妹妹,倒像是情人,何楠生决定诈一诈她; 杨小妹眼里现出一抹慌乱,何楠生知道自己猜对了。 杨小妹迅速恢复了镇定,取而代之的是红了眼圈,楚楚可怜道:“大人,冤枉啊,民妇真的是......” 何楠生直接打断了杨小妹的话道:“你也不是孕妇!” 众人哗然! 何楠生冷哼一声道:“如果没猜错,你与杨友田是共犯,所有偷好的财物,全都藏在孕肚里吧?” 杨小妹哭得这叫一个伤心 ,辩解道:“大人,民妇冤枉啊、冤枉......” 现在唯一能解开真相的手段,就是搜身,男女有大防,总不能让男捕快去搜女人的身吧? 放眼大堂之内,除了杨母,就只有柴小桃一个女人,杨母与杨小妹是一伙的,自然不能由她搜身,柴小桃成了唯一的选择。 所以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柴小桃身上,何楠生却迟疑的下,转而对何六儿道:“去后宅把陈氏和罗氏请出来 。” 陈氏正经历着与儿子的生离死别,把人家叫出来搜身,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柴小桃答道:“大人,民妇来搜吧。” 何楠生想要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里是公堂,自己总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自己对柴小桃另眼相看吧? 何楠生点了点头道:“你先在大堂简单搜一搜,看看有没有携带匕首等武器,包括头上戴的钗子等尖的东西也要摘下来......然后再到屋里搜,不,就在耳室里搜吧。” 柴小桃点了点头,走到杨小妹面前,抱歉道:“对不住了。” 杨小妹倒是没有拒绝,听话的站起身来,张开双臂。 柴小桃自上而下,隔着衣裳摸了摸,尤其是肚子,摸着很圆,还有弹性,根本不是塞了垫子所能弄出来的触感。 难道何楠生猜错了?杨小妹真的怀孕了,只是不凑巧孩子死在胎中,她还不知道? 没有搜出来什么,柴小桃领着杨小妹去了耳室,何楠生不放心,对何六儿道:“六儿,你守在门口。” 说完,似还是不放心,自己也走到了耳室门口,竖着耳朵,倾听着屏风里的动静。 突然,屏风里传出柴小桃一声惊呼,何六儿和何楠生同时闯进耳室,见杨小妹从耳室另一个门跑了,何六儿撒丫子就开追。 这边出事,杨友田也突然暴走,顺着大堂门逃跑了,捕快们追了下去。 耳室里的何楠生,则直奔被推倒在地的柴小桃而去。 此时的柴小桃,被一张形状似盆子的肉色麂子皮扣住了头脸,可能是怕杨小妹对她不利,双手双脚猛蹬猛挠。 何楠生猝不及防被挠了手背,本能的控制住柴小桃的手腕,摘去了麂子皮,结果里面掉出无数个荷包,快把柴小桃的脑袋埋住了。 何楠生忙用手划拉掉这些荷包,猝不及防摸到了柴小桃巴掌大的小脸儿,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男人竟忘了抽回手。 柴小桃一慌,本能的张开嘴,把何楠生的手指头给狠命咬住了。 何楠生疼得“唉呀”一声。 这一声叫唤,柴小桃终于意识到,身边的已经不是杨小妹,而是何楠生。 柴小桃松了口,猛的坐了起来,结果,头顶撞到了何楠生的下巴,何楠生捂着下巴,疼得呲牙咧嘴。 本来不觉得怎么疼,见何楠生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柴小桃觉得自己不“疼”有些不太人道,便捂住头顶,也表现出“痛苦”来。 两个捕快“咚咚咚”往耳室方向跑来了。 何楠生的身子如脱兔般后弹两步,远离柴小桃,背着右手,很是威严,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错觉。 捕快冲进来了,关切的对何楠生道:“大人 ,您没有危险吧?” 何楠生瞪圆了眼睛道:“有什么危险,本官是想、是想保护、保护证据,你们谁也别乱动......” “哗啦啦......”柴小桃从荷包堆里站了起来,荷包掉落了一地。 何楠生尴尬的看向柴小桃,两个捕快则看向何楠生,潜台词是:不是说,保护证据、谁也别乱动吗?现在动了,还是全动了,怎么算? 何楠生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保护证人。” 两捕快嘴角一抽,低头去捡荷包了,完全没理会柴小桃这个需要保护的“证人”。 何楠生闲庭信步的转回大堂,柴小桃甚至可以看见,他被挠的手背,以及被咬得肿得像胡萝卜的食指。 柴小桃暗暗叫好,咋不咬死你呢?让你偏颇秀才,让你视小石头的命于不顾,咬得轻了! ------------ 第58章 教科书级的审案 何六儿回来了, 擒住了杨小妹,而杨友田却跑了。 何楠生重新升堂问案,还没等开口问呢,杨母就“扑通”一声跪倒,哭诉道:“县太爷饶命,民妇就是义庄的一个乞婆子,是姓杨的找到民妇假扮他娘,答应事成后给一百吊钱。” 何楠生让人去义庄核实,妇人确实是义庄的乞婆子,身体也确实有心绞的毛病,属于有今天很可能没别天的那种,答应姓杨的要求,只是为了讨口饭吃。 何楠生没有为难她,留了证词,严郑警告她今后不许骗人,达到警示目的就放人了。 柴小桃也要走,何楠生叫住她道:“你还不能走,你是证人,要看着师爷把赃物全部清理完毕,登记造册,还要在上面签字画押才能离开。” 柴小桃想要反驳,觉得自己说的话,在何楠生面前连屁都不如 ,还不如闭了嘴。 看着小山似的荷包堆,全部清理,怎么着也得半个时辰以后。 柴小桃对林大同道:“林掌柜,您先回去吧,等清点完我就直接回村。” 林大同看着手里的菩萨像,有些心动,但又不放心柴小桃一个人走,迟疑道:“你自己一个人回村,能行吗?我让魏彪头送你回村?” 柴小桃哭笑不得道:“林掌柜,我哪有那么金贵?还需要镖头亲自护送?镖银我可出不起哦。您就放心回吧,不是还有吕叔儿在吗 ?一个村的乡亲,信得过。” 林大同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要走,又被柴小桃叫住了。 柴小桃从怀里掏出一只破荷包,倒出来里面二十颗蚌珠,展示给林大同道:“林掌柜,这是这几天捞的蚌珠,离村近的河里,蚌珠几乎没有了,往深处去又有危险。请你转告孙小姐,剩下的三十八颗蚌珠,让他们另想办法吧。” 林大同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愧疚的对柴小桃道:“秦娘子,其实,其实孙小姐急于八月十五前做好珍珠披肩,我把价叫到了一两银子一颗蚌珠,按这个价,咱们一颗每人可以分到半钱银子。我动了贪念,多贪了你一吊钱,犯了‘五戒五毒’,对不起。” 柴小桃的脸不由得僵住了。 不是因为价格僵住了,做生意做生意,有供有求,有来有往,如果没有林大同这个平台,自己怕是连一吊钱都卖不出去,四吊钱也已经很感激林大同了。 自己诧异的是,这个林大同是中了何楠生的毒吗?把佛教徒精神贯彻得也太彻底了,竟然主动承认犯了“五戒五毒”? 让柴小桃惊讶的还在后头,林大同从怀里又掏出十两银子来,塞在柴小桃手里道:“秦娘子,观音菩萨就不再麻烦褚郎中了,我把菩萨‘请’到家里,从此吃斋念佛,是虔诚供奉......” 柴小桃要把银子推回去,林大同却没有接,而是从怀中拿出绸子,把两截菩萨包起来,虔诚的抱着走了。 柴小桃一脸懵逼,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这货,不会剔度出家吧? 柴小桃本能的瞪了一眼何楠生。 何楠生则嘴角微微上扬。 大堂里谁也不说话了,只余下师爷清点银子和铜板的声音。 近一个时辰,师爷才清点完荷包,总共二十三个荷包、十张五十两银子银票、二百五十两碎银子、八百一十二文钱,总共七百五十多两银钱。 何楠生让师爷写两张告示,一张是通缉惯偷杨友田;一张是通知失主认领财物。 柴小桃在清点册上按了手押,作了见证后,便急匆匆的找吕叔儿回村。 何楠生对何六儿道:“快马去城门口,告诉守城役晚关一会儿城门。” 何六儿看了一眼何楠生,眉头皱得紧紧的,他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柴小桃,至于原因嘛,只有一个,就是觉得何楠生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很危险。 何六儿想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拒绝,没想到何楠生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咱们来谈谈杨友田逃跑的事情吧......” “呃,快关城门了,小的去通知城门役。”何六儿撒丫子就跑了。 . 吕叔儿手里的小皮鞭都抡圆了,小桃站在车上急切叫喊着:“快让一让,让一让啊!” 小毛驴四蹄飞扬,可是街上人太多,速度始终起不来,看着天色,吕叔儿索性放弃了挣扎,不再拼命赶车,而是无奈对小桃道:“秦娘子,这个时候,城门应该关了,咱怕是要留在城里过夜了......” 小桃叹了口气道:“叔儿,我不是心疼住店的钱,我是怕言哥儿他们兄弟三个担心我。咱去城门看看,万一有大户出城咱能借上光儿呢?” 小桃的真实想法是,实在不行就贿赂城门役,当然,她现在是不敢对吕叔儿说,怕这个守规矩的老头儿吓死。 到了城门,城门并没有关,城门口一人坐于马背,眼色如箭的盯着姗姗来迟的毛驴车。 是何六儿。 柴小桃知道何六儿讨厌自己,小声催促吕叔儿道:“叔儿,别停,快出城。” 千算万算,没想到小毛驴先认了怂,吕叔儿并没有喊“吁”,它却停了下来。 好巧不巧的,刚好把坐在车辕上的柴小桃送到何六儿的马前,柴小桃只好讷讷说道:“有劳差爷了。” 何六儿只用鼻子重重的回了声“哼”,便打马回城了。 出了城,身后的城门缓缓关上,吕叔儿诧异道:“小桃,这差爷不会是专门来给咱留城门的吧?!这县太爷也太爱民如子了!” 柴小桃怪异的看着吕叔儿道:“吕叔儿,你不是看见何楠生审案了吗?周涛夺了宋阿娇的清白,却被判无罪!杨友田偷盗罪虽然判得不错,却放跑了杨友田,耽搁了小石头的病!说他爱民如子,还不如说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吕叔儿摇了摇头道:“秦娘子,你可能错怪县太爷了。咱刚到衙门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一个捕快领着一个郎中从角门进了内宅,应该是给小石头瞧病的;后来,小石头跟她娘亲好好的离开了县衙,啥事儿没有。” 柴小桃一怔,随即了然,当时,杨友田偷盗罪毫无证据,何楠生便编造石头快死了,要给杨友田扣上一个“杀人”的罪名,逼迫杨友田认下偷盗罪。 如果是这样,何楠生可真够厉害的,完全教科书级的审案手段啊! 吕叔儿接着说道:“还有就是周涛强暴宋阿娇的案子,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应该不会埋怨县太爷这么判。” 柴小桃错愕道:“为啥?不应该严惩那个周涛吗?” 吕叔儿摇了摇头道:“如果判了,女娃的不清白就彻底坐实了,按照惯例,周涛只会被革除功名,打了板子,女娃则会被判嫁给周涛。如果是我,我是舍不得把孩子再推给禽兽的。与其那样,还不如拿了一百两银子,将来给孙女做陪嫁。” 柴小桃彻底无语了,被强暴了还要委身于禽兽,还真是粉碎了自己的三七八九所有观。 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何楠生了? 柴小桃猛的一甩头,摒弃这种荒谬的想法,周涛犯了罪,在何楠生手里没受到惩戒,这就是何楠生的错! ------------ 第59章 攒下束修 到了村口,天色己经黑下来了,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三兄弟果然迎出了村口。 母子三人见面,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小桃跳下驴车,娘三个想要一起回家,吕叔儿笑着对小桃道:“秦娘子,你忘了猪肉了。” 柴小桃这才想起来,自己一进城,先是卖人参遇到凌夫人,然后去荟萃楼赶上木雕完工,再然后,就赶上了县衙审案,连中午饭都没功夫吃,早把卖野猪肉的事忘后脑勺儿了。 柴小桃忙让讼哥儿把篓子扛下来,拎出来两条子肉,递给吕叔儿道:“叔儿,劳烦您跟着我跑了一整天,还回来得这样迟,这两条子肉您拿回去吃吧。” 吕叔儿忙摆手道:“秦娘子,你已经给了我一天的车钱了,哪能再要肉呢?” 对方孤儿寡母的,这两条子肉得二十文钱,吕叔儿不好意思脸皮厚的伸手拿。 柴小桃嗔怪道:“吕叔儿,你莫不是嫌弃肉不新鲜了?” 吕叔儿又连连摆手道:“俺又不是啥金贵人,哪能嫌弃啊?!现在的日子,能吃上肉的就是好人家啊!” 既然不是嫌弃,柴小桃就把肉放在了车辕上,领着三个儿子回家了。 搞得吕叔儿心里还有点儿小激动,觉得秦娘子是个可交的实诚人。 回了家,吕叔儿简单洗了把脸,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对媳妇说道:“老婆子,快拿饭来,饿死我了!” 老婆子坐在床上,脸朝着墙,没理她。 吕叔儿这才发现不对劲儿,推了把媳妇道:“娘子,你咋了,哪儿不得劲儿?” 别扭了半天,老婆子终于转过身来,红着眼圈儿对老吕头儿骂道:“你今天是拉着秦寡妇一个人进的城?一大天了事儿刚办完?你咋不住在城里别回来呢?有秦寡妇那么漂亮的小娘子陪着多高兴......” 老吕婆子越说越难听,老吕头气急败坏的把一大把铜板,“哗啦啦”的扔在了床上,又指着桌上的两条子肉,气恼道:“你这婆娘忘恩负义,人家秦娘子前些日子刚告诉咱家骡子怀了孕,今天雇我出脚力既给钱还给肉,你倒好,和那帮长舌妇往人家寡妇头上扣屎盆子,你心肠哪那么坏呢?再乱编乱造,我把你嘴缝上!” 老吕头儿这么一硬气,老婆子先就怂了,喃喃道:“我、我不是、不是不知道你为啥回来晚了吗?有事说事,你急啥眼啊!” 吕叔儿挺直了腰秆儿道:“因为啥?因为你爷们帮县太爷破案去了,耽搁了出城的时间,县太爷亲自让何捕头给我们留的城门!到现在,我午饭晚饭都没吃呢!回来就看见你脸拉得跟驴脸一样长!” 老婆子惊的张大了嘴,怕是连苍蝇飞进去都毫无察觉,半天才狐疑道:“县太爷特意给你们留的城门?我滴天老爷,他爹,你可真给咱村长脸啊!” 吕叔儿顿时一脸荣光,对老婆子摆了摆手道:“还不快去给我做饭,想饿死你男人咋的?” 老婆子愉快的下了床,晃了晃手里的肉道:“做做做,现在就做,给你烀肉,再倒两盅酒喝!” 老吕头儿忙叫住了老婆子道:“只烀半条子肉吧,剩下的明早给孩子们吃。” 老婆子答应着去做饭了,看着实诚的两条子肉,觉得村妇们讲究秦娘子的事儿,确实挺过分的,以后,自己不只不能讲究,还要尽力维护 才行。 . 柴小桃哪知道自己多了个忠诚拥护者,回到家,刚坐上炕,讼哥儿就放了炕桌儿。 言哥儿从温锅里,拿出来一个馒头、两个水煮蛋和一块儿拳头大小的水煮猪肉。 讼哥剥水煮蛋,语哥儿则把烀烂的猪肉撕成小块儿,蘸了下捣碎的盐粉,递到柴小桃嘴边道:“娘,你吃,可香了!” 小桃张嘴吃了,别说,味道还不错。 讼哥儿有样学样,把鸡蛋也递了过来,柴小桃只能也咬了一口。 而言哥儿呢,拿了一只空碗,里面放了虾皮、葱花和油梭子,倒了一碗滚烫的开水,一碗简单的汤就泡好了。 孩子们厨艺不精,但用最简单的方法,创造出他们觉得最美味的口感给娘亲吃,小桃还是挺感动的。 没着急吃饭,小桃先从怀里掏出三十五两银子,又把箱子里前阵子攒的七两多银子拿出来,如摆队列似的,一个元宝一个元宝的摆在饭桌上,摆成了一排。 几个孩子不明所以的看看银子,又看看柴小桃。 柴小桃笑着对言哥儿道:“言哥儿,你能进学堂了!咱要去就去最好的书院----临安书院,你能打听出来入学啥要求吗?娘好给你做准备。” 看着四十多两银子的“巨款”,言哥儿吓了一跳,脸色通红道:“娘,你怎么挣这么多银子 ?” 柴小桃丝毫不隐瞒道:“不只是我自己挣的,你们都有份啊!你打柴得的那块儿沉香木,雕成菩萨像后又得了十两银子;语哥儿照看的那参苗,卖了十五两银子;娘采的二十颗蚌珠,也卖了十两银子!还有,” 小桃把油纸包小心翼翼打开,露出里面五十颗人参籽道:“以后咱还能种人参,只要种活,每颗都不能便宜了,咱家还有灵芝、兔子、母鸡、野猪将来都能换成钱......言哥儿就安心去读书吧!” 小桃怕言哥儿有后顾之忧,索性把自家的情况和盘托出。 三个儿子被柴小桃说得两眼亮晶晶的,柴小桃觉得,让这三双眼睛永远亮晶晶的,就是现在自己身上最大的使命。 . 吃完了饭,看着剩下一篓子的猪肉,不下于几十斤,柴小桃愁容满面,明天的肉,已经不新鲜了,怎么卖?但如果留着,煮熟了也就只能多放个一两天。 咦,柴小桃灵机一动,自己怎么就忘了,可以做成肉干啊!烤制肉干可以放十天甚至二三十天不坏。 唯一的缺点是,家里的调料不全,没有烤炉。 小桃满眼亮睛睛的看着言哥儿和讼哥儿道:“言哥儿,讼哥儿,帮娘个忙呗?” 娘憨态可掬的模样,根本不像娘亲,倒像个撒娇的小女娃,害得言哥儿和讼哥儿两个儿子完全没法拒绝,问道:“娘,你让我们做什么?” 小桃答道:“这些肉放到明天就变色了,娘一会儿用盐、姜、蒜、先把肉浸了味儿,明天等搭好烤炉后烤成肉干。你们俩个做的是,就是帮娘找黄泥巴,娘得垒个黄泥烤炉,我保证,有了它,万物皆可烤,烤鸡、烤兔、烤河蚌、烤全猪......” 言哥儿一怔,嘴角上扬,娘刚才还说把鸡、兔、猪等卖了换钱呢,这么一会儿,又都被安排进什么烤炉了,做为秦家的鸡、兔、猪,也太难了。 ------------ 第60章 盐铁吏的报复 第二天一大早,等柴小桃起来的时候,院里已经堆了一堆黄泥,应该是讼哥儿起大早先挖回来的,此时人不在院中,应该又去挖泥了。 言哥儿也已经起来了,坐在木扎上,用菜刀剁碎枯草,准备一会儿掺在黄泥里,这样砌起来的炉子才会更结实。 柴小桃拿锹开始和泥,和着和着,突然起了坏心思,用手拈起一把黄泥,走到言哥儿身后,轻声道:“言哥儿......” 言哥儿错愕抬头,随即,一把黄泥抹在了言哥儿脸蛋上,害得言哥儿错愕的瞪圆了眼,像极了呆萌的小兔儿,半天没给出反应。 言哥儿这样的反应,让柴小桃很是开心,这才是九岁孩子该有的样子嘛,天天老气横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娘,还是他是自己的爹。 小桃愉悦的表情,成功激起了言哥儿的玩心,到了泥堆旁,也抹了一把黄泥,嘴角上弯道:“娘,你可别求饶哦......” 小桃情知不妙,要缩回到屋子里,正赶上语哥起床出来,小桃忙躲到语哥儿身后道:“语哥儿,帮娘挡住!” 语哥儿揉着惺忪睡眼道:“娘、你咋啦?” 还没等语哥儿明白怎么回事呢,柴小桃和言哥儿的魔爪同时伸出,在语哥儿的左右脸颊上,各抹了一道黄泥。 语哥儿睁开了无辜的大眼睛,错愕的看着娘亲和哥哥,脑中电闪雷鸣的飘过:怎么了,我在哪,发生什么了? 罪魁祸首的言哥儿和柴小桃,同时笑弯了腰。 语哥儿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娘亲和大哥一起“欺负”了,小不点儿立即开始反击,双手都抹上了黄泥反击,顿时,一院子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语哥儿年纪小,根本不是柴小桃和言哥儿的对手,正愁无法报复回去呢,讼哥儿担着两担子黄泥进来了。 语哥儿立即把双手背在了身后,笑眯眯的对讼哥儿道:“二哥,你低头,我给你好吃的。” 讼哥儿性子耿直,不疑有他,配合的低下头,张开嘴。 于是,语哥儿如同刚才的娘亲和大哥一样,把两捧子黄泥结实的抹在了讼哥儿的两腮上。 讼哥儿一怔,随即眯了眼,语哥儿意识到大事不妙,转身要跑。被讼哥儿一伸胳膊就给捞了回来,横抱着放在大腿上,在脸上开始抹大黄泥。 语哥儿大声呼救道:“娘,大哥,救我!” 柴小桃笑着捂上了耳朵. 言哥儿调侃道:“谁让你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咱家,谁能打得过讼哥儿?” 语哥儿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讼哥儿发挥了。 到最后,本来粉雕玉琢的语哥儿,直接被讼哥儿祸害成了兵马俑,好不凄惨。 院落里充斥了一家四口的欢声笑语,满是祥和气息。 玩闹够了,一家人开始搭烤炉。 因为黄泥足够多,小桃索性搭了个一人多高的烤炉,整个形状呈拱门形,烤腔与人腰部看齐,往里面放木柴和烤的东西都很方便舒服。 一上午的时间就搭好了。 只是还缺少配件,缺少挂烤肉用的钩架和钩子,以及一个半圆形的铁制三层支架,配件全了以后,就可以具备烤饼、烤鸡、烤肉等多个功能了。 现在做支架来不及,柴小桃灵机一动,让三个儿子去河边,捡饼子大小的圆形光滑石头。 三个儿子出去的间隙,柴小桃在炉腔内架上了火,烘烤黄泥炉。 正忙活着,刘寡妇气冲冲的冲进了柴小桃家,气得脸红脖子粗道:“柴小桃,都是你惹的祸事!” 柴小桃手拿烧火棍,往外赶着刘寡妇道:“滚出去!别有事没事上我家来找鳖的!” 刘寡妇被烧火棍迫得一退再退,一直退到院门外,气恼道:“柴小桃,你还有脸赶我?因为你,我家今晚做菜都不能放盐了!等着吧,全村人都得来找你算账!” 柴小桃错愕道:“因为我?我怎么了?” 刘寡妇撇嘴道:“我今天去买盐,盐铁吏说现在盐按份例往出卖,咱村的份例,全都让你一个人买走了,其他村人,一率不准买盐,想买,得明年开春,半年不吃盐,你让乡亲们可怎么活?” 按份例卖盐?有钱不赚那是傻子,分明是那个盐铁吏找的借口,报复自己上次拒绝了他的调戏,这是要逼迫自己就犯了。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柳河村人的?上次买盐的时候,自己也没报地址,也没报性名啊? 这可怎么办? 此事因自己而起,柴小桃放缓了语气,对刘寡妇道:“对不住了,今天进城来不及了,明天我进城去看看。” 刘寡妇气哼哼的走了。 小桃回到伙房,看着自家还有大半罐的盐石,小桃更加愧疚,寻思着刘寡妇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因为自己,害得她家晚上做菜都不能放盐了。 小桃拿了一小块儿盐石,追了出去,结果,根本就没看见刘寡妇的影子。村里就这一条道,怎么一眨眼就没影子了? 小桃往路边看了看,发现一棵大树后隐含绿光,小桃恍然,应该是刘寡妇躲在了树后。 小桃喊道:“刘嫂子,你在那里吗?我过来了啊,给你送点儿盐石,你今天对付着做碗菜!” 小桃刚走了两步,大树后就闪出一道人影来,却不是刘寡妇,而是王大柱,上次到县衙干活,对自己心怀不轨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王大柱笑嘻嘻道:“什么刘嫂子?只有你大柱哥我自己。要不,把盐石给我吧,我家也挺缺盐的。” 柴小桃的脸立马撂了下来,狠瞪了一眼王大柱,冲着大树的方向喊道:“王大柱,这里是村里,你若打什么鬼主意,也得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柴小桃之所以这样喊着说,实则是提醒树后的刘寡妇,如果是王大柱对她用强,她完全可以喊出来。 可惜,树后静悄悄的,刘寡妇完全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柴小桃明白了,这哪里是王大柱对刘寡妇用强,分明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柴小桃拧身回了屋,把院门紧闭了。 ------------ 第61章 烤肉干 三兄弟回来了,一人抱了三个大圆石头回来,看见柴小桃的脸色不大好,言哥儿关切问道:“娘,你怎么了?” 柴小桃忙摇了摇头道:“没有,就是被火烤的有点儿难受,缓了一会儿,好多了。” 柴小桃让孩子们把石头放在水盆里,用草使劲搓洗干净了,然后用木棍叉着放在火炉里火堆四圈。 很快,石头被烤干烤热了,小桃用两根树枝削成的长筷子,把长肉条一根一根的放在石头上烤。 第一炉烤肉出来,柴小桃自己先尝了一根,因为调料不全,味道并没有做有极致,勉强算是过关。 分给三个儿子吃,柴小桃眼睛紧盯着三个儿子的表情,满眼希冀,生怕错过儿子们品鉴后的真实表情。 三个孩子几乎同时伸手拿了第二根,说明味道应该不错,柴小桃终于舒松了一口气。 语哥儿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着说道:“娘,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费肉了!你刚才烤的鲜肉条得有三斤,出来的肉干只有一斤,还要加盐加料,一斤最起码卖三十八文钱才不赔钱。” 没想到,这么一会功夫,语哥儿把肉干的成本都给算出来了。 小桃笑道:“没人买,咱还不卖了呢!自己留着吃!讼哥儿上山砍柴,饭菜不应时应晌,带着肉干可以对付一口;言哥儿要上学堂,得天天带饭,肉干不怕凉,好吃又顶饿。” 语哥儿扯了扯小桃的袖子,小桃不明其意,语哥儿猛嚼了几口,把肉干彻底咽下去了,这才说道:“娘,语哥儿天天帮着喂鸡、喂兔、喂鱼、喂蚯蚓,都累瘦脱相了,得吃肉好好补补。” 怕小桃不信,语哥儿把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一条小胳膊,结果,尴尬的发现,小胳膊比两月前胖了两大圈不止。 小桃笑道:“没有谁也得有我们语哥儿的啊,要不怎么能长得跟讼哥儿一样壮实?” 语哥儿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可吓坏了,生怕自己贡献得少,娘亲不给他肉干吃。 味道没问题,小桃就放心大胆的接着烤了,因为鲜肉多,又没有架子,烤的火候又不能是猛火,这几十斤的肉烤完了,竟然已经是后半夜了。 几十斤的肉,最后只出来十多斤的肉干,装在篮子里,刚好装满一篮子而已。 看着满篮子的肉干,小桃自言自语道:“要是调料齐全、肉是牛肉、柴是果木,那就完美了。” 果木的问题好解决,以后让讼哥儿砍柴的时候多砍些枯死的果木就行。 牛肉却没办法解决了,听说耕牛在这里是保护动物,哪怕哪家耕牛病死了、累死了、撞死了,也得到县衙销案,尸体回收,人死了手续都没这么过完备过; 至于调料的问题,小桃曾问过褚郎中和林大同,竟然都没听说过什么大料、麻椒、花椒、香叶,更别说豆豉酱、辣椒酱、酱油或蚝油了。 小桃的美食事业,任重而道远啊。 等一切忙活完,躺上炕上,柴小桃却怎么也睡不着,瞪着眼睛看着房梁,想着明天怎么解决买盐的问题。 找柳里正帮忙调和?柴小桃摇了摇头,现在的柳里正,正掐半个眼珠子看不上她,若是知道了因为她影响了全村买盐,非得骂得她狗血喷头不可; 找盐铁吏求情?柴小桃也给否定了,那盐铁吏分明就等着自己乖乖就范,送上门去被吃干抹净呢,为了盐而失了身,自己都觉得寒碜。 就这样,柴小桃绞尽脑汁的想啊,想一个办法,推翻一个办法,最后终于回到了起点,什么办法也没想出来。 到了早晨亮天了,柴小桃这一觉也没睡着,直接起炕了。 简单做了早饭,全家一起吃。 小桃看了看言哥儿,刚要开口让言哥儿陪自己进县城,没想到言哥儿兴奋的对小桃说道:“娘,三里屯乔员外家的二少爷前几天刚进了临安书院,他家的小厮我认得,我想去打听一下怎么入书院。” 读书是大事,小桃儿点头道:“去吧,别白求人家,拿些伴手礼。” 言哥儿点了点头。 小桃又看向讼哥儿,自己直接就给否定了,就讼哥儿那暴脾气,知道有人打他娘的主意,非二齿钩给盐铁吏的脑袋砸两血窟窿不可。 再看向语哥儿,就更不行了,小不点儿一个,去了反而牵扯小桃的精力。 同村的不行,也许可以找县城的褚郎中和林掌柜想办法。 小桃决定自己先进城去,见机行事。 小桃用干净的布包了两包肉干,每包一斤左右,送给褚郎中、和林大同尝尝鲜。 进了城,小桃先到了荟萃楼,结果扑了个空,林大同并不在店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妇人。 柴小桃猜测,这妇人应该是林大同的娘子。 林氏满脸愁容,小桃什么也没敢问,也没敢说,只装做顾客转了一圈便出来了。 到了褚氏医馆,褚郎中倒是在医馆。 小桃给了他一袋肉干,试探性的问道:“褚郎中,我家盐没了,听说现在盐铁司卖盐都按村的份例卖了?不知道我能不能买到盐。” 褚郎中狐疑道:“没听说限制啊,昨天我还让南山买不少盐呢。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医馆用盐多,盐铁吏认识我家南山,就多给了份例。” 小桃灵机一动,问道:“那个,褚郎中,你把盐匀给我一些行不?” 褚郎中果断摇头道:“你家若没盐吃,我送你些吃就是,却万万不能收钱,如果收钱,就成了倒盐,被朝廷知道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小桃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说道,看来,她想通过褚郎中代买盐的方法也行不通了。 见褚郎中交代南山去拿盐,柴小桃连连摆手道:“别拿别拿,盐铁司离这儿不远,我自己走过去买就成了。” 柴小桃一脸愁容的出了褚氏医馆,很不情愿的向县衙方向走去。 县衙的一侧,是一座土地庙; 县衙的另一侧,就是盐铁司了。 柴小桃来回踱着步子,心里揣度着怎么办。 正琢磨着呢,县衙院里走出来两道身影,是何楠生和何十五! 柴小桃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 ------------ 第62章 作证 柴小桃不仅不躲,反而大摇大摆进了盐铁司的门。 闫东正慵懒的半躺在一把藤椅上,眼睛闭着,翘着二郎腿,惬意的晃着,嘴里哼哼呀呀的吟着小曲:“春葱明媚出尘寰,无限风情胜小蛮,雨打罗裳胭脂汗,鸳鸯衾里挽春风......” 柴小桃一怔,这艳曲怎么这么耳熟呢?好像是审案那天周秀才做的诗,也不知道是周秀才随口背了周秀才的艳诗,还是周秀才那天作的艳诗本来就是听别人唱的。 不管谁抄了谁的,总之,这两人都是一路货色。 柴小桃怯生生的问道:“官爷......” 这好听的小动静,听得闫东耳朵都跟着酥了,摇晃的二郎腿顿时不晃了,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待看清眼前的,确实是自己处心积虑想要的小娘子时,眼睛顿时放光,蹭的一下站起身,伸手就要抓小桃的手。 柴小桃夸张的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几步,退到了盐铁司门口,“扑通”一声跪倒,本来是想假跪,没想到磕在了门槛上,疼得柴小桃眼泪真流出来了。 小桃楚楚可怜的对闫东道:“官爷,一切都是民妇的错,求您卖盐给柳河村的乡亲们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柴小桃一狠心,“咣咣咣”给闫东磕了三个头,每磕一下,心里就默念一句:“狗东西,去死吧!” 闫东哪知道柴小桃心里想着什么,只以为自己的胁迫计划奏效了,用这个方法,他已经要了好几个女人的身子并长期占有,屡试不爽。 果然,小娘子怕了,怕子,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闫东色眯眯的看着柴小桃,眼睛都汪出水来了。 若在平时,他只盯着黄花大闺女下手,生过孩子的小妇人他是不屑瞅的。 可是柴小桃那天领着孩子出现在盐铁司后,他就茶饭不思,甚至入了春梦。 这小娘们,浑身就没找到缺镲的地方,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都长得恰到好处,比成熟的妇人青涩,比青涩的少女又成熟,正卡在中间,是最撩拨男人的时候。 最馋人的还不是长相,是她身上那股子说不出来的劲儿,就好像是一棵雨后的春笋,疯狂的长;更像是一匹待征服的野马,激起你的胜负欲。 总之,爱死个人了。 闫东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有道是迟则生变,现在必须、立刻、马上把小娘子变成自己的掌中宠。 闫东上手要扶柴小桃 ,柴小桃跪着往后退,心中则无比焦急,这个何楠生,怎么还没过来,不会是没看见自己被欺压吧? 尽管和何楠生几次闹不愉快,但柴小桃本能的觉得,自己如果被欺负了,他会站在自己这一方的,难道自己赌错了? 眼看着闫东大步流星追上来、伸手又要扶她双肩,柴小桃急中生智,忙把装肉干的筐子横在二人中间,抵着闫东靠过来的身体道:“官爷,这是家里的特产,你收下,就放过民女吧......” 闫东刚要发火,突然瞟见柴小桃的身后,目光瑟缩了下,脸色立马变得一本正经,义正言辞道:“你这是做什么?当我是贪慕蝇头小利的官吏吗?国法大于天!个人贩私盐或倒官盐都不行,你上次买盐太多,肯定是给柳河村的村民倒盐了,没盘查清楚绝对不能解禁!” 这个闫东,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与先前的色痞模样判若两人,柴小桃方马意识到,此刻何楠生正站在自己身后。 柴小桃佯装不知道,磕头磕得更卖力气了,个个见响,哽咽道:“官爷,民妇真的没有倒盐,民妇家只是猎到野猪肉没卖出去,这才做成了肉干吃,您可以到柳河村、到我家去盘查,求求官爷快点儿还民妇清白,快些卖给村人盐吃,再这样下去,村民们拿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求求你了......” 闫东一脸正色道:“本吏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我现在就随你去盘查,如果是真的,立马解禁,还你清白......” 闫东似刚看见何楠生似的,忙作揖施礼道:“大人。” 何楠生轻“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柴小桃前面,伸手在篮子里拿出一根肉条来,皱着眉头道:“让你上午就把肉干送过来,怎么下午才送过来?” 柴小桃一脸懵逼道:“啊?” 随即觉得自己失言了,柴小桃忙点头道:“回、回何大人,民妇做完肉干后就没盐了,再买盐时,官爷怀疑民妇倒盐了。” 何楠生又看向闫东道:“她家做咸肉干,这东西挺费盐的,你不是要盘查吗?本官随你一起去。” 闫东忙不迭摇头道:“既然有大人作证,那肯定不是倒盐用了,不、不必盘查了。” 何楠生对柴小桃皱眉道:“还等什么呢?等着我亲手拿肉干吗?” 柴小桃又傻傻的脱口而出道:“啊?” 随即狗腿的站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何楠生身后,往衙门内宅里走去了。 闫东怔了半天,直到孙三过来怼了他胳膊肘两下才缓过神来,沉吟道:“三儿,你说这女人和县太爷是什么关系?是真的主顾关系吗?” 孙三摇了摇头道:“虽然猜不出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人认识。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屑想这个女人了。刚才县太爷给作了证,你不能再光明正大的威胁。别忘了,你堂叔现在是县丞,不是县太爷,谁大谁小还是应该分得清的。” 闫东轻眯了眼道:“三儿,你忘了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 孙三叹了品气,不再劝阻了,在县太爷和县丞面前,自己连个屁都不算,两个人杠起来,自己唯一能想的是如何闪开身子,别溅一身血就行。 走到内院,何楠生突然站定,吓了柴小桃一跳,连忙站定,忐忑不安道:“刚、刚刚多谢何大人帮民妇作证。” 何楠生突然转过身来,眼珠子腥红腥红的好吓人,头顶上的红色光晕已经变成了浓重的黑红色,看着好吓人。 何楠生沉声喝叱道:“柴小桃!我十五岁便入朝为官,八年时间,就职过京兆尹、督察院、大理寺!” 柴小桃一脸懵逼的看着何楠生,这家伙莫名其妙跟自己说他的简历做什么,是告诉自己曾经的他,有多牛掰? ------------ 第63章 石头分公母 听何楠生说了一大堆他曾经担任的官衔,自己不给点儿反应、不恭维一下好像不大好。 柴小桃毕恭毕敬道:“大人威武不屈、国之栋梁,任临安县县令是百姓之福,福泽万世,以后定能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柴小桃不花钱的溜须话拼命的往外倒,配上她这身村妇的打扮,眉飞色舞的表情,实在是太违和了。 何楠生的眼睛紧盯着柴小桃,看得柴小桃浑身发毛,讷讷闭了嘴。 何楠生嘴角上扬道:“你,读过书?” 柴小桃一怔,立马紧张摇头道:“没、没有,就打柴的时候路过私塾,偶尔听到的......” 何楠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淡然道:“我之所以告诉你我在京兆尹、督察院、大理寺都任过职,不是说我曾经多厉害,而是想告诉你,这些地方都是专职查案的机构,任何蛛丝马迹、油腔滑调在我这里都不用。所以,你刚刚是真委屈、还是装委屈,本官还是分的清的。” 柴小桃:“......” 原来,这家伙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想利用他的同情心了,自己在他面前,相当于被扒了皮的小白鼠,唯有认命的等着被宰割了。 就算是条咸鱼垂死也要挣扎下吧. 柴小桃无比委屈道:“县太爷,民妇是真委屈。因为那人刁难我,全村吃瓜落买不到盐,时间长了,乡亲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我一个平头百姓,根本不敢击鼓鸣冤,就怕他像刚才一样狡辩,大人都奈何他不得,他反而记恨了我。唯一的办法,只能磕头求饶。” 何楠生挑起眉毛道:“你可以直接来找我。我虽然不能立马治闫东的罪,但可以让他以后不会阻碍你们村来买盐。” 柴小桃立即郑重的向何楠生施了个礼,诚挚道:“民妇在此谢过大人,大人真是、真是顶好顶好顶好的青天大老爷!” 柴小桃本想说“高风亮节、两袖清风、大公无私”,想起刚刚何楠生问她读没读过书的话来,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老百姓经常夸出口的“青天大老爷”。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柴小桃顿时石化了,这个礼,施也不是,不施也不是,就这么尬在那里。 她尴尬了,何楠生心理却舒服了,眼睛瞟见何六儿堆在桃树下的切割后残余的石头,从中拿起一颗小的。 何楠生走到小桃面前,伸手一摊,展示一只手心里的石头,然后把双手背在背后,倒了石头两次,随即伸出两颗拳头来,对柴小桃道:“你猜,石头藏在左手还是右手?猜对三次,我就帮你。” 柴小桃:“......” 柴小桃错愕看着眼前高自己半个头的男人,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幼儿园小朋友才玩的把戏吧,连语哥儿都不屑玩了。 柴小桃仔细看了看,何楠生伪装得非常好,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来,柴小桃可不想拿它随便当赌注,老实答道:“大人,我猜不出。” 何楠生沉吟了好半天,眉眼闪亮了下,立即解下荷包,从里面倒出五颗似种子样的东西,中间混着一颗蚌珠。 何楠生把种子收回去,把蚌珠留下,背转手,然后变成拳头伸到柴小桃面前,一本正经道:“这回呢?能猜得出吗?” 柴小桃还是摇头道:“还是猜不出。” 何楠生心里更划魂了,上次就验证出来,柴小桃可以不开蚌就知道哪颗河蚌孕育了蚌珠,为什么单独用蚌珠就看不出来了呢?是看的东西有区别?还是她故意装做不知道? 何楠生一脸凛然道:“柴小桃,你可以选择在我手里放什么东西,如果不选择,或者猜错了,我说话算话,绝不会帮你的,后果自负。” 切,好一个后果自岁,连手下都管不好的官,能好到哪里去? 其实,有一样东西挺合适的,就是何楠生刚刚和蚌珠一起倒出来的种子,其中有一颗带有绿色光点儿,但何楠生对种子珍而又珍,柴小桃可不敢胡乱用。 柴小桃眼睛瞟向了刚才何楠生取石头的石头堆,皇天不负有心人,盯小桃终于发现了一抹弱弱的绿色光晕。 小桃心下欢喜,把上面的石头全部搬开,从石头堆的最下来,几乎半陷进土里的地方,薅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扑掉上面的脏泥,递给何楠生道:“就它吧,我一定能猜得出。” 何楠生把手攥成拳头,伸到柴小桃手里的石头旁边,两个“拳头”几乎一边大小,何楠生戏谑道:“你认为我的手有多大,能把和拳头一样大小的石头包严实了,还让你看不出来?” 柴小桃:“......” 柴小桃灵机一动道:“大人,咱可以拿大菜碗,把石头扣起来猜啊。” 何楠生转身进了伙房,很快拿出两个大瓷碗来,刚好可以装下石头。 两个人进了书房,把书桌上所有的字画等推到一边,放了两只碗,倒扣着石头。 何楠生让柴小桃转过身去,身后响起了虚虚实实的杂乱动静,这是何楠生扰乱柴小桃视听呢。 扣好了,让柴小桃转过身来,指着两只大瓷碗道:“石头放在哪只碗下面了?” 柴小桃笃定答道:“两只碗下面,都没有石头。” 何楠生惊诧不己,藏第二次,柴小桃猜中了;第三次,仍中,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何楠生把第一次拿出来的小石头放在了大石头旁边,狐疑的对柴小桃道:“柴小桃,你为什么能猜出这颗大的石头,却猜不出这颗小的石头,这两颗石都灰扑扑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柴小桃俏皮的一伸舌头,调侃道:“大人,人还分男女呢,石头自然也分公母,我认得的这颗,是颗母石头。” 何楠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被柴小桃的话给震住了。 柴小桃看了看天色,对何楠生郑重施礼道:“大人,天色不早了,民妇再不走,就赶不上回村的驴脚力,回不了家了。” 何楠生点了点头,柴小桃瞟眼瞅了一下自己装肉干的篮子,见何楠生左右各拿一颗石头,专注的研究着,没敢再要肉干,先跑了。 何楠生自言自语道:“石头,真的分公母吗?” 何楠生比较不出区别,只拿起柴小桃说的“母石头”,盯了半天不错眼睛,都快看成斗鸡眼儿了。 良久,何楠生拿出雀舌宝匕,照着石头划了下来。 石头一分为二,露出石头正中间一块大红的颜色来。 ------------ 第64章 直呼柴小桃? 何六儿回来了,看见何楠生在院中站着,手里拿着一颗石头,不错眼珠的看着。 更奇怪的是,书桌也搬到了院中。 何六儿走到桌旁,从怀里掏出两个竹筒和三颗石头,一一摆在桌上,邀功似的说道:“少爷,今天我都走到南山山麓去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路上,所以土样和石样找的少了些。” 何楠生没有说话,而是把石头的红色切面一侧展示给了何六儿 。 何六儿顿时睁大了眼,忙不迭接过何楠生手里的石头 ,一脸喜色道:“大人,您找到朱砂矿了?在哪里找到的?” 何楠生神色淡漠,朝着栽种桃树的方向努了努嘴。 何六儿不明所以,把手里的石头翻转了下,结果悲催的发现,另一面,也有刀削的缺口。 何六儿脑子顿时电闪雷鸣,闷声道:“不、不会是从我扔在桃树下的废石里找到的吧?” 何楠生笃定的点了点头。 何六儿身子顿时软了,险些没栽倒在地,喃喃问道:“这可怎么办?” 何楠生轻眯了眼道:“你说呢?” 这些石头混在一起,哪能分得清自己什么时间、在哪座山里采的? 怎么办?自然是再把所有走的山的再走一遍了! 看着堆在一起的石头不起眼儿,这可是他横跨千里走过的几十座山! 何六儿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五雷轰顶,什么叫做生不如死,都怪自己粗心大意,当初用匕首劈开石头的时候,只习惯性的从中间切,然后,就没有再切。 何六儿哭丧着脸道:“大人是怎么找到它的?” 何楠生目光闪烁了下道:“就是、就是突然想测测雀舌匕好用不,纯属巧合、巧合。” 何六儿,转身想回屋换件衣裳,却被何楠生给叫住了,叮嘱道:“你去找朱砂矿前,帮我做件事。” 何六儿问道:“请少爷吩咐。” 何楠生语气清冷道:“帮我查下闫海,半个月内端了他。” 何六儿吓了一跳,来临安县前,少爷明明叮嘱他和十五,行事要低调,谋而后动,甚至外人都不知道十五会武功。 怎么到了临安县,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少爷怎么先起高调了呢? 何六儿忙劝阻道:“少爷,三思而后行啊。咱刚到临安县没几天,还没站稳脚跟呢,上手就端了县丞,对以后查案不利吧?” 何楠生皱了下眉头道:“可是,那个闫东,当自己是地头蛇,欺负你家少爷我。” “啥?闫东?就门口那个卖盐的、闫海的侄子?”何六儿登时就炸毛了,眼睛瞪得比牛眼珠都大,声音都气岔劈了。 何六儿“嗖”的一声从身上解下匕首,气冲冲往外走,边走边气道:“我家少爷,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骑在脖子上屙屎的吗?岂有此理!看老子弄不死他!” 何楠生脸色一黑,何六儿的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什么叫做在自己脖子上屙屎? 何楠生自动忽略掉难听的话,忙叫住了何六儿道:“六儿,三思而后行......” 何六儿气恼道:“欺负小的行,欺负少爷可不行。我何六儿‘三思’做不到,让卖盐的死三次倒是不费吹灰之力。”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你弄了一个闫东,他叔父闫海肯定出头,打蛇要打七寸,把他叔给端了,树倒猢狲散,他也就蹦跶不起来了,你想让他死三回、五回那就是咱的事儿了。” 何六儿眨了眨眼,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头。 少爷轻易不动怒,一旦动怒,定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论心狠手辣,少爷若论第二,无人能任第一。 这个闫东,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让一向能屈能伸的少爷下了如此重手? 何楠生继续叮嘱道:“我一向做事公平公正,绝不搞构陷栽赃那一套,所以,你要把和闫海相关的人、相关的事,事无俱细的给我查清楚了,一文钱都不能错过,为官十年,我就不信他真的两袖清风。” 何六儿翻了一记白眼,我滴少爷,你这虽然不叫构陷栽赃,但你也太有意针对了吧,哪个当官的禁得起你这么查? 何六儿只敢心里嘀咕着,表面却深以为是的点头道:“好,小的明白了,保证把账拢得明明白白的,不差一文钱。” 何六儿走了,何楠生又呆呆的看着石头,手不自觉的拿起一根肉干,放在嘴里咬着,自言自语道:“人有男女,兽有雌雄,石头,真的有公和母吗?可是,她为什么认识母的?不认识公的?” 不知不觉间,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发涩,低头一看,半油纸包的肉干,竟然被自己吃掉了大半包,何楠生如避蛇蝎的把手里那根扔了回去,有些不可思议。 . 柴小桃及时赶上了吕叔儿的驴车。 与她一起回村的还有两个妇人。 其中一个胡氏,有些不好意思对小桃道:“秦娘子,来的时候对你态度不好,都是因为刘寡妇昨晚到处说因为你全村买不了盐了。我刚才跑去买了,人家盐铁吏根本没要户簿,直接给称了盐,刘寡妇根本就是嚼舌根子埋汰你,对不住了啊。” “啊?啊!没事儿。”柴小桃一怔,终于明白,为何三人一起坐驴车来县城时,两个妇人对她的态度都很冷淡,原来是刘寡妇把限盐的事儿给传开了。 这个刘寡妇,还真是不值得同情。 向柴小桃倒过歉了,两个人并没有多少共同话题,柴小桃便装做闭目 养神,实则在回忆着白天发生的事。 回想起今天的一切,柴小桃还是感觉挺欣慰的,虽然过程很艰辛,甚至被何楠生看出来自己在利用他,但结果还算好的,自己终于不用受那盐铁小吏的威胁,柳河村的村民们也终于可以随便买盐了。 正欣慰着,柴小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就是何楠生知道她在利用他时,曾对她冲口而他曾经就过的职务,自己当时太紧张,一味的溜须拍马,现在才反应过来,当时何楠生对她吼的,称谓不是“秦娘子”,而是“柴小桃”!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闺名是“柴小桃”? ------------ 第65章 刘寡妇带人挑衅 一个简单的“柴小桃”称谓,一下子给柴小桃给弄懵逼了,一路上闷闷不乐,等到了家门口,没想到更糟心的事在等着她。 自家门前,聚集着二十来个妇人,刘寡妇和她闺女也在其中。 柴小桃大概扫了一眼,这二十来个妇人,大多都是平时与刘寡妇交好、总凑在一起嚼舌根子的无聊无知妇人。 自家院里呢,讼哥拿着二齿钩站在院中,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毫不怀疑,如果没有讼哥儿这个愣头青守着,这帮泼妇们就要迈墙闯进院去了。 见小桃回来了, 刘寡妇在一旁站着,其他妇人们则立马围了过来。 你推柴小桃一下,她搡柴小桃一下,害得小桃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呢,身体就如同大海里的小船,被妇人们推来搡去,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小桃正要发彪,讼哥儿连着三个大跨步跃上了墙头,一声怒吼道:“放开我娘!有什么冲我来!” 妇人们根本不听,不知道是谁趁小桃不注意狠掐了小桃腰眼儿上的细肉一把,疼得柴小桃倒抽一口凉气,眼泪都疼出来了。 回首一看,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正往外逃-----是刘寡妇的闺女刘岁红。 不用问,下黑手的肯定是她无疑了。 小桃这个气啊,刘岁红平时看着挺窝囊可欺的,没想到关键时刻真是下死手啊,太他娘的缺大德了! 掐完就想跑,美得你大鼻涕泡都出来了!没门儿! 小桃索性不反抗其他妇人的推搡了,只一门心思奔着刘岁红追,眼看着她要逃出人群,小桃加快脚步,袖口“刺啦”一声响,显然被人从后面撕坏了。 柴小桃没理会衣裳,反而用力向前一跳,离刘岁红距离近了,直接下手薅住刘岁红一大绺头发, 卯足劲儿往回一拖,刘岁红摔在了地上,头发被小桃直接薅下来一绺。 妇人们被柴小桃的狠劲儿吓了一跳,忽拉拉跑了一半,剩下的一增怔住没敢支援。 刘岁红“哇”的一声就开嚎,刘寡妇心疼得眼珠子都红了,也不在一边看热闹了,对几个妇人喊叫道:“你们都看什么热闹,上啊!” 十个妇人立即反应过来,直逼柴小桃。 眼见娘亲要吃大亏,讼哥儿站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大喝一声道:“油着!” (农村摆席面,上菜时会喊“油着”,意思是怕油粘到衣裳,让大家伙让道的意思) 几个妇人本能抬头,只见讼儿高举二齿钩,直接就刨了下来。 讼哥儿的二齿钩是啥儿?那可是经过坚硬的野猪头锤炼出来的,这要是被刨上,小命必定不保。 平时女人打架了就是踹、挠、怼、掐、咬、拧等招式,直接上武器要人命的还是第一次见。 妇人们哪见过这阵仗,吓得抱头鼠窜,一下子就跑没了十来个,少了一半。 有八个和刘寡妇交情深一些的,疾速后退两步,迟疑了下的功夫,秦家房门一开,言哥儿一大盆水就泼了过来,包括刘寡妇在内的八个妇人全都受到波及,成了落汤鸡。 讼哥儿趁机把柴小桃拉回到院里,自己拿着二齿钩横在院门口,对十几个妇人虎视眈眈。 刘寡妇则扶起了刘岁红,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气得指着柴小桃破口大骂道:“秦寡妇!你他娘的也太不是人了,明明是你害得全村买不上盐,拒不认错不说,还对俺闺女下死手!我好好的闺女让你给薅没了一大络头发,后天咋成亲?” 刘岁红突然气得脸红脖子粗道:“我才不嫁王大柱,乐嫁你自己嫁!” 刘岁红一甩袖子跑了。 所有妇人一怔,万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刘寡妇,竟然会把女儿嫁给王大柱,王大柱绰号王大赖,有名的好吃懒做,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寡妇尴尬的看着妇人们错愕的表情,讪然道:“大、大柱挺好的,岁红就是成亲前耍小孩儿脾气,过一会儿就好了,大家记得来参加婚礼啊!” 刘寡妇追刘岁红去了。 年纪最大的林氏被大家怂恿着出头,对柴小桃没好气道:“秦娘子,听人说,因为你,盐铁吏不卖咱村盐了,你怎么向全村交代?” 林氏开了头,妇人们各个又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开始声讨柴小桃。 不用说,肯定是刘寡妇嚼舌根子,鼓动要好的妇人来找柴小桃算账。 柴小桃装傻充楞道:“什么盐铁吏?什么不卖咱村盐?我咋没听说这事儿呢?你们是听谁说的?还是进城买盐没买到?我今天可是跟胡婶子一起进的城,她就买了二两盐,吕叔儿也看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态都动摇了。 胡婶子和驴脚力吕叔儿,两人都是实诚人,不可能撒谎,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刘寡妇撒谎了。 刘寡妇与秦寡妇有过节,二寡相争, 显然,妇人们被刘寡妇利用了。 林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道:“秦娘子,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也真不了,我去胡家问问就知道了,大家先散了吧。” 大家转身要走,柴小桃突然叫道:“站住。” 几个妇人怔然回头,柴小桃抬起自己的袖子,指着袖口一大长条破口,冷然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手,推我搡我也就算了,可这衣裳破了,不能就这么走吧?” 众妇人:“......” 柴小桃撇撇嘴道:“我不会讹银子,却也不会凭白吃亏,这套衣裳是细棉布的,我前两天刚刚问过,六百文钱一匹,我这样身量的能做两套衣裳,一套就是三百文钱,我这件衣裳六成新,就合一百八十文钱,你们八个人,谁撕坏的谁赔偿我衣裳钱,一个大子都不能少。” 林氏摇头道:“秦娘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谁知道你这衣裳是不是本身就是坏的讹人?” 柴小桃轻叱一声道:“你们都会做针线活,是不是新撕口还用我教你们怎么看吗?如果不说出来谁撕的也行,你们八个,有四个掏二十二文钱的,四个掏二十三文钱的,刚好一百八十文钱。” ------------ 第66章 挑拨离间 柴小桃走到林氏身前,伸出了手掌心。 林氏脸色不太好看道:“是刘寡妇怂恿我们来的,你让刘寡妇赔你钱吧。”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刘寡妇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动手的却是你们。也不是刘岁红,我是在追她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撕的衣裳,所以,这衣裳,我只找你们八个赔。” 八妇人:“......” 好半天没人吭气,柴小桃怒道:“说啊!到底是谁撕的?如果不说,我就天天领着讼哥儿上你们家讨债去!大人讨不到就向孩子讨,女人讨不到就向男人讨,男子讨不到就向牲口讨,总能找到肯还债的......” 八妇人:“......” 这是男女老少、甚至牲口都不放过的意思了。 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怕讼哥儿的二齿钩吓到孩子,登时就怕了。 一个年轻妇人突然指向另一个妇人道:“是许氏撕坏的衣裳,应该她一个人赔。” 许氏气恼的指着另一个妇人道:“是王氏撺掇的我,应该她赔。” 王氏反驳道:“你是傻子吗?我说啥你听啥?我还撺掇你借给我点儿钱花呢,你借了吗?!要怪得怪孙氏,是她告诉我秦寡妇害得全村买不着盐的......” 孙氏忙摆手道:“我也是听林氏说的......” ...... 好家伙,你推我,我推你, 个个脚上踩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谁也没摘出去。 柴小桃呵呵冷笑道:“不用谦让了,你们人人有份,你们自己分一下你们之中,哪四个人掏二十三文钱,哪四个人掏二十二文,我可不帮你们断这事儿。明天早晨,你们若是不送过来,我就只能带着讼哥儿上门正式讨债了。” 八个女人又因为谁多拿一文钱而开始新一轮的口水大战了。 柴小桃和儿子们回了自家院子,“咣”的一声关了门。 讼哥儿一脸不悦道:“娘,为啥让她们一人赔二十多文钱啊?要是我,绝不可能让她们占便宜,直接提着二齿钩杀到刘寡妇家去,不讹出她几两银子来不罢休!” 柴小桃伸出手掌打了讼哥儿后脑勺儿就是一下,嗔怪道:“张嘴二齿钩闭嘴二齿钩,我看你像二齿钩,刚才,你险些没刨到人,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可以反击,但绝不能要人命!” 讼哥儿委屈道:“娘,刚才是他们想伤你,我一着急才那样啊,她们上门找咱们晦气,不找回去我心里憋闷得慌。”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打人打七寸,杀人要诛心。我之所以不让刘寡妇这个最魁祸首赔钱,反而让那八个女人赔钱,赔的钱数还不一样,目的就是挑拨刘氏与妇人,妇人与妇人之间的关系。” 讼哥儿眼神顿时一亮,这些妇人,本来一致对付自己家,现在被娘亲巧妙的一弄,八个妇人与罪魁祸首刘寡妇、妇人们之间因为一文钱而互生矛盾,这关系,乱了套了,想想都想乐。 进了屋,柴小桃从做饭到吃饭,始终一言不发,就连饭后的“训话”都免了,直接回到自己屋里,紧闭了房门,搞得讼哥儿心里更加惴惴不安了,难道,娘亲是因为自己险些伤人而生气? 不说话,也不训话,娘这是生气了?生气了?还是生气了? 面对这样默默无语的娘亲,讼哥儿宁可是面对那个“饭后一训”的娘。 讼哥儿偷偷趴着门缝儿看,只见娘亲正用针线缝着什么,很专注,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讼哥儿的心终于落下了。 .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林翠翠兴高采烈的跑来了,双眼里满满的八卦之色。 柴小桃正在给蚯蚓喂腐土,林翠翠一点儿也不嫌脏,拉着柴小桃的手道:“小桃,跟你说个乐呵事儿!昨天晚上,几个平时和刘寡妇交好的娘们,一起堵了刘寡妇家,让刘寡妇拿一百八十文钱,刘寡妇不给,以一敌八,双方陈芝麻烂谷子全都骂出来了,笑死个人了。” 柴小桃“哦”了一声,问道:“后来呢?谁赢了?” 林翠翠撇撇嘴道:“八个人竟然没吵过刘寡妇,最后要伸手,结果王大赖去了,这帮妇人不想惹这个赖子,只能吃哑巴亏走了。这几个女人成天吹嘘关系好的铁板一块儿,不知道因为啥闹成这样。” 柴小桃:“......” 柴小桃正想尴尬的说自己就是那个破坏铁板“原因”,结果看见远远的村路上,八个妇人直奔自己家方向而来。 柴小桃赶紧把林翠翠推出了院门,一脸急色道:“你快走,别被波及到。” 林翠翠怀着身孕呢,柴小桃怕这帮妇人像昨天一样发疯,别把林翠翠给殃及了。 柴小桃低估了林翠翠泛滥的吃瓜之心,完全没有走的意思,反而一片腿逞强要迈过土坯墙。 吓得柴小桃赶紧重新开了院门,气道:“自己啥身板儿不知道吗?硬往里跳?” 林翠翠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两个人关了院门,透过不高的土墙向院外的村路上看去。 只见八个妇人,脚下像踩了飞火轮一样,你追我赶,这个速度,岂一个快字了得? 八个人到了柴小桃家门外,迫不及待的翻墙就要往里跳,柴小桃边拉着林翠翠往后退,忙尖声制止道:“不准进来!都出去!” 八个女人如下饺子似的跳进了院里,直冲到小桃面前。 屋里的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听见柴小桃没好里动静叫唤,赶紧跑了出来。 尤其是讼哥儿,顺手抄起了二齿钩,冲到柴小桃身前,把二齿钩横在胸前,气势恢弘道:“谁再像昨天一样胡闹,我不客气了!!” 静、针落可闻的静。 十个女人的眼睛全都看向讼哥儿----的二齿钩。 跟着冲出来的言哥儿也看向了二齿钩脑袋,脸色也变得很是怪异,尴尬的捂住了眼睛。 语哥儿则偷偷怼了下讼哥儿,向二齿钩头的方向怒了怒嘴。 讼哥儿这才注意到二齿钩的两根齿子上,竟然“戴”了两个白色的兔毛小帽子! 这也太......有失威武了吧? 讼哥儿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委屈的看着柴小桃。 柴小桃肃然道:“我昨晚临时给加的套子,以后,不涉及到危及关头,不准摘下来,免得你伤到人。” 讼哥儿闷闷的“嗯”了一声,只能外强中干的对八个妇人道:“一个一个来,否则、否则我不客气了......” 声音越说越弱,明显气势没有刚才足了。 ------------ 第67章 都是双黄蛋啊 二齿钩装了“帽子”,讼哥儿的气势断崖式的下跌,好在剩下的丝许也足以震慑这八个妇人,所以早早的抢着来还钱了。 最接近小桃的妇人,小心而僵硬的动了下身子,态度温顺,把手里的铜板缓缓放在小桃手里,软声细语道:“那个,秦娘子,这是我赔的衣裳钱,二十二文,你数好了。” 柴小桃摊开手掌心,似模似样的数了数,点了点头。 第一个妇人交完了钱,松了口气,拧身走了,连院门都没敢开,仍旧从院墙上跃过去,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外面看热闹。 第二个立马有样学样,也给了柴小桃二十二文钱。 第三个、第四个都如出一辙,全都出了二十二文。 剩下四个没跑过的妇人,只能哑口吃黄莲,又添了一文钱,给了二十三文钱。 等出了秦家院子,八个妇人如同炸窝的马蜂似的又吵起来了。 林翠翠懵逼的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小桃,终于知道,害得本来“铁板一块”姐妹情碎成渣的“罪魁祸首”,原来就是柴小桃,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了。 林翠翠一脸的佩服。 柴小桃则冲着林翠翠招手道:“翠翠,快跟我进屋来吧!你让我帮孵的小鸡崽前几天就出壳了,我放在屋里硬实了几天,你可以拿回去养了。” 林翠翠赶紧跟着小桃进了屋,见一窝“叽叽”叫的小鸡崽,别提多稀罕了。 林翠翠仔细数了数,一共二十六只,喃喃自语道:“我让你帮孵了二十只,你家十只,一共是三十只,死了四只,还行,比我自己孵的多活了好几只,不错!” 柴小桃忙摆手道:“这些都是你的,二十个鸡蛋孵出来二十六只,我家的十个鸡蛋孵出来二十只,被我放在花花身边呢。” “啊?”林翠翠吓了一跳,有些结巴道:“你、你是说,我家的二十个鸡蛋孵出来二十六只小鸡儿?你家的十个鸡蛋,变成了二十只小鸡儿?我滴老天爷,你这是......我终于知道,吕叔儿家的母骡子为啥能揣崽儿,你家的‘花花’为啥会下双黄蛋了!” 柴小桃:“......” 林翠翠激动的拍了柴小桃肩膀一下,哈哈大笑道:“小桃,你就是送子观音啊!” 柴小桃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调侃的看了一眼林翠翠还没显怀的小肚子,笑道:“翠翠,你忘说了一样,你不也怀孕了吗?” 林翠翠:“......” 林翠翠懵逼的挠了挠头,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如果把自己和母骡子、母鸡放在一块儿,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呢。 林翠翠心情很好,用小筐把二十六只小鸡崽儿兜了回去。 还没到中午的时候,家里就来了一个妇人,这妇人柴小桃见过,是林翠翠的小叔子田坤的媳妇,说是想买柴小桃家的鸡蛋,比别人家贵一文钱也行。 不用说,肯定是听林翠翠吹嘘自己是“送子观音”了。 林翠翠一共有两个妯娌,和老二田坤这股处的还不错。 不过是几个鸡蛋的事儿,柴小桃就按正常市场价卖了十五个,田二娘子乐颠颠的走了,肯定也在梦想着一变二、二变四、十五变三十的美事呢。 . 田二娘子前脚走,李萍就来了,也想买鸡蛋。 柴小桃狐疑问道:“萍儿,你家三月前不是养了不少鸡吗?还想孵?如果想养的话,我家刚孵出来二十只,你先拿回去养着,我家养多养少都成。” 李萍叹了口气道:“我家不想再孵小鸡崽儿了,是为了给三嫂吃双黄鸡蛋。老人们都说吃双黄蛋对产后的女人身体好,我想给我三嫂好好补补,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生个大胖小子,弥补一下我三嫂的遗憾。” 李三放媳妇钱月兰、林翠翠和李萍,是目前柳河村鲜少跟小桃关系还算不错的人,小桃儿自然拒绝不得,答道:“萍儿,若不是‘花花’是语哥儿的心尖儿,我直接把母鸡送给你了,现在只能你天天晚上来我家取双黄蛋了。” 李萍已经很高兴道:“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家把你家蛋都拿走了,你家就没蛋吃了,这样,我晚上来取蛋的时候给你家抓两只母鸡来,这样可以下单黄蛋给孩子们吃。” 李萍想着自己家鸡不乐下蛋,一天一个蛋就不错了,所以拿两只鸡刚刚好。 柴小桃:“啊?” 母鸡换双黄蛋?这个操作好猝不及防。 柴小桃忙摆手要拒绝,李萍已经不容答话的跑了。 黄昏再来的时候,果然手里拿了两只芦花母鸡,柴小桃想要给她拿回去,李萍说啥也不让,两人推来推去,两只芦花母鸡险些被两人给撕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打起来了呢。 柴小桃只好做出让步道:“好好好,我养,我养还不成吗?只是有一样必须听我的,你吃我家蛋,我养你家鸡,等我家第一茬鸡下蛋的时候,就把芦花鸡还回去。” 见柴小桃执意如此,李萍也只好同意了。 柴小桃把今天下的两个鸡蛋给了李萍,李萍如获至宝似的带回家去了。 第二天黄错,李萍来取鸡蛋,晚上想给三嫂煮两个吃。 结果小桃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李萍看出来,问道:“小桃,是不是‘花花’没下蛋?没事,我明天再来取。” 柴小桃摇了摇头,拿出了六颗鸡蛋道:“下了,只是,我分不清哪两颗是‘花花’下的。” 李萍错愕的看着六颗鸡蛋,嘴巴张得快吞下鸡蛋了,半天才咽了口吐沫道:“小桃,田大嫂子说的对,你是送子观音吧?我家那两只鸡,一天只下一个蛋,有时候偷懒还会不下,怎么到了你家,变得这么能下了呢?一个人下俩?” 柴小桃被李萍的话给逗笑了,忙纠正道:“啥一人下俩?你当是人啊!是一只鸡下俩,可惜,我只能看出来六个鸡蛋都是种蛋,却看不出来哪个鸡蛋是双黄蛋。” 李萍的好奇心被成功勾起来了,嘴角上扬笑道:“反正都是吃,磕开不就知道了?大不了水煮蛋变荷包蛋。” 柴小桃被李萍的样子成功逗笑了,笃定道:“好,就成全你,我大不了烤鸡蛋变成鸡蛋糕。” ------------ 第68章 代养 柴小桃拿出两个大碗,一个碗打了两个蛋,一个碗里打了四个蛋,个个都是双黄蛋。 李萍眨了眨眼懵逼道:“小桃,啥情况?我家芦花鸡难不成也是势力眼?到你家,就下双黄蛋?而且一下下俩?” 李萍不信邪道:“我就不信邪,小桃,你给我等着!” 很快,李萍回来了,还领回了李三放媳妇钱月兰,这回拎了四只芦花鸡。 柴小桃懵逼的看着姑嫂二人道:“月兰,萍儿,明天若是再都下双黄蛋,你们不会把家里的老母鸡都送过来吧?我家成年的公鸡就这么一只,还只是刚‘成年’,你给他配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不太合适吧?” 钱月兰先被柴小桃逗笑了,随即瞪圆了眼睛道:“别瞎说,小心让人听了找你语病,哪有用皇家形容公鸡母鸡的。我拿的这些芦花鸡可是和你家公鸡‘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肯定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 小桃这才想起来,自家这只公鸡,是语哥儿用兔子换了月儿家的猫崽儿,用猫崽儿又换了春华家的半大公鸡,后来钱月兰为感谢小桃又送来一只成年大公鸡,结果意外要叨何楠生,被重金买走了。 经过这么些天,半大公鸡变成了成年大公鸡,也成了春草家唯一的一只成年公鸡。 姑嫂两个把四只芦花鸡扔在了鸡窝里,钱月兰向柴小桃抛了个媚眼道:“明天一早,我再给你抓只公鸡来,两夫配五妻,应该够了。” 柴小桃:“......” 第二天一早,李萍真的送来了一只大公鸡。 柴小桃真是哭笑不得。 . 黄昏时候,不止钱月兰姑嫂二人来了,就连李母、李大放媳妇、李二放媳妇也都来了,显然是不大相信钱月兰和李萍的话,想亲眼见证这奇迹的时刻。 被几双眼睛盯着,搞得柴小桃比自己下蛋还要紧张。 这一次,柴小桃把“花花”的蛋和其他四只芦花的蛋分出来了,一共拿了七颗蛋,装在大碗里,递给了钱月兰。 钱月兰抻着脖子往鸡窝里看,诧异问道:“没了,就七个?” 李萍赶紧怼了下钱月兰道:“三嫂,你说啥呢?四只鸡下了七个蛋你还嫌少?在咱家时最多下四个,有时候偷懒了就下一个或两个。” 钱月兰咧嘴一笑道:“那不是在咱家嘛,在小桃儿这儿,咱得严要求,不下两蛋都是偷懒了,还得是双黄的。” 正说着,鸡窝里传来了“咯咯哒”的母鸡叫声,小桃笑道:“第八个不是来了吗?没少下,就是延时了。” 小桃进了鸡窝,又捡出一个蛋,递给了钱月兰,鸡蛋还热乎着呢! 老李家全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四只鸡一天八颗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钱月兰狐疑道:“小桃,你说,我现在把芦花鸡带回家去,它以后会下一个蛋,还是两个蛋?是单黄的,还是双黄的?” 李萍摇了摇头道:“三嫂,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吧,咱家鸡下不下蛋,也分喂食的人是谁,你,够呛。” 钱月兰嗔怪的瞟了一眼小姑子,又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说的在理,咱村这一百来户人家,就没有一户像小桃家里这么人畜兴旺的......” 钱月兰说完发现大家脸色不对,后知后觉把人和畜牲放在一起说不大好听,赶紧改口说道:“我的意思是,咱村没有一个女人像小桃这么会养畜牲的......” 说完,发现自己的两个嫂子脸都绿了,李萍的眼睛都快眨瘸了,钱月兰赶紧再次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小桃养的兔、鸡、猪咋都不死......”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诅咒死呢...... 李萍气得赶紧捂住了三嫂的嘴巴,讪然对小桃道:“小桃,你别听我三嫂胡咧咧,你知道她这人,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要不然当初也不能差点儿和你吵吵起来......” 柴小桃笑着拉开了李萍的手,调侃道:“咱两家什么关系,还用忌讳吗?不用刻意解释,我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就成了。以前,净你们家帮我干活,这回我也出出力,明天把你们家的芦花鸡和两头猪都给我送过来吧,我一起养着,你们到时候来取蛋、杀猪取肉就成。” 钱月兰忙摆手道:“那可不成,我们岂不是成了白吃(白痴)了?” 李母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个儿媳妇,哪哪都好,就是这张嘴啊,愁死个人...... 柴小桃笑道:“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明个儿,你们家的男人都得到我家来,帮我重新砌鸡窝,帮我把池子里的水换一换,再帮我垒两间大点儿的黄土窝棚,要能烧火取暖的那种,天凉了,我想用来养蚯蚓和种蘑菇。” 李家还有二十多只芦花鸡、两头猪,单一样芦花鸡,一天如果下四十个鸡蛋,就是一吊多的钱,多挣一倍的钱,十天就是一两多银子。 小桃之所以这么大方,主要是感谢李家几乎把自己家五亩地的活儿全都包下的情份,自己对人家有恩,却不能总挟恩求报,要有来有往才行。 钱月兰看向李母,李母看向三个儿媳妇和女儿,彼此交换了个眼色。 因为钱月兰跟小桃走得最近,也最敢说话,钱月兰便直接了当的对小桃道:“行,小桃,我就厚着脸皮把鸡和猪放在你家了,但是得说好了,我天天来干活儿、天天挖菜喂猪,拌食用的杂面、麦糠和野菜我们也得出,水也得我们家打。” 担子两头要一边沉,不能一头轻一头重,钱月兰尽量找一下平衡,人情是互相的,自己家人口多,不能让柴小桃一个人吃苦受累。 言哥儿就要上学堂了,语哥儿还小,小桃儿和讼哥儿还真就忙不过来。 相反,李家人口多,尤其是男人多,干点儿体力活儿毫不费力。 小桃也就不客气的答应了。 ------------ 第69章 隔墙有耳 第二天一大早,李家的男人和女人足足来了八口,在院子里嘈嘈杂杂、比比划划的规置着鸡窝怎么搭、猪圈怎么砌,兔子窝挪到哪、蘑菇棚子放在哪......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李家,不是秦家。 这么一规划起来才发现,并不算小的秦家,地方着实不够用啊。 王婆子听到了秦家的动静,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抻着脖子往秦家院里看。 正在院中听柴小桃如何布局的讼哥儿,猛的转过头来,吓得王婆子立即缩下身子,蹲在墙脚,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心想这讼哥儿耳朵够贼的,竟然差点儿发现自己。 过了一小会儿,听见院那头似乎没有查觉,继续讨论着盖什么蘑菇棚子,王婆子好奇心起,胖胖的身子几乎全都倚在了土墙上,再次探出头来偷看。 这一看不要紧,与站在池塘对过、拿着套着“免帽子”二齿钩的讼哥儿来了个对视,吓得王婆子“唉呀”一声,手上本能的用劲儿。 好家伙,土墙登时被推了一个豁口,王婆子的身体,如同一个球似的摔了过来,跌进了水池子里。 水池并不大,老王婆子一扎进去,却慌得手刨脚蹬,水花四溅、鱼虾惊得四起。 讼哥儿只是想吓一下对秦家不友好的王婆子,没想到这王婆子这么不禁吓,七魂没了六个半,这要是闹出人命来,娘肯定又罚他看大哥和三弟吃好吃的了。 讼哥儿本能的把二齿钩伸进池子里捞人,王婆子伸手一摸,一看是二齿钩,吓得又脱了手,再次乱扑腾了。 柴小桃见了, 忙把烤炉旁的烧火棍拿来,递给了王婆子。 王婆子接住了烧火棍,总算心态稳定了,站直了身子才发现,水池子里的水,只到她胸口,长度算长,宽度却只有六七尺,越往边上走越浅...... 出了水池,王婆子身子一栽,柴小桃忙扶坐在大石头上,老王婆子指着脚“啊啊”的叫了两声。 大家一看,顿时忍笑忍得辛苦。 王婆子的一只鞋没了,露出了脚丫子,一只河蚌很没眼色的夹了大拇脚趾,看着都疼。 柴小桃忙进了屋,用木筛把河蚌取下来。 被这么多人转观着,忍着笑的模样,王婆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言哥儿去通知了王老头儿。 王老头儿来到秦家,看着头上顶着一蓬水草、脚上打着赤足、浑身滴着水滴的老婆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恼怒道:“你个死老太婆,没事就爱听墙根儿,这回可好了,直接跌到人家水池子里来了!咋不把你跌进大锅里直接煮熟得了!活该!” 本来就一肚委屈的王婆子,被老头儿这么一骂,心里更委屈了,哽咽着辩解道:“这事儿能赖我吗?若不是秦寡妇在墙根儿底下挖池塘,这土坯墙能这么不结实?我能掉下来?” 柴小桃连忙解释道:“王叔,王婶,我就怕墙根儿下沉,所以特意离墙根有三尺才挖的池子,下面砸了石头护坡和地基,我琢磨着可能是这几天到了秋雨季,天气潮土墙不结实。再加上婶子一靠就倒了。” 实际上,柴小桃还知道一个原因,上次何六儿到家里抢河蚌那次,好巧不巧也躲在王婆子藏身的地方,被柴小桃泼了腐泥后,何六儿踩墙暴起,凭他的武功,只怕这墙当时就受了严重的“内伤”。 也活该王婆子倒霉,这一靠就倒了,偏偏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十多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丢死人了。 王老头儿不好意思道:“秦娘子,我马上和泥把豁口修上啊......” 王婆子不乐意道:“要重修墙也行,把当年占我家那半尺墙还给我!” 柴小桃听得一头懵,不明白自己家什么时候占半尺墙的便宜了。 柴小桃转头向言哥儿求证,言哥儿也是一头懵。 钱月兰怼了怼柴小桃,用只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咱村不少老人都知道。差不多四年前吧,你姐从毛驴车上掉下来摔死了,你填房要嫁过来,秦沐重砌了院套,事先也没和老王家商量,一宿就把墙砌起来了,确实用的人家老王家院里的地。” 院墙在中间,邻里两家用,按理说应该各占半尺地,两家一起垒。 秦沐这堵墙,虽然没用老王家出工,但老王家心里也一直不舒服,特别是老王婆子,心里扎了根刺似的难受,总觉得自己受屈挨欺负了。 虽然王婆子听墙根儿不对,但人家半尺宽的地,相当于半垄庄稼了,秦沐这事儿办得确实不地道。 柴小桃忙说道:“王叔,我家现在手头儿不是那么宽裕,我答应你,等宽裕了,我家立马要重砌青砖高墙,到时候把占用的半尺地还回去......” 王婆子错愕的看了一眼柴小桃,万没想到她一直看不上的秦寡妇,竟然有这么通情达理的一天。 “不行!”李三娘子钱月兰一听当时就不干了,如把家虎似的对柴小桃说道:“小桃,如果那样你就吃亏了。墙是两家一起用的,如果盖青石墙,得两家一起买砖,一起出工,炕不能可一头热,便宜不能可一家占!” 柴小桃想捂住钱月兰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王老头儿叹了口气,对柴小桃道:“秦娘子,这青石墙......还是以后再说吧,至于占用那半尺地还是先占着吧。” 柴小桃也是这个意思,现在自家手头儿余钱不足,底气也就跟着不太壮了。 而王老头的想法,竟然和柴小桃出奇的一致。 王老头的儿子在县城里当差,在县城正在寻摸着买处宅子,城里的房子和村里的可不一样,越大的、越处于闹市的越不好找。 以后,必须得过紧日子了。 双方达成共识,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此次事件,除了老王婆子湿了身、夹了脚,其他倒是没有任何改变。 一个小插曲过去了,王老头把老婆子扶回了家,便挑了黄泥,开始补墙了。 ------------ 第70章 “大熊”来了 王婆子走了,小桃和李家商量下新增的两个圈舍。 没想到李家提出了大改动,包括畜禽圈舍全都迁移到后院去,除了水塘和住房没动,其他的全都重新翻盖了。 这样搞得小桃觉得自己占了李家好大个便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家就单方面的决定了,今天回去准备石头、黄泥、木头和枯草等原材料。 第二天才开始形式干活,先是重建畜禽圈舍。 原本房前的猪圈、兔子窝、鸡窝都挪到房后,离主房远了些,坐北朝南。 猪圈盖了两个(一个养秦家的野猪,一个养李家的家猪),鸡窝盖了三个(秦李两家各一个,另一个用来养秦家的小鸡崽儿),兔子窝也盖了一个,另盖了两个空圈,以备再养牛、羊等不时之需。 这么多人干活儿,中午肯定要留饭的,为了省事又好吃,小桃决定做肉夹馍。 幸亏前天言哥儿让铁匠打回了一个三层的铁架子,把烤面馕用的石头放在架子一圈,一次放三层,如果摆满一炉,可以出来三十张面饼。 正中的钩了上挂了一个小锅,锅里熬着红烧肉。 等面饼烤完,红烧肉也好了,切成肉丁放在面饼里,肉夹馍就大功告成了。 小桃单独拿出八张,让语哥儿给李家的春华、夏华等孩子们送过去。 剩下的让言哥儿分给大家伙吃。 吃了一口,满嘴油香肉香,钱月兰讪然道:“小桃,不能因为我们来干活了,就弄这么好的伙食,给我们都弄不好意思了......” 小桃赶紧解释道:“月兰,你可别这么说,我家平时也是连面带肉的,吃食上可从来不亏欠。” 月兰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讼哥儿,十二分怀疑小桃说的是客套话,看讼哥儿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怕是家里好些天没吃肉了吧? 小桃也成功看见了讼哥儿的模样,赶紧踢了一脚讼哥儿道:“没个好吃相!告诉你伯娘,咱家昨天晚上吃的啥......” 讼哥儿委屈道:“娘,昨天晚上、前天晚上、大前天晚上......我不都没吃晚饭吗?” 听讼哥儿的话,李家人更加“同情”秦家人了,这是自家人勒紧裤腰带过紧省日子,把最好的拿出来待客了。 钱月兰一脸同情的拍了拍小桃的肩膀道:“小桃,你、你太难了......” 李家人默默放下了肉夹馍,秦家瞬间变成了难民级的人家了。 来干活哪能饿肚子呢? 小桃想解释,可是自己纵有一百张嘴怕是也说不清了,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掩饰...... 语哥儿回来了,小桃仿佛看到了大救星,忙问道:“语哥儿,告诉你李家三伯娘,昨天晚上、前天晚上、大前天晚上咱家都吃的啥?为啥你二哥没吃饭?” 语哥儿不假思索答道:“昨天晚上咱家吃的烙油饼配肉丸子老黄瓜汤,我二哥因为拿二齿钩比划王奶奶,被罚没吃饭;前天晚上咱家吃的白面馒头配排骨烧豆角,我二哥因为拿二齿钩刨鱼险些没刨到自己脚丫子,被罚没吃饭;大前天晚上......” 语哥儿小嘴巴巴不停的说,说得讼哥儿面红耳赤,李家人憋笑憋得痛苦,终于知道讼哥儿为啥那么饿了,因为惹祸,连着好几天没吃晚饭,不饿才怪了。 只是,这惹祸惹的,咋还都和二齿钩有关呢?这孩子得有多喜欢用二齿钩? 知道秦家伙食这么好,天天换着花样做,肉食、面食都不缺,李家这才放心的拿起肉夹馍吃了,吃得这叫一个香。 吃完了饭,大家伙继续干活。 到黄昏的时候,畜禽圈舍基本大功告成了。 钱月兰看着圈舍,不住的摇头,附在李三放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三放点了点头,找了李大放和李二放,在圈舍前面,又各盖了一个五六尺见方的小窝。 小桃狐疑的问钱月兰道:“月兰,盖这么点儿小窝儿养啥的?不会是让我养小鸡崽儿的吧?养在空圈里不就行了?” 钱月兰笑道:“小桃,咱家养了这么多活物儿,光靠人看着可不行,得养条狗了。” 柴小桃恍然,忙不迭道:“翠翠家的狗好像揣崽儿了,等生下来我去要一个。” 钱月兰剜了一眼柴小桃,撇撇嘴道:“老田家的母狗长得就不大,更何况还没下生的狗崽儿?养大了还得多长时间?我都想好了,我娘家有一条大狗,长得半人来高,一瞅就挺凶恶吓人,我明天就给你要过来。” 小桃忙摆手道:“可别,把你娘家狗要来了,你娘家拿啥看家望门啊,可不行。” 钱月兰不以为然道:“我娘家别的不多,就是兄弟侄子多,不用狗也能看家望门,就听我的吧,我明天就去牵狗。” 柴小桃:“......” 柴小桃脸色五彩纷呈,能把哥哥和狗放在一起比“看家望门”的,这世上怕是只有钱月兰一人了。 第二天早晨,李家男人们又来了,今天的活计是在东侧侧面盖一大排四间的泥草屋。 泥草屋较主屋要矮上许多,模样也简陋,却五脏俱全,有门、有窗户、有地灶,一侧还有火墙。 屋内四列四层的架子,架子上有很多木格子。 第一间屋子,用来移植人参苗、灵芝; 第二间,用来移植蘑菇; 第三间和第四间,用来养殖蚯蚓。 等到泥草屋差不多搭好的时候,钱月兰来了,果然带来了一条大黑狗。 这条大黑狗,壮实得跟牛犊子似的,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它扑人,三两个人都不是对手。 从体格上看,确实如钱月兰所说,挺“凶恶”。 但从态度上看,怎么看着就不那么“凶恶”呢? 明明是第一次跟秦家人见面,连牙都没露,而是摇头尾巴晃的,还讨好的拱了拱语哥儿。 语哥儿拿了一张肉饼给它,它大嘴一张,没嚼两下就吞进去了,用大脑壳蹭语哥儿的肚子,意思还想要肉饼吃。 说好的“凶”呢?怎么还卖上萌了呢? 柴小桃哭笑不得的看向钱月兰,十二分怀疑,钱月兰的娘家,是因为喂不起这只贪吃狗才弃养的...... 钱月兰尴尬道:“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它、它原来挺‘凶’的,没想到几日不见,变‘熊’了,要、要不,我把它送回去?” 柴小桃摆了摆手道:“‘熊’点也好,省得它追鸡撵鸭的不消停。” 柴小桃向大黑狗招了招手,大黑狗欢脱的跑过来,两条前腿一抬,搭在了小桃胳膊上,劲力不小,险些把柴小桃给扑倒了,小桃反抱大狗,身子往前一倾,逗趣似的趴在了狗背上,竟然被狗拉着跑了十几步。 好家伙,这狗的大身子,可真够壮的,把柴小桃这个大人都拖走了。 小桃从狗身上下来,摸了摸黑狗的大脑壳道:“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一个成员了,名字就叫、就叫‘大熊’吧,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小桃让语哥儿进屋里再拿肉饼给“大熊”吃。 语哥儿别提多高兴了,手里端着盆,拿出一张肉夹馍抛得远远的、高高的。 别看“大熊”长得壮和胖,身子还挺灵活,还知道借力蹦高,准确无误的接住了肉夹馍,只嚼三两下,一张又没了。 一连吃了五张肉夹馍,“大熊”才似吃饱了。 钱月兰别提多愧疚了,感觉自己给秦家带来的不是一个看家望门的恶狗,而是一个饿死鬼投胎的傻狗。 ------------ 第71章 押题 第三天,李家把自家的鸡和猪都迁移过来了。 次日,李家婆婆带着三个儿媳妇、一个闺女又上门来,好奇芦花鸡会下几颗蛋。 柴小桃不由得抚额,又来了,这隆重的样子不像是给芦花鸡催蛋,倒像是给自己催生。 因为小桃让芦花鸡认窝,先圈起来养两天,所以第一天的结果并没达到四十个双黄蛋的顶峰状态,而是三十五个蛋,其中二十个是双黄蛋。 饶是如此,已经是李家无法想象的奇迹了。 就算李家不刻意说,柴小桃养的母鸡会下双枚双黄蛋的事情还是传得满村尽知了。 乡亲们看柴小桃的眼神,由过去看不正经的妇人的眼神,突然转变成了看会下蛋老母鸡的神情。 甚至有两个妇人拌好了鸡食,想让小桃“过下手”,帮喂喂她们家的母鸡...... 这热情的模样,吓得柴小桃火速逃离“催蛋”现场。 家里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柴小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言哥儿道:“言哥儿,你不是托人打听入学堂的事吗?几天过去了,还没给回信儿吗?” 言哥儿脸色可疑的一红,讷讷的没有说出话来。 小桃忙问道:“是不是束脩银子三十五两也不够?家里还有差不多十两银子,都给你拿去,够不够?” 言哥儿眼圈一红,瓮声瓮气道:“娘,不光是束脩的事儿。临安书院,普通学子入学需入学考试,每年束脩十两银了;想免考试直接入学, 每年束脩要五十两银子......” 柴小桃狐疑道:“可是,柳志文不是在临安书院吗?” 就柳志文那装满糟糠的脑袋,小桃才不信他过了入学考试。 若说是自费五十两入学,柴小桃也不信,柳里正家虽然比一般农家有钱,但一年拿五十两银子让孙子读书,柴小桃也不信。 言哥儿叹了口气答道:“这就是第三种情况,书院每年会给衙门几个免试名额,是留给内部人的,我打听入学的那个学生,和柳志文一样,是托了人进去的。” 柴小桃一愣,奶奶的,这临安书院这么像是考大学的重点高中呢?进去可够费劲的。 言哥想入学,只有三个途径,要么有人,要么有钱,要么有学问。 对于现在的秦家,没人、没钱、没学问,令人挠头啊。 言哥儿看出小桃的为难,缓然道:“娘,我可以不读书,或者去私塾读书。” 小桃摇了摇头道:“能进还是进临安书院,以后乡试、科试都需要先生举荐,私塾一般就一个先生,两家私塾才能举荐一个学子参加进阶考试。而临安书院,先生多,考中秀才的学子也多,举荐先生好找,何山长看着也不是势力眼。” 柴小桃问道:“言哥儿, 跟娘说说,入学考试都考什么?” 言哥儿气馁道:“何山长亲自出题,让即兴作诗,我、我只认得字,不会做诗。” “只是做诗?这么简单?”柴小桃狐疑道。 言哥儿苦着脸道:“娘,做诗就很难了,还是即兴的,一点儿也不简单好不好?” 言哥儿都愁坏了,没想到娘亲却说简单。 柴小桃道:“咱们可以统计押题啊。出题的人是何山长,他一定会有自己的出题习惯和规律,只要咱们找到了规律,押中考题的几率会很大。” 言哥儿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柴小桃笃定道:“你别管了,明天开始,我和语哥儿天天去临安书院门前卖肉夹馍。” 言哥儿:“......” 第二天早晨,柴小桃做了五十个肉夹馍、五十个素夹馍,带着语哥儿,坐了吕叔儿的驴车直奔县城临安书院。 结果柴小桃算错了一件事,中午的时候,大多学生带饭或在书院吃,并没有多少学生出来。 只偶尔有几个没带饭的学生出来买着吃。 一个学生过来了,看见一个卖肉包子的摊子,顿时筋起了鼻子,显然有些吃腻了。 语哥儿倒是会看眼色,大声叫喊道:“状元肉夹馍、素夹馍啦!” 小桃听了都忍不住“噗嗤”一乐,语哥儿脑子转的倒是快,竟然给肉夹馍取了这么个有寓意的名字,不怕学子们不动心。 果然,围上来五个学子,看着奇怪而诱人的吃食,问怎么卖的。 小桃笑道:“肉夹馍,普通人买,十二文钱一个;学子们买,十文钱一个;素夹馍,普通人买,十文钱一个,学子们买,八文钱一个。” 价钱还算公道,有一个学生想尝尝鲜,掏了八文钱递给了语哥儿。 柴小桃用油纸包包了一个素夹馍,却没有立即递给学子,而是问道:“按东家的要求,您得证明一下您是书院的学子,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哪年哪月入的学,考试的题目是什么?” 学生一怔,没想到还需要证明一下自己是“学生”,问的问题也好奇怪,不过,太简单了,入学的时间和题目,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学生随口答道:“吾姓王名文德,庆丰八年九月入学,考题是‘咏菊’。” 柴小桃把素夹馍给了学子,随口说了一句道:“祝王公子金榜题目天下知。” 这一说,王文德听得心花怒放,羞涩道:“承借吉言。” 一听这吉祥话,本来犹豫的四个学子们顿时决定买了,三个肉夹馍,一个素夹馍。 一个答道:“吾姓孙名克敏,庆丰七年春天入学,己中秀才,入学考题是‘咏鹅’。” 另一个答道:“吾姓王名贺南,庆丰四年夏入学,己中童生,入学考题是‘荷 讼’。” 第三个、第四个则是庆丰六年冬、庆丰二年春入学,入学考题分别是“小荷 ”和“咏梅”。 柴小桃忙不迭的用碳条把得到的信息一一记在一张破布上。 这一中午,一共得到了二十几个人的信息。 柴小桃不免有些发愁,照这个速度,得多长时间才能做出数据分析啊。 让柴小桃始料未及的是,晚上放学的时候,竟然有无数的学生奔着她而来,显然是中午的几个学生把这件新鲜事儿给说出去了。 柴小桃忙得焦头烂额,幸亏语哥儿做生意是把好手,数钱快,嘴巴甜,帮了她不少忙。 等人群散尽,柴小桃已经搜集到一百个人的信息了。 第二天、第三天仍旧如此,柴小桃把九成学生的信息都摸透了。 ------------ 第72题 押题2 大公鸡“喔喔”的叫了两声,柴小桃一激灵清醒了过来,发现油灯已经燃尽,外面已经亮天了,自己竟然边写着字边睡着了。 拿起写得密密匝匝的宣纸,嘴角微微上扬。 经过一天一宿的归集统计,出题率最高的题目终于统计出来了。 小桃兴奋的站起来,直接跑到了儿子们住的西屋门,一推而入。 三个儿子刚刚起榻,正在炕上穿衣裳,看见柴小桃进来,如同被点穴似的一动不动,愣头愣眼的看着娘亲,身上的衣裳只穿了一半,语哥儿的小肚囊还露着呢! 柴小桃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仍旧兴奋的对言哥儿挥了挥手里的宣纸道:“言哥儿,你马上穿衣裳出来,娘教你背诗。” 小桃一转身出去了。 讼哥儿一脸懵逼道:“上次我不敲门闯进娘的屋子,娘不仅训斥了我,还罚我晚上不许吃饭,睁着眼睛看着你们吃;这次她也没敲门就闯进咱的屋子,咱是不是也可以训斥娘,罚娘晚上不许晚饭,睁着眼睛看着咱们吃?” 言哥儿和语哥儿像隔壁二傻子似的看着讼哥儿。 讼哥儿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自己说的不对吗? 语哥儿小大人儿似的拍了拍二哥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二哥,这句话跟我们说说就行了,千万别跟娘说。” 讼哥儿狐疑道:“可是,娘训咱们的时候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娘犯错了,为什么不告诉娘?” 语哥儿皱着眉头道:“我的傻二哥,娘要是被罚不吃晚饭,你认为她还会做晚饭吗?咱们仨个吃什么?像蚯蚓一样啃泥?还是像鸡一样刨虫子吃?” 讼哥儿:“......” 讼哥儿瞬间打消了“罚娘”的念头,不止这次不能罚,以后也不能罚,谁叫她是娘呢! 再说言哥儿,穿戴好了到了院子里,狐疑的问柴小桃道:“娘,你会做诗?” 柴小桃忙摇头道:“娘不会做诗,但娘没嫁过来时,有个叫孟浩然的秀才邻居,他做的诗可好听了,我背给你听,你默记下来,说不定入学考试能用上。” 柴小桃挥了挥手里的宣纸道:“何山长出题,应节气、应景色居多,在九月份,出题最大概率有三个题目:菊花、重阳和会友。娘教你背一首诗,无论出哪个题,你都能算答对。” 柴小桃站定了身形,如老学究似的摇头晃脑道:“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背完,柴小桃满脸激动的问言哥儿道:“怎么样?娘是不是很聪明,三个题用一首诗!” 看着娘亲兴奋的样子,言哥儿也不好打击娘亲,心中则不以为然,何山长出了那么多年的题目,没有上千,也得几百个,怎么可能好巧不巧的就押上了? 言哥儿去挑水干活了。 讼哥儿则说赔着小春华去采野酸梨。 怕柴小桃不信任他,讼哥儿特意把小春华带来作证,知道确实去采野酸梨,小桃这才放行。 语哥儿则去挖腐泥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小桃正盘算着哪天去找何山长入学考试,家里突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何楠生和何山长。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 小桃不敢怠慢,忙开门迎客。 因为只自己一个寡妇在家,柴小桃不好把人让进屋里,只能把凳子和桌子搬到院里来,给两位看了麦茶,落了座。 何楠生和何山长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没有一人说明来意,害得柴小桃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原由。 良久,柴小桃只好先开口问道:“不知何大人、何山长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何楠生抬眼看了一眼柴小桃,向何山长方向努了努嘴。 何山长肃了肃脸色道:“秦娘子,听说你前几日在书院前卖饼,为什么去卖饼?” 柴小桃目光闪烁了下,随即楚楚可怜道:“回山长,民妇为什么卖饼,自然是----讨生活啊,家里情况您也看见了,孤儿寡母的,艰难啊......” 何山长蹙起眉头道:“可是,这两日为何又不卖了?” 柴小桃道:“因为家中活儿太多了,您也看见了,家里又添了不少鸡和猪。” 何山长:“为何偏偏选在书院门前卖?” 柴小桃:“书院的书生多,个个不差钱。” 何山长眉头皱得更紧了,明明村妇夸书院学生“有钱”的话,听着像在说“人傻”的话呢。 何山长:“为什么打听学生的姓名、入学时间和入学考题?” 柴小桃道:“自然是为了卖饼。生意人嘛,难免见人说人话,见话说鬼话,见书生自然说书生话了。” 何山长:“......” 真是滴水不漏,油盐不进啊。 何山长觉得自己问出天亮也问不出答案来,无可奈何的看向何楠生。 何楠生镇定自若的看了一眼柴小桃,慢条斯礼的喝了口水,这才说道:“秦娘子,本官就开门见山的跟你说吧。乡试在即,考题已经封库。何山长德高望重,也是出题参与者之一。你连续三天到书院门前打听何山长考过的题,有图谋科举舞弊嫌疑,轻则拘役下狱,重则流放三千里,后嗣子孙三代不得入仕为官......” 柴小桃傻眼了,声音颤抖道:“啥?科举舞弊?” 自己打听的也只是入书院的小小入学考试而已,怎么还与乡试牵扯上了呢?怎么还算科举舞弊要下大牢呢? 柴小桃眼圈都气红了,懊恼道:“何大人!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只是为了儿子入学临安书院做准备,怎么就科举舞弊了?” 何楠生看向何山长,轻松而愉快道:“问出来了,是为了儿子入学,不是私塾买通来抢学生的。” 何山长对何楠生无比佩服道:“打蛇打七寸,还是贤侄有办法。” 柴小桃一脑门的问号,什么意思,自己怎么还成了被打了七寸的蛇了呢? 唯一明白的是,刚刚的科举舞弊,是何楠生诈自己说实话的借口。 果然,狡诈! ------------ 第73章 又背了一遍 柴小桃被何楠生莫名其妙问了话,嗓子眼像被棉花团堵住了一样,不知道说什么。 何楠生接着解释道:“府试在即,有的私塾会不择手段从临安书院抢学问好的童生,中秀才后算做私塾的成绩,何山长的一个得意门生被人挖走了,你恰好这个时候来卖饼,打听学生的情况,山长以为你是来抢学生的。” 柴小桃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古代也存在抢“优秀生源”的问题啊。 柴小桃连忙解释道:“何山长,民妇只知道您是咱临安县城、甚至府城最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先生,我儿子只想拜在您门下,其他书院给万金都抢不走......” 柴小桃一顿彩虹屁,吹得何山长嘴角上扬,洋洋自得。 何楠生嘴角也不由得上扬,这个柴小桃,儿子连入学资格都没有呢,就想着别的书院来抢人了,怕是白日梦还没睡醒吧? 何山长渐渐敛起笑容,肃然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进行入学考试吧?” 柴小桃:“啊?” 柴小桃吓了一跳,自己只在言哥儿去挑水前给他背了两遍《过故人庄》,现在就考,不是相当于缴械投降了吗? 小桃忙答道:“不好意思啊,山长,恐怕得换一天再考试了,我儿子凑巧不在家......” 话音未落,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言哥儿挑着水进了院了。 柴小桃脸色顿时五彩纷呈,既尴尬又着急。 何楠生嘴角上扬道:“是挺凑巧的。” 柴小桃不满的斜睨的何楠生一眼,忙对言哥儿道:“快给何山长施礼。” 秦可言忙放下水桶,像模像样的做了个揖,肃然对何山长答道:“学生秦可言见过山长。” 何山子仔细打量着秦可言,内心暗暗点头,觉得这孩子长相还算周正,没有拘紧小家子气,看着也精灵剔透,只不知道学问怎么样。 何山长沉吟问道:“以前去过私塾没有?” 秦可言怔了下,心想着自己在私塾墙外偷偷听课也算是“去过私塾”吧,于是点了点头。 何山长继续问道:“临安书院的规矩,贫民学子需有启蒙经历,会有对诗的基础,你做首诗吧,不用太复杂。就以,” 何山长沉吟片刻道:“就以‘菊’为题吧。” 言哥儿诧异的看了娘亲一眼,没想到,娘亲正真的押对题了! 柴小桃则一脸的担心,刚刚可是八句诗呢,自己只教背了两遍,言哥儿能背下来吗? 言哥儿开口背诵道:“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言哥儿竟然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小桃大喜过望,脸上洋溢着小骄傲。 何山长错愕的看着了秦家院内的景色,又细品言哥儿做的诗句,喃喃重复道:“‘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不错,好诗!简洁、明子,应景,明天就到书院......” 何楠生打断了何山长的话道:“何山长,如此佳作,只做一首岂不可惜,你、再考一题吧......” 何楠生瞟眼看向柴小桃,果然接收到了柴小桃愤懑的神情。 何山长微微点头道:“那就以‘重阳’为题再做一首吧。” 言哥儿紧张的看向柴小桃,柴小桃正用眼刀凌迟何楠生。 言哥儿硬了头皮把《过故人庄》又背了一遍。 何山长眨巴眨巴眼睛,自言自语道:“此诗也提到了‘重阳’,做得对。那就做一首关于‘友情’的诗句吧。” 言哥儿不敢抬眼,把《过故人庄》又背了一遍。 何山长一脸懵逼道:“这首诗与友情也算有关,也应该算对,只是......” 话卡在喉咙里,何山长也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心情了。 若说秦可言答得不对,人家还都挺应题; 若说秦可言答得对,出三题用一诗答,这也未免太敷衍了吧? 言哥儿似下定决心的抬起头,对何山长深深作揖道:“山长,这首诗不是我做的,是我娘的娘家一个叫孟浩然的老邻居做的,学生、学生只是背下来了,对不起。” 柴小桃脑子“嗡”的一声响,完了,彻底完了。 柴小桃忙道谦道:“何山长,不是言哥儿的错,你别怪他,都是我这个当娘的的错。我儿子学识尚浅,不会做诗。是我心比天高,想把儿子送到临安书院去,所以我才去书院前卖饼,妄图猜度先生出什么考题,好提前背诗。” 何山长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好奇问道:“提前背诗?你现在背下多少诗应考?” 柴小桃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何山长诧异道:“一百首?” 柴小桃尴尬的摇了摇头道:“一首。” 何山长:“......” 何山长错愕道:“你知道我会出什么题目?刚刚一首诗就对上题目了?” 柴小桃转了转眼珠,对何山长道:“山长,如果我告诉你怎么押对题的,你能不能不追究我儿子的过失,再给我儿子凭本事进书院的机会?” 何山长沉吟片刻,内心经过多翻交战后,终于点了点头。 柴小桃回屋,把自己做的那张表格拿了出来,铺在桌子上,用手指点指着解释道:“何山长,我几乎访遍了书院所有学生,从他们亲身经历或了解的情况,抽了七百五十分数据,比对出您的出题周期与规律,得出考题比例。比如七月,试题最多的是荼蘼花、细雨和离别;八月,是桂花、圆月和亲情;九月,是菊花、重阳和友情......” 虽然看不懂柴小桃宣纸上密密匝匝写的是什么,但大概意思何山长和何楠生都听懂了。 何山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感觉自己像是被剥了皮的葱,一清二白、被人看透了。 院子里出奇的静了下来。 在柴小桃以为何山长可能会拂袖而走的情况下,何山长却从嘴里憋出一句话道:“你能介绍做这首诗的孟浩然给我认识吗?” 柴小桃:“.......” 柴小桃尴尬道:“老秀才出门游历去了,如果回来,一定介绍你二老相识。” 何山长很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孟先生文采出众,可惜缘悭一面。” 何山长看向秦可言,一脸难色道:“通过入学考试才能入学,这是规矩,实在不好意思......” “等等......”何楠生再度说道。 柴小桃脑子“嗡”的一声响,这家伙一开口,信没好事,又扯什么幺蛾子? ------------ 第74章 你是真狗啊 听说言哥儿入学还有希望,柴小桃双眼立即变成了星星眼,殷切的看着何山长。 何山长瞟了一眼何楠生,见何楠生没吱声,笃定点头道:“你让秦可言再背一首那首诗以外的诗,我就收他。” 本来充满希望的柴小桃顿时气馁了,自己临时抱佛脚,只教秦哥儿背过一首诗,哪里教过别的诗?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轻易的溜走了。 言哥儿小小的眉毛皱得紧紧的,看出来,他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可是,饶是他聪明,饶是他总去蹭课,可听到的除了《三字经》就是《弟子规》,要么是《千字文》,不能再多了。 想着想着,言哥儿的神情突然亮了,他怎么忘了,他听过娘亲背过另外一首诗的! 言哥儿学着柴小桃吟诗的模样,摇头晃脑、抑扬顿挫道:“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里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针落可闻的静! 何山长懵逼的看着何楠生,呆傻问道:“他,是在骂我吗?” 何楠生忍住笑,一本正经道:“这是首诗,还挺上口的好诗......” 柴小桃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首诗,是她骂诬赖言哥儿“偷学问”的德贤书院的郑先生的话,没想到只听一遍,言哥儿便记下来了,脑子聪慧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是有点儿用得不是时候。 何山长懵逼的看向柴小桃道:“这,也是那个孟浩然老秀才做的诗?” 显然,何山长由想“神交”这位“孟秀才”,瞬间发展到想“绝交”了。 柴小桃尴尬的又要道歉,何山长已经摆了摆手,看向何楠生道:“确实是诗,我,没问题了,你呢?” 何楠生哭笑不得道:“山长,你自然没问题了,因为你本来就想‘借花献佛’,拿县衙的名额补,里外里,你一点儿也没损失啊,我可没同意呢!” 柴小桃一脸懵逼的看着互动的俩人,不明所以。 何楠生耐心解释道:“刚刚山长不是说,可以网开一面,占用县衙名额吗?我来告诉你,书院每年会给县衙官家子弟两个免试入学名额,今年县丞用了一个,给我留了一个。何山长,是拿我的名额做了顺水人情,可我,还没答应 呢!” 柴小桃:“......” 合着自己是让两个姓何的给涮了? 见柴小桃面色讪讪的,何楠生说道:“我也不是不能同意,只要,需要秦娘子帮个忙。” 柴小桃狐疑道:“帮什么忙?” 何楠生看了一眼何十五,何十五从怀中掏出四个蓝色的小蛋来,递向了柴小桃。 柴小桃懵逼的看着可爱的蛋,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这几个不会是真正的知更雀蛋吧?” 何楠生点头道:“正是,请秦娘子帮本官孵出知更雀来吧。” 柴小桃:“......” 让自己帮着孵蛋,这是把自己当成老母鸡的意思吗? 虽然要求挺怪异的,但只要让言哥儿上学,好像也无可厚非。 柴小桃从四枚蛋中,只拿出了两颗道:“只这两颗有希望孵出鸟来,那两颗,根本孵不出来。” 何楠生狐疑的拿回两颗被柴小桃断言孵不出鸟来的蛋,左看看、右看看,根本看不出区别。 突然想起柴小桃曾说的“公石头、母石头”的理论,何楠生恍然大悟道:“秦娘子,这两颗不会是公鸟蛋吧?” 何山长正喝到嘴里的大麦水,就这么华丽丽的喷了出来,错愕道:“楠生,公鸟也能下蛋?!” 柴小桃死的心都有了,这个何楠生,能不能不语不惊人死不休? 柴小桃尴尬的对何山长解释道:“何山长误会了,我是说这鸟蛋不新鲜了,孵不出来小鸟了,不、不是公鸟下蛋。” 何山长这才顺下这口呛到的水,后怕道:“吓我一跳。” 柴小桃叹了口气,对何楠生道:“何大人,是不是我只要帮孵出知更雀,大人就让言哥儿入学?” 何楠生点头道:“明日休沐,后日秦可言即可入学。” 柴小桃顿时欣喜的看向言哥儿,言哥儿的眼睛也绽放出兴奋的光芒,本以为很难办到的事,竟然出现这么大的转机,办成了。 眼看着天色快到午时了,何山长和何楠生起身准备要走,突然听到院门外“汪汪”狂吠声,以及讼哥儿的“喝斥”声。 小桃儿忙开了门,结果尴尬石化在门边了。 只见,自己家那条半人高、壮似牛犊的狗“大熊”,被一条小得不能再小的小狗崽儿追着跑,更丢人的是,“大熊”竟然被吓得躲到讼哥儿身后去了。 讼哥儿拿起二齿钩想刨小狗,看见柴小桃推门出院,立马收回了二齿钩,满脸委屈道:“娘,我没想刨它,是它撵着我和大熊跑......” 柴小桃:“......” 柴小桃觉得自己要被活活气死了。 讼哥儿不出手有心可原,毕竟出手就出人命,收敛是对的。 可“大熊”,你是一条狗,能不能尊重一下“狗”这个职业? 遇到一只小上不知多少倍、牙还长齐的小狗崽儿,你能不能拿出些许威风来? 结果的结果是,你是真-----狗啊! 柴小桃气得回身进屋,气势汹汹的拿了一条鸡毛掸子,冲出了院子,朝着小狗就挥了过去。 只挥了一下,还没碰到小狗崽儿的身体呢,小狗立马虚张声势的低吼一声,然后,惨兮兮的、夹着尾巴跑了。 柴小桃气得用鸡毛掸子直指“大熊”,怒火中烧道:“‘大熊’啊‘大熊’,你是真‘熊’啊!我指望着你看家望门,结果你是怕天怕地怕狗崽儿,你还能干点儿啥?白瞎我早晨喂你的五个肉包子、一大碗饼汤,我看你以后别叫‘大熊’,你叫‘熊大’算了,我跟你丢不起那人!” 柴小桃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看出来是真被气狠了。 柴小桃敢肯定,这条大狗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 小桃气得狗呛,“熊大”却不气恼,从讼哥儿身后扑了过来,把小桃成功撞了个跟头,成功把小桃撞到了它后背上,驮着小桃进院了! 一直冲到烤炉旁边,“汪汪”叫得好大声儿! 小桃在大狗背上生无可恋,她知道,“熊大”又㕛饿了,想吃烤肉饼! ------------ 第75章 讼哥儿刨人了? 在“熊大”被欺负时,柴小桃有些恨铁不成钢,甚至后悔养了“熊大”这条能吃能喝的大傻狗。 可当大傻狗冲着她摇尾巴,甚至用后背驮着她的时候,柴小桃的气又莫名其妙的消了。 唉,既然已经接收它进了家门,那就是自己家狗,总不能把它遗弃了吧? 小桃颓丧的从狗背上下来,摸了摸“熊大”的大脑壳道:“饿了?乖乖等着,送完客人就给你做河蚌疙瘩汤吃。” 小桃看向何山长和何楠生,不言而欲,这是想送客了。 何山长和何楠生只得告辞离开。 言哥儿走在前面开门,柴小桃走在后面相送,中间走着何楠生和何山长。 到院门前,没等言哥儿推开院门,就又㕛来人了。 村路上跑来了田乾,隔着院墙就看见了柴小桃,急吼吼说道:“秦娘子,翠翠让我来送信,讼哥儿用二齿钩把刘寡妇给刨死了,杀人偿命!让讼哥儿赶紧跑!等衙门的人来了,想跑就来不及了!” 柴小桃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前面的何楠生。 何楠生从院门的暗影里走出来,对田乾道:“大齐律令,撺掇案犯逃跑,与窝藏同罪。” 田乾吓得膝盖直接就软跪在了地上,这个县太爷怎么在秦家? 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田乾感觉自己就是耗子给猫拜年,自己送上门来找吃了! 一时间全都没了动静。 一直呈懵逼状的讼哥儿终于逮到机会了,怔然道:“我,杀了刘寡妇?是谁他娘的放狗臭屁、胡咧咧?” 讼哥儿拿着二齿钩就要出门,被柴小桃一把抢回二齿钩,气道:“县太爷在这儿呢,容不得你瞎胡闹!” 柴小桃扯着讼哥儿就跪了下来,给何楠生郑重磕了个头道:“何大人,我家讼哥儿说不是他,就不是他,请您还他清白!” 只这么一瞬间,柴小桃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好看的杏子眼,如同小白兔一样的泛红,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却还是有一滴绝堤而出,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何楠生的心也跟着一紧再紧。 何楠生转向田乾,想要询问事情的经过,没想到村路上吵吵嚷嚷的来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里拿着铁锹、铁笊篱、木棍等武器,一看就不是善茬儿,足足有二三十人。 这些人,除了村中几个和刘氏关系好的,如林氏、王大柱、刘二等人,剩下的都是生面孔。 柴小桃终于想起来了,明天就是刘寡妇的独女刘岁红和王大柱成亲的正日子,这些生面孔,应该是刘岁红叔、伯、姑、舅等来参加婚礼的“坐堂客”。 没想到婚礼不成,倒迎来了刘寡妇葬礼。 奇怪的是,刘寡妇的女儿,刘岁红倒是没来秦家算账。 准新郎王大柱眼珠子通红通红的,看着柴小桃像恶狼一样,直接向众人指认了秦可讼。 刘家人哪管院门关没关,直接跳过了泥墙,直奔讼哥儿而来。 柴小桃赶紧把讼哥儿推给言哥儿道:“进屋,别出来!” 言哥儿怔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讼哥儿如果不反抗,落到这帮人手里,肯定没好下场;如果要反抗,肯定人脑袋打出狗脑袋出来。 尤其是讼哥儿的暴脾气,非得真出人命不可,不能再扩大事态了。 言哥儿双臂紧抱着讼哥儿往屋里拖,结果讼哥儿力气太大,如受困的野兽般对大哥吼道:“你放开我,我不能让他们伤害娘!” 言哥儿气恼道:“有何大人在,娘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句话,连言哥儿自己都莫名的怔了怔,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更不知道自己对何楠生的信心从何而来。 讼哥儿不再挣扎了,被言哥儿塞进了屋子,从外面锁住了房门。 言哥儿重新回到院中,结果发现,何楠生果然把娘亲护在了身后,对刘家人冷言道:“吾乃临安县县令何楠生,此案衙门已经受理,任何人不得私设公堂,寻衅滋事。” 柳河村村人,刘二是见过何楠生的,却装做不认识,挑拨道:“衙门受理的,怎么没见捕快来?我们来之前你就在老秦家院里,说不定你就是秦寡妇的相好,冒充县太爷诓我们,帮助秦可讼找机会逃跑!” 王大柱一听,也跟着煽动刘家人道:“再前怕狼后怕虎的,杀我岳母的仇人就要跑了!” 这一嗓门,刘家人立即如同马蜂炸了窝一样,迅速冲向秦家的房门。 柳河村几个人也跟着混水摸鱼冲了上来。 柴小桃本能的扑向门口,何楠生伸手一拽没拽住,只好也跟着跑到了门口。 柴小桃用身体挡住了房门,怒道:“刘寡妇不是讼哥儿杀的,你们若不信我们可以经官!” 小小的声音迅速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无数的拳脚向柴小桃打来、踹来。 何楠生立即背朝外,以臂张开护住柴小桃,大声叫道:“何十五!” 一道人影从房上轻松跳下,跃在了人群身后,如抛烧饼似的把汉子们全都扔到了院外,顿时摔得七荤八素。 汉子们想要再次冲回到院里,何十五先发制人,窜回人群,手起刃落,一道细小的血线抛出。 大家好奇的看向血线的方向,愕然发现,刘二的食指被割断了一截,刘二低头,这才后知后觉得如杀猪般的惨嚎。 何十五捂住了耳朵,怒吼道:“闭嘴!” 刘二的嚎叫声顿时戛然而止,像被掐脖捏死了一样。 何十五放开手,掏了两下耳朵,对刘二没好气道:“刚才,就你挑拨得最欢,砍了手指予以小惩,再多嘴多舌,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鸦雀无声。 何十五转回到何楠生面前,恭敬施礼道:“大人,可曾有人伤到你?” 何楠生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处,可怜兮兮道:“有人掐本官。” “掐?”何十五定睛一看,大人的手腕已经呈紫腚色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种撕咬啃掐类的打法,肯定是女人所有。 何十五看向刚刚上手的四个妇人道:“是谁?自己站出来!” 四个妇人:“......” 这四个妇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四个妇人都不肯承认,何十五抬起匕首,擦去上面残余的血迹,一字一顿道:“有人承认,我就砍那人的一根手指;如果五个人都不承认,我只好每个人砍一根手指,刚好拼成一只手......” “是她!”三个妇人异口同声指向一个妇人,正是与柴小桃有过过节的柳河村的林氏。 ------------ 第76章 掐刑 见自己被指认出来了,林氏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对何楠生连连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民妇是想掐秦氏腰眼儿上的软肉给刘寡妇报仇,没想到误伤了大人!民妇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前几天,经柴小桃一翻挑拨,林氏与刘寡妇的关系出现裂痕,对柴小桃也就暗恨上了。 刘寡妇家马上办喜宴了,林氏假惺惺的想“修复”和刘寡妇的关系,没想到见到的只有刘寡妇的尸体。 大家伙来找秦家的麻烦,她乐得来看热闹,混水摸鱼报复一下柴小桃。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掐”了临安县的父母官何县令,林氏知道,自己这下可捅了大搂子了! 柴小桃眼睛再次瞟向何楠生的手腕上,掐痕呈紫腚色,好家伙,这林氏劲力用得可真不小,看着就觉得挺疼。 幸亏何楠生用手腕替自己挡了灾,这要是掐在自己腰上的细肉,肯定更得疼。 柴小桃感同身受的把手按在自己腰身上,突然怔住了。 林氏要掐自己的腰,好巧不巧掐在了何楠生的手腕上,岂不是说明,当时的何楠生,正用手揽着自己的腰? 柴小桃错愕的看向何楠生。 此时的何楠生并没有看她,而是轻眯着眼,一字一顿对林氏道:“你放心,本官不是恶毒之人,不会轻易剁人手指的。” 众村民不由得看向刚被断了指的刘二,一致认定县太爷说话的水份太大,不足为信。 何楠生对何十五嗔怪道:“他们都是我临安县的子民,身为父母官,怎么能说剁手指就剁手指呢?不许再剁了!” 何十五郑重的点了点头。 听说不剁手指了,林氏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何楠生淡然的再次对何十五道:“不剁手指,那就改成‘掐’吧,要‘掐’得像我手腕上这样紫。” 何十五咧嘴一笑,对四个妇人道:“你们四个人每人掐这个罪妇手腕一下,掐得如果比不上大人手腕上的紫,那就反过来让她反掐你们。” 林氏:“......” 四妇人:“......” 很快,四妇人围住了林氏,咬牙切齿、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掐林氏,掐得林氏嗷嗷直叫,比女人难产生孩子还要惨烈。 等几个妇人松了手,再看林氏手腕外侧,四个掐痕触目惊心,哪里是紫色,都成黑色了。 林氏,成了大齐国建国以来,第一个受“掐刑”的人。 等“掐刑”施“刑”完毕,李三放夫妇、林翠翠、柳里正也都急匆匆赶过来了。 柳里正忙向何楠生施礼道:“不知何大人在此,小的来迟了。小的己经派人去县衙报案,刘氏的尸体也锁起来不让人动了。” 何楠生对柳里正道:“好,你亲自去,把刘寡妇尸体和涉案关联人员带到秦家来。” 柳里正连忙答“是”,带着人又去刘家了。 李三娘子钱月兰、李萍和林翠翠走到了柴小桃身侧。 钱月兰低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没事儿,只是担心讼哥儿有啥闪失。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刘寡妇咋死了呢?怎么就赖到讼哥儿头上了?” 一向坚强的柴小桃仿佛没了主心骨一般,脸上很是慌乱,眼泪无声的打着转。 林翠翠抢在钱月兰之前答道:“我看见刘寡妇的尸体了。她就死在自家茅房后边,脑子被人刨了俩窟窿,一看就是二齿钩,因为你家和刘家有过节,讼哥儿又去过刘家,就被认定为凶手了。” 柴小桃诧异道:“讼哥儿去过刘家?去刘家做什么?” 林翠翠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老刘家丫头刘岁红说讼哥儿去过,具体干啥去没说。” 柴小桃想当面问问讼哥儿,结果何十五守在门前,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 现在的讼哥儿,成了第一嫌犯了。 不一会儿,柳里正带人回来了,除了抬回来刘氏的尸体,把刘氏的女儿刘岁红也带过来了,眼睛哭得像肿桃一样。 王大柱关切的去扶她,她厌恶的闪开了身子,自己进了院。 王大柱也要跟着进院,何十五怒叱道:“闲杂人等都出去,以院墙为界,一旦越界以凶手论处!” 王大柱只能讪讪的收了腿。 钱月兰、林翠翠和李萍也都出了院子。 秦家院子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围观了。 何楠生并没有马上审案,而是先绕着刘寡妇的尸体缓慢走了三圈,然后低头,观察了仍旧流血的血窟窿。 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两根似筷子的扁身尖头竹条,将两根分别探进了两个血窟窿里。 随后,拿起刘氏的手、手腕、胳膊仔细看了看,放下; 再然后,转身,走到房门前,拿起秦可讼经常用的二齿钩。 看见两根钩头上的“兔帽子”,不由得哑然失笑,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柴小桃的主意。 何楠生把“兔帽子”摘下来,发现二齿钩上残余血迹,柴小桃的心“咯噔”一下,身子有些站不稳了。 何楠生倒是没有什么表情,而是从身上又掏出一根竹条,蹭了一块儿没干透的血迹,放在鼻端嗅了嗅,随后又将竹条放在二齿钩之间太量了下,放下了二齿钩。 再然后,坐在了凳子上,拿起粗瓷碗想喝麦茶,发现里面空了,对柴小桃挥了挥碗道:“还有热水吗?” 柴小桃忙不迭答道:“有,有。” 柴小桃努力定了定心神,忙去拿碗,结果一拿没拿动,碗仍旧牢牢攥在何楠生手里。 柴小桃错愕抬眼,眼色撞进了何楠生的眼色里,何楠生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给了柴小桃一个温润的微笑,随即松了手。 柴小桃六神无主的心就这样安定了下来,柴小桃明白,何楠生喝水是假,是想告诉她,他有办法,让她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柴小桃的心真的安定下来了,进屋,打开温在锅里的热水,给何楠生和何山长把水续满,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 第77章 二齿钩还是三齿钉耙 屋门终于被打开了,讼哥儿也借机会跑了出来,对何楠生急道:“何县令,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你别听他们冤枉我!” 何楠生镇定自若道:“我相信你没杀人,但是如果你再吼再叫,就会犯了咆哮公堂的罪过。” 秦可讼自动忽略掉了“咆哮公道”后面的话,只关注了前面的,对何楠生诧异道:“你相信我没杀人?” 何楠生点头道:“我相信证据。我知道你没杀人,你相不相信我能给你平冤?” 秦可讼笃定点头道:“你能帮我平冤,我自然信你。” 何楠生肃然道:“既然信我,那就听我的,现在,在一旁候审,一会儿唤你。” 一向不听话的讼哥儿,竟然变得很乖巧,老实的站到了柴小桃身边。 何楠生转脸看向苦主刘岁红道:“刘姑娘,你现在把你娘遇害的事,详细报与本官听。” 刘岁红怔了一下,眼泪再次扑簌簌往下落,跪倒在地,哽咽道:“回大人,明日是民女成亲的正日子,叔伯、舅舅、姨娘等亲戚都提前赶了过来。我娘在伙房做午饭,我去催饭的时候,发现我娘死在茅房外。脑袋上有两个血窟窿,我才、才想起来,讼哥儿来过我家。一定是他......唔唔唔......” 何楠生“哦”了一声,随即问道:“二齿钩是常见的农具,你为何怀疑是秦可讼?” 刘岁红哽咽道:“大人明鉴,全村都知道我娘和秦寡妇两人不对付,打过好几次架。秦可讼二齿钩不离身,刨死过野鸡、野猪,也、也曾拿过二齿钩吓唬过我娘,这些事,全村人都知道。” 何楠生不再问刘岁红了,而是改问讼哥儿道:“秦可讼,既然秦刘两家素有龃龉,你为何还要去刘家?而且,还扛着二見齿钩去?” 秦可讼跪倒答道:“大人,我整天扛着二齿钩,是为了防身和打猎。原本猎物是卖给老葛家的,结果葛猎户对我娘没安好心,我就联系了王屠户贱卖给他。上午也一样,我打了两只野鸡过去,王屠户给了我钱,让我帮他送到刘家去,我把鸡给了刘岁红就走了。” 两下一对照,事情明了了,刘寡妇死了,秦可讼去过,便成了最有做案动机的嫌犯。 正审问着呢,一大队捕快来了,林副捕头带队。 进了院,立马如公堂般的分立两侧,仵作也开始验尸。 检查完尸体,仵作边用碳笔做记录边说道:“死者,女,三十岁左右,死于两齿凶器,前方刨入,齿长约......” 仵作把何楠生插在血洞里的竹条上抽出来,把量出来的血窟窿长度做了标记,随即从背后抽出一把大曲尺,将竹条上的标记量了量,接着说道:“凶器两齿各长三寸三,按照农具惯有的做工长度,这件凶器极有可能是农具二齿钩,一钩致命。” 仵作此话一出,几乎再次确定了讼哥儿嫌疑人的身份。 何楠生摇头道:“不,你弄错了。齿长不是三寸三,凶器也不是二齿钩。” 仵作一脸懵逼道:“大人,民间的农具二齿钩,长度就是三寸三啊......” 何楠生皱紧了眉头,指着仵作手里的曲尺道:“民间所说的三寸三,是打铁匠所说的长度,用的是营造尺,而你现在手里的尺,是量地尺,两种尺子,长度虽然差不多,但还是有差别的。” 何十五把秦家的二齿钩递给了仵作。 仵作用二齿钩的齿长比照了一下竹条标记,发现刻度显示是三寸一了!短了一小截! 仵作瞬间尴尬了,喃喃自语道:“可是,可是,两个齿子同时造成外伤的只能是二齿钩啊,难不成是......” 仵作突然想到了什么,忙用尺子分别量了二齿钩的尺距和血窟窿的间距,顿有所悟道:“大人,根据齿长和齿距看,和农 具三齿钉耙吻合,只是、只是......” 何楠生轻眯了眼道:“你是想说,如果是三齿钉耙,第三根齿子离第二根齿子如此近,就算没扎进头里,也会对脸造成伤害,可是刘氏头上或脸上并没有伤,对不对? ” 武仵作点了点头。 何楠生冷然道:“这就是凶手聪明的地方,她家里应该没有二齿钩,现买或借怕别人怀疑,于是就把三齿钉耙的第三根齿子弄掉,造成二齿钩致死的假像,故意陷害秦可讼。”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何楠生对林副捕头道:“你带着所有捕快,将村民们分成几组突击盘问,让村民互相举告谁家有三齿钉耙。凡是被举告家有三齿钉耙的,要立即交出来。交不出来或坏了三齿钉耙的村民,极有可能是嫌犯。” 林副捕头立即带着人出了院。 因为大部分村民都来秦家看热闹了,倒省了林副捕头不少麻烦,直接把捕快分成五组,四组对现场村民突击盘问,第五组由柳里正带着两捕头去盘查没有来看热闹的村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五组全盘查过了,一起对照了下举告信息,一共有二十一户人家有三齿钉耙。 捕快们又分成几组带着村民去家里各自取钉耙。 很快,取回来十九把钉耙,做好标记放在院中。 林副捕头更麻利,直接押上来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妪,对何楠生道:“大人,秦家隔壁老王家的三齿钉耙说啥也找不着了,他家和秦家不和,一定是他家陷害秦家。” 老王头和王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王头儿浑身打颤、老泪纵横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家与刘寡妇家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与老秦家也只是因为砌墙占地的事儿嘴上吵吵两句,根本算不上深仇大恨啊。草民真的没杀刘寡妇,更没陷害讼哥儿啊......” 老王婆子也急红眼了,对着柴小桃猛磕头道:“秦娘子,以前是我老婆子不对,背后传你闲话骂你狐狸精,掐半眼珠子看不上你,你快帮我求求县太爷,让大老爷高抬贵手,千万还我家清白啊,我年纪大了,马上要进城跟儿子享清福去了,求求你别冤了我家啊!” 柴小桃也怔住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抓来抓去,竟把自家邻居老王家给揪出来了。 ------------ 第78章 案子陷入僵局 柴小桃虽然不喜欢老王婆子的为人,但若说她或老王头杀人,她一百个是不相信的。 别看老王婆子平时和柴小桃吵架吵得挺欢,却是个假把式,只敢骂不敢伸手,属于遇弱则强,遇强则是个怂货的主,一动真章就不行了。 老王头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种,对柴小桃谈不上照顾,但态度还算友善,每次老王婆子找秦家晦气,老王头都充当和事佬,规劝自家老婆子。 最重要的是,老王家和刘寡妇家边儿都粘不上,毫无作案动机。 柴小桃踌躇了下,对何楠生道:“何大人,王叔儿和王婶儿的为人民妇了解,那是真的不敢......您能不能再仔细查一下......” 何楠生皱紧了眉头道:“你倒是好心。就没有想过,如果坐实了他家的罪名,你家就没嫌疑了?” 柴小桃一怔神,随即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民妇是想过。可是,讼哥儿的命是命,王叔王婶的命也是命,都不能凭白受了冤屈啊!” 何楠生欣慰的一扯嘴角,难得温柔答道:“好,本官会仔细查证的。” 何楠生转过头来,对老王头儿道:“老人家,铁的价格并不便宜,不可能乱扔乱丢,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哪里忘记了?” 老王头额头冒了一层汗,喃喃答道:“草民儿子在县城里忙着赚钱,不怎么回家,只我老两口带着个小孙子在家,已经三四年没种田了,农具也都堆放在仓房里,没有啊......” 老王头气恼的对王婆子急道:“你也快想想啊!是不是拿出来干啥忘了?” 老王婆子眼泪扑簌簌往下落,越急越想不起来。 正胶着的时候,王家八岁的小孙子王良挎着个篮子跑进了院,边跑边哭道:“爷爷,在、在这儿呢。” 王良把篮子倒扣,一个被“五马分尸”的三齿钉耙倒在了地上。 只见这只三齿钉耙,头与把分离,三个齿子,一个在上边,两个掉下来,整个铁头表面,都是锈迹斑斑的。 王良哽咽道:“爷,我错了,是我拿它刨土坑玩,刨到了大石头,齿子崩断了,我怕你骂我,就偷偷埋在土坑里了。” 若不是爷爷有杀人的嫌疑,王良是打算瞒一辈子的。 王老头一把抱住了孙子,心有余悸道:“找到就好、就好。” 林副捕头把钉耙头和断齿呈交给何楠生。 何楠生只简单看了看,确实是久埋地下的痕迹,老王家,彻底排出嫌疑了。 何楠生瞟了一眼地上的十九把三齿钉耙,问林捕头道:“登记靠册的是二十一把,收回来的是十九把,加上王家从地下挖出来的这一把,还缺一把呢,是谁家的?” 林副捕头把五组捕快叫过来,再对照册子,最后向何楠生禀告道:“回大人,是刘寡妇家的没有交上来。” 因为刘家是苦主,所以林副捕头并没有去搜刘家,也没询问刘岁红家三齿钉耙在没在家。 何楠生看向刘岁红道:“你家的三齿钉耙呢?” 刘岁红一怔,随即楚楚可怜道:“回大人,民女家的物件,全都是娘亲掌管,我、我不知道放哪儿了啊......” 何楠生对林副捕头挥了挥手,林副捕头立马带人往院外走,这是准备要搜查刘家了。 刚走两步,就被何楠生叫住了。 何楠生拿起一根粘了刘寡妇血迹的竹条,对秦家的大傻狗挥了挥手道:“熊大!” 大黑狗以为是给它什么好吃的呢,立马摇着摆尾的跑过来了,嗅了嗅竹条,立马兴致缺缺了。 何楠生把竹条又递给了林副捕头道:“你带着‘熊大’去,失之东榆,收之桑榆,虽然‘熊大’看家望门不行,但说不准找凶器是一把好手呢。” 柴小桃不由得捂了脸,感觉何楠生不是在夸“大熊”,而是在讽刺“大熊”。 等等,“大熊”怎么在何楠生的嘴里变成“熊大”了?这不是自己刚才骂它的时候说的话吗?好家伙,直接重新冠名了。 “熊大”就“熊大”吧,左右跑不出一个“熊”字!挨欺负的怂货! 经过刚才一战,再次颠覆了柴小桃对“熊大”的认知。 自己刚刚差点儿被刘家人群殴了,“熊大”倒好,在外围狂吠得挺厉害,也试图帮忙,可当刘家人一瞪眼珠子,它又被吓得退到一边去叫唤了。 到了关键时刻,“熊大”还不如何楠生好用呢。 林副捕头用小竹条向“熊大”招了招手,结果,上了何楠生一次当的“熊大”竟然不动弹了,连个眼色都欠奉。 讼哥儿从怀里掏出几根肉干来,递给林副捕头道:“林副捕头,用这个。” 林副捕头狐疑的接过来,用肉干冲着“大熊”招了招手,“熊大”立刻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立即跑到林副捕头面前,摇头晃尾,满是“谄媚”样。 柴小桃都替它丢人,不由得狠狠瞪向钱月兰方向。 而院外的钱月兰呢,成功接收到了柴小桃的“恶意”,也终于明白,为啥她去嫂子家要这条狗的时候,嫂子笑得满脸都是褶子了,还拉着她的手反说“谢谢”!她,也被“熊大”的壮体格给骗了。 .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林捕头带着人回来了。 自己嘴里嚼了一根肉干,“熊大”嘴里也嚼了一根,一人一狗关系处得还挺和谐。 林捕头向何楠生抱拳施礼道:“禀大人,属下幸亏带了这条大狗去,帮咱们在园子里翻出了一把钉耙。” 一把三齿钉耙被呈了上来,耙头上上面还残余着鲜血, 林副捕头自己。 . 看到了钉耙,刘岁红顿时放声大哭,对着何楠生猛磕头道:“大人!肯定是有人在我家,用我家的钉耙行凶,大人,您一定帮民女的娘亲讨回公道!” 刘岁红哭得好不伤心,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这下子,不止柳河村的人有嫌疑,就连来串门的刘家亲戚也都有嫌疑了。 ------------ 第79章 真凶水落石出 该怎么查出真正的凶手呢? 何楠生陷入了沉思中。 柴小桃也陷入了沉思中。 柴小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若论杀人动机,还有一个人的嫌疑比秦家更大,那就是刘二。 刘寡妇死前是身怀有孕的,刘二就是孩子的父亲。 刘寡妇会不会以此来威胁刘二娶她,刘二杀她灭口? 亦或是刘二想娶刘寡妇为妾,刘寡妇怕婆家知道了不容于她,两个人产生矛盾,刘二盛怒下杀了刘寡妇? 柴小桃正犹豫着要不要、或者用什么方法把这个消息告诉何楠生,何楠生已经先一步对林副捕头道:“林方,你跟着柳里正弄两头二百多斤的活猪来。” 林副捕头得令,柳里正带着林副捕头走了,不一会儿就牵来两头家养的成年猪来。 何楠生叮嘱道:“绑了,头朝上,高度与刘寡妇身高平齐,别让它乱动。” 何楠生转头对讼之道:“讼哥儿,你拿着刘家的钉耙,按你平时刨野猪的力度刨猪头,你敢吗?” 讼哥儿笃定点头道:“敢。” 讼哥儿站起手来,抄起刘家那只只剩下两根齿子的钉耙,快准狠的照着野猪的脑袋就刨了下去,干净而利落,活猪当时就没气儿了。 何楠生让捕快又架起另一头猪,目光在其他捕快们中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其中一个身材相对矮些的捕快道:“孙捕快,你过来,再刨这头野猪。” 孙捕快顿时一脸荣光,感觉自己终于受到了大人器重,俱与荣焉上前,发挥自己最大劲力和准头,刨向了猪头,猪挣扎了两下,也死透了。 两头死猪被放在地上,何楠生从怀里再次拿出几根竹条来,在血窟窿里戳来戳去,谁也不知道他在戳什么。 仵作紧张的在何楠生身侧陪着小心,想打下手却根本帮不上忙。 仵作的脸憋得通红,受到了自己职业生涯以来最强大的专业压力,还是来自上官的,别提多紧张与沮丧了。 终于,何楠生开口道:“孙捕快与讼哥儿在猪头上造成的伤口,较凶手在刘寡妇头上造成的伤口,一个偏前,一个偏后,应该是与身高有关系,这个凶手,比讼哥儿身形高,比孙捕快身形矮。” 众人看着伤口,深以为是的点头。 何楠生继续说道:“孙捕快与讼哥儿在猪头上造成的伤口,两个血洞之间虽然都造成了钉耙齿子之间铁横梁的钝伤,一个较深,一个较浅,说明劲力越大造成的钝伤越深,所以讼哥儿造的伤,比孙捕快要深。而刘寡妇头上几乎没有,可以断定,凶手的劲力并不大。” 本以为受器重的孙捕快顿时臊红了脸,这下子,所以人都知道他在男人当中不仅身形最矮、而且还没一个七岁的孩子有劲儿呢,这也太伤自尊了。 何楠生继续说道:“身形不高,劲力不大,能从正面袭击刘寡妇,我怀疑,这个凶手,是个让刘寡妇都不会防备的年轻矮小女人。” 此推论一出,立即哗然,刘岁红也瘫在了地上。 刘岁红的二姨错愕的看向刘岁红,颤声道:“岁红,今早我起床帮你娘做饭,听见你和你娘拌了两句嘴,这个凶手,不会就是你吧?” 刘岁红眼泪成串成串的往下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刘岁红这个态度,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凶手不是别人,就是刘寡妇的亲生女儿,唯一的女儿、刘岁红! 刘岁红的二姨一下子就扑了上来,摇着刘岁红的双肩气道:“岁红啊岁红,这到底是为了啥啊,就算你娘骂你两句,你也不能杀你娘啊?你娘年纪轻轻就守寡,好不容易把你养大嫁人了,你咋就不容你娘呢!” 刘岁红被打得唔唔哭,就是不开口说为什么。 不承认,也不认罪,不知道犯罪动机,连何楠生都不知道这认罪笔录如何写了。 柴小桃叹了口气,眼睛不由得看向刘寡妇平坦的小腹。 用柳正的话说,刘岁红就是个一杠子压不出个屁的老实人,能让她怒起杀母,柴小桃直觉与刘寡妇的怀孕有某种关联。 何楠生正懊恼着如何让刘岁红开口说出做案动机,蓦然发现柴小桃的眼睛,正盯刘氏的小腹,一脸沉吟。 何楠生若有所思,忙叫来了仵作,在耳边吩咐了两句。 仵作又回到尸体身侧,将一只手掌贴在刘寡妇肚脐与心之间,另一只手用力一打手掌,肚皮立即硬了起来。 仵作脸色一变,对何楠生道:“回大人,刘寡妇身怀有孕。” 寡妇怀孕,石破天惊。 刘岁红面如死灰,她一直想守护的秘密,终于还是暴露了。 刘岁红的心态顿时崩了,哭诉道:“大人,我认罪,是我杀了我娘。我娘与人私通,身怀有孕,却又逼着我嫁给与她私通之人!我不愿意,她就说她怀孕的事儿若漏了,刘家不会容下我们娘俩!” 何楠生狐疑道:“你是说,你娘与王大柱有奸情?” 王大柱是刘岁红的未婚夫,比刘寡妇要小七八岁呢,而且母女共事一夫,何楠生觉得不可信。 刘岁红眼睛赤红道:“回县令大人,民女是亲眼看见的,我娘有两次半夜出去,我偷偷跟着,发现我娘与王大柱在村脚的树林里见面,好长时间没有出来。” 猜测无异,何楠生让人把王大柱带到了院中,询问他与刘寡妇是否有男妇关系。 王大柱一听当时就炸了,对刘岁红怒骂道:“你他娘的脑子有病啊!你娘肚子里的孩子爹是刘二!我正是用这件事,那天半夜威胁你娘把你嫁给我的。” 刘岁红顿时瘫在了地上,原来,事情和她想象的有这么大的出入。 何楠生又让人把刘二带了过来,刚刚的小手指头没白剁,刘二直接招供了。 还真是一路狗血,一地鸡毛。 刘寡妇被杀案件终于告一段落,凶手就是她的女儿刘岁红,原因是刘寡妇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还怀了身孕。 案子,终于水落石出。 ------------ 第80章 给救命恩人磕头 钱月兰和林翠翠进院安慰了小桃两句,本想帮小桃收拾院子,但见县太爷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只能先回家了。 王婆子一直拖到最后一个,扭捏的跟新上轿的新娘子似的,对柴小桃不好意思道:“秦娘子,刚刚,谢谢你帮俺们家说情。” 柴小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婶子,我、我也没帮上啥忙啊,没杀人就是没杀人,谁也诬赖不了。” 王婆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一下子似老了十岁似的感慨道:“我老婆子眼亮着呢,你求情的那些话,在县太爷面前可顶大用呢。啥也不说了,以后咱两家就在事儿上见吧,婶子以后绝对不给你添堵,有啥为难倒短的,你就跟婶子吱个声儿。” 一个成天对自己横眉冷对的老太太,因为自己给说了句话突然对自己这么掏心掏肺的,柴小桃反而感觉有些儿不适应了。 柴小桃忙道:“婶子,邻里之间的,互相帮忙、帮忙。” 王婆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 小桃转回身,带着言哥儿、讼哥儿分别给何楠生和何山长跪倒,连磕了三个头,郑重道谢道:“多谢大人和山长救命之恩。” 何山长忙摆了摆手道:“谢何县令就行,老夫也没帮上啥忙,这就走了。” 何山长站起身来想走,转头见何楠生并没有站起来,反而拿起桌上的空茶碗,碗口对着柴小桃展示了下道:“秦娘子,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吗?” 柴小桃:“......” 何楠生这是不想走,还想喝水。 何山长只好又坐回到了凳子上,这一起一坐,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两声。 两个人,不到中午就到了秦家,然后就开始处理案子的事,现在快到黄昏了,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何山长抚着干扁的肚子,为了缓解尴尬,摇头晃脑吟诵道:“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天色近黄昏,能饮一杯无?” 前两句诗是秦可言背的《过故人庄》,后两句则是何山长临时胡诌的诗句,又是天色黄昏,又是想喝酒的。 柴小桃就算再迟钝,也听明白了何山长的意思,这是想留下来吃晚饭了。 柴小桃怕这只是何山长的意思,试探着问何楠生道:“天色己晚,如大人不嫌弃,留下来用晚饭?” 何楠生淡然道:“秦娘子盛情难却,那就应邀留下吧。” 柴小桃轻扯了下嘴角,这哪里是“应邀留下”,分明是“硬要留下”好不好? 柴小桃只好拿了些钱,递给言哥儿道:“言哥儿,你去打些酒,顺便看看语哥儿为啥还没有回家。” 言哥儿走了,柴小桃又对讼哥儿说道:“讼哥儿,你先在院里照顾好县太爷和山长,不得有任何闪失,听到没有?” 讼哥儿忙不迭点头。 怕像刚才一样出现县太爷“要水”被慢待的情况,讼哥儿拿了一大陶罐儿的热水在旁边站着、随时准备伺候着。 讼哥儿对何楠生和何山长道:“大人,山长,请喝水。” 何楠生和何山长“嗯”了一声算做回答,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讼哥儿忙把水续上了。 隔了一会儿,讼哥儿又热情相让道:“大人,山长,请喝水。” 何楠生和何山长只好再度喝了一口。 讼哥儿忙不迭又给续上了。 又过了一会儿,讼哥儿刚要再开口,何楠生忙提前打断了讼哥儿的话,指着院里的两头猪的尸体,对讼哥儿道:“讼哥儿,不用照顾我们了。你打猎有一手,卸猪肉应该不成问题,?” 讼哥儿呲牙一乐道:“那是自然,您就瞧好吧。只是大人,这两口猪,是您花银子从里正家买过来的,你不得拿回县城吗?现在卸完了不好往回拿,还是整头好扛。” 何楠生摇头道:“这两口猪是破案用的,若拿回县城,就得像刘寡妇的尸体一样先拿回殓房,然后由家人领回。猪自然没有亲人,直接送给你家的话,你家会嫌弃吗?” 讼哥儿一怔,感觉这句话说的哪里有问题,却又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最后定论,一定是何楠生怕秦家嫌弃这猪是为了验证伤口用的。 讼哥儿憨直笑道:“大人,俺们家,前些日子连饭都吃不饱呢。幸亏我娘厉害,种啥啥活,养啥啥活,俺们家才吃上有鱼有肉的好日子。都是吃过大苦的人,哪能嫌弃。大人肯给,俺可就不客气的杀了吃肉了。” 讼哥儿美滋滋的,拿起刀就奔死猪去了。 抬手正要下刀,突然看见猪头上的四个血窟窿,顿时幽幽的叹了口气,后退了两步,跪倒,“咣咣咣”的磕了三个响头。 何楠生和何山长都被秦可讼怪异的行径吓了一跳。 何山长狐疑道:“秦可讼,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猎户杀猎物前,都要有个特殊的仪式?” 讼哥儿摇了摇头答道:“刚刚这两头猪,帮我还了冤屈,我给它们磕仨头,算是报答救命之恩了。” 何楠生:“......” 何山长:“......” 何楠山看了看何山长,何山长又看了看何楠生,貌似,就在刚刚,他们这两个“救命恩人”,享受了和这两口猪一样的待遇,两人,这是变相被骂了吗? 事实证明,不是讼哥儿太聪明骂他们两个,而是性子有些憨直,给猪磕完头后,毫不手软的把两口猪卸无数块儿了。 拿起一大条五花三层的肉,边拿到屋里边喊道:“娘,加菜啦!多做点儿肉干吃!” 声音里满满的兴奋,哪里像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样子? . 小桃见了也很高兴。 毕竟,今天主要招待的,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何楠生,一个是言哥儿学校的“校长”何山长。 做什么呢? 柴小桃决定,主食就做烤馕,副食做一道红烧肉,可以夹着烤馕成肉夹馍; 借着烤炉的火,中间可以吊一只烧鸡,上面还可以串几串烤肉串。 素菜嘛,就来一道凉拌黄花菜。 做烧鸡可以,可是家里只有一只成年大公鸡,还得用做种鸡。 李家的鸡自然不能杀,只能杀二三斤重的半大公鸡,小桃有些舍不得,决定只杀两只给县令和山长。 至于其他二十来个捕快,小桃做不过来,干脆只吃一样:肉夹镆了。 ------------ 第81章 如何回报救命恩人 柴小桃抓好鸡,用开水烫了烫,很快褪好毛,收拾干净后,拎起鸡脖子吊在烤钩上。 正要把鸡往烤炉里送,没想到身后突然有人说话:“秦娘子,你不会把我寄养在你家的鸡给杀了吧?” 柴小桃吓了一跳,手一松,白条鸡就脱了手。 何楠生及时出手,一下子就接住了白条鸡,这才挽救了掉在地上粘土的命运。 柴小桃拿回白条鸡,重新挂在了钩子上,送进烤炉,又往里放饼,装做很忙碌的样子。 这样,何楠生就不会再追问鸡的事情了吧? 何楠生不依不饶继续问道:“秦娘子,你烤的这只鸡,不会是我寄养在你家里的那只鸡啊?用我的鸡招待我,不大合适吧?” 上次冒充“知更雀蛋”的开张蛋,意外孵化出了一只小鸡崽,何楠生直接放在了秦家。 小桃以为何楠生不会计较一只鸡,哪知道有一天何楠生会来追问一只小鸡崽儿? 所以,她连那只鸡崽儿长什么样、甚至是公是母都不知道了。 柴小桃决定赌一把,赌何楠生也不知道他放在秦家的是哪只鸡。 柴小桃努力挤出一个标准假笑,胡乱的指着后院的方向道:“大人,您寄养的鸡就在鸡窝里啊,长得可壮实了。” 看着柴小桃目光闪烁了下,何楠生自然看穿了她在撒谎,不依不饶道:“那就请秦娘子带路去看一看吧,两个月未见,怪想念它的。” 堂堂一个县太爷,会想念一只鸡,鬼才会信,分明是找茬儿! 柴小桃只好带着何楠生往后院去,走到鸡窝前,指着其中一只最壮的母鸡道:“就是这只,最能抢食,长得最胖,还有一个月就能开张下蛋了。” 何楠生翻了一记白眼道:“我寄养在你家的,是只公鸡,下不了蛋。” 柴小桃:“......” 空气瞬间尴尬了,柴小桃决定反将一军道:“大人,公鸡长大了,最好的用途就是被杀了吃肉,比如说,上次你二两银子从我家买走的那只七彩羽毛大公鸡,肉,挺香的吧?” 那只公鸡差点叨到何楠生,柴小桃笃定何楠生肯定回去把鸡杀了“报仇”了。 何楠生揶揄的瞟了柴小桃一眼,一字一顿答道:“还养着,就是有些水土不服,打鸣不大准,有时候半夜子时还在打鸣,搅得人睡不好觉。” 柴小桃:“......” 好一个----水土不服。 柴小桃咽了口唾沫,缓解尴尬道:“大人到前院候着吧,我、我去采、采些蘑菇,加、加道汤......” 柴小桃转身进了旁边种蘑菇的矮土房,拿起地上的一只柳编筐装做摘蘑菇。 柴小桃则心里想着,这里又黑又暗、空间又逼仄,何楠生一定不会跟进来的。 结果,让她大失所望了,何楠生竟然也跟着进来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楠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吧? 柴小桃有些神经紧张道:“大、大人,这、这里阴暗潮湿,您、您还是先、先出、出去吧......” 何楠生并没有出去,眼睛扫视着暖室,两侧四排的架子,架子上面三格,长着密匝匝的蘑菇,很是喜人。 何楠生不由得错愕,他还是平生第一次看见人在家种蘑菇呢。 目光下移,架子最下面的土地上,则种着十几颗特殊的蘑菇,以及五十颗抽着绿叶的植物。 何楠生自然认得是蘑菇和灵芝,更加惊诧了。 刚刚在院中,讼哥儿就说他娘种啥啥活,养啥啥活,他只以为孩子盲目相信娘亲才那样说的,现在,却本能认同讼哥儿说的话了。 何楠生紧张的摸着腰间挂着的荷包,良久,一步一步逼近柴小桃,直到柴小桃缩在墙角,退无可退。 何楠生的眼睛紧盯着柴小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柴小桃怔了下神,虽然何楠生人品不怎么样,判强暴民女的周涛无罪,让何十五扮成小厮并怀孕等等,但数次帮助自己,比如在盐铁吏那里作证,帮讼哥儿申冤...... 这样想着,柴小桃狗腿点头道:“大人自然是民妇的救命恩人。” 何楠生紧张问道:“那、那你是不是应该报恩?” 看着何楠生发亮的眼睛和迫切的脸色,柴小桃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用双手紧紧护住胸前,紧张道:“大人,你不会是想让我以身相许吧?这可使不得.....” 何楠生一怔,随即抬手打了柴小桃的额头一下,气道:“秦娘子,你是个农家寡妇,本官却是未婚官身,想让本官娶你做正室,你是在做白日梦吧?” 打完以后,两个人同时又都怔住了,何楠生忙缩回手,低头解腰间的香包以缓解尴尬。 解了半天才解下来,从里面倒出几颗种子和一颗蚌珠来,何楠生紧张看了小桃一眼,发现柴小桃眼睛专注的看着种子,并没有执著于刚才自己的猛浪之举,这才放下心来,指着种子说道:“我这儿有几颗种子,你试着帮我种活它们。” 柴小桃伸手,从手心正中间只挑出一颗种子道:“大人,只有这颗种子有种活的可能,其他的都种不活。” 柴小桃蹲下身子,直接把种子种在了墙角稍微开阔的地带,边种边问道:“这是什么种子,是花还是树?” 何楠生语气有些发闷道:“是金丝楠木。” 柴小桃吓了一跳,忙把种子又重新挖了出来,尴尬道:“大人,金丝楠木喜温不喜凉,咱临安县地界,虽然比北方热,但较南方要凉,养金丝楠木,不大合适吧?我劝大人还是把它带回南方去种吧,好养活。”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金丝楠木的母树树干被人用火烧过,我只搜集到了一袋种子,种了很多次,都没能种活,只剩下这几颗了,我不敢轻易让人种了。这种子,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种活它。” 何楠生语气有些急促,看出来很紧张这些种子,眼色里还存着某种忧伤,又整日把种子挂在身上,看来,这种子,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对他更是重中之重。 柴小桃沉吟道:“既然对大人重要,那我就试着种下,等苗成活了,春暖花开时,再运回南方种植。” 何楠生点了点头。 柴小桃只能再次蹲下身子,把种子重新埋在土里。 脑袋上方幽幽传过来何楠生的声音:“柴小桃,谢谢你。” 声音带着忧郁,带着清凉,实在太好听了,听得人耳朵痒痒的。 只是,他这次,怎么又叫自己“柴小桃”?不应该叫自己“秦娘子”吗? ------------ 第82章 我辟谷 柴小桃逃也似的出了蘑菇棚子,连蘑菇都忘记拿了。 何楠生只好弯下腰,把地上的蘑菇筐子拿起来,回了前院。 看着挎着蘑菇筐的县太爷,何山长和何十五的目光都闪烁了下。 此时的柴小桃呢,边看着烤炉,边训斥讼哥儿道:“秦可讼!上次因为私自打猎已经罚过你了,这次怎么又犯了老毛病?是不是晚上又想被罚不吃菜了?” 讼哥儿低着头,无比委屈道:“娘,我也是为了我哥着想啊。考得好,一年十两银子束脩;考不好,一年五十两银子束脩。为了考过去,我哥眼睛天天晚上瞪得跟大眼贼似的,把我吓得尿都憋回去了。我就寻思着多打猎物,不管束脩多少,都把我哥送去。” 柴小桃一怔,没想到讼哥儿是为了言哥儿,心里已经被感动了,嘴上却继续严厉道:“家里不是还有娘吗?娘什么时候让你们三个孩子操心挣钱的事儿了?” 正训斥着,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言哥儿打了酒,领着语哥儿进了院。 见娘亲脸色不大高兴、讼哥儿被训得跟缩脖子鹌鹑似的,聪明的语哥儿马上跑上前来解围。 语哥儿将挎在胳膊上的小篮子递向柴小桃,邀功似的说道:“娘,我让小月儿、大丫她们几个尝了娘烤的红薯,都说比煮的好吃,以后她们只要想吃,一个一文钱,我这次收了十一个红薯,挣了十一文钱......” 柴小桃:“......” 柴小桃的脸裂了一道缝儿,打脸像龙卷风,来得如此快。 柴小桃不吭气了,忙着干活缓解尴尬。 柴小桃先是把饼胚放在圆石头上,摆了架子上一圈。 然后切了肥肉相间的猪肉,放了盐卤好入味,随即发现,没有签子串肉,忘准备竹签子了。 柴小桃急忙言哥儿说道:“言哥儿,你快去削些竹签子。” 言哥儿刚答应下来,何楠生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来,递给柴小桃道:“这个,可以吗?” 柴小桃从皮囊中抽出两根筷子粗细的扁身尖头的竹条,心情顿时不好了。 就在刚刚断案的时候,何楠生还用这种细竹条探过尸体上的血窟窿,柴小桃不由得胃里一阵翻滚。 柴小桃稳定了半天情绪,对何楠生道:“大人,你确定用它烤肉吃?” 何楠生看出柴小桃眼里的嫌弃,解释道:“这些竹条都是一次性的,用过就扔,我不止查案时用它,探土清石时用它,偶尔还会当筷子......” 柴小桃本能的竖起了大拇指道:“大人,果然威武。” 吃的人都不忌讳了,自己还矫情什么? 柴小桃果断用这些竹条,别说,比普通竹签子作工好多了,用来烧烤还觉得挺可惜的。 忙活完烤炉里的菜色,小桃又赶紧回伙房做红烧肉。 考虑到何楠生带了二十多个年轻力壮的捕快呢,红烧肉足足做了一大锅,耗费了四十多斤的猪肉。 菜色摆在桌,香气四溢,何山长口水险些没流下来,指了指酒坛对何楠生道:“何大人,陪老夫喝一碗?”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陪山长是喝不成了,” 成功在何山长脸上看到了失望之色,何楠生揶揄笑道:“陪山长喝不得,陪堂叔喝得。我的酒量,山长是知道的,陪倒十个堂叔还略有剩余。” 何山长哈哈大笑道:“有贤侄这句话就好。喝酒无伴儿,滋味少一半,怎么着也得对得起秦娘子的下酒好菜。” 两人开始推杯换盏,喝掉了半坛酒后,何山长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色。 而何楠生呢,脸色不仅不红,反倒是有些发白了。 正在烤地瓜的柴小桃,感觉背后有双眼睛似的,时不时在偷窥自己。 猛的转回头,何楠生和何山长仍旧推杯换盏,似乎都没有看她,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此时何楠生的头上,经常飘在头顶的淡色的红云,仿佛浓重了不少,如阴沉密布,似要变成红色雨滴滴落下来一般。 一定是何十五的缘故。 柴小桃本能的看向何十五。 何十五就站在何楠生身后五六步远,没有吃饭,而是腰秆挺拔,极尽保护职责,面色凛然,分外英姿飒爽。 柴小桃母爱泛滥,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何楠生喜欢何十五,让何十五女扮男装在他身边,如豢养动物一般不离左右。 可何十五年纪还小,怀了身孕又被迫小产,实在可怜,偏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柴小桃亲手做了一个肉夹馍,又盛了碗骨头汤,端给何十五道:“十五,你现在身子弱,不能饿着,赶紧吃一口吧。” 何十五不好意思拒绝,伸手要接,突然感应到一股杀气,抬眼一瞧,何楠生正转过头来,眼光在肉饼上一扫而过。 只这一眼,何十五倒抽了口凉气,忙把吃食推还给柴小桃,果断答道:“秦娘子,小的这几日、这几日辟谷......” 柴小桃:“......” 柴小桃只好把吃食拿了回来。 何楠生和何山长并没有恋酒,没等喝醉就放下了筷子,走到烤炉前,看柴小桃烤地瓜,对这个怪异的烤炉萌生了浓厚的兴趣。 柴小桃忙狗腿的对何山长和何楠生道:“县太爷,何山长,这猪是何县令赏给我家的,有道是无功不受䘵,明日民妇烤肉干,给山长和大人各送去十斤。” 之所以这样提议,是因为柴小桃觉得自己家凭白收了何楠生两口猪,有点儿占便宜的嫌疑。 今天一顿晚饭消耗了四五十斤猪肉,两只鸡,一些菜,做肉干又消耗六七十斤猪肉,再加上做肉干的天价盐,自己家只剩下杀猪、做肉干等的工钱,以及卖不出去剩下的猪下水、猪大骨等物。 这样,才不会收的心里不安。 何山长听说还有吃食可拿,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随即意识到自己刚让言哥儿进学堂,有收受贿赂嫌疑,忙肃了脸道:“老夫亦是无功不受禄,这肉干老夫不能收。秦娘子若是感谢,就感谢我家贤侄吧。如果贤侄吃不了怕坏了,老夫倒是勉为其难帮忙,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何楠生似乎早就料到了何山长的掩耳盗铃,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柴小桃则被何山长既当又立的思维,轰得外焦里嫩。 柴小桃尴尬点头道:“好,二十斤肉干,明日做一天,后日准送到。” 何山长诧异对何楠生道:“后日?老夫记得后日孙尚举办临安商界重阳宴,新县丞还没到任,你这个县太爷躲不掉了吧?” 何楠生点了点头道:“躲不掉了。不过我已经答复孙尚,只参加宴席,不参加后续活动。” 何楠生转向柴小桃道:“后日未时,县衙门前等本官。” 柴小桃点了点头。 何楠生和何山长终于走了,累得柴小桃感觉浑身都虚脱了。 . ------------ 第83章 给里正分功劳 第二天早晨起来,柴小桃给了言哥儿十两银子,让他进城去买入学用的物品。 柴小桃则在家专心烤肉干。 刚烤完一炉,开第二炉呢,邻居王婆子就来串门了,手里拿着满满一篮子的菜,对小桃道:“秦娘子,婶子家菜多,以后想什么时候摘就什么时候来摘啊!” 小桃忙接过来道:“谢婶子了,这次就收下了,下次可别这么客气拿菜了,我园子里也种秋了菜了。” 王婆子扫了一眼菜园子,摇了摇头道:“你家种的那也叫菜?大地里种的是白菜和土豆子,园子里种的是辣椒和土豆子,里外里就那么几样,婶子家的菜可多了,还有豆角、黄瓜、南瓜、茄子呢,想吃就去摘,虽客气。” 小桃尴尬的挠了挠头,自己随便种的几样菜,这是被嫌弃了吗? 王婆子把菜倒在了小桃家的篓子里,从怀中又掏出一个脏兮兮的荷包,塞在了小桃手里。 小桃一脸懵逼,狐疑的看向王婆子。 王婆子解释道:“咱两家院墙前几天不是被我砸坏个豁口吗?老头子补墙时,在墙土里捡了这个荷包。这荷包是秦沐的,上面绣的两朵梨花,还是你姐在世时管我要的花样子呢。” 荷包上全是尘土,王婆子怕柴小桃看不清花样儿,特意用手掸了掸尘土,指给小桃。 果然,是两朵相偎相依的梨花。 王婆子继续说道:“你匆忙嫁到秦家,连喜席都没摆,秦沐连夜砌的墙,估计是天黑不小心掉在墙泥里。我捡到那天正跟你生气呢,顺手又摇在了墙根儿。昨晚回去我又找了出来。现在还给你。秦沐不在了,给你留个念想也好。” 柴小桃一脸懵逼,不知道应该给个什么反应才对。 自己连“柴小桃”都不记得,更谈不上记得“秦沐”和“柴小梨”了,留这个“念想”干啥? 王婆子以为柴小桃是因为想起了秦沐而神伤,便不再打扰,直接先回家了。 柴小桃怔然的看着手心儿里的荷包。 这是一个棉布材质的普通男式荷包,大部分颜色已经褪去了,只有绣着图案的边角处,依稀可以看出荷包原本的底色是墨绿色。 绣图上更是蒙了一层黄土,两朵并蒂梨花,见证了当年柴小梨与秦沐的爱情吧。 荷包的底部略鼓,里面有东西,可以肯定不是银子铜板。 柴小桃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来,里面包着一堆粉面,颜色没有完成混匀,可以看出是有黄色的、紫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黑色的几种颜色粉末混合。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粉末,只知道很细腻。 被秦沐小心放在定情信物的荷包里,这东西应该挺值钱吧? 柴小桃把荷包先收进怀里,决定进城时的褚郎中帮看一看,万一是什么中药值几个钱呢? 现在的柴小桃,眼睛已经完全钻到“钱眼儿”里了,看啥都寻思着能不能变成钱。 . 留出七八十斤肉做肉干,剩下的一百多斤肉决定卖给有需要的乡亲们,老办法,十文钱一斤。 至于猪下水、猪大骨之类的,有买的就便宜卖了,卖不出去就自己吃了。 语哥儿把这个消息在村中喊了一圈,很快带回来不少乡亲来买肉。 讼哥儿和语哥儿,一个卸肉穿肉,一个算账收钱。 柴小桃则忙着做肉干。 柳里正崔红和葛猎户的娘子葛氏也来买肉了。 葛氏对柳氏笑道:“里正娘子!刘家案子反倒成全了你家,县太爷可是按县城价十二文钱一斤买两口肥猪,回身你又从秦家花十文钱一斤买回去,里外里还剩钱了!” 葛氏想溜须拍马,没想到反拍在了马腿上。 柳氏不乐意道:“姓葛的!你这说的是啥屁话?刘寡妇死了,刘岁红眼瞅着被问斩,咋就成全我家了?买活猪那是县太爷办案的需要,俺当家的是里正,别说花钱买,就是白拿出来俺当家的二话都不能说!” 葛氏脸色一讪道:“是是是,我说错了。柳里正是为了咱全村出力出猪,若说占便宜,还得是秦寡妇占便宜,凭白得了两口猪。” 几个村妇的脸色立即变得五彩纷呈起来。 柴小桃一听就不乐意了,没好眼色的对葛氏道:“葛娘子!柳婶子说的对,你说的就是屁话!我家咋占便宜了?昨天办案的二十多口人在我家吃的晚饭,炒了好几个菜带一坛子好酒,剩下的肉不少,却要烤成肉干给县衙送去,光盐钱就得二三两银子!” 柴小桃表面对葛氏发火生气,心里却有些感激葛氏。 在大家眼里,秦家凭白得了衙门两口猪,抱有葛氏一样酸溜溜想法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柴小桃借葛氏故意发作,让大家伙都知道,她柴小桃可没到便宜。 这也是柴小桃坚持给县衙做肉干的原因,用这些来堵住悠悠众口。 免得大家伙以讹传讹,到最后说不定还会传出她勾引了县太爷这种荒唐话。 葛氏被怼得没了动静,开始老老实实买肉了。 到柳氏买肉时,柴小桃说啥也没卖,而是白给了两条子肉、一个猪心、一个猪肝、两个大棒骨。 柴小桃客气道:“婶子,我家讼哥儿蒙冤,幸亏你家叔儿既出力又出猪的,实在是太感谢了。” 柴小桃不过是恭维之词,明眼人都知道,给讼哥儿申冤,完全是何楠生的功劳,与柳里正完全不搭边,他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柴小桃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自己是招绯闻体质,怕大家把她和何楠生这个县太爷联想在一起。 分功劳给柳里正,村民就不会过多关注何楠生了。 同时,柴小桃也是想借机缓和一下与里正家的关系,里正是一村之长,位不高、权却大,长期僵下去对自己家极其不利。 柳氏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没有推辞,拿着肉回家了。 回到家,柳氏肉忿忿不平的把东西扔在了盘里,气恼道:“咋不抠死你呢!帮你平了这么大个冤屈,只给这么点儿东西!” . ------------ 第84章 珍珠粉敷脸方子 接近黄昏的时候,言哥儿回家了。 柴小桃翻找了下东西,发现言哥儿除了买了一套最便宜的文房四宝,一撂毛边纸外,新衣裳、鞋子、书箱和饭匣都没有买。 柴小桃狐疑道:“言哥儿,我不是让你买两身新成衣吗?怎么没买?” 言哥儿把剩钱还给柴小桃道:“娘,交完束脩后,书院会给学生量尺做书生袍,穿书生袍后,就不穿自家衣裳了,别浪费钱了。” 柴小桃:“怎么买的都是毛边纸?纸质粗糙不说,它也不吸墨啊!写一篇字得弄得满手墨,脏兮兮的。” 言哥儿:“娘,没事,多晾一会儿就好了,左右只能写一次,买贵的多浪费!” 柴小桃可以笃定,如果不是临安书院有交课业的要求,言哥儿甚至会想到带个沙盘去上学。 书院是可以申请住宿的,但学生多、房间少,不仅花钱多,而且名额少,就算有钱也排不上号。 言哥儿只能暂时走读,天天坐驴车来回跑。 柴小桃问道:“言哥儿,你坐车回来的时候,跟没跟吕叔儿谈好以后雇车去书院的事儿?” 言哥儿脸上迅速绽放了笑容道:“娘,你咋忘了,柳志文天天去书院上课,我和他说好了,以后蹭他家车,不要钱。” 柴小桃诧异道:“柳家竟然答应了?” 难道自己给的肉起作用了?还真是解决了大难题呢! 看着精简得不能再精简的东西,柴小桃心底泛了酸,郑重对言哥儿道:“言哥儿,早知道你这样省钱,娘不如自己进城去买了,不能为了省银子而省银子啊。明天娘再进趟城,给你买成衣、布鞋、书箱和饭匣。” 言哥儿张口还要拒绝,柴小桃眼睛一立道:“现在是秋天了,咱全家都得买夹袄、夹鞋换季,你是想让你俩弟弟和娘都没新衣裳穿吗?” 听小桃这么一说,言哥儿不好再坚持,而是半撒娇式的威胁娘亲道:“娘,咱说好了,你有新衣裳,言哥儿就穿;娘若没有,言哥儿也不穿。” 柴小桃咧嘴一笑道:“好好好,娘也买,讼哥儿也买,语哥儿也买,咱一家四口都穿新衣裳。我家言哥儿上学,可是比别人家省下四十两银子束脩钱呢!” . 第二天一早,柴小桃垮着两篮子的肉干,到村桥头去等吕叔儿的驴车进城。 吕叔儿看向小桃身后问道:“秦娘子,言哥儿以后不是进临安书院读书吗?他人呢?咋没来?” 小桃笑着答道:“叔儿,以后我家言哥儿蹭志文的车去书院了,就不劳烦您起大早了。” 吕叔儿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欲言又止。 又等了一会儿,又有三个人坐车进城,一个是王大柱,一个是里正的小舅子崔刚。 两个明明不是一起来的人,在看见柴小桃后,脸色竟然同时泛起了铁青,十分难看。 柴小桃无视这两个人,直接坐在了吕叔儿身侧的车辕上。 到了县城,柴小桃并不急着走,直到崔刚和王大柱都走远了,柴小桃这才离开。 路过书斋,急匆匆去买竹纤纸。 让柴小桃大喜过望的是,书斋里竟然也卖竹篾编的书箱和食匣儿,倒省了小桃不少力气。 随后直奔最近的一处凌氏布庄。 看管铺子的是一个身形高挺的女掌柜,光身高就得有一米七以上,长得挺英气的,一看就是个爽利人。 柴小桃忙问道:“掌柜的,有我和五至九岁男孩儿穿的成衣夹袄吗?” 女掌柜直接摇了摇头道:“这位娘子,我家有成衣,但都是男款大人的普通粗布夹衫,女人和孩子的都是现量现做,娘子想做什么款式的,我看看最快能多长时间做得。” 柴小桃沉吟道:“我大儿子上学堂,做身书生袍,料子要舒服、款式要大方,不用绣花,针脚要密一些,好一些。” “我二儿子上山打猎砍柴,特别淘,不要长袍,短衫长裤就行,只是易破的膝盖和肘布要加固一些。” “我小儿子身上总爱装小物件,您看看能不能用边角余料给缝个斜垮的布袋子。” 柴小桃看着女掌柜的身高,用手掌比划着说道:“我大儿子身高到你心口,二儿子比大儿子矮一拳头,小儿子比二儿子矮了两拳头,都是不胖不瘦的身形。” 见柴小桃没有要往下说的意思了,女掌柜“噗嗤”一声乐道:“果然是当娘的,只记得说三个儿子的要求,没说自己的要求呢!” 柴小桃这才恍然,嫣然一笑道:“我在家总干活,做件窄袖的,对,还得易脱易穿的,我身上这件,太难穿了。” 柴小桃身上穿的这件,应该是柴小桃成亲时候添置的衣裳,里面是齐胸儒裙,外面是褙子,还有束腰,难穿难脱。 女掌柜点了点头道:“您要的衣裳都是普通针线活儿,没有绣花、镶边或皮质束腰,做起来不费手工,您若是着急要,我可以让几个绣娘同时赶工,一个半时辰差不多就能做得,您等上一等,成吗?” 小桃看了看天色,离何楠生约定的时辰早着呢,应该来得及,便点头道:“那就多谢掌柜了,我先去褚氏医馆去一趟。” 柴小桃走了趟褚氏医馆,好巧不巧,褚郎中出诊了。 柴小桃只好无功而返,又回到了布庄。 刚坐下一会儿,外面就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女子,气喘嘘嘘对女掌柜道:“嘉怡姐,你快到旁边蝶恋花看看吧,孙小姐又出幺蛾子了,说咱家的米粉抹脸不够白,不依不饶的,这可怎么办啊?” 刘嘉怡眉头皱得紧紧的,无比懊恼道:“这个孙芙蓉!每次都鸡蛋里挑骨头!水粉抹脸白晰,她说抹完起疙瘩;米粉不起疙瘩,她又说不白晰,她咋不说她自己脸长得黑,抹啥都跟驴粪蛋子上霜似的----表面光!” 听得柴小桃瞠目结舌,果然-----霸气。 刘嘉怡骂完出了气,情绪稳定了些,对女子道:“小荷,没打扰凌夫人吧?” 小荷忙不迭摇头道:“夫人在家养胎呢,我、我不敢去说,所以才来找你,帮我想想辙,我快扛不住了......” 两人顿时愁眉不展。 柴小桃听了两人的对话,狐疑问道:“你们说的胭脂铺子和凌氏布庄,东家不会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凌夫人吧?” 刘嘉怡点头答道:“正是凌家的产业。娘子与我们东家认识?” 柴小桃点了点头道:“有过几次渊源。听二位对话,好像是孙小姐的皮肤容易起疙瘩,却又急于在短时间内改善肌肤,我倒是有个方子可以一试,只是挺费钱的。” 刘嘉怡无所谓道:“孙家不差钱,烦请您告诉我们吧,如果有效,必有谢礼。” 柴小桃毫不保留答道:“我偶尔听老人说,用蚌珠磨成粉子,配上鲜奶和蜂蜜,抹在脸上敷大约一炷香时间,洗净后,皮肤就会紧致、白晰。” ------------ 第85章 盐铁司的态度 听说有方子可用,刘嘉怡死马当活马医,忙对小荷道:“快去鸿艺轩买蚌珠!” 柴小桃忙阻拦道:“别去鸿艺轩买上等蚌珠,去医馆买便宜的蚌粉就成,褚氏医馆应该还有不少蚌粉。” 没等刘嘉怡吩咐,小荷已经转了方向,奔褚氏医馆去了。 刘嘉怡去了后面绣房,交待了两句,带出来另一个绣娘,不好意思的对小桃道:“客官,” 说完才发现还不知道柴小桃贵姓呢,转而问道:“客官贵姓?” 柴小桃忙自我介绍道:“我夫家姓秦,您称我主秦娘子就成。” 刘嘉怡接着说道:“秦娘子,我先去蝶恋花处理一下孙小姐的事,您的衣裳先由其他绣娘接手,等我回来不合适的地方再改一改。” 柴小桃点头道:“孙小姐那头儿着急,您快去吧。” 刘嘉怡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对柴小桃道:“不知娘子哪里人士?过后我好向娘子好好道谢。” 话说的客气漂亮,但柴小桃却觉得,刘嘉怡这是怕珍珠粉面膜出问题,以防万一找不到柴小桃这个正主儿。 柴小桃身笑答道:“柳河村,我夫家姓秦,本家姓柴,一打听就知道我了。” 刘嘉怡忙不迭的走了。 过了又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刘嘉怡终于一头汗水的回来了。 见柴小桃还在,激动的拉着柴小桃的手道:“太感谢秦娘子了,你说的方子果然有效,总算让孙小姐满意了。” 刘嘉怡挑起帘子进了后面绣房,见绣女的活儿差不多完工了,刘嘉怡把柴小桃也拉了进去,拿着一件崭新的衣裳对小桃道:“秦娘子,快试试衣裳肥瘦,我给你好好收收腰身。” 若没有孙娘子这个插曲,刘嘉怡是打算让学徒简单做个布裙就好了。 有了孙娘子这件事,觉得粗鄙活计有些对不住秦娘子,便想着给补救一下。 小桃看了看天色道:“刘掌柜,我还约了人,得马上走了。” 秦娘子指着其他三个绣娘手里的衣裳道:“秦娘子,三位公子的衣裳还要收尾、叠装,这么一回功夫,咱们也试完改完了。” 刘嘉怡上手硬要脱柴小桃的衣裳。 这个热情劲儿,快把柴小桃烧成灰烬了。 柴小桃忙躲开刘掌柜的“咸猪手”,自己配合的脱了衣裳,穿好。 刘掌柜立马穿针引线,直接在小桃身上穿针引线了。 小桃更加不敢动了,生怕一个闪失,腰间的肉就被当成布给缝死了。 刘掌柜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只一会儿,便把衣裳改瘦了一分,柴小桃的窄腰细身翘臀就出来了。 刘嘉怡这才满意的剪掉了线,对柴小桃道:“秦娘子,旁边就是我们的蝶恋花,帮你妆扮一下再走吧。” 柴小桃吓得连连摆手道:“刘掌柜,真的使不得,我还有急事,得先走了。” 柴小桃赶紧把谈好的衣裳钱扔在桌案上,拎着东西就跑,连脱下来的旧衣裳都忘了拿了。 刘嘉怡暗暗点头道:“这秦娘子人品还真不错,我还以为她会挟恩邀功。” 刘嘉怡不知道的是,柴小桃之所以毫不保留的说出方子,一方面是觉得凌夫人这人可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柴小桃想抱长线钓大鱼。 珍珠粉敷脸方子越受大家欢迎,珍珠就越有市场,最得利益者,自然是大齐国唯一会人工养殖河蚌的柴小桃。 逃脱了刘掌柜的“盛情”,柴小桃终于松了口气,向县衙走去。 等她到县衙的时候,未时还没有到,何楠生,自然也没到。 柴小桃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向了衙门一侧的盐铁司。 连着做了几次肉干,家里的盐于昨天终于用空了,甚至把李三放家、林翠翠家、王婆子家的盐都借空了,今天,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买盐。 柴小桃有些担心,担心会像上次一样,再次遇到那个好色的盐铁吏。 柴小桃扫了一眼身后,发现身后是一座土地庙,收拾的还算干净,里面很清冷,空无一人。 柴小桃把两大筐的肉干和买的书箱等物放了进去,掩好门,亦步亦趋走向盐铁司。 盐铁司的门大开着,柴小桃鬼鬼祟祟的到了门边,偷偷往里张望。 惊喜发现,闫东并不在,而是上次劝和的那个盐铁吏,以及一个生面孔。 柴小桃的心终于落了底,迈步进了盐铁司,对盐铁吏道:“两位差爷,麻烦帮我称二斤盐。” “二斤? 这么多?”盐铁吏孙三诧异抬头,见是柴小桃,脸色立马变了一下,随即笑容可掬道:“秦娘子等一等,马上称好。” 柴小桃错愕了下,这个盐铁吏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随即释然,自己和闫东上次闹了那么大动静,把何楠生都招来“作证”了,想印象不深都难。 孙三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不仅称了高秤的盐,还主动把盐石擀成了细盐粉,分成二两一个油纸包包装。 最重要的是,还是八颗牙齿的微笑服务。 这服务态度,和刚刚的刘嘉怡有得一拼。 害得柴小桃浑身毛愣愣的,心里这个不踏实,买完盐赶紧跑了出来。 站在土地庙前,未时到了,何楠生还是没有来。 进出衙门的人,都怪异的看着柴小桃。 柴小桃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干脆进了土地庙里面,把门只开了一道缝儿,如小偷似的往外张望着。 左等没回来,右等也没回来。 柴小桃闲得无聊,从怀中拿出那只梨花荷包,盯着油纸包里的粉面子,猜度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秦沐这样上心的放在荷包里。 一辆马车戛然而停。 何楠生下了马车,对何十五吩咐道:“你先进院吧,我、我走一走。” 何十五让马夫赶着马车进了县衙,觉得还是不放心少爷,又转了回来。 此时的何楠生,在县衙门外四处张望着,不像“走一走”,到像是“找一找”。 何十五这才恍然,前天,少爷好像约了秦娘子在县衙门前见面。 这个秦娘子,怎么还没到?只有民等官、哪有官等民的道理? 何十五正要上前劝何楠生回屋休息, 发现何楠生脚步动了,直奔土地庙方向,直接推开了庙门。 ------------ 第86章 有问题 柴小桃正全神惯注的看着粉面,结果门突然打开,一阵风灌入。 油包里的粉面很是干爽,受了风力,迅速扬起,柴小桃的口鼻首当其冲,深受其害,“阿嚏阿嚏”连打了两个喷嚏,眼泪都呛出来了。 看着柴小桃的窘态,何楠生竟不由自主的笑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右手本能的抬起,去擦小桃脸上的粉子,手在触及小桃肌肤的那一刻,又后知后觉得缩了回来。 柴小桃正悲催着呢,看何楠生的笑意分外乍眼,一时气血上涌,直接 扯起何楠生宽大的袖口,直接擦脸上的粉子。 正擦着,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顿时掩住口鼻道:“何大人,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何楠生眼色些许迷离,带着几分克制与郁闷道:“我没喝多。” 柴小桃嘟起嘴道:“可是,你迟到了。” 何楠生带着几分愧疚道:“有个富户因为女儿晚到了,故意推迟宴席,没结束我就回来了。” 柴小桃狐疑道:“那个富户的女儿,不会叫孙芙蓉吧?” 何楠生诧异的看向柴小桃道:“你怎么知道是她?” 说完随即恍然,自说自话道:“哦,你的蚌珠就是卖给她的,今天,确实穿了一件珍珠披肩。” 柴小桃好奇道:“好看吗?” 何楠生撇撇嘴道:“你采的蚌珠,能好看到哪里,晃得人眼睛生疼。” 柴小桃瞪圆了眼睛,嘟起了嘴,鼻子里还哼了一声。 俏皮的样子,害得何楠生的心弦也跟着弹跳了数下,忙低了头。 瞟见地上的筐子,肉干的最上方放着几包盖着盐铁司印章的油纸包,忍不住问道:“你去买盐了?” 柴小桃笃定答道:“是啊,我还怕遇到那个姓闫的盐铁吏呢,万幸他不在,要不然少不得又让大人帮忙‘作证’。” 何楠生淡然答道:“他因私吞官盐,被流放三千里,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想什么时候买盐就什么时候买盐。” 柴小桃兴奋道:“他被流放了?” 何楠生深叹了口气,抬眼看着柴小桃狡黠而兴奋的杏子眼:“不止是他,连他堂叔闫县丞也被一起流放了。” 柴小桃突然拍手大笑道:“简直是大鹅的叫声,该呀!!该呀!” 何楠生被兴奋的柴小桃吓了一跳,生怕别人听见误会,本能的想扯柴小桃的袖子往里拉。 悲催的是,柴小桃换了窄袖衣裳,何楠生捞袖口捞了个寂寞,直接拉着柴小桃的手往里走。 走得急,心里慌,再加上庙里视线昏暗,何楠生的脚一下子踢到了什么东西,两个人一起向前扑倒。 以为会摔倒在地,何楠生右手手掌托住柴小桃的后脑,左手揽住了柴小桃的腰,减少伤害重要部位。 结果,没有摔在地上,更没有想象的疼,两个人,跌进了什么东西里。 摸着边沿,不难猜出,这是一口圆口大锅。 何楠生放开柴小桃,赶紧站了起来。 适应了黑暗光线的何楠生,低头看向柴小桃。 只见柴小桃娇小的身子,正窝在大锅里,不仅不懊恼,仿佛很舒服似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似的正躺在锅里,合身的衣裳更加凸显出身形的凹凸有致,交领的衣掌领子处,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这样已经足以致命诱惑了, 偏偏柴小桃魅惑而不自知,抬起手指,指着何楠生道:“何楠生,一定是你搞垮闫县丞的吧?这种权术之争我懂、我懂......” 何楠生皱着眉头看着柴小桃,这样的柴小桃,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还没等何楠生想明白怎么回事,柴小桃已经在大锅中央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何楠生,突然伸出手来,把何楠生头顶束发的钗子一抽,束冠掉了下来,头发也披散了下来。 何楠生慌乱去拢头发,猝不及防被柴小桃的右手五根手指插进秀发里。 何楠生一怔神,柴小桃的手已经在秀发里肆虐,使劲揉了揉,面色潮红、眼色迷离道:“小何童鞋,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咋这么抠呢?寄养在我家的是小鸡崽儿,却贪心的让它变成母鸡、公鸡!这不公平!要还,应该还你小鸡崽!自己回家喂去!” 何楠生:“......” 何楠生别开头,擒住了柴小桃还在在他头顶肆虐的小手,气道:“什么小鸡、母鸡、公鸡的,快下来!你这样成何体统!” 柴小桃不仅没下来,还在锅里蹦了两下,叉着腰,轻眯着眼威胁道:“何楠生!你实话实说,你也不知道放在我家的是公鸡还是母鸡,对不对?” 何楠生掐脖捏死柴小桃的心都有了,这个柴小桃,平时虽然乖张,但像今天这样发疯,还是第一次见,到底是自己喝酒了,还是她喝酒了? 柴小桃脑子更加浑浑噩噩的,小鸡、母鸡、公鸡越说越乱,四肢已经开始支配大脑了,边唱边跳:“母鸡母鸡母鸡母鸡母鸡咕咕哒,公鸡公鸡公鸡公鸡公鸡公鸡喔喔喔,小鸡小鸡小鸡小鸡小鸡小鸡叽叽叽......” 何楠生直接吓傻了,一个箭步踏上了锅沿,一只手揽住柴小桃的身体,一只手捂住柴小桃的嘴, 柴小桃的劲力变得很大,迅速挣扎了手,开始撕扯自己衣裳,急切而含糊道“热死我了、烧死我了......” 何楠生:“......” 何楠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柴小桃,哪里还是柴小桃,根本就是一个意识不清的不是柴小桃的柴小桃! 何楠生立马想到了问题出在哪里了,就出在他开门时柴小桃手里那包撒的粉面上。 当时没有别人,柴小桃又是自己拿的东西撒了一脸,何楠生并没有想到有问题,悔之晚矣。 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先解决柴小桃“热”得要脱光衣裳的问题。 柴小桃的新衣裳,是刘掌柜按柴小桃要求做的交领款式,很容易穿脱,被柴小桃这么一扯,更是春光乍现,不仅露了锁骨,连嫩粉色的亵衣都半隐半现了。 何楠生痛苦的闭上双眼,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外袍脱了,把柴小桃如卷心菜似的裹在其中,卷了好几卷,放倒在大锅里,又用帕子塞住了柴小桃的嘴。 尽管“卷心菜”没绑紧,但由于柴小桃意识不清,根本不会用巧劲儿挣脱,整个身体前翻后撅,如同一只被热锅炸着的虾子。 ------------ 第87章 谁非礼谁 何楠生借着柴小桃消停的间隙,走到门口,发现地上有一个腌臜不堪的旧荷包。 捡起荷包,轻嗅了下上面残余的粉面,何楠生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了,是----五石散。 往前数百年前,是郎中最先发现的五石散。 食用五石散后,人体内火聚集,散热却又很快,郎中会把五石散视为治疗伤寒病的良药。 后来发现食用后,人会变得极度亢奋,浑身发烫,脑子不清楚,且极具瘾性,长期食用或食用过量,甚至导致终身残疾或死亡,郎中们这才将其剔出药方序列。 可还是有两种人喜欢它。 一种是文人墨客,喜欢那种吸食后飘飘欲仙的感觉; 一种是猎艳之徒,喜欢那种吸食后亢奋的壮态,堪比猛虎下山,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了人参籽、虎鞭、鹿血等壮-阳圣药。 何楠生急切吼道:“何十五!别躲着了,快去取冰块儿!再拿个披风!” 一直守在门外的何十五忙跑进府里,很快,抱着整整一大块二尺见方的大块冰,一个黑色的貂皮披风。 何楠生用雀舌匕首割下了手掌大小的冰块,左手托冰,右手轻拍柴小桃的脸颊,柔声道:“我把帕子拿开给你喂冰水,别喊别叫,再不吃冷的,你会烧膛热死的。” 柴小桃的眼色已经迷离了,脑袋不老实的左摇右晃,身子虽然被绑着,仍旧不屈的如蛆虫似的蛹动着。 何楠生试着拿开帕子,柴小桃猛的抬头,紧紧咬住了何楠生的虎口,疼得何楠生“嘶”的一声。 何十五要上前帮忙,何楠生忙摇头道:“你快出去看着,别让有心之人看见。” 何十五忙出去了,紧闭了房门。 何楠生狠了狠心,左手拇指和食指擒住了柴小桃的下巴,迫使柴小桃张开嘴。 右手手掌则托着冰块儿,悬停在柴小桃小嘴上方,用手心儿温度融化冰块儿,一滴一滴的冰水滴进了柴小桃的嘴里。 冰水入腹,柴小桃感觉火热的心凉爽了不少,不再抗拒,而是雏鸟般张开嘴巴,等着喂食。 如此嗷嗷待哺的模样,何楠生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良久,何楠生再度叹了口气道:“柴小桃,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掌心里的冰块儿化没了,何楠生又切了一块儿。 右手手掌已经麻木冰冷,何楠生换到了左手手掌,继续融化冰水。 如此周而复始,交替两个来回。 不止何楠生的手发麻,连胳膊也开始发麻,牙开始打颤了。 手一哆嗦移了位,两滴冰水滴在了柴小桃的下巴上,又顺着下巴淌下了脖颈,再由脖劲滑进了锁骨上,丝丝的凉。 柴小桃一激灵,意识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睁开双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何楠生那张愁云满布的侧颜、凌乱的长发、滴着冰水的手,身上 ,没有穿外袍,只穿中衣。 再低头看自己呢,被捆成了粽子,经过多翻挣扎,领口半开半掩。 何楠生那厮,正往她身上滴着冰水滴,一颗一颗的水滴,如珍珠般滚落,随着自己身体的蠕动,一路下滑,脖颈、锁骨、胸口..... 柴小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何楠生这个家伙,不会是有捆腰带、滴蜡油等某种特殊癖好吧? 想起了何十五,柴小桃吓得身子往后一蛹,躲开冰水滴,低吼道:“何楠生,你个衣冠禽兽,要对我干嘛?” 何楠生本能的伸手去捂柴小桃的嘴巴,结果因为身子久曲麻木,一下子栽到了大锅里,冰冷的手一下子碰到了柴小桃的锁骨,刺骨的冰冷,害得柴小桃打了个冷颤。 随即又“啊”的一声惨叫。 何楠生忙松了手,往上移动,成功把手杵在了柴小桃唇腹上。 因为长时间融冰,手指已经不能屈伸,如冬天里的老树枝,杵在了柴小桃的唇腹上,既冷又硬。 这一次,柴小桃忍住没再惨叫,而是错愕问道:“何楠生,你的手,怎么了?” 何楠生用手肘撑着锅沿,勉强站了起来。 尽量何楠生故做淡定,柴小桃还是看出来,他的身体冷得直打颤。 柴小桃站起身来,转了几个圈,成功将身上的男式外衣给抖落掉了。 从大锅里跳了下来,把衣裳重新披回到何楠生身上,关切道:“快把衣裳穿上。” 何楠生勉强把衣裳穿上,在系衣带时却遇到了难题,手指僵硬,系不上。 柴小桃只好代劳,帮助系上衣带、束上腰封。 何楠生低头,静默的看着柴小桃,低眉敛目,脖颈低垂,看着和往常的小毛驴尥蹶子脾气完全不同。 男人不由得嘴角上扬,眸光流转,忍不住低声问道:“柴小桃,把我衣裳脱了,重系吧!” 柴小桃气得要炸毛,何楠生忙解释道:“我的衣裳是交领衣裳,要系右衽,不是左衽。” 柴小桃不以为然:“左右又什么差?就你矫情!” 何楠生委屈的看着柴小桃:“左衽,是死人入棺时穿的。” 柴小桃:“......” 柴小桃忙开始解何楠生的腰带,衣带,转了衽口方向,嘴里不服气的碎碎念道:“系错了不早告诉我,非要等我系齐整了再说,你分明就是想折腾我......” 何楠生眉眼尽是笑意,再次低头偷看柴小桃可爱的小耳朵和白晰的脖颈。 衣裳终于系完了, 何楠生转过身去,从地上挑起一件黑色貂皮披风,搭在了柴小桃身上。 柴小桃想躲闪,何楠生忙用手臂阻止道:“我只是手冻伤了,马上就能恢复;你的身子脱了热,马上就会感觉到冷了。” 何楠生这么一说,柴小桃确实感觉四脚开始泛凉了,老实的把披风披了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 何楠生沉吟问道:“你,刚才,怎么不怀疑我非礼你了?” 柴小桃抬头,翻了一记白眼儿道:“哪有人先把自己手冻残了再非礼的?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何楠生叹了口气道:“你中了五石散,意识错乱,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把你绑了,很可能,你真把我非礼了。” 柴小桃的脸刷的红了起来,不服气回嘴道:“我、我那个你,怎么可能?你胡说!” ------------ 第88章 束发与翻脸 何楠生面色凛然的盯着柴小桃的双眸道:“柴小桃,我没胡说,以后要离五石散远一些。人一旦吸了五石散,浑身发烫、精神亢奋、胡言乱语,去年京城就有一位文豪,为了作也好诗服用了五石散,结果在宴席上就脱光了衣裳舞剑,还要刺杀蚊子,成为京中一大笑柄。” 虽然何楠生说的事情有些荒唐,柴小桃还是坚定不疑的相信了,错愕道:“那我、我、我刚才、刚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何楠生幽幽叹了口气,便不说话了,这一口气,如同钝刀子割在了柴小桃的心尖,紧张道:“我、我和那文豪一样,也、也脱衣裳了,所以你把我捆了起来?” 何楠生没说话,柴小桃知道自己猜对了。 柴小桃忐忑不安道:“我、我还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何楠生叹了口气道:“你还夸本官来着,说本官是大齐国最年轻有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博学多才、斗南一人,你仰慕本官已久......还说,本官也不好意思说......” 说到后面索性不说了,还一副受欺负小媳妇的模样。 柴小桃嘴巴张得大大的,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词儿,还仰慕何楠生?仰慕你大爷,不可能...... 等等,不对劲儿。 柴小桃轻眯了眼,对何楠生一字一顿道:“何大人,我虽然知道不少夸赞人的词,但‘斗南一人’却是凭生第一次听说,从头到尾你都在撒谎对不对?” 被当场抓包,何楠生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可能我听错了,把你说我‘斗胆过人’,听成‘斗南一人’了。我真的没撒谎,你还学鸡叫来着,什么母鸡母鸡咯咯哒,公鸡公鸡喔喔喔,小鸡小鸡叽叽叽......” 柴小桃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别的可以撒谎,这种现代调调的东西,何楠生想撒谎也撒不出来,自己这个脸可丢大发了。 柴小桃如脱水的茄子,不仅蔫了,还干了。 见又成功骗过柴小桃,何楠生嘴角上扬,伸手去挽发髻,挽到一半,如瀑的长发又披散了下来。 何楠生张着枯树枝般僵硬的手指,如雨天的小毛狗,可怜兮兮的看着柴小桃道:“我这样披头散发走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可我的手......” 柴小桃明白,何楠生在让自己帮他穿衣裳后,又得寸进尺想让自己帮他梳头。 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一想到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何楠生的这双手,也是因为给自己解五石散才变得如枯树枝一般僵硬,自己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梳头就梳头吧,权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梳头小丫鬟。 柴小桃故作无所谓的转到何楠生身后。 何楠生配合的蹲下身子,让柴小桃刚好够得到头发。 柴小桃所看不见的身前,男人嘴角上扬,双手十指灵活交握,俨然已经恢复如初,笑得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儿。 柴小桃把头发束好,拍了拍何楠生的肩膀,何楠生配合的把束冠递了过来。 戴好束冠,只要再插一根钗子就能固定住了。 柴小桃又拍了拍何楠生的肩膀,何楠生错愕道:“什么?” 柴小桃不满道:“没有钗子怎么束发?钗子给我啊?” 何楠生哭笑不得道:“柴小桃,我钗子在哪儿,不是应该问你吗?” “你的钗子,怎么问我啊?”柴小桃随口反问,随即后知后觉,难道,这根钗子,也跟自己“发疯”有关? 柴小桃试探的搜了下自己的身上,成功在腰带里,找到了那根男款钗子。 柴小桃尴尬的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难道,自己真的对何楠生“动手动脚”了? 终于帮何楠生梳好了头,柴小桃走到门口的那只落地的荷包,结果干找找不到。 何楠生挑起那只旧荷包问道:“柴小桃,这荷包,是你自己的?别人送你的?还是你捡到的?” 柴小桃伸手接回荷包,面色有些冷然:“这是秦沐的遗物。” 何楠生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秦沐,柴小桃那个死了的相公。 人都死了三四年了,荷包却总是带在身上,这足以证明柴小桃对这个相公,是怎样的情比金坚! 自己,无端做了小丑。 何楠生刚刚滚烫的心,顿时如堕冰窖。 何楠生不满的招唤道:“何十五!” 何十五闻声推门而入。 何楠生指着两筐肉干道:“把秦娘子做的肉干拿到县衙去,一筐给何山长送去,一筐给林副捕头送去,让他分给捕快们吃。” 何十五本能答道:“大人,上次的肉干您不是挺爱吃的吗?这次一根都不留?都分下去?” 何楠生斩钉截铁道:“不留。” 何楠生迈着步子走了,何十五怪异的看了一眼柴小桃,也走了。 柴小桃一脸懵逼,何楠生的态度,说是六月的天、兔子的眼、小孩儿的脸,绝无二样,说变就变。 柴小桃悻悻的出了土地庙,出来后才发现,自己还披着何楠生的披风呢。 这样送到衙门,被捕快们看见了,难免要说三道四。 柴小桃又退回进了土地庙,把披风脱下来,板正的叠在了土地庙里。 随后出了土地庙,在衙门口叫住了一个捕快道:“差爷,劳烦您转告何县令身边的何侍从一声,他想要的貂皮到货了,就存在张福德的皮货铺子里,让他去取。” 捕快被柴小桃的话闹得不明所以。 不过是捎句话而已,还是照办了。 何十五听了捕快传达的话,先是一怔,随即了然。 土地爷本姓张名福德;披风是貂毛滚边的; 柴小桃这句话的真实意思是,何大人的披风,被她留在了土地庙里,让他去取。 何十五回到了土地庙,拿起貂皮披风,内心是十二分复杂。 如果以前只是狐疑,现在看来,少爷,只怕对秦家的寡妇,情根深种了。 少爷与寡妇,一个是天,一个地; 一个是天上的鹰,一个是水里的鱼,完全不般配啊! 这,可如何是好? ------------ 第89章 利刀斩情丝 何楠生闷闷的回到房中,坐在桌案前,怔怔的看着院中那几株已经郁郁葱葱的桃树发呆。 良久,何楠生幽幽叹道:“树挪且活,人心能移,该有多好?” 何楠生似下定了决心似的站起身来,到了院中,拿起一把长刀就开始砍树。 砍到第二棵的时候,刚好何六儿和何十五一起从院外进来。 见何楠生砍树,顿时大惊失色。 何六儿上前想要阻止,被何十五扯到了一边儿。 何十五忧心忡忡道:“我劝你还是老实呆着吧,少爷自从见了......心情很不好,就让他砍几棵树发泄下吧,几株不成材的小桃树而已,死了就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十五左一句“小桃树”,右一句“死了就死了”,听得何楠生心情更郁闷了。 手上一偏,“叮”的一声,刀刃砍在了小桃树旁堆砌的石头上,立即崩豁了一个口子。 何六儿的脸如便秘似的哀嚎道:“我的刀......” 何十五这才明白,何六儿心疼的,原来不是少爷,更不是小桃树,而是他的刀...... 何楠生转过身来,轻眯了眼道:“何六儿,今日可有收获?” 何六儿倒抽了口冷气,十二分笃定,少爷是故意砍坏他的刀的,一定是因为自己又没找到辰砂石。 见何六儿没有回答,何楠生日挥起了刀,“叮叮”几声,刀刃上的豁口成了一排“牙齿”。 何六儿讪然从怀里拿出五颗石头,并排放在了地上,忐忑道:“小、小的今日收获不小,又跑了五座山,找到了五颗与那日秦娘子找到的相似的石头......” 何楠生打鼻子里轻哼一声道:“收获大不大,切开来看才知道。” 何楠生抽出龙雀匕,连挥五刃,五块石头应声从中间破开,里面灰扑扑的,什么也没有。 何六儿讪然解释道:“少爷,还、还有机会,秦娘子不就是从开过的石头里二次开出辰砂石的吗?” 何楠生挑了挑眉,干脆的把匕首递给了何六儿,抱着肩膀道:“开,继续开,我看你开多少刀能开出辰砂。” 何六儿尴尬的接过匕首,把十块石头从正中再切开,变成了二十块;二十块再切开,变成四十块;四十块再切开,变成了八十块...... 本来就不大的石头,被他一切再切,最后碎成了石头渣子,还是不见丝毫的红色。 何楠生脸色更加难看了,拿起豁口刀继续砍桃树,直到把桃树砍秃了,把刀一扔,回到房中,紧闭了房门。 何六儿捡起刀,欲哭无泪,虽然自己的刀没有龙雀匕那样价值连城,但铁多贵啊,也一些钱的好不好......自己本来就不多的俸禄更加雪上加霜了...... 何六儿心情不悦的抬眼,看见了几个新削成了光秃秃的石头包。 原本石头堆里种着桃树,任何人也没觉得不妥; 现在桃树被砍了,只剩下堆成小堆的石头包,怎么看怎么像坟包儿! 何六儿干脆扒开石头,把大刀埋在下面,站起身来,自以为玉树临风似的吟诵着:“美人迟暮,英雄梦冷,懒念情思,埋刀归冢。” 何十五看着数不清的碎石头,叹了口气:“何六儿,你是怎么想到‘英雄’这个词的?这明明是一地的耻辱好不好?少爷的辰砂石呢?开出来了吗?不是说几日准能找到吗?” 何六儿顿时气馁的缩了脖子、塌了腰,外强中干:“快、快了......” 何十五翻了一记白眼儿:“真的‘快了’吗?昨天还能开出一块褚石,今日,你是石头生石头,石头套石头,一地的碎石头。”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何六儿被何十五一顿呛,觉得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气得撸胳膊挽袖子,后知后觉自己不是何十五对手,干脆改拳头为岔腰,如农妇骂街似的对何十五喊道:“何十五!说我没收获?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跑了多少座山,多少道沟?而你呢?嘴行千里,屁股在家里!” 何十五撇了撇嘴道:“腿行千里却当睁眼瞎,还不如坐在家里睡大觉呢!” 何六儿尴尬的胀红了脸,何十五这是讽刺他,上次明明找到了辰砂石,因为疏忽只开了一刀,后来阴差阳错被秦娘子又开了一刀,开出了上等辰砂石。 现在的何六儿,就是在找他过去曾经找过的山脉,还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哼! 何六儿懊恼的看着何十五稚嫩的脸,突然计上心头:“何十五,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管你叫哥吗?这事不难。只要咱俩打个赌,谁先找到了辰砂石谁就是哥。” 何十五眼里顿时泛起了光亮:“何六儿,你说的是真的?我如果先你一步找到辰砂石,你就管我叫哥,一辈子的哥?” 何六儿笃定点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谁不认账谁是狗!” 何六儿心花怒放,他已经走完了不少山头,而何十五几乎从头找起,自己赢定了; 何十五如看傻子似的看着何六儿,有着一搭眼就能看出“母石头”的秦娘子,自己干嘛要跑遍所有山头?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赌约就这么轻率的立下了,只不知,最后后悔的会是谁? . 何楠生回了屋,本能的坐在桌案前,拿着最后差不多定稿的《大齐地理志》,脑中浮现的却是柴小桃画图样的样子。 何楠生把书扔在了一边,又拿起了笔,写下的第一个字,竟然是个“秦”字,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粗鄙汉子形象,还吃了五石散,对柴小桃...... 何楠生把“秦”字团了,如避蛇蝎的扔在了地上。 书不看了,字不写了,何楠生直接倒在了榻上,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柴小桃为他绾青丝的画面。 何楠生幽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中毒了,一种名叫“柴小桃”的寡妇的毒,于礼不合,有失伦常,还无可救药。 这种毒,不仅得治,还要彻底绝根。 何楠生“蹭”的一下又坐了起来,懊恼的扯下钗子,解下束冠,披头散发,重新躺在床榻上。 心还是静不下来,懊恼的喊了声:“何六儿!我饿了!去把大公鸡杀了!” 杀鸡? 何六儿顿时喜形于色,这只大公鸡,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早晨该打鸣的时候不打;半夜该肃静的时候,偏偏“喔喔”乱叫。 少爷本来就失眠多梦、睡不好觉,自己想杀它不是一天两天了。 何六儿欢天喜地的把公鸡拿到了伙房。 ------------ 第90章 利刀斩情丝2 两炷香后,何六儿端了鸡汤和另三个菜色上来。 何楠生不满的指着汤盅道:“我不想吃鸡,拿走!” 何六儿傻眼了,明明大人说他饿了,把鸡杀了。 难道,杀鸡不是为了吃肉喝汤?这可是二两银子买来的七彩羽毛大公鸡呢!不吃可就太白瞎了。 还没等何六儿想明白怎么回事呢,何楠生又指着肉干嗔怒了:“我不是说不爱吃肉干吗?怎么还上?” 何六儿忙不迭解释:“少爷,小的见您上次挺爱吃的,其他的都分下去了,只剩下这么一小碟子,再不吃,可就没了......” 何楠生坚定摇头:“这种难吃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爱吃?看着就倒胃口,拿下去。” 何六儿只好把肉干撤了下去,心想着,难不成是少爷上次肉干吃得太多,一下子吃伤了? 何六儿只好把肉干和鸡肉端下去了。 何楠生只吃了两口饭,便放下了碗筷,心情悻悻。 何十五拿着披风、带着林副捕头过来了。 林副捕头把一个包袱放在了桌案上,禀告道:“大人,这是孙尚亲自送过来的礼,一件珍珠披肩,这礼,收吗?人,见吗?” 何楠生鬼使神差的打开包袱,一件瑰丽雅洁的上等珍珠披肩映入了眼帘。 何楠生皱起了眉头:“在宴席上,我说的是买,不是索要。东西可以留下,付钱;孙尚,不见。” 林副捕头退了下去。 何楠生瞟了一眼何十五手臂上搭着的貂毛滚边披风,把珍珠披肩也扔了过去:“一起烧了。” “啊?”树、鸡,都不值钱的玩意,毁了也就毁了,可这披风和珍珠披肩,可是得来不易的值钱物,何必和钱置气呢? 何十五忙劝解道:“大人,咱三思而后行啊......” 何楠生不悦挑眉:“让你烧就烧,哪那么多废话?” 何十五只好拿着披风和珍珠披肩进了伙房,引着了柴禾,看着熊熊的火堆,有些发呆。 少爷的心里,明明是有秦娘子的,可是,现在的少爷,是在做什么? 摆脸子、砍桃树、杀公鸡、拒肉干,连厚脸从孙芙蓉手里买来的披肩都要烧了,这应该算是和秦寡妇划清界线,利剑斩情丝吗? 说起这段情缘,何十五还是蛮支持的。 少爷身边太清冷了,冷得人经常打颤,身边若是有个女人,哪怕是寡妇,只要不抢着争名份,给少爷解解闷,生个私生子也不错,总比何家未来的小少主遥遥无期要好得多。 “唉。”何十五叹了口气,这难得的情缘,也要被少爷消灭在萌芽之中了。 何十五只能拿起披风,扔在了火中,迅速卷起了火舌。 何十五又拿起了披肩,叹了口气,也扔进了火里。 何六儿回到院里,瞧见伙房里闪着火光,赶紧走了进来。 见何十五在烧东西,狐疑问道:“十五,你在烧啥呢?味儿咋这么难闻?” 何十五没有理他,何六儿眼睛细看了看火堆,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堆闪亮的珍珠,立马手疾眼快的把珍珠披肩扯了出来,对何十五瞪起了眼睛:“十五,你钱多了花不出去咋的?这珍珠可不便宜,你不要给我!” 何十五无奈道:“是少爷让烧的。” 何六儿用手擦去珍珠表面的熏黑,愕然发现这不是一堆普通的珍珠,而是一件漂亮的女款披肩。 何六儿狐疑的“咦”的一声:“十五,少爷怎么会有女款披肩?还让烧了?为什么?” 何十五耸了耸肩:“参加宴席时,孙尚的女儿孙芙蓉穿它跳舞来着,少爷一眼就看中了。” 何六儿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才闭回去,八卦问道:“十五,快跟我说说,孙小姐长得什么样?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能让少爷一眼看中的,肯定不是庸脂俗粉!这件披肩,算定情信物吗?” 何六儿兴奋之余,又发现自己可能想得太顺利了,现在的少爷,是下令烧披肩,不是好生存放,肯定是对孙小姐爱而不得了! 何六儿再次脑补:“十五,是不是孙小姐和别人已经定亲了?你说我该怎么样能帮到少爷?是把孙小姐的未婚夫下狱问斩?还是把孙小姐偷出来和少爷生米煮成熟饭?” 何十五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何六儿,这货脑子有病吧? 少爷在乎的是孙小姐吗?少爷在乎的是秦娘子,之所以买披肩,是因为里面有不少蚌珠是秦娘子亲手采的好不好? 何十五哭笑不得的看着何六儿:“何六儿,你现在是捕头,是秉公执法、为民请命的,你刚刚那句话,已经触犯两条大齐律令,够判了,每条罪判你流放三千里,你得流放六千里,不在大齐国境内了。” 何六儿才满不在乎呢:“我这是卑鄙的坦荡荡,比那些人前笑嘻嘻、背后下黑手的人强多了!况且,我这不也是为了少爷着急吗?好不容易看上个母的,绑也得把她绑在少爷身边,谁敢抢老子就收拾谁!” 何十五赶紧摆手:“你别胡言乱语,小心少爷骂你。就孙芙蓉那种上赶子的庸脂俗粉,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 何十五原本想告诉何六儿,少爷十有八九看上秦寡妇了,又想到少爷已经决定快刀斩情丝了,多说无益,便岔开了话头儿:“少爷在宴席上被珍珠披肩晃了眼睛,所以就把它买过来烧了。是买不是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呢,所以别再说什么定情信物的傻话了。” 何六儿瞠目结舌,虽然不相信“被晃了一眼”就要烧了的理由,却也无言以对。 何十五抢过珍珠披肩继续要扔进火堆里。 何六儿忙又抢了回来:“十五,这珍珠放火里根本就烧不着,徒劳无功。既然要毁,就毁得彻底点儿。要先碾成粉,然后喝掉,再变成一坨屎,被狗吃了,这样才彻底毁了。” 何十五:“......” 何六儿傲娇的拍了何十五肩膀一下,呲牙一乐:“十五,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自己。你记不记得,褚郎中说过,珍珠粉是安神药物的药引子,喝一点儿安神,多喝的话,说不定能彻底治好少爷的不眠症呢?” 何十五拿起珍珠披肩,站起身来,沉吟道:“我去问问褚郎中。” ------------ 第91章 毁珍珠.藏珍珠 何十五带着孙小姐的那件珍珠披间到了褚氏医馆。 此时己过黄昏,褚氏医馆已经下板歇业了。 何十五是心里装不住事儿的人,赶紧又云找了林副捕头,打听到了褚郎中家的住址。 到了褚郎中家。 褚郎中诧异的问:“何小哥儿,你咋这个时候来了?大人的药,没了?” 何十五把蚌珠披肩放在了桌案上:“褚郎中,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蚌珠粉有安神作用,还充当过我家大人药方的引子。既然如此,天天泡蚌珠粉喝,能不能治好大人的失眠多梦症?” 褚郎中的眼睛已经被华美的珍珠披肩深深吸引住了,听了何十五的话,这才恍然:“何小哥儿,这件披肩,不会就是孙小姐两月前就开始搜遍府城、县城的蚌珠,鸿艺轩做成的那件披肩吧?可够奢华精美 的。” 何十五点头道:“正是。” 褚郎中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摇了摇头道:“何小哥儿,不瞒你说,大人失眠,半是因为中过毒,半是因为思虑过度。喝珍珠粉子,只是为了引发人参籽的效用。效果最好的,还是鲜人参籽。” 何十五叹了口气,他在少爷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鲜人参籽的效果最好,可是,人参本就不好找,人参籽更是只有在六月至八月结籽,其他九个月怎么办? 现在已进入九月,少爷难受的时候又要开始了。 褚郎中安慰着何十五:“何小哥儿,切莫太忧心。老夫已经找到可以能种活人参的人,先着手种了五十株,等到结籽的时候,多余的可以存在冰窖里,大人可以常年吃到鲜人参籽了。” 何十五诧异道:“有人能种活人参?” 褚郎中笃定点头:“不错,只是因为头一年种,至少后年才能结籽;这期间,我努力提升干参籽的药效,尽量减轻大人的症状,可能会用蚌珠粉做药引子,只是用量极少,这么些上等的蚌珠太浪费了。” 褚郎中把披肩递回给了何十五。 何十五又推回给了褚郎中:“我拿回去也是无用,褚郎中都碾成粉吧,能用多少入药算多少吧。” 东西人家的,人家让碾成粉就得碾成粉,褚郎中也不好再深劝。 何十五想到了一件事,顺嘴问道:“褚郎中,这蚌珠是从府城、县城等不同地方搜集来的,你能分得清哪些是从咱八端河里采出来的吗?” 褚郎中没想到何十五会提出这种高难度问题,仔细检视起蚌珠来。 蚌珠各个圆润,大小差不多,褚郎中也一时难以分清。 良片刻,褚郎中脑中电闪雷鸣般,想起来柴小桃第一次来卖蚌珠时,当时量秤,一颗蚌珠重四铢,比寻常的蚌珠要压秤,当时自己还感到意外来着。 而柴小桃捞蚌珠的地方,就是八端河。 褚郎中拧身回屋,拿出一只小秤来。 先把披肩拆散了,把蚌珠挨个儿过秤。 称完所有蚌珠,褚郎中从中筛选出二十颗蚌珠,颇感遗憾:“秦娘子采的蚌珠应该不只这些,可惜有的重量轻,只能筛选出来这些了。” 何十五把二十颗蚌珠收了起来,抱拳告辞:“褚郎中,这二十颗蚌珠我先收着了,你别对任何人提及。剩下的蚌珠,你都碾成粉子,备出来给大人入药吧。” 褚郎中忙叫住何十五:“何小哥儿,做药引子的话,表相有瑕疵的蚌珠就成,这种滚圆的蚌珠碾成粉,有些可惜了,我可以帮小哥儿卖到首饰铺子,变成钱。” 何十五微微一笑:“褚郎中,这些蚌珠,本来就是从崭新的披肩上拆下来的!如果可愿意做成首饰,大人又何必毁了这精美的披肩呢?” 褚郎中懵逼的眨了眨眼,竟然觉得何十五说的好有道理,无言以对。 等何十五走了,一直在门后偷看的褚刘氏跑了出来,兴奋的抓起一捧子珍珠:“老头子,不管圆的、扁的蚌珠,碾成粉都是一样的粉面儿,咱托荟萃楼帮卖个好价钱吧?” 褚郎中把蚌珠抢了回来,拿起桌子一角的捣罐和捣锤,把蚌珠扔进去就开捣,边捣边说道:“只有老实人才活得长久,人家大人想让咱捣成粉,咱就捣成粉,少一颗都不成。” 眼睁睁看着上等的珍珠全都破了相,卖不成钱了,气得褚刘氏一剁脚:“死脑瓜骨!” 老太婆知道无力回天,又不敢太扭老头子,只能自己回里屋生闷气去了。 躲在暗处的何十五见了,不由得暗暗点头,这褚郎中不止医术不错,人品也还不错。 何十五摸了摸腰间的珍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这些珍珠,只冥冥中觉得该留。 . 柴小桃匆匆跑向城门,本以为城门关了,没想到还开着,一个守门役手拄着城门,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 难道,又是何楠生让人通知守城役给自己留的城门? 柴小桃不好意思的上了驴车,对吕叔儿致歉:“吕叔儿,实在不好意思,我又出城晚了。” 吕叔儿无所谓道:“左右也是我一个人空车回,城门到时辰了也没关,我就多等你一会儿,无妨。” 吕叔儿快马加鞭往回赶车。 柴小桃狐疑问道:“王大柱和崔刚竟然没回村?” 吕叔儿点头道:“我听村子里的汉子们叨咕,说王大柱在城里找了个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崔刚听说了,让里正帮说和也要跟着去,以后,这两人应该不常在村里呆着了。” 柴小桃皱起了眉头,沉吟道:“一本万利的生意?王大柱不会是想着做啥犯法的事吧?” 吕叔儿笑着摇头:“不可能!王大柱就是个窝里横的主儿,别看他平时在村里穷急讹赖、奸懒馋滑横惯了,在外面,那就是个怂包,遇着厉害的,屁都不敢放一个。我看他这么说就是在吹牛,怕村里人因为他没娶成刘岁红而笑话他。” 也许吧,小桃也没往心里去。 一路无话,进了村,吕叔儿热情的把柴小桃送到家门口,这才回家。 . ------------ 第92章 言哥儿的小心思 柴小桃推开自家院门,屋里出来一人,是柳里正的娘子柳氏。 柳氏笑颜如花道:“秦娘子,你回来了?” 柴小桃吓了一跳,眼睛本能的向四周看了看,没错,是自己家啊,怎么柳氏像是主人,自己反倒像是客人了呢? 柳氏热情得如同妓院里的老鸨子,害得柴小桃心里毛愣愣的,直觉没什么好事儿。 柴小桃偷偷瞟向讼哥儿和语哥儿,两个孩子都铁青着脸,不太乐呵。 语哥儿眼睛还像抽筋似的对自己猛眨眼。 柳氏热情的要拉柴小桃的手,柴小桃故意理头发闪开了,微笑问道:“婶子,你等我半天了吧?城里有事耽搁了,实在不好意思。” 柳氏讪讪收回了手道:“也没等多长时间,就一炷香的时间。婶子来是和你商量件事。” 看在柳家让言哥儿坐车上下学的份上,柴小桃决定忍一忍,笑道:“婶子,有话您就直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柳氏笑道:“就知道秦娘子最贤惠,最善解人意了。这不是眼看着就要乡试了嘛,志文要考童生,家里的活物吵得他学不进去,我想把家里吵人的家伙放在你家寄养几天。” 柴小桃:“......” 柴小桃脸上裂了道缝儿,碍于驴车的事儿,柴小桃只好讪然回应道:“婶子要放在我家的是......” 柳氏笑道:“没多少,就是二十三只鸡、十二只鹅,两个猪崽儿,都拴上红布条做记号了......” 柴小桃的脸登时僵住了,柳志文参加乡试怕吵是假,效仿李家把家禽家畜放在自己家养,不用动手,不用挖菜,还能收获双黄蛋,这分明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就算害得言哥儿以后坐不成柳家的驴车上学,自己也不能接下这活儿,一旦接下,以后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柴小桃忙摆手道:“婶子,我家言哥儿也进学堂了,每天也得学习,也怕吵,我家实在养不了,你还是另寻去处吧......” 柳氏已经站起身来,笑道:“秦娘子,你是咱柳河村最勤快的娘子了,你能行的,以后家里有个为难倒短的事儿,我当家的肯定帮忙。” 生怕柴小桃提出疑议,柳氏逃跑似的走了。 柴小桃赶紧去追,出了院子,柳氏早就跑没影了。 柴小桃忙紧闭院门,对讼哥儿道:“讼哥儿,快堵住门,绝不能让柳家把鸡鹅猪全都赶过来!!快!!” 讼哥儿哭丧着脸道:“娘,已经来不及了,柳家趁我白天出去的功夫,欺负语哥儿一个人在家,把他们家猪鸡鹅都赶进圈舍了。” 柴小桃赶紧跑去后院,离圈舍老远就听见一片“咯咯”“哒哒”“哼哼”“汪汪”等各种声音,听得柴小桃的头都大了。 李家的家猪圈舍里,多了两口二百多斤的大猪,柳氏明明说的是两头小猪崽儿,这“猪崽儿”也太大了吧?都快成“猪崽儿”它娘了,一顿就得费一大槽子猪食吧? 空着的那个圈舍里,多了二十三只鸡和十二只鹅,如柳氏所说,脚上都系了红布条,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止这个,狗窝里,还多了一只小狗,冤家路窄,竟然是上次欺负“熊大”的那只小狗崽儿。 小狗崽欺狗太甚,明明有两个狗窝,它偏不去空的那个,占据了“大熊”的狗窝,把“熊大”反而堵在了外面。 “熊大”虚张声势的叫着,就是不敢下口咬。 柴小桃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拧身回屋,拿了一只鸡毛掸子出来,直奔小狗崽而去。 小狗崽“汪汪”叫着扑向柴小桃,“熊大”跑了过来,挡在小桃身前,冲着小狗崽狂叫,声势不小,及时阻止了狗崽儿咬柴小桃,却不敢攻击。 小桃扑起了鸡毛掸子,小狗崽真切感受到了小桃的恶意,“汪汪”叫了两声,跑到了另一个狗窝里,把“熊大”的窝空出来了。 “熊大”用脑壳蹭了蹭小桃,开心的钻进了狗窝。 小桃叹了口气道:“你啊你,真对得起‘熊’这个名字!熊到家了。” 一院子的鸡鸣犬吠,吵得柴小桃一个头三个大! 若是别人家,柴小桃肯定直接撕破脸,把圈舍一开,任由柳家的鸡、鹅、猪跑出去,丢也罢,死也罢,都与自己不相关。 可柳家不一样,柳家是里正,不算官,但在柳河村是权威级人物,给你个小鞋儿穿就够你难受的。 况且,言哥儿上下学还坐着柳家的驴车,就算不帮人家养,也得态度好一点儿,让人家不会不乐意。 柴小桃决定先去柳家好好说说。 讼哥儿怕娘亲吃亏,跟着小桃一起去柳家。 远远的就看见柳里正、柳里正的两个儿子、孙子柳志文都在院里,两个儿子正在收拾空出来的鸡圈和猪圈,柳氏站在院子正中央,讲着她与柴小桃刚刚的博弈,口气里满是嘲笑与不屑。 柴小桃脸色铁青,目光却停留在柳志文身上移不开了。 如果没记错,言哥儿说过,他已经和柳家说好了,以后坐柳志文的驴车上下学,此时,天色己暗,柳志文在家,可言哥儿却还没有回来。 柴小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奔村口方向。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村口才出现一道身影,渐行渐近。 是言哥儿。 柴小桃和讼哥儿从树后走了出来,言哥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树林里跑。 柴小桃怒叱道:“秦可言!跟我回家!” 言哥儿只好停了脚。灰溜溜的跟着柴小桃回了家。 进了屋,言哥儿自觉的站在了地中央,准备聆听娘亲的“每日一训”。 柴小桃并没有立马训斥言哥儿,而是叹了口气:“先坐下。” 言哥儿忐忑的坐在了炕沿上,柴小桃低头、弯腰,把秦可讼的鞋和布袜脱了下来。 脚除了走路时间长浸了一层密汗,倒没有受伤,鞋底前面脚掌部分磨得眼看着要漏底了。 小桃总算松了口气,淡然对言哥儿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言哥儿悻悻答道:“我、我跟柳志文商量坐他家的车,他让我天天帮他完成课业才答应,我怕山长知道了恼怒,便没答应。后来寻思着反正走惯了路的,就决定走着上下学,一天能省下四文钱......” 柴小桃眼圈一红:“去一个时辰,回来一个时辰,天天如此,你当你的脚是铁打的不成?我去找吕叔儿,明天起早开始坐他的驴车上学。” 坐吕叔儿的车也是权宜之计,最佳的方法,要么全家搬到县城,要么买驴车,要么言哥儿住校。 无论哪种方法,追根结蒂还是钱的问题。 言哥儿懂事得让人心疼,小桃自然舍不得惩罚了。 ------------ 第93章 试穿新衣裳 柴小桃把书箱、饭匣、竹纤纸和新衣裳给了言哥儿道:“言哥儿,这些你先用着,我在凌氏布庄还订制了鞋子,只是一天做不出来,得后天进城去取。这双坏了底的,我先换个鞋底、再对付两天。” 看着书箱、饭匣等物,尽管言哥儿的小脸肃着,仍能从眼眸中看出来激动的情愫。 九岁的孩子啊,再成熟也无法彻底掩拭内心的想法。 书院也是个分三六九等的地方,凭言哥儿今天一身农家娃子打扮上学,肯定得遭不少学子的白眼儿。 这也是春草宁可多花银子给秦可言置办学习用品和衣裳的初衷。 她不希望秦可言败金虚荣,但也不希望秦可言低人一等,不受干扰就好。 小桃逗趣的对语哥儿和讼哥儿道:“讼哥儿,语哥儿,你们想不想看看哥哥穿书生袍什么样子?” 一句话,成功让言哥儿红了脸,讼哥儿和语哥儿倒是挺兴奋,把秦可言连拖带拉的弄回屋子。 再出屋子时,不止秦可言穿了新衣裳,连讼哥儿和语哥儿也穿了新衣裳。 三件衣裳比较起来,秦可言的书生袍明显更加精细一些,领口袖口缝了一道绣好的蝠纹袖口,即板正又不拖拉。 虽然比不上有钱人家公子哥的书生袍,但对比讼哥儿和语哥儿的衣裳却是强太多了。 再加上秦可言本身就长得眉清目秀、喜怒不形于色、长年老气横秋小大人儿的模样,穿上书生袍,更加衬托出十分儒雅来。 柴小桃不由得感慨,秦可言,果然是为入仕而生、权倾天下的。 美中不足的是,秦可言的头发有些凌乱。 小桃让秦可言坐在炕沿,把秦可言的发髻解下来,手指成梳,开始帮秦可言绾发髻。 长发在指端滑动,这让柴小桃想起在土地庙时,她给何楠生梳头发的情景。 这家伙,自己明明挺感激他的,没想到到最后翻脸比翻书还快,简直不可理喻。 想着想着手上的劲力不由得加大了,疼得言哥儿呲牙咧嘴道:“娘,娘,轻点儿,我疼。” 柴小桃这才醒过神来,放轻了力度,仔细帮秦可言绾起书生髻,绑上同色纶巾,一个儒雅大方的小书生就这样诞生了。 这样一副面容气度,将来再中了状元、入了仕途,不知道哪家小姐配得上。 柴小桃一脸俱与荣焉,啧啧称赞:“我儿子,长相、聪明都随我了,哪哪都好看!” 言哥儿被夸得脸滴了血一样红,赶紧跑回屋把书生袍换下来了。 讼哥儿则苦哈哈一张脸:“娘,你偏心。” 柴小桃狐疑看向讼哥儿,明明想忍的,到最后还是没忍住,有种笑喷的冲动。 因为讼哥儿经常打猎,衣裳较言哥儿和语哥儿都要费,尤其是两个膝盖、两个肘部,隔几天就磨出个口子。 正因如此,柴小桃对绣娘要求膝盖和肘部加固了。 绣娘可真是个实在人,在两个膝盖上、两个肘部,又多缝儿了三层布,提前打了“补丁”,这是准备破三次撕三次啊! 小桃笑吟吟道:“这样,挺好的啊,免得你膝盖和手肘长牙,磕坏了衣裳和裤子。” 讼哥儿有些沮丧道:“娘,那我岂不是在三块‘补丁’都破了之后,我才能穿上新衣裳?” 柴小桃摇了摇头:“不能,因为,我准备在第三块儿破的时候,再缝 上三层‘补丁’”。 讼哥儿:“......” 讼哥儿是个心大的,在柴小桃端上来好吃的饭菜后,就把“新衣裳打补丁”的事忘到后脑勺儿了。 吃完饭,柴小桃给家里的牲畜们剁菜拌食,看着多出来的柳家的鸡鹅猪,心里感觉堵得慌。 本来忌讳柳家是一村之长,又捎带着言哥儿上下学,自己还能忍一忍,现在根本就没有让言哥儿蹭车这么回事,自己也就不能再吃这哑巴亏了。 可是,自己若是直接把鸡猪等送回去,柳家脸皮厚的再送回来怎么办?狗扯羊皮,扯来扯去实在太没意思了。 要一劳永逸才成。 柴小桃暂时把柳家的事儿放在一边,现在要紧的事,是得赶紧把言哥儿的破鞋底修好,否则言哥儿明天只能穿破鞋上学了。 柴小桃翻箱倒柜,从箱子底翻出来一双七成新旧鞋,不用猜也知道,是秦沐的鞋。 用剪子把鞋底拆下来,照着言哥儿的破鞋底比划了下大小,修小了一圈,然后开始笨拙的缝鞋底。 因为不会用顶针和锥子,被锥子扎了两下,疼得呲牙咧嘴的。 等一双鞋换好了底,已经是后半夜了。 . 第二天起大早,小桃亲自把秦可言“押”到吕家,跟吕叔儿和吕婶儿商量让他送言哥儿上学的事儿。 吕叔儿听完后爽快答应了:“昨天听说言哥儿搭柳家车的时候,我还纳闷柳志文那小子咋转性了呢,言哥儿,不跟他在一起也好,免得被他带坏了,以后我就管言哥儿上下学了。” 小桃高兴的从怀里拿出一吊钱,硬塞给了吕婶儿,对吕氏两口子感激道:“婶儿,害得我叔起大早送言哥儿,实在过意不去,我以后每天给五文钱一天的车钱。先付上旬的,中旬我再来付。” 吕婶儿一怔,正常坐车钱,一人一次两文钱,来回就是四文钱。 柴小桃特意一天给了五文钱,应该是觉得让吕家以后比平时都要早起一些,有些过意不去给的补偿。 就算不给补偿,吕家也一定会出车的。 但时间长了,难免会嘀咕两句苦。 柴小桃提早给了一文钱作补偿,钱虽不多,却看出她做事面面俱到,不占别人便宜。 吕婶儿看向吕叔儿,吕叔儿连连示意,吕婶儿忙把钱又推回给了柴小桃道:“秦娘子,一般人长期坐车都会往下压价。你咋还多给一文钱呢?你还是拿回去吧。” 柴小桃又把钱推了回来:“婶子,您就收着吧,以后劳烦您起大早给吕叔儿做饭,已经过意不去了,哪能再往下压车钱。” 见小桃坚持给,吕叔儿也只好对娘子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 吕叔儿直接套上驴车,送言哥儿上学去了。 小桃和吕婶儿客气了两句,也就回家了。 ------------ 第94章 黄大仙进宅 从吕家往家走,离得老远就听见自己院子方向鸡鸣狗吠的不是啥好动静。 柴小桃紧跑了两步,发现李三放带着李大放、李二放和钱月兰、李萍等人都来了。 几个人正分头捉鸡赶猪呢。 柴小桃一把扯住正在鸡窝里赶芦花鸡的钱月兰:“月兰,发生啥事了?你这是干啥呢?” 钱月兰一脸的愧疚:“小桃,实在对不住,是我家办事欠考虑,不管不顾就把鸡和猪塞在你家养,让柳家顺竿往上爬,也想占这便宜,从今天开始,我家把鸡和猪带回家里去养了,你一定想办法拒了柳家,要不然以后就破裤子缠腿甩不掉了。” 柴小桃也是一脸的愧疚:“月兰,你家和柳家能一样吗?我家的田、我家的院子,全都是你家帮的工,你不过是把鸡和猪放在我家养,喂食的麦糠和野菜,你们连我家的猪和鸡都带出来了,我不过是动动手罢了,你们拿回去养,我心里怪难受的......” 钱月兰打断了柴小桃的话道:“不就是帮两天工的事吗?就你总挂在嘴上,搞得我家多大的功劳似的?你难不成忘了,你是我和萍儿的救命恩人呢!” 柴小桃灵机一动道:“月兰,要不,你带回去养,我隔三岔五的去你家帮喂喂吧,说不定鸡也能下双黄蛋呢?” 钱月兰哈哈笑道:“亏你想的出来,你没事的时候,到我家溜达溜达也成,我拌好了食,你摸一摸,让算我粘粘运气,真说不准还能下双黄蛋呢!” 两个人面对面哈哈大笑,像两个可爱的小傻子。 钱月兰的相公和大伯哥,把猪和鸡赶回家了。 钱月兰则对小桃意味深长道:“柳氏平时看着挺面善,内里心思最贪,知道你会养下双黄蛋的多蛋鸡,就像狗惦记肥肉,一旦被叼住了,不会轻易撒口的。” 柴小桃逗趣的翻了一记白眼儿,在钱月兰腰眼儿上的细肉掐了一把道:“你才是肥肉,你全身都是肥肉。” 钱月兰被挠得痒痒的,逃也似的跑了。 柴小桃则轻眯了眼,钱月兰说的对,柳家这条癞皮狗不好扯,扯不好就带着血肉啊。 近黄昏的时候,柳家大儿媳妇来取鸡蛋,虽然鸡和鹅刚挪过来养,没有达到顶峰下蛋的状态,还是收获了一篮子,比柳家平时下的蛋多多了。 待柳大娘子走后不久,秦家院里突然传出柴小桃一声尖叫,以及鸡鸣狗吠,外加讼哥儿呐喊追赶的声音。 邻居王婆子听见了,赶紧跑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秦家院里,己经乱了套了。 前面一个什么东西动着,钻进了菜田; 后面“熊大”追着; 再后面是柳里正家的小狗追着; 再后面是柴小桃拿着鸡毛掸子追着; 再再后面,是讼哥儿拿着烧火棍追着,无数的鸡吓得四处飞散...... 王婆子关切问道:“秦娘子,家里进啥了?” 柴小桃跑得气喘嘘嘘:“婶子,刚才我看见鸡窝里进个啥东西,赶紧撵出来了。” 王婆子狐疑道:“鸡窝里进活物了?长啥样?看清没?” 柴小桃努力回忆了下,用手比划着大小:“黄棕色的,身形不太大,有点儿像细长身子大毛老鼠,一尺半长,脑袋细,脖子长,耳朵短宽,有尾巴,还挺长,毛绒绒的,四条腿也短。” “我滴娘啊!”王婆子吓了一跳道:“秦娘子,你没把它怎么样吧?” 柴小桃摇了摇头:“婶子,我还没追上它呢,等我追上它,一定有它好看的。” 王婆子气急道:“你个傻妮子,幸亏你没伤着它。那可是保家仙‘黄大仙’,进你家是给你家招财的,不管它吃什么,你千万别伤着它,要好生供养着。” (PS:黄大仙,俗称黄皮子,学名黄鼠狼,民间供奉为保家仙,民间认为它会搬财术,帮主家招财进宝;会慑魂术,不能与其对视,否则丢了魂魄而亡。) 柴小桃一脸无奈道:“婶子,我咋能不管它啊?万一把我家鸡吃光了咋办?” 王婆子给了柴小桃一个安定的眼神:“不碍事,你家不是养着狗和鹅吗?黄大仙怕狗和鹅,不敢吃鸡,放心吧。” 柴小桃一脸无奈:“婶子,你还不知道我家那只大傻狗吗,胆子比老鼠还小,见了黄大仙也估计也是逃跑的主儿;至于大鹅,怕丢了,晚上是关在圈舍里的,和鸡没关一块儿啊!” 王婆子不吭声了,黄皮子最怕狗,说起柴小桃家这条狗,白瞎了一副好身板,屁用不顶,小孩儿都拿欺负它为乐,全村都知道它不咬人,还自来熟,只长个吃心眼儿。 柴小桃无比懊恼:“若是吃了我家的鸡,我也就哑巴吃黄连认下了;可是,我家还有里正家的鸡呢,万一吃了咋办?言哥儿上学堂已经花空了家里的银子,我哪有钱赔啊?我看这黄大仙不是来给我家招财的,倒是来破财的。” 王婆子赶紧猛拍了柴小桃后背三下,嗔怪道:“呸呸呸,小心让黄大仙听见了找你家晦气,如果怕柳家的鸡被吃,你不如跟柳家说说,让她家把鸡领回去吧?” 柴小桃心里乐开了花,她搞这么多就为了王婆子说这句话呢,表面有些为难:“婶子,要不,你帮我打个证实吧,我怕我自己去跟柳婶子说,她寻思着我不帮她养鸡。” 王婆子胸脯拍得山响道:“婶子给你打证实去,我再给你找个人。” 王婆子冲着秦家西侧邻居家喊了两声道:“贺家的,别躲在墙后不吭声儿了,你也瞧见了,跟我走一趟吧。” 墙后不情愿的站起来一中一少两个妇人,柴小桃见过,是她家另一侧的邻居。 主家姓贺,中年妇人是婆婆贺林氏,小的是儿媳妇贺王氏。 柴小桃忙施礼道:“那就有劳贺婶子了。” 贺林氏面色有些犹豫,王婆子不干了,催促道:“只是让你证明见到‘黄大仙’事,又不是让你证实杀人放火,你犹豫个啥?走吧,若是去了,我儿媳妇孝敬我的‘富贵荣华’的绣样,就给你了。” 贺林氏的眼睛登时亮了,点头道:“好,我跟你们去。” ------------ 第95章 吃鸡 王婆子、贺林氏和柴小桃,三个人一起去了柳家。 当柳氏听了“黄大仙”进宅的事儿,一脸的不屑,显然认定柴小桃不想帮她养鸡在编故事了。 王婆子帮着解释道:“里正娘子,秦家进‘黄大仙’是我亲眼所见!四五只呢!都这么大个头儿的!” 王婆子夸张的张开双臂,后知后觉夸大了,赶紧往回收双手,最后比照了个约两只鸡长短道:“约摸着这么大,狗撵得四散奔逃,秦娘子拿鸡毛掸子一打,它还拿眼睛瞪秦娘子来着,幸亏秦娘子聪明躲开没看,要不然说不准会被慑了魂儿去。” 王婆子怼了下贺林氏道:“你,是不是也看见黄皮子了?快告诉里正娘子!” 贺林氏一怔,她只看见秦家鸡飞狗跳,也没看见黄皮子啊,但寻思着王婆子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那肯定是真的,自己不给打证实,那绣样可就没了。 贺林氏笃定点头道:“确实看见了,好、好几只,撵得满院鸡都飞起来了,秦娘子和讼哥儿拿着鸡毛掸子和烧火棍才给吓跑了。” 柴小桃内心笑开了花,自己只想让王婆子帮着证实一下,结果她还拉来了贺林氏,两人一唱一喝的,连自己听了都信以为真,女人睁眼传瞎话的本事就是强。 柴小桃哭丧着脸对柳氏道:“婶子,我家言哥儿上学花了不少束脩银子,家里都掏空了。黄大仙要是再来我家,一个没看住吃了你家鸡,我家实在没钱赔啊。你还是把鸡拿回来吧。” 柳氏皱着眉头,审视着柴小桃,尽管王贺两家人打证实,尽管柴小桃一脸沮丧,她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分明就是柴小桃不想帮她养鸡,小样儿,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柳氏展颜一笑道:“秦娘子,“黄大仙”是保家仙,到谁家是谁家的福气,吃谁家鸡就是吃谁家的供奉,就会给谁家带来财气,好事,天大的好事,别怕。” 柴小桃半信半疑道:“吃的是供奉,是好事?不用我赔?” 柳氏笃定点了点头。 柴小桃松了口气道:“有婶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原来,吃的是供奉啊......” 柴小桃和王贺二人回来,贺林氏迫不及待的跟着王婆子回了王家,显然怕王婆子后悔给她绣样的事儿。 . 柴小桃回了自己家。 言哥儿已经下学了,换回了旧衣裳,跟讼哥儿、语哥儿一起,把一院子的鸡鹅圈回到各自的圈舍。 圈完了,三个儿子脸上布满了愁云与愤懑。 柴小桃走了过来,用手肘亲昵的怼了大儿子一下,笑道:“今天在学堂怎么样?” 言哥儿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先生夸我了,说我虽然基础弱,不过进步挺快,只两天就认识半本字了。” 柴小桃俱与荣焉道:“那是,没看是谁儿子?聪明劲儿随我这个当娘的,今晚,娘给你炖鸡汤做奖励。” 言哥儿看了眼自家的鸡,摇了摇头道:“娘,咱家鸡还没长成呢,现在吃白瞎了,过一个月再说吧。” 柴小桃不以为然,直接迈腿进了关柳家鸡的圈舍,挑了一只最肥的母鸡出来。 言哥儿吓了一跳道:“娘,你、你不会要吃柳家的母鸡-吧?柳家会找咱家茬儿的!” 柴小桃笑颜如花:“你们哪知眼睛看见娘吃鸡了?是‘黄大仙’吃的,是柳家的福气!天大的福气!听娘的,没错。” 柴小桃把鸡堂而皇之的递给了讼哥儿道:“想吃鸡,就杀鸡,记住,是黄皮子吃的,不是人杀的,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听说有大肥鸡吃,讼哥儿早就开心的嘴巴咧到了后耳根儿。 只一会儿,便把鸡块儿拿回来了,柴小桃炖了一大锅小鸡炖蘑菇,吃得这叫一个香。 讼哥儿摸着滚圆了肚子,一脸幸福:“娘,今天的鸡肉咋这么香呢?是不是加了特殊的东西了?”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道:“加了,给黄大仙供奉的香灰味儿。” 讼哥儿咧嘴一笑:“娘,明晚‘黄大仙’还来不来啊?” 柴小桃摇了摇头:“明晚‘黄大仙’来不来,得看柳家的反应了。” 半夜里,柴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王婆子倒是热心肠,又带着老头子来看热闹了。 只见柳家圈鸡的鸡窝里,墙角一块血迹,粘着无数的鸡毛,还有一块撒下的鸡皮,好血腥,好吓人。 王婆子叹了口气道:“这‘黄大仙’白天没得手,半夜又来了,你家,怕是以后不消停了。” 虽然大家信奉黄皮子是“保家仙”,会运财术,但也心知肚明,这东西,也伤财,吃粮吃鸡啊。 柴小桃一脸愁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吃的又是柳家的鸡,可咋办啊?” 王婆子安慰道:“秦娘子,你也别太上火,里正娘子今个儿不是说,她家的鸡被吃了,就当是给‘黄大仙’的供奉了,不用你赔的。” 柴小桃这才见了笑模样,点头道:“还是柳婶子心肠好。” . 第二天一早起来,柴小桃就往里正家走,逢人就说柳家贪上大好事了,黄大仙吃了柳家的供奉,以后准能发财云云,她现在就去柳家告诉一声这个“好消息”。 听说自家鸡被“黄大仙”吃了,柳氏眼珠子差点儿没惊得掉出来,错愕道:“‘黄大仙’吃了我家的鸡?你家的鸡呢?”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没吃我家的,可能是婶子家的鸡舍靠在外面,比较好进些,我听人说,这东西也认窝,下次来还会进那个鸡舍,婶子,要不然,您把鸡拿回来养吧?” 柳氏摇了摇头道:“那就把鸡关到最里面那音空的圈舍吧。” 和秦家的鸡换了位置,柳氏就不信黄皮子还吃她家鸡。 柴小桃皱了皱眉,她还以为柳氏吃了教训,会把鸡带回家来养呢,没想到还要放在秦家养。 看来,是因为鸡放在秦家后,下的蛋太多,被吃了一只鸡,也不能让柳氏下狠心把鸡拿回来养。 柴小桃暗哼一声,既然你愿意“供奉”,我就敢吃,一只不行,今晚就两只、明晚就四只、后晚八只,早晚吃光你家的鸡! ------------ 第96章 合作意向 今天是到凌氏布庄取鞋的日子。 还没等柴小桃出门呢,凌氏布庄的女掌柜刘嘉怡和蝶恋花的女掌柜苏小荷已经先一步来访了。 赶车小厮从车上拿下了两匹布,两个包袱。 放在桌子上,打开来。 布是细棉布,做衣裳、做布袜、做荷包、打袼帛做鞋面都可以,属于多功能布。 两个包袱,一个包袱里,放了四双夹鞋,除了三个儿子的鞋,还有一双嫩粉色绣花鞋,绣的花色,是一朵桃花,很是漂亮。 另一个包袱,包了四套衣裳,又是一家四口人均一件。 材质虽然还是细棉布的,但做工明显好于前天柴小桃定制的那四件,绣口、领口都绣了蝠纹,是绣的,和上次言哥儿缝上去的绣边布,感观完全不同。 做了衣裳不说,还都做了同样花色的荷包和帕子。 显然更加用心了。 小厮退下去,刘嘉怡指着礼物道:“秦娘子,这是您前日倾囊送敷脸方子的谢礼。” 柴小桃面色淡然:“刘掌柜,这谢礼可不敢收。说实话,我之所以说出这个方子,不仅是想帮你们,更多也是存了私心的。我曾经以采蚌为生,可医馆用量特别少,现在手里还存着二十几颗呢,你们用得越多,对我越有利。” 刘嘉怡和苏小荷面面相觑,倍感诧异。 诧异的不是柴小桃手里有蚌珠,而是柴小桃会对她们实话实说,正常人的想法,不应该是谈人情要好处吗? 刘嘉怡赞赏的点了点头道:“商场女君子,有我家夫人身上的爽利劲儿。” 刘嘉怡笑道:“合作?” 柴小桃点头道:“合作,但目前只能定下合作,交珠得是两年以后。” 小荷狐疑道:“为啥是两年以后?如果现在嫌水凉,开春以后下河采蚌珠不就行了?” 刘嘉怡比苏小荷年纪大,见的世面也多,顿时猜到了一种可能,诧异道:“秦娘子,你是说现在着手养河蚌、两年以后才能出蚌珠?” 柴小桃点了点头:“正有此意。如果有意合作,得需要你买个河塘,由我来培植蚌珠。” 刘嘉怡:“意思是,我得提供河塘供你养蚌,至于河蚌会不会活、会不会出蚌珠,我得跟着冒两年的风险?” 柴小桃点头道:“不错,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河塘适宜,我有十足的把握培植出蚌珠。至于合作方法,可以合营分红,可以借款我买河塘,甚至可以以河塘租借的方式,一旦成功,你们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蚌珠资源,甚至,拢断大齐的河蚌珍珠市场。” 刘嘉怡沉吟不语。 一旁的小荷有些不相信反问:“我只听说过采珠,还从来没听说有人养蚌采珠呢?你、不会是想白用两年的河塘吧......” 柴小桃没有作辩解,而是站起身来,带着刘苏二人来到河塘边,直接用兜网捞上来一只河蚌,用刀撬开。 刘嘉怡和苏小荷定睛一看,河蚌蚌肉两侧,分满了四个大的肉粒突起,以及无数小的肉粒突起。 小桃划开肉粒,从里面取出四个大的扁星状白色珍珠,十多个只有芝麻粒大小的小小的珠子。 柴小桃指着星状的珍珠道:“这是有核养殖蚌珠,如果长得好,会成为漂亮的星星形,是做首饰用的;” 柴小桃又指着细芝麻粒大小的小白珠道:“这个是无核养殖蚌珠,逐渐形成珠层,两年后才长成孩子小指甲大小,圆的可以做成首饰,有瑕疵的,可以用来做珍珠粉,敷脸用。” 苏小荷脸上出现懊恼:“因、因为我一句置疑,二十来颗蚌珠就这么没了?” 柴小桃笑道:“无妨,没有合作过,不信任在所难免。我之所以提出合作,不是我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因为手头没钱,短时间内无法实现量产,只能寻求合作。至于合作方式,你们回去跟凌夫人商议一下再决定。” 追根结蒂就是没钱。 但刘嘉怡却听不出半点儿的卑微来,而是光芒万丈的自信。 刘嘉怡相信,就算凌夫人不出钱给买池塘,秦娘子也会在半年内实现这个目标。 刘嘉怡毕恭毕敬的施了个礼:“秦娘子,此事重大,我们得回去向夫人禀告一下,尽快给您答复。” 柴小桃点了点头。 刘嘉怡拿起手里细芝麻粒大小的蚌珠,不好意思道:“秦娘子,这个,我可以拿回去吗?” 柴小桃笑道:“自然可以。” 刘嘉怡告辞离开,柴小桃则蚌珠收起来,准备下次培植蚌珠的时候放进去继续培植。 . 晚上,半夜的时候,秦家又是一翻鸡飞狗跳,尽管挪了养鸡的圈舍,柳家的鸡还是逃不过被“黄大仙”眷顾的命运。 而且,还是两只膘肥体壮的母鸡。 这一次,没等柴小桃上门解释,柳家的所有妇人,已经浩浩荡荡上门了。 柳氏堵在了秦家门口,岔着腰骂道:“柴小桃,你个下三烂的,你给我出来说话!” 柴小桃从后院转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鸡食盆子,一脸愧疚道:“婶子,对不住,‘黄大仙’又来了,又吃了你家两家母鸡。” 柳氏气道:“柴小桃!你胡弄鬼呢?‘黄大仙’又不是人,还能认清是谁家的鸡?还专挑我家最肥的母鸡下嘴?” 柴小桃懵逼的眨了眨眼:“婶子,‘黄大仙’是仙,岂能连人都不如?或许是、或许是只认柳家的供奉?柳家,怕是要发财了!一定是这样!” 柳氏好悬没被噎过去,脸色铁青道:“柴小桃,是你偷吃了我家鸡,然后赖到‘黄大仙’身上,对不对?” 柴小桃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一脸委屈道:“婶子,你可冤死我了,夜半来黄皮子,邻居们可都看着呢,至于为何选择婶子家的鸡,我怎么知道?” 柳氏不依不饶道:“就是你吃的,你赔我家鸡!” 柳氏动手,她的两个儿媳妇、两个孙女也要上手擒柴小桃。 讼哥儿和语哥儿哪能干呢,上来就帮娘亲。 语哥儿只有五岁,顶不了大用,讼哥儿被勒令不准轻易伤人,而且还是几个妇人,讼哥儿只能横拿着烧火棍,把人往院外推。 母子几个眼看着要吃亏,一大早晨来找柴小桃挖菜的李萍见了,扔了篓子往家跑着搬救兵去了。 ------------ 第97章 收回供奉 李萍跑了一会儿,发现路上驰来一辆马车。 李萍是见过这辆马车的,那个叫何楠生的县太爷坐过。 李萍把心一横,站在了路中央,拦住了马车。 马车吁一声紧急停下来,马车车帘一挑,何十五从车上下来,神色不悦:“大胆村姑,拦住我马车做什么?不要命了?” 李萍没理会何十五,而是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冲着马车连磕了三个头道:“求县太爷救救秦娘子,她家和里正家打起来了。” 何十五懵逼的眨了眨眼,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道:“我家大人不在车里,是我一个人坐的马车。” 李萍满脸失望,立马站了起来,迈步就往前面走。 何十五本能的拉住了李萍道:“你,不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李萍一下拍落了何十五的手背道:“你一个小厮,又不是你家大人,怕是帮不上忙。” 说完,李萍就着急跑了。 拍得何十五一脸懵逼,自己这是被无视了吗?自己看着就算是十二三岁的小厮,也不至于连个小小里正也摆不平吧? 可是,李萍已经走了,他想辩驳回来都没机会了。 何十五没有上车,而是快步赶往秦家。 到了秦家,果然院里好生热闹,打得不亦乐乎。 何十五进院的时候,柳家的男人们也到了,手里个个拿着铁锹等家伙事,这是要大干一场的节奏啊。 看见何十五来了,柳里正忙向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柳家人会意,立马把家伙事儿隐藏在了身后。 柳里正上前施礼道:“何小哥儿,您怎么过来了?大人也来了吗?” 何十五耸了耸肩道:“大人没来,是我没事出来溜哒溜哒,顺道和秦娘子说点儿小事儿,你们先,我赶趟。” 柳里正:“......” 这句“溜哒溜哒”,让一向自认为心明眼亮的柳里正也糊涂了。 思虑了下,柳里正对院里撕撕扯扯的人喝斥道:“无知妇人,都给我住手,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柳家人住手了,秦家人也就住了手。 柳氏眼圈犯了红,对丈夫道:“当家的,秦寡妇欺人太甚,咱家两只母鸡,又没了,说、说是‘黄大仙’吃的,我看她就是不愿意给养,私吞了咱家老母鸡,太可恶了!” 柳里正心里也是对柴小桃厌恶的不行,但何十五在场,对方虽然只是个小厮,但打狗还得看主人,不得太无视了。 柳里正努力克制住怒气:“秦娘子,你说,我家鸡前晚、昨晚都被‘黄大仙’吃了?” 柴小桃笃定道:“里正,我也不知道为啥‘黄大仙’老吃您家的鸡,我琢磨着可能保家仙想保柳家发财......” 发财?破财还差不多。 柳里正冷着脸道:“鸡窝呢?留没留下痕迹?” 柴小桃忙带着柳里正等人转向了后院,指着鸡窝里的一摊血、一地鸡毛及几块残余的鸡皮。 柳里正皱着眉头道:“这带血的鸡皮是‘黄皮子’吃鸡留下的?” 柴小桃心里一突,难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柴小桃顾作镇定点头:“是,昨天半夜听见狗叫,我和讼哥儿就跑出来追,结果还是晚了......” 柳里正正要说话,何十五抢先一步道:“‘黄皮子’是不会在窝里吃鸡的,都会把鸡叼走,到了安全地带才吃......” 柳里正忙不迭点头道:“何小哥儿说的对,这应该不是‘黄皮子’吃鸡留下的......” 何十五沉吟着打断里正的话:“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说怀了孕的黄皮子,饿得急了,想喝鸡血,也会破例的,这只,应该就是......” 何十五语音一落,柴小桃的心终于落底了。 百密一疏,讼哥儿为了做得逼真点儿,特意留下了一块儿带血的鸡皮,没想到反而成了画蛇添足,险些露了馅。 何楠生查案的本事大家是见识到的,何十五是陪在何楠生身边片刻不离的人,自然见多识广,他说是,自然就是。 所有人又转回向前院,柴小桃咬了咬下唇 ,看了眼还在欺负“熊大”的小狗崽子,微不可查的将手里的一个荷包掉在了地上。 “熊大”见了,以为柴小桃在和它玩,连忙跑过来要叼荷包。 小狗崽汪汪两声,吓退了“熊大”,成功咬到了荷包,撕咬着玩。 讼哥儿想上前阻止,被柴小桃拉住了,在耳边耳语了两句。 讼哥儿偷偷留在了后院。 . 回到前院,柳里正不死心的继续发问:“何小哥儿,那为啥儿‘黄大仙’挑得那样准,老吃我家最肥最硕的老母鸡,却不吃秦家的鸡?不会是有人故意告诉‘黄大仙’吧?” 何十五险些没憋住笑,郑重回答:“柳里正,我刚刚看了,你家鸡的鸡脚上都绑了红布条,应该与这个有关。” 柳氏欢喜道:“那岂不是不绑红布条就行了?” 何十五摇头:“也不尽然,黄皮子嗅觉灵,连吃了你家三只鸡,下次就算没有红布条,也应该识得你家的鸡味儿了。” 柳氏别提多懊恼了,终于下定决定把鸡拿回去养。 但前提是,那三只鸡,不能白白的被黄皮子吃了,得秦家弥补损失损。 柳氏冷着脸对柴小校道:“秦娘子,我家鸡是放在你家被‘黄大仙’吃的,吃一只,你赔我一只,现在吃三只,你得赔我三只鸡,你家的鸡小,得赔六只,要不然,我可不依。” 本以为柴小桃会拿“供奉”那套说辞不赔钱,没想到柴小桃竟慨然答应了。 柴小桃走进屋里,很快,一脸肃然恭谨的用托盘托出来两个物件: 一个,大约大半尺高,红绸子盖得密不透风。 另一个,是一吊钱,应该是赔给柳家的鸡钱。 柴小桃并没有立马把钱赔给柳氏,而是郑重其事的把托盘放在了当平底锅的大石头上,“扑通”一声跪倒,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黄大仙在上,信徒秦柴氏拜上,前两日三只鸡,本来是柳家的供奉,可柳家反悔了,现在由秦家接手供奉,从今以后,大仙一定要记得秦家,保佑秦家,不要管那些要回供奉的人家......” 柳氏吓得脸色大变,忙跑了过来,捂住了柴小桃的嘴。 随即有样学样,也“扑通”一声跪倒,对着“红绸子”连磕了三个头,态度无比虔诚:“大仙在上,弟子在下,那三只鸡是弟子虔诚供奉给大仙的,请大仙别受坏人挑拨。以后请大仙多多保佑柳家粮满仓、六畜旺、银不愁......” 待拜完了,柴小桃把“红绸子”拿进了屋里,柳氏这才松了口气,再也不敢提撤回给黄大仙“供奉”的事了,生怕黄大仙对柳家秋后算账。 ------------ 第98章 何十五的威胁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没想到后院传来了一阵小狗的狂吠声,随即如发了兽潮似的,明明被关着的柳家的猪、鹅、鸡全都跑了出来,被狗追得四处乱跳。 顿时,一院子鸡羽乱飞、鹅声乱叫、肥猪乱拱。 两只呆头鹅直扑何十五而来,何十五飞起两脚,一脚一个,快准狠,两只大鹅只来得及叫了声“该呀”,然后脖子一歪,死了。 讼哥儿一看乐了,拿着烧火棍、嘴里“勒--勒--勒--”的状似开始赶猪回圈。 手上的却微不可查的打着猪脚,猪脚吃痛,反而如那两只鹅一样,直愣愣向何十五冲来了。 何十五手起匕落,直接在一头猪的腔子上戳了个血窟窿。 柳里正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这次和何楠生断案买猪那次可不一样,这次是冲撞了何十五,死一头算倒霉,死两头算活该,若是牲畜不小心伤到了何十五,那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情急之下,柳里正飞身一扑,把猪撞歪了,偏离了路线,何十五没有下刀子,猪命保住了,柳里正的腰,却闪着了。 无数的鸡跳到他头上,乱蹬乱刨,柳里正的头上、脸上满是腌臜,别提多狼狈了。 柳里正对着傻站着的儿子儿媳怒喊道:“还不把咱家的畜生赶回家去?” 柳家人这才反应过来,分头行动,把自家的鸡、鹅、猪都赶回家去了。 柳氏看着自家白死的大猪,张嘴想要讨说法,被柳里正一个眼刀子给瞪得不敢说话了,让儿子抬着死猪、拎着死鹅回家了。 还剩下一小狗崽儿了,柳里正刚想把狗崽撵回家,没想到小狗儿如打了鸡血似的又扑向何十五。 柳里正气得抢过讼哥儿手里的烧火棍,朝着狗崽儿的脑袋就砸了过去,嘴里怒骂道:“死狗疯了咋的?谁都敢咬?!” 小狗崽躲开,耳朵被刮蹭的疼了,呜咽着跑出了秦家。 柳里正脸色铁青,讪然对何十五道:“让小哥儿见笑了,您先和秦娘子谈事儿,先失陪了。” . 回家搬救兵的李萍终于跑回来了,见秦家已经安然无恙了,这才放了心。 李萍有些愧疚:“小桃,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被柳家缠上,你、你没事吧?” 柴小桃看了一眼何十五,笑道:“多亏了十五帮忙,已经解决了,柳家的畜禽也都拿走了,以后,估计我求着让他们放也不会放我家了。” 李萍诧异的看着何十五:“是你,帮解决的?” 李萍的眼睛,自上到下、再自下至上的审视了好几遍何十五,没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竟然解决了这么头疼的事儿。 何十五挺了挺胸脯,不满道:“看不起谁呢?我个头儿比你高,一点儿也不小!” 李萍被何十幼稚的行为给逗乐了,一时忘了何十五是县太爷身边的小厮,伸手在何十五的发髻上摸了摸,像哄小侄女似的笑道:“你大、你大、你最大,听话,下次进城姐姐给你买糖吃!” 何十五气得脸色胀红:“李萍!你欺人太甚!我说过我比你大!” 李萍被何十五的懊恼样子吓了一跳,突然意识到对方是县太爷的小厮,地位不高,年纪不大,但瘦子的骆驼比马大,自己好像有些无视对方了。 李萍忙道歉道:“何侍从,是民女无知冒犯了,您别计较......” 何十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说的不是冒犯的意思,我是说我比你大......” 小桃已经见过何十五好几次了,这孩子每次都文文静静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像被猫挠了一样老炸毛。 李萍,就好像是那个药引子一样,一引就炸。 柴小桃忙劝解道:“萍儿,事情已经解决了,十五找我还有其他事儿,你带着李家兄嫂们先回家吧,过后再上门道谢啊。” 为了自己,敢与里正做对,这李家对自己家,还真是舍得下血本,这种浓情厚谊,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李萍偷偷斜睨了一眼何十五,心里则想着,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咋是个火爆脾气呢,自己不过是说自己是他姐姐,至于这么生气吗? 以后,少惹为妙。 李萍和兄嫂们先回家了。 柴小桃对何十五道:“十五,你找我有事?” 何十五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变得情绪稳定些,这才淡然抬头,眼睛紧盯着柴小桃的眼睛,直到盯得柴小桃浑身毛毛的,这才开口:“秦娘子,怀孕的黄皮子,也不会留在危险的地方吃鸡的,鸡,进了你们一家四口的肚子吧?说说,是炖的?还是烤的?” 柴小桃:“......” 柴小桃尴尬的不知如何回应了。 何十五:“柳家的鸡、鹅、猪全都跑出来了,是讼哥儿放出来的吧?” 柴小桃:“......” 何十五:“小狗突然抓狂,是不是与这只荷包有关?” 何十五挥了挥手里的被咬的碎得不像样子的荷包。 小桃一惊,这荷包怎么跑到他手里去了,这可是个重要的证据。 柴小桃心惊肉跳了半天,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心绪反而稳定了不少,对何十五淡然道:“何十五,若是想拆穿我,刚才你就拆穿了,你倒像是在处处配合我,两只鹅,一头猪,你故意弄死的吧?那只狗突然对你发疯,是不是你偷偷用荷包引诱它?” 何十五点头直接承认了:“有求于秦娘子,自然得交投名状了,柳里正肯定心疼肉疼了。” 柴小桃挑眉问道:“想让我做什么?” 何十五开门见山道:“跟我进山,帮我找那块儿红色的石头。” 柴小桃目光一瞬,果断否定:“我不会找什么石头。” 何十五挑眉反问道:“秦娘子,你眼睛的与众不同,少爷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他不愿意强迫你。我和少爷不一样,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择手段。知道闫县丞吗?十五年的老县丞了,只半个月,整个闫家便连根拔起。” 讼哥儿见何十五说话带有威胁的味道,当时火就压不住了,把娘亲护在身后,怒骂道:“小兔崽子,你敢欺负我娘?!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啪”的一声响,没看清何十五怎么出手呢,讼哥儿的脸登时就肿起来了。 讼哥儿冲过去与何十五对打,只三招,又被何十五踹得老远。 ------------ 第99章 被逼进山 何十五总是淡然的守在何楠生身侧,以小厮的身份出现,端茶倒水递帕,事无俱细,除了柴小桃,几乎所有人都没见过他用武功,大家都认定他只是个手脚灵活的心腹小厮。 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比何六儿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讼哥儿挨完打,已经眼冒金星了。 何十五沉着脸道:“我这一掌一脚,是想告诉你,没有实力,不要轻易招惹人,该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就夹着尾巴做人。” 讼哥儿不服气的还要上手,被柴小桃一把扯了回来,肃然道:“讼哥儿,别冲动。人家话说得难听,但也不无道理。这次打,算是对冲动的惩罚与警醒吧,以后莫要轻敌,越看着不起眼儿的人物,比如说女人、孩子等,也许越不好招惹。” 何十五听得挑了挑眉,这话,听着是夸,但又让人欢喜不起来呢?自己,怎么能和女人和孩子相提并论?自己武功很厉害的好不好? 何十五不知道的是,他在柴小桃眼里,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个女人,最要命的是,还可能是被何楠生猥亵的少女。 柴小桃劝完讼哥儿,转过头来对何十五沉起了脸:“是我错了,以前以为你是个个性纯良的少年,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恃强凌弱之辈。我可以答应你进山,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何十五没想到自己给了柴小桃下马威,她仍旧敢张嘴谈条件。 何十五抱着双臂,闲适道:“且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办到。” 柴小桃:“你肯定能办到。进山回来后,无论能不能找到石头,你都得跟何山长求情,让言哥儿在书院吃饭住宿。” 何十五没想到柴小桃会提出这么个简单的问题,仔细想也就想通了。 对于权贵而言简单的事情,落在普通农家头上,那就是不可逾越的大难事。 何十五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如果没找到石头,也会安排秦可言入院吃宿;如果找到了石头,三年束脩加吃宿费用,全免。” “真的?”柴小桃诧异道,抛开威胁她、打了讼哥儿这件事,何十五还算得上说话算数之人。 何十五给了柴小桃一个肯定的眼色:“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 柴小桃揶揄的看了何十五一眼,嘴上虽然没说出来,但何十五已经猜出来里面的潜台词:你一个十二三岁小嘎伢子,也配谈男子汉? 何十五的心情又不爽了,嘟着嘴道:“秦娘子,我饿了,你家还有饭吗?”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走进伙房,把刚才那个“黄大仙”托盘又拿了出来。 掀开红绸子,里面赫然是用筷子串的两个大白馒头,全都递给了何十五。 何十五接过馒头,脸上裂了一道缝儿,指着柴小桃,连着说了好几个“你”,最后只憋出一句:“你、太阴险了!” 柳家人在的时候,柴小桃一副虔诚模样,对着“红绸子”先下跪再叩拜的,害得所有人都以为红绸子下面盖的,是“黄大仙”的像,不是铜的,就是石头的,谁会想到,竟然是两个大馒头? 何十五把两个馒头下了肚,打了两个饱嗝。 柴小桃皮笑肉不笑道:“吃饱了?” 何十五点了点头。 柴小桃再次进屋,拿出半盆白面开始和面。 何十五错愕道:“秦娘子,你这是干啥?” 柴小桃理所当然答道:“跟你进山,不得准点儿干粮吗?我马上烙肉饼,等半柱香就好,还可以再带些肉干......” 何十五生无可恋道:“秦娘子,你既然这么快做热乎乎的肉饼,又有好吃的肉干,为什么刚刚给我的,只有两个大冷馒头?” 柴小桃耸了耸肩没吭气。 何十五可以笃定,柴小桃就是故意的,因为自己打了人家的儿子。 这个秦寡妇,还挺记仇的。 柴小桃很快烙好了一大盆肉饼,对讼哥儿叮嘱道:“讼哥儿,你娘走了,你哥又不在家,现在秦家你就是主事人,做事儿千万别像刚才一样冲动,凡事要多长个心眼儿,知道吗?” 讼哥儿有些精神恍惚的点了点头。 柴小桃用油纸包包了肉饼,放在了篓子里,然后,背在身上。 篓子足有半人高,说能装下一个人毫不夸张。 何十五吓了一跳道:“秦娘子,你拿着篓子做什么?我只是让你帮我找石头,没让你帮我运石头......” 柴小桃深以为然的点头:“我知道,这篓子不是为了运石头的。我自己平时不敢进山,有你这么个免费保镖在,说不定能找到颗百年人参、千年何首乌、万年王八之类的,不走空嘛!” 何十五:“......” 这次进山,到底是谁陪着谁?谁帮助谁? 何十五脑袋瞬间大了三圈,以前知道秦娘子难缠,现在才发现比想象中更加难缠,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人气个倒仰。 也许,自己打的讼哥儿那两巴掌,有些----草率了。 . 何十五和柴小桃两个人,坐着马车刚到山脚,就遇到了两个人----何楠生和何六儿。 何十五脸色讪然道:“少爷,小的......” 何楠生的眼睛从柴小桃身上扫过,淡淡的回了一句:“以后不准拿辰砂石打赌,更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柴小桃眨了眨眼,自己,就是那个“不相干的人”吧?自己是该继续走,还是该回家呢? 何楠生把马缰绳扔给了何六儿,何六儿把马转给了马车车夫。 一主一仆便进了林子。 何十五呆萌的看着柴小桃。 何楠生说的那句话,他也是懵的,少爷话里的意思,是让柴小桃“这个不相干的人”跟着进山还是不跟着进山? 柴小桃则明白何楠生的意思,他是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回家去。 既然进深山能给言哥儿换住宿权的机会,自己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 柴小桃咬咬牙,毅然跟上! 何楠生怪异的看了柴小桃一眼,想说什么,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继续往前走。 ------------ 第100章 给我正名 四个人,何六儿对山路最熟悉,第一个在前面带路。 何楠生紧随其后; 柴小桃在第三个; 何十五断后。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柴小桃突然“咦”了一声。 何楠生赶紧停下来,回头看向柴小桃。 何十五紧张的跑上前来:“秦娘子,发现石头了?” 柴小桃从树根下、草苛里采了两种蘑菇,脸上无比欣喜:“看,这里有金针蘑和香菇!” 柴小桃用手指指向前方,密匝匝的一小片蘑菇。 何十五无比沮丧道:“秦娘子!我们是来找石头的!不是采蘑菇的!你不会把这些蘑菇都采回去吧?” 柴小桃尴尬道:“不用,我只采两把带根的当菌种就行,不耽搁大家时间。” 四个人继续向前走,隔了一会儿,柴小桃又“咦”了一声。 何楠生又停了下来,看向柴小桃。 何十五又紧张的跑上前来问:“找到石头了?” 柴小桃抱着一截长满木耳的腐木,尴尬道:“是、是木耳......我、我想把这截木头带回去......” 又隔了一会儿,柴小桃又停下来了。 何楠生习以为常的也跟着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只是在旁边奇怪的看着柴小桃又采到了什么新奇物事。 何十五刚要开口,被何楠生摆手制止了。 这次,柴小桃采到了一捧种子,一脸兴奋:“我竟然找到了孜然,太神奇了,以后吃烤肉可有福了,再仔细找找说不定会遇到大料和花椒呢......”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这一次,停下的不是柴小桃,而是何楠生。 柴小桃的脸色也跟着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道:“何大人,是有狼吗?” 何楠生拉着柴小桃躲在了一株树后。 何六儿和何十五则分立在何楠生左右两侧树后。 很快,一条身体壮得跟牛犊子似的大狗窜了出来,是“熊大”。 小桃赶紧迎了上去。 树林里很快又跑出来两个人,是李萍儿和秦可讼。 小桃诧异道:“萍儿,讼哥儿,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讼哥儿嘟着嘴道:“娘,我怕你像萍姑姑一样,被人牙子拐走了。我去托萍姑姑帮照看下家里和语哥儿,没想到她非要跟着来。” 一个七岁的孩子,一条连小狗都能欺负的大怂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青铜。 小桃不由得嗔怪起李萍来:“萍儿,讼哥儿年纪小,做事冲动,你怎么也这么不牢靠,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李萍瞪了一眼何十五,果断对柴小桃道:“你当初把我从人牙子手里解救出来,我今天也要把你从人牙子手里解救出去。” 何十五的脸像便秘一样,当初李萍被人牙子拐卖,虽然柴小桃提供了线索,但出力最多的是他们县衙好不好?怎么反倒成了人牙子了? 柴小桃想继续劝返李萍,李萍先一步把柴小桃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小桃,你咋不明白我的心意呢?你一个女人,跟着他们三个男人单独进山,村人若是知道了,说不定咋败坏你名声呢!” 柴小桃:“萍儿,你陪着我的想法是好的,但你有没有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你和我们在一起,咱们两个女人的名声一起被败坏了?” 李萍:“......” 李萍似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我一定跟着你。” 何楠生打断了两个人的悄悄话道:“先就地休整吃饭,刚好可以好好想想,回,还是不回。” 几个人原地休息,柴小桃打开装肉饼的小布包,又拿了些肉干,给讼哥儿和李萍分发了下去。 瞟眼看见何六儿把一个干馒头递给何楠生,柴小桃踌躇了下,也走了过去,递过肉饼和肉干道:“大人,民妇带了肉饼和肉干,您要不要吃?” 何六儿赶紧阻拦道:“秦娘子,少爷不爱吃。” 柴小桃失望的“哦”了一声,何楠生则主动接过去肉饼和肉干,淡然道:“在山里没有那么多讲究。” 何六儿:“......” 何六儿脸色讪讪的,觉得自己好像多嘴了。 何十五凑过来,一把抢走了何六儿手里的干馒头,逗趣道:“在山里哪那么多讲究,吃吧。” 何楠生吃饼很慢,就像是嚼着什么稀世美味一样,柴小桃和李萍儿等人吃完了,他才只吃了半张饼。 柴小桃拿出篓子的东西,跟李萍显摆道:“萍儿,这次进山收获可大了,看见这个没?” 柴小桃捧着手心里的两样种子道:“这两个,扁长的叫孜然,圆的叫花椒,碾成面儿,再配上辣椒粉,烤肉串的时候撕在上面,啧啧啧,可香了。” 李萍点头道:“烤肉,你上次烤的时候我吃过,不撒这些也挺好吃的。” 柴小桃一脸憧憬道:“你那次吃只吃到了三成美味。你不知道,肉串的最高境界不是猪肉,而是牛肉,除了牛肉串,还有牛板筋、牛筋皮......” 李萍赶紧怼了下柴小桃,打断了柴小桃的憧憬道:“小桃,别乱说话。” 柴小桃醒过神来,感觉到背后一股强烈的目光,回头一看,何六儿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呢。 柴小桃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秃噜嘴了,这个时代,吃牛可是重罪的,身为捕头的何六儿,自然看自己没好眼神儿了,如果不是碍于何楠生没吭声,他说不定早就把镣铐拿出来了。 柴小桃立马变成了缩脖鹌鹑,转了话题道:“萍儿,森林里太危险了,你一个女人,讼哥儿一个孩子,只会让何大人和何捕关分心,还是赶快回去吧。” 李萍急得用手指指着何十五道:“我和讼哥儿怎么就让你们分心了?他出中孩子啊!他去,我就去。” 何六儿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脸揶揄的看着何十五。 何十五脸色胀得通红,气恼道:“李萍,你别过分了,我不是孩子!” 何楠生开口打断何十五:“十五,你先送李萍和讼哥儿回去。” 李萍还要坚持,柴小桃把李萍拉到一边,低声劝解道:“萍儿,大人是让我帮他找东西,是公干,是秘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不想想,大人一表人才、人中龙凤,能看上我一个带着仨孩子的寡妇吗?” 李萍不吭声了,柴小桃虽然长得好看,但己嫁人妇是事实,带着三个孩子也是事实,身为一县父母官、尚未娶亲的何大人,想找个大户人家小姐、黄花大闺女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柴小桃继续劝道:“萍儿,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村里人。他们知道我不见了,一定会以为我跟王满私奔了,你得回去送信,说我是因为、是因为跟城里女掌柜刘嘉怡谈生意才没回去的。我的名声,全指望你了。” 刘嘉怡曾坐马车去过秦家,小桃这样说,也会更让村人信服一些。 柴小桃可怜兮兮的看着李萍,看得李萍心思一软,视死如归道:“好,我回村给你正名。” ------------ 第101章 何楠生受伤 劝走了一个,柴小桃开口要劝讼哥儿,讼哥儿先一步点了点头道:“我听娘的,我也先回去。” 何十五带着李萍、讼哥儿和“熊大”走了。 何六儿、何楠生和柴小桃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又走了一个半时辰,外面的天色昏暗下来了。 一条大黑狗再度窜了上来。 柴小桃的头顿时大了,没好气道:“李萍!讼哥儿,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不听话是不是?” 讼哥儿扛着二齿钩出来了,挠着脑袋,面色讪然:“娘,只有我,没有萍姑。你别劝了,你若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毛驴一样的倔脾气,柴小桃期盼的看向何楠生,希望何楠生一句话定乾坤,不让讼哥儿跟着。 哪知何楠生,态度虽冷漠,说出来的字却是:“跟着吧。” 讼哥儿立马笑逐颜开。 何六儿则凑过来,怼了讼哥儿小胸脯一下,眼里满是赞赏:“好小子,有你的!能甩开何十五、二次追踪到我们,真不赖,我来做你师傅吧?” 讼哥儿摇了摇头,指着“熊大”道:“带着我甩开何十五、追踪到你的是‘熊大’,不是我,要不,你收‘熊大’为师?” 何六儿:“......” 何六儿脸皮一跳一跳的,真想大巴掌抽讼哥儿这张欠嘴。 没想到讼哥儿扎心的话还没说完呢。 讼哥儿:“再说,你的武功还不如何十五厉害呢,若要拜师,我宁可拜他不拜你。” 何六儿:“......” 何六儿嘟着嘴道:“老子、老子当年也和何十五一样厉害,只不过中间、中间发生、发生了一点点、就一点点意外,武功就没以前高了。何十五,总有一天会变成我这样......” . 眼看着天色黑了,何六儿指着前面一处平坦大斜坡道:“少爷,斜坡上面有个山洞,咱们今晚在那儿露宿吧?” 何楠生点了点头。 几个人往坡上走,快到坡顶时,空气突然静谧下来,连“熊大”也像被点了穴道似的,尾巴上的毛都竖起来了,一动不动。 何楠生本能去拉柴小桃,讼哥儿抢了先,护在嫌亲身侧,小声儿道:“娘,有狼,不止一头。” 何六儿诧异的看向讼哥儿,没想到这傻小子耳朵挺灵的,不止听出来是狼,还知道不止一条。 讼哥儿四周扫视了一下,目光最后定在了山坡下方的一丛树林,那儿可以暂缓一下。 讼哥儿轻声道:“娘,我数到三,跑。” 柴小桃笃定点头。 何楠生和何六儿也摒住了呼吸,准备一起听讼哥儿号施令。 讼哥儿嘴唇轻咬,低声道:“一、” 大家深吸一口气...... 讼哥儿:“二!” 几乎同时,柴小桃、讼哥儿,外加一条狗,二主一犬,撒丫子就往山坡下跑。 何楠生和何六儿,二人四目同时懵逼:不是,数到“三”再跑吗?怎么“二”就跑了? 还没等主仆二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五条狼已经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灰狼,而是通体白毛的雪狼。 为首的狼,更是膘肥体壮、双目狠戾。 何六儿的脸色也凛然了,如果有树木遮挡,他一定有把握取胜;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也有把握逃跑。 可现在身后,有少爷,有秦娘子和讼哥儿,他就是一道墙,绝不能退缩。 何六儿迅速出击,与狼战在一处。 何楠生则往山下跑。 雪狼非常聪明,兵分两路,三条狼与何六儿缠斗,两条狼冲下来直扑柴小桃。 讼哥儿挥着二齿钩就迎上了两条狼。 战了三个回合,一头雪狼缠住讼哥儿,另一条绕过讼哥儿直扑柴小桃。 何楠生一跃而起,将柴小桃护在怀中,一手揽住柴小桃的腰,一手护住柴小桃的头,二人直接滚下了山坡。 滚到坡底,只听“卡”一声响,何楠生的右手腕骨撞在了树桩上,痛苦的“呃”了一声。 柴小桃惊得在何楠生身上坐起来,没等说话,又被何楠生用力拉低身子,柴小桃的脑袋直接趴在了何楠生的心口上。 头顶一阵风动,一条雪狼从头顶上方堪堪跃过,落在了前方的空地上,神气十足的盯着柴小桃和何楠生。 “熊大”终于想起来护主了,隔在了雪狼和柴小桃、何楠生中间,虚张声势的叫唤了两声,雪狼一呲牙,“熊大”也一呲牙。 雪狼作势要攻击,“熊大”也作势要攻击。 雪狼作势要扑过来,“熊大”嫁缩的退了一步,随即,急速向前方窜去。 雪狼怔了一下,“熊大”挑衅似的“汪汪”叫了两声,雪狼终于动了,没有扑向柴小桃和何楠生,而是扑向“熊大”。 一狼一狗就这样跑了。 因为“熊大”的舍身引敌,危机暂时解除了。 柴小桃坐起身来,扶起了何楠生,小心翼翼用手掌托起何楠生的右手手腕,软绵绵的成了面条。 柴小桃急得眼圈泛红,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何楠生忙安慰道:“没事,一会儿让何六儿来,正下骨,包扎好就好了。” 柴小桃如霜打的茄子似的低着头,喃喃自语道:“人又不是泥塑的,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肯定疼死了,都怪我。” 何楠生抬起左手手掌,想要抚摸柴小桃的头,临到头顶又缩了回来,面色尽量冷下来道:“你是为了我们才进的山,保护好你,是我们的职责。” 讼哥儿斩杀了一头白狼,何六儿也斩杀了两头、跑了一头。 讼哥儿窜进树林要去救“熊大”,柴小桃忙叫住道:“讼哥儿,别去,太危险了。” 何六儿也劝解道:“讼哥儿,你不用担心。‘熊大’虽然胆小如鼠,但身子骨壮得跟牛犊子似的,那条雪狼想灭了它可不容易,你别去添乱了。” 怕娘亲担心,讼哥儿只好不去追了,回首想去卸雪狼皮,又被何六儿制止了:“臭小子,眼睛钻到钱眼儿里去了!这狼皮,平时打猎卸得,在山里却卸不得。它上面的味道,会把雪狼群招来,咱们都得交待在这儿,咱们得赶紧走。” 何楠生没好眼色的对何六儿道:“何六儿,啰嗦完了没有?还不快给我接手骨!” 何六儿这才注意到何楠生的伤腕,诧异道:“少爷,你,受伤了?” 何楠生瞪了一眼,何六儿忙闭了嘴,给何楠生处理手腕。 从怀中拿出一只帕子来,直接就要塞进何楠生的嘴里。 何楠生倔强的一扭头,懊恼道:“你吃饭的时候用它擦过嘴了!” 何六儿顿时尴尬了,讷讷道:“那少爷,你的帕子呢?”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丢了。” 何六儿:“......” 何六儿只好求助的看向柴小桃,卑微道:“秦娘子,你有帕子吗?” “啊?”柴小桃把手探进怀里,掏出一只嫩粉色的荷包,打开荷包,拿出一只嫩粉色的新帕子。 帕子和荷包上,同样绣着一小丛桃花。 这两件小物件,还是刘嘉怡给的谢礼呢,小桃觉得两个小物件挺实用,就揣在身上了。 ------------ 第102章 拍母蚊子 何六儿削了块木板条备用,托起何楠生手掌,一拧一推,只听“卡”一声响,何楠生疼得闷叫一声,额头上的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来、再落下。 用木板条固定好,又从何楠生嘴里拿下帕子,把手掌包了个严严实实。 包完,何六儿忙带着几人找到了先前说的那个山洞,用大石头堵了洞口,只留下缝隙空气流通,引着了柴火。 大家简单分了干粮,吃了晚饭。 吃完饭,何六儿开始往旁边挪动火堆,又烧了一会儿,再次平移火堆。 如此周而得始移动了四次,被火堆烧过的空地很是温暖干爽,也没有什么小虫了,这才在上面铺了一些干草,让何楠生躺了下来。 何六儿并没有马上躺下,而是脱下了衣裳,用它在何楠生周身轻轻扇着蚊子。 柴小桃撇了撇嘴,这何楠生还真是身娇肉贵,睡个觉还要人侍奉着。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何六儿,一个连抓公鸡都忙三火四的人,抓蚊子,自然更是没头苍蝇,乱打一通。 柴小桃实在看不下去眼了,指着墙角方向道:“别乱挥乱打,东墙角上面落了两只。” “在哪?”何六儿用衣裳照着墙角扑打过去,连蚊子的边都没挨着,反而又飞舞起来。 柴小桃手指着蚊子道:“飞了,飞了,飞向你家少爷脸颊方向了......” 何六儿一急,又是一扇,衣裳的边角刮过了何楠生的脸颊,本就睡不着的何楠生皱起了眉头。 何六儿吓了一跳,求生欲很强的把衣裳扔在了柴小桃手里道:“你能看见蚊子,你来、你来。” 柴小桃:“......” 反正石洞就这么点儿空间,不是咬何楠生,就是咬讼哥儿,要么就是自己和何六儿,总不会跑出洞里的四个人。 柴小桃拿起衣裳,开始追打蚊子。 何楠生轻眯着眼,看着忙前忙后的柴小桃,眼睛有些怔忡。 柴小桃低头间,何楠生慌忙闭了眼,不敢直视她。 柴小桃转过身去,何楠生又睁了眼,幽幽的叹了口气,柴小桃,应该是他活了二十二年人生里,遇到的最大一个难题吧? 好不容易拍死最后一颗小绿点儿,柴小桃累得呼哧带喘的坐回了火堆旁。 一直当睁眼瞎、根本看不见蚊子的何六儿,终于在火堆儿上方的洞顶看见了一只蚊子,兴奋道:“秦娘子,这儿,还有一只呢。” 柴小桃只瞟了一眼,随口说道:“随它吧,不是母的,不叮人。” 何六儿顿时起了深厚的兴趣,坐在了柴小桃身侧道:“秦娘子,真的只有母蚊子叮人?公蚊子不叮人?” 讼哥儿也好奇的支棱起了耳朵,娘亲的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他甚至还分不清公蚊子和母蚊子,哪天得抓来好好比较一下才行。 柴小桃左右也睡不着,便好为人师的予以解答:“自然界为了繁衍后代,形成了不同的奇怪的习性。怀孕后,为了补充养分,母蚊子会吸食人血;母螳螂会吃掉公螳螂;鮟鱇鱼会依附母鮟鱇鱼生活,最后变成鮟鱇鱼身体的一个小肉突......” 听得讼哥儿和何六儿瞠目结舌,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也太奇怪了吧? 何六儿狐疑道:“秦娘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你是怎么做到在暗黑的洞里快而准的找到母蚊子?” 柴小桃:“......” 柴小桃顿时僵住,自己一时得意忘形,事,做多了,话,也说多了。 柴小桃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一直默不作声的何楠生道:“吵死了,都睡觉吧!” 柴小桃终于松了口气。 何六儿求生欲很强的把衣裳盖在了何楠生身上,自己则跑到了洞口,盘腿大坐,看样子是要站岗放哨了。 讼哥儿和柴小桃,则躺在了洞口西侧。 . 不知过了多久,柴小桃被一阵恐怖窒息的声音吓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何楠生,双脸惨白,浑身冰冷,额头尽是汗水,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仿佛要把自己掐死一般。 何六儿一手抓着何楠生带伤的右手手腕,一手去扯何楠生掐脖子的左手,手忙脚乱。 柴小桃忙跑过来,一只帮助何六儿用力扯何楠生掐脖子的手,一只手轻拍何楠生的脸颊,急切道:“何楠生!你醒醒!快醒醒!你是在做梦!不是真的!” 何六儿一脸悲凄道:“秦娘子,你别叫了,少爷的梦魇,从来叫不醒,一折腾就是一宿。” 仿佛是在反驳何六儿的话一样,何楠生竟然睁开眼睛醒了,有些怔忡的看着自己的左手,柴小桃的手,正紧紧抓着它。 柴小桃后知后觉的松了手,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回到讼哥儿身侧,背对着何楠生躺下了。 何六儿也怔忡了半天,少爷,今夜竟然从梦魇中醒过来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只凭这一点,何六儿突然觉得,秦娘子,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何楠生看着柴小桃的纤细背影,若有所思。 在梦里,他梦见柴小桃被人活活掐住了脖子,自己想喊喊不出声;想伸手去救,四脚却根本动弹不了, 正当梦中的“柴小桃”要被掐断气的那一刻,柴小桃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呼唤着他的名字,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梦,不是真的。 他知道她还活着,自然就醒了。 自己受了多年困扰的失眠多梦问题,竟然因为她好转了一些,这是为什么? 何楠生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想着想着,越想越睡意朦胧,这一觉,竟然一直睡到天亮,再也没有做恶梦。 . 第二天早晨,柴小桃把身上最后三捧子肉干分了,让大家补充些体力。 吃完饭,几个人继续向深山里走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穿过一处山谷,前方又迎来一座高山,柴小桃的眼睛,终于看到了一抹绿色光芒。 柴小桃指着山脚,兴奋异常:“前面那座山,石头里肯定有东西,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红石头。” 何六儿兴奋的先跑了过去。 很快又跑了回来,搬了四块石头回来,用龙雀匕切开,其中一颗开出了绿色翡翠。 何楠生叹了口气道:“不是,再找吧。” 何六儿叹了口气:“少爷,这座山里有个空腔山体,您和秦娘子在里面休息一下,我去找水和吃的。” 何楠生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一脸疲惫的柴小桃,自己能受得了,她,怕是受不了吧。 ------------ 第103章 天大的乌龙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体空腔,很大,也很空旷。 何六儿对讼哥儿招了招手道:“走,跟师傅出去找水、找吃的。” 讼哥儿嘟着嘴道:“我不是你徒弟,我宁可认何十五也不认你。” 何六儿打鼻子里不屑的轻叱了一声:“不认我当师傅,我就没义务帮你们找吃的了,你和你娘的,你自己管吧。” 讼哥儿瞪了一眼何六儿,倔强的站起身,跟着何六儿走了,临走,两人再次合力用石头堵住了洞口,防止野兽跑进来。 洞里登时暗淡下来,只余下簇簇的火光,映在人脸上忽明忽暗。 空气也瞬间静谧下来,说不出的诡异与压抑。 柴小桃尴尬的站起身来,在洞中转了一大圈,眼睛被一抹浓墨色的绿光给吸引住了,这是一块足球大小的石头,掩在洞角的尘埃里,很是不起眼。 实际上,柴小桃早就发现,她眼中的红光、绿光还是有差别的。 比如说,她看林翠翠的孕肚,随着孕肚的生长,绿光也越来越浓重。 比如说,她看男女感情的红色,感情越浓的,颜色就会越深。 这块绿光浓重的石头,与其他的石头,肯定有所不同。 柴小桃把石头搬到火堆边上,对何楠生讪然道:“大、大人,能不能把你那把匕首借给我?” 何楠生乖巧的把匕首递给了柴小桃。 柴小桃沿着绿光边缘开始切石头,很快,一块纯正绿翡翠被开了出来。 何楠生无比震惊,这比何六儿前几次误找的翡翠可纯正多了。 柴小桃有些失望道:“我看它颜色与其他石头不一样,我还以为是你们要找的那种石头呢。” 何楠生沉吟半天,说道:“这块翡翠水色、纯度非常好,千两银子还是值的。” 一听说这么值钱,柴小桃很有自知之明的把翡翠放在了何楠生身侧,免得对方以为自己会据为己有。 何楠生倒是不客气的收下了。 两个人再度陷进尴尬之中。 很快,洞外响起了“汪汪”叫声,柴小桃面色一喜,是“熊大”,它竟然没有死! “熊大”的出现,及时打破了尴尬,小桃把洞口的石头推开一道缝儿,“熊大”呲溜钻了进来,冲着柴小桃“呜呜”的叫着,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柴小桃用手抚着“熊大”的大脑壳道:“‘熊大’,你今天太勇敢了,竟然救了我一命,以后我再也不嘲笑你胆小了,再也不嗔怪你能吃了,餐餐给你加鸡腿!” “熊大”用大脑壳蹭了蹭小桃,随即跑在了火堆旁,躺了下来,看来是累坏了。 又过了一会儿,石头洞口又挪动了,不是何六儿和讼哥儿,而是何十五。 何十五关切的看着何楠生的伤手,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而柴小桃的眼睛呢,则紧紧盯在了何十五的肚子上。 他的肚子,又有绿光了,还是拢起的。 何十五伸手入怀,从怀里掏了三块石头:“少爷,我是从鹰嘴涯那边抄近路返回来的,顺道带回来三块石头,这样,咱们就可以少走一座山了。” 何楠生递过匕首, 开了石头,里面呈现了绿色,却是普通的绿松石,并不值钱。 柴小桃的脑袋,如醍醐灌顶,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好像犯了一个幼稚得不能再幼稚的错误。 自己当初因为何楠生头上有红云,身边只有何十五,便先入为主的认为何楠生不仅有龙阳之好,还是个娈童的变态; 后来何十五腹部有绿光,柴小桃又脑洞大开的认为何十五是女扮男装,怀了何楠生的孩子,后来绿光没了,是何楠生让他堕胎......为 现在看到何十五熟稔的从怀里掏出石头的样子,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会不会当时的何十五,怀里也揣了石头? 柴小桃有些不敢相信,忐忑不安的走到何十五身前,眼睛紧盯着何十五胸口,鬼使神差的抬手,按在了何十五的胸口之上,还掐了一把。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柴小桃竟然咧嘴笑了,何十五是个男娃,不是女娃,是自己误会何楠生了,何楠生不是色狼,不是娈童的变态...... 何十五如遭电击,不知做何反应。 何楠生立马伸手把柴小桃的手打落,气恼道:“柴小桃,你在做什么?” 柴小桃被打得清醒了,蓦然瞟见何楠生头上飘得浓得如同滴血的红云,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 既然何楠生喜欢的不是何十五,此时的何六儿也不在身边,何楠生头上为何有红云,还这样浓郁?他喜欢的女子在哪儿? 柴小桃错愕的张大了嘴,这里,女子,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何楠生,喜欢自己?还很深? 之前的一宗宗、一件件事浮现在脑海,多次相助、舍命相救,好像都印证了这个事实。 真是医者不自医,自己凭白长了一双能看姻缘的眼睛,到最后,却被自己打了眼,看不见自己和何楠生? 太吓人了! 柴小桃连连后退,看何楠生如看蛇蝎,心跳得异常厉害。 . 空气正尴尬着,何六儿和讼哥儿回来了。 何十五一双眼睛如刀似的瞟着讼哥儿,如果眼睛能杀人,此时的讼哥儿怕是要被盯成筛子了。 可见,讼哥儿的成功逃脱,何十五非常非常不甘心,觉得自己的武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讼哥儿不服气的挥了挥手上的野鸡,孩子气道:“这是我猎到的野鸡,再瞪我,不给你吃。” 何十五又瞪向了何六儿,何六儿尴尬解释道:“我、我去找水,对,找水去了,所以就、就没打到野味儿,怕时间长了少爷有危险,就、就回来了......” 何六儿外强中干的辩解着,他也说不清,自己一个自诩的武功强者,打猎这方面,竟然输给了抡着二齿钩的野小子。 讼哥儿一脸傲娇的把收拾好的野鸡递给了娘亲,又从怀中掏出六个野鸡蛋,直接埋在柴禾堆里烧上了。 小桃用树枝穿过野鸡,架在了火上烤,不无惋惜道:“可惜了,跑的时候把篓子跑没了,要不然回些调料能好吃些。” 见娘亲的脸被火烤得通红,讼哥儿接过木棍,接着烤野鸡。 野鸡烤好了,鸡蛋也烧好了。 小桃撕下一只鸡腿,兑现承诺,作为奖励给了“熊大”; 另一只鸡腿呢,小桃看看讼哥儿,又看看何楠生,按道理讲,何楠生为了救自己受的伤,又是县太爷,这只鸡腿还是应该给何楠生。 但因为怀疑何楠生喜欢自己,柴小桃决定还是避嫌,把鸡腿递给了讼哥儿。 剩下的都给了何六儿:“六儿侍卫,我吃鸡蛋就好,这肉,你来分吧。” 何六儿接过烤鸡,撕下两个鸡翅膀,递给何楠生,何楠生摇了摇头:“我只吃鸡蛋就好。” 正在剥鸡蛋的柴小桃不能再装听不见了,只好把自己剥好的鸡蛋递了过去。 何楠生自然的用左手接过鸡蛋吃了。 柴小桃只好又剥了一颗,何楠生又吃了。 直到吃下了三个,才摆手停下,不吃了,用手指了指水囊。 柴小桃本能的把水囊递过去,何楠生喝了两口,用包扎手掌的帕子抹了把嘴,这就算吃完了。 此时的柴小桃才后知后觉,自己,怎么沦为何楠生的小丫鬟了? ------------ 第104章 找到辰砂矿 待大家吃完了,五人一狗再次启程。 只剩下最后两座山了,仍然不见任何绿光,柴小桃有些急了,比柴小桃更急的,是何六儿。 是他圈定这些山头曾找到过辰砂石,现在都走遍了还没找到,少爷一定会认为他这个人做事太不靠谱,他这个随行侍卫怕是要被召回了。 何楠生皱着眉头道:“上山顶。” 站得高才望得远,何楠生这是做最后一搏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几个人才爬上山顶。 柴小桃绕着山顶向四周远眺,在西山顶时,终于发现了山下盈盈的绿光,指着下面一处山谷道:“大人,我看见那一处山坳里好像有东西,是或不是,我就不得而知了。” 何六儿顿时有些懵逼:“怎么会是山坳里呢?” 在他的印象里,应该是山脚或山顶才对,怎么会在那么深的深坳里,自己没进过那片山坳啊! 何楠生沉吟道:“也许,是有人往山坳外运辰砂石时掉落了一块,被你凑巧捡回去了。” 何六儿笃定道:“小的现在就去验证。” 何楠生叮嘱道:“小心,如果有人开采,就退回来,从长计议。” 何六儿点了点头,快速下山了。 柴小桃狐疑道:“大人,咱们,不跟着去吗?” 何楠生偷眼瞟了一眼柴小桃灰扑扑的裙摆,以及残破不堪的绣花鞋,淡然道:“本官的脚快走烂了,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返程。” 柴小桃长舒了口气,总算要结束这不伦不类的森林之旅了。 没有找到山洞,何十五用树枝在两棵大树树顶撑起了两个简单的木窝,周围塞了枯叶取暖。 柴小桃不由得有些想发笑,几个人,这是要变成“鸟人”了吗? 柴小桃和儿子讼哥儿、“熊大”一个“鸟窝”,何楠生和何十五一个“鸟窝”。 何楠生是被何十五抱着跃上大树的,柴小桃和讼哥儿就有点惨了,是一点点儿爬上来的。 因为睡不着觉,柴小桃被讼哥儿缠着说动物界动物的习性,明显得了“蚊子吸血”后遗症。 何楠生则目不转睛的看着柴小桃的那颗大树,听着娘俩个说的奇闻异事,时而嘴角上扬,时而眉头紧蹙。 何十五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破烂的荷包,以及二十颗蚌珠,语重心长道:“少爷,这是我私自扣下的,是留是毁,您自己做主吧。” 何楠生皱着眉头接过荷包,与上次见过的不同,上次虽旧,却没有破损,这次,被撕得一条条的,还皱皱巴巴的,上面的梨花绣线也如风中的柳絮,烂得不成样子。 何楠生挑眉看向何十五。 何十五这才把柳家想让柴小桃免费养猪鸡,反被柴小桃设计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 何楠生撇了撇嘴道:“阴险狡诈。” 何十五啧啧道:“秦娘子确实鬼心思太多了。” 何楠生嘴角一抽,怪异的看了一眼何十五道:“我说的是柳里正。” 何十五尴尬的眨了眨眼,明明到最后被算计的是柳里正的好不好?鬼心眼儿多是秦娘子才对吧? 何楠生不说话了,眼睛盯着残破的荷包上被狗咬撕扯得不能称之为梨花的梨花,又看向缠在自己手腕上的帕子上面绣的桃花。 两个绣活一一对比,何楠生狐疑问道:“既然对秦娘子对那人情根深种,为何故意用它引诱小狗发狂,不惜荷包被毁?既然闺名叫小桃,为何要绣梨花?这两种绣工,应该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吧?” 何十五眼色一亮道:“少爷,我听说,绣娘们的绣工,就和文人写字、武人练剑一样,自成一体,行家一看就知道出自于谁。小的现在就去求秦娘子,待回家后帮小的绣一副简单的小样儿,再找绣楼鉴定一下针法。” 何十五狗腿的下了树,很快就回来了,脸色说不出的怪异。 何楠生有些沮丧道:“梨花是她绣的,对吗?” 何十五摇了摇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少爷,秦娘子不会女红针线......” 何楠生:“......” 女人不会做针线活,在这个时代,简直匪夷所思。 何楠生指着梨花荷包道:“那这个,是谁绣给秦沐的,也是绣庄?” 何十五摇了摇头道:“小的顺嘴夸了一句荷包上的梨花,让那人帮绣,秦娘子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只说绣荷包的人已经不在了,让我另请高明。” 这个“不在了”的神秘女人究竟是谁?秦沐难不成还有别的女人? 不管怎么样,知道柴小桃留下荷包,不是因为对秦沐存着思念之情,何楠生突然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几人刚要出发之时,何六儿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何楠生急切问道:“还不是?” 何六儿瞟了一眼柴小桃方向,何楠生不耐烦道:“就你这鬼鬼祟祟的模样,一看就有秘密,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说,她又不是外人。” 何楠生这话一出,柴小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何六儿只好接着说道:“少爷,是这里没错了。怕打草惊蛇,小的没敢拿辰砂石或朱砂。” 何楠生的眼睛变得异常狠戾起来,因为太激动巨烈的咳嗽起来。 何十五连忙探进怀中,把一颗药丸放进了何楠生的嘴里,过了一会儿,何楠生才缓了过来。 何楠生朝着柴小桃微微一笑:“你,还能走吗?” 柴小桃点了点头:“能,你,没事吧?” 何楠生摇了摇头,在柴小桃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淡然道:“老毛病了,死不了人。” 又经过一天一夜,几人终于到了柳河村所处的山脚下,何楠生想让马车送柴小桃回家,柴小桃已经如避蛇蝎的自己跑回家去了。 看着柴小桃仓皇逃跑的背影,何楠生轻眯了眼,良久,才对何六儿道:“六儿,你回家休息一天,后日,再进趟山。” 何六儿:“少爷,是让小的再去细查下辰砂矿吗?” 何楠生:“不是查矿,而是-----采蘑菇。” 何六儿的脸裂开了......这么差使,可真别致...... ------------ 第105章 凌夫人出事了 回到家己是黄昏,言哥儿和语哥儿急切的迎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柴小桃和讼哥儿,发现二人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语哥儿红着眼圈道:“娘,以后我要变得有好多好多钱,不让娘再为了省二哥住宿费而冒险进山。” 言哥儿也红了眼眶,纠正语哥儿的话道:“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权。娘,我一定发奋读书,位居人臣,让何楠生这个小县令再也不敢欺负娘。” 柴小桃连忙解释道:“你们可别这样想,何楠生没欺负娘,他还救了娘一条性命呢,况且,他们只是让咱帮找东西而矣,此事机密,你们要记住了,娘带着讼哥儿,这两天是找刘掌柜谈生意去了,知道吗?” 言哥儿和语哥儿笃定点头。 柴小桃把一身的脏衣裳换了下来,绣花鞋好不容易才脱下来,两只脚已经浮肿,脚心起大泡了。 柴小桃用温水洗净了,用针挑开大泡,重新包扎好了,趿拉着鞋要去做饭。 刚到伙房,李萍已经端了一盆杂粮面馒头,外加一大碗蒸肉过来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柴家母子四人开始吃饭,发现李萍眉眼间有些失神,痴痴傻傻的。 柴小桃放下碗筷,内心有些划魂:“萍儿,是不是村人背后传我和王满的闲话了?” 李萍连连摇头:“没有。我按你教我的说辞说了,加上刘掌柜特意来过你家,讼哥儿又跟着你一起,大家完全没往王满身上想......” 柴小桃:“既然没传,你还一脸苦瓜脸的做什么?” 李萍小脸皱成了包子,脸色微红:“小桃,何十五这个人怎么这么怪呢?说他是好人吧,他好像不大好相处,还打了讼哥儿、逼你上山;说他是坏人吧,我跟他下山的时候,遇到鬣狗他还救了我,背着我下山......” 柴小桃翻了记白眼道:“这事儿你纠结什么?人的好或坏,不是非黑即白的。在我和柳里正发生冲突时,何十五会选择帮我;在我和何楠生利益发生冲突时,何十五会选择效忠何楠生;就如同我和何十五冲突时,你会选择帮我一样,这是人之常情,我并没有怪何十五,况且,我也得到好处了,不是吗?” 因为此事,言哥儿会吃住在书院,不用来回折腾,可以用心的读书,这样看来,柴小桃觉得自己还算占便宜了。 见李萍表情还是有些怪异,应该是在回忆着山上发生的事情,既然她不愿意说,柴小桃也没有逼问,反而调侃李萍道:“萍儿,你刚才是说,在山上遇到鬣狗的时候,何十五在你和鬣狗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你,对不对?” 李萍本能的点了点头,抬头看见小桃笑得如偷腥的猫一样,瞬间明白,柴小桃是把她和狗放在一起了,再也顾不得想心事,伸手就挠柴小桃的痒痒。 . 小桃决定进城问一问刘嘉怡,两家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这样,既可以给乡亲做出一副谈生意的架势,圆了上山的慌;也可以打探下凌家的合作意向,如果不成,自己也好另做打算。 进了城,柴小桃直奔凌家布庄。 见到小桃不请自来,刘掌柜面色有些尴尬。 有句话说的好,成年人的世界,没主动便是拒绝,柴小桃明白,这事不成了。 柴小桃微微一笑道:“刘掌柜,不用不好意思,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柴小桃站起身来想走,刘掌柜叫住了她:“秦娘子,我家夫人不是不想合作,只是我家老爷想做酒楼生意,夫人盘了下账册,正在考虑关了收益不高的胭脂铺子。夫人特意叮嘱我,如果您来了,让我带着您上门一趟,她亲自向您解释一下。” 见刘掌柜一脸诚邀,自己要是再推三阻四,倒像是自己心胸狭隘了似的。 反正时间来得及,柴小桃便随着刘掌柜去了凌府。 凌府很大,富丽堂皇,看出来凌家是个资金雄厚的商贾。 被带进宴客厅,过了一会儿,凌夫人被丫鬟扶着来到宴客厅,人未到,笑声先到,看出来她心情很是愉悦。 柴小桃忙站起来来,屈身施礼以示恭敬。 凌夫人忙主动拉着柴小桃坐下,轻叹了口气:“秦娘子,嘉怡都和你说了吧?家里实在最近有些银钱紧张.......” 柴小桃忙答道:“凌夫人客气了,买卖买卖,有买有卖,双方自愿,有商有量,今天合作不成,明日也许就成了。” 凌夫人忙让丫鬟出去奉茶,与柴小桃谈起她相公要扩充做酒楼生意的事情。 放松下来了,柴小桃才抬头正眼看向凌夫人,不看来好些,这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凌夫人的肚子,似一个大盆扣在了腹部,上面的绿光忽明忽暗,很不稳定,这与她看到的林翠翠的孕肚完全不同。 如果没记错,凌夫人现在的月份,也就四个月左右,怎么会这么显怀? 看出柴小桃眼里的疑惑,凌夫人右手抚着肚子,满脸慈爱道:“郎中 说,我这可能是双生子,加上吃的好,孩子自然长得大些。” 不对劲儿,十二分不对劲儿。 柴小桃忙问道:“凌夫人,你找的郎中,可是褚郎中?” 凌夫人也曾是个八面玲珑的聪明人,只是最后怀孕变懒才放松了警惕而已。 经柴小桃这么一问,凌夫人立即看出了几分不寻常,对刘嘉怡使了个眼色。 刘嘉怡心领神会,立即找借口把丫鬟们都支走了。 凌夫人一脸凛然的问柴小桃:“秦娘子,孩子,有问题?” 发初怀孕时,连褚郎中都险些打了眼,是柴小桃说了一句话,让褚郎中重新诊脉,这才确定了情孕,对于柴小桃,凌夫人有种特别的信任。 柴小桃一脸踌躇:“凌夫人,我不是郎中,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但是,就是直觉有问题,就像上次在医馆,我直觉您会怀孕一样。” 凌夫人四十多岁才怀上这个孩子,金贵得不得了,一听说孩子可能有问题,脸色顿时惨白。 不过只慌了一会儿,立马对刘嘉怡嘱咐道:“嘉怡,让凌管家,不,还是让春旺备车,我和秦娘子出去一趟,就去胭脂铺子,自后院请褚郎中上门,别让人盯上。” 刘嘉怡忙下去安排了,很快,套好了马车,边往外走,凌夫人连笑着对柴小桃道:“上次多亏了秦娘子才没有惹恼了孙小姐,胭脂铺子要不做了,给秦娘子挑几套上等胭脂带回去,千万别嫌弃则个。” 三人坐上马车,出了府。 刚刚奉茶的小丫鬟鬼鬼祟祟的跑向了内宅。 凌姨娘听了丫鬟的汇报,皱起眉头道:“和一个年轻妇人出去了?不会是去医馆吧?” 小丫鬟笃定答道:“不是。奴婢听得真真的,大夫人说胭脂铺子要关了不做了,领她选些上等胭脂,感谢她进献珍珠敷脸方子的恩情。” 凌姨娘心终于落了底,似自方自语:“老虔婆,等相公把生意弄到手里,你就土豆搬家滚球子吧!” ------------ 第106章 佟红杏怒了 凌夫人等人进了胭脂铺子雅间,进房间的那一刻,凌夫人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神色紧张,心情迫切,面色惨白。 很快,褚郎中被人从后院带了进来,不用诊脉,只看凌夫人的肚子和脸色,褚郎中就已经大惊失色了:“凌夫人,你只怀孕四个多月,怎么会这么显怀?” 顾不得讲什么礼仪了,褚郎中直接搭上了凌夫人的脉博,脸色越发得阴沉。 凌夫人急得眼圈都红了:“褚郎中,孩子、孩子能保住吗?” 褚郎中叹了口气道:“胎脉渐弱,老夫只能尽力而为。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夫人如实相告。夫人近一个多月没到我医馆就医了,中间是有别的郎中给开什么药了吗?” 凌夫人摇头道:“我家二姨娘帮我找了个郎中请脉,也给开了保胎药,但我偷偷扔了,根本没吃。就连我一日三餐果品点心膳食,全都是心腹嬷嬷亲手弄。对了,每天,我还坚持含您说的人参叶。” 凌夫人看向一起来的心腹嬷嬷,心腹嬷嬷每次出门都会给她备上一两片。 孙嬷嬷连忙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帕子,把里面包着的人参叶拿出来递给了褚郎中。 褚郎中将叶子用少量热水冲泡了,端到鼻端嗅了嗅,满面愤慨道:“人参叶表面被人用药水擦过了,里面含有熟地和麻仁,一味主胀腹,一味主泻下,凌夫人是不是最近老感觉恶心、爱上茅房吧?” 凌夫人怔然,自己确实恶心,也老上茅房,她一直以为是孕期正常反应......竟然是被人在人参叶上动了手脚了。 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家里那个贱人搞的鬼,不想让自己生出子嗣,一辈子给她儿子扛活儿,没门! 只怕,自家的相公,也有份的。 自家那个相公,吃喝玩乐半辈子的人,在自己怀孕后,就千般关怀、万般体贴,还以照顾她身体为由要接手凌家生意。 这几日更是疯也似的要自己拿出十万两银子,全国铺设开酒楼。 安胎是假,抢财权、扶妾室、立庶子,让她这个糟糠之妻彻底下堂才是真! 凌夫人咬碎了银牙,相公这是彻底忘了,今天凌家的一切,都是她佟红杏,十六岁就开始走街串巷当货娘拼出来的! 凌夫人悲凉过后,迅速冷静道:“褚郎中,放手用药吧,保住孩子,我感激你一辈子;没保住,我也不会怪你。” 褚郎中转头对柴小桃道:“秦娘子,你立马回家把灵芝送到医馆,我回去立马配药。” 柴小桃奔了后院要走,被凌夫人叫住道:“秦娘子,你跟我一起来的,我送你从前院走,让小荷以送礼物的名义送你回柳河县,顺道拿药材;褚郎中从后院走;嘉怡,跟我一起送秦娘子,然后,回凌家。” 柴小桃不由暗竖大指,在这种情况下,凌夫人还能临危不乱,可见是个雷厉风行的狠角色,她相公和二姨娘,怕是有好果子吃了。 送走了秦娘子和小荷,凌夫人跟刘嘉怡没事人一样,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上,刘嘉怡劝解凌夫人:“夫人,现在老爷和二姨娘一条心,您别回主宅跟他们硬碰硬了,咱去别院,先养好胎,只要平安生下嫡子,二姨娘一个妾室就蹦跶不起来了......” 凌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光:“老娘十六岁就出门做生意,。二十多年了,整日和各种魑魅魍魉打交道,什么苦都能吃,唯独不能吃黄连!不收拾了这对儿狗男女,老娘寝食难安。” 刘嘉怡眼色一变,用掌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夫人,你不会、不会.......” 凌夫人冷森森一笑:“老娘才不会与那贱人同归于尽,我要把孩子顺利生下来,过神仙一样的日子,气死贱人和小杂种!至于姓凌的,去死吧!” 刘嘉怡的心刚落下来,凌夫人似自语自语道:“我记得朝廷有条律令,夫犯重罪,妇告之,夫按刑判,罚没家财,妇役一年。” 刘嘉怡花容变色:“夫人,老爷也没犯啥重罪啊?即使犯了重罪,您去举告,岂不是也得入狱一年?凌家的家财也要被罚没,您和腹中的孩子以后可就一点傍身之财都没有了!” 凌夫人冷酷的扯了扯嘴角:“毁一个男人、一个贱人和一个杂种,散尽家财又何妨?大不了我佟红杏从头再当卖货娘!” 刘嘉怡的眼眶也红了,老爷,做得实在太绝了,才会让夫人想到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凌夫人长舒了口气,给刘嘉怡挤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嘉怡,你是我表外甥女,是我现在唯一信任的人了。明天,我会把胭脂铺子以给你办嫁妆的名义过你名下,胭脂铺子铺面小、盈利少,姓凌的应该不会怀疑。我再把私账过给你,你多囤些不起眼的池塘和山脚地,与秦娘子签订养蚌、种人参的协议,分红给高一些,这是咱们东山再起的希望。” 刘嘉怡万万没想到凌夫人会把千斤重担压给了自己,面色紧张道:“夫人,您、您就不怕我私吞了您的财物?而且,为什么一定要与秦娘子合作?还要给高分红?” 凌夫人轻拍了刘嘉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不会私吞的。除了你是我的亲戚和心腹,你还最聪明,应该明白,待我东山再起时,你得到的,远比这么一小间胭脂铺子多;就怕我看错了,我也认,还是那句话,大不了从头再来,再当一次卖货娘,只是,那时候,你就是我的对手了。” 刘嘉怡笃定点头道:“二娘放心,我永远都会追随您的。” 凌夫人满意的微微颔首,至于为什么一定和柴小桃合作,还要给高分红,凌夫人没有对刘嘉怡解释,而是挑起车帘向外张望。 马车很快驶过县衙门口,凌夫人有些怔忡。 上次她路过时,刚好看见何楠生公开审理杨氏兄妹偷盗案,秦娘子是目击证人,凌夫人出于好奇,便多看了一会儿。 虽然何县令装做与秦娘子素不相识,但凌夫人是什么人?还是看出了何县令看秦娘子时,会有刻意的躲闪。 胭脂铺子是紧急过户出去的,凭何楠生的眼力,应该不难猜出是凌夫人在转移财产,极有可能收回财产。 凌夫人在赌,赌何楠生会因为秦娘子占了五成股份,放弃追缴。 ------------ 第107章 我要定了 县衙小宴客厅里。 何楠生闲适的拿起茶喝了一口,良久,才对身侧如坐针毡的刽手于道:“刽手于,知道本官找你是什么事呢?” 刽手于的额头冒了汗水了,结巴着说道:“大人,小、小的不知......” 何楠生:“明早,有一个死刑犯要处决吧?” 刽手于被问得一脸紧张,明天这人,是和大人有仇?还是有交情呢?用快刀还是钝刀? 刽手于求生欲很强的问道:“大人,小的有一把钝刀,一把快刀,您看用哪把更为合适呢?” 何楠生:“还是快刀吧,他的亲人们会去观刑领尸,别太痛苦了。” 刽手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松了口气,他性子直,生怕揣测不明白上官的意思。 何楠生又喝了口茶,状似无意道:“整天给犯人行刑,也难为你了,明日施刑后,你就回家吧。” 刽手于“扑通”一声跪倒,五大三粗的汉子,硬是挤出了几滴泪水来:“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一点儿也不为难!小的一家老小全靠小的当刽子手过活呢!只要大人告诉小的哪里错了,小的马上就改......” 何楠生面色窘迫,感情好,对方误会自己要削了他的差使呢。 何楠生只好耐心解释道:“那个,本官不是要夺了你差使的意思,是因为过几天没有死刑犯施刑,给你放几天假,歇好了再回来,薪银照发......” 还有这等好事?刽手于被说得更加云里雾里了。 何楠生只好再次点拔:“利用假期,你可以带着娘子回娘家走走亲戚 ,看看小姨子、聊聊家常......” “看看、小、小姨子?”刽手于又懵圈了,自家的亲戚很多,七大姑八大姨,为什么大人单提小姨子? 半天,刽手于的榆木疙瘩脑袋终于开窍了,对啊,自己柳河村还有个远房“小姨子”呢! 前阵子,自己小舅子的远房姐夫的表妹李萍失踪了,求到自己头上,自己求了孙捕头,孙捕头又求了林副捕头,林副捕头又求了何捕头...... 因为这事儿,大人也还找他单独训话了,因为自己把从娘子那儿听说的秦寡妇的“风流韵事”给传了过来,大人很是生气。 因为这事,刽手于吓得好几天没敢跟媳妇说话。 现在,大人的意思,是让他特意带着媳妇去看“小姨子”?让好好“聊聊家常”,大人到底是想知道啥啊? 刽手于紧张的不敢问,又不敢走,眼睛不经意瞟见大人手掌上绑着的一个女式绣帕,上面绣着一丛嫩粉色的漂亮的桃花。 刽手于脑子终于似开了光的懂了。 原来,大人是碰到了桃花劫啊! . 送走了刽手于,何楠生又叫过来何十五。 “十五,你去库房,把秦沐的征兵档籍、抚恤公告拿过来。” 何十五诧异道:“大人,你要这些做什么?” 何楠生摇了摇头:“自然是查案。柴小桃不是中了五石散吗?我受理了案子,自然得查一查嫌犯。” 查一个死去多年的人,鬼才信。 少爷分明是想知道柴小桃过去的男人----也就是秦沐的所有过往。 比如说,秦沐长什么样子?什么性格?秦娘子的心里,现在还有没有秦沐的存在? 吃一个死人的醋,这天下怕是只有少爷一人。 这不是成心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何十五告退离开。 何楠生从怀中掏出那块翡翠来,眼色轻眯,流光异彩:“柴小桃,是你再次招惹我的。我的心,如这块翡翠,容不得一丝杂质。如果你心里还眷恋着秦沐,我永生不再打扰;如果你心里没了秦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的心,你的人,我都要定了。” . 柴小桃带着小荷回了家,把所有灵芝全都带上,又挖了两棵人参,让小荷一并带走。 小荷顿时感激涕零,能在没收到一文钱的情况下,就把这么多珍贵药材交付了,说明秦娘子是一个不拘小节、能干大事的人。 客套话不说了,小荷让车夫赶紧打马回城。 等到黄昏时分,言哥儿回家来了,对柴小桃兴高彩烈道:“娘,我明天可以在书院吃住了,而且,不用交饭钱和住宿钱。” 柴小桃暗自点头,看来,何十五还算说话算话,自己遭了几天罪帮他找到辰砂矿,他立马兑现承诺,让言哥儿在学堂吃住,不必来回折腾 了。 柴小桃欣慰的摸着儿子的脑袋:“言哥儿,这回总算不必起早贪晚的来回折腾了,你要好好读书,娘相信,假以时日,我的言哥儿肯定能登堂拜相,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言哥儿眼里顿时泛起了泪花。 无论在村中,还是在学堂,对他,大多是冷嘲热讽的声音,只有娘,倾其所有让他读书,还坚信他能考中状元,甚至登堂拜相! 言哥儿笃定点头道:“好,娘,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柴小桃帮儿子收拾好行囊,把五两银子塞在了言哥儿手里:“言哥儿,穷家富路,你一人出门在外,千万别亏待了自己,别舍不得花钱,娘不是刚刚又卖了灵芝吗,家里不缺钱。” 柴小桃又包了不少肉干、虾皮和草莓酱,放在了食匣里:“言哥儿,这些零食你拿着当个配菜,有同窗喜欢的,能送就送些,别搁舍不得,酒肉朋友交不得,但平时的日常交往还是得有的。” 柴小桃又把衣裳叠得板板正正,把一袋子皂角塞在了里面:“言哥儿,城里人都用皂角洗衣裳,不用草木灰,娘给你要了些皂角,你先用着,过段时间娘再想办法要些。 ” “言哥儿.......” 柴小桃絮絮叨叨说到半夜,听得言哥儿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讷讷道:“娘,要不,我、我不去学堂住了......” 柴小桃顿时瞪圆了眼睛,嗔怪道“秦可言!你敢不去一个试试?” 吓得秦可言立即闭了嘴,心里唯一感叹的是母亲变脸之快,刚刚还是恋恋不舍的老母亲意味儿,转眼间变成了扫地出门的继母架势,让人猝不及防,又忍俊不止。 ------------ 第108章 刘嘉怡是土豪 第二天一早,言哥儿就背着行囊,开启了临安书院的住宿之旅。 中午刚过,刘嘉怡便坐着马车来到了秦家,除了扔下五百两银子的灵芝钱,又带了四匹绸缎、四匹细棉布、四担棉花做谢礼。 柴小桃吓了一跳,赶紧推辞道:“刘掌柜,你这是做什么?灵芝虽然珍贵,但我拿给你们的,只是刚长了两三个月的菌孢,根本不值这么多钱的,还有这么些布匹棉花,我家得用到啥时候啊?不行,这可不行。” 刘嘉怡心中不以为然,左右是快充公的凌家的家财,自然是不送白不送,若不是怕别人生疑,就是把整个布庄送给柴小桃,二姨佟红杏眼睛都不带眨的。 刘嘉怡自然不能把心声说出来,解释道:“秦娘子,昨天事发突然,幸亏有您的鲜灵芝在,褚郎中说了,我二姨再调养几天,胎儿应该保住了。你这是奇货可居,值这些钱和谢礼的。” “二姨?您和凌夫人是......”柴小桃还是第一次听刘嘉怡这样称呼凌夫人呢。 刘嘉怡解释道:“凌夫人是我表二姨,在凌家时,为了减少攀亲的嫌疑,我总称她为夫人,如今我己经不在凌家了,便重新称呼凌夫人为二姨了。” 柴小桃再次产生了新的疑问:“刘掌柜不在凌家了?” 刘嘉怡从怀中掏出几张契纸来,一一递给柴小桃解释道:“秦娘子,我二姨把胭脂铺子当嫁妆给我了,这是衙门过户的官契。底下这张,是我与你合作的契约,我提供河塘,你代为养蚌,我只要蚌珠,其他养鱼虾等物的产出归你所有。产出蚌珠后,收益咱们各得五成,如果同意,可以立即签订契约。” 柴小桃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这条件,对自己是不是太优厚了些?有点儿空手套白狼的感觉,不,应该是白狼自己钻进绳子硬让自己套的。 柴小桃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刘掌柜,你不会是因为我帮了凌夫人,所以才反过来还人情吧?给的分成,是不是有点儿高?” 刘嘉怡摇头道:“一点儿也不高,敷脸方子是秦娘子提供的,河蚌是秦娘子养殖的,我不过是提供池塘、铺子和人,在我眼里,秦娘子就是那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可不得好好对待,万一飞走了咋办?” 这个比喻,还真是...... 柴小桃还要犹豫,刘嘉怡已经让小厮拿过来文房四宝,亲自磨了墨,把毛笔递到了柴小桃手中,还不忘调侃道:“秦娘子这样犹犹豫豫的,难不成怕我把你给卖了?” 既然对方都不怕吃亏了,自己一个占便宜的还扭捏个什么劲儿? 柴小桃只好签了字划了押,作为回报,自己只得尽力而为、养好河蚌。 契约一人留存一份,刘嘉怡一刻不耽搁的告辞:“秦娘子,你家离八端河近,我现在就去县衙商议租用八端河河段的事儿,方便你就近喂养。” 似身后有人拿着小皮鞭赶着一样,刘嘉怡急匆匆的走了。 次日,刘嘉怡再次早早到了柳河村。 这一次,她带来了石匠、木匠和泥瓦匠,还带来了无数车的原材料:石料、渔网、青砖等等。 刘嘉怡第一时间找到了里正,向柳里正出示了八端河上游半里处开始,往上数五里地的河段租借五十年的批文,量好了河段,让匠人们马上着手干活。 石匠在河段里打石桩,木匠则在石桩间圈渔网做养蚌的围栏;泥瓦匠则在岸边建起了房子。 这些人,和刘嘉怡一样,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玩命的干,三天时间就盖好了房子,圈出了五十多个围栏。 不仅如此,刘嘉怡还买了条船,准备雇两个长工,住在河道边的房子里,专门看围栏。 为了以后长工用着顺手,长工人选,刘嘉怡给了柴小桃完全的自主权。 现在的柴小桃,看刘嘉怡,完全是看土豪的佩服神情。 . 刘“土豪”都这么积极了,还“不差钱”,柴小桃也不好偷懒。 想了想长工的人选,在柳河村,唯一和自己关系过得去的就是李家和田家。 柴小桃决定先去李家问问,而且,过几天就要收地了,自己家的五亩地,少不得还得求到李家头上。 剔头担子不能一头热,自己也得找机会还下人情。 想着李大放家的儿子李大郎好像订了亲,正在纳吉请期,家里刚好有刘嘉怡送的绸子。 柴小桃挑了一匹常用的嫩粉色的绸子,夹着去了李家。 见柴小桃拿着礼物来的,钱月兰聪明的把柴小桃让到了婆母娘所在的主屋,进屋就喊道:“娘,秦娘子来了。” 正躺在炕上的李氏忙坐了起来,笑着对小桃道:“秦娘子来了?外头挺冷的,快到炕头儿坐坐。” 小桃坐下,把绸子先递给了李氏道:“婶子,听说大郎订亲了,我先给送贺礼来了,说不定成亲时能用上呢。” 李氏吓了一跳,农村各家办喜事,送的礼,无外乎一对枕套、四个碗、一对帕子之类的,送成匹的布,还是绸子的,这怕是得五两银子以上。 李氏赶紧推脱道:“这可不成,这太贵重了,不能要啊!” 小桃拉着李氏的手道:“婶子,我这不是过几天要收地了嘛,提前来溜须婶子了。” 李氏嗔怪的翻了一眼小桃道:“收地的事儿还用你来特意说?你不也天天帮我们家喂鸡吗?说来也气人,我家这鸡实在欺负人。你来喂得勤了,鸡就乐下蛋,还是双黄蛋;你这两天忙养蚌的事没来,鸡又变得和以前一样懒了。” 李氏把绸子拿起来,塞在柴小桃怀里道:“这东西太贵了,你快拿回去吧,等言哥儿成亲的时候当聘礼用得上。” 柴小桃把绸子又放回在了炕上,笑道:“婶子,言哥儿现在刚九岁,成亲最早也得六年后,他在书院读书,我想多留几年,怎么着也得十八岁以后,您想让我再保管这绸子近十年,我可没那个好耐心,还是您老给大孙媳妇当聘礼用吧。” 见柴小桃心意己决,李氏笑得合不拢嘴,兴奋道:“秦娘子,你这是给大孙儿成亲撑门面来了,有了这绸子,亲家也得高看咱老李家一眼啊!” ------------ 第109章 窥探出爱意 说完了种地的事,柴小桃转入正题道:“婶子,月兰,我今个儿来,还有个重要的事儿和你们商量。你们也看到了,刘掌柜让我帮她养河蚌,一切就绪,需要雇两个信得过的男人长住在那里,我想到了三放哥。” 李婶和钱月兰的脸色都怪异的闪烁了一下,并没有立即答应。 柴小桃以为李家担心遇到狼,或者担心薪银少,忙解释道:“房子是青石砌的,沿着河沿都打了木栅栏,大野兽过不来,主要是怕有人偷蚌珠;而且刘掌柜答应了,每年一个人给五两银子薪银,绝不拖欠。” 农村,一户人家种地也就剩下五两银子,这个条件,给得可不少了,正因为如此,柴小桃才第一个想到了李家和田家,自己信得过他们,他们也能增加一些收入。 钱月兰开门见山道:“小桃,我、我跟你实话实说了吧,郎中说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我想再拼一胎儿子,三放要是常年在蚌场住,我俩一年见不着一面,我怕、我怕我再也生不出儿子了......” 还以为是啥事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柴小桃笑道:“月兰,谁说你和三放哥一年见不着面了?养蚌场离咱村口就半里路,你没长脚去啊?就算你不愿意去,白天蚌场干完活后,留一个人看着,晚上才两个人呢。三放哥白天可以抽空回家来啊!” 柴小桃坏笑的凑到钱月兰耳边:“你和三放哥,白天也可以种娃,想怎么种就怎么种......啊......” 小桃痛叫了一声,钱月兰在柴小桃腰眼儿上掐了一把,脸色通红,又对小桃挥舞着拳头,故做嚣张道:“柴小桃,你再胡说那些混账话,小心我打你.......” 柴小桃哈哈笑道:“我就说混账话了,我会盯着你的,如果这一年怀孕了,就说明你按照我说的混账话、做了混账事了......” 一向牙尖嘴利的钱月兰求救的看向婆婆,李氏笑吟吟道:“既然不耽搁生孙子,那就去吧,五两银子,一大家子一年的开销够了,这是秦娘子惦记咱们家、上赶子给咱们家送钱呢!” 李家就这么定下来了。 柴小桃又去找了林翠翠,五两银子吸引力不小,田乾和林翠翠也欣然同意了。 两个人立马上岗,先帮柴小桃把秦家院里的小池塘挑了,把鱼苗和河蚌分散的移到围栏里。 一切就绪后,又开始满河床的找河蚌,由柴小桃栽种珠核,再放在围栏里。 . 终于弄得差不多了,黄昏时候,柴小桃累得浑身发酸,疲惫不堪的往家走,浑身突然发毛,感觉像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一样。 柴小桃猛的一回头,身后人影杳杳,什么也没有。 家就在前面不远,柴小桃加快了脚步,回了家。 身后草苛里,一个肥胖身影缓缓露了头,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庆幸自己没有被抓个现行。 胖男人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身后突然又窜出个人影来,拎起了男人的耳朵怒骂道:“姓于的,老娘当你有多好心,非要陪我回娘家看看,搞了半天,你是看上秦寡妇,琢磨着怎么扒灰上炕呢!” 刽手于忙用手捂住了娘子的嘴巴,低声道:“臭婆娘,瞎说啥呢,我现在办的可是正经公差。” 于氏抬脚,照着刽手于的脚就跺了下来,刽手于疼的手松了,于氏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当老娘是傻子不成,哪儿的正经公差是盯着寡妇屁股后边儿看?今个儿,你就是说出花儿也不行!” 见娘子说话声音渐大,刽手于怕事情闹大了,赶紧说道:“娘子,我以脑袋向你起誓,这次真的是出正经公差,还是县太爷亲自给我批的假呢,让打听秦寡妇的事儿,我一个大男人不方便打听,让你去,你还成天窝在家里和岳母绣花,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跟踪嘛。” 于氏脑子有些不够用了,狐疑道:“县太爷?秦寡妇?” 刽手于立马狗腿道:“是啊是啊,来之前我特意打听过了,县太爷来过秦家,还给秦寡妇家的二儿子申过冤呢,应该就是那回一眼相中了。” 于氏有些傻眼道:“相公,你的正经公差,不会就是给县太爷当龟公吧?” 这个,好像不太正经的样子呢? 刽手于嗔怪的瞪了一眼媳妇:“败家娘们,怎么能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呢?我这是帮县太爷掌眼,是官家的事,是正经的事,你可不能在外面乱说,我差使能不能保住,就看你这张嘴严不严实了。” 于氏立马保证道:“相公,我保证啥也不说。你一个男人四处打听寡妇的事儿不方便,我来帮你打听,相信我,保证帮你把老秦家和老柴家祖坟都给刨出来。” 刽手于的心终于有些落底了,自己当刽子手砍头行,传闲话嚼舌根子,自家娘子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 柴小桃进了自家院里,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正站在院中。 不是别人,是何六儿。 见柴小桃回来了,何六儿淡然的打了声招呼道:“秦娘子。” 就算是淡然的打招呼,也比以前冷冰冰的不友好好上不少了。 柴小桃点头示意:“何捕头,您这么晚了来我家,所为何事?” 何六儿把一本小册子递给了柴小桃,又指着脚侧两个大篓子道:“秦娘子,你那天上山不是采的很多东西嘛?遇到雪狼后都丢了,奉大人命令,我按图所骥,都给找来了。你对对图,再点点数,看看有没有缺的或采错的。” 柴小桃:“......” 柴小桃一脸懵逼的打开折页的小册子。 第一折,左侧,画着孜然秧苗和孜然的彩色工笔画,栩栩如生,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右侧,第一列书写着名字:孜然。第二列,写着吃法:可佐以烤肉。 第二折,是花椒; 第三折,是木耳...... 柴小桃那日上山所采的东西,一样都没有落下,图画的完全一致,既有植株的图,又有采下的籽粒的图,详实得如同医学著作的图解。 不用问,这肯定是何楠生画的。 那天,他明明完全一副生人勿近、满不在乎的样子,竟然全都记得,柴小桃的心莫名的停跳了两拍,有些怔忡。 何六儿见柴小桃并没有点数儿,便说道:“少爷说了,弄丢了百姓的东西,自然是要赔偿的,否则跟鱼肉乡里的恶霸没什么区别。我还有事,秦娘子过后再点数吧,有缺的少的,让你们村的那个姓吕的驴脚力告诉守城役就行。” 何六儿走了,好半天柴小桃才回过神来,摸了下脸,感觉有些发烫,难道,自己在山里猜的没错?何楠生一直是喜欢自己的,他头上时隐时现、时浓时淡的红云,实际上是因自己而起? 如果是真的,那他,岂不是喜欢自己很久很久了? 柴小桃脸腾得一下就红了,这件事,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与头晕目眩了? 柴小桃赶紧跑进了屋里,穿着鞋就上了炕,大被一扯,盖了满头满脸。 ------------ 第110章 讼哥儿与语哥儿的理想 语哥儿有些担心的对讼哥儿道:“二哥,咱娘咋了?咋连饭都没做就躺下了?是不是太累了?” 讼哥儿亦一脸担心道:“我看咱娘脸通红,别再是得风寒了。” 讼哥儿赶紧推门进来,一扯没扯动被子,被子下面的柴小桃,在里面本能的较了下力。 讼哥儿一急加大了力气,“刺啦”一声,本来就有些发糟的被单被他给扯了个口子。 柴小桃再也没心情“娇羞”,“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本能的拿起鸡毛掸子,怒气冲冲道:“讼哥儿,你要干啥?不是告诉你进门前要敲门吗?你是不是又不想吃晚饭了?” 讼哥儿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对语哥儿道:“娘这么生龙活虎的,应该没得风寒发烧。” 小桃一听,气登时就消了,两孩子这是关心自己,怕自己风寒发烧呢,自己哪是发烧,是发-骚还并不多。 柴小桃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自己都是有三个儿子的人了,哪有功夫想那么多的情啊爱啊的! 一定是原主天生的桃花体质做遂,又想红杏出墙了! 自己一定要坚定意志,恪守妇道,等待将军相公回家,看在自己尽恪守本份的面子上,扔给自己一纸和离书放生! 自己只做一个绝情绝爱、只想活命的工具人就好! 妖魔鬼怪全离开!何楠生!速退! 柴小桃立即绽放了笑脸:“讼哥儿、语哥儿,饿了吧?娘去做饭。” 柴小桃作势要下床,语哥儿一把拉住她,软糯可爱道:“娘,你太累了,我用烤炉烤了地瓜吃,给娘还留了一个最大的、最软的、最甜的!” 柴小桃忍不住刮了语哥儿鼻尖一下,夸赞道:“我的语哥儿好棒,还知道给娘留烤地瓜吃呢!” 讼哥儿撇撇嘴道:“娘,他不仅给你烤了地瓜,还给咱村的小月、嘎子、莲花......好几个人烤了地瓜,今天还挣了好多大钱呢!” 语哥儿把自己的大布包摘下来,“哗啦啦”倒出了一推铜板,果然好多铜板,估计三十文得有了。 语哥儿一脸荣耀道:“娘,这是我这几天挣的,我不仅帮丫头们烤地瓜,还帮淘小子烤麻雀、烤鱼!” 本来想等娘夸一句,没想到柴小桃先眯了眼,威胁的语气道:“语哥儿,你不会为了赚钱,把你哥给你写的字、我教你的算盘忘到脑后不学了吧?” 语哥儿冤屈的从布口袋里拿出算盘,懊恼道:“娘,你不能冤我,你看我,加减法可厉害了,加到五千零五十,再减回到零,一个数都不带错的,而且,有时候算账,我都不用打算盘,脑子里就直接蹦出数了。” 这么快就会脑算了? 柴小桃惊道:“真的?那你帮娘算一个五百六十七,加上二百九十四,再减少四百六十五,得多少?” 语哥儿沉吟着说道:“三百九十六。” 柴小桃又问了两道加减题目,竟然全都对了。 柴小桃立马道歉道:“是娘冤枉你了。我的语哥儿真厉害,能赚钱了,还不耽搁学习珠算,等娘忙完了,咱们学习乘法和除法。” 语哥儿傲娇的斜倪了一眼讼哥儿。 讼哥儿马上泼了一舀凉水似的说道:“你马上就挣不着钱了,我听嘎子和张良说,回去他们就准备在自家搭烤炉了。这两天天天来找你烤地瓜,就是来看咱家烤炉咋搭的。” 语哥儿的情绪立马低沉了,讼哥儿说的这件事,极有可能。 只低落了一会儿,语哥儿立马精神了,对讼哥儿道:“二哥,咱家烤 炉你出力最多,咱俩明天去挨家问问,谁家想搭烤炉,咱俩包活儿,收二十文钱的工钱,咋样?” 讼哥儿:“......” 柴小桃也没想到,讼哥儿的脑子转得这么快,钱虽然挣得不多,但是细水长流,这要是再大点儿岁数,可就不得了了。 讼哥儿有些不乐意,毕竟,语哥儿年纪小,他这个当哥的得出大力气,得抬黄泥、得搭泥灶、得......想想都累得慌,关键是还得走家串户的。 小桃笑道:“这样吧,我给你们出个章程。因为烤炉是娘发明的,搭烤炉赚的钱,六成交给娘,四成分红给你们两个。这四成,语哥儿是出主意和联系的人,占比四成。讼哥儿出力气,占比六成。所分的钱,你们自己支配,娘绝不干涉,如何?” 一听说自己能支配钱财了,讼哥儿果然来了兴致,抹了一把嘴角可疑的亮光,问道:“娘,我听春华说城里有卖十二生肖的糖人,我能买吗?” 柴小桃笃定点头。 “娘,我听春华说稻花香的点心可好吃了,我能买吗?” 柴小桃再次笃定点头。 讼哥儿沉吟不语,看样子正在盘算着搭多少烤炉挣多少钱呢。 小桃转向语哥儿,好奇问道:“语哥儿,你分了钱以后,想要买什么?” 语哥儿抿着唇道:“娘,我想用这些钱,变成更多的钱。” 柴小桃:“.......” 果然,每个人的理想不同,有的人,为了吃,有的人,为了-----钱生钱。 柴小桃决定好好劝一劝,不能让孩子把赚钱当做人生理想,还是要培养一下其他兴趣爱好,哪怕是吃。 柴小桃:“语哥儿,赚钱不是目的,赚钱后,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说,尝遍天下美食;阅尽天下美景......” 语哥儿似有所悟的点头道:“娘亲说的对,我长大了是应该多出去看看,” 小桃顿时老怀安慰,终于劝动这小子了,还没等感慨完,就听语哥儿接着说道:“我要去看看府城的人、京城的人都是怎么赚钱的......” 柴小桃:“......” 自家的这个小儿子,这是真实的“钻到钱眼儿里”去了,这样也好,自己只要扶正他的三观,不行将踏错,凭本事赚钱,成就一代名商也不错。 心情平复些的柴小桃,又重新回到院子里,把何六儿送来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好家伙,还真不少,比自己在山上采的东西都翻了倍,比如说长着木耳的腐木吧,自己当时只捡了尺长的一截,他倒好,四五尺长的来了四段,上面密匝匝的长着木耳。 柴小桃把所有东西都拿到了后院的暖房里,孜然等各种了一垄沟;木耳先摘下来晾上,香菇则栽在先前长着红碗草蘑的最下一层架子的腐土里。 一切就绪,柴小桃情不自禁的走到了栽种了金丝楠木的角落,小苗,已经抽出一芽,一方叶子已经舒展了。 把它种活了,何楠生就不会像上次一样那么失落吧? 柴小桃猛的甩了甩头,怎么又想起来何楠生了?不行,绝对不行。 柴小桃又逃也似的出了暖房,回了屋里,又用大被蒙了头了。 ------------ 第111章 美人钓周信 县衙。 刽手于说得兴致盎然,口吐莲花。 “秦娘子娘家在三里屯,父母健在。姐姐柴小梨才是秦沐的原配,也是三个孩子的亲娘。四年前回娘家帮种地的时候,毛驴发疯轧死了。秦沐逼着老丈人把小姨子柴小桃续弦过来。” “秦娘子本村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叫王丰。秦娘子不想当填房,秦沐逼的厉害,柴家不得不服软。秦娘子当时既恨娘家人,也恨秦沐,传言说成亲当天,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动了菜刀,村人有人传言,说秦沐没圆上房就当兵走了。” “秦娘子与凌家合伙做蚌珠生意,租下了八端河上游方向五里地河塘......” ... 说完基本情况了,刽手于偷眼看了眼何楠生,何楠生挑眉道:“说,坏的也说。” 刽手于咽了口唾沫,终于二度开口道:“村人说,秦娘子不孝顺,秦沐一死,为了八两抚恤银跟婆家闹分家,搅家不贤;” “听说,秦娘子刚和秦沐成亲那会儿,与三里屯的旧相好藕断丝连,相对哭泣来着;” “听说,秦娘子不守妇道,收了葛猎户的猎物却翻脸不认账;” “听说,秦娘子和柳里正关系不睦,是因为她勾引了小舅子崔刚,耽搁了崔刚正常说亲;” “听说,秦娘子勾三搭四,借印子钱给秀才当路费,最后却惨遭抛弃;” “听说,秦娘子攀上了凌老爷,所以才会合伙做生意;” 看着脸色越来越铁青的何楠生,刽手于有点儿胆战心惊道:“大人,这、这都是他们胡说的,他们还说、还说......” 何楠生压制了下怒气道:“还说什么?” 刽手于视死如归道:“他们还说秦娘子勾搭上了何山长,所以秦可言才会被允许在书院吃住。” 简直一派胡言,幸亏秦家的狗是母的,要不然说不定也要被人拉郎配了! 何楠生瞪着眼睛看着刽手于,吓得刽手于“扑通”一声跪倒:“大人饶命,小的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小的以后再不乱嚼舌根子了。” 何楠生皱紧了眉头问道:“就没传出点儿别的?” 刽手于忙不迭点头:“大人,小的把能打听出来的全都打听出来了,真的没传什么了。” 何楠生摆了摆手,刽手于如释重负的走了。 何楠生拿起了一面铜镜,仔细看着镜子里面俊朗威严的自己,自言自语道:“明明是本官与她交集最多,连何山长那老头儿都被传出谣言了,自己是不配拥有名字吗?” 房门轻叩一下,何十五按惯例直接推门进来了,恰好看见何楠生慌乱藏起铜镜的模样,不由惊讶,大人,竟然爱好打扮起来了? 何楠生尴尬的轻咳一声:“什么事?” 何十五把手里两个小册子递给了何楠生:“少爷,这是您让找的东西,库房档籍实在太乱了,重新整理了才找到这两份,一份是参军名录底籍,一份是北安关军营传给县衙的抚恤公告。” 何楠生接过两本册子,仔细看了看,参军名录没什么稀奇之处,这本抚恤公告却让何楠生直觉不对劲儿。 反反复复翻了五六遍,眼睛最后定格在了名单最后一个战亡名字上: 秦沐,江北郡临安县柳河村,年方二十一,服役北安关军需营,百户长,为敌所杀,恤银八两。 寥寥数句,再无其他。 见何楠生看着最后一页,迟迟不说话,何十五有些急了:“少爷,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何楠生指着秦沐那两列字道:“字体虽然出自一人之手,但字距、列距却明显相同,秦沐这两列,字数比其他阵亡战士要少,字与字之间还有些拥挤。” 何十五仔细看了眼那列字,若是少爷不说,没有人会关注这些细节,少爷说了,再回头看,确实存在这个问题,像是硬挤在印章和末尾之间似的。 何十五狐疑道:“大人,您是怀疑秦沐这列字是后填上去的?这也不奇怪吧,有可能是后发现秦沐的尸首,军中文书懒得重新写,硬填进去的。” 何楠生还是摇了摇头道:“你看,上面阵亡的人,全部出自先锋营、工兵营,出自军需营的,只有秦沐一人。一个军需官,基本在后方活动,怎么会死在胡人之手?就算胡人进入腹地偷袭了,为何只死他一人?” 何十五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两军对翼,军需营是最安全的,怎么会死呢? 何十五对何楠生道:“大人,下个月月末,边关的军需官会拿户部批文,到各县来调运军粮 ,我让何六儿去套套话?”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不用,如果文书真有问题,寻常的百户根本就不会知道内情。肯定涉及到北安关的大人物。” 不去套话?那就是放弃了!遇到问题却不纠缠于真相,少爷果然转性了!太好了! 何十五正激动得不行,却听何楠生道:“现在是十月末,各大督军应该在京城等户部军需批文,我马上飞鸽传书给周信,让他以历练为由找到北六关督军英长空,到北安关参军。周信是贵家子弟,英长空肯定会把他安排在活计轻巧、时间又自由的营盘,军需营是首选,刚好帮我查案。” 何十五:“......” 何十五十二分想吐槽,为了查秦沐,自家少爷这是打算把久居京城的表弟都舍出来了?简直赤果果的假公济私! 何十五憋了半天,只挤出了几个字:“周少爷是不会同意的。” 何楠生胸有成竹道:“他会同意的。” 何楠生拿起纸笔,沉吟片刻,这才下笔写道:北安关美人之美,迥乎江南,如烈酒,初尝辣口,而后回甘;性烈马,初骑桀骜,而后驰奔;若刀锋,初试利芒,而后坚贞。兄楠生诚邀信弟,央英长空,入北安大营参军历练,兄静候。 拿起信笺看了两遍,十二分满意,这才递给了何十五。 何十五好奇的看了一遍,不由得一挑大指,少爷,真会投其所好,美人钓周信,卑鄙得可以。 ------------ 第112章 知更雀活了 早晨,何楠生正准备上衙看卷宗,何十五进来了。 从背后拿出来一只草编的小笼子,放在了何楠生的桌案上。 里面两只小鸟,弱弱的叫着,有点可爱,又有点儿可怜。 是知更雀!何楠生欣喜的站了起来,后知后觉有些失态,肃着脸道:“竟然真让她孵出知更雀了,让她快进来,” 瞟见何十五了然的表情,何楠生讪然解释道:“让她进来、好、好领赏钱......” 何十五撇了撇嘴:“大人,秦娘子没来,是叫他们村那个叫李萍的厉害丫头捎过来的。” 何楠生顿时皱紧了眉头,不管怎么说,自己曾多次帮助于秦娘子,自己还是堂堂县太爷呢,你连面儿都不露,这也太敷衍了吧? 何楠生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何十五悄悄退了出去,他可不想被殃及了池鱼。 走出门,何十五从门旁拿起一根半个手臂长、小手臂粗的木头,有些啼笑皆非。 这是李萍来送知更雀时,特意送给他的谢礼。 感谢那次下山遇到狼时,何十五没把她抛弃、背她下山。 何十五把木头拿在手里,本能的摸索了下木头表面。 木头皮已经被剥掉,棱棱角角也磨去了,很是光滑圆润,摸着手感很不错。 李萍说,她爹李老头就有一根这样的木头,名叫鸡血藤,能驱邪避凶,用来打身上各处,可以通血活络,可舒服了。 何十五试着用木头打了下大腿,还别说,痛并舒服着,不错。 何十五不由得嘴角上扬。 . 柴小桃之所以没有亲自送知更雀,一方面,柴小桃确实在躲着何楠生,而另一方面,是柴小桃最近太忙了。 家里二茬种的大白菜、土豆和辣椒收成了。 李家仍旧帮柴小桃收成,与秦家兵分两路,李大放夫妇、钱月兰和李萍帮秦家收,李老爹带着李二放夫妇和两个大孙子在家里收。 讼哥儿则帮着赶牛车,两头跑着往回拉车。 为了节省时间,大家都在地里吃饭。 李家出劳力多,秦家出劳力少,柴小桃就主动承担起李秦两大家子人伙食,提前回家做好饭菜再送到地里。 为了省事,又让大家吃肉有劲儿干活,柴小桃做了肉夹饼,一道鸡蛋汤。 先到李家地,扔下了一盆饼、一盆肉和一盆汤,又奔了自家地里。 此时的李大放、钱月兰和李萍正在地头儿做暂时的休息。 远远看见柴小桃母子来了,钱月兰迎了上来,哈哈大笑道:“小桃,得回上你家来收地了,你是不知道,你家的地,明明是下等地,产量却比上等地还上等,村民们都眼红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李大放难得主动开口,憨直道:“我回家看了,我家种的土豆,那是爷爷辈的、爹爹辈的、孙子辈的,大中小啥样都有;不像你家的土豆,都是太爷爷辈的,长得个顶个的大。” 明明是老实人,一本正经的说话,但说出来的话,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柴小桃笑道:“大放哥,我明后天就开始腌菜了,想用我家的土豆太爷爷,换点儿你家的土豆小孙子,可以吗?” 调侃的话逗的李大放红了脸。 李大放媳妇忙给相公打圆场道:“秦娘子,明早我就收两大筐土豆崽儿给你送过去,长得跟牛眼珠似的,打完皮不剩下啥了,若是让你拿好土豆换,那是成心打我家人脸呢。” 刚开始,李大放媳妇和李二媳妇,对李家无条件帮柴小桃收地,也是颇有微词。 毕竟,得了柴小桃恩情的,是李家三房钱月兰和李萍,并不是大房和二房,李大放和李二放却被绑着一起给秦家扛活。 感情都是相互的。 随着柴小桃帮李家养鸡下双黄蛋,李大郎订亲、柴小桃大手笔送绸子,李三放上蚌场挣工钱等等,李家全家人像商量好似的,对柴小桃是个顶个的好。 . 终于收完了,看着满院子的白菜、土豆,柴小桃却犯起了愁。 麦子收完后,柴小桃只想着什么庄稼生长期短,种下后会在霜冻前收成,最后才选定的土豆和白菜,园子里种了辣椒。 让她始料未及了是,比预想的收成高出了三成。 愁着愁着,柴小桃豁然开朗,对哦,自己可以像腌小土豆一样,把白菜也腌制起来,酸菜炖肉、炖血肠,那可是东北名菜。 其他的可以囤到菜窖里,可以拌到料里喂鸡、喂兔子。 腌菜,最重要的是盐。 . 待收成完了,柴小桃又马不停蹄的奔了县城。 一进城,就发现人流都往一个方向涌动,个个喜气洋洋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一样。 柴小桃拉住了一个小货郎:“发生啥事了?” 小货郎一脸兴奋道:“凌家酒楼今天开业,和临安酒楼拼低价,已经降到打对折了,赶紧瞧热闹去!” 原来,凌夫人还是做了妥协,听从凌老爷的话,出银子让他开酒楼了。 柴小桃不由得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男人是天,男人养小三、小四、小五、小十八都天经地义,女人稍有不满就是大逆不道,被宠、被卖、被休,完全凭男人的心情,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对于自己的命运,柴小桃也是很头疼。 她穿书,却没有上帝视角,只知道个简介和半册书,可惜,现在的走向,连那半册书也用不上了,与自己交集最多的何楠生,在原著中连个打酱油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自己的命运,柴小桃只知道因为原主太坏,惹得三个儿子联合把她卖给了老鳏夫,几年后丈夫回来了,娶了将军的女儿,对原主柴小桃各种侮辱各种打脸,俨然一部虐渣大爽剧。 如果,自己不是被虐的那个,一定很爽。 希望将来秦沐回来,看在她恪守本份、养育三个儿子的份上,别娶什么将军的女儿气自己,如果要娶也行,给自己一纸休书,自己一定乖乖让位。 柴小桃可不想凑这个热闹,直奔盐铁司。 卖盐的小吏是熟面孔,那个叫孙三的。 柴小桃试探着小心问道:“差爷,我想、想买十斤盐,可以吗?” 孙三抬头一看,是秦娘子。 孙三很是诧异,前些日子,秦娘子不是刚刚买过盐吗?这秦家人,是属燕别故咋的,天天泡盐缸里? (注:蝙蝠,东北俗称燕别故。民间传说,老鼠偷吃了盐后变成了蝙蝠,这才有了吃盐的典故。) 孙三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无比热情:“秦娘子,有是有的,只是得备案,怕有人倒卖盐。你说吧,买这么多盐想做什么?说得越细越好,我记录一下。” 柴小桃松了口气,自己都是用来自家吃,自然不怕记录。 柴小桃沉吟说道:“腌四大缸酸菜,得三斤盐;做六颗辣白菜和六个大萝卜,得一斤盐;腌两坛咸土豆,得一斤盐;做六坛豆豉辣椒酱,得二斤盐;腌二百咸鸡蛋,得二斤盐;给我儿子做些肉干带到学校,得半斤盐;剩下半斤,我想做些牙粉,漱口用。” 孙三转了转眼珠,指着旁边的凳子道:“秦娘子,你等一下,我去报备,马上就回来。” 柴小桃不疑有他,坐下来等孙三回来。 ------------ 第113章 如此验明正身 孙三急匆匆奔了衙门县令科房,轻叩了下房门。 何楠生清冷道:“进。” 孙三忐忑不安道:“大、大人,小、小人有事回禀。” 何楠生抬头,见是一个小小的盐铁吏,心时不由得有些不高兴了。 小小的盐铁吏,上面还是盐铁丞,越级找县令,实属不该,不会是来小报告吧? 何楠生清冷道:“说。” 孙三:“大人,有人要一次性买十斤盐,小的觉得得向大人报备一下。” 何楠生挑眉道:“卖盐的事儿,向你们盐铁司丞报备就好了,不必越级向本官禀报。” 孙三:“小的、小的是觉得这个秦娘子,上次已经买了不少盐了,这次又买了十斤盐,一时着急就忘了规矩,小的这就向胡丞汇报,万不不敢再越级了。” 孙三作揖要告退,何楠生眼睛一亮,尴尬的叫住了他,讷讷道:“民以食为天,吃盐是大事, 事急从权,盐铁丞若是忙,越级报给本官也、也不无不可,秦娘子这次买这么盐做什么,你细细盘问了吗?” 孙三狗腿的把记录的册子递上来。 何楠生一一看过,不由得腹诽,这个柴小桃,当盐不花钱来的吗? 腌白菜?腌萝卜?腌土豆?腌鸡蛋? 白菜、萝卜和土豆刚值几个钱,盐多金贵啊? 还有这个什么豆豉辣椒酱?这是什么东西? 还、还有,牙粉?她倒是挺懂富贵人家的东西,只是,她自己会做吗? 何楠生沉吟道:“这些东西可以做出来吗?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吧?” 孙三立马接茬儿道:“小的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小的打算让秦娘子做完这些东西以后,每样都拿过来一些,以验明正身,又恐有人说小的吃拿卡要,一时还没拿定主意,请大人定夺。” 何楠生故做深沉道:“好,你想得挺周到的,这样可行。你大名叫什么?” 孙三心里乐开了花,一揖到底:“回大人,小的大名叫孙可新,因为家中行三,大家平时叫小的孙三。” 何楠生满意道:“好,表现不错,你先下去吧。” 何楠生回头逗弄着草笼里的两只知更雀,不知不觉中,眉眼唇边尽是笑意。 孙三乐颠颠的下去了,对于他一个末等小差,能被大人记住大名,就是万分荣幸了。 如果再幸运一点儿,说不定会被大人重用呢,大人是外来的,需要他这种地头熟的人。 回到了盐铁司,孙三对柴小桃解释道:“让秦娘子久等了,我已经向盐铁丞报备好了,只是大人有所疑虑,毕竟秦娘子说的这些吃食,我们都没吃过,用盐多少不得而知。希望秦娘子腌好以后,每样吃食拿回来一些样品,以验明正身。” 验明正身?柴小桃不由得暗自吐槽,腌菜怎么还和处决犯人似的,还要验一验真身? 官字两张口,浑身都是理,你怎么说怎么是吧。 柴小桃:“官爷,这些吃食都差不多一个月后腌制好,到时候给你第一时间送来,可好?” 孙三笑容可掬道:“自然可以。我们盐铁丞一向公正严名,不贪百姓一针一线,所以,秦娘子给送吃食验明正身的亏空,我会从盐上找回来。” 柴小桃:“......” 孙三开始称盐,同样是二两一个包装,一丝不苟,最后又多给了两包,也就是四两盐作为补偿。 这种服务!这种理念!连柴小桃都要挑大指称赞了。 柴小桃走了,另一个盐铁吏不解的问道:“三哥,我刚才忍住没问你,咱啥时候买盐需要报备了,不都是咱自己说的算吗?就算是禀告,你跟咱盐铁丞禀告就行了,你咋进衙门的科房里去了?” 孙三没有做答,只是笑道:“听哥的,以后秦娘子来了,态度好点儿,准没错。” 说了跟没说一样,盐铁吏翻了记白眼儿。 . 出了盐铁司,柴小桃去了一家陶缸坊,订作了四口大缸,十二个坛子准备腌酸菜和咸土豆和鸡蛋,交了订钱,后日直接送到家里; 去了粮行,买了一百斤黄豆准备用来做豆豉辣椒酱; 买了二百斤糠面准备冬天给家里的畜禽们拌食的时候用。 回到家,柴小桃把白菜先削了削外叶,摆成排晾一晾,等后天大缸和坛子送过来,便可以腌菜了。 看着时间还早,又把黄豆烀熟了,晾在了簸箕里,等几天后长出绿毛了,就可以着手做猪肉香菇豆豉辣椒酱了。 见柴小桃忙里忙外不着消停,王婆子搭着墙头叫喊道:“秦娘子,你咋买这么多口缸和坛子?” 柴小桃笑道:“婶子,我准备腌秋菜,腌好了请你尝尝鲜。” 王婆子爽快的答应了,又有些遗憾道:“可惜,不知道我能不能住到那时候了。” 小桃狐疑道:“婶子,你咋了,要搬走吗?” 王婆子点头,满面愁容:“嗯,俺儿子在城里看房子了,要二百两银子,手头有点儿紧,想把村里房子卖了倒倒短儿,正找买主呢,一时间,哪那么容易碰的。” 原来柴小桃就听说王婆子可能卖房子,但当时自己手里没有余钱,言哥儿又上学,前几天凌夫人买灵芝给了自己五百两银子呢,买下王婆子家的青石房子,院子大了不说,总比小土坯房好得多。 柴小桃不好立马说自己买,免得对方为难,辗转问道:“婶子,你打算卖多少钱啊,我帮你打听打听买主。” 王婆子沉吟道:“我和你叔儿商量过了,家里的家具农俱、包括锅碗瓢盘啥都不拿了, 想要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柴小桃吓了一跳,普通青石房子二十二三两就买下了,这三十两听着确实小贵了,难怪这么长时间还没卖出去。 王婆子有些抱屈道:“昨天老崔家还向我打听价来着,想先按下来给崔刚成亲用。一听我说这价钱,立马挑三捡四,我看他就是诚心想压价。房价听着挺高,可它值啊。” 为了证明自己家的房子“值”三十两,王婆子干脆把柴小桃从墙这头,如拔萝卜似的往她家院里薅。 ------------ 第114章 买房子 小桃只好就着劲儿跳过了院墙,进了王家的院子。 这是柴小桃第一次来到王家呢, 以前只看过外观,自己家的小土房,被左右邻居夹成夹心饼干,看着就难受。 进屋后才发现,王家一个小小的农家房子,竟然有一间客厅。 客厅里摆着张长条方桌,正位和东西两侧各摆着两张太师椅,即可以用来吃饭,也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正对大门门口的墙壁上,摆着一副画,画的内容就显得有些俗气了,是一张财神爷。 左手边一道门,是连通的两间卧房。 右手边一道门,和左边对称,同样是连通的两间卧房。 总共四间屋子,虽然现在只住着爷孙三口人,但却五脏俱全,床、衣橱、妆台都完备,其中一个房间还种了一盆草,小桃就近一闻,竟然是薄荷,真是意外之喜。 王婆子指着家俱,忿忿不平道:“秦娘子,你瞅瞅这些家俱,全都是酸枝木的,前年刚换的,就我大孙儿那屋用着费点儿,用刀划了条口子,其他屋的用得可节省了,跟新的一样。还有这个,” 王婆子拉着小桃进了院里,走到院子左前方,打开地面的一道铁盖子,露出一个地窖。 地窖口,一架盘旋木梯,直通窖里三四米深,里面意外的很是干爽,四周摆着成格的木架子,上面摆着米粮和各种坛子。 王婆子又喋喋不休道:“这是我家菜窖,在咱柳河村,那是一等一的好,谁家也比不上。” 说完,又指着三面的高大青石墙:“再看我家院墙,除了咱两家中间的墙,全都是青石高墙,院子严实着呢......” 是挺严实。 柴小桃有些忍俊不止,这明显看出来,老王婆子修墙时对自己家有多么大的怨气,宁可两家中间继续用土墙,就是不花钱修青砖墙。 在看到王家的客厅时,柴小桃就已经决定买下这间房子了,拎包住,而且,保养得不错,省去自己不少力气,最关键的是,和自己的老房子相邻,拆掉两家中间的土墙,两家就并为一家了。 土房子可以继续留着,冬天可以当暖棚养刚下生的小鸡崽、兔崽或育育秧苗啥的,可以一屋多用。 柴小桃笑道:“婶子,这房子,我买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王婆子以为柴小桃像崔刚一样往下压价,叹了口气道:“小桃,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你说吧,多少钱想买?你说多少是多滗 ,我保证不回价。” 柴小桃忙摆手道:“婶子,我不是讲价的意思,我是想说,你屋里那盆薄荷能不能当添头给我留下?我正琢磨着给言哥儿做牙粉呢,刚好用得上。” 王婆子狐疑的反问了句:“薄荷是啥?” 豁然想起孙子那屋的那盆草,恍然道:“秦娘子,你说的是那盆银丹草吧?那是我侄子给拿的,说是用来漱口清口气,我们全家都嚼不惯那味道,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不打算带走的。若是一棵不够,我可以再管我侄子再要几棵。” “婶子,先不急,我掰两个杈看看能不能栽活,如果没养活我再管你要,房子的事儿,就这么定下吧,你和叔儿好好商量商量。” 王婆子没想到柴小桃这么爽快,直接就下决定了。 哪像老崔家,属老驴拉磨的,磨得人骨头不疼肉疼,买就买,不买就不买,就是不给个痛快话。 柴小桃这一买,变相的帮王婆子出了口恶气。 王婆子心情舒畅道:“还商量啥啊?我明天就给俺儿子捎信儿,不通过里正,直接在县衙过户落籍。” 柴小桃明白,王婆子是怕她没把房子卖给崔刚,柳里正不乐意,干脆绕开了柳里正。 小桃倒是无所谓,反正自己把什么柳里正、崔刚的都得罪光了,不在乎多那么一次两次。 买房子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柴小桃想起了五石散的事,心存疑窦道:“婶子,我在秦沐坟前晕倒后就忘了挺多事,你能跟我说说我家的事儿吗?比如说,秦沐,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好?吃没吃什么药?” 王婆子沉吟半天摇了摇头:“秦沐的身子骨,跟老牛似的壮,除了得了爱贪便宜的病,别的病啥也没有。倒是你姐,过世之前好像身子骨不大好,夏天各家都开着窗户,我老远总听见她咳嗽声儿。白天见她干活也吃不上劲儿,问她咋啦也不说。没两天秦沐就带着你姐回娘家,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帮娘家下地干活,毛驴发疯给轧死了。” 咳嗽、吃不上劲儿,这不是五石粉的症状,五石粉应该不是给柴小梨用的,难道是秦沐自己用的?他实际上是个瘾-君子? “婶子,我姐既然病了,为啥还回娘家干活啊?柴家这么狠心吗?秦沐就没给我姐请个郎中看看?” “你姐和村里人都不怎么说话,我也不知道详情。只知道,你姐没的时候,秦沐挺伤心的,一个大老爷们天天抹眼泪儿,后来更是天天找你爹讨说法,让柴家还他媳妇,没几天,你就嫁过来了。” 本以为王婆子和自己是邻居,知道得能多一些,结果,打听的消息还是有限,看来,等有时间的时候,自己得回“娘家”一趟了。 王婆子却意犹未近,压低了声音道:“小桃,你今年刚二十一岁,就没想过让你娘家和婆家商量商量,让你再往前走一步?” “往前走一步?” 柴小桃问完才后知后觉,王婆子的意思,是问自己年纪轻轻的有没有没改嫁的意思。 “婶子,我现在一门心思把三个孩子拉扯大,等他们三个都成亲生子了,我就一个人,背着包袱浪迹天涯,天为被,地为床,流浪走四方!” 王婆子“噗嗤”一声乐了:“你这小娘子,咋跟那些文人似的拽上了,一个人走四方?就你这小模样,没等走出咱临安县就得被人牙子拐了。” 柴小桃不以为然道:“婶子,我一个妇人,还当是黄花大闺女呢?人牙子也太不开眼了吧?” 王婆子的脸立即严肃起来,叮嘱道:“小桃,你别拿婶子的话不当回事,最近不太平,附近丢了五个年轻妇人,四个寡妇、一个是寡妇改嫁的,名声都有不大好。人没了,大家以为跟人私奔了。直到第五个失踪那个,家人在草苛里发现了银簪子,家人这才怀疑是被人牙子拐了。” 王婆子说完,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好像是说柴小桃和她们一样名声有污点。 柴小桃却明白王婆子的真实意思,自己天生的招黑体质,只要是个男的都能扯出儿点儿“绯闻”来。 如果失踪了,被怀疑与男人私奔的可能性极大。 “婶子,我现在心里眼里只有仨孩子,绝不会与男人私奔,除非被人拐走了。” 王婆子用力拍了柴小桃后背三下,“呸呸呸”连吐了三口吐沫星子,气道:“别乱说话!什么拐走不拐走的!” 柴小桃憨直的笑了笑:“婶子,我就这么一说,等买下你家房子,就把土墙都换成高大青石墙,别说小蟊贼,就是黄大仙也进不来,出门就带着“熊大”,不咬人也能吓唬人。” 王婆子深以为然的点头,别看“熊大”胆子小,可叫声大啊,个头儿也壮,不咬人也能吓人一跳,人牙子见了,远远的就都避开了。 ------------ 第115章 李萍的亲事 柴小桃回了家,把要买隔壁房子事告诉了小哥俩,两个儿子都吃了一惊,随即开心的不得自抑,开始研究谁住在哪间屋子了。 柴小桃笑道:“好了好了,住哪间屋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商量。语哥儿,你和讼哥儿先丈量下咱家土墙的长度,明天坐吕叔儿的驴车去青砖窖,买砖雇匠人,都垒成砖墙。” 语哥儿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问道:“娘,那咱家和贺家的借比墙呢?他家是不是也应该出一半的青砖?” (备注:借比墙,邻居之间共用的一道墙,因为秦沐的关系,贺王两家盖房子的时候,与秦家不挨着的墙全都换成了青石墙,中间墙却都是土墙,不想让秦家借光的意思) 柴小桃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语哥儿,因为一道墙、半尺地,咱家和王家多年断交,重新交往以后,你是不是发现,王家人也挺好的?” 语哥儿小脸沉思着,觉得娘说的很有道理,重新交往以后,王奶奶每次见到他都笑得跟花儿一样;王爷爷还帮要了皂角;就连八岁的王良见了他,还想塞给他糖吃呢。 这和过去那种守死门子自己过日子完全不同。 语哥儿终于想通了:“娘,这是不是你教我们的‘将军额前跑下马,宰相肚下能撑船’?” 柴小桃很是欣慰,自己教过的东西,语哥儿都记得。 柴小桃之所以总是教育三个儿子放宽胸怀,不是她有多圣母,而是为自己铺路,在原著中,秦家的儿子可是表面看着无害,实则是最记仇的,甚至睚眦必报,自己就是受害人之一。 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的憧憬未来呢,院门吱呀一声,钱月兰和李萍一起进了院,推门进了屋。 李萍脸色惨白惨白的,钱月兰则面色铁青。 小桃忙让俩人坐下,关注道:“你俩、这是出啥事了?” 李萍气得眼圈一红,干脆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钱月兰气得咬牙切齿:“还不是那个王栓柱!跟萍儿明明订亲订得好好的,非要和寡妇搅和到一块儿,退了亲。活该他遭报应,寡妇前些天又跟别人私奔了,给他留下个怀抱的奶娃娃,他没办法,反倒回来要娶萍儿,让萍儿进门就当继母,当咱是冤种欺负呢!” 柴小桃想起了王婆子说的五个女人失踪、其中四个是寡妇、一个是改嫁的寡妇的事儿,不用问,王栓柱的媳妇,就是那个寡妇改嫁过来的了,竟然也失踪了。 柴小桃狐疑道:“不是说不一定是私奔,也有可能是人牙子拐走的吗?王栓柱最先做的事情,不应该是四处寻人吗?怎么这么急着另娶萍儿呢?” 钱月兰气道:“刘翠玲多厉害个人啊!没成亲就勾引王栓柱,逼王栓柱退亲娶她,改嫁了前婆家都不敢阻拦,成亲后管王栓柱跟管儿子似的狠,如果不是刘翠玲娘家厉害,说不定王栓柱自己就想把她给卖了!着急娶萍儿,分明是想找个免费的奶娘子、帮他哄儿子!” 钱月兰性子直,说话难听,但确实是这个道理,听得李萍心里更没缝儿了,气得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转,气恼道:“他想娶,我还不想嫁呢,明天我就去庵堂当姑子去!” 钱月兰气得打了李萍后背一下:“是他当初对不起咱,正经八经退过亲的,咱又没错,凭啥咱去当姑子,要去也得是王栓柱当和尚去!” 柴小桃狐疑:“王栓柱的岳家不是挺厉害的吗?咋会眼睁睁看着王栓柱另娶他人呢?” 钱月兰忿然道:“拦着啥啊?所以迹象都表明刘翠玲是跟人私奔的,娘家在本村都快被戳破脊梁骨了,哪敢再给不检点的闺女出头?” 柴小桃不明所以的看着钱月兰和李萍,不明白这两人咋跑到自己家来了,需要自己帮什么? 钱月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气糊涂了,自己嘴就跟倒豆似的说个没完没了,还没跟柴小桃说明白来意呢。 钱月兰不好意思道:“小桃,王家来了不少人,就坐在我家大门外的村路上。我家直接跟他动手吧,王家却没骂人没打人;不动手吧,看见老王家人堵门心又堵得慌。我爹说现在天冷,王家堵上一天半天就挺不住回家了,用不着动手,让萍儿别露面就成。我娘念我身子骨刚好,让我陪着萍儿出来找宿了,第一个就想到你家了。行不?” 没等小桃答话呢,讼哥儿插嘴道:“打架?我去帮忙吧?” 钱月兰吓得赶紧摆手:“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去!王家若是真厉害,也不会让那寡妇得了势,不过是纸糊的老虎虚张声势罢了。本来只动嘴吵吵的事儿,你这一去,不断胳膊断腿都收不了场。” 别人家的事儿,没有求助自己,不好太深掺合,尽自己心意就好。 柴小桃瞪了一眼讼哥儿,成功让讼哥儿闭了嘴。 小桃关切的问钱月兰道:“你俩来我家住,住多少天都成。只是,大放哥家的三郎、四郎,你家的春华和夏华怎么没一起来呢?他们年纪还小,别呆在家里了。” 钱月兰给了小桃一个放心的眼神道:“我把她们都托付出去了,和他们一起的都是平时一起玩的小娃子,凑在一起可乐坏了。只有我和萍儿两个女人,到人家去住,实在不方便......” 两个女人,到有男主人的家里借宿确实不方便。 柴小桃豪气干云道:“跟我客气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养你们了!” 钱月兰看着柴小桃豪迈的样子,“噗嗤”一声乐了:“小桃,你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了我家的那些猪和鸡,被你养了段时间,不仅养得膘肥体壮的,还能下双黄蛋......” 听了这话,连李萍都忘记了忧愁,一脸嫌弃的瞪着自家三嫂,能把人和畜禽放在一起比较的,这世上恐怕只有自家这个直肠子三嫂了。 柴小桃哈哈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做饭,把你养得膘肥体壮,和那些老母鸡下双黄蛋一样,怀孕也怀个双胞胎......” 一向嘴大舌长的钱月兰,竟然被柴小桃给怼没动静了,眨巴眨巴眼睛,尴尬里又透着一丝祈盼,没能给丈夫生个大胖小子,可是她现在、乃至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了。 柴小桃去做了饭,除了做了道肉炒蘑菇,还炒了盘荷包蛋,特意夹了一个放在钱月兰碗里,俏皮的眨了眨右眼,啧啧道:“快吃,整颗的双黄蛋,顿顿有......” 李萍终于见了笑模样,调侃的看着难得吃鳖的三嫂。 钱月兰外强中干的瞪着柴小桃和李萍,越瞪越是底气不足。 吃罢了饭,讼哥儿去了蚌场换李三放回来,家里这么大的事,他留在家里也好有个照应。 ------------ 第116章 王家人欺上门 俗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王栓柱娶了个滚刀肉似的媳妇刘翠玲,久而久之,也学了个十成十的不要脸功力。 虽然从定亲到退亲,他与李萍只见过三四次,但他笃定李萍对他情根深种,要不然当初退亲的时候,李萍也不至于寻死觅活、哭天抢地的那么伤心。 王栓柱认定,只要让他见到李萍,凭他三寸不烂之舌和过去的情份,两人一定能破镜重圆! 王家人轮翻堵在李家门口整整一天一夜,就是为了见李萍。 而李家人呢,该吃吃该喝喝,硬是不给王家见李萍的机会,心里想着,现在眼看着到冬月了,挨冻的是他王家人又不是李家人,过两天怎么着也得走了。 . 第二天一大早,语哥儿就坐车去了砖窖买砖,雇了六个砖瓦匠砌墙。 王婆子家一家三口也开始归置好东西,下午的时候,城里的儿子就派了马车来帮老两口搬家。 村子就这么大,消息传的快,柴小桃买了王婆子家房子消息,很快就传进了柳氏的耳朵里,鼻子差点气歪了。 弟弟崔刚最近没少挣钱,正琢磨着买处房子成家立业,赶上王家着急用钱,想捡个漏,占个大便宜。 没想到半路蹦出个柴小桃,把到手的房子给撬走了,她怎能不气? 偏人家王家和秦家,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又绕过了里正,到衙门直接过了官籍,她干生气也没办法。 柳氏气鼓鼓的走向秦家,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脑海里浮现出了讼哥儿手拿二齿钩的模样,觉得与这种愣头青讲理,自己有些吃亏,于是又憋出内伤似的往回走。 走着走着,与三个生面孔的男人、一个少年走了个对头碰。 少年的怀里,抱着个两岁来的孩子。 一个汉子对少年道:“二柱,一会儿你劝劝你哥,这世上,两条脚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不有的是?为啥可李萍这一棵歪脖树吊死呢?老李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嫁,咱天天堵也没头儿啊!非冻出病来不可。” 王二柱叹了口气道:“我哥不想再娶寡妇了,娶黄花大闺女又太费银子。如果是李萍,知根知底不说,心眼儿又不坏,不能给孩子气受,原来就下过聘礼,如果成了,这次连聘礼钱都省下了。” 怀里抱着的孩子,不知是饿了,还是冻的,扁扁嘴要哭起来,二柱子不耐烦的皱紧了眉头。 这侄子,实在太闹挺了,一会儿饿,一会儿渴,一会儿又撒尿......李萍赶紧嫁过来吧,好把这个累赘接过去,再多几天自己就要烦死了。 是王家人。 王家和李家闹开的事,全村都知道了。 柳氏自然也不例外,眼珠子一转,装做诧异道:“你们着急找李萍啊?没去老秦家看看吗?” 几个汉子听了眼色顿时亮了起来。 王二柱赶紧问道:“老秦家在哪?” 柳氏状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转身就走了。 看着怀里的累赘侄子,王二柱咬牙切齿道:“走,直接堵到老秦家去!” . 柴小桃家砌墙的话计并不多,六个匠人干了大半天就完事了。 柴小桃给匠人们结算了工钱,回手关了院门。 新房子倒出来了,钱月兰和李萍正在帮自己收拾新房子呢,柴小桃迈步走向新屋子,准备加入到收拾屋子行列。 还没等走到新房子门口呢,就听见门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柴小桃忙跑过去,远远的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快开门,李家出人命了!” 柴小桃一听急了,赶紧打开了院门。 门刚开,就闯进来四个男人,其中一个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的脸冻得铁青。 柴小桃错愕道:“你们是什么人?” 问完以后发现自己太愚蠢了,还能是谁?自然是王家人了!这王家人怎么找到自己家来了? 柴小桃忙叫了声“熊大”! 一条大狗窜了出来,吓得四个男人不约而同的退后了好几步。 听到动静的钱月兰和李萍、语哥儿也跑了出来。 其他人李萍并不熟悉,但王栓柱的弟弟李萍是见过的,肺子登时就快气炸了:“王二柱!我和你哥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再纠缠下去,别怪我们老李家动手打人了!” 王二柱倒是态度不错:“大嫂,你和我哥当年是硬被拆散的鸳鸯,老天爷给了你们重新在一起的机会,你不能违背天意......” 李萍气得脸色发白,可是嘴笨,还不上嘴。 钱月兰可是个直筒子嘴快的,如老母鸡护崽子似的,把李萍扯到自己身后,呵呵冷笑:“天意?不错,就是天意!你哥停亲另娶,现在倒好,娘们跟人私奔了!真是马白脸儿养儿,一报还一报!好!实在是好!” (马白脸儿:传说中的一种鸟,母鸟养大子鸟后,会被子鸟吃掉,形容报应。) 王二柱气恼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如果没有我哥娶李萍,她能嫁出去吗?只能去庵堂当姑子!” 李萍气得从嫂子身后又出来了,抹了把眼泪,坚定不移道:“我就是一辈子当姑子,也不进你们王家当奴才!” 王二柱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发现“熊大”虽然叫得欢,却是不敢上口咬人,王二柱心里这下有底了,伸手就去扯李萍的袖口,小桃忙扯着李萍往后退。 王二柱步步紧逼,放缓语气道:“嫂子,附近十里八村都知道你和我哥的事儿,你另嫁他人也难,不如和我哥破镜重圆,你知道的,我哥当初不愿意退亲,是刘翠玲讹上的我哥,现在她走了,也是天意......” 柴小桃瞬间明白了,王家围在李家的门外,不骂人,不打人,不挑起事端,看着僵持不下,实则是在二次败坏李萍的名声,让李萍只能非王家不嫁。 心肠,实在太黑,若是把李萍带走了,说不定做出什么更恶心的事情来。 小桃气得抄起了烧火棍,照着几个男人没头没脸的砸过来,希望把他们轰出院门去。 哪成想这王二柱心比狼还狠,把怀里的孩子挡在前头,柴小桃投鼠忌器,烧火棍的威力大打折扣。 眼看着三个女人一个孩子,阵线越来越往后移,王二柱等人越来越往前,语哥儿怕娘亲吃亏,迈着两个小短腿就往院外跑送信儿,没想到王二柱一个扫蹚腿给拌倒了。 小桃一见,顿时红了眼珠子,提着烧火棍,疯也似的往四个男人腿上扫,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了。 钱月兰和李萍一见,哪能让小桃自己吃亏,也都来了狠劲,进了伙房,一个抄起柴刀,一个抄起菜刀,疯也似的冲了过来。 明明占上风的四个男人竟然就这样怂了,一直退到了院外。 小桃心有余悸的把门拴上,心里咣咣的跳,很是后怕。 ------------ 第117章 何十五出手 柴小桃扶起被绊倒的语哥儿,撸起裤管,膝盖磕破了,小家伙愣是忍着没哭。 可能是刚刚的小胜利让李萍明白了息事宁人不是好办法,一脸坚毅道:“王家人看着一杠子打不出个屁来,却是蔫坏的种儿!我现在就去找王栓柱当面说清楚!如果他执意还要耍臭无赖,我们李家只好动硬的,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如果吃官司我去擎着!” 李萍拿着菜刀就奔向院门,钱月兰不堪示弱,也拎着柴刀紧随其后,这是要拼命的架势了。 不用想也知道,她俩一回去,李家的男人也不可能忍着了,一定与王家来场恶斗,但愿王家人都和王二柱一样,都是怂的,一吓唬就离开。 两人刚开门,发现何十五站在门前,一只手抬起,显然是要敲门,另一只手上则拎着一只鸟笼,鸟笼里的两只知更雀蔫头耷脑的,很不精神。 看见李萍姑嫂二人一脸苦大愁深的模样,何十五诧异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李萍顿时红了眼眶道:“何十五,虽然你是县太爷的人,但求你看在我们一起上过山、遇过狼的情份,求你高抬贵手,权当没看见我,等我解决了姓王的,再来抓我。” 何十五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李萍要找人拼命,还是动刀的那种。 何十五一把抢过菜刀,沉着脸道:“怎么回事?” 李萍抿着嘴不吭气。 钱月兰则如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李萍和王栓柱定亲、退亲、再到现在逼亲,说得条理分明。 何十五把鸟笼递给李萍道:“这两只知更雀,大人很是珍惜,昨天开始就不吃食了,你和秦娘子研究研究怎么回事。你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没等李萍答应,何十五已经把院门一关,直接把李萍等人关在了院内,独自走了。 李萍不放心想要跟过去,柴小桃把李萍给扯了回来:“萍儿,别看何十五年纪小,但脑子灵,会算计,功夫好,又算是差门中人, 经历的阵仗多着呢,咱在家等好消息就成了。” 小桃打开鸟笼子,把鸟儿抓出来一只,按了按小膆子,硬梆梆的,感觉好像积食了。 小桃舀了些水,让两只鸟喝了不少,然后打开一个暖棚,把两只鸟散放了进去,让它们在暖棚里自由的飞来飞去,好好的消化消化食儿。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何十五就回来了,李萍紧张的上看下看,发现何十五连头发丝都没乱一下,狐疑道:“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何十五从背后掏出那根鸡藤木,调侃道:“自然是用你送我的鸡藤木解决的,这东西,打在身上舒筋活血,这样算下来,他们应该感激我的。” 钱月兰狐疑的看着何十五手里的鸡藤木,诧异道:“萍儿,这不是咱爹的那根鸡藤木吗?用了十多年了,爹以为丢了呢,怎么是你送人了啊......” 何十五:“......” 李萍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尴尬道:“人家十五对我有救命之恩,送东西自然送咱家拿得出手的东西......” 钱月兰哭笑不得,小姑子这是慷公爹之慨,当了“家贼”了! 李萍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何十五随身带着,还到李家门前招摇过市,这下子,李父肯定知道了! 李萍尴尬道:“嫂子,咱快回去看看吧,别把王家的人打坏了!” 李萍仓皇逃跑,钱月兰只好跟上了。 回到李家门外,发现王家人都走光了,地上有无数打斗过的痕迹与血迹。 李萍一把扯住收拾残局的大侄子李大郎,狐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大郎两眼冒光的反拉住了李萍,脸色兴奋道:“小姑,你咋把何大人的小厮给请来的?好家伙,到了咱家,二话不说,上来就把王家人一顿胖揍,连女人都没放过,十五六口人,被他打得跪地求饶都不行,尤其是王栓柱,腿都被打折了,吓得尿了裤子,可真解气。” 李大郎除了兴奋,还有些心有余悸,这何十五,下手也太黑了,打人跟玩似的轻松,好招人稀罕。 李萍讪然道:“他、他就是看在小桃的面儿帮咱的......” 李大郎又压低了声音道:“小姑,我看他打人用的是我爷的那根鸡血藤木,你还是想好怎么跟我爷说吧,陪在身边十多年的老物件了,盘得没有一点儿刺手的地方,你倒好,说送人就送人,还偷偷的拿走,爹正在屋里生闷气呢......” 李萍忐忑不安的进了屋,李父的脸,拉得跟驴脸一样长。 李萍抠着手指头,主动交待道:“爹,上、上次我其实是陪小桃上、上了山,遇到了雪狼,是、是何十五救的我,我想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又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就把您的鸡血藤木送他了,我、我再给您砍一段鸡血藤,咱从头再用......” 李父狠拍了下炕沿气道:“人家何小哥儿对你有救命之恩,刚才又对咱家有援助之情,还恩情自然是应该的,但送什么不好?哪有送根木头当谢礼的?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李萍立马反驳道:“爹,鸡血藤木是辟邪祈祷平安的,十五总打架,送他不是刚刚好吗?你也看到了,十五可喜欢了,随手掖在腰带上,能辟邪,能打人,多好的礼物。” 李父脸色都青了,气道:“就算是喜欢,可你是个黄花大闺女,要送也得是爹送啊!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李萍不以为然道:“爹,你是不是被老王家给吓怕了?在我眼里,十五就是个弟弟,你乱想什么呢?!” 李父:“你当人家是弟弟,我看人家拼命那架势,不见得把你当姐姐,别再出来个王栓柱,你哭都找不着调!” 李萍哭笑不得道:“爹,你竟瞎想,十五可和王栓柱不一样,他不是那种人!年纪还尚小,不可能起花花肠子,您别乱猜啊......” 李父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说一句顶八百句!这次就不骂你了,以后你离何十五远点儿,爹准备谢礼,亲自去送!听着没?” 李萍讪然道:“知道了,知道了,就您爱乱想,我和何十五,怎么可能?” 李萍讪讪的走了。 ------------ 第118章 可能被轻薄了 此时的何十五,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父列为“危险份子”了,正和柴小桃探诉知更雀的病情。 柴小桃沉吟道:“这阵子好多了,我寻思着可能是圈养得太厉害,鲜少活动,积食了,放养在暖棚里几天应该就好了。” 柴小桃转向何十五道:“十五,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他让我种的东西已经抽芽儿了,长势不错,他若想运回江南养,什么时候来都成,只是小心别太颠簸伤了根儿,也别冻坏了。” 何十五诧异道:“你把金丝楠木种活了?” 何十五不敢相信的跑进了暖棚,看见长势喜人的金丝楠木,脸色激动得通红。 柴小桃咬了咬下唇,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金丝楠木虽然珍贵,但并不是绝无仅有,他,为何对这几颗金丝楠木的种子这么重视呢?总是带在身边?” 空气突然寂静下来,良久,何十五才对柴小桃道:“这件事,总有一天大人会亲自告诉你的。” 柴小桃听得云里雾里。 何十五则意味深长的继续道:“大人,他实在太苦了,柴姑娘以后待他要好些。” 柴姑娘?以往何十五都“秦娘子”的称呼自己,这次突然冒出这么个称谓来,听得柴小桃更加不明所以了。 何十五的眼睛落在了长势喜人的人参上,对柴小桃道:“大人最近恶梦做得频繁,褚郎中说参叶有缓解作用,我能摘些走吗?” 柴小桃点了点头,何十五立马上手采参叶。 采完以后,眼睛又落在了鲜蘑菇上,双眼期盼的看着柴小桃。 柴小桃只好又点了点头。 何十五兴奋的开始摘蘑菇。 摘完蘑菇,何十五的眼睛又看向了房梁上吊着的干黄花菜和干木耳串儿上。 柴小桃哭笑不得道:“何十五,你这眼睛是长钩子了咋的,看见啥都想给你家大人带回去?地龙长势也不错,快赶上小水蛇了,要不给你家大人也带回去一捧?” 何十五忙不迭摇头道:“地龙还是免了,冬天菜色少,我家大人睡不好,胃口也不好,我给他拿些吃食尝个新鲜。” 柴小桃挥手道:“拿走拿走全都拿走,相中啥就拿走啥,别像小偷似的看我脸色。” 何十五可真不客气,把房梁上的干黄花、干蘑菇、干木耳、甚至干枸杞、麦茶全都拿走了一半,跟鬼子进村扫荡似的。 . 因为这两天着急搬家收拾房子,加上李家的糟心事儿,柴小桃身子透支得厉害,天一黑,柴小桃便把门落了栓,回屋睡觉了。 睡得模模糊糊中,突然听见门栓“卡哒”一声轻响。 柴小桃的手,本能的摸到了枕头下边,那里,有一个挽头髻用的木簪子,可以临时当武器用。 一道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柴小桃没有立马反应,而是一动不动的继续装睡,她要出奇不意、一招擒敌。 高大身影飞快的扑到炕边,把手指探到了柴小桃鼻翼下,因为太急切,手指甚至碰到了柴小桃的鼻翼。 本来要行动的柴小桃,却错愕住没有行动。 就算看不清来人的脸,但从来人头顶浓烈如阴雨般的红云知道,来的人,不是别人,是何楠生。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手指探到了柴小桃匀称的呼吸声,何楠生终于长舒了口气。 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又恋恋不舍的走了回来,站在炕边,一动不动。 害得柴小桃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这个何楠生,到底想干嘛? 何楠生终于动了,伸出手来,轻轻覆在柴小桃的脸颊上,如摸着上等的青花瓷,小心翼翼的摸索着。 柴小桃吓得不敢呼吸,身子僵成了木头,这个何楠生,不会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举吧? 自己是该“醒”呢还是该喊醒讼哥儿呢?好像都不太馁...... 在柴小桃心里乱成一团麻的时候,何楠生竟然松了手,悄然走出了屋子。 柴小桃终于喘了一口气,这家伙,再不出去,自己就要一口气上不来,自己憋死自己了。 柴小桃趿拉上鞋子,偷偷把房门嵌了一道缝儿。 何楠生的影子站在院中,借着月光,奔向了老院子暖棚方向。 柴小桃心存疑窦,悄悄跟了过去。 推开暖棚,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团红云。 自己明明看见何楠生进来的,可是,他人哪里去了? 正猜度着,身后有人轻声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睡下去呢!” 柴小桃愕然回头,何楠生已经关了暖棚的门,点亮了火折子。 柴小桃一脸懵逼道:“你、你知道我在装睡?” 何楠生点了点头:“呼吸都乱成那个样子,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来吧。” 柴小桃:“......” 回想起刚刚在屋内的场景,柴小桃气恼道:“既然知道,你还......你还......” 明明知道自己装睡,竟然还摸自己的脸,岂不是何楠生故意在调戏自己? 见柴小桃怒得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何楠生不敢招惹她了,肃了肃脸色道:“小桃,你送给我的木耳,还有没有了?上面有毒,赶紧扔了吧。” 小桃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木耳?鲜木耳确实有毒 ,但晒干以后是没毒的啊?!” “何六儿已经问过郎中了,郎中说,是蛇毒。如果不是人为下毒,就是有毒蛇从上面爬过,残余了毒液,人一吃,就中毒了。” 竟然是这样,柴小桃感觉一阵后怕,这要是没有何楠生先行先试,自己一家四口的小命可就交代了。 柴小桃关切的问何楠生道:“你,怎么样?没中毒吧?” 问完,柴小桃后知后觉自己问的话多此一举,若是有事儿,何楠生怎么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 何楠生嘴角上扬:“我没事儿,按惯例,我的膳食何六儿都会先试毒再端给我,我还没有吃。” 柴小桃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没吃就好。” 柴小桃的脑海里,突然又窜出了一个问题,木耳是自己给的,在发现有毒的情况下,第一反应不应该是猜测自己是不是下毒之人吗?何楠生为何这么笃定不是自己下毒 ,而是蛇爬上去的毒? 柴小桃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何楠生,你,就丝毫没怀疑过是我给你下的毒?” 何楠生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你不会。” 这种信任,让柴小桃有种莫名的小骄傲,嗓子眼儿却又黏糊糊的难受,根本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如何说。 小桃的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何楠生头顶上的红云,心里-----则小鹿乱撞。 一个可怕的认知击打着小桃脆弱的神经----自己,怕是已经精神出轨-了。 ------------ 第119章 都被我灭口了 在柴小桃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尴尬时,何楠生突然开口道:“我,该回去了。” 柴小桃:“啊?” 何楠生打开暖棚的门,大步流星的就要走,被柴小桃一把给拉了回来,关上了暖棚门。 柴小桃把暖棚门嵌了一道缝儿,偷偷往外看。 正看着,感觉自己手心儿痒痒的,何楠生的食指,正调皮的摩挲着她的手心。 柴小桃“啪”的一声拍落了男人的手掌,低声气道:“登徒子!” 何楠生疼得抽了口气,柴小桃这才想起来,何楠生的手掌上还有伤呢,应该还没彻底了利索。 柴小桃一脸愧疚道:“你的手,没事吧?” 何楠生苦着脸道:“小桃,你这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意思吗?我的手有没有事儿,你心里不是比谁都清楚?” 柴小桃懊恼道:“你少岔开话,现在是你手的问题吗?是你,一个未婚男子,夜半三更为什么跑到我家里来的问题!还对一个寡妇动手动脚的!” 何楠生轻眯了眼,似自言自语道:“柴小桃,你若是这样说,我得好好和你说叨说叨了。” “首先,本官为什么夜半三更跑到你家来,是因为木耳有毒,本官是父母官,素来慈悲心肠,不能枉顾四条人命而不管。” “其次,我探你的鼻息、摸你的脸颊,是想探你有没有呼吸、发没发热,好及时施救。” “最后,也就是刚才,明明是你拉着本官的手回来的,你不能倒打一耙,若论登徒子,应该是你唐突了本官才对吧?” 柴小桃顿时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把那么暧昧不清的事儿,说得这么的光明磊落,并且好有道理的样子,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柴小桃嘴角一抽:“大人不愧是在大理寺任过职的人,无理辩三分,民女不想与您逞口舌之快。只想告诉你,我是个寡妇,就像这粘了木耳的蛇毒一样,一旦粘上,就会变得很不幸,您还是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以后不要再到我家来了。” 何楠生未置可否,通过今天这件事,他深切明白了柴小桃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也清楚明白,自己在柴小桃心目中,也不是完全没有一席之地的。 否则,在他的手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她早就炸毛跳脚了。 这种逐步试探她底线的感觉,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见何楠生状似很听话,柴小桃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悄然打开暖房门,往院里扔了一颗石子,没有动静,整个院子,包括猪兔鸡狗全都没了动静。 柴小桃这才放下心来,小跑着跑到院门口,推开院门,朝村东和村西张望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一道身影,这才小跑着回来。 柴小桃鬼鬼祟祟回到暖棚,对何楠生低声叮嘱道:“应该没有人,你快走吧。” 何楠生眉眼尽是笑意,柴小桃这个模样,感觉就像----就像是与自己在偷情,生怕被别人抓到,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 何楠生大摇大摆的走出暖棚,手掌成刀状,在脖子上划了一下,提高了音量道:“你放心,所有的隐患,都被我灭了口了,没人知道你和我夜半偷偷见面。” 柴小桃立即冲出来,伸手要捂何楠生的嘴,何楠生身子一闪躲开。 何十五现了身,带着他的何大人,直接跳后墙跑了,压根就没走院门。 柴小桃则被何楠生的话给惊到了,什么叫做“处理”过了?怎么“处理”的? 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柴小桃进了暖棚,打亮了火折子,转到了旁边的鸡舍前。 只见鸡窝里的鸡,有一只算一只,嘴巴全都被人用细线绑住了。 跑到猪圈,野猪和鸡一样,被绑了嘴; 再看兔子窝里的兔子和“熊大”,同样没能幸免,全都捆了嘴。 柴小桃气得直跺脚,这个臭何楠生!若是怕鸡、狗、猪发出声音有心可原,可兔子也发不出什么声音啊,怎么把它也绑了嘴了?幼稚不幼稚? 柴小桃忙跑回到儿子屋里,不幸中的万幸是,儿子并没有被堵住嘴,只是干叫叫不醒。 显然,比堵了嘴更严重,给下了迷-香了。 柴小桃气得破口大骂:“何楠生,你个大浑蛋!敢给我儿子用迷药!我一定会还回去的!你给我等着!” . 第二天早晨,讼哥儿和语哥儿起榻了,除了还有些犯困,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适。 小桃正剁着菜弄猪食、鸡食、兔食呢,语哥儿蹭蹭的跑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只没毛的、红皮肤的小兔崽儿,一脸兴奋道:“娘,你快看!咱家兔子下崽儿了,好多只,我抱不过来!你快去瞧瞧!” 自家七只兔子有四只是母兔,几乎同时怀孕的。 自家搬到新房后,柴小桃就把怀孕的兔子放在了老房子的炕上,保暖备产,正因为如此,这四只母兔子才逃过昨夜被“灭口”的劫数。 没想到这么快生产了。 看着没毛小兔崽冻得瑟瑟发抖,柴小桃嗔怪语哥儿道:“语哥儿,你咋把小兔子给拿出来了?冻坏了咋办?” 语哥儿用衣裳收紧了小兔子,有些悻悻然:“娘,都是我的错。我刚才一时兴奋,想抱一下小兔崽儿,再放回去时,母兔子挺生气,张嘴要咬小兔崽,我一着急,就只能抱出来了。” 柴小桃无可奈何道:“你动了小兔崽儿,它身上残留了你的味道,母兔子对它有了排斥心理,想再送回去可就难了。” 柴小桃一脸愁容,自己家捡兔崽儿时,兔子身上已经长了毛,最起码得一个多月大了。 而现在这只,刚刚下生,浑身红色的小嫩皮,连毛都没有,小桃感觉自己都无从下手了。 语哥儿先是小脑袋耷拉下来,随即挺了挺小胸脯道:“娘,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来补救,以后,这只小兔崽儿,就由我来喂养好了。” 语哥儿说到做到,去伙房里找了一个小笸箩,絮上了软枯草,把无毛小兔子放在里面,拿到自己房中养着了。 母兔子要喂养小兔子,得需要营养,小桃熬了些黄豆饼,掺在精料里,给四只母兔子端过去。 ------------ 第120 牙膏与香皂 老房子的炕上,趴着四窝兔子。 小桃查了查,一共得有近三十只小兔崽儿,每窝都在八只以上。 自己养了四个多月的兔子,终于见到回报了,收获完全超出了预期。 兔子繁殖快,成活率高,再用不了两个月,这四只母兔子就可以怀下一拨小兔崽儿。 等到第一茬小兔崽儿五六个月长成成年兔子后,公的可以卖钱,母兔子可以再繁殖。 也就是说,再过不到半年,小桃家的兔子月月可以吃肉卖钱,而且数量成几何倍数增长,钱,就会源源不断的来了。 喂完兔子出来,“熊大”乐颠颠跑过来,作势要扑小桃手里的空食盆,这家伙,肯定又饿了。 相较于被母兔子弃养的小兔崽儿,柴小桃则更愁“熊大”。 两天前,柴小桃就在“熊大”的身上发现了浅浅的绿色光晕,这两天越发明显。 现在的小桃已经笃定,“熊大”也怀孕了。 可是,在她的印象里,“熊大”根本没有机会与其他狗狗接触,除了,里正家的那只小疯狗。 柴小桃实在不敢想象,两条狗实在太不“般配”了。 不管狗宝宝的爹是不是那只小疯狗,柴小桃都得吃了这个“哑巴亏”,给“熊大”增加两个水煮蛋补充营养。 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生下来的狗宝宝,千万别再随了“熊大”,是个地道的大怂狗。 . 黄昏时候,讼之回来了,背了满满两大篓子的枯草,腰上坠着两个蜂 巢,右手又拖着一根长长的竹子。 这是小桃儿让他准备的东西。 算算日子,再有三天言哥儿就要休沐回家了。 小桃着手开始给言哥儿准备牙粉和香皂,除了给自己家和言哥儿备出一份来,柴小桃也想试着让刘嘉怡帮卖一卖,这两样东西,和她的胭脂铺子还是蛮契合的。 让讼哥儿把所有的枯草烧成灰烬,烧得越透越好,然后放在水里煮开静置,这是制作肥皂的第一步,提取碱水。 又让语哥儿把薄荷叶摘下来,烘焙干了磨成粉,然后又磨了些蚌珠粉、蚌壳粉、盐粉,最后掺在一起后放在竹筒里,用黄泥土封口封实,放在烤炉里烤。 烤竹筒的间隙,小桃将讼哥儿把蜂巢里的蜂蜜倒出来,装了大概四个瓷瓶,封好口。 烤到竹筒发黑发裂的时候,把竹筒拿出来一直晾着,晾凉后同样装了四个瓷瓶,一个给自己家留着用,一个给言哥儿,另两瓶准备拿给刘嘉怡。 牙粉有了,总不能像别人一样,用柳树枝蘸着刷吧。 小桃物尽其用,把主意打在了自家的那六头野猪身上----用野猪头顶最硬的野猪毛做牙刷。 于是,第二天早晨,几乎半个村庄的人都听见了柴小桃家惨烈的野猪叫声,都以为老秦家提前杀年猪了呢。 柴小桃拿着猪毛,看着六头已经无力挣扎的几乎秃了顶的野猪,哭笑不得,讼哥儿这是以为自己要给大象做牙刷吗?把六头野猪都“剃”成秃头了? 找出家里一切能去除异味的东西,包括盐、薄荷叶、花椒等,与野猪毛放在一起煮,直到猪毛没有异味了,这才一根一根的晾凉。 在地上画了牙刷的图样,告诉讼哥如何做竹柄猪毛牙刷。 交待完做牙刷相关事宜,小桃用棉布过滤几遍碱水,把荤油放在锅里煮了,倒进过滤好的碱水和薄荷粉,充分搅拌,放凉。 用柴刀对劈,做了一个竹筒模具,把放晾的皂液倒进去,放到菜窖里慢慢皂化。 到黄昏的时候,讼哥儿做出了六把牙刷,一家四口一人一把,另两把,小桃想着拿给刘嘉怡试用。 看着成品牙刷牙粉,柴小桃第一个尝试,在牙刷上蘸了蜂蜜,蜂蜜上洒了牙粉,在牙齿上好一顿刷,这还是柴小桃穿越以来第一次这么痛快的刷牙,别提多清爽了。 柴小桃看向讼哥儿和语哥儿,“该你们了!” 讼哥儿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娘,我用柳树枝蹭蹭就行了,又是蜂蜜又是蚌粉的,刷牙用的东西,比我的牙都值钱,太不划算了。” 柴小桃瞪圆了眼睛:“别等娘生气,老规矩,我查三个数啊,一,” 讼哥儿面色一凛。 柴小桃:“二!” 老样子,没喊到“三”讼哥儿“蹭”的就跑到了院子边儿,大有柴小桃再逼他,他就跳大墙跑的架势。 柴小桃气得直跺脚,“秦可讼!我查数是让你给我回来!谁让你往外跑了?!不刷牙晚上不许吃饭!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我今晚做好吃的‘鸡豆花’,你从来没吃过!” 讼哥儿仿佛一阵风似的又刮了回来,脸色讪然:“娘,你看错了,我刚才没有往外跑!我、我只是活动活动筋骨热热身,然后再刷牙......”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我让你是刷牙,不是去打架,热什么身?” 讼哥儿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听话的拿过牙刷,倒了蜂蜜,蘸了牙粉,和语哥儿并排站在院里刷牙。 小桃则说话算话,真的去了鸡窝,挑选一只大公鸡杀了,着手给孩子们做鸡豆花。 所谓鸡豆花,是荤菜素做,原材料用的是鸡胸肉,高汤和鸡蛋清,做出来的形状,却像豆腐脑一样,看着素淡,吃起来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剩下的鸡肉则做了简单的生炒鸡。 正如柴小桃所料,鸡豆花得到了儿子的一致喜欢。 语哥儿摸着鼓得像球一样的小肚子,喃喃自语,“娘,不知道现在的酒楼有没有这种菜方子,如果没有,咱这个菜方子是不是也可以值很多钱?” 柴小桃有些茫然,“娘没去过酒楼吃饭,并不知道现在的酒楼里都有什么菜色,这个鸡豆花有没有人会做。” 语哥儿亲昵的转过身子,“娘,哥哥就要休沐了,咱进城去接他吧,顺便去酒楼装做吃饭,咱点最便宜的菜,打听一下娘亲做的鸡豆花和剁椒鱼头、鱼丸子、虾皮,酒楼里的大厨会不会做,如果不会做,咱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能卖上个好价钱。” 在语哥儿面前,小桃总觉得自己很没有上进心,并没有用尽全力去想着赚钱,反倒是语哥儿这个五岁的儿子,满脑子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赚钱,一文两文不嫌少,赚多了更好。 老话说的好,不疯魔,不成活。 照语哥儿这个成长轨迹,用不了几年,肯定和原著中一样,成了能独挡一面的大商贾了。 柴小桃都要暗暗调侃自己了,只要教好这个三儿子的三观,自己就会躺赢,成为大齐首富的娘,一辈子不为吃喝发愁。 柴小桃宠溺的刮了下语哥儿的鼻子,“好,都听语哥儿的,咱明天就进城,接上你哥一起下酒楼,顺便,刺探一下菜方子。” 这件事就这么愉快的定下来了。 ------------ 第121章 何十五去青楼 转眼就到了言哥儿休沐的日子。 秦家雇了吕叔儿的驴车进城,李萍听说柴小桃进城,也借光一起凑热闹。 侄子李大郎要成亲了,还缺一些做幔账的布、做袄子的棉花、绣线等。 因为凌家布庄和胭脂铺子是相邻的,柴小桃便陪同李萍先到了凌家布庄。 随着刘嘉怡离开凌家,布庄新换了一个男掌柜,看着面熟,应该是在柴小桃去凌府时见过面。 结果掌柜的却连个笑脸都欠奉,比到店的客户都不如。 从他的态度可以看出来,这个东家应该不是凌夫人的人,对自己不太友好。 柴小桃并没有与他计较,自己不过是陪李萍来买布匹棉花的,只要价格不比别人家贵,脸色好不好有什么可计较的。 买妥了布匹棉花等物,两个人转到了旁边的胭脂铺子。 刘嘉怡果然在,只是生意挺冷清的,并没有什么人。 本来愁容满面的刘嘉怡,在见到柴小桃后,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来,“秦娘子,你怎么来了?蚌场那里有事吗?” 柴小桃摇了摇头,“你别担心,蚌场一切都好,是我闲暇时间给言哥儿做了点儿小玩意,你看看能不能在胭脂铺子里面卖,老规矩,去除成本,对半分成。” 柴小桃拿出了牙粉和香皂。 刚打开瓷瓶时,刘嘉怡以为是普通的牙盐,看了颜色是淡淡的绿色,味道也清香无比,用手碾了下粉末,里面虽然有盐的成分,但大部分又不是盐,一部分还是珍珠粉。 而且,与刘嘉怡所见过的牙盐最大的区别是,柴小桃别出心裁,将牙粉与蜂蜜搭配使用,防止牙粉太干伤牙。 柴小桃又拿出了香皂,“刘掌柜,这叫香皂,可以用来洗脸、洗头、洗澡,甚至洗衣裳。” 刘嘉怡接过香皂,就算没有试用,刘嘉怡直觉这是个好东西。 东西很好看,淡淡的绿色,清淡的香气,圆润的表面,还印了一朵漂亮的桃花记。 刘嘉怡几乎是撵人似的把牙刷牙粉和香皂全都递给小荷 ,“快、快去试试。” 左右铺子里也没有男人,小荷直爽把温水拿到前面铺子来,当着大家伙的面开始洗头洗脸,外回洗帕子。 白色的泡沫闪着晶莹的光,手上无比丝滑,洗过之后,脸上、手上、头发上、帕子上,都残余了薄荷的香气。 刘嘉怡呼吸有些发紧,“秦娘子,单论这东西,肯定是好的,只是这价格......不会和珍珠粉敷脸方子一样贵吧?” 脂胭铺子虽然有珍珠粉敷脸方子加持,但因为它价格昂贵,只拢住了极少部分的贵家小姐客户,大部分穷人客户反倒有点不敢来蝶恋花,这也是客户流失的原因之一。 柴小桃给了刘喜怡一个放心的眼神,“我算过了,一套牙粉的成本在二十五文钱左右;一块香皂的成本在十五六文钱左右,都是不易损耗品,节省点用,一家一年买上一次两次就够了。” 二三十文钱的成本,就算加价到四五十文钱,中等以上家庭都能承受得起的。 对于凌夫人决定的和柴小桃合作,刘嘉怡并没有深切的理解,大部分原因是听命行事。 在她看来,就算珍珠粉敷脸方子后年会赚钱,但那是两年后的事。 这次一看,凌夫人还真是慧眼独具,柴小桃这么快送来了生财之道,不出意外,很快就有大笔银子进账了。 刘嘉怡激动得小脸通红,“秦娘子,你可救了咱们的铺子于危难了,回去赶紧多做一些,过些时日 ,我要把铺子重新开业。” 柴小柳有些狐疑,“重新开业?” “蝶恋花已经脱离了凌家,过些日子得重新开业,应该就这两天了吧!” 明明说着开业的大喜事,刘嘉怡高兴之余,脸上却闪过一抹隐忧,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 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小桃带着李萍、讼哥儿和语哥儿,坐着驴车,直奔临安书院方向。 驴车正走着呢,李萍眼睛却看向一个方向,突然“咦”的一声。 顺着李萍望着的方向望过去,是何十五,正在一处茶棚前踱来踱去,脸色很犯难的样子。 李萍让吕叔儿停了驴车,“小桃,你先去接言哥儿吧,我爹要登门感谢何十五,正愁不知道送什么呢,我去当面问问他。” 柴小桃点了点头,“我们接了言哥儿,之后会去书院最近的一家酒楼吃饭,你记得赶过来。” 李萍点了点头,下了驴车,奔着何十五兴冲冲走了过去。 眼看着两人之间只距离十几步远了,何十五仍旧满面纠结,毫无察觉。 李萍起了玩心儿,想绕到何十五身后去吓他。 蹑手蹑脚走过去,何十五似下了决心似的一口喝光了一大碗茶水,放下茶碗,留下茶钱,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向斜对过的一个地方走去。 顺着何十五离去的方向望过去,李萍瞬间黑了脸,何十五要去的,竟然是一家青楼。 这个臭小子,小小年纪竟然去青楼? 李萍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气血上涌,在何十五即将踏进青楼的一瞬间,成功拎到了何十五的耳朵,使劲往回扯。 若在平时,凭何十五的武功,断没有被人轻易拎住耳朵的可能性,可是,他太紧张了,一时不查,被李萍得了手。 何十五本能的一个过肩摔,李萍顿时被摔在青石地面上,摔得呲牙咧嘴,五官都纠结在一块儿了。 饶是被摔得凄惨,一时起不来,李萍仍旧躺在地上,仰面对何十五不依不饶,“何十五,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什么地方都是你能去的吗?” 见是李萍,何十五脸色一红,赶紧伸手把李萍给扶了起来,脸色讪然,“我,我......你别管我,我要去。” “去个屁啊!里面有什么你知道吗?里面有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精,你进去就出不来了,不许去。” “我得去!” “你不准去!” 李萍十二分生气,直接拉着何十五的手就往回拖,“我管不了你是吧?那我就带你去找能管得了你的人!我要问问你们何大人,他是怎么管教的下属,还没束发加冠呢,就去那、那种地方。” ------------ 第122章 童颜与老头子,选哪个 李萍说死也要阻拦何十五去“那种地方”,往回拉扯何十五的袖子,惹得旁边的人好一翻侧目,何十五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不跟李萍说清楚的话,她肯定要带着自己回衙门找少爷了。 何十五反拉着李萍的手拐进了一条暗巷子,咬了咬牙,终于抬起头来,眼睛紧盯着李萍的眼眸道:“李萍,你总说你比我大、以当姐姐自居,但你知道我到底多大吗?” 李萍有些懵逼,“多大年纪?别看你个子高、身子也壮,但一看脸顶大天也就十二吧?要不然,是十三?” 何十五摇了摇头:“你错了,今天就是我的生辰日,三十岁,比你整整大了十二岁。” “噗-----”李萍完全不信,皱起了眉头,“何十五,你可别为去那种地方找借口了,就你这样,还是三十岁的老头子?你骗鬼呢?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何十五也有些怒了,嗔怪道:“李萍,除了面容,你看我的行为举止、谋算狠辣,哪里像十二岁的孩子?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是在撒谎吗?” 李萍错愕着不说话了,在何十五的眼眸里,她看不出任何说谎的迹象,再说,也完全没有对自己说谎的必要啊?” 李萍的心里,涌起一股不详之感,深深咽了口唾沫,“你、你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么驻颜有术?” 李萍本想说你怎么“长不大”,又觉得这话不好听,便改成了“驻颜有术”。 何十五叹了口气道:“我和何六儿都是何家从小买过去的家奴,成年前会训练童子功,武功会很高强,但有个问题,就是会长了一副童颜,只有破了戒,才会变成正常年纪,功力却会减退不少。何六儿来临安县前跟我一样是童颜,为了当捕头便宜行事,这才去了趟青楼,就变成现在这副德性了。” 李萍完全傻眼了,人,还能变身?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不知道如何给予反应。 唯一想到的是,对方不是一个十二岁少爷,而是一个三十岁老----男人,偏偏自己,一直以姐姐自居,还摸过对方的头,送过对方鸡血藤,被对方背过、抱过...... 这、这可怎么办? 不过,三十岁,好像比十二岁更能接受些-----虽然,老了点儿。 李萍脑子乱乱的,说话也不经大脑了,鬼使神差问道:“那,那你今天来这里,就、就是为了......变成大人模样?为什么?是、是和何六儿一样,大人给你派任务了?只有、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李萍不情愿的瞟了一眼青楼方向,总觉得那么“脏”的地方,不适合何十五去,何六儿倒是可以,他看着就挺、那啥的。 何十五咬了咬下唇,很是不好意思,轻声低喃:“不、不是大人给我派任务了,是、是我想、想去你家提亲了......” 李萍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在看到何十五年轻的面容后,又有些气馁,“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弟弟啊,就算我想嫁,但我爹娘......” 嫁给一个小弟弟,李萍有些过不了心中的那道槛。 何十五也有些气馁了,所以他才要来青楼啊,自己三十岁的样子,比李萍老是老了些,但更容易让她接受吧。 何十五声如蚊鸣,“等我、等我去了青楼后......再去你家提亲,你只要等着就好,还有,别答应别人的提亲。” 在没遇到李萍之前,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做何楠生身边一輩子的年轻小厮。 可当李萍出现后,一次又一次以姐姐自居,刺痛了他,深入接处后,又觉得这姑娘性子直,心眼儿好,如果两个人就这样一起过下辈子,再生下几个臭小子,也未尝不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哦。”李萍心情无比复杂的往巷子口外走去,恍恍惚惚的,脑袋险些撞了墙,身体本能的一激灵。 脑子好像瞬间清晰了很多,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蹭蹭几步又跑回到何十五面前,“何十五,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三十岁了,想要娶我为妻?” 何十五懵逼的点了点头。 李萍将嘴巴几乎抿成了一条缝儿,脑子里天人交战,似做着一个巨大的决定。 终于,李萍的嘴唇放松了,被抿得殷红殷红的,仿佛点了最上等的胭脂。 李萍抬起手掌,遮住了何十五的眼睛、以及半张童颜,猛的一惦脚,红唇覆在了何十五的唇上。 何十五顿时吓傻眼了,还没等他想好该给出什么回应呢,李萍的唇已经一触即离。 何十五惊喜的看着李萍。 此时的李萍,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勇气,低着头,双手手指相绞着,用脚扭捏的踢着石子。 何十五也变得扭捏起来:“你,你同意嫁我?” 李萍不敢抬头,却点了点头,半天,又挤出一句话:“我同意了,但你不能去十里香,绝对不行。” 何十五沉吟道:“你说的对,十里香人多眼杂,我还是去比较僻静点儿的青楼,怡红院?春香阁?要不暗娼馆吧......” 李萍气得抬头,瞪嗔道:“你敢?你敢去一个试试?” 说完,发现何十五正调侃的看着自己呢,知道他在打趣自己,脸刷的就红了,外强中干的剜了何十五一眼。 这一眼,何十五心里既乐开了花,又犯起了愁。 自己成亲,少爷一定会同意的,为了确保大人安全,自己也已经写信回京,派了别的侍卫来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自己顶着这么一张童颜去提亲,李家会不会相信?会不会同意?想想都尴尬得要死。 想起来李萍是来找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自己的秘密的,何十五问道:“萍儿,你刚刚来找我,是有事儿吗?” 李萍感觉浑身一哆嗦,怪异的看着何十五道:“何十五,你,你,你还是直呼我全名吧,直接叫‘萍儿’,我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何十五不由得一黑脸,还说乐意呢,心里还是有道槛啊。 李萍知道自己可能伤到何十五了,忙转了话风道:“我爹怕你对我,像王栓柱一样起坏心思,逼着我把私自送你的鸡血藤木要回去,免得落人口实。他会选日子亲自登门道谢。我想着,既然要送礼,就要送得合心意,你喜欢什么?” 何十五眼珠转了转,凑近了些,低声道:“你回去告诉你爹,一家人,不必客气,以后,凡是打架的活儿,都交给我这个女婿吧。” 李萍羞得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恶狠狠的对何十五道:“不许去青楼!” 然后,哒哒哒的跑了。 何十五摸了摸嘴唇,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随即叹了口气,一脸苦大愁深了奔回衙门去了,这件事,他得向何六儿这个“过来人”求取真经。 ------------ 第123章 周涛被除名 柴小桃和两个儿子坐着驴车直奔临安书院,接上言哥儿,刚好是中午。 按最初约定的,找书院最近的一家酒楼吃饭 ,在这里与李萍会和。 找到了临安书院东侧不足二十丈的一家酒楼,看了下幌子,心里有一 点点的不舒服。 万没想到,随口一说的酒楼,竟然是刚刚开业没多久的凌家酒楼。 已经约了李萍,万没有私自变更地址的道理,柴小桃领着三个儿子进了酒楼。 吕叔儿是柴小桃雇的驴车,是花了车钱的,让他进来吃饭反而有心理负担,柴小桃便让店小二拿了一些现成的简单吃食送了出去。 酒楼生意不错,几乎坐无虚席。 柴小桃与三个儿子只捞到了一个靠近楼梯的位置。 语哥儿小大人儿似的问店小二道:“小二哥,给我来鸡豆花、剁椒鱼头、汆丸子汤和辣肉干,快点儿上啊,着急赶路。” 出门前,一家三口穿的是刘嘉怡后送的那身衣裳,料子不错,店小二以为语哥儿是哪家富户家的小公子呢,一脸歉意:“小公子,您说的这些菜色,小店都没做过啊!要不,你不吝赐教下怎么个做法,小的告诉伙房来做?” 语哥儿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道:“怎么什么也不会啊?那就不上菜了,来七个杂粮面馒头好了。” 店小二:“......” 由四个一听就高大上的菜色,一路跌成杂粮面馒头,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 店小二的脸色都不正了。 柴小桃横了语哥儿一眼,语哥儿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这是自己家一家四口第一次下酒楼吃饭,说不定一会儿李萍也会来,怎么可能只点馒头。 柴小桃问店小二:“小二,你介绍一下你们店里的特色菜吧,我们选选。” 店小二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热情介绍道:“我家的蒸鹿血、炸花雀舌、烤鸭、酱驴肉、炒猪肥瘦特别受欢迎,一样来一份?” 蒸鹿血、炸花雀舌太奢侈,还是免了吧,烤鸡自己家会烤,也免了。 小桃点了一盘酱驴肉和一盘炒肥瘦,主食点了白面饼。 菜和饼端上来的时候,李萍也到了,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有些魂不守舍。 柴小桃让店小二新添置了碗筷 ,递到李萍面前,李萍没有反应,柴小桃只好怼了李萍一下,“萍儿,你咋啦?是不是何十五给你家的谢礼出难题 了?” 李萍怔了下,有些沮丧道:“他要的谢礼,只怕我爹不大乐意给。” 何十五要的可是李家女儿 ,凭何十五现在的“长相”,估计李老爹的心不会平静了。 李萍有心对小桃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任谁听说何十五是一个三十岁的汉子,却长着一张童颜的事儿,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李萍的心七上八下的,好不忐忑。 见李萍没想好怎么说,小桃也没追问,转了话锋问言哥儿道:“言哥儿,书院里落下的课,都追上了吗?” 言哥儿一脸傲娇,“娘,先生让我试作秋试的试题,说我写得文章非常好,让我先蛰伏一年,后年开春参加乡试,中童生的可能性占七八成。” “后年就能参考?”小桃无比诧异,别看童生不起眼儿,但书院里一大半学生,都是读了好些年书没中童生的,言哥儿只读一年多就有大概率考中,足见先生对言哥儿的器重。 小桃欣慰的拍了拍言哥儿的肩膀头儿,“我就说我儿子最棒了!将来一定有出息。” 言哥儿一脸的不好意思,外加一丢丢的小骄傲。 似想到了什么,言哥儿一脸肃然道:“娘,除了做文章要好,咱家和我都要注重德行。这次秋试的秀才全都回来了,听说咱们县里有一个秀才,本为都中了进士了,因为品行不端,被取消资格了,终身不得考取功名,更不能入仕为官。” 柴小桃有些诧异:“他做什么错事了?不孝顺父母还是不尊敬师长了?” 言哥儿的表情变得异常怪异,好半天才继续说,“听说他有案底,犯了盗窃罪,偷的是一朵花,学子们都称他为‘采花大盗’。而且,他曾为这朵花做了一首艳词,广为传讼。考官认为他德行败坏,本来只想取消本届进士资格,没想到秀才一急提了他叔叔的名字,好巧不巧他叔叔与考官有过节,就变成终身不得入仕了。” 柴小桃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言哥儿 ,你说的这个秀才,不会恰巧姓周名涛,叔叔是咱江北府的知府大人吧?” 言哥儿猛点了下头,“娘,连你都听说了?就是他,一辈子寒窗苦读,啥都白费了。” 何楠生审理周涛案子时,柴小桃还暗骂他官官相护,赔偿被强暴的姑娘银子了事,简直是助纣为虐,让加害者逍遥法外。 驴脚力吕叔儿帮解释了一下,说给受害者银子,也许是最大的挽损了。 柴小桃还是没有完全理解,在她心里,坏人就应该受到惩罚,绝不姑息。 现在看来,何楠生真是蔫坏蔫坏的,都说打蛇打七寸,他就布了这么大步棋,憋着这么大的坏。 现在这个周涛,算是彻底毁了,说不定现在正四处找绳子和房梁准备上吊呢。 柴小桃隐隐有些担心起来,周涛的堂叔是周知府,是何楠生的顶头上司,他不会被穿小鞋吧? 还有那个被强暴的姑娘,会不会被周涛抓了邪乎气? 柴小桃又甩去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自己不是圣母,能力也有限,保护好自家就好了。 事实证明,你不想惹事,事儿却以海啸的速度奔你而来。 柴小桃坐的是凌家酒楼一楼大堂,靠近楼梯的位置。 柴小柴和李萍、讼哥儿是背对楼梯方向,言哥儿和语哥儿是正对楼梯方向。 有四个男人吃饱喝足、摇摇晃晃的从楼梯上下来,吵吵嚷嚷的,显然没少喝。 言哥儿一抬头看到了一个人,与对方不友善的目光碰了一下,言哥儿聪明的立即避开低头 。 若是寻常人,不过是目光偶然相交的寻常事,可言哥儿不慎看到的这位,正是刚才八卦的主角----周涛。 ------------ 第124章 色痞周涛 周涛刚从京城回来,满怀希望而去,却得了终身不得入仕的结局回来,心里烦闷得不行,没有了“秀才郎”的光环加持,便彻底放飞自我,成天与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吃喝嫖赌毒样样干了。 今天也一样,和三个好友一起来喝酒,下楼梯时,抬眼看见一个精神奕奕的少年郎,与人有说有笑。 最刺眼的是,他身上穿着临安书院的书生袍。 这件书生袍可捅了马蜂窝了。 周涛步子跌跌撞撞,速度却奇快的下了楼梯,猝不有防把言哥儿一把从长木凳上薅在了地上,同坐一条长凳的语哥儿成了殃及池鱼,一屁股墩儿也坐在了地上。 讼哥儿本能伸手一捞,只扶起了语哥儿。 周涛呢!对三个狐朋狗友吩咐,“把这小子的书生袍给我扒了,小爷穿不成,谁他娘的也别想穿得成!” 三个男人如狗皮膏药似的扑上来,撕扯着言哥儿的书生袍。 讼哥儿抬起一条长凳儿就要劈下来,柴小桃怕事情没搞清楚就要出人命,毕竟,现在的对方,只扯衣裳,还没有动手打言哥儿。 柴小桃对周涛气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还不快放开我儿子!” 周涛的目光,随着柴小桃的叫喊而转了过来,待看清柴小桃的俊俏模样,登时口水泛滥成河。 上次何楠生审案时,周涛是见过柴小桃的。 但那次,柴小桃穿着太普通,周涛的注意力又在自己的案子上,所以并没有留意到柴小桃。 这次出来,柴小桃是来接言哥儿放学的,又是一家几口下酒楼,全家都特意装扮了下,穿的都是刘嘉怡做的材质好、款式好的衣裳。 家里又有胭脂铺子送的水粉等物,柴小桃一时兴起,还略微上妆,姣好的颜色,提升到了最起码七分。 饶是只现了七分,仍旧把周涛馋得不行,啧啧暗叹,这娘们,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前凸后翘,看着就带劲儿! 周涛色相毕露,“他是你儿子?那你就得是我姐姐了,好姐姐,情姐姐,只要你肯陪我,我现在就放了你儿子,如何?” 柴小桃这个气啊,心想自己本想先弄清事情原委,不到万不得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好收拾,没想到周涛原形必露,对自己又起了龌龊心思,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柴小桃点了点头,“好,你让他们放开我儿子,我跟你走。” 周涛一听乐了,贞操这种事儿,还得是娘们看得开,左右不过是灯一吹被一盖的事儿,那些个黄花大姑娘整得那么矫情做什么?又是哭又是闹又是上吊、要不然对簿公堂的。 三个醉汉放开了言哥儿,言哥儿气得想反扑,被柴小桃一把拉住,背过脸,低声叮嘱,“言哥儿,他是臭水沟里的蛆,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你不一样,如果动手打了人,周知府一定会以你德行败坏为由不让你考取功名。听娘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记住,有娘在,有讼哥儿在,轮不到你出手。” 言哥儿的眼珠子都红了,但听娘的话,真就忍着没有动手,只狠狠的瞪着周涛。 小桃向李萍使了个眼色,把语哥儿往她身边推了推,李萍会意,小桃这是把语哥儿托付给她了。 语哥儿也懂得娘亲的意思,自己年纪小,不是拖累就是最大的帮助了,隐隐向后退了退。 小桃又向讼哥儿使了个眼色,讼哥儿立即会意,微不可查的往柴小桃身侧靠了靠。 小桃左手抄起桌上的茶盏,右手抄起茶壶,手指颤抖的倒满了水,卑微的对周涛说道:“公、公、公子,奴、奴先给您敬、敬个茶、赔、赔个不是......” 看样子,小桃是想要走到周涛身前的,可惜因为紧张害怕,双腿打了摆子似的迈不动。 周涛倒是“怜香惜玉”,向三个狐朋狗友挑眉傲娇了下,主动向柴小桃身前走来,与其他三个好友隔了两三步距离,花言巧语道:“情姐姐,在这临安地界,不,在这江北地界,我周涛走一步,地都得跟着颤一颤,若是你从了我,我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周涛猴急的伸手要抓柴小桃握壶的手,柴小桃嫣然一笑,随即茶壶轮起,“啪”的一下砸在了周涛的脑袋上。 周涛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头顶、脑上无数热流流淌,有血水,有茶水,有碎瓷片,更有粗劣的茶叶梗子。 正要开口大骂,讼哥儿一个扫堂腿拌倒,再一屁股坐在周涛身上,一把锥子刺在了咽喉上,厉声喝道:“别动!” 周涛吓得一动不敢动,脑子浑浆浆的,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不过是想欺负弱女子加孩子,咋就捅了马蜂窝,女人不像女人,孩子不像孩子,出手一个比一个狠毒呢? 周涛在讼哥儿手里,三个狐朋狗友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凌家酒楼的二掌柜见了,派了小二哥赶紧去县衙,凭周公子的出身,衙门一定会帮上周涛的忙,说不定他们还能捞到赏钱呢。 言哥儿看着自己被撕破的书生袍,恨不得像讼哥儿一样,把周涛胖捧一顿,可是,娘说了,他不能动手。 言哥儿转了转眼珠儿,长叹了口气,“娘,我的衣裳被撕破了,他们应该不会赔咱们吧?” 讼哥儿一听皱起了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只听“刺啦”一声响,周涛的衣裳被讼哥儿生生给撕破了,露出了排骨一样的小身板。 言哥儿抚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娘,我的胸口好疼,他们不会给出诊金吧?” “咣咣......”讼哥儿连着两拳下来,周涛疼得直抽气。 言哥儿的手下移,捂着肚子着,“娘,我肚子疼......” 于是,周涛的肚子又挨了两拳。 言哥儿的手还要下移,周涛受不了了,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当皮影戏呢?一个牵一个动,再他娘的下移,老子的子孙根就毁了!” 讼哥儿眼睛一亮,嘿嘿笑道:“这个主意好像挺不错,就你这种败累,没了子孙根,以后再也不敢做坏事儿了!” 讼哥儿手掌成爪,就要落下来了。 ------------ 第125章 比靠山 眼看着讼哥儿的爪子就要落下来,这要成了真,周涛觉处自己的下半辈子怕是要毁了。 周涛吓得夹紧了双腿,如蛆虫似的乱拱,“你、你们岂有此理,知道我的靠山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们!快快束手就擒,要不然灭了你们全家,不,诛十族!”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柴小桃,时间越长越对自己这一方不利,别忘了,人家有个有权有势的知府大人叔叔呢。 柴小桃向李萍、语哥儿和讼哥儿分别使了眼色,几个人默契的眨了下眼睛。 柴小桃故做镇定,对周涛不屑的瞟了一眼,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你的靠山是知府大人,但你知道我的靠山是谁吗?说出来,也肯定会吓死你!” 柴小桃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不似作伪,把周涛也唬得一愣,难道临安县,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什么大人物的亲戚?比自己堂叔叔还厉害? 柴小桃一字一顿,俱与荣焉,“你听好了!我的靠山家住大罗天上太清仙境,人称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是也,急急如意令,一、二.......” 几道人影如离弦之箭一般,同时冲向门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周涛最先反应过来,气得从地上爬起来,怒吼道:“给我追,谁帮我抓住这个女人,赏银百两!” 不知是老百姓知道这银子不好挣,还是不想帮周涛,压根就没有人帮忙,当然,除了凌家酒楼的二掌柜和店小二,因为,柴小桃还没付酒钱呢! 几个人分三个方向跑,讼哥儿带着言哥儿,李萍带着语哥儿,两两转进了巷子。 柴小桃故意往正街上跑,免得周涛的人追进巷子。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追上了,前面来了辆马车,马车旁边好几个捕头,其中就有何六儿。 柴小桃的心顿时落了底,气喘吁吁的拦住马车,“何、何捕头,帮、帮忙,有、有坏蛋要、要非礼我。” 话音刚落,马车车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了,何楠生一脸急切道:“周涛在酒楼看中的人竟然是你?” 问完又觉得不合时宜,何楠生把身子一让,故做淡然:“上来吧,本官本来也是去‘解救’周知府的侄子的。” 柴小桃这才发现,何楠生马车的后面,坠着凌家酒楼的店小二呢,应该就是他给衙门报的信儿。 只是,本来何楠生是去“解救”的,现在成了要“窝藏”凶手了。 刚才的周涛,被讼哥儿收拾得不轻 ,落到他手里,没个好儿。 柴小桃硬着头皮爬上了马车。 刚刚做定,何楠生就对何六儿吩咐道:“何六儿,周知府的侄子遇到‘歹人’,情况危急,得马上去施救,切莫耽搁。你亲自赶马车,越快越好......” 何六儿得令,坐上了赶车位,车夫换到了车辕上,马车立即飞驰起来。 很快,街面上一声惊呼,何六儿猛扯缰绳,马儿咴叫而立,柴小桃的身子,惯性的向前扑去,被何楠生一下子捞回在了怀里。 等车身稳住了, 柴小桃忙坐回去,稳住身形,声如蚊鸣:“给、给大人添麻烦了。” 马车前,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声音,叫唤得最欢的是周涛,剩下的声音出自三个人,有两个是周涛的狐朋狗友,有一个是凌家酒楼的二掌柜。 何六儿赶紧下了马车,查看伤势,“周秀才?您不是在酒楼里被人欺负吗?凌家小二报信儿后,我们大人亲自来解救您,你怎么自己钻到我们大人的马前了?这胳膊撞得咋样,能动不?我来看看,” “啊!”周涛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何六儿吓得手都麻了,连连道歉:“我弄疼你了,实在抱歉,我再给您接回去......” “啊!”周涛的惨叫声再次响彻天际。 柴小桃狐疑的看向何楠生,虽然某人面色无波无澜,但柴小桃可以笃定,某人就是故意的。 柴小桃脸上闪过一抹隐忧,喃喃低语,“何楠生,我,会不会给你又惹麻烦了?都怪我,没好里嘚瑟,接言哥儿放学回家就好了,带他们下什么酒楼?吃什么好菜?还穿得这么招风!平白惹上了这煞星,以后要是他堵到学堂怎么办?我......” 何楠生上下打量着柴小桃,声如蚊鸣,“挺好的。” “啊?” 柴小桃一脸懵逼,自己说得这么“凄惨”,他还说挺好? 何楠生知道柴小桃误会了,低声解释道:“我是说,打扮成这样,挺好的。” 柴小桃这才反应过来,何楠生是变相的夸她好看呢,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空气陷入了一种空前的凝滞当中。 何楠生挑起车窗小帘,对何六儿叮嘱道:“何六儿,周公子最近走霉运,一定冲撞到什么了,你带着他赶紧去清云观道士作作法,多喝点香灰水,肯定以后事事顺,香火钱咱全都包了。” 何六儿暗自佩服自家少爷,太他娘的阴损了。 撞伤了人还不给救治,请道士作法喝香灰水,那还有个好? 何六儿唇角上扬,自己家的那个又疯、又毒、又狼的少爷又回来了,好喜欢。 . 车夫把马车调转头,赶回县衙方向了。 柴小桃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引得何楠生侧目。 柴小桃连忙解释,“刚才在酒楼里,周涛拿靠山压我来着,我告诉他我的靠山比他大,唬得他一愣一愣的,我一说出靠山来,气得他直跳脚,估计杀我的心都有了,你猜我说的靠山是谁?” 何楠生被柴小桃成功勾起了兴致,“是谁?不会是京中要职官员吧?” 柴小桃揶揄的摇了摇头:“比那个大,你再猜!” 何楠生:“难不成是王爷太子?” “比那个大,你再猜!” “不会是万岁爷、皇后娘娘吧?” “比那个还大!”柴小桃用手指指了指天上,直接答疑解惑:“我的靠山家住大罗天上太清仙境,人称道德天尊、太上老君,和你说的清云观道士的嫡祖!” 何楠生也终于憋不住笑了,笑得酣畅淋漓。 ------------ 第126章 何楠生打官腔 看着柴小桃难得轻松的样子,何楠生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郑重其事道:“小桃,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做你一辈子的靠山;你也不用担心我惹不起知府或谁,别记了,我也有靠山的。” 柴小桃懵逼的眨了眨眼,看何楠生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似开玩笑。 所以,他这个“靠山”,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靠山”,而不像自己胡诌的“太上老君”、“观世音菩萨”之类的。 柴小桃心念不由得一动。 在原著中,柴小桃这个“女炮灰”固然很渣,还长着恋爱脑,但秦沐也不是什么好鸟。 把三个孩子扔给不是亲娘的柴小桃,十多年不闻不问,甚至在军营改头换面,与将军的女儿搞起了暧昧,让在家的柴小桃以为他死了,这才对生活没有希望,一心想找男人改嫁。 柴小桃穿越后,按惯性思维,总想着讨好男主、改良三个小反派,等秦沐回来,念着她的好给她一纸和离书,却从未想到,如果秦沐不给她和离书,她该怎么办。 柴小桃天人交战了半天,没头没脑的问道:“何大人,你的靠山,比二品将军如何?能把二品将军拉下马吗?” 何楠生一怔,完全没明白柴小桃什么意思。 柴小桃知道自己唐突了,赶紧改口:“没什么,我、我只是想试探大人背后的靠山是几阶几品,没事,绝对没事。” 没事才怪了。 何楠生完全不信柴小桃的话,他只相信自己查到的事情,终有一天,会查出柴小桃明明心里有自己,却迟迟不答应自己的原因。 . 马车驶回了县衙。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李萍带着语哥,讼哥儿带着言哥儿,再加上柴小桃,三路人马,在没有提前通气的情况下,竟不约而同的跑到县衙来了。 三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既中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因为,三伙人本能的都认为,何楠生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何楠生,也是唯一有能力、也会愿意帮助他们的人。 何楠生看了一眼言哥儿破损的领口,对何十五吩咐:“十五,挑件我的衣裳给言哥儿换上。” 何十五带着言哥儿进了卧房。 何楠生一脸正色的安慰小桃:“秦娘子,维护辖内子民,是本官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恨本官空有鸿鹄之志,只有燕雀之力,暂时不能拿周涛怎么样,唯有尽我所能,维护令郎安全。” “本官会找何山长,让临安书院守紧门户,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每月休沐和上学之时,本官都会亲自去柳河村接送言哥儿。”” 柴小桃错愕的看着何楠生。 此时的何楠生,满嘴的官腔论调,满腹的体恤之情,还一口一个“秦娘子”称呼着,和在马车里揽着她细腰、要做她靠山的男人判若两人! 还说什么暂时不能将周涛缉拿定罪,你不是已经判了“马前决”,给撞成重伤了吗? 何楠生完全忽略掉柴小桃错愕的目光,又转向讼哥儿:“讼哥儿,本官不能随时护你们母子在身边,你不能老凭着胆气壮、力气大取胜,以后跟着何六儿和何十五练功吧。” 上次进山时,讼哥儿对于拜师学艺还有些抵触的,但经过刚才一事,发觉自己与何六儿和何十五还是左上很多,这次何楠生一提,出奇的听话,点头同意了。 很快,言哥儿穿好衣裳出来了,一件灰蓝色的衣裳,与书生袍的颜色有些像,只是材质更好 一些。 因为两人身量差不少,袍子稍稍有些拖地,袖子也挽了一圈。 言哥儿双手抻着袍子,防止拖地 ,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学、学生还是换下来吧,实在唐突了您的衣裳。” 何楠生摇头道:“就穿这件吧,这是本官唯一的一件称得上儒雅的衣裳,适合可言这样湿润如玉的小公子。” 何楠生又转向柴小桃,郑得其事道:“秦娘子,咱们现在就起程吧,有本官护着,周涛会忌讳三分,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柴小桃忙劝解道:“实在不敢有劳大人,不如让十五......” 何楠生果断拒绝:“十五他年纪小,压不住茬,还是我亲自护送吧。” 李萍和何十五偷偷互相看了一眼,大人嘴里的这句“十五年纪小”,怎么听怎么违和呢。 扭不过何楠生,只好由着何楠生坐上了马车。 为了避嫌,何楠生坐在了马车最外围,柴小桃心中暗叱,装,你就装,整座泰山都快被你装下了。 到了城门口,大家发现,何楠生亲自护送并不是多虑,周家的小厮竟然真的在城门口设了卡点搜查。 一个愣头青没认出马车的标识,也不认得穿便装何六儿,伸手拦住了马车。 把何六儿给气乐了,“我何六儿今天算是开了大眼了,竟然有平民要搜官家的马车 ,这周家是要盖过官府自己当家做主了?是不是县太爷也得让给他做了?” 守城役一脚把愣头小厮给踹到了一边儿,点头呵腰:“六爷,您别生气,这小子没见过大人的马车,您快请,小的帮您收拾他。” 马车得得出了城,何楠生的脸,沉得不能再沉,几乎汪了一汪水一样,应该也是被小厮的拦车行为给气到了。 将秦家人送回到了秦家,何楠生便匆匆回了衙门,把何六儿叫进屋里,轻眯了眼道:“何六儿,这个周家,实在太猖狂了,你想办法打一打周家的气焰。最好是从明天开始,周家无人可派,无精力可用。” 何六儿沉吟片刻道:“大人,前天佟红杏举报丈夫卖私盐,小的没声张,正秘密调查私盐的盐路。周家有自己的水路渡口和船只,小的可以做手脚指向周家船行。有周知府在,虽然定不了罪,但可以敲山震虎,周家的气焰也会小一些,只是,此事过后,再加上周涛落榜之事,周知府可能要对你动手了。” 何楠生无所谓道:“只要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就行了。至于搬倒周知府,还得从辰砂矿上动手。上头那位,到最后一定会断尾求生,罪名全推给周连友。” 何六儿得令离开,何楠生又叫住了他,怪异问道:“周涛的伤怎么样?最近能不能下床动弹?” 何六儿颇为遗憾,“这家伙命挺大 ,胳膊只是脱臼了,腿上只是皮外伤;最严重的数柴姑娘那一茶壶,” 何六儿抬眼看了何楠生一眼,继续说道:“这一下可真狠,脑袋差点儿开了瓢,伤口上残余了几块儿碎瓷片,清洗的时候,周涛疼得哭爹喊娘的。这次非礼,代价可够惨重的。” 何楠生心情大好,嘴角上扬:“等到他伤快好的时候,想办法让他再躺回去,总之,一年内,我不想见到他在街上晃。” 何六儿眼睛一长,自己家的少爷,怎么一天比一天坏了呢? ------------ 第127章 矫枉过正 何六儿退下去之后,何十五忐忑不安的敲了门。 进屋后,何十五又扭扭捏捏的半天开不了口。 何楠生微微笑道:“十五,求娶佳媳,绵延子嗣,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不用不好意思开口,如果怕李家不同意,我去帮你先去透个话也不无不可。” 何十五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大人不仅没有生气,还要给帮他做二媒人,有大人出马,那可是给了李家天大的脸面,别说自己只是童颜,就是缺胳膊少腿,李家也得多掂量掂量。 何楠生挑眉道:“不用吗?” 何十五点头如小鸡啄米:“用,用,用!” 何十五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挡都挡不住,配上童颜,倒真像是十二岁的少年郎了。 何楠生有心调侃何十五,“十五,你有没有想过,你变回到三十岁的样子,会不会还不如现在的样子好看?” 何十五:“......” 何十五如被人当头泼了凉水,怔在当场。 何楠生嘴角一扬,他敢肯定,因为他的这句话,何十五要度过多个不眠之夜了。 . 第二天一早,柴小桃刚刚起床洗漱完,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柴小桃开了门,发现是何楠生,诧异道:“你不是明天才来接言哥儿上学吗?怎么今天来了?” 何楠生笑意溢到了后耳根儿,“我今天是来说媒的。” “媒人?给谁说媒?”柴小桃本能的后退一步,脸上满是机警。 何楠生哭笑不得,“柴小桃,你不会以为我是来给自己说媒的吧?我有那么肤浅吗?” 你没少肤浅! 柴小桃用眼睛狠狠剜了一眼何楠生,看在何楠生眼里,反倒有着万种风情,别有一番滋味。 何楠生忍不住继续打趣:“小桃,如果我是来给自己说媒的,你会不会把我当成和周涛一样的登徒子?如果身边有茶壶,会不会也给我脑袋来那么一下子?” 柴小桃皱着眉头道:“何大人,您读的是圣贤书,许的是济苍生、安黎元的宏愿,不能拘泥于男女小情小爱,忘了初心与使命。” 何楠生轻眯了眼:“小桃,我的宠愿,从来不是什么济苍生、安黎元,而是替我父亲报仇,再兑现我母亲临终前的嘱托。” 柴小桃莫名有些心疼,原来,何楠生的父母都已经不在身边了。有些神伤:“那你更应该去完成伯母的嘱托,别在我一个寡妇 身上消耗时间了。” 何楠生欲言又止,半天才说道:“我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是让我成亲,给何家绵延子嗣,承袭香火......” 柴小桃:“......” 柴小桃的内心无比复杂,实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应该同情何楠生父母双亡,还是该骂他死皮赖脸求娶自己? 自己到底哪里好了?一个寡妇,还带着三个拖油瓶,脾气还不好. 柴小桃想苦口婆心再轻何楠生,身后的房门一开,讼哥从屋里出来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娘,大早晨的谁来了?咋不让进院啊?” 柴小桃脸色一讪,“没、没谁。” 柴小桃想遮过去,可有的人却不愿意,何楠生猛的探进头来,还没等他对讼哥儿说话,柴小桃本能的回手关门。 结果把何楠生的脖子卡在 了门与框之间,幸亏柴小桃及时收手,否则真要被“斩立决”了。 柴小桃忙缩了手,看向 何楠彺的脖颈儿 ,发现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嘴里低声嗔怪:“不让你进,你偏进。拦个门,别人用脚,你却用头,你以为自己的头是铁打的?” 何楠生不理会柴小桃的碎碎念,冲着讼哥儿热情的招手:“讼哥儿,你过来一下,有人托我给你一件礼物。” 讼哥儿走了过来,瑟缩的看了柴小桃一眼,一本正经答道:“大人,我娘说,无功不受禄,您还是将礼物拿回去吧。” 何楠生笑而不语,对何六儿点了点头。 何六儿从车辕上拿下来一杆长枪,直接扔向了讼哥儿。 讼哥儿嘴角上扬,连忙接住,别说,这枪身看着是皮制的,摸着倒挺沉实。 讼哥儿马上在手里耍了几圈,这要是柴小桃不在,估计得兴奋得尖叫出声儿了。 柴小桃立即急了:“谁让你送讼哥儿兵器的?我就是怕他惹祸,才把家里的所有带铁的东西拿到李家去了!就算这样,还是被他偷拿了把锥子出去。我千防万防,你们倒好 ,送到家门口来了。” 何楠生微微一笑,从讼哥儿手里接过长枪,把枪头一拧一拔,枪头就被拆下来了,把枪头递给了柴小桃,耐心解释:“枪头是活的,你可以收起来,遇到 像昨天那样紧急情况时再拿出来。” 何楠生又在枪杆中间一拧一拔,一根完好的枪身又变成了两根短棍。 何楠生把枪身又递给了柴小桃:“这枪身是空心铜的,外面包了一层皮质,既可以防身,又可以减少杀伤力,是专门给讼哥儿定做的,既可以防身,又可 以不一击致命。” 柴小桃半天不语。 讼哥儿小心翼翼的扯着小桃的袖口,楚楚可怜:“娘,你已经改了好多,已经不再冲动了,就好比昨天,大哥都被三个人压住扯衣裳了,你没让动手我就没动手,就算偷藏了锥子,也是吓唬吓唬周涛,没真刺伤他。” 与过去相比, 讼哥儿确实克制了许多,只是小桃知道他原著中是个凶残的大将军,所以才处处堤防着。 难道,是自己矫枉过正了? 何楠生见柴小桃的态度不那么坚决了,对讼哥儿加以叮嘱:“讼哥儿,你能答应你娘,如果有了这杆枪身,以后不再偷藏锥子等任何充当武器的东西了?” 讼哥儿忙不迭点头,锥子在昨晚的时候就已经他娘亲没收了,再偷,估计就得偷绣花针来当武器了。 讼哥儿偷觑了眼柴小桃,两只眼睛冒着亮光,很是期盼娘亲答应留下这杆亮瞎眼的可拆分的长枪。 柴小桃掂量了下棍子,中间空气,又裹了皮子,有点儿像现代时 警察用的防暴棍,更奇特的是,分开是两根短棍,接在一起是一根长杆。 这么精致的东西,别说是讼哥儿,就是小桃见了都觉得新奇。 可是,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䘵,怎么能平白得了人家的东西? ------------ 第128章 魏镖头上门 小桃刚要把东西退回去,何楠生把提前准备好的说辞给说了:“秦娘子,这东西不是我送的,是何十五送的。他本想请正式的官媒来李家,但我想着,由本官和秦娘子来当这个媒人,比官媒更合适些。给说媒人谢媒礼,这是老一辈就传下来的规矩。” “说媒?何十五?” 何楠生笃定点头:“对,就是他,想求娶李萍。” 柴小桃有些懵逼了,虽然她很开明,并不反对姐弟恋,但那只限于成年男女的好不好? 柴小桃深深咽了口唾沫,“那个,何大人,十五还那么小,等他再大一些,如果那时李萍还未嫁,我倒是可以说合......” 何楠生微微一笑道:“十五除了脸长得稚嫩,年纪却比我还大上八岁呢,而立之年了,再不娶妻,就真的孤独终老了。” 柴小桃惊得张开了嘴,“三、三十岁了?怎么可能?” 何楠生再次点头:“我们何家的家生子,会选出一批人练童子功充当侍卫,何六儿也练过的。” 何六儿脸色一黑,幽怨的眼神看着何楠生:“少爷,咱能不能一解释童子功就拿小的做例子?” 做例子不可怕,可怕的每次都提到他是去青楼破的童子功,虽然对于男人去青楼是常见事儿,但人生第一次就给了个妓子,这个难免有些尴尬。 何楠生没有继续说,柴小桃已经一点就透了,有些狐疑,“昨天我就觉得李萍见到十五之后态度就变得怪怪的,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她同意嫁给十五吗?她若不情愿,我是绝不会去李家说合的,软硬都不行。” 何楠生看了柴小桃一眼,意味未明:“放心,肯定是同意的,我们何家的人,从不强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柴小桃总觉得何楠生是在说她。 等柴小桃再次探纠的看向何楠生时,何楠生已经催促起来了:“事不宜迟,快走吧。” 柴小桃:“......” 柴小桃如同被赶上架子的鸭子,跟着去了李家。 到了李家,县太爷亲自登门,还卸下了满满四大箱子的东西,李家全家人感觉像做梦一样。 李萍毕竟是黄花大闺女,羞臊的躲进了房间。 躲屋里后,却又担心亲事出什么岔子,趴在门缝儿往爹娘那屋里偷看。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李家人送何楠生和柴小桃出来了,柴小桃冲着李萍所住的屋子竖了下大拇指,意思是成了。 . 等客人都走了,李萍磨磨蹭蹭跑到了娘亲李氏身边,红着脸道:“娘,你、你乐、乐意吗?” 李氏笑道:“县太爷身边的侍卫,那可是吃官家俸禄的人。大人还说了,只要咱家点头,立即请四大官媒一起证婚!俺姑娘可没白留在家里,这回可给老李家长脸了,非气死那个王栓柱不可。” 李萍试探着问道:“可是、可是娘,你对、对他的长相、长相没、没意见吧?” 李氏有些遗憾道:“大人说了,何侍卫这几天脸受了轻伤,婚礼那天,会戴一个面具成婚。” 李萍有些懵逼:“娘,这样说,你就信了?” 李氏嗔怪了瞪了一眼闺女,“小桃都打保票了,等三天回门的时候脸就好了!不信谁也不能不信小桃啊!再说,男人长得花儿啊朵儿的好看有啥用?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能养活媳妇孩子才是正经。 ” 亲事这样轻而易举的成了,李萍的心情反而有些吃味儿了,爹娘这样愉快的答应亲事,怎么有点儿着急赶她走的意思呢? 李萍想到了一个恐怖的问题:“娘,你不会把婚期都定了吧?” 李氏果断点头:“定了啊!三天以后。” 李萍顿时瞪圆了眼睛,嗔怪道:“娘-----,人家卖个猪崽子还得讲究个眼缘儿呢,你不合八字的?不下聘的?不请期的?” 李氏不以为然:“好闺女,一切何大人都代劳了,刚才来的时候,已经把合好的姻缘贴带来了!刚才那四大箱就是聘礼,足足三十二样礼,有金有玉有绸有缎,光聘银就二百两银子呢!请道士看过日子,五天后正是好日子......” 李萍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娘,你不会是想着让我快点嫁出去,好把正房腾给大郎成亲用吧?” 李氏拿起手边的笤帚疙瘩,指着李萍嗔怪道:“你个臭丫头,问东问西的,非让我这个当娘的挑明吗?你不是已经跟人家男方私订终身了吗?不嫁他,你还能嫁给谁?我让你挑邪礼!我让你挑!” 李氏的笤帚疙瘩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李萍的委屈心思登时就散了,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撒丫子就往外跑道:“娘,别打了,出嫁以后你再打我就打不着了!” 李氏的眼角涌出了一滴泪水来,本来擦回去,没想到如开了闸似的,越流越多。 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终于就要嫁了。 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成天恨嫁,心眼又缺半俩,男人一对她说两句好话就找不着北,一条道跑到黑。 和王栓柱定亲的时候时,遇到褚顺的时候也是,但愿这个,有小桃帮把着关,能善待女儿,恩爱到白头 。 . 眼擦黑的时候,秦家门外驰来了一匹快马,下来一人。 是魏镖头。 柴小桃狐疑的看向魏镖头身后,空空如也,并没有和荟萃楼的林大同一起来。 自从上次何楠生偶然给林大同普及“因果业报”后,林大同便像开了窍似的,一心向佛,无心打理店铺,改由他妻子担任掌柜。 从那以后,柴小桃就再也没去过荟萃楼,也没再合作过。 没想到这个沉寂己久的魏镖头会出现。 柴小桃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忙问道:“魏镖头,这么晚来我家,是不是林掌柜有什么急事,让你来找我?” 魏镖头脸上闪过狐疑,来之前,他做过多种假想,想象着秦娘子可能会娇羞,可能会嗔怪,独独不应该是这种疏离的态度。 魏镖头试探着问道,“秦娘子,这几天,你婆家没来人说什么吗?” 柴小桃听得满头雾水,升起几分警惕:“魏镖头,你有话直说便是,我婆家,会来找我说什么事儿?” 魏镖头的心“咯噔”一下,他就怕这事儿有岔头,所以才提前一晚来看看柴小桃,果然,秦娘子什么也不知道。 ------------ 第129章  改嫁了? 对于魏镖头说的话 ,柴小桃是一头一脸的雾水,完全懵逼了,一看就是全然不知情。 魏镖头无比懊恼:“这事儿都怪我!本来我想让大同帮我透问你的意思,后来大同一心向佛,我有些心急了,请托了官媒。官媒找到了秦家老宅,商定成亲事宜。昨天官媒答复我,一切就绪,明天一早去官府领婚书、落户籍,然后再办婚礼。一切都太顺了,又太急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才跑过来看看。” 柴小桃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魏、魏镖头,你、你是说,我、我和你,成亲?” 魏彪难为情解释道:“我五天前请托的媒人,四天前合的庚贴,三天前下的聘礼,两天前订的婚期,明天约好一起去落婚籍,后日就可以领回家去摆婚酒。” 柴小桃:“......” 还哪是嫁人,这是卖人吧。 幸亏魏彪还算有良心,发现事情不对头,提前来告诉她这件事。 柴小桃忙说道:“魏镖头,我并没有改嫁的打算,一心只为了三个孩子。这亲事,还是就此做罢吧。不用担心聘礼的事,我明天就想办法帮你从我婆家那儿讨要回来,讨要不回来的话,您折个价,我自己还给你。” 魏镖头面色尴尬 :“秦娘子,魏家的官籍,秦家的官籍,今天下午的时候都一并交给官媒了,估计明天一早衙门一开,就能落婚籍了。” 柴小桃这下可慌了,落了官籍,想悔婚可就难了,除非再和离。 这是什么狗屁世道,盲婚哑嫁,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是被婆家卖了似的改嫁,还有没有天理了? 柴小桃急切道:“魏镖头,我跟你一起回县城,阻拦这场盲婚哑嫁的闹剧!” 魏镖头神色一暗,对于柴小桃是盲婚哑嫁,对于自己,可是心甜着呢,没想到柴小桃一百个不乐意。 魏镖头面色一讪 :“秦娘子,如果你是担心孩子才不愿改嫁的,大可不必担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孩子们若是回到秦家,我不拦着;如果跟着你嫁过来,我魏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多供三张嘴还是做得到的。” 柴小桃烦乱的摇了摇头:“老话说的好,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我就是不想改嫁,魏镖头,你,有办法带我晚上进城吗?” 魏镖头眼过闪过一抹踌躇,一脸为难,看样子是没办法了。 柴小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何楠生,明天一早,何楠生会来接言哥儿去学堂,他是临安县最大官职的人,肯定有办法阻止这场闹剧。 有道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柴小桃虽然知道这件事不完全怪魏镖头,但事实的起因是他求娶自己,还是托了官媒了,临落官籍头一晚才告诉,说心里 一点儿埋怨都没 有,那是不可能的。 柴小桃面色寡淡,下了逐客令:“魏镖头,小桃是一介寡妇,就不收留魏镖头了,明日一早,你我在县衙门前汇合,一起去阻拦官媒,如果阻拦不成,还 请魏镖头直接出了一张和离书。小桃不胜感激。” 魏镖头一愣神的功夫,门已经“咣当”一声关上了。 魏镖头心里暗暗涌上了一股悔意。 刚才在秦娘子问能不能晚上进城的时候,他就该答应她的,明明有办法进城,结果因为私心作祟,话到嘴边改了口。 他是想给自己留最后一丝希望,没想到,秦娘子宁可再走一道“和离”,也不愿意嫁给他魏彪。 如今骑虎难下,魏彪干脆翻身跃上秦家院门斜对过的一株大树上,勉强度过一宿了。 早晨,柴小桃和言哥儿早早的就穿戴好了。 很快,何楠生如约而至,言哥儿先上了马车。 柴小桃拦住了马车,何楠生面色狐疑,柴小桃先是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嘴上表示感谢道:“大人,蚌珠出了些问题,我想进城先找刘掌柜,再到衙门找王主簿,能搭您的马车吗?” 何楠生点了点头,让柴小桃也上了马车。 聪明如他,自然知道柴小桃不是什么蚌珠的问题,肯定有事找他,只是这件事,瞒着言哥儿,不好在车里说,这才编了个借口。 何楠生的心不由得忐忑起来。 他与柴小桃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是何楠生剃头担子一头热,如果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柴小桃从不主动找他。 这次,会出什么事呢? 马车得得的走了。 魏镖头从大树上跳了下来,有些呆愣的看着马车飞驰而去。 他从不知道,秦娘子竟然和县太爷的关系如此熟稔,难道,她与县太爷......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还真是鸡蛋碰上了石头,不自量力了。 . 马车上,因为有言哥儿在呢,何楠生一直保持着“大人”该有的威严,没有与柴小桃说过一句话,与言哥儿倒是相谈甚欢。 何楠生从怀里拿出一摞宣纸来,递给了言哥儿:“言哥儿,这是我让人从京城带过来的上五届三甲进士文章,这么全的抄录本,大齐国只此一份,你要好好钻研,争取早日考取功名。” 言哥儿立即被卷子吸引了目光,这些文章,可是学子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言哥儿感激的冲着何楠生一作揖:“多谢大人。” 何楠生好打“官腔”的毛病又犯了:“哪里哪里,依言哥儿的天赋,将来必成国之栋梁。本官现在投之以桃,将来言哥儿必定还临安县以河清海晏 ,还临安百姓以安居乐业......” 听得柴小桃牙都倒了,酸儒酸儒,真能酸死个人。 偏偏言哥儿还挺吃这套,像模像样的又给何楠生作了个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可言谨记大人教诲。” 两个人满嘴的之乎者也,江山社稷,小桃鸭子听雷一般完全听不进去,唯一有印象的是,言哥儿挺高兴,时不时就要给何楠生作个揖道谢,这一路, 没有十个揖,也得有八个揖了。 ------------ 第130章 疯批的占有欲 把言哥儿送进了书院,马车又赶向衙门,何楠生忙问柴小桃:“出什么事了?” 柴小桃终于卸下一路伪装,急道:“何大人,你快帮我想想办法,秦家,就是秦沐的爹娘兄弟,瞒着我,把我许配给魏彪了,今天官媒就来官衙落官籍,你,能不能帮我拦住官媒?” 何楠生轻“哦”了一声,脸上一点儿着急的情绪都没有,急得柴小桃眼圈都红了。 何楠生不忍再瞒她,微笑着问道:“小桃,你心知肚明,我是心悦于你的吧?” 柴小桃尴尬的点了点头,实在不明白,这个火上房的时刻,他怎么问出来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喜欢自己 ,和魏彪强娶自己,有什么关联吗? 何楠生微微一笑道:“所以,本官怎么可能让你有改嫁他人的机会?” 何楠生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来,递给了柴小桃。 柴小桃狐疑接过,打开宣纸,上面写着秦家各房子嗣的分布情况和田产房产等重要资产情况 。 里面, 自然也包括二房秦沐家。 柴小桃狐疑的看向何楠生:“这个,不会是官府的底籍吧?” 何楠生回了一个傲娇的眼色:“不然呢?” 柴小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何楠生,这是血淋淋的以权谋私啊! 家族凡是有大的人员变化 、房产田产等变化,主簿会先查到底籍,然后再予以调整,登记在案。 何楠生拿走了秦家的底籍,秦家有重大事情,想登记备案都做不到了,婚籍 ,自然也落不成 了。 柴小桃错愕的看着何楠生,心里涌出一股异样来,这个何楠生,怕自己改嫁他人,竟然随身揣着底籍,占有欲也未免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对于何楠生这种疯批行为,柴小桃竟然没有讨厌,甚至,有那么一丢丢小甜蜜、小骄傲。 . 马车蜗牛一般的返回到了衙门,魏镖头就站在门口等着。 柴小桃想叫停马车下去,何楠生却没让马车停,直接驶进内宅。 挑起车窗,何楠生清冷着看着魏彪,魏彪也同样回望他。 男人身高体壮,脸色古铜 ,眼眸里,既有着武人的坚毅,又有商贾的狡黠。 与何楠生的针锋相对相比,魏彪只看了两眼便避开了视线,略微抱拳施礼,随后对身侧的王官媒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何楠生满意的放下帘子,淡然道:“老实人的狡黠手段。还算他识趣 。” 柴小桃狐疑道:“你在说谁?” 何楠生摇了摇头:“没谁,你的事,应该不用我出面就能解决了 。魏彪不会再想娶你了。” “为什么?”柴小桃鬼使神差的问道。 何楠生嘴角上扬,凑近了柴小桃,呢喃低语:“因为,他以为,你,是,我的女人。” 柴小桃吓得身子一直,脑袋磕在了车厢板上,“咣”的一声响,疼得呲牙咧嘴的。 何楠生被柴小桃的动作反吓了一跳,赶紧坐在柴小桃身边,想伸手看看柴小桃磕没磕破头。 柴小桃本能的双手护在胸前,“何大人,你别过来!” 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下来了,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一个长相俊秀、温文 迩雅的公子哥打开了车厢,见车内只何楠生和柴小桃二人,还一副欲迎还拒的模样,嘴角上扬,痞笑道:“酥山表哥,没想到你看着冷冰冰的,火热起来连马车都不放过啊。” 何楠生作势要去打他,男人“咣”的一声关了门,哈哈笑道:“继续继续!千万别停。” 不仅如此,男人还调侃的对手下道:“清欢,拿把铁链子来,把这车给我锁死了,不到晚上绝不能开锁。” 吓得何楠生使劲去踹门,结果门压根儿就没关严,更没上锁,害得何楠生用力过猛,闪了下脚,人直接扑下马车。 如果不是何六儿及时拦着,恐怕真的要脸摔地毁容了。 何楠生气恼道:“周信!不许胡乱开玩笑,唐突了她 。” 周信轻叱了一声,一目了然道:“酥山表哥,你,还是那么的不实在。” 周信不以为然,抱着双肩站在马车旁边等着柴小桃下马车。 柴小桃尴尬的在车里,不知道该不该下马车。 这人口上毫无遮拦,若是下马车,说不定说出什么更加难听的话来。 若是不下马车,可现在马车就在院里,总不能真像周信所说,真就坐在马车里等到天黑吧? 正两难的时候,何楠生已经对何六儿叮嘱道:“送她回去。” 从始至终,何楠生只提“她”,绝口不提柴小桃的名字。 害得周信心痒难耐,直接拉在马车前,嘻嘻痞笑:“表哥 ,别急着放小娘子 走啊!让我看看,是不是像你信中所说,如烈酒 ,初尝辣口,而后回甘;性烈马,初骑桀骜,而后驰奔;若刀锋,初试利芒,而后坚贞 。表哥,你尝过没、骑过没?试过没?” 何楠生气得一把扑开周信,给马车让了道,急吼道:“何六儿,快走!” 何六儿吓得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出了城。 马车里的小桃,脸已经殷红如血了,何楠生的这个表弟,看模样挺斯文的,只十八九的年纪,没想到张嘴就开车,车速还挺快,吓死个人了....... 小桃心有余悸,却又无可奈何。 按道理,自己应该时刻与何楠生保持一定距离,可是,自己家左一件事右一件事的发生,比如说遇周涛,再比如说险些嫁魏彪,自己能力有限,又不得不倚仗何楠生。 何楠生 ,在一次又一次不经意或有意时,浸透进了 柴小桃的生活,待发现时,已经无孔不入、根深蒂固了。 如果有断舍离的那一天,柴小桃可以断定,自己的痛苦,不亚于何楠生的痛苦。 唯一让柴小桃做最后挣扎、没有彻底沦陷的理由,也不过是怕秦沐回来报复她,她一个人下地狱就好,何必再连累一个何楠生。 柴小桃双手抱着脑袋,埋在双腿肩,仿佛成了一团随时滚走的球,卑微得可怜。 就这样,小桃坐着马车进城,连车都没下呢,又莫名其妙的被送回了柳河村。 柴小桃心情悻悻的进了屋,躺了下来,什么也不想做。 ------------ 第131章 柴家来撑腰 等到中午刚过的时候,院外一顿吵吵嚷嚷,讼哥儿到了院门口,没有马上开门。 因为王家人闯入,险些伤到了娘亲,所以秦家的院门总是紧闭,有人敲门,都会先看看是谁再决定开门与否。 好家伙,待看清外面敲门的人 ,以及他身后满满三大驴车、手里拿着家伙的男人,讼哥儿还是吓了一大跳。 为首的人认识,是讼哥儿的姥爷,也就是柴小桃的父亲柴大海。 身后,是讼哥儿的大舅柴松和小舅柴杨。 讼哥儿打开门,深咽了口唾沫,对柴大海问道:“姥爷,你、你咋来了?还、还带来这么多人,你这是要、要干啥?” 柴大海气得脸色铁青,“干啥?上你家来等着你爷来!” 讼哥儿听得更加云里雾里了:“等我爷?我爷要来吗?” 柴大海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你爷能不来吗?没卖成俺闺女,他不得抓心挠肝的难受?坏下水的老东西,等他来的,老子给他好看!” 因为气愤,柴大海说的话东一锤子西一棒子的,讼哥儿还是没明白。 柴松对讼哥儿解释道:“你爷和你大伯、三叔作主,要把你娘嫁给威武镖局的魏捕头,听说收了人家一百两银子聘礼了 。” “啥?”讼哥儿一听登时红了眼了,从腰上解下两截短棍,边接成长棍边冲出院外。 这一番动作,把柴家人都给整慌乱了,这一大群人声势浩大的要找秦家算账,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往下压火吗,怎么粘火先着了 ? 柴松和柴杨把讼哥儿给拖了回来,劝解道:“讼哥儿,咱在家等着吧,你爷那贪便宜没够个老东西,魏家退了亲,秦家惹不起人家,就得退聘礼,那么多聘礼,收的时候乐呵,嫁的时候肯定心疼肉疼的,一定会来找你娘算账的。” 讼哥儿尽量压下底火,把柴家等人让进客厅,去卧房请娘出来。 柴小桃睡得有些懵登,被讼哥儿叫起,说是娘家来人了,柴小桃竟然选择先掐了自己一下,感觉疼了,才觉得不是在做梦。 自打柴小桃穿越这半年以来,还从没见过柴家人呢。 听王婆子说过,因为秦沐逼着娶柴小桃做填房,拆散了柴小桃与青梅竹马,柴小桃既恨秦沐,也恨娘家,见面就摆脸色,害得柴家人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逢年过节也是偷偷的来,只见见言哥儿或讼哥儿、语哥儿 ,不敢见柴小桃。 搞得两家人是亲人,却像是断了亲似的。 柴小桃一个穿越来的人 ,对柴家人倒是没有原主那么大的敌意,到了客厅,淡然的喊了一声“爹”。 饶是如此,柴大海也已经激动坏了,有几年了?自打老闺女嫁过来,就不肯回柴家,更不愿意见爹娘亲人。 这一声柴小桃无意识的爹,害得老头儿眼睛一下子就泛起了红,说话瓮声瓮气的 :“桃儿,是爹对不住你。当初无论柴沐怎么作、怎么闹,都不该同意你做填房过来。等他服兵役走了 ,我和你娘才咂摸出味儿来,秦沐这个损贼,是知道自己要服兵役,找你来给他照顾三儿子呢。” 说完,又后知后觉不对劲儿,柴小桃是自己亲闺女,但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也是自己亲外孙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头都不想受委屈啊。 柴大海还要啰嗦过去,柴小桃先打断了柴大海的话:“爹,我听说我姐当年身子骨不好,她为何回家去帮忙种地?是你非要让她回去的吗?” 柴家人一怔,谁也没想到柴小桃不问魏彪强娶她的事儿,反而问起当年柴小梨身死的事。 一提起大女儿,柴大海黯然神伤:“这事儿都怪我,你姐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就该拦着不让她下地。下地以后,瞧着你姐脸色不好,我就让你哥送秦沐和你姐回地头儿,结果毛驴发疯了,你姐大头朝下栽下去了,当时就、就......” 柴松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转,那次,是他赶的毛驴,养了五六年的老驴了,平时可听话了,不知道为啥那天突然就发了疯。 柴松脸现愧疚之色:“都是我不好,害得小梨她......” 柴小桃忙摆了摆手道:“死者己逝,别的不用说,现在,我问什么,答什么,多余 的都不用说。” 几人点头表示听懂了。 柴小桃:“我姐回柴家前 ,身体己经不好了,柴家知道这件事吗?” 柴家几个男人全部摇头。 柴小桃:“我姐回秦家帮忙,不是柴家要求的,是秦沐主动带我姐去的 ,对不对?” 柴家人笃定点头。 柴小桃:“毛驴平时很听话,那天是唯一的一次发疯,对不对?” 柴松笃定点头。 柴小桃:“毛驴发疯前后,有没有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或者有没有人打过它、刺激过它?” 柴松想了半天,恍然道:“临送秦沐和小梨回地头前,我喂毛驴吃了口草料。不一会儿就发疯了。” 柴小桃越问心底越发凉,一个不愿猜测的猜测一个劲儿的往脑袋里冲 ,挥都挥不去。 柴小桃嗓子发紧:“毛 驴发疯时,它的表现是怎样的?” 柴松沉吟道:“横冲直撞的,嘴里‘啊呃’一个劲儿的叫唤,看着可兴奋了,还要咬人、撞人,就跟人发疯了似的,我没办法就把它给杀了。还是没能救回小梨。” 是了,这些发疯的症状,和里正家的那只小狗好像,如出一辙。 原来,那些被砌在墙下的五石散,不是用在人身上的,而是用在驴身上的。 柴小桃不死心的问道:“大哥,你赶驴车的时候,不是拉着秦沐和我姐吗?我姐掉下去的时候,秦沐做没做什么?” 柴松陷入沉思,良久才回答:“我着急稳住发疯的驴车,突然听见小梨‘啊’的一声叫唤往车后栽倒,秦沐伸手往回一拉,用的劲儿大了,把小梨又拉到前面,结果栽下去了 ,也是倒霉,刚好掉到车轱辘下边了。” 柴大海有些狐疑:“小桃,你是说你姐的死,有猫腻?不能吧?” 小桃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爹,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就是脑袋被撞了一下,忘了过去很多事,突然想问问我姐的事儿。” 柴大海叹了口气:“你姐没了好几年子,还是多想想自己以后的事吧,其实,若不是听说那魏彪性格爆燥,为人凶残,前头的娘子可能被他打死的,我倒是不拦着你改嫁的。” 柴小桃头上飘过一大群乌鸦,“爹,是谁跟你说魏彪性格爆燥,为人凶残,先头的娘子被他打死的?对了,你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秦家逼我改嫁的事的?” 就算是柴小桃 自己,都没有了解事情的全部呢,柴家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 柴大海怪异的看了一眼柴小桃:“小桃,这事儿在俺们村都传遍了,恐怕连村里的狗都知道这信儿了。还说秦家会来找你算账,就算嫁不成魏彪,也会把你卖给个老鳏夫,我这才带着人来等秦家人,给他个下马威,让他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改嫁事件刚刚发生,两个村又隔得几十里地,说没人故意去送信,那才叫傻子呢。 既有实力,又如此疯批,除了何楠生,柴小桃想不出第二 人。 或许,他是想让柴家给秦家施压,不准秦家再给自己“找婆家”。 一定是这样。 ------------ 第132章 秦柴大战 知道柴小梨的死十有八九与秦沐有关,柴小桃对秦家就更加厌烦了。 柴小桃对柴大海道:“爹,秦家人来了,我总得给你们一个动手打他的理由,一会儿,我就装做上吊,你们能喊多大声就喊多大声,想怎么骂秦家就怎么骂秦家 ,要让整个村子都知道,秦家是如何逼儿媳妇改嫁换钱的。” 柴大海点了点头 。 柴小桃又对柴松道:“大哥,你去跟柴家请过来的乡亲们说一声,秦家人,无论男女老少,来一个算一个,只要把对方打不死打不残就行,给我使劲揍。咱的人受伤了,我给出诊金请郎中;除了这些,每人送两吊钱做谢礼!” 柴松脸现兴奋,没想到妹子这么霸气,不仅不拦着,还给足大家伙的底气。 柴小桃又转向两个儿子,先是叮嘱语哥儿:“语哥儿 ,一会儿你陪着娘,别让那些人伤到你。” 转向讼哥儿,郑重叮嘱:“讼哥儿,这次打架,娘不拦着,就用你师傅送你的长棍使劲儿揍,记住,多往屁股和大腿上揍,别往心脏和脑袋上揍,掌握好火候,知道吗?长辈们交给你姥爷和大舅,平辈或小辈儿的交给你了 。” “好咧!”讼哥儿的脸上竟然绽放着无尽光彩似的,这还是娘第一次鼓励他打人呢,可算是有尽兴的机会了。 很快,秦家以秦可讼一声尖锐的 “娘”作为开头,开启了柴小桃不想再嫁、忿而上吊的闹剧。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很快整个柳河村都知道了。 或许是秦家对于不退回一百两银子聘礼还残余着渴望,“上吊事件”刚过去半个时辰 ,秦家人就真的来了,足有十多口人。 本以为自家就够声势挺浩大的了,在见到院中的柴家二十多口人时,秦家人立即心里发虚了。 但一想到到手的一百两银子还要退回去,便想着再劝上一劝柴小桃 ,让她找魏彪好说好商量,别退亲了,接着娶柴小桃。 秦父等人刚迈进院子,就听见身后“吱呀”一声,实木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柴大海冷声冷气道:“姓秦的,天下还有你这样的公爹,逼着儿媳改嫁的,我女儿上吊了,你还我女儿命来!” 秦父想要反驳两句,没想到柴大海大手一挥,二十多人呼啦啦一拥而上,打了秦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讼哥儿,如小虎犊子下山,专门胖揍十五岁、十三岁的两个堂哥,秦可诉和秦可议。 两个堂哥被揍得满院子的跑,最后终于伤重倒地不起了。 见两个儿子都倒了地,而且是脑袋朝前扑倒了,完全不动弹了。 秦雨顿时慌了神 ,急吼道:“快住手!出人命了!” 双方这才住了手,再看秦家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形如丧家之犬。 秦雨蹲在两个儿子身侧,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指着秦可讼的鼻子尖怒骂 道:“你个狼崽子,对你哥下死手啊!诉哥儿和议哥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信不信我把你给卖了?!” 柴大海一听怒了,“姓秦的,能说这种话来,说明你动过这个心思 !你是不是打算先卖了俺闺女再卖俺外孙?你才是真狼啊,别忘了,三个孩子是秦沐的遗孤!” 秦雨一怔,随即外强中干的辩解道:“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秦家容他何用,看把我儿子给打的!都打瘫了 !” 秦可讼撇撇嘴道:“放心,绝对瘫不了,只是打屁股打得太多,他俩不敢起来 了。” 秦雨狐疑的看向两儿子的伤,发现身上毫发无伤,只是这屁股------肿得跟个大锅似的扣在那儿,裤子都快崩裂了,这得打了多少棍才能变成这样? 见秦可诉和秦可议还是不动弹,讼哥儿再次举起手中长棍道:“再不起来,这次可打脑袋了,打成傻子我可不管。” 这一吓唬可真好使,秦可诉和秦可议立马坐了起来,结果坐在了肿屁股上,“嗷”一声惨叫 ,身子向后倒去。 因为屁股太大又躺不实,如同乌龟一样仰在那里,起不来,也躺不下,引得柴家人哄堂大笑。 秦雨外强中干的放了狠话道:“你们,都给老子等着!” 秦家人呼啦啦的走了。 见天色太晚了,柴大海也提出告辞。 柴小桃要给乡亲们结每个人两吊钱的账,柴大海说啥也没要:“小桃,秦家逼着你改嫁,都是爹不好,没能给你好好撑腰。这银子爹出了。你能理爹,爹就已经很高兴了,得空的时候,你回家看看你娘,她,挺想你的。” 柴小桃点了点头。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柴小桃却分外的疲惫 ,外加心灰而意懒。 简单吃了口饭 ,柴小桃就回房休息了。 . “咣”的一声,柴小桃的头剧烈的疼了一下。 柴小桃疼得抽了口气,睁开双眼,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人绑了个结结实实,嘴里也塞了帕子,被扔在马车车厢的地面上。 刚才额头疼那一下 ,应该是马车的突然颠簸,害得她的额头磕在了车厢上。 柴小桃四处张望着,期待着能看出什么端倪了,结果,除了看出车主人是个极尽奢华、贪图享乐的主儿,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车帘挑开,一个清冷面容的女子探进头来,见柴小桃醒了,嘴 角一撇道:“你倒醒得是时候,省得用水把你泼醒了。” 泼醒?说明自己中了迷药。 柴小桃清冷道:“你们没拿我家人怎么样吧?” 女人摇了摇头 :“放心,我们公子很怜香惜玉的。” 嘴里说着怜香惜玉 ,等马车停下的时候,却毫不犹豫的把柴小桃四脚折叠着装在了一个口箱子里,害得小桃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箱子放下了,刚才那个清冷女子答道:“公子,解药到了。” 男子温柔一笑,“还是清欢最懂我了,你们所有人都下去吧。” 小桃耳朵顿时竖了起来,这个人,竟然是白天调侃自己和何楠生的表弟周信! 小桃想过无数可能,甚至想到了秀才周涛,独独没想到是周信。 姓周的,一个周信,一个周涛,难不成都是疯批的色痞吗 ? 木箱上留了两个孔喘气,柴小桃把眼睛探到小洞,向外张望。 ------------ 第133章 所谓解药 箱子正对着一 张床榻,周信大咧咧的坐在鞋榻上,背靠着床榻,床榻上被子拢起一个鼓包,看样子躺着一个人,只是看不清是谁。 周信嘴角上扬,表情无比嘚瑟:“酥山表哥,这可怪不得我,我是给自己准备的‘上上仙’,是你自己抢着吃的。中了‘上上仙’不可怕 ,及时找用‘解药’就好了。我的侍女你不满意,这满花楼的姑娘,个个都是行走的解药,你就点一个呗!” “周信,你就是故意引诱我吃你的东西的!你给我滚!” 是何楠生! 柴小桃吓了一跳,听两人的对话,周信应该故意在吃的里面掺了春药之类的东西,故意引诱何楠生吃,现在又逼着何楠生用“解药”,当然,这个解药,是人,不是药。 这人,怕是有大病吧?哪有给表哥下春-药,逼着与女人合欢的? 周信浑然不怕何楠生生气,调侃道:“酥山表哥,你把我从热热闹闹的京城,骗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说什么美人,除了你看中的那个寡妇还勉强过得去,别的女人我看着都是丑八怪。不如,你把你的小娘子让给我,我就心甘情愿帮你卖命 了。” 何楠生气急道:“你不准动她,她不是别 人,是我要娶的人,是你表嫂!如果动她,你就禽兽不如!” 周信“哦”了一声,“酥山表哥,原来,你是想娶小寡妇为正妻哦!这条路可难了 ,不如咱换条路走吧,听说有个孙小姐一直挺仰慕你的, 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好在听话,勉强当个正室,小寡妇做外室,怎么样?” “周信,你若再胡说 ,我跟你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兄弟 ?有把兄弟送到边关送死的吗?” 何楠生:“......” 见何楠生没动静了,周信欠手的拍了拍何楠生的脸颊,啧啧叹道:“我的酥 山表哥,现在,你可是一点儿也不冷了,脸烫得厉害呢!‘解药’给你都备好了,就等着你这个上上仙下凡尘欲仙欲死呢。” 何楠生一下子抓到了周信的脖领子,懊恼道:“周信,你敢......” 周信甩脱了何楠生,施施然站起来 ,走到箱子前。 打开箱盖,用匕首帮柴小桃割断绳索,调侃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如果我是你,孩子都满地跑了。” 柴小桃边爬出箱子活动手脚,边狠狠的瞪着周信。 周信赶紧后退两步,警告道:“你这个‘解药’再不上,他就没命了,不要太感谢我哦 ,我走了 。” 周信呲溜一声钻出了房间,让人还锁上了门。 可恶! 柴小桃只能把周信抛在一边,飞身扑到床榻边上,伸手摸向何楠生的脸颊,烫,火一般的烫。 何楠生睁开迷茫的眼,见是柴小 桃,一把推开她,厉声道:“你走,赶紧走 !” 柴小桃又走了回来 ,委屈道:“是周信把我绑来的,门已经上锁了,想走也走不掉了。” 何楠生转过脸去,痛苦得几近哀求:“那就离我远远的,我现在不是我,是禽兽,快躲起来!” 何楠生的身子,如被火燎着的虫子一般,痛苦的卷曲着,柴小桃顿时红了眼圈,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何楠生发烫的身躯,哽咽道:“周信说,如果,如果不用 ‘解药’,你会死的 ,真的吗?” 何楠生没有回答,嘴里无意识的说着:“你走,你走,你走......” 柴小桃的眼泪滴落下来 ,终于似下定决心似的爬上床榻 ,把何楠生的头扳正,嫩唇瞬间倾覆下来。 何楠生先是一 怔,瞬间狂喜,揽紧了小桃娇小的身躯,如同黑云漫卷洁白的云朵,恨不能马上吞噬而尽。 吻得几乎滞息,小桃娇喘着,嫩唇依覆在何楠生的耳边,低喃软语:“何楠生,如果、如果不用‘解药’你、你会死,我经不能看着你死,你、你就当我是治病的人参、灵芝,为了治病,把我吃了吧,我、我真的可以的.......” 一句话,仿佛惊醒了何楠生残余的意志,拉着柴小桃的手,探进了他的衣裳里。 在柴小桃以为他要自己帮他宽衣解带时,何楠生却握着她的手,用她的手拿出一物来-----一皮馕的竹签。 何楠生朝着小桃温润的笑了笑,嘶哑着声音道:“小桃,我,不可以这样唐突了你,除非,你嫁给我的那一天,洞房花烛夜。” 何楠生抽出一根竹签,狠狠的扎在了自己的大腿根儿上,疼得他抽了一口气。 疼痛让他保持了一丝清明 ,待神志再要浑浊时,又刺了自己一下,再次保持头脑清醒,如此周而复始,大腿刺出了好几个小血洞。 柴小桃嘤嘤的哭了起来,看着何楠生血染一样的白色中裤,哽咽道:“何楠生,如果你不想唐突了我 ,我帮你去找她们好不好,与你的性命比起来 ,我真的不会怪你的,只当她们是药好不好,我想让你活着.......” 柴小桃跑到门前,拼命砸着门叫道:“周信,你给滚出来,快点儿,把你的侍女也好,妓子也好,都给我带过来!” 何楠生虚弱的喊道:“小桃,不、不要叫她们,除了你,谁都不行......” 突然,一道灵光闪现在柴小桃脑海,跑回到何楠生身前:“何楠生,周信是你亲表弟,不是捡的或者抱养的,对不对?” 何楠生懵逼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被下药,与周信是不是自己亲表弟有什么关系? 柴小桃笃定道:“既然是亲表弟,那就不可能给你下没有解药的春-药!不可能防着你不用‘人药’而看着你死的!” 何楠生一怔,发现有时候,小桃还是挺聪明的,终于发现了症结所在。 何楠生苦着脸道:“可是,他恨我骗他,不会开锁的。” 柴小桃坚定的站起身来,轻眯了眼道:“开门,不止开锁这一个办法。” 柴小桃站起身来,走到桌旁,飒爽英姿的抬起一只绣礅,照着窗户猛砸了下去。 这一刻,何楠生满眼星光闪耀,心里的爱意,更加浓得化不开。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啊,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疯如母虎,为了爱,成疯成魔,和自己,一样。 ------------ 第134章 筋,还连着吗? 在窗户砸开一道口子时,周信终于坐不住了,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嘴里骇然道:“真是乌龟找王八,疯子找傻子,你们两个真是一路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刚感叹完找开房门,柴小桃已经扑了出来,一根钗子快准狠的抵在了周信的喉咙上,冷然道:“周公子,我还可以更狠一点儿,听说你挺怜香惜玉的,我让你下半辈子再也不能怜香惜玉好不好?” 说完,眼睛还往下瞟了 瞟,吓得周信倒抽一口凉气,夹紧了双腿,小心翼翼道:“那个,表嫂 ,你听我说。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和表哥这关系,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紧盯着周信,柴小桃“呵呵”笑着,周信也跟着笑着,柴小桃高抬脚,重落脚,狠狠踩在了周信的脚面上,瞬间拉下脸道:“筋,还连着吗?” 周信疼得想跳脚,又怕脖子被钗子刺穿了喉咙,表情极尽扭曲,苦苦哀求道:“表嫂,筋还连着呢,永远断不了 ,我现在就给表哥解药,但你得先 放开我啊。” 柴小桃冷哼一声:“你发誓。” 周信狂点头,举起三根手指,郑重发誓:“我现在就给我表哥用解药,是真正的药草解药,不是女人的那种解药,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天打雷......” 柴小桃瞟了一眼周信身后清一水的漂亮女侍,打断了周信的誓言道:“你是何楠生的表弟,用不着发毒誓,如果你做不到,就让你喝水让水呛死,吃饭让饭噎死,一切你看上的女人都喜欢别的男人,看着他们成双入对秀恩爱,与男人相比自卑,与女人同房不举......” 周信像看妖怪一样的看着柴小桃,最后只挤出一句话:“表嫂,你这誓还不够毒啊? !” “说!”柴小桃 瞪圆了眼睛。 周信只好照着柴小桃说的又说了一遍。 柴小桃这才放开了周信。 周信如泥鳅般钻进了房间,回手关了门落子栓,把柴小桃栓在门外了。 柴小桃气得想去扒破损的窗户, 周信已经对十个侍女吼道:“看见她爷就头疼,快把她拿下,关到隔壁去!” 说完,周信幼稚的冲着柴小桃吐了吐舌头:“跟爷斗,有你好看!” 反正周信已经答应救何楠生了,柴小桃也就不计较,主动跟着侍女到了隔壁房间。 . 周信闲庭信步的走到床榻前,轻叱一声道:“表哥,别装了,起来吧。” 何楠生紧张的看向周信身后,见柴小桃已经不在屋外,这才稍稍安心,坐起身来,只是,脸上仍旧胀得通红,足见中上上仙药的事是真的。 周信继续说道:“表哥,你我从小玩到大,我给你下一百次药你一次都不中,这次偏偏就中了 ,你是不是早就猜出来我好奇心重,一定会把她绑过来?” 何楠生未置可否。 周信撇撇嘴,就算何楠生不回答,他也已经知道答案了:“表哥,刚才你与撕扯时不是趁机偷了解药吗?赶紧吃了吧!你若不吃,你的心上人就会认为我没给你,她会咒诅我应誓的,我可怕以后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与男人比自卑,与女人同房不举.......” 周信说说自己都说乐了,也不知道小寡妇从哪学来的这些话,太损了。 周信眼里冒着星光,调侃何楠生道:“表哥,如果不是你捷足先登的,我都开始喜欢上小寡妇了,有了她,天天肯定不会乏味......” 何楠生从枕头下边掏出一包药,全都倒进了嘴里,眼睛一瞪怒道:“你敢......” 周信瞟了一眼何楠生血渍斑斑的白色中裤,以及凌乱的衣裳,啧啧叹道:“表哥,我还真就不敢。食了春-药,身怀解药而不用,美色在前而不乱,论对自己狠,我狠不过表哥。你既认定了心上人,那么她就是表嫂。不过,” 周信收了脸上的痞色,似有些迷茫、又有些探询道:“哥,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吧?你真的要以正室身份迎娶一个寡妇?这条路很难走的,光表姐那一关就难过。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何楠生沉吟半天,眉眼尽是笑意:“有她在,我睡觉香。” 周信惊得张大了嘴巴:“表哥,没想到你是这个的表哥!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啊,没想到内心这么龌龊......” 这周信,三句正经话不到,又现了原形。 何楠生脸色一红,挑起眉毛 :“你才龌龊呢!我说的是真正的睡觉,和你说的睡觉,它不一样。” 周信懵逼的眨着眼:“睡觉和睡觉还有区别吗?请表哥答疑解惑一下,我说的睡觉,是 什么睡觉?你说的睡觉,又是什么睡觉?你如果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睡觉,怎么知道咱们两个说的睡觉,是不一样的睡觉?” 何楠生威胁的冷哼:“周----信-----!” 周信吐了下舌头闭了嘴。 良久,何楠生似喃喃自语:“有她在,我会一觉睡到天亮,没有痛苦,没有失眠,没有恶梦,很是心安,这些,足矣。” 周信轻“哦”了一声,神情了然:“如果她真能缓解你的汞毒,不再失眠多梦,表姐一定会同意你娶她的,为了你和嫂子的姻缘,这趟边关,我去定了。” 表兄弟两个恳谈了下去边关的相关事宜,等何楠生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乘坐马车返回县衙。 眼看着到达衙门门口了 ,一个小捕头跑了过来,急切禀告道:“大人,上次修补的牢房再次坍塌了,不少犯人借机逃跑了,林副捕头带着捕快们追去了。” 何楠生皱起了眉头,前几天,刚问斩了一批犯人,换言之,牢里的犯人,都不是死刑。 可是越狱被抓回来一定会是死刑的,他们冒这个险是为什么? 除非,这是调虎离山。 何六儿带着人要去接应林副捕头,被何楠生给拦了下来,低声道:“六儿,先不回后宅,转去前院大堂,通知家卫前来接应。” 何六儿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何家家卫是在周信到临安县之前一天到的,来了四个,是何楠生意识到自己和周知府关系会微妙时写信增加的,后来何十五又写信要求增加,最后来了四个武功最高的 -----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和何十六。 一路劳累,何楠生便让他们先休息两天解乏,顺便帮何十五准备婚礼用的东西。 没想到真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很快,何六儿回来了,对着何楠生点了点头。 ------------ 第135章 五个半侍卫 几人进了大堂,何楠生打开大堂后面听审用的暗室,带着周信、侍女们 、小桃,全都钻了进去,透过小暗窗,可以看见大堂里的场景。 本来包围在内宅的黑衣人,突然得到消息,说何楠生带着所有人竟然没有回到内宅,而是去了前院大堂 。 黑衣人一头雾水,半夜三更的,何楠生去大堂做什么,给鬼审案吗? 一个黑衣人抱拳请教道:“头儿,咱今夜还行动吗 ?” 黑衣人沉吟片刻,果断点头道:“已经打草惊蛇了,下回可没机会调走所有捕快了。马上行动。记住,要速战速决,目标,何楠生,不要活口。” 三十来道黑影子冲进了大堂,发现大堂里只站着六个人,除了何六儿,其他五个都是十三四岁小厮模样,就像是一个大人,领着五个少年。 何楠生等人已经不见了。 大堂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 ,肯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为首黑衣人呵呵冷笑:“到底还是让你们给发现了。可惜,发现也已经迟了,明年的今晚,就是你们的忌日。” 何十五一脸不以为然:“刺杀我们家大人之前,你没长嘴巴问问,没长耳朵听听吗?我们何家的家卫,以一当十,现在是五个,比你们二十一个,绰绰有 余。” 何六儿在一旁提醒道:“六、六个家卫,加上我一个。” 何十五翻了记白眼儿,不情愿补上一句道“五个半家卫 ,抵上你们五十五个......” 何六儿无比委屈,自己虽然武功大不如前,但也不能算半个家卫呢? 何家家卫的拳脚功夫,在京城也是有目共睹的好,那童子功是一个赛一个厉害。 按黑衣人的消息,何楠生只带着何六儿和何十五秘密上任的,并没有多带侍卫,而且,何六儿的功力也减少了至少三成以上。 此时看来,消息简直大错特错了,自己,竟然连增加了四个侍卫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还真是预判不足。 黑衣人大手一挥:“速战速决!” 所有黑衣人扑了上来。 四个新到的侍卫,手上功夫丝毫不比何十五差,相互配合默契,完全占据了上风,再加上越来越多抓逃犯回来的捕快加入战团,形势对于黑衣人越加不利。 . 暗室里,清欢拿着药瓶走到周信身侧,关切的问周信:“公子,刚刚摸黑进大堂的时候,奴婢见你脚踝闪了一下,奴婢给您上些药?” 周信摇了摇头,扭了扭脚踝,答道:“我脚上的伤没事,不过,我见表哥的手 掌好像伤到了,你把药给我,我给他送过去。” 何楠生手掌上的伤一直没有好太利索,刚刚在青楼里时,又是刺腿又是拉扯的,手掌好像有些肿了。 清欢笑了笑:“公子,你的脚还扭伤着呢,奴婢送过去。” 清欢拿着药走向何楠生。 柴小桃就在何楠生身侧,见清欢送药过来,先是一怔,随即伸出手来:“清欢姑娘,把药给我吧,我来帮大人上药 。” 此话一出,屋里几个人登时面色发红。 尤其是何楠生,耳根儿微微泛了红,心里翻江倒海一样激动,不知道柴小桃为何突然这样主动起来,尤其是想到在青楼里的那个意外之吻,脸上烫的不行,仿佛上上仙的药劲儿又上来了。 周信亦是抱着肩膀看着清欢和柴小桃,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在他的认知里,认为这个清欢主动上药,唯一的原因是看上了表哥,想给她 自己搏一搏前程。 反正小寡妇老拒绝表哥,不如刺激一下她,果然,上钩了。 柴小桃打夺了药,偏清欢不接招,婉拒道:“秦娘子,您给大人上药,不大方便。” 一句话给柴小桃噎没了动静,是啊,她的身份,还是个寡妇,给一个未婚成 年男子上药,确实不大合适。 而清欢则不一样,挂着周家奴婢的身份,照顾何楠生这个 表少爷,反而是一时所当然的了。 柴小桃这么一滞的功夫,清欢已经错过小桃,只两步就能走到何楠生面前了。 说时迟那时快,柴小桃将所有的力气全都集中在右脚上,猛的踹向清欢的小腿,清欢猝不及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柴小桃的钗子又抵在了清欢的咽喉上,怒叱道:“不许动!否则我杀了你!” 周信吓了一 跳,又来这套?钗子卡脖子? 周信走到何楠生身侧,附在耳边低声道:“那个,表哥,让你心上人放了我的人吧,我保证管好她,让她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免得表嫂拈酸吃醋。” 何楠生瞪了一眼周信,气哼哼道:“她才不是那种人,看着吧。” 柴小桃扯下桌布,把清欢绑了个结结实实,对她身上好一顿搜查 ,边搜查边解释道:“清欢与外面的那个黑衣人首领,不是夫妻、就是情人。她这个时候来送药,肯定想起什么幺蛾子。” 从清欢身上,柴小桃成功搜出一把匕首,一个纸包,都递给了何楠生。 何楠生打开纸包,一包白色的粉面子。 周信叫了一个矮个儿的侍女过来,侍女嗅了下,脸色骇然:“公子,是断肠散,见血封喉,暴毙而亡。没有伤痕的人,粘了这药也熬不过一炷香。” 周信一听,勃然大怒,上去又补了清欢一脚,骂道:“你个贱人,竟然跑到爷身边来当细作了?你们是谁的人?任务是什么?快说!不说爷叫你生不如死!” 清欢倔强的用牙齿咬住嘴唇,就是不说话。 周信也踢累了,狐疑的转向柴小桃:“清欢在我身边半年了,我一点儿也没看出端倪来,你只见了她两天,是怎么看出来她与外面人黑衣人首领是一伙的呢?” 这两个人,表面上看,根本牛马不相及,是怎么做到一打眼就知道是一伙的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 柴小桃淡然答了两个字:“我不会看好坏人,我只会看姻缘,她与那个男人,互相有情愫。外面的是坏人,她自然就是坏人了。” 柴小桃的话,一般正常人听了都会认为是胡扯,可周信竟然信了,眼睛冒着亮光道:“那你看看,我与我这十个侍女,哪个有情愫?” 柴小桃扫视了一圈,摇了摇头。 周信表面沮丧,心里则震惊,他所表现出来的,是处处留情,没想到小寡妇一眼就看出来,他与这些侍女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 第136章 只要你点头 很快,外面的战况已经结束,以黑衣人落败而告终。 本来捉了包括黑衣人头领在内的五六个活口,结果除了黑衣人头领,其他人全部自尽了。 黑衣头领把剑架在脖子上自尽的一瞬间却犹豫了下,被何十六一把把剑踹飞。 众人鱼贯而出,黑衣头领的眼睛立即看向被绑了的清欢,眼中透中一股恋恋不舍与愧疚。 何楠生立即命令何十五把他押下去。 周信诧异道:“酥山表哥,咱不应该马上逼供吗?怎么关起来了 ?万一和那几个人一样自尽了怎么办?” 何楠生摇了摇头:“他若是舍得自尽,现在已经是死人了。之所以没有自尽,是因为他心里还有挂念,有挂念,便会起贪念。刚才,我让他看一眼心上人,只一眼刚刚好。就好比一个渴得不行的人,本来没有希望,你却给他喝了一小口水,水不多,却足以激起他对水的渴望,为了活着会,会打碎他过去所有的坚持。” 周信不由得鼓起了掌 :“对于人性,还是表哥看得更通透。” 表面说的是黑衣人,眼睛看的却是柴小桃。 生怕周信嘴上没把门的,何楠生一把推开他,对小桃道:“我送你回村。” 柴小桃赶紧拒绝:“大人,还是让何六儿送我回去吧。” 何楠生点头吩咐:“行,我让何六儿送你。” 可是,等何六儿驾着马车到的时候,何楠生第一个上了马车。 柴小桃迟疑着没有上车,扒着车厢门,呆萌的问何楠生:“大人,你不是答应我让何六儿送我吗?” 何楠生安然若素:“对啊,我完全按照你说的,让何六儿送你啊。没让十五送、更没让何七、何八、何九和何十六送。” 柴小桃眨了眨眼,终于明白 ,自己的选择权,只限于选择哪个侍卫驾车随行而已,何楠生则是必须去的。 见柴小桃痴痴呆呆的怔在那里,就是不上车。 何楠生赶紧催促着:“快上来啊,你想等着亮天讼哥儿和语哥儿发现你不在吗?” 话音刚落,柴小桃已经爬上了马车,并没有进车厢,而是把车厢一怼,坐在车辕位置,赌气似的对何六儿道:“赶车!” 何六儿看了看车厢,又看了看车辕,最后看了看天色,只好快马加鞭赶车。 平时坐在车厢里,有着小火炉,有热茶,有糕点,并不觉得冷。 今天第一次坐在车辕上,冻得柴小桃直打颤。 正呵着热气想缓解冷气呢,车厢门一开,一只大手突然揽住了柴小桃的腰,像拔萝卜似的猛的拔了进去,车门迅疾被关上。 柴小桃奋力要逃脱何楠生的怀抱,结果不但没挣脱,还被箍得很紧,被男人用披风紧紧裹在怀里。 柴小桃突然不挣扎了,嘤嘤的哭了起来:“何楠生 ,我求求你 ,你放过我吧,再这样下去,村里会有人传我是个淫-娃-荡-妇,我承受不起,我三个儿子也承受不起。” 泪水落在了何楠生的手背上,冰冰凉。 何楠生的手僵住了,良久,把头倚在柴小桃的耳畔,语气急促而低沉:“小桃,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自己不放过你自己。明明你是喜欢我的,一点儿也不比我喜欢你的要少。可是,你为什么要克制自己呢?怕秦家柴家不同意,我来解决;怕儿子不同意,我也来解决;怕我亲人不同意,同样我来解决,一切的一切,我都在想办法解决,只要你点头。可是,让你点头,怎么就这么难呢?” 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似受了六月飞霜之冤的怨夫,在控诉着柴小桃。 柴小桃的眼泪也流下来了,想到了那个害死姐姐的秦沐,身子不由得瑟瑟发抖,努力在男人怀里转过身来,楚楚可怜的望着何楠生:“何楠生,我是喜欢你,一点儿也不比你喜欢我喜欢的少。可是,如果明知道我们在一起,会把你带进深渊地狱,这种喜欢,还重要吗?求求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何楠生眼圈泛红,拼命摇头:“小桃,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跟你一 起赴深渊地狱?只要你点头,刀山有我,火海有我,一切都有我,交给我,好不好?” 柴小桃仍旧摇头:“我不可以那么做,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 何楠生气得嘴唇颤抖,突然一只大手托起柴小桃的娇躯,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大手按住她的后脑下拉,两个人的唇 ,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柴小桃并没有挣扎,任由何楠生摆布。 何楠生先是热烈的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泻而下,想要把小桃吞下去一般; 发现柴小桃并没有反抗,何楠生亦变得温柔许多,先是蜻蜓点水似的轻啄,随即润物细无声的浅尝,再然后若长蛇入洞蜿蜒而上...... 虽然技巧没有多炉火纯青,但足以让柴小桃窒息瘫软 ,倚在何楠生肩膀上娇喘阵阵。 时间过得飞快,马车到了柳河村村口停了下来。 柴小桃叹了口气,低喃道:“何楠生,记住我说过的话,以后,和我撇清关系,免得不幸。” 何楠生没有答话,只是重重抱了下小桃,随即松开,打开车门,让小桃下了车 。 看着柴小桃渐行渐远的背影,何楠生轻眯了眼:“柴小桃,你是我的,心是我的,人,也得是我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你。王丰不行、王满不行、魏彪不行、秦沐,更不行。” .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门外来了一匹快马,叩响了门扉。 推开门,是何六儿。 柴小桃顿时皱起了眉头,昨夜,自己明明说了最狠的话,让何楠生不要再来找自己了,没想到这么快又派何六儿上门了,只不知又是拿什么借口让自己去见他。 柴小桃闷声道:“何六儿,你家大人又怎么了,事先声明,我是不会去的。” 话音刚落,何六儿已经从怀中拿出一块铜牌来,展示给柴小桃道:“秦娘子,我是临安县捕头何六儿,现在,你是一起私盐案的涉案人,需要配合至县衙问话,如果不去,按拒捕处置。 ” 柴小桃:“......” 柴小桃懵逼的眨眼,这是、这是何楠生的新套路吗?还是索爱而果而生恨报复 ? 可是,何六儿脸色肃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柴小桃只好尴尬的挤出两个字:“我---去。” ------------ 第137章 妇告夫 听说是来“提审”自己的,而且何六儿一副完全不认识柴小桃、公事公办的模样,柴小桃也不好装做熟稔的样子,尴尬的伸出双手,“何捕头,按衙门规矩,我是不是应该带上镣锁?” 何六儿摇了摇头:“秦娘子不必紧张,你不是做为嫌犯提审,只是问几句话配合查案,不必上镣锁。” 这样一说,柴小桃终于放下心来。 两个人出门要走,讼哥儿挑了一担水回来,见柴小桃要跟何六儿走,顺嘴问道:“娘,你要去衙门找何大人吗 ?” 柴小桃:“.......” 明明是孩子的无心之言,听在柴小桃耳朵里却给自己敲响了个警钟:原来,在潜移默化中,自己只要一进城,大家就会想到是去衙门找何楠生。 两个人的频繁互动,大家竟然已经见怪不怪了,连讼哥儿和语哥儿 也没有发觉哪里不妥。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么频繁的接触,竟然在村中没有激起半点儿闲言碎语! 是自己最近的的风评变好了?还是大家根本就认为何楠生不会看上自己这样一个寡妇? 柴小桃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讼哥儿兴奋道:“娘,我也一起去吧,那个回马枪我老练不好,想去问问十五师傅。” 自己是去配合查案,不是走亲戚串门,柴小桃忙劝阻道:“讼哥儿,你六师傅也在这儿呢,要不,你问问他?” 何六儿那张本来装肃然的脸,立刻充满期待似的,满眼星星的看着讼哥儿,等着讼哥儿来“请教”他的枪法。 讼哥儿失望的摇了摇头道:“那我还是再找机会问十五师傅吧。” 讼哥儿转身回院了。 何六儿顿时觉得嗓子眼儿堵得慌,这孩子什么意思?瞧不起谁呢?宁可打扰新郎官也不愿意问自己? 何六儿三步并做两步的追进了院,手搭在了讼哥儿的肩膀。 讼哥儿本能回头来了个过肩摔,何六儿一个千斤坠,右手去擒讼哥儿的手腕。 讼哥儿一个回马踢,何六儿拳击上三路。 讼哥儿反其道而行之,突然如泥鳅般钻进了何六儿的裤裆,伸手就上掏。 这个手法,竟然和两人第一次交手时异曲同工。 不同的是, 上次讼哥儿是一味的无赖打法,在何六儿手上过不去三招,主动认输; 而这一次呢,讼哥儿是正规的擒拿手加上他的无赖打法,竟然成功逼退了何六儿。 这次,表面看打了个平手 ,何六儿心里则清楚,讼哥儿赢了。 何六儿是暴起偷袭,讼哥儿是仓皇反应,能三招内成功化解了危机; 反过来,如果讼哥儿不择手段的偷袭何六儿,何六儿都不敢保证自己能这么完美脱身。 这套小擒拿手,何六儿只教过讼哥儿两天,加起来不到一个时辰时间而已。 何六儿暗暗点头,这孩子刚刚七岁,就是一把待开刃的剑,会越用越快,将来,不是大英雄,就是大枭雄。 何六儿心中认输,却又好面子,表面上似老先生似的点了点头,啧啧夸赞:“不错,为师教你的擒拿手不仅用得得心应手,还能灵活加一些致胜手段。明日,我抽空来教你双棍棍法,不比、不比枪法弱。” 一听说有新的武功可以学了,讼哥儿的眼睛都亮了。 有了何六儿的许诺,讼哥儿终于不再哀求小桃带他进城找何十五了。 柴小桃跟着何六儿进了城,直奔临安县衙大堂。 此时的大堂外,围着无数的百姓,比平时公开审案时多了一倍不止,而且交头结耳,讨论的异常热烈。 分开众人,进入大堂,堂前跪着不少人,有一个人有些特殊,是个孕妇,而且还是柴小桃的老熟人-----凌夫人,也就是佟红杏。 何楠生很人性化,让人搬了把太师椅,让佟红杏坐着回话。 还没到训问柴小桃的时候,柴小桃被带到了大堂旁的耳室候审。 耳室里,还有几个人,刘嘉怡,还有一对母子。 母子两个正眼色怨毒的盯着刘嘉怡,见进来的是柴小桃,渗毒的眼色也盯了过来,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 柴小桃走到刘嘉怡身侧,悄声问道:“刘掌柜,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刘嘉怡忧心忡忡:“前些日子,凌老爷不是逼着夫人给他拿银子开酒楼吗?夫人给出了银子,酒楼事物全都交给老爷打理。夫人前几日发现,老爷为了和对手比低价,竟然用了低价私盐,怕连累全家,就把老爷给举告了。” 柴小桃惊得嘴巴都闭合不上了,凌夫人状告凌老爷?娘子告相公?还有这种操作? 听了刘嘉怡的解说,角落里的女人歇斯底里:“你个贱人!就是你和佟红杏联合下的套!老娘到手的家财充了公,你也休想得到一文钱!转移走的,全都给老娘吐出来!”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凌老爷的妾室凌姨娘,那么她身边的五六岁的男娃,就应该是她的儿子,也就是凌家那个想当嫡子上位的庶子了。 一个捕快探进半个身子,挥了挥手里的杀威棒,恶狠狠的瞪着凌姨娘:“闭嘴!再敢咆哮打扰大人审案,拖出去打板子!不分男女、老少!” 凌姨娘吓得赶紧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凌姨娘在儿子耳边低语了两句。 孩子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到了刘嘉怡和柴小桃身前,嘴巴一张,“呸”的吐了口口水跑了回去。 口水吐在了刘嘉怡身上,气得刘嘉怡要追上来打孩子,凌姨娘盛气凌人、却很低声道:“你一个大人,还要和一个孩子计较吗?吐你一口怎么了,不疼不痒的!” 刘嘉怡深吸了口气,决定忍下来了。 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孩子得到了甜头,二一次又跑过来,“呸”的一声又吐了一口口水,吐完了还张嘴咯咯笑呢。 这一次,吐在了柴小桃身上。 柴小桃不悦的看向凌姨娘,凌姨娘回了柴小桃一个“你奈我何”的无赖神情。 ------------ 第138章 谁的报应 柴小桃轻眯了眼,没有去打这调皮的孩子,而是对刘嘉怡道:“刘掌柜,定了私盐罪,凌老爷会怎么样?凌夫人会怎么样?” 刘嘉怡转过身来,拦在柴小桃身前,以后背对着孩子方向,防止孩子再来吐口水时吐到柴小桃身上。 刘嘉怡开口解释道:“私盐数额巨大,满满一地窖全是私盐,凌老爷应该死罪难逃了。按惯例,凌家家财全部充公;凌夫人举告丈夫,按大齐律法,妇告夫,要被判和离,拘役一年或两年。但现在夫人怀着身孕呢,期望大人能网开一面,待孩子生下来以后再入狱。” 柴小桃:“家财全部充公?一文不留吗?凌夫人以后吃什么?住什么?” 刘嘉怡:“凌夫人,做了一辈子生意,就算一文钱没有,东山再起也并非难事,何况,还有很多像我一样得到过她恩惠的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至于凌府其他人,虽然不会被诛连,但没了钱,日子怕是难了。” 刘嘉怡瞟了凌姨娘母子二人,撇嘴讥讽:“看街边的小乞儿就知道了,没本事的人,以后就会像他们一样,吃别人不要的馊饭,住存放棺材的义庄。听说义庄里还闹鬼婆呢,长长的头发披到脚面,没有脸.......” 本来还想吐口水的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吓哭了,跑回到娘亲怀里,质问道:“娘,她们说的是真的吗?咱们以后没有家了,和小乞丐一样?” 凌姨娘悲从心里,眼泪啪啪往下掉,虽然明知道是佟红杏设局栽赃,但证据确凿,事情基本己成定局,自己,丈夫要没了,家也要没了,没等飞上枝头做凤凰,就先变成秃尾巴鹌鹑了。 孩子见凌姨娘这副模样,立即意识这些话马上就是成为现实,哭着用拳头捶打着凌姨娘的胸口 ,哭喊道:“都怪娘不好 ,招惹母亲做什么?你过去一样好吃好喝不好吗?我不要做乞丐!我要吃炒花雀舌!我要吃茉莉花酥!我要喝银耳燕窝汤.......” 孩子又哭又打,小拳头如一把把铁锤捶在凌姨娘心头,伪装的坚强再也忍受不住了,嘤嘤的哭了起来。 刚刚的捕快提着杀威棍冲到母子二人面前,低声怒吼道:“憋回去!再敢哭一个试试?” 一句话,成功让母子二人,如同被掐了脖子似的噤了声。 . 又过了好长时间,刘嘉怡被请了出去,只一会儿,柴小桃也被请了出去。 柴小桃依规矩给何楠生跪了下来。 何楠生连眼皮都没有撩,而是把玩着手里的一块儿香皂,沉吟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柴小桃老实答道:“民妇柳河村村妇,娘家姓柴,夫家姓秦。” 何楠生皱了皱眉头,举起手中的香皂问道:“这是你做的?” 柴小桃点头:“回大人,正是民妇所做,与它一起的,还做了牙刷和牙粉。” 何楠生未置可否,指着凌夫人问:“佟氏与你合作,是怎么分成的?” 柴小桃刚要回答,话到嘴边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回大人,民妇虽然认识凌夫人,但民妇与凌夫人并无合作,而是与刘嘉怡刘东家的胭脂铺子合作 ,双方签订了正式契约,约定五五分账。” 听完柴小桃的回答,凌夫人暗暗松了口气,何楠生的问话设置了陷阱,一不 留意就会答错话,幸好柴小桃反应的快,发现了语病。 何楠生继续提出质疑:“刚刚刘东家陈述 ,由她租河段,由她开铺子,由她管理并雇工 ,一切皆由她,你只负责出个主意,告诉雇工怎么培植蚌珠就够了。你何德何能,白得这五成分成?” 柴小桃不卑不亢反驳道:“大人此话差矣。民妇可不是‘白得’这五成分成 。我与刘东家合作,目前还没有见效益,刘东家做的是亏本生意,但人工培植蚌珠,民妇是大齐国第一人;大人手里的香皂,民妇敢断言,不出半年,一定会风靡大齐国,以后的收益是五年、十年甚至百年。刘东家是短期投入,终身产出。民妇只一个人 ,绝对顶这五成分成,顶这胭脂铺子的半壁江山。” 柴小桃满身自信,浑身散发着万丈光芒 ,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佟红杏欣赏的看着柴小桃,如果说过去她有利用柴小桃的心理,那么现在的她,却突然被柴小桃折服了。自己,真的挖到了一个聚宝盆,她佟红杏,因 祸得福,未来可期。 何楠生嘴角上扬:“好一个短期投入,终身产出 。一个个顶胭脂铺子半壁江山!本官再问你,你要据实回答。与你合作的,到底是刘氏 ,还是佟氏?” 柴小桃斩钉截铁:“民妇敢笃定,与我合作的就是刘氏,绝不是佟氏。我与刘氏前几天还一起商定铺子的名字, 她还建议各取我和她名字中的一个字:桃怡记。因民妇家中有事,一直还没有正式开业。” 何楠生未置可否,而是看向面色始终淡然的佟红杏。 双目交错 ,虽未言明,何楠生却似乎读懂了佟红杏眼里的谋算。 良久 ,何楠生才沉吟道:“既然有秦娘子作证,这些家财便是刘氏家财,与凌家无关,此后不再追究。” 何楠生一拍惊堂木,捕快们把凌老爷、凌姨娘等人全都押了上来。 凌老爷眼珠子血红血红的,上来就扑向佟红杏,被几个捕快 ,用杀威棍像扣王八似的扣在下面动弹不得。 凌老爷歇斯底里嘶吼道:“佟红杏,你个贱人!敢设局害老子 ?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切自有定数,就算报应不到你身上,也会报应你的孽种身上!” 凌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完全不被丈夫的话所激怒,只是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姓凌的 ,酒楼都是你的亲戚和心腹在管,我和我的人完全没有插手,如何设局害你?你不能因为我告发你,就一口反咬我。你我夫妻情份己尽,你送我的话,我原封不动的送给你: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报,一切自有定数。就算报应不到你身上,也会报应到你的孽种身上。” 凌夫人的眼睛,扫视到凌姨娘和庶子身上,用舌尖舔了舔唇角,又看向以极其难看姿势趴在地上的凌老爷,语气满是讥讽:“姓凌的 ,我忘了,如何报应到你身上 ,你活着的时候怕是看不到了。你我夫妻一场,等你报应来的时候,我到你坟前烧纸钱告诉你一声!” “贱人!你不得好死!”凌老爷疯也似的要从地上爬起来,捕快们用杀威棍打得他再度趴下,不知是疼的,还是气得,在地上嗷嗷直叫 ,加上他肥胖的身材,像极了待宰的年猪。 凌老爷终于精疲力竭了,如一滩烂泥堆在那里 ,了无生气。 ------------ 第139章 有大齐律法吗 在大堂上,凌老爷与夫人夫妻反目,互相诅咒,实在不成样子。 何楠生再拍惊堂木,对凌老爷冷然道:“凌耀祖!酒楼全权由你一人打理,负责采买的是你家妾室的弟弟,管账的是你家侄儿,管仓库的是你表外甥,采买单据和出货单据上全都是你签的字,你若不同意、不给出钱,谁能入这么大一批私盐?” 凌老爷如丧考妣的哭了起来。 别人或许做不到 ,但他知道,佟红杏可以。 她掌管凌家生意太久了 ,久到了解包括凌老爷身边人、凌姨娘身边人每个人的人性弱点,比如说谁爱贪小便宜,谁好色有哪个相好,甚至谁爱吃鸡屁股猪大肠 、谁爱人前摆阔人后怕娘子,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完全可以利用。 一切都是佟红杏这个贱人做的,可是,除了他一 张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 凌老爷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错了佟红杏的性子 。 她以为佟红杏像过去一样会息事宁人,一家安好。 没想到,这娘们,太他娘的狠了,来了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宁可赔上了全部身家,也不肯便宜了姨娘和庶子。 凌老爷生无可恋的摊软在大堂中央。 何楠生当堂宣判 :“凌耀宗凌氏酒楼,因购私盐数额巨大,判绞刑,正月首个非禁杀日施刑,凌家家财田产尽数充公;吴望财、王友山、赵旭刚等从犯,笞五十役两年;念举告者佟氏已然与凌家决裂,即日起和离。拘役一年,待产后一月服刑,腹中若为女,随佟氏;若为子,归还凌氏一族。退堂!” 宣判完毕,何楠生连多一眼都没看柴小桃,就仿佛是陌生人一样,走了! 柴小桃和刘嘉怡奔向凌夫人,不,确切说,应该是奔向佟红杏。 因为何楠生已经当堂判了和离,这世上,从此再无凌佟氏,只有佟红杏。 两个人还没奔到佟红杏身前呢,已经有一道小身影先扑到了佟红杏身前,“扑通”一声跪倒,手扶着佟红杏的膝盖,苦苦哀求:“母亲,您带着儿一起走吧!儿孝敬您!儿给您养老送终!” 所有人都怔住了,跪在佟红杏面前苦苦哀求的,竟然是凌姨娘的儿子。 凌姨娘顿时泪如雨下。 老人云,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 凌姨娘一生为儿忧为儿忙,为儿筹为儿谋,到最后却因为儿不想吃苦受罪,想要换了她这个亲娘! 凌姨娘突然冲向了柱子,被何六儿眼疾手快的用剑鞘一挡,没有摔实了,跌坐在地上。 凌姨娘也跪着奔向佟红杏。 刘嘉怡和柴小桃几乎同时拦在面前,怕她对佟红杏伺机报复。 事实上,两个人都猜错了,凌姨娘根本没有报复,而是泪眼婆娑、苦苦哀求:“夫人,我错了,大错特错了。我知道你恨我,但大人的恩怨大人了,呈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在您身边也绕膝了好几年,我现在就去死不碍您的眼,只盼我死后,夫人能将呈儿养大成人......” 凌姨娘作势又要去撞柱子。 这一次,何六儿没有再拦,身后也没有佟红杏的制止声音,凌姨娘突然有些尴尬了,自己到底该不该撞柱子?好歹给个提示啊。 终于,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凌姨娘转过身来,将佟红杏的讥笑尽收眼底。 佟红杏不以为然道:“凌姨娘,在你寻死之前,我不妨告诉你,我佟红杏不绝决则矣,绝决起来,任何人任何事也改变不了。哪怕你现在死在我面前,我眼睛都不待眨一下的 ,更不会管你的儿子,生也好,死也罢,凭天由命,与我无关。” 凌姨娘再次绝望了, 她本想以自尽来成全儿子的心愿,不跟着她吃苦受罪,没想到还是弄巧成拙了。 凌姨娘的计谋没有得逞,无比忿恨:“佟红杏,别忘了,县太爷已经宣判了,如果你肚子里的是儿子,就会回归凌家!你就不怕我们凌家让你们母子一辈子天人永隔?” 佟红杏如看傻子似的看着凌姨娘,“现在的凌家,已经不是凌耀宗一手遮天的凌家了!相反,凌耀宗的儿子活着,是争凌家祖 产的最大对手,我甚至不用出钱,他们就会同意我儿子改姓佟不再姓凌。我若是你,最先担心的应该是凌家会怎么处置你们娘俩,会不会被分开卖了?” 凌姨娘彻底瘫在地上了,直到这一刻凌姨娘才彻底后悔起来,凌老爷就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自己也只是会几招狐魅子手段的女人,论对人性的通透,谁也比不过眼前这个绝然的女人。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可惜 ,一切,都太迟了。 佟红杏在刘嘉怡和柴小桃的搀扶下,义无反顾的出了大堂,仿佛身后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刚走出大堂,何十五转了过来,对佟红杏道:“佟娘子,我家大人有请。” 刘嘉怡和柴小桃要跟着去,何十五尴尬道:“二位,我家大人只请了佟娘子,并没有请二位,二位在些稍候。” 何十五让何十六带着佟红杏去见何楠生。 柴小桃犹豫的问何十五:“十五,你后日不就成亲了吗?怎么还在听差?” 何十五一脸腼腆:“秦娘子,成亲后,我就不再是少爷的近侍了,由何十六接任,我这两天带他熟悉熟悉。” 柴小桃想到了一件事,小脸一肃:“十五,你见多识广,人脉也熟,能帮我弄到一本最全的大齐律法吗?” 何十五不明所以:“秦娘子,你问大齐律法做什么?” 柴小桃沉吟道:“如果不是今日听审,我竟不知道,大齐律法竟然可以妇告夫,竟然可以被判和离......” 最初穿越过来,柴小桃凭着自己对原著的一知半解,一心想着只要对三个儿子好,讨好秦沐,以此来改变被儿子卖、被丈夫侮辱的命运,弄好了能被丈夫赏一纸和离书。 直到前几天发现柴小梨的死与秦沐有关,秦沐的狠毒不是她所能想象,柴小 桃“抱大粗腿”的心思便摇摇欲坠了。 看到佟红杏摆脱凌老爷的手段,令柴小桃有种山重水得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原来,离开渣男,还有如此快刀斩乱麻的方法。 论决绝与洒脱,自己终不如佟红杏! 飒! ------------ 第140章 怕见官的是你 听说柴小桃想了解大齐律法,何十五一脸俱与荣焉:“秦娘子,找什么大齐律法啊?有问题直接找大人啊!大人不止有现成的大齐律法典籍,而且他都一字不落的刻在脑子里了,直接问他,还省去你挨页找条款的麻烦了。” 柴小桃:“......” 见何楠生?不行。 柴小桃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不必了,我、我只是好奇、好奇而矣,没、没有就算了。” 何十五则问道:“秦娘子,知更雀好些了吗?你明天把它送回给大人吧。” 还要见何楠生,不行,绝对不行。 柴小桃连连摆手:“等、等你成亲的时候,交给六侍卫带回来吧 。” 何十五再逼问:“秦娘子 ,大人昨夜失眠一夜未睡,你再采些鲜人参叶送过来吧!” 还是要见何楠生,不行,坚决不行。 柴小桃皱起眉头,眼色轻睨何十五:“十五,你后日就正式成亲了 ,这么得空吗 ?新房置办了吗?新马车买了吗?知宾请了吗?离娘肉买了吗?开脸妇人找了吗......” 柴小桃一大串反诘问,何十五立马全线溃败,忙摆手道:“我去,我去置办还不成吗?” 何十五走了,柴小桃终于松了口气 ,与刘嘉怡站在衙门门口等佟红杏。 正等着呢,盐铁司小吏孙三走了过来,没等说话先施了一 礼:“秦娘子,上次买的盐,您说一个月能做好各种吃食,时间到了,怎么还没送来?上头催着验货呢,再不送来 ,我可没法跟上头交差了。你也看见了,现在正是私盐案的风口浪尖,您不能让我交不了差啊。” 柴小桃连忙答道:“让差爷久等了 ,我明个儿就都送过来。” 孙三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像老熟人拉家常一样说道:“秦娘子,刚刚凌老爷买私盐的事宣判了,您有何感想?” 柴小桃心一突,这孙三,突然问这话什么意思?凌老爷用私盐,自己又没用 。 柴小桃摇了摇头,“民妇一介妇人,只知道到盐铁司这一个地方买盐,有钱多吃,没钱少吃,别的民妇一无所知。” 孙三深叹了口气:“这凌夫人真叫厉害,及时举告凌老爷自救 ,若是等到外人举告 ,她曾掌舵过凌家生意,难免受到牵连,肚子里的孩子也难以幸免。” 柴小桃:“......” 孙三似乎并没有期望柴小桃的回答,自顾自的言语道:“女人啊,一辈子本来就都在苦水里泡着,如果找错了男人,就得像凌夫人一样,断尾求生,可不能为了那些不当吃不当喝的虚名给拖累了。生活好不好 ,就像人喝水吃饭,解不解渴,顶不顶饿,只有自己才知道。” 柴小桃:“......” “我堂家三婶,年轻时三叔吃喝嫖赌不成人,三婶一直盼着他改,就算是被追债的打瘫了也端屎端尿的伺候着,村人都夸我三婶是个好女人,可孩子们吃不上饭却没人帮忙。后来我三叔死了,三婶不想孩子们吃苦,便改嫁了个猎户,村民们背后嚼舌根子说她,但她的日子却过得蜜里调油一样,孩子们也个个养大成人、娶妻生子了。” 柴小桃脸色变得很是怪异 ,这个孙三,突然化身为“妇女之友”,变相的说女人的难与改嫁的好,不会是何楠生授意游说自己的吧? 柴小桃再次强调:“差爷,明天正午前我把您要的东西送来,您,还有别的事儿吗?” 这是变相下逐客令了。 孙三只好告辞回了盐铁司 。 刘嘉怡怪异的看着孙三的背影,面露不解:“小桃,我听盐铁吏的话音儿,咋那么像是劝你改嫁呢?他不会是相中你了吧?” 柴小桃脸色一黑,忙不迭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可能是比较同情凌夫人,” 说完又后知后觉凌夫人已经被判与凌老爷和离了,临时改口:“他是为红杏姐惋惜。” 刘嘉怡笑道:“这个‘红杏姐’称呼好,以后,我也不叫秦娘子为秦娘子,改称为小桃姐,小桃姐也称呼我为嘉怡妹子,还有,咱们的铺子 ,就叫桃怡记了。” 柴小桃尴尬的摆手:“刘掌柜,不,嘉怡妹子,那是我怕何大人不相信,在大堂上临时胡诌的店名,做不得数,你的铺子,是叫蝶恋花,还是叫珍珠轩,都随你,还有,我在大堂上说的那些吹嘘自己的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是怕何大人置疑分成的问题。” 刘嘉怡嘴角上扬:“小桃姐,在二姨让我和你合作时,我嘴上没说什么,心底还是持怀疑态度的。生意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二姨,这次太过冒进了。但当我看到你研制的香皂时就明白了,二姨这是借鸡生蛋,放水养鱼,五五分成 ,我们占了大便宜了,你这只会下金蛋的鸡,跑不掉了。” 刘嘉怡半认真半开玩笑的伸出双臂,把柴小桃抱了个满怀,生怕柴小桃跑了一样:“小桃姐,咱什么时候把香皂和牙粉的分契约签了?老规矩,我出人出力出材料,你出你这个人就成,五五分成!” 小桃挣扎了两下没挣动,哭笑不得:“某些人注意一下啊,现在是在衙门口,你这么明晃晃的‘绑架’我,小心我报官了啊!” 刘嘉怡不撒手,吃吃的笑着:“小桃姐,你当我傻吗?怕见官的是你吧?” 柴小桃:“......” . 小宴客厅里,何楠生与佟红杏静静的坐着,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品着茶。 品到第二盏的时候,何楠生淡然开口:“佟东家,你,利用了本官。” 佟红杏丝毫不意外,淡然回应:“大人,你,也利用了民妇。” 何楠生挑眉道:“本官,利用你?” 佟红杏嘴角上扬,“大人查胭脂铺子是不是民妇有意转走,依现在佐证就可定性,大可不必请秦娘子来作证。我猜测,大人的真实目的,不是让秦娘子作证,而是让秦娘子观案,让秦娘子看民妇,如何与丈夫一刀两断、恩断义绝的。” 何楠生未置可否,良久,才惜字如金道:“本官,已经遂了佟娘子的意了。” 胭脂铺子因为柴小桃牵扯其中,就算知道佟红杏在利用他,他也不忍心亲手打碎柴小桃的梦,大堂上,柴小桃胸有成竹、豪气干云的模样,是那样的打动人。 佟红杏郑重站起身来,拖着笨重的身子给何楠生跪拜:“民妇,定当竭力协助大人 ,遂了心意,抱得美人归。” 何楠生挥了挥手,佟红杏下去了。 直到身后房门关闭的那一刻,佟红杏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没想到大人年纪轻轻的 ,竟然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一下子就知道她在利用他对柴小桃的情谊,看来,自己不拿出点儿回报是不行了。 . ------------ 第141章 棘手的问题 佟红杏走后,何十五走了进来。 何楠生拿起书册装腔作势的看着,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嘴里装做漫不经心道:“她,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何十五沮丧的摇头:“少爷,她什么也没说。倒是想管属下借本书。” 何楠生的好奇心立即被激起来了,“借书?什么书?” 何十五脸色怪异的看着何楠生,嗓子眼儿跟塞了棉花团似的,半天才挤出四个字:“大齐律法。” 何楠生先是错愕了下,随即嘴角上扬,喃喃自语:“要看大齐律法做什么?她这是要篡了本官的位审案?还是要当状师和本官对薄公堂?” 何南生从书桌上拿了一本足有半尺厚的书册,递给何十五:“拿给她。” 何十五接过书册,何楠生又反悔了,把书又抢了回来:“还是我拿给她吧。” 何十五叹了口气,现在的少爷,说话做事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出尔反尔的。 何十五退下去了,何楠生沉吟了一会儿 ,把书册精准的翻到了第二十三页,用朱砂笔将一列字划出来,在旁边刷刷点点写了很多蝇头小字。 又翻到了下一页、下下页......无一例外,用朱砂笔圈了红圈,做了批注。 . 佟红杏走出了衙门,看见刘嘉怡和柴小桃一脸悻悻。 刘嘉怡满面忧色的牵起佟红杏的手,很是心疼:“二姨,大人训斥你了?” 佟红杏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大人只是告诫我,在我待产的这段时间,不得起了逃跑的念头,否则就会收回我赠予出去的所有财产 ,包括你的嫁妆;更会连累与我合作的人,包括秦娘子。” 刘嘉怡惊慌道:“那怎么能行 ?这可是二姨以后生活唯一保障了。”说完,刘嘉怡后知后觉的捂住 了嘴。 实际上,就算刘嘉怡不说出来,柴小桃也早猜出来了 ,胭脂铺子并不是刘嘉怡的嫁妆,而是佟红杏转移出来的资产,甚至,凌老爷这个渣男的陨落,都离不开凌夫人的算计。 看破不说破,从某种程度上,柴小桃还挺羡慕佟红杏的绝决的,快刀斩乱麻,毫不拖泥带水。 相比于佟红杏的速度,自己慢得像蜗牛。 佟红杏看向柴小桃,一脸愧疚:“小桃,很抱歉瞒着你,我才是胭脂铺子背后的东家。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才把胭脂铺子转出来的,为了我和儿子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你会怪我吗?” 柴小桃斩钉截铁道:“红杏姐,不必道歉,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干的,凭什么咱们女人辛苦赚来的钱,要为男人的错误而收走!女人和男人一样,能顶头上半边天!走,以后,咱们一起赚钱去!” 又是这种自信的光芒!让人侧目。 佟红杏无比开心的拉着柴小桃的手:“走,赚钱去!” 刘嘉怡一脸懵逼:“二姨,你们两个一起要去哪儿?” 佟红杏眉眼尽是笑意:“干啥去?自然是去秦娘子家啊!赶紧补签香皂的协议,可不能让咱的财神爷让别人给撬走了!从现在开始,直到香皂做出来第一批,我吃住都要在秦家。” 柴小桃:“......” 柴小桃在风中凌乱了,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佟红杏住自己家了? 只是气氛渲染在这儿了 ,自己总不能拒绝合作方,只好爬上了马车,一起前往柴小桃家。 双方又补充了一个香皂等成品的合作协议,这一次,把其他柴娘子生产的东西都包含在内了,柴小桃再研制出来什么小玩意,只要拿到桃怡记卖,就是净利润五五分账。 签订协议后,佟红杏才问起柴小桃做香皂需要的原村料,听完,便叮嘱刘嘉怡,明天立即采买草木灰、猪板油、各种花香粉(调香味),外加设计、生产模具。 佟红杏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做事条理分明,雷厉风行。 刘嘉怡深得她的真传,全部记下,回屋去先画模具花样去了。 佟红杏则与柴小桃闲聊天打发时间。 佟红杏重重的叹了口气 :“小桃,其实,我与姓凌的也有过一段美好时光的。我走街串巷当货娘,他在门前等着我回家,递水盆递汗巾,相伴着过清贫日子,现在看来,最没钱的时候反而成了我最幸福的时刻,还真是讽刺。你呢,对秦沐最美好的时光是什么时候?是成亲吗?” 柴小桃摇了摇头,自然解嘲道:“成亲的时候是挺深刻的,都打起来了。” 佟红杏轻“哦”了一声音,再次开口:“因为我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姓凌的要纳那女人为妾室时,我不敢拦,我怕惹恼了他会休了我,我拼命的赚钱,给全家买大宅子、买马车,甚至给丈夫钱,给那个女人买首饰。万万没想到,到头来,他却为了那个女人来害我的孩子,凭什么她的孩子就如珠似宝,我的孩子却被他当草芥般对待?” 佟红杏眼圈一红,柴小桃不由得动容,揽着佟红杏的肩膀安慰着。 佟红杏声音颓唐:“小桃,夫妻一场,闹成我和凌耀祖这样,我的心好难过,回忆起来都是仇恨,你成亲那天就和秦沐打起来了,回忆中不会和我一样,也都是仇恨吧?” 柴小桃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红杏姐,我对秦沐,没有回忆,他对我而言,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这是什么意思? 佟红杏正想着进一步透问,柴小桃已经先说道:“红杏姐 ,你阅历比我深的多,帮我拿拿主意,如果,如果我想带着三个儿子从秦家出来,可有什么办法?” 佟红杏脱口而出:“改嫁啊,只要婆家点头,新郎点头,不是两好并一好的大好事吗?” 柴小桃摇头否定:“我不想改嫁,只想带着三个儿子脱离秦家的掌控。” 佟红杏一脸门的官司:“若是你自己出来还容易些,带着三个儿子出来,毕竟是秦家的骨血,秦家不会轻易给你出断亲书的。” 柴小桃再次否认:“我说的也不是断亲书,我说的脱离掌控,不止是秦家其他各房,还包括秦沐,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佟红杏的头更大了,苦笑道:“妹子 ,你给我出的难题可实在太大了,我得好好斟酌斟酌......” 这些问题可不是佟红杏一介女流商贾所能解决的,佟红杏决定把这个头疼的问题抛给何楠生,由他替他的心上人解决问题吧。 ------------ 第142章 到底谁尴尬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柴小桃便起来了,准备好了早饭。 佟红杏因为怀孕的关系有些嗜睡,柴小桃便没有叫她起榻,与刘嘉怡简单吃了一口,把饭菜热在锅里,等佟红杏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吃。 临出门前,柴小桃进了地窖,把做好的腌酸菜、腌鸡蛋、肉干、辣白菜等全都拿了一小份,装在了小坛子里。 想起了何十五说的两件事,犹豫片刻,便去了暖棚,把两只知更雀装进了笼子,摘了不少人参叶一并带着。 一切准备就绪,柴小桃与刘嘉怡便启程前往县城。 到了县城,与刘嘉怡分道扬镳,刘嘉怡去筹措做香皂用的原材料,柴小桃则直奔盐铁司。 到了盐铁司,发现孙三已经在门前翘首以盼,见到柴小桃终于到了,嘴巴笑得几乎咧到了后耳根儿,忙把柴小桃让进了盐铁司。 柴小桃把东西一一罗列出来,请孙三一一查验。 孙三只是象征性的把东西看了一眼,连尝都没尝,便让柴小桃稍等片刻,他要拿去请“上官”查验。 很快孙三就回来了,东西也没拿回来。 孙三拿起文房四宝,一板一眼的在小册子上划了划,眉眼尽是笑意:“秦娘子, 这次,还买不买盐了?” 柴小桃摇了摇头,看了眼知更雀和人参叶,硬着头皮对孙三开口:“那个,差爷,您,能帮我把这两样东西转交给何十五吗?” 孙三怪异的看了下东西,随即一脸为难:“秦娘子,孙某是盐铁司小吏,当差期间擅离盐铁司会被治罪的,孙某实在爱莫能助啊。衙门就在旁边,秦娘子要不自己多走几乎步路送过去?” 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若是再死皮赖脸的求助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柴小桃只好自己走到县衙门前,扭扭捏捏的想进又不愿进,知更雀仿佛知道回了家一样,还吱吱的叫唤着,搞得柴小桃说不出的尴尬。 正懊恼着,林副捕头带着一队捕快走了出来,看见柴小桃,忙上来打招呼:“秦娘子,你来了?大人刚刚审完案子回后宅,你去后宅找他吧。” 柴小桃:“......” 柴小桃脸色一讪,立马解释道:“林副捕头,我不找何大人,我找何十五,你能派人帮我把他叫出来吗?或者帮我把东西转交给他也成。” 林副捕头立马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秦娘子,您再急能急得过我吗?我现在赶着去抓在逃死囚,让他在外面逍遥一刻,百姓就多一刻危险,这可耽搁不得。” 林副捕头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柴小桃一脸懵逼,这个林副捕头,刚刚明明有时间和自己搭话闲聊,怎么自己一说让转交东西,就立马变得这么“忙”了? 一个汉子挑着两担饭菜的衙役从外面往里走,此人应该认得柴小桃,还冲着柴小桃善意的一笑。 柴小桃立马打蛇顺竿爬,迎了上去:“差爷,能麻烦您帮我叫下何十五吗?” 汉子犹豫的看了一眼柴小桃:“秦娘子,您不知道吗?十五明天成亲,大人给他放假布置新房去了,要回来只怕也得晚上。” 柴小桃只好退而求其次:“差爷,那您能帮我把东西转交给何十六吗?就说是何十五让给大人送过来的物件。” 本来笑容可掬的汉子立即脸色严肃起来:“秦娘子,我得赶紧给囚犯们送饭去,吃得晚了、不好了,囚犯再发生暴乱越狱,我可担待不起。” 于是汉子也如避蛇蝎的跑了。 柴小桃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是何楠生平日里太严苛了属下、所以属下都不愿见他,还是自己的人缘不好、大家都不愿意帮助自己? 总不得把东西再拿回去吧。 柴小桃鬼使神差的迈步往衙门院里走,奇怪的是,就算是有衙役看见了她,大家也没有询问或阻拦的意思,从衙门门口直通内宅,一路畅通无阻。 如果不是自己有影子,柴小桃都要怀疑自己有隐身术了。 进了何楠生住的内宅,院里静悄悄的,整座小院竟然没见一个人影儿。 难道是何楠生审案还没有回来? 柴小桃不由得嘴角上扬,如果他不在,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鸟和人参叶放在书房里,然后就溜之大吉。 这样既可以送了东西,又没有见到他。 柴小桃蹑手蹑脚的往书房里走去。 房顶,何七儿盯着鬼鬼祟祟的人影,担忧的怼了下何十六,“十六,那个孙小姐都管了,这个秦娘子,咱管还是不管?” 何十六只瞟了一眼柴小桃,便重新闲适的躺在屋脊上,嘴里咬着草刺,无所谓道:“十五放假前,特意叮嘱我了。做人有尺,贵在有度。在大人家里,咱有三不管,这个秦娘子,刚好是三不管,想什么时候找大人就什么时候找大人。” 何七儿狐疑道:“三不管?哪三不管?我只听军中校尉说过,有三种人不分时间随时叨扰,既上官、密使和心腹。这个女人,是大人的密使还是心腹?” 何十六如看傻子似的看着何七儿:“七哥儿,你白白长了我那么多岁,怎么猜的三不管?我说的三不管,是不管闲事、不管情事和不管家事,这个女人,对咱来说是闲事,对大人来说,是情事和家事。” 何七儿惊诧的张大了嘴:“情事?家事?” 何十六伸出手来,把何七儿惊大的嘴给强制性合上了,心道,这个七哥,怎么比自己刚听到的时候还沉不住气呢? 不就是少爷看上个女人的风流韵事嘛,虽然,这个女人,是个寡妇。 再说柴小桃,轻叩了下门,没有动静,以为房内没有人,于是“吱呀”一声开了门 。 结果,令人意外的,目光与坐在书桌后的何楠生来了个四目相对。 柴小桃怔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何楠生嘴里,如同小狗似的叼着根泡菜,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柴小桃的眼睛看向一桌子大大小小的坛子,分明就是自己刚刚送给孙三的,可孙三不是说让“上官”验货吗?怎么跑到了何楠生桌案上来了? 有句话说的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何楠生用布巾擦了擦嘴角,指着小坛子一一说道:“这道酸菜太酸,吃多了倒牙;这个鸡蛋,蛋清有点咸,蛋黄冒了一层黄油,还凑合;这个红色的腌白菜空嘴吃有点咸......” 都说吃人家的嘴短,到了何楠生这里,吃人家的,还要挑人家的刺。 ------------ 第143章 休妻、合离、义绝 柴小桃一路被拒,心底本来就蕴着气呢,再被何楠生一气,登时就压不住火了,气哼哼的走到桌前,把鸟笼子和人参叶重重的放在桌案上,双手拄着桌案,小脑袋往前一伸,与何楠生的脸只余不足一尺 ,轻眯了眼:“何大人吃东西这么挑剔,干脆以后就当自己是蚯蚓,吃土算了!” 何楠生眼角笑成了月芽儿:“小桃,知耻而后勇。你不能一听逆耳忠言就生气,这样,是不能进步的。” 小桃轻眯了眼,在看到何楠生嘴角残余的泡菜汁时,嘴角上扬:“何大人,我知道民间一个说法,叫做吃一百豆不嫌腥气,何大人既然吃出咸来了,为何一吃再吃?不怕盐吃多了变成了燕别姑(蝙蝠)?” 何楠生下意识的伸手抹了把嘴角,抹了一指腹红色,这一次,真的红了脸了。 柴小桃仍旧不依不饶:“大人说知耻而后勇,大人做到了吗?!前两天刚刚遇刺客,守卫还是一点儿进步没有!如入无人之境!” 何楠生怔了一下,随即拍了两下手,屋顶立即飘下两道人影,到了门前,同时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吓了柴小桃一跳,本能的站直了身子,错愕的看着两人。 这两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吗? 何楠生轻笑一声:“有些人自己进来得太过顺利了,就开始嗔怪本官的侍卫干吃饭不干活呢!你们自己说吧,为什么不拦着她,说不通,可是要领罚的。” 何七儿忙张嘴解释道:“少爷,我们是看着秦娘子进来的,她是先探了头,然后悄悄绕过长廊,再转到养鱼缸后,手还撩了下水,结果太凉缩了回来;走到大人书房门口,用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随即站定,抬手敲门前又退缩了,退回到院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又原路返回,这次轻敲了两下书房门,听到里面没有应答,这才推开门进来 ......”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一顿操作猛如虎,一朝打回现原形吗? 看着何楠生忍笑忍得痛苦的模样,柴小桃恨不得用脚指头抠出个地洞钻进去。 何楠生肃了肃脸:“既然看见有人闯进书房,为何不加以阻拦 ?” 何七儿满脸委屈的看了何十六一眼,“大人,是十六不让属下管的,说是十五曾经交待,大人门前有三不管,随意出入......三不管就是......啊......” 何十六狠掐了何七儿腰眼肉儿一下,抢着解释道:“大人,三不管就是:上官不管、密使不管和心腹不管。柴娘子手里拎着鸟笼,肯定是、是密使,所以我们就没敢管,放、放进来了。” 何七儿捂着被掐疼的腰眼儿,痴傻的看着何十六,这明明是自己说的“三不管”嘛,怎么被何十六给说了?太不要脸了。 何楠生回头调侃的看向柴小桃:“秦娘子 ,本官的守卫如何?复述得可准确?” 柴小桃:“......” 柴小桃黑着脸道:“民妇告退了。” 柴小桃逃也似的跑了,刚跑出院子,何十六就追了出来,把篮子递给柴小桃,“秦娘子,您的篮子忘拿了。” 柴小桃接过篮子走了。 到了城门口,刘嘉怡还没有回来,柴小桃便坐在一间简易茶棚喝茶等着。 看见卖货的小货郎经过,给语哥儿买了一小包饴糖,装进篮子时,突然发现篮子里多了一本厚厚的书册。 因为当时太惊慌失措,并没有发现篮子沉了许多。 拿起书册,书封上写着《大齐法典》。 柴小桃随意翻了翻,发现里面夹着一个竹雕书签。 书签一角垂着嫩粉色的同心结;书签中间镂空图案,四周文武框,下方一丛桃花,中间两句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柴小桃砰的一下把书册合上,脸色发烫,心里突突直跳,眼睛胆怯的看向周围。 这怪异的举动害得茶棚里的人为之侧目。 小桃欲盖弥彰的挥了挥手中的书,讪然道:“有,有苍蝇。” 店小二分外不满的看着柴小桃:“客官,现在是腊月,咱是敞棚的茶舍,怎么可能有苍蝇?小的是小本生意,您可谨言慎行啊。” 柴小桃:“......” 柴小桃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一口气喝完了茶水,付了茶资,仓皇跑向城门口。 刘嘉怡还没有回来呢。 柴小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深吸了好几口气,急需想平复一下心情,结果越平复越紧张,心里狂跳不止,久久不息。 小桃叹了口气,自己这哪里是小鹿乱撞,分明是大象乱撞,快把自己撞得窒息而亡了。 柴小桃懊恼的跺了下脚,这个何楠生,讨厌死了! 哪有把书签放在法典里表白的! 不知道里面有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可不能让别人瞧见了! 小桃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她,偷偷从篮子里又拿出那本《大齐法典》,悄悄的翻了起来。 里面,确实是《大齐法典》的内容,什么奸淫掳掠、抢劫杀人等刑法判定等等。 书页很旧,看出来何楠生经常翻看它,难怪他审案的时候,对各种法条了然于胸、信手拈来,当堂宣判。 这个县太爷,看着官小儿,没有点儿本事还真就当不了呢。 终于又翻到了书签那一页,柴小桃的心跳又开始没规律的乱跳起来。 这一页,除了夹了书签外,与其他篇幅最大的不同是,密密匝匝的标注了许多红色的朱砂批注,看字体,是何楠生书写无疑。 再看内容,这一页开始往后的二十几页竟然是《夫妇篇》之《休妻》、《义绝》、《合离》,也就是古代男女“离婚”的三种类型。 旁边批注得那叫一个仔细。 比如,《休妻》中,详细指出男子休妻,有哪“七出”可休,哪“三不去”不可休; 比如,《合离》中,女人离家后,子嗣归男方,入祖宗祠; 在比如,《义绝篇》中,哪几种情况可以由衙门判定义绝,佟红杏与凌耀祖的判定合离,实际上就属于义绝,因为双方已经反目成仇,所以官府强定判离,有点儿像现在法院判绝强制离婚的意思。 柴小桃心理怪怪的,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何楠生是故意圈出来这几篇的,这是怂恿自己脱离秦家改嫁何家呢。 柴小桃离开秦家的念头再次发起了芽,并且深深扎根,一旦有机会,怕是会如雨后春笋一般疯一样的长。 ------------ 第 144章 制造者与营销者 柴小桃心里正五味杂陈,猜度着何楠生的真实想法时,身前 突然刘嘉怡冒出了一句:“小桃姐,你在看什么呢?” 柴小桃想得太出神了,劳心费力的,以至于刘嘉怡回来了也没发现,这么突然一出声,吓得柴小桃本能的把书册合上,背在背后,满脸紧张,心里狂跳。 刘嘉怡并没想吓唬柴小桃,是 柴小桃太专注而导致的意外。 本来刘嘉怡没觉得怎么样,柴小桃这么一惊一乍的,反倒把刘嘉怡吓了一跳。 抚着胸口,看着柴小桃满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反而引起了刘嘉怡的好奇:“小桃姐,你咋了?你、你不会是买了禁书偷看吧?” 禁书 ?不会是说春宫图之类的吧 ? 柴小桃脸色一红,把书册展示给刘嘉怡,“哪是什么禁书,是、是《大齐法典》,我 、我想学法,不行啊!” 刘嘉怡更加怪异的 看了柴小桃一眼,呢喃道:“小桃姐,不是就不是呗,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禁书我也会偷看啊!上次出的那本《西厢记 》还在等着下卷呢,也不知道老夫人答没答应把小姐嫁给书生!” 柴小桃脸上裂了缝儿,原来,此禁书非彼禁书,是自己思想不单纯了。 抬头,发现除了两人坐的马车,后面又跟了整整八九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面都满载了箱子和 坛子。 柴小桃惊得张大了嘴:“妹子,你、你怎么弄这么多材料,这得做出多少香皂啊?” 刘嘉怡无所谓道:“小桃姐,二姨虽然舍了凌家的生意,但商路还在,老交情还在,做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愁卖。我一时仓促才找到了这九车的材料,要是给我点儿时间,能准备得更多。” 柴小桃闭了嘴,原来是自己格局小了。 回到家,佟红杏和语哥儿正在会客厅,佟红杏一脸慈爱的看着语哥儿,沉吟不语。 语哥儿呢,则拿着一张纸,一脑门的官司。 两个人进来 ,佟红杏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两个人先别说话。 屋内顿时针落可闻,三个大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语哥儿。 终于,语哥儿兴奋的抬起小脸,一脸希冀的对佟红杏道:“杏姨,是对折,只要不低于对折,整体还算是平账的,对不对?” 佟红杏欣慰的点头 ,爱抚的摸了摸语哥儿的小脑袋,笑着对柴小桃道:“这孩子,你教养得可真好,完全对我的脾气,天生做生意的料子,要不是年纪太小,你又搁舍不得,我都想把他带在身边当徒弟了。” 柴小桃俱与荣焉道:“这孩子打小就知道赚钱,我也不反对他将来从商。但语哥儿年纪还小。老话说的好,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我想把他留在身边几年,教他识字算术技能,教他光明垒落做人,千万别长歪了。” 佟红杏深以为是的点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想法这么通透。人要是心肠坏了,你把心掏给人家,人家也会扔到地上踩。钱造没了,能赚回来;人坏透了,就彻底没救了。” 佟红杏脸色悻悻,应该是又想到了凌老爷和凌姨娘。 刘嘉怡小声低语道:“二姨,我看见凌姨娘带着呈哥儿四处求助呢,过去得了咱家恩惠的几股亲戚,都没有收留她们娘俩儿的意思。” 佟红杏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凌姨娘怕是到现在也没明白,我是树,她和凌耀祖不过是绕树而生的藤。藤竟然想弃了树独活,最后也不过落得枯败的下场。” 怕佟红杏心情不好,柴小桃牵着佟红杏的手出屋,指着车夫卸在院里半院子的材料,哭笑不得道:“红杏姐,你看看嘉怡买了多少东西,把我这里当成作坊了。” 看到原材料,佟红杏顿时忘了凌老爷 ,眼睛里都仿佛亮着星星似的 ,咧嘴一 笑:“好,真好,嘉怡,快把模具拿给我看看。” 刘嘉怡答应一声,从马车里拿出一只长匣,拉开,里面装着一堆竹雕模具,模具并不大,看着像小方形的,上面突起不同花朵品种。 柴小桃狐疑的看向佟红杏。 佟红杏对柴小桃解释道:“小桃,你知道的,我现在手头儿没有太多的余钱,所以,我要以最快的速度为以后的生意积攒本钱。头一年,我不会做穷人生意,你,不会怪我吧?” 柴小桃摇了摇头。 这种事她很理解,做生意哪有不为赚钱只赚吆喝的呢? 买卖买卖,有买有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况且又不是 住房、粮食等刚需,不与民争嘴就成。 佟红杏的心落下了,拿起一个模具道:“小桃,我让嘉怡做了十二种模具,做出来的香皂用量刚好是一个人一个月的量,整体是小方型奶白色,但上面会缀以不同花色。九月是菊月,上面雕黄色菊花,带菊花香气;十一月是葭月,上面会雕成蒹葭丛,带着寡淡的银丹草香......” 柴小桃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己只想到了把香皂造出来,可佟红杏已经想到如何卖出去了。 自己顶天算是一个制造者,而佟红杏才是真正的营销者。 语哥儿在旁边嘟着嘴道:“花里胡哨的,我还是喜欢我娘做的。” 佟红杏用手指刮了下语哥儿的小鼻子:“放心好了,你娘的圆形银丹草香皂,是咱家的必备样式,专门卖给你这种不喜欢花里胡哨的男子 汉的。” 听了佟红杏的承诺,语哥儿这才开心,冲着小桃颔首肯定:“我娘 做的是最好的!” 柴小桃哭笑不得:“语哥儿,你杏姨说的这些新样式,也得是娘做。” 语哥儿:“......” 因涉及到做法保密,刘嘉怡把车夫都给打发走了。 柴小桃舀出草木灰,烧开水煮了,静置在坛子里做碱水,足足煮了十锅才煮完,累得柴小桃都虚脱了。 幸亏油脂和香粉都是现成了,要不然可有柴小桃累的了。 晚上 ,柴小桃躺在炕上就睡得死死的了。 . ------------ 第145章 你信我吗? 第二天一早,柴小桃让语哥儿在家陪着佟红杏和刘嘉怡,她则先去李家,今天是李萍成亲的大喜日子。 成亲,历来是男方喜、女方忧。 男方那叫添人进口,女方这叫去人离骨,心情完全相反。 李家也不例外,一片愁云惨雾,强颜欢笑。 李母的眼睛又红又肿的,显然没少哭。 女方父母亲朋是不能送亲的,只有四个兄弟或堂兄弟去送亲,有给新娘撑腰的意思。 李大放、李二放和李三放自然得去,再加上堂兄李大释,四个人穿戴整齐,准备一起送亲。 吉时到了,何十五骑着高头大马,脸戴面具来接亲了,花轿是两乘骏马马车,挂着大红绸花,很是漂亮。 除了当值的捕快,临安县所有的捕快都来了,清一色的捕快服,站在一起那叫一个威风。 这迎亲场面,财力不能说是最好的,但这迎接场面,绝对是临安县上数的。 把一块儿拴了红绳子的猪肉交给了李氏,李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了。 这块猪肉,名叫“离娘肉”,意思是从此以后,李萍与李家再无瓜葛,变成何家人了。 送亲走了,李家摆了宴席,因为惦记着佟红杏和刘嘉怡在自己家,还有一堆香皂等着自己去做,柴小桃便没有吃席先往家走了。 走在半路,身后突然传来“嗷嗷”的一阵惨叫。 柴小桃吓得回头,发现是讼哥儿,正拿着双棍使劲儿揍一个人。 地上的人,被打得杀猪似的惨叫,尤其是一条小腿,小腿肚子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柴小桃忙跑了过去,伸手拽住讼哥儿手里的棍子,气恼道:“讼哥儿,你这是干啥呢?再打出人命了!” 讼哥儿气恼道:“娘,他鬼鬼祟祟的跟着你。 ” 崔刚滚到一边,破口大骂道:“秦可讼!你个狼崽子,上来就要杀人!我什么时候跟着你娘了?去李家送贺礼回来就这么一条道,不走这条路,难不成先绕到山里再回家不成?” 秦可讼伸手还要打,柴小桃气得狠怼了讼哥儿胸口一拳:“秦可讼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随意打人,把人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你能不能彻底改了你暴戾的性子?” 虽然崔刚因为买房子的事与秦家心生嫌隙,但说对柴小桃有非分之想,柴小桃还是不信的,毕竟,崔刚刚刚订了亲,听说订亲的姑娘只十五六岁,长得还挺漂亮的。 柴小桃不仅不信讼哥儿,还训斥了讼哥儿一顿,讼哥儿顿时气得一跺脚跑了。 柴小桃气喘嘘嘘的追了一会儿,结果没追上,生气之余,也有几分懊恼,心想着是不是自己骂重了。 . 再说讼哥儿,顺着山路跑下来,可能一时激愤,跑得还挺快,竟然追上了何十五接亲的队伍。 讼哥儿不想回去见娘亲,又想着自己想问何十五的枪法还没问出来呢,便鬼使神差的跟着接亲队伍进了城。 一直等到拜完了天地开席,讼哥儿也没找单独和何十五说话的机会,蹑手蹑脚的想走,结果被何六儿给发现了。 何六儿把讼哥儿拎到何楠生面前,轻声嘀咕:“少爷,这小子好像离家出走的,要不要小的把他给送回去?” 何楠生摆了摆手:“等一等。” 何楠生也不吃喜酒了,把讼哥儿直接领回到了衙门后宅,狐疑道:“讼哥儿,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了,现在可以告诉我 ,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讼哥儿倔强的扁着嘴:“没有 ,我没离家出走,我、我就是想问问十五师傅枪法,就这样。” 何楠生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胸有成竹:“你不说实话也行 ,我就扣着你,等到了晚上你没回去,看你娘着不着急,你越晚回去,你娘越骂你。” 讼哥儿眼睛一瞪,横了下手里的棍子道:“你、你扣不住我。” 何楠生轻蔑的瞟了一眼讼哥儿手里的双棍,“秦可讼,你手里的棍子,名义上是你十五师傅送你的,但事实上是我托军中锻造营千户亲手给你锻造的,用我给你的兵器打我,你好意思吗?” 讼哥儿“咣”的一声把双棍扔在了地上 ,举起了拳头。 何楠生指了指门外,讼哥儿往门外一看,四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正看着他似笑非笑呢。 何楠生撇撇嘴道:“他们是我们的侍卫,你能随意打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就放你回家。” 讼哥儿的小勇气又膨胀起来了,挥着拳头就出去了,很快,又灰溜溜的回来了,脸上多了几块儿淤青。 何楠生似笑非笑:“打完了,打赢了几个?” 讼哥儿的小脑袋几乎贴到了地面。 何楠生轻笑一声道:“好了,只要你愿意,随时来跟他们过招,跟他们对打一个月,顶得上你自己学习二年。” “真的?”讼哥儿立马来了精神,身上的伤,就是五个字,那就不 是事。 何楠生笃定点头:“我说话算话。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手里武器的秘密,北关大营锻造司千户长亲手锻造的武器,没点儿秘密怎么能成?” 讼哥儿的眼睛又变成了小太阳,火热火热的。 何楠生:“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惹你娘生气、你娘又是怎么惹你离家出走的了?” 讼哥儿的小眼圈终于又有些红了,嘟着嘴道:“我娘冤我乱打人,还骂我。” 于是 ,讼哥儿就把发现崔刚跟踪娘亲,他暴打崔刚、娘骂他暴戾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 说完,还充满希冀的问何楠生:“何大人,你,信我吗?” 何楠生皱紧了眉头,随即对门外喊道:“十六!备车,去柳河村!” 马车很快备好了,何楠生与 讼哥儿坐在了马车上,急驰柳河村 。 看着一脸凝重的何楠生,讼哥内心忐忑,小心翼翼:“大人, 你和娘一样,也嗔怪我乱打人?” 何楠生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讼哥儿 ,你错的不是打人,而是你既然怀疑崔刚是坏的,怎么还把你娘自己扔在那儿?就不怕你娘有危险?” 只一句话,就害得讼哥儿慌了神 ,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珠子都急红了。 ------------ 第146章 你,是不是想做我爹 听何楠生说起娘可能有危险,讼哥儿的肠子都快悔青了,急得团团转。 何楠生转过头来又安慰讼哥儿:“讼哥儿,不必忧心,你不是已经打伤了崔刚的腿吗?闹这么大动静,村民肯定知道了,崔刚他,不敢再对你娘造次了。” 见何楠生这样笃定,讼哥儿的心终于安定了不少。 可是很快,讼哥儿发现,何楠生的一条腿不自觉的抖动着,手掌心 也总是攥了拳头再松开,松开后又再次攥拳头,时不时还会挑帘子往外看。 讼哥儿 狐疑道:“大人,你是在紧张吗?你不是说娘没有危险吗?” 何楠生强装的镇定终于土崩瓦解了,牙齿咬着唇角:“可、可我怕万一,万一你娘有危险了,我可怎么办?” 讼哥儿刚刚平复的心情,被何楠生搞得再起波澜,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又开始紧张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讼哥儿实在看不下比他还紧张的何楠生了,反过来安慰何楠生,“大人, 我手上有准头,崔刚没个半个月肯定下不了炕,我娘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戳倒了,肯定没有那个万一,你别担心。” 何楠生无耐点头道:“我相信你打得不轻,可是,万一崔刚有帮手......” 讼哥儿:“我当时看得仔细,崔刚身边没别人......” 何楠生:“我相信你看得仔细,可是,万一你走了以后帮手又去了呢?” 万一,万一,又是万一......这个何楠生,就不能盼着娘亲一点儿好? 过了一会儿,何楠生终于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叮嘱讼哥儿道:“讼哥儿,一会儿进了村,记住,如果崔刚带着人去讹你们家,要多少银子就赔偿多少银子,别戗着干。” 讼哥儿不乐意了:“你不是说相信我,认为崔刚不是好人吗?对坏人,就得用拳头、用刀子,怎么能赔银子呢?” 何楠生轻眯了眼,冷哼一声:“讼哥儿,你要记住了,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不是拳头或刀子,而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现在 ,咱们没有证据证明崔刚是坏人,大家伙只看到你打断了崔刚的腿,下次,千万不要这样冲动了。” 讼哥儿撅起了嘴:“与其那样受气,我宁可和他同归于尽!” 何楠生用手摸了摸讼哥的小脑袋,“讼哥儿,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你娘一口粥一口馍喂大的。自己的命,这么值钱,为什么和坏人的命,同归于尽呢?” 讼哥儿有些沮丧道:“可、可我没证据让大家相信我。” 何楠生温润笑道:“讼哥儿,可你还有我,我永远相信你。我只是 想告诉你,有很多办法,比拳头有效的多。如果是我,遇到你当时的情况,你猜我会怎么做?” 讼哥儿摇了摇头。 何楠生轻眯了眼,语气冰冷:“如果是我,我会装做看不见他在跟踪你娘,背后偷偷调查他跟踪你娘的原因,找到证据,一举端了 ,那样,我不仅不会被你娘骂,还会顺藤摸瓜、斩草除根。” 讼哥儿沉吟片刻:“所以,你先让我受屈赔偿银子,稳住崔刚,然后再调查他,把他一窝端了?” 何楠生笃定点头。 讼哥儿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虽然不愿意假意认错,但聪明如狐的何大人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办,因为他知道,何楠生的办法,一定是帮他的,绝不会害他。 何楠生把讼哥儿怀里的双棍拿过来 ,不知道怎么拧的,双棍的头部,突然弹出两把尖刃来 ,原本的两只短棍,成了两把利刺。 讼哥儿吓了一跳,怕他冲动杀人,娘已经收了枪头,没想到,何楠 生竟然在枪身上做文章,里面隐藏了双刃,现在又告诉了他这个秘密...... 何楠生又在枪身上拧了两拧,双刃收回,递还给讼哥儿。 讼哥儿错愕的看着手里的双棍,脸色凝重:“大人,你、你不怕我冲动杀人?” 何楠生不以为然:“讼哥儿,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坚信你绝不是一个暴戾的亡命徒,除非危机到你娘的性命。可危机你娘性命的时候,我恨不得比你还要暴戾。记住,遇到像周涛那样的紧急情况,绝不能吃亏受屈,放手去搏,一切由我善后。” 讼哥儿定定的看着何楠生,看得何楠生有些不好意思了。 良久,讼哥儿终于开口了:“何大人,你,是不是想做我爹?” “咳----咳----咳----”何楠生剧烈的咳嗽起来,目光乱闪,手忙脚乱的掀开小帘子,冲着外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心中则暗道,这臭小子,真是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哪有这么直接问出来的?再说,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讼哥儿明白,何楠生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何楠生,和王秀才、宋二、葛猎户、周涛等人一样,觊觎自家的娘亲。 可奇怪的是 ,讼哥儿倒是并没有像对王秀才 、宋二、葛猎户和周涛那么对何楠生深恶痛决。 讼哥儿只是怪异的眨了眨眼睛道:“小心娘知道了不饶你。” 何楠生懵逼的转回头,探究的看着小讼哥儿淡然的态度。 在他的想象中,讼哥儿这个火暴脾气,知道自己对他娘“不怀好意”,肯定站上来要杀要砍,非把他撒碎了不可。 就这?淡然的来一句“娘知道了不饶你”就算了? 讼哥儿之所以没有炸毛发怒,得益于秦沐走得早,对亲爹还没有什么概念。 又偏巧秦家几次出事,全都是何楠生为秦家出头,尤其是讼哥被冤杀死刘寡妇,这次被娘冤枉无故打人,何楠生都是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他。 这让讼哥儿的心理本能的对何楠生有种依赖,坚信何楠生会站在他这一头儿。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突然就没话了。 直到到了柳河村村口,何楠生郑重叮嘱讼哥儿:“讼哥儿,你先回 家,如果你娘有危险,你就敲鸡食盆子,我听见动静就冲进去;如果你娘没有危险,我便先离开。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先认错,容我去查崔刚。” 讼哥儿笃定的点头,先下了马车,回了家。 ------------ 第147章 他们,还只是孩子 院子里,正忙着热火朝天。 柴小桃,手里拿着根粗棍子,正在奋力搅着碱水和油脂。 刘嘉怡则拿着只小盆充当舀子,舀着碱水帮忙 ,佟红杏则在一旁整理模具,心 里感叹着模具只做了一套,大部分只能做成柴小桃那种竹筒切块圆形皂了。 见讼哥儿进院了,柴小桃满肚子的火登时就溢出来了,拎着手里的 棍子就冲了过来 。 柴小桃边冲边骂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动手,我让你动手!说,以后还敢不敢随意动手了 ?!” 讼哥儿往坛子后边跑,回嘴反驳:“娘,你老说我动不动就动手,那你现在干啥呢 ?有话你也没好好说啊 !” 柴小桃:“......” 柴小桃心气得砰砰直跳,她不是气讼哥儿打人,而是没搞清楚背后的原因就冲动打人。 现在倒好,让崔刚反咬了一口,刚刚柳里正来了,张口就要了十两银子的诊金。 银子虽然要得不少 ,但绝对不是空口讹人,崔刚被打得确实不轻 ,小腿都快肿得和大腿一边粗了。 娘俩个一个躲一个追,“你给我站住!” 讼哥儿偏就不站住。 柴小桃是吃软不吃硬,讼哥儿越嘴硬她越生气,追得气喘嘘嘘的。 刘嘉怡忙上前来劝解道:“小桃姐,孩子还小,有话好好说。” 柴小桃懊恼道:“孩子小才要严点儿管,等长大了杀人放火草菅人命那还了得!” 见刘嘉怡手里拿着盆子,柴小桃本能的抢过来扔向讼哥儿。 讼哥儿用手里的棍子本能的一挡,盆子飞回到隔在两人中间的坛子上,“啪”的一声响,坛子登时就碎了,里面装的碱水流了半院子。 碱水打滑,刘嘉怡赶紧扶着身怀有孕的佟红杏回了屋。 一辆马车飞驰而至,冲进院里三人 ,为首的,是何楠生; 身后的,是何六儿和何十六。 男人一脸急色,见柴小桃身前有一个碎掉的大坛子,以为有坏人捣乱,忙冲向柴小桃,嘴里急道:“小桃,你,没事儿吧?” 看着满地的碱水,柴小桃忙喊道:“你别过来!” 这话不说还好点儿,一说出口 ,何楠生更急了,以为柴小桃有危险,鞋底踩上了碱水坑,整个身子,如同大鹏展翅的张开双臂,左 摇右晃,跌跌撞撞,终于在倔强的坚持三四步后,向前摔倒。 前面地面是碎坛片,这要是摔上了,肯定就满脸花了 。 柴小桃忙跑了过去,伸手去拉何楠生的手,何楠生被带着身子又往回倒,眼看着把柴小桃扑倒,柴小桃又把他往旁边一推,自己则向后仰倒,这要是倒实了,柴小桃的后脑就要扎瓷片了。 何楠生又扑回来救小桃...... 两个人就这样你推我搡、你拉我挡了半天,如同在跳舞一般,虽然,姿态难看了些。 终于,何六儿和何十六终于出手了,几乎同时做出同样的选择------捡碎坛片,两个人竟然都没去管他家的少爷和柴小桃。 终于,两个人“吧唧”同时坐在了地上,摔得屁股生疼。 柴小桃气恼的看向何楠生,没好气道:“何楠生!” 何楠生气恼的看向讼哥儿,没好气道:“秦可讼!” 讼哥儿对何楠生抱屈道:“是我娘摔的盆子,不是我!不能怪我!” 何楠生对柴小桃抱屈道:“是你摔的盆子,我以为你有危险!要怪怪你自己!” 柴小桃:“......” 何楠生冲着何六儿招手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刘嘉怡刚好也从屋里出来,被院里的景像惊得瞠目结舌,她不过是把佟红杏扶进了屋,这么一转身的功夫,何大人和柴小桃,怎么都坐地上了? 刘嘉怡赶紧上前来扶柴小桃。 刚扶正了,柴小桃后知后觉,狐疑的看向何楠生,瞪圆了眼睛道:“不对劲儿!何楠生,为什么你听到摔盆声就可能是遇到危险了?你和讼哥儿提前约定暗号了?讼哥儿这一天没着家 ,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何楠生:“……” 一连串的诘问,何楠生也有些忍不了,嗔怪道:“是我窝藏讼哥儿吗?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骂讼哥儿 !还不行他对我抱抱屈了!你要反省你自己,不能老害怕讼哥儿暴戾,讼哥儿多好个孩子啊......” 柴小桃:“……” 两个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何六儿劝解道:“少爷,地上挺滑的,都开始结冰碴了,咱先离开这儿,好不好?” 刘嘉怡也劝解 :“小桃姐,咱先换身衣裳再回来理论好不好 ?” 结果,何楠生和 柴小桃,两个人固执的瞪了对方一眼,又扭过头去,鼻子里重重的“哼 ”了一声,谁也不理谁,谁也不后退。 别扭的样子 ,年龄加在一起顶大天六岁 ! 见劝不动二人, 何六儿与刘嘉怡打商量:“这寒冬腊月的,外边挺冷的,要不,咱先回屋?” 刘嘉怡看了眼斗鸡似的两人, 看样子,一时半刻没有结果。 于是 ------刘嘉怡竟然同意了! 两个人,真的放弃了柴小桃和何楠生,进屋去了。 讼哥儿看看何楠生,又看看柴小桃 ,发觉吵架之事,好像与他没什么关系,于是,也进屋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何楠生对柴小桃道:“小桃,我觉得你对三个孩子有偏见。” 柴小桃如炸了毛的猫,“我自己的孩子,能有什么偏见?” 何楠生徐徐道来:“你虽然很疼他们,但你似乎又很怕他们,过于苛责。比如说言哥儿,你有意无意的给他灌输忠君爱国思想,就好像他是个大奸人一样;” “比如讼哥儿,讼哥儿一动手打架,不分青红皂白你肯定先骂他,就好像他随时草菅人命;” “还有语哥儿,你有意培养他赚钱之道,却总是给他讲有钱人为富不仁、身败名裂的事,就好像警告他不许变成不良商贾一般。” 柴小桃错愕的看向何楠生,如果不是何楠生说出来,小桃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那样明显。 因为她知道原著的结局,所以想拼命的扳正三个大反派儿子,没想到做着做着就有些表现刻意了,让何楠生都看出端倪来了。 何楠生继续说道:“小桃,言哥儿 ,在学堂里,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有两次还被周家的小厮围堵,怕你担心从来不说;” “讼哥儿,把何六儿和何十五身上的武功都掏空了,自己被打被骂都忍着;每次忍不住打架,全都是因为你,你却还是骂他;” “还有语哥儿,算术张口就来。怕你怀疑他贪没钱,他身上有个记账本,一个铜板都不错花。” 何楠生语重心长道:“小桃,他们,还只是孩子啊,你,能不能把他们,仅仅当成孩子......” 柴小桃的头压得很低,眼睛发酸,终于忍受不住的流了下来 。 何楠生说的对,言哥儿 ,讼哥儿,语哥儿,还 只是三 个孩子,他们并没有经历书中的那些惨事,还没有黑化,自己不可以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们 。 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 第148章 小两口吵架 柴小桃一直秉承的“一日三省其身”的严厉教育方法,被何楠生给全盘否定了。 而且话语犀利,找出的问题也很准,柴小桃被扒得体无完肤,几乎赤裸裸的在何楠生面前了。 柴小桃别提多气馁了,明明想回怼何楠生,却又觉得何楠生的说的 对,自己就是先入为主,对三个孩子有偏见 。 见柴小桃兴致低落,眼圈泛起了红,何楠生后知后觉自己的话说重了,开始懊悔一时贪图嘴上痛快,再次惹得柴小桃生气,让本来就没有进展的关系雪上加霜。 何楠生求生欲很强的改口道:“那个,那个你、你严管孩子也是对的,不是都说棒棍底下出孝子、严师手下出高徒嘛,你,你很好、很好......” 柴小桃瞟了一眼何楠生,轻叱一声道:“墙头草,随风倒。” 听了这句话,何楠生的心里反而轻松了些,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柴小桃把批评的话听进去了,并没有实打实的生他的气。 两人沉默着站了一会儿,寒风吹来,感觉有点凉,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看着院里渐渐准确的皂液,柴小桃急道:“遭了,得赶紧把皂液放到模具里。” 柴小桃拔腿想迈步,结果,根本没迈动。 低头一看,地上的水已经结了薄冰,在两个人理论的过程中,把鞋已经冻在上面了。 瞟向何楠生的靴子,和她的一样,也冻在上面了 。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的气氛就这样轻易的缓解了。 在屋里偷看的佟红杏等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佟红杏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俩人,刚才吵得挺凶,这么一会儿又和好了,怎么跟小两口吵架似的、床头打架床尾和......”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佟红杏,佟红杏反问刘嘉怡和何六儿:“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这话,怎么回答?对,还是不对? 刘嘉怡和何六儿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做出了同一个决定,转身,离开。 刘嘉怡是去帮小桃准备换洗的衣裳,何六儿去马车上取给何楠生准备换洗的衣裳。 柴小桃先换好了衣裳出来,何楠生后进了屋里换衣裳。 出来时,见柴小桃正一脸严肃的对讼哥儿说话呢。 何楠生赶紧低声劝解道:“你怎么还训斥讼哥儿啊?过后再慢慢说。” 柴小桃没理他,而是郑重对讼哥儿道:“讼哥儿,娘没问缘由就骂你,是娘的不对,娘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以后娘一定相信你,也不会动不动就张嘴骂你,更不会动不动就动手打你 。” 讼哥儿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了,这是那个平时严苛教训自己、时不时就罚没晚饭的娘亲?竟然向自己低头道歉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讼哥儿顿时受宠若惊,激动的挠了挠头:“娘,我也有错,我不该没有查明事情真相就莽撞动手打人;不该顶撞你离家出走,更不该扔下你一个人,万一有危险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好一幅母子情深的画面,令人无不动容。 柴小桃欣慰的摸了摸讼哥儿的小脑袋瓜儿:“好,我们娘俩儿,以 后一起改正错误。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当面说开了,不许有任何隐瞒,好不好?” 讼哥儿怔了一下,不确认的反问了句:“不许有任、任何隐瞒吗?” 柴小桃点了点头。 讼哥儿小脸一肃,小脑袋里天人交战,终于,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腰上的双棍解下来,拧出了两个尖刃,满面赤诚:“娘,何大人给我的双棍,是他特意托边关锻造营的千户造的,里面有秘密……” 何楠生顿感大事不妙,他本想以此拉近他与讼哥儿的心理距离,没想到, 讼哥儿为了讨好娘亲,直接把他给出卖了,都不带隔宿的。 何楠生撒丫子就开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身后传来了柴小桃的怒吼声:“何楠生!你给我站住!” 可是,哪里还有何楠生的影子? 柴小桃气呼呼的回到房中,发现炕上堆着何楠生没来得及拿走的脏衣裳,刚刚走得太过匆忙,何六儿和何十六还没来得及收。 柴小桃气得拿起来就要扔出屋去。 结果,从衣裳里“哗拉拉”的掉出一堆物件来。 令谁也没想到,何楠生的身上会放着这么多的东西。 有他常带的那只装种子的荷包、一个装银子的荷包、装竹签的皮囊,还有一本小册子、一根女款的钗子。 其他物件柴小桃都见过,只钗子和小册子没见过。 拿起钗子,钗头是最简捷的桃花型,镶嵌在金丝之中;而钗身呢,并不是发软的金银材质,而是铜的,很是坚硬。 柴小桃可以笃定,这个钗子,是何楠生想送给自己的,因为自己的名字谐音“桃”,又喜欢拿钗子当防身武器。 本来冲天的火,竟然鬼使神差的浇灭了。 柴小桃本能的把钗子扎在了发髻上,翻开小册子看。 只一眼,吓得柴小桃又合上了,心跳再次加快。 深吸了口气,再次打开,里面每张都是工笔小画,所有画的主人公只有一个人,就是她柴小桃。 有生气表情的,有高兴表情的,有伤心表情的...... 足足半册子。 正看着呢,门突然被撞开,何楠生紧张的站在门口,显然,是回来取落下的东西的。 小桃如烫手山芋似的册子扔在了炕上,用衣裳一裹塞回给何楠生,有些结巴:“给,给你。” 何楠生接过衣裳,眼睛看着柴小桃的发髻,犹豫着说道:“还、还有钗、钗子......” 柴小桃这才想起来钗子还在自己头上戴着呢! 柴小桃手忙脚乱的把钗子摘下来,递还给何楠生,尴尬得无以复加。 何楠生接过桃花钗,转过身来,在柴小桃看不见之处,面色张扬,眉眼尽是笑意,再然后,迈步走了! 柴小桃的情绪,由尴尬转到莫名其妙,再到心生不满。 钗子不是给自己的吗?怎么没送给自己,反而直接走了? 虽然,他若是提出给自己,自己一定不会收下的。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凑巧是个桃花型的钗子,却并不是送给自己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是送给谁的? 柴小桃懊恼的跺了下脚,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而马车上呢,何楠生拿着钗子看,脸上如绽放了十里桃花,满面春风荡漾,嘴巴咧到了后耳根儿。 看着看着不 满足了,又鬼使神差的把钗子插在了头上,活脱脱像易象姑馆里待选的新晋小倌公。 何楠生喃喃自语道:“柴小桃,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我,还想要跑吗?” ------------ 第 149章 还没呢 县城,一处三进院的宅子里。 一间满目尽是红色的洞房。 何十五的面具已经摘下去了,早就褪去了满面的稚嫩,变成了一个俊秀的年轻俏新郎模样。 李萍满面娇羞,朱唇微肿,眼睛紧闭,贝齿咬着下唇,呢喃软语:“十五、变、变回来了吗?我、我可以睁眼了吗?” 何十五忍住笑意,状似懊恼:“娘子,还没呢。” 何十五从枕边抽出一只喜帕,折成长条状,干脆彻底遮住了李萍的眼睛,目不能视了。 何十五的唇腹再次倾覆下来…… 良久,李萍再次忐忑低喃:“相公,我可以摘帕子了吗?” 何十五的声音在耳鼓里回荡:“还没呢......” 李萍叹了口气,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害得何十五忍俊不止…… 最可怜的要数房顶的何七儿和何八儿,凛冽寒风里,听取了一夜的风雨声。 直到快亮天了,李萍浑身像散了架子一样,帕子也早已凌落到了一边。 新晋年轻少妇怔怔的看着这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人。 男人也怔住了,低头,附在李萍耳侧低吟:“娘子,对相公,可满意否?” 李萍面色更红了,有些懊恼道:“讨厌,你、你个登徒子!” 何十五一怔,随即意识到李萍误会了,轻笑了一声:“娘子才是登徒子,我只是想问娘子对为夫的容貌是否满意,娘子却想着别的......” 李萍羞得把被子一扯,盖了满头满脸。 没想到何十五也钻进来,逼问道:“娘子,对为夫的容貌满意吗?” 李萍知道何十五是故意的,也来了坏心眼儿,低头不语,害得何十五反倒有些紧张了,难道,自己长得不好看? 虽然知道自己破了童子身,但他还没来得及照镜子呢。 何十五蹭的跳下床榻,风风火火到了妆台前照镜子。 发现镜中的自己,还保持着原来的雏形,只是更加长开了,更加成熟了,多了英气与霸气,很有男人的味道。 何十五这才意识到是李萍在逗弄她,又钻回到了被窝里,惩罚似的挠李萍的痒痒。 李萍挣扎着要脱逃,嘴里辩解道:“是你这个糟老头子先使坏的!” 何十五语气危险起来:“你说谁是糟老头子.......” 李萍求生欲很强的讨饶:“你不是糟老头子,你是长得贼年轻、贼好看的俏相公......” 只是,为时己晚,惩罚又开始了...... . 第二天一早,何十五一天没休就到衙门当差来了。 这一路,所有捕快都怪异的看着何十五,看得何十五浑身都不自在。 终于,在何六儿似笑非笑的表情里,何十五怒了:“何六儿,你当 年破身的时候,我没这么笑你吧 ?做人得厚道……” 何六儿不仅没忍回去,反而“噗嗤”一声乐了:“十五,我当年破身的时候,可没拄着老腰、脖子上可没挂满红嘬印、耳垂更没有胭脂痕……” 何十五立马捂了脸和脖子,终于知道这一路大家伙为啥表情这么怪了,不是因为他的脸变老了,而是因为他身上残余了太多昨夜暧昧的痕迹,这帮臭小子,心里说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呢…… 何十五把脸擦了擦,把衣裳领子拢了拢,又挺直了腰竿,这才鼓足勇气 敲了敲门。 何楠生应答了一声,何十五进了书房,发现盐铁司的那个小吏名叫孙三的也在 。 何楠生对何十五道:“十五,从今天开始你就到衙门听差吧。给你的第一件事差使,就是和孙三一起调查下柳河村的崔刚,据讼哥儿报案,崔刚要对她娘不利。” 何十五心中暗暗吐槽 ,明明是自己关心人家柴小桃,偏偏拉着讼哥儿当苦主 ,少爷还真是欲盖弥彰啊 。 何十五得了令,和孙三出去研究怎么调查崔刚去了。 人已经出去了,何楠生仍旧笔直的坐在桌案之后,眼睛盯着桌案上的一个小册子发呆。 这是一份府城转过来的科举公告,是柳河县此次秋试中进士的名单,只有一人,名叫-----王满。 何楠生,眼睛里似隐着一把刀, 要把这个名字千刀万剐。 不知过了多久,何楠生终于叫了何十七进来 ,叮嘱道:“十七,你即刻启程进京,给吏部孙大人 捎个口信,我要这个王满,任柳河县县丞。 ” 何十七立马答诺一声,立马收拾行囊准备起程。 何六儿见了,狐疑问何十七道:“十七,你要回京?” 何十七点了点头。 隔了一会儿,何十七好奇的问何六儿:“六哥 ,少爷帮一个叫王满 的新科进士斡旋柳河县县丞的位置,这个王满,和少爷的关系很好 吗?少爷甚至不惜动用吏部的关系?” “王满?”何六儿脸色一变,“少爷要把他弄回柳河县当县丞?” 何十七点了点头,深以为是道:“少爷是不是和这个王满关系不错,知道王满是柳河县人士,便想着帮他斡旋回柳河县,让王满荣归故里、光宗耀祖?” 何六儿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何十七,撇撇嘴道:“弄回来,不一定是关系好,也许是想弄死他。” 何十七的脸登时裂了道缝儿,少爷,还是这么任性。 . 这是孙三第一次被何楠生点明出力,几乎使出了浑身的本事,动用了他在柳河县一切能动用的人脉。 老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孙三这个地头蛇还是有些本事的,竟然意外查到崔刚和王大柱,与一伙人牙子建立了长期联系,只最近半个月,卖给了人牙子四个女人 。 而这四个女人,并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都是在本村风评不太好的俏寡妇,除了一家发现端倪,其他三家竟然连报案都没有报。 孙三立刻把这个消息报给了何楠生,何楠生轻眯了眼,良久才自言自语道:“拐卖稚儿妇人,笞五十役三年。” 孙三不知道如何搭茬儿,只觉得大人真厉害,把大齐法典的条款烂熟于胸了 。 ------------ 第150章 崔刚王大柱就擒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何十五与李萍三天回门的日子。 看到相貌堂堂、英姿飒爽的何十五,李家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心中暗暗感叹自家撞了狗屎运,找了个这么有钱、有颜、又有前途的好姑爷。 吃罢了午饭,何十五对李家人说有事儿出去一会儿。 李家人只以为何十五奉何楠生的命去秦家,并没有多问。 又过了一会儿,等村人们都跑着去看热闹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何十五是带着捕快们进柳河村抓人,将王大柱和崔刚以拐卖妇人罪给逮了起来,押着去了柳里正家。 动静闹得不小,几乎临安县所有的捕快都来了,受害的苦主-----五个妇人也都从苦主那儿解救出来了。 柳河村,一大半的人都跑到了柳里正家门外看热闹。 看着这么大阵仗,柳里正头都有些晕了,看着被套了夹板和脚镣的小舅子崔刚,有些懵逼道:“官、官爷,我小舅子……崔刚他犯了什么案了,是不是搞错了?” 何十五冷哼一声:“搞错了?失踪的妇人,有四个人证指证了他,拐卖的四个人,他分得赃银四十两。” 柳里正错愕的看向崔刚,崔刚瑟缩的低下了头。 柳里正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崔刚犯事事小,自己的里正位置不会受牵连吧? 柳里正上去就狠狠踹了崔刚一脚,恨铁不成钢骂道:“你个不成人的东西,白瞎你姐待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和你姐的?干出这伤天害理的事儿?老子打死你算了!” 柳里正的眼珠子都红了,何十五让人拽住柳里正,不耐烦道:“柳里正,我们来你家,不是怀疑你与崔刚有勾连,只是例行公差告知你这个里正一声,如知道王大柱和崔刚同伙的事儿,立马报到衙门。” 柳里正的心落下了一下,没牵连到自己就行,小舅子,是妻弟,又不是自己的亲弟弟,犯事就犯事吧,反正也不影响志文将来考取功名。 何十五向柳里正告辞,押着王大柱和崔刚往院外走。 刚到院门口,斜刺里突然窜出一条小狗来,发疯似的叫,还往人身上扑。 何十五本能的往后一退,结果害得扯铁镣的手劲儿用大了,把崔刚和王大柱拽了个跟头,直接摔倒在地。 小狗以为二人要反扑它,叫唤得更来劲儿了,张嘴就咬向王大柱。 王大柱吓得把手中铁镣奋力一扯,把斜躺在身前的崔刚扯到了自己前方,直接面对小狗。 小狗并不大,又是柳里正家的,崔刚并没有怕,本能的伸手去扒拉小狗,嘴里怒叱道:“滚一边去!” 结果,狗发疯似的咬了崔刚的手腕一下。 崔刚疼得用力一甩,狗被扔得飞出去了,嗷嗷叫着又要扑回来。 何十五仿佛直到现在才缓过神来,对众捕快叫道:“这狗疯了,快打杀了!” 几个捕快上前,一顿乱棒,把小疯狗给打死了。 王大柱心有余悸的要起身,没想到又扑上来一个妇人,直接把他挠了个满脸花,骂道:“就是你,是你拐的我!你个杀千刀、丧天良的,我挠死你!” 王大柱被咬了手腕,疼得“嗷”的一声,想学崔刚甩狗一样把妇人甩出去,结果妇人哪是那么容易甩的,甩了半天才推出去,被妇人生咬下一块儿肉去,疼得在地上打滚似的嚎叫。 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个疯婆子,比疯狗还疯,你不是我 拐的,是你相公把你打晕了卖给我的!” 妇人有些痴傻,呆愣愣的问王大柱:“你、你说的是真的?” 王大柱气道:“我那四个都认了,还怕多你一个?你可以回家跟你相公对质去。” 妇人傻眼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这个妇人,就是王栓柱退了李萍的亲、另娶的寡妇名叫刘翠玲的。 没想到只过了一年多,王栓柱竟然把她给卖了,对岳家却坚称刘翠玲与人私奔了。 刘翠玲娘家本来不信,但有很多细节指向刘翠玲私奔,况且,刘翠玲当年与王栓柱在一起就不怎么光明正大,所以也吃不准到底怎么回事。 刘翠玲眼色阴冷阴冷的:“我一定会问清楚的。” 何十五沉吟道:“你是苦主,衙门会把苦主一一送回家,你,就由我亲自送回王家吧。” 一个捕快上前劝解道:“副镖头,还是小的跑这趟腿吧,您今天可是陪着媳妇回门呢。” 何十五呵呵一笑:“不止我要去,还得问问你嫂子要不要去,这事,比话本子还精彩啊!” 这刘翠玲不是省油的灯,全家都是耍横的主儿,知道刘翠玲不是被拐,而是被王栓柱卖的,在被卖期间,王家还大张旗鼓的要续弦,刘翠玲绝不会轻饶他,一定会上演一出狗血大战。 何十五说到做到,真的跑回家问李萍去不去王栓柱家看热闹,李萍瞪了一眼何十五,轻叱道:“容貌长大了,心思却长不大,小的跟针鼻儿似的,这热闹也凑,我可不去。” 何十五怏怏道:“那我自己去吧。” 走了两步,李萍在身后突然来了一句道:“回来跟我好好讲讲,王栓柱是怎么被刘翠玲暴打的,一个细节也不能落下了,知道吗?” 原来,李萍也是个好信儿的主,只是娘亲李氏一个劲儿的冲她眨眼睛,提醒她是新媳妇,别跟个傻大姐儿似的,什么热闹都凑。 何十五爽好的答应了一声,便带着两个捕快,一起把刘翠玲 送回到王家去了。 何十五得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呢 ,李萍抽空跑到了秦家,和柴小桃叙家常。 听说何十五把刘翠玲送回王家了,柴小桃怔了一下,何十五这哪里是完璧归赵啊,这分明是去送深水炸D了,这王家,非被炸翻天了不可。 聊着聊着,李萍神神秘秘道:“小桃,我三嫂最近有点厌食,精神不济,我娘怀疑她怀上了……只是日子太短,不敢确认,也没敢找郎中呢,怕知道不是怀上了,我三嫂失望……” 自打上次王家闹事借宿以后,钱月兰再也没来过,柴小桃事多也没去,两人这些日子一直没见面。 柴小桃沉吟道:“我家里还有不少桃干和山楂干,开胃又好吃,我现在就给你嫂子送些去。” 李萍狐疑道:“我直接拿回去不就好了?还折腾你一趟干啥 ?” 小桃调侃笑道:“鸡吃了我喂的食后,下的都是双黄蛋,你三嫂吃了我做的吃食,说不定怀个双生子呢!” 李萍一听乐了,扯着柴小桃就往家走:“快点儿跟我走,快点儿!” ------------ 第151章 可怕的是活人 李萍拉着柴小桃嘻嘻哈哈又奔回了李家,直接进了钱月兰的卧房。 钱月兰正有些犯困,见两人来,强打精神坐了起来。 只看钱月兰腹部一眼,柴小桃就笃定了,笑哈哈道:“也不知道是谁不让我说‘混账话’,结果自己就忍不住干混账事了。” 钱月兰和李萍听得一头雾水,钱月兰瞪圆了眼睛:“小桃,我,干啥混账事了?” 柴小桃往门口方向瞟了瞟,见无人站在门口,这才调侃:“我上次说你可以白天种娃,你骂我说的是混账话。现在你怀孕了,还不承认自己白天干混账事了?要不然,这娃哪来的?地里长出来的吗?” “怀、怀上了?”钱月兰自动忽略了什么“混不混账事”的话,先被“怀上”的惊喜给吓到了,半天才狂喜的拉着小桃的手:“真、真的?我、我怀上了?” 李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氏,李氏激动的都同手同脚了,直接跑进屋来问钱月兰:“三放媳妇,你爹去请郎中了,你想吃些啥,娘给你做……” 柴小桃赶紧拉住李氏:“婶子,你快把叔给叫回来吧,现在月份还小,郎中也有可能看不出来呢,最好坐胎一个月稳了再找郎中。” 李氏笑着说着:“我知道,我知道,还有四天就坐胎整一个月了,三放是王家来闹事前一天白天回来的,把俺们全家都支出去了。” 钱月兰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终于知道那天为啥家里没人了,原来,相公提前把大家都支走了,而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知道李三放特意赶回家里来干啥。 这也太…… 李氏听了柴小桃的话,看着小桃的眼睛都冒着光,笑吟吟的:“秦娘子,三放媳妇能怀上,可没少吃你的双黄蛋,这要是成功生下个大胖小子,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柴小桃脸色一讪,李氏说的明明是感谢的话,听着咋让人这么别扭? 双黄蛋不应该是母鸡下的吗?最大的功臣不应该是李三放吗? 李氏完全没听出自己的语病来,还自顾自的夸奖着小桃呢 :“三放媳妇一直想怀没怀上,到你家睡了两天之后,现在就怀上了,一定是你,好孕气粘给了三放媳妇,一定是。” 李氏激动的拉起柴小桃的手,“秦娘子,最近,我给送菜送米送面,你隔三岔五给三放媳妇做些吃食呗,吃了你的东西,说不定三放媳妇跟母鸡一样,怀的是双胞胎,这要是俩大胖小子……” 柴小桃忙打断李氏的话:“婶子,你可不能重男轻女啊,如果、如果……” 柴小桃也是为了钱月兰着想,提前把另一种可能给提前说了,免得钱月兰和李家人再度失望。 钱月兰轻叹了口气道:“小桃,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如果生下的还是丫头,那就是我和三放天生没有小子的命,我就不强求了,多干活多攒钱,将来用钱砸个倒插门女婿回来,生下的孩子都姓李!” 钱月兰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明钱月兰真的认真考虑过了生丫头的可能性,小桃也就不担心了。 门外一阵嘈杂,何十五回来了,李萍兴奋的拉着小桃就往院里跑:“走,听热闹去。” 饶是两人听到动静就往外跑 ,还是晚了,何十五已经被李家的几个子侄给包围了,追问着王家的热闹。 王家的事,就是一瓢黑狗血,半是意料之中,半是意料之外。 何十五“好人”做到底,不止把刘翠玲送回王家,还给刘翠玲的娘家也送了信儿。 等到何十五慢悠悠走到王家的时候,刘家人已经到了。 好一翻混战,若不是何十五带着两个捕快就在旁边看着热闹,怕是要人脑袋打出狗脑袋,出人命了。 两家打成这样,刘家想要和离,令人意外的是,刘翠玲偏偏不合离,大有她这块儿滚刀肉,和五家死磕一辈子的意思,只怕王家后半辈子的日子,举步维艰了。 李萍看着小桃,意味深长道:“小桃,刘翠玲这五个女人获救,都借了你的光了。” 柴小桃沉默不语,李萍嫁给了何十五,自然知道了何楠生对柴小桃那点儿心思,崔刚能这么快落网,完全是因为他动了柴小桃的心思,惹怒了何楠生。 李萍没有深说,感情之事,不是当事人,又有谁说得清呢? 说是无情还有情,说是有情又无情,有情与无情,往往一墙之隔,不身处其中,很难体会。 柴小桃默默回了家,佟红杏没有打听她的心事儿,也没有旁敲侧击的开解,只是告诉柴小桃,在县城,刘嘉怡已经买下了一处大宅子,既可以住,也可以做香皂作坊,她明天就带着第一批香皂回城,几日后铺子就会正式开业,她要让桃怡记一鸣惊人。 . 两天后,佟红杏和刘嘉怡,带着满满两大车的成品香皂回到了城里。 佟红杏没有去新宅子,而是先去了县衙,等到她离开县衙后,何楠生便满腹心事的把自己关在书房,连夜里也是灯火通明,完全没有熄灯睡觉的意思。 长长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如同一个雕塑,一动不动。 何十六很是担心,终于壮着肚子叩了 下门,轻声答道:“少爷,该休息了 。” 半天没有应答,何十六心理慌得一批 ,以为少爷出事了,立即撞门而入。 冷不丁的巨大的撞门声,把何楠生吓得一跳。 看到何楠生只是太过专注,没有听到轻叩门扉声,何十六的心这才放下了,忙向何楠生致歉:“少爷,是小的莽撞了,您回卧房休息吧,小的把门修好。” 何楠生没有说话,脑袋仍旧打结似的想着佟红杏带回来的消息,说是柴小桃问过她 ,如何带着三个孩子成功摆脱秦沐和秦家人。 摆脱秦家人可以理解,但为何一定要摆脱秦沐呢? 何楠生实在想不通,顺嘴问何十六道:“十六,如果一个人,千方百计想摆脱一个明明已经死去的人,这是为什么?” 何十六吓了一跳,少爷一下午加一宿都枯坐在书房里,不会就想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吧? 何十六沉吟半天道:“少爷,小的愚钝,实在想不出原由。小的只知道,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死了,鬼神之说不足信。与死人比起来,可怕的是活人吧。” 何楠生一怔,魔怔似的喃喃自语:“与死人比起来,可怕的是活人……” 念叨了两遍,何楠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难道,秦沐他…… 何楠生立即拿起笔来,刷刷写了封信,交给了何十六:“十六 ,快马加鞭,把这封信交给周信。” 何十六接过信,忧色道:“少爷,你回房睡吧。” 何楠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不想了,等周信的消息。” ------------ 第152章 疯狗病 第二天一早,柳里正就上门了。 柴小桃和柳里正关系一直不睦,本能的想到柳里正又来扯什么妖蛾子。 结果却是出乎意外,柳里正拿出一个荷包,递向柴小桃:“秦娘子,这是你给我小舅子崔刚赔偿的诊金。崔刚那是罪有应得,不是人!竟敢打拐卖你的主意,讼哥儿打得好!我看打腿都打轻了!” 这是来还银子的吗?可是,你光递过来不松手是几个意思? 柴小桃只能表面谦让了下:“哪里哪里,柳里正,这事真不能怪您,坏人的脸上又没写上个坏字?您哪能瞧得出来。现在崔刚被抓了,咱两家的误会解除了,满天的云彩就散了。” 柴小桃作势伸手接银子。 柳里正似没看见似的,自顾自道:“就知道秦娘子明事理。不像我家你婶子,平时太娇惯崔刚这个幺弟了,就说被讼哥儿打伤这事吧,崔家都没怎么管,反倒是你婶子,给请了最好的郎中,开了十多天的药,药里面还有人参呢,足足花了十两银子零十一文钱,都是我出的,崔家一文钱都没出。” 柴小桃沉吟道:“柳里正,要不……” 柳里正立马高兴的高声说道:“就知道秦娘子明事理了,知道我家也是受连累的,死活不让我家搭钱,我这就回去跟你婶子说。” 柳里正就这么华丽丽的转身,走了。 柴小桃这叫一个气啊,这是明显拿自己当冤大头来玩呢。 . 再说柳里正,心情愉悦的往家走。 之所以上柴小桃家搞了这么一出,是因为他是里正,得在乎村民们的眼光,得要脸。 当然,既要了脸又得了银子才是正经。 柳里正嘴里哼着小曲回了家,一进院,发现媳妇柳氏怔怔的站在院里,傻了一般。 柳里正掏出银子递给柳氏:“十两银子,转一圈又回来了,你收着吧。” 柳氏看着手心儿里的银子,突然恸哭哀嚎:“这哪里是治腿的钱,这是买命的钱啊。我不要钱,我要崔刚活着。我们姐八个供养一个弟弟,到最后还是没保住,连个后都没留下,我死后咋见我爹娘啊!” 柳里正一怔,没敢问柳氏原由,狐疑的看向旁边的大儿子柳大郎媳妇。 柳大郎媳妇解释道:“爹,你前脚走,衙门捕快后脚就进院了,知会咱家,舅舅和王大柱,死在大牢里了。” “死了?不是只是腿伤,怎么就、就死了?”柳里正也吓傻了。 儿媳妇叹了口气:“衙门已经找仵作验过了,怕验错了,又请了四家医馆四个郎中联合查验,最后得出结果,舅舅因为被疯狗咬过,死于疯犬症。王大柱是因为在牢中与舅舅打架挠伤,也发病死了。” 哭天抢地的柳氏“嗷”的一声站起来,破口大骂:“哪来的疯狗,净他娘的扯淡!姓何的就是为了讨好秦寡妇,故意弄死我弟的!县太爷怎么了,我要去府城告他!告得他身败名裂!” 柳里正脸色一变,忙捂住了柳氏的嘴,怒叱道:“你快给我闭嘴吧!崔刚出门的时候,不是被咱家那只小狗给咬了一口?看它昨天那样子,眼珠子都红了,看着真像发疯的样子。说不准,真是凑巧有疯犬病呢。” 柳氏拼命摇头:“我不信,天下被狗咬的人多了去了,为啥我弟弟要死?” 柳里正怔了下,回头对大儿子李大郎道:“大郎,那天乱棍打死的狗埋在哪儿了?” 柳大郎脸色一变,吱唔了半天,见父亲的脸色已经不耐烦了,这才选择说了实话:“爹,我、我后来拿去李、李松家当、当下酒菜了......” 柳里正气得上去就踹了一脚,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是饿死鬼托生的?多大点儿的狗能有几两肉下酒?这要是真有疯犬病,你就和崔刚一样丢了小命了。” 柳大郎顿时瘫在地上,只愣了一瞬,立马用手指头抠起嗓子眼儿,一个劲儿的作呕。 柳里正气道:“抠个屁啊!吃了好几天了,狗骨头埋在哪呢?特别是狗头,我找郎中验一验牙齿去。” 柳大郎屁滚屎流的去挖狗骨头了。 . 柳里正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了进了城,先找到了和他比较熟识的王郎中家。 王郎中用水把狗牙泡在水里,终于脸色变了:“这狗,没咬过人吧?” 柳里正面色一僵,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就是前些日子狗发疯似的把牛给咬了,牛这几天脾气挺大,我怕像狗一样发疯,所以来找您给看看,是不是得了咬人就传染的疯狗症。” 王郎中一脸肃然道:“那就把牛给杀了吧,肉埋深点儿,别吃了。” 柳里正沉吟道:“王郎中,这牛从小养到大,我家人都跟它有感情了,再说,牛是大牲口,在衙门都备了案的,就这么死了交待不过去啊,求您行行好,帮我开两副药,好歹救一救啊。” 王郎中一脸为难:“可是,我只给人看病,没有畜牲口看过病啊?” 柳里正忙不迭道:“人和牛都差不多,开一样的药就成,我诊金照付,不怕贵。” 王郎中无奈摇头:“死马当活马医,也只能这样了。” 王郎中给开了 一个月的药量,收了柳里正十两银子,算下来,诊金钱比牛钱都贵了。 而实际上,两个人都心明镜似的,可能得疯狗症的,是人,不是牛。 出了王氏医馆,柳里正不放心,又找了第二家、第三家医馆看,得出的结论与王郎中的结论如出一辙。 柳里正心都没缝儿了,不止是因为崔刚真的死于自家这条狗,也不止是因为儿子吃了疯狗肉,更因为,第一次小狗在秦家发疯时,他的手也曾被狗挠伤过。 听说这犬症发病有长有短,有的当场发作,有了二十年以后再发作,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要提心吊胆了。 回到家,柳二郎挑了水进屋,柳里正瞟了一眼水桶里的水,立马觉得头晕起来。 听郎中说,有疯犬病的人,看到水会晕…… 柳氏跑了出来,问柳里正:“当家的,打听咋样了,是不是崔刚得罪了衙门的人,故意找茬儿打死的?” 柳里正把老婆子拉进了屋里,叮嘱道:“老婆子,我找了三家医馆,咱家狗确实有疯狗病。那狗在秦家发疯以后咱家就没喂养过,你可别认承是咱家狗,要不然你那七个妹妹、王大柱的那个赖弟弟,都会找咱家算账。” 柳氏吓得赶紧闭了嘴,过了一会儿,满面愁容道:“那,那大郎咋办?” 柳里正叹了口气道:“还能咋办?这是儿子,又不是小猫小狗说扔就扔,我已经开了药了,先给溜着点儿药,平时白天别出去。晚上睡觉的时候戴着点驴嚼子,省着咬着人。” 柳氏答应了一声,随即又狐疑道:“当家的,咱上次去秦家理论的时候,你手腕上是不是也被狗挠伤过?” 柳里正立即就怒了,瞪圆了眼睛骂道:“你个死老婆子,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手上伤的一定是疯狗挠的?我那是、那是老秦家的那条大狗给扑伤的,秦家的狗可没病,老实的跟猫似的,谁逮谁欺负!” 柳氏不疑有她,忙着给儿子煎药去了。 从此以后,柳家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柳大郎也鲜少在村中露面了。 崔刚之死,至此,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 第153章 桃源记开业 . 桃源记终于迎来了它正式开业的日子。 柴小桃早早的到了县城,到了桃源记,却不是以半个东家或合伙人的身份,而是以给刘嘉怡祝贺的名义来的。 而佟红杏呢,等生完孩子便会去服一年的监禁,所以也不能以背后的半个东家的身份来,和柴小桃一样,也是以给刘嘉怡祝贺的名义来的。 可怜的桃源记,开业这么大的日子,背后两大东家全都“见不得人”,只有刘嘉怡这个“傀儡”东家支应着开业相关事宜。 佟红杏果然是做生意高手,提前就把香皂的声势做得足足的,却一块儿也不肯销售,全都留在开业当天。 就好像钓鱼一样,铒放足了,不仅把本地的、甚至外地的商贾全都给钓来了,甚至有一伙是曾和佟红杏合作过布匹生意的东家也来了,大有跨界经营分一杯羹的意思。 胭脂铺子店面并不大,怕这些人一窝蜂进来,刘嘉怡在铺子外面搭了一个长条的台子,刘嘉怡直接站在台子上介绍香皂,还亲自洗手、洗帕子演示了一把。 如佟红杏、柴小桃和刘嘉怡所料,香皂这个奇特的物件一经问世,立马造成了轰动。 所有商贾立即不要钱似的抢着要货了,未来几个月的订单都出去了。 商贾们可以订货的,仅仅是柴小桃做的最初那种基础款、圆型印桃花的香皂,既使这样简单的款式,一块儿售价就达到了五吊钱,还是不许还价的那种。 比它的成本价高出了近二十多倍。 最让柴小桃直呼佟红杏是奸商中的奸商的是,佟红杏推出了十二块“十二月坊”香皂礼盒套装。 刘嘉怡找来了十二个女子,应十二个月的雅称,穿着不同颜色和款式的衣裳,手持应景的物事和香皂。 比如一月“柳月”,女子穿着长款新绿色衣裙,手执柳树和柳月皂,就连香气都是清淡的野草香; 二月“杏月”,女子穿着杏黄裙 ,手执杏花和杏月皂; 三月是“桃月”、四月是“梅月”、五月是“榴月…… 这哪里是展示香皂,这分明是展示美人与情怀;这哪里是带着香皂带回家,这是带着美人香回家啊。 一套十二只,月月不同香气,月月都有新感受,而且,雅俗共赏。 而这种套盒,最可耻的是,只出十二盒,底价十两,价高者得,如果没买成,只能下月月初再出,还是只出十二盒,却不是价高者得了,而是桃怡记贵宾以上客户专享了。 柴小桃冲着佟红杏挑了下大指道:“红杏姐,你这比造钱来钱还快啊!价格,一点儿也不亲民啊!” 佟红杏笑吟吟道:“小桃,我这可不完全是为了钱。这样卖皂,可以以最快速度传出去。用不了半年,内务府肯定来人;用不了一年,桃怡记肯定入选皇商。后年,咱的蚌珠就该好了,守着这几样咱就能赚一辈子的钱,不过,你若是多研制出几种好东西,我多多益善。” 柴小桃一脸艳羡的看着佟红杏,真不愧是个女强人,把未来三年计划都想好了。 两个人正聊着桃怡记的未来发展,台上的十二只礼盒已经拍卖出去了,而且是一人拍得。 按佟红杏的猜测,会是哪家商贾或不差钱的小姐拍得,等卖中者进了铺子才发现,竟然是何楠生买下的,一百两银子一套,一共花了一千二百两。 何楠生满面春光,身后跟着何六儿。 佟红杏意味未明的看了何楠生,又看了看柴小桃,向刘嘉怡使了个眼色,把何六儿带到铺子里面取货去了。 柴小桃见大家都忙着,无人注意,压低声音对何楠生嗔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做的香皂,成本低得不像话,你还花这么大的价钱买,是不是傻了?” 何楠生嘴角噙笑,低声道:“你是以主掌中馈的身份替我省钱吗?” 柴小桃吓了一跳,没想到何楠生会在铺子里说出这么脸皮厚的话来。 柴小桃紧张的四下张望,万幸,何六儿忙着跟刘嘉怡进进出出取货,根本没有注意到二人。 柴小桃这才松了口气,嗔怪的瞟了一眼何楠生:“你愿意被人宰没人管你,买吧买吧, 不怕浪费钱你就买!” 何楠生轻笑道:“没有浪费。过两日我要启程回京过春节了。我得给重要的亲人送节礼啊,师母、姐姐、姐夫、两个姨母,两个婶婶……哪个没得到,都会认为我不重视她的。” 柴小桃本能反问道:“你要走?走多长时间?” 何楠生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上元节前肯定赶回来陪你。” 柴小桃本能的后退两步,生怕何楠生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礼盒包好了,何六儿拿着刚要走,铺子外面进来一主一仆两个女子来。 女子长相一般,属于那种扔在人群中不被注意的那种长相。 唯一能让人注意到的地方是,少女一身极尽奢侈,不是金光灿灿爆发户的那种奢侈,是真正的低调奢侈,每件穿戴都极为考究,一看就有专人帮她精心打扮。 只可惜,还是那个原因,少女长得太模糊了,以至于一身奢侈品穿出了九块九包邮的感觉。 少女走到何楠生面前,盈盈下拜,吴侬软语:“大人,民女能否和您打个商量,‘十二月坊’能否匀给民女一套?” 何楠生斩钉截铁:“不行。” 少女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眼眶里的泪水盈盈欲滴。 身侧的丫鬟壮着胆子道:“大人,过两日是我家夫人的生辰,你就看在我家小姐孝顺母亲一片赤诚的份上,匀给我们家小姐一套吧。” 何楠生不怒反笑了:“你家小姐的母亲,又不是本官的母亲,为何要我体谅?” 一句话怼得少女眼泪终于憋不住,扑簌簌落下来了,一双眼睛就这么看着何楠生,就像是在控诉何楠生的罪行一样。 还别说,这少女长得不怎么样,还挺会利用自身优势的,浑身上下,也就这一双眼睛算是点睛之笔了。 可惜何楠生脸一落,连看都没看。 一向八面玲珑、长袖擅舞的佟红杏和刘嘉怡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劝阻。 对方毕竟是个小姐,说不定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请求何楠生匀出一套来呢。 虽说是价高者得,但何楠生一个县太爷要垄断全部十二套,别的商贾就算荷包里的银子再足,也不敢跟县太爷争啊。 柴小桃装做倒了碗茶水,端给何楠生道:“请大人落座,喝茶。” 背对他人的方向,柴小桃无声的说道:“给她一套吧。” 何楠生挑了挑眉,盯着柴小桃的眼睛说道:“你确定让我匀给孙小姐一套?” 话虽然没有说全,但柴小桃已经读懂了何楠生的潜台词:你若让匀,我便匀,只要你不后悔就成。 “孙小姐?”柴小桃脑子里电闪雷鸣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自打何楠生调任临安县县令以来,就千方百计要嫁给他的那个孙小姐。 珍珠粉面腊、珍珠披肩、孙府设宴…… 简直花招百出。 柴小桃登时不开心了,依孙小姐的种种劣迹,只怕和何楠生商量匀“十二月坊”的事,也不那么单纯。 柴小桃淡然道:“大人花钱买的东西,自然大人自己做主。” 柴小桃退到一边,眼观鼻观心了。 总得给孙小姐个台阶下,这可是未来脂胭铺子的财神爷。 刘嘉怡忙上前,对孙小姐施礼道:“孙小姐,我让匠人给我单留了一套孝顺我娘亲的,您若着急,就先匀给您 ,全临安县,只您这一份特例。” 孙小姐终于舒了口气,如果刘嘉怡再不接茬儿,她真就没脸出这铺子了。 ------------ 第154章 生离死别 孙小姐不情不愿的走了。 柴小桃前后不一的态度成功取悦了何楠生,对柴小桃道:“秦娘子,过两日我便要回京了,最快也要上元节前回来,路途遥远,还望秦娘子帮忙照看一下‘知了’。” “知了?”柴小桃狐疑。 何楠生眉眼含笑:“就是那两只知更雀,一只叫‘知知’,一只叫‘了了’,合在一起就在‘知了’。” 柴小桃嘴角上扬,忍不住回嘴:“两只鸟,却起了个虫子的名字,你有没有考虑过鸟的感受?” 何楠生倒是没有笑,而是郑重其事拱手:“秦娘子,‘知了’对我来讲很重要,你养殖最有经验,又是你亲手孵出来的‘知了’,相当于它们的娘亲,放在你那里,我也最放心。” 这话说的,好像挺有歧义,便又好像没有。 柴小桃有些犹豫,这两只鸟,明明刚送回去没几天啊怎么又要送回来了?这个何楠生不会是故意找借口接近自己吧。 何楠生叹了口气,回首对何六儿道:“六儿,如果秦娘子实在为难,就把‘知了’放在十五那里养吧,他夫人应该能帮得上忙。” 十五的夫人不就是李萍?就她那大咧咧的性子,不得把鸟撑死了。 柴小桃忙说道:“好,民妇可以代养,别放萍儿那儿了。” “那就多谢秦娘子了,劳烦秦娘子现在就和我回去取鸟吧?免得我再特意送一趟了。”何楠生一脸正经,看不出丝毫的故意来。 柴小桃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何楠生给套牢了,讪讪的看向小荷,“小荷 ,要不,你帮我去一趟衙门?” 小荷看了一眼佟红杏,一脸为难的望向门外的顾客,“小桃姐,你看外面……实在走不开啊!” 看向刘嘉怡,刘嘉怡忙低头算账。 整间铺子里,现在只有一个闲人,就是佟红杏。 而此时的佟红杏,正用双手抚着她滚圆的孕肚。 柴小桃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跟着何楠生去取鸟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马车停在侧面的暗巷子里,并没有多少人。 柴小桃如泥鳅般钻进了马车,用手按住小窗的车帘,防止被风吹起看见她在马车里。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感觉街上的人应该少了,柴小桃才松开帘子,轻舒了口气。 何楠生狐疑的看着柴小桃诡异的举动:“柴小桃,你,这是怕别人看见你我同乘一车,说你和我私会吗?” 又是这些疯话。 柴小桃瞪了他一眼。 何楠生伸手去挑帘子,柴小桃伸手去拦,结果拦了个寂寞,车外景象尽收眼底,马车,竟然出城了! 根本没有回衙门取那两只叫“知了”的破鸟! 柴小桃竟识到不对,立即对车外喊道:“何六儿,停车!” 马车继续走着,柴小桃站起身来推车门,被何楠生一把给位住手,嗓音晦暗:“小桃,我只是想送你回家,不用你帮我代养‘知了’,我只是想在走之前见你一面。” 柴小桃急的要抽回手:“你、你快放手,别胡说话。” 何楠生偏不放手,眼睛紧盯着柴小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小桃,这次,我不止是回家过年,我还要扳倒周知府,成功了,上元节前回来陪你过节;失败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柴小桃的手不挣扎了,紧张的反抓住何楠生的手,语气急切:“周、周知府?你疯了吗?你一个小小的县令扳倒一个知府?你知道他背后的水有多深吗?你这是飞蛾扑火!” 何楠生叹了口气:“因为周涛,我已经得罪了周知府,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只能进不能退。死,我不怕,大不了重新投胎转世,我只是,只是舍不得你,想见你最后一面……” 柴小桃的眼圈都红了,忙捂住了何楠生的嘴:“别说晦气的话。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咱、咱辞官不行吗?” 何楠生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揽上了柴小桃纤腰,嘴上却沮丧道:“不辞官,周知府还有三分忌讳;若是辞官做了百姓,只能伸脖子等死了,只能放手一搏……” 柴小桃心里乱糟糟的,万分后悔道:“都怪我,用茶壶打了周涛,给你惹了这么大个麻烦,都是我的错。” 柴小桃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何楠生伸手去抹柴小桃的眼泪,借势把柴小桃一拉,拉着坐在了自己的双腿上,嘴上却万分悲凉道:“不怪你,在你打他之前,我审案那次,就已经给他下套了,周知府早就怀疑我了,只是没找到机会对我下手。我若是落在他手里,腰斩、剥皮草刑、下油锅,什么酷刑残忍,他会对我用什么的。” “别说了,我,我怕。”柴小桃趴在何楠生的胸口啜泣起来。 她所看不见之处,何楠生眉眼皆是笑意,手轻轻的拍着柴小桃的后背安慰着。 直到马车不合时宜的压上了一颗石子,颠簸了下,柴小桃才清醒了些,意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何楠生的腿上,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他的大手,还卡在自己腰上呢。 柴小桃吓得如离弦的箭般弹回对面的座位上,脑袋撞了木板,疼得呲牙咧嘴,何楠生想要上前看她磕没磕疼,她的手立即支在二人中间,慌乱道:“何楠生,你、你别过来……” 何楠生忙说道:“我不过去,你快自己看看,磕没磕破?多大的人了,老是毛毛燥燥 的……” 柴小桃瞪了一眼何楠生,如果不是他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自己何至于这么“毛燥”,自己就不该上这辆马车,被何楠生三言两语就给骗得意乱情迷了。 柴小桃气鼓鼓道:“我以后再也不上你的当,再也不上你的马车了……” 何楠生嘴角上扬,竟然意外的答应道:“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让你上这辆马车了,我发誓。” 剩下的时间里,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柴小桃没有苛责何楠生的孟浪,何楠生也没再说死别的话。 ------------ 第155章 佟红杏做主 马车驶到了柳河村,并没有进村,而是停在了距村口十几丈远的林子里。 柴小桃挑帘要下车,何楠生却又拉住了她,把一套“十二月坊”礼盒递给了柴小桃。 柴小桃不明所以。 何楠生泰然自若:“我不是说了吗?这礼盒要给我最重要的亲人一人一份,自然包括你了!” 柴小桃脸上裂了一道缝儿:“何楠生,你确定你要拿我自己做的东西送给我?” 何楠生一脸无辜:“‘这东西不是你送给我的,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银货两讫,并未赊账,有什么问题?” 柴小桃眨着眨好看的杏子眼,果断摇头:“没问题,只是,我选择不收。” 何楠生轻哦了一声,颇有几分遗憾:“早知道你不收的话,我就该匀出来给孙小姐。” 柴小桃气哼哼道:“去换,去换,赶紧去换!” 柴小桃下了车往家走,心里纠结得难受,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头老黄牛,被何楠生牵着鼻子走。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回到家,进了自己屋中,愕然发现,自己的炕上,竟然多了一套“十二月坊”礼盒,盒子上面有块儿褶皱,赫然是刚刚在车里她拒绝何楠生的那套。 这家伙,显然知道自己可能会拒绝,竟然让何十六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了自己家的炕上了。 这礼,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了。 鬼使神差的,柴小桃打开盒子,除了十二块漂亮的香皂,还多出了一根钗子-----桃花钗子。 柴小桃的怒气,又化成了娇羞,脸色通红, 这家伙,送钗子才是真实的目的吧? 柴小桃懊恼的身子一趴,把头紧紧扎在炕边的被子里,如一只把头缩在沙子里的鸵鸟。 这一夜,柴小桃根本睡不着,一会儿担心何楠生进京有没有危险,一会儿想着自己与何楠生的这种暧昧关系该如何结束。 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见了何楠生被周知府用了酷刑,凄惨的喊着疼。 柴小桃蹭的坐了起来,再也睡不着了。 . 第二天早晨,佟红杏上门了。 看到柴小桃的黑眼圈,佟红杏吓了一跳,“妹子,你这是咋啦?” 柴小桃面色尴尬:“没、没有,就是昨天晚上‘熊大’叫唤得厉害,没睡好。” 佟红杏没有再纠结于柴小桃黑眼圈的问题,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了柴小桃:“小桃,这是开业当天的分成。” 柴小桃以为是银票,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处宅子的地契。 柴小桃狐疑的看向佟红杏。 佟红杏答疑解惑道:“昨天的东西全都卖空了,抛开成本钱,净赚了两千一百两银子,你得五成,就是一千零五十两银子。我和凌耀祖的事儿你也知道,银票根本就不保准,赶上查封了毛都不剩,所以,我就替你做主,花了五百两在县城买了处宅子,大小五进宅子,还带个小花园小池塘,最重要的是,和我是邻居。你,不会怪我擅做主张吧?” 佟红杏撒娇似的拉着柴小桃的手,还调皮的眨了眨眼,嘟起了嘴。 四十多岁的女人,做出这样的动作和表情竟然一点也不违合,还多出几分少女感来。 原来,抛开肃然强势的一面,佟红杏也很小女人。 柴小桃哭笑不得:“红杏姐,你帮我做主张在城里买房子,我不反对,但你把房契总得落在我或我儿子名下吧,落在这个叫‘白大志’的名下是什么鬼?” 没错,房契的名字,是“白大志”,不是柴小桃,也不是秦可言、秦可讼或秦可语。 佟红杏眼眸里闪过一抹狡黠:“小桃,你说的没错,这个‘白大志’,就是个鬼。” 柴小桃:“……” 佟红杏:“活人,哪有死人靠得住。这个白大志,无父母、无兄弟、无儿女、无娘子,连个相好的都没有,前天刚刚下葬。这个宅子,三十年内会成为‘死宅’,三十年后官府才会按无主宅处理。这三十年内,别说是秦家,就是官府都不能查封。” 柴小桃狐疑道:“可是,三十年以后呢?这宅子就白给官府收回了?还有,既然是无主宅,咱们住着会不会被赶走啊?” 佟红杏胸有成竹:“放心吧,我手里还有白大志发卖房子的契书,时间落在他死前,只是还没有到官府正式落籍。不过,按大齐律法规定,这种民间契约官方也承认。只是你手里的契书和我手里的契书不能放在一起,要不然就捅大篓子了。要不,我拿给你?” 柴小桃忙摆手:“红杏姐,我不是信不着你,只是感叹,你竟然把大齐律法掌握得这么通透,这空子钻得太巧妙了。” 柴小桃以为,这就是佟红杏与凌耀祖惨痛婚姻带来的成长。 柴小桃倒是第一拨吃红利的人,直接规避风险了。 要知道,柴小桃虽然与秦家分家,但还挂着秦家二儿媳妇的名头,秦沐也没有真正的死亡,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有这处宅子傍身,没有比这更实惠的事情了。 佟红杏见柴小桃没有生气或反对,轻舒了口气,“小桃,剩下的钱我没拿回来,擅自 做主找了绝对可靠的人,帮你改造宅子呢,” 佟红杏本能的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我帮你改了个秘室,以后多余的钱财就放在秘室里。放在银庄,实在不把握。” 柴小桃诚邀道谢:“红杏姐,你帮我把事情都想在了前头,完全为我着想,我都不知道如何谢你了。” 佟红杏眼色一眯,看着柴小桃,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感谢我,容易,现在就跟我走吧。” 佟红杏风风火火的,上手就拉着小桃往门外走。 佟红杏是个孕妇,柴小桃哪敢用劲扯她,只能随着她往前走,直到上了马车,才气喘嘘嘘问:“红杏姐,你要我怎么感谢你啊,是买东西还是做什么?我身上带的银子可不多啊!我回去取。” 佟红杏摇了摇头:“不用取了,这个‘诚意’不用百两十两,八文钱就够了,多了凭赏。” ------------ 第156章 月老庙 马车慢悠悠的走了,走到了中午的时候才停下,是一处半山腰。 柴小桃一脸懵逼的跟着佟红杏进了一间素斋小馆。 佟红杏没有浪费,只点了两道简单的素斋和糕点。 素斋也谈不上好吃,味道寡淡,果腹而矣。 “红杏姐,你说的感谢,不会就是让我请你吃这个吧?这些,八文钱能下来?”就算再不好吃,小桃也不信八文钱能覆盖住饭资。 佟红杏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山上的方向:“八文钱,是用在山上的,而且不是用在我身上,而是用在你自己身上。” 小桃不明所以,佟红杏却故作神秘不搭话了。 吃完素斋,两人慢悠悠的往山上走。 素斋、山脉,柴小桃本能的猜测山上应该是寺庙,佟红杏拉着她应该是陪她拜佛求子的。 到了山上,柴小桃才发现大错特错。 山上是庙不假,却不是求子的观音庙,而 是月老庙。 佟红杏和柴小桃,一个是大着肚子的妇人,一个是绾着妇人髻的寡妇,到月老庙来求姻缘,怎么看怎么怪异。 柴小桃尴尬的拉住佟红杏:“红杏姐,你、确定你没上错山、进错庙、拜错神?” 佟红杏瞟了一眼柴小桃:“你个呆子,月老掌管的是姻缘不假。但你知道什么是姻缘吗?除了男欢女爱,就是绵延子嗣啊。我,现在可是大着肚子呢,观音庙太远了走不动,只能先将就着拜月老了。” 柴小桃瞠目结舌,原来,拜神的事儿,还能“将就”的,不知道月老这老头儿 收没收加班费。 没等她给个什么反应呢,佟红杏眼珠又瞪了起来:“况且,现在的我,有男人吗?现在的你,有男人吗?求姻缘有错吗?” 态度还是一贯的强势!却又好有道理的样子! 柴小桃本能的答道:“没错,没错,你对,你全对。” 佟红杏拉着小桃往庙里进,与一个带着巾帼的女子走了对头碰,巾幗女子微微颔首,给两人让了路。 进了庙里,佟红杏把柴小桃按在了其中一只蒲团上,她跪在了旁边的蒲团上。 柴小桃偷眼看着月老像,白胡子老头,大红的衣裳,拄着个龙头拐,衣裳胸前绣着一对鸳鸯,看着慈眉善目的,却偏偏有个突起的大额头、大嘴唇。 柴小桃撇了撇嘴,这月老长得这样丑,在现实中怕都找不到媳妇,怎么掌管姻缘?怎么绵延子嗣? 分明是古人找个心理慰籍罢了。 佟红杏手掌掌背扶地,掌心朝上,虔诚的叩拜,也难为她那么大的肚子是怎么拜下去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信女佟红杏,诚求一心人,诚求胎生双子,请月老赐福。” 拜完后瞟向柴小桃,眼里似带着刀子。 柴小桃只好有样学样,诚挚的拜了下去,跟着念叨:“信女柴小桃,诚求、诚求一心人,诚求……” 胆怯的看向佟红杏:“红杏姐,我都仨儿子了,求子这项就免了吧?” 佟红杏瞪圆了眼珠子嗔怪道:“你求得了心上人,不给人家绵延子嗣怎么能行,快求,别磨叽!跟我一样,求双生子,少了可不行。” 柴小桃只好工具人似的结巴着念叨:“信女柴小桃,诚、诚求一心人,诚、诚求胎、胎生双子,请月老赐福。” 佟红杏又拜了两拜,上了香,跪下来,晃签筒,抽出一支姻缘签。 柴小桃工具人似的跟着照做,抽出一支姻缘签,上书:五百年前结下缘,佳人慕敬意绵绵,郞才女貌三元定,劝君惜取眼前人。 正看着呢,不知道佟红杏什么时候跑到身后说道:“哦,小桃,不用大师解签我也知道,这是上上签,你这姻缘己到,近在眼前啊!” 柴小桃脸色一红,对佟红杏道:“红杏姐,你可别打趣我了。让我看看你的签写的是什么?” 佟红杏已经把签藏了起来,气人道:“不给你看,别跟我抢,怀着孕呢。” 柴小桃只好作罢,现在的佟红杏,可招惹不得。 二人出了庙左转,是一处姻缘台。 姻缘台是天然形成的,很是巧妙。 一块巨形涯石,中间镂空般一个洞,洞下长出两株环抱粗的大树,相偎相依,且枝繁叶茂。 树身应该很高,只是大部分长在洞底,探出涯顶有一人多高,树冠 如盖,人一抬手就能够到树的枝丫。 此时的枝丫上面,挂着无数的红色木牌,大部分求姻缘的,也有求平安的。 但据猜测,求平安的十有八九是求给心上人的。 树下一方桌案,上面摆着几块空白的木牌,旁边是笔墨纸砚,外加一个功德箱。 佟红杏往功德箱里扔了一小块碎银子,拿起毛笔,在一块空白牌子上,认真写下了几个字:吾儿敬攀、敬鸿平安顺遂! 这件事做得很佟红杏! 求子拜月老将就,求平安挂姻缘树,还是够将就。 而且,她怎么肯定一定会是双生子? 写完后,佟红杏退后两步,叮嘱柴小桃道:“我看着你写,至于写谁我可不管、也不看。不过一定要写哦,这里的平安牌很灵验的。别忘了,功德钱八文钱,多多益善。” 柴小桃如被赶上架的鸭子,只好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功德箱内。 拿起空白牌子,犹豫不决,见佟红杏真的在挂牌子,并没有理她,于是像小偷似的在上面写下了六个字:酥山,平安顺遂。 两个人,分立树冠两侧将红牌子挂在了姻缘树上,随即下了山。 二人走后,戴巾帼的女子进了月老庙,将竹筒里的一把姻缘全部拿 了出来,重新放了一把。 女子出了庙,又走到姻缘树下,仔细查找了半天,越找眉头皱得越紧,越找心头越发焦虑,把巾幗摘了下来,赫然是胭脂铺子的小荷! 小荷又是好一顿翻找,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没有何大人的名字呢?这可如何是好?” 终于,在一堆红牌子的后面翻找到一块儿墨迹未干的牌子,上书:“酥山,平安顺遂”。 小荷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下可糟糕了。” 小荷心怀忐忑的下了山。 ------------ 第157章 夜闯香闺 当天下午,佟红杏便出现在了何楠生的书房里。 静默了半天,佟红杏终于鼓起勇气、开门见山:“大人,民妇原本以为您与小桃两情相悦,便有意成全。但上午才知道小桃的心上人另有其人,请大人忘了她、也放了她吧。” 何楠生狐疑挑眉:“我与小桃是不是两情相悦,我们两个自然笃定,你又凭什么笃定不是呢?只凭过去她的那些谣言?” 佟红杏摇了摇头,“大人,民妇不是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妇人,民妇上午带着小桃去了月老庙,逼着她求了姻缘签,挂了平安牌,平安牌上,不是大人的名字。” “是谁?”何楠生本能问道,不是他不笃定柴小桃喜欢他的心意 ,单纯好奇她会为谁祈祷平安而矣。 佟红杏果断拒绝:“大人,您的手段民妇是了解的,民妇不会说那人的名字。” 何楠生面色不悦道:“你,就不怕我提前将你下狱?” 佟红杏点头:“民妇怕,非常非常怕。但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如果小桃喜欢大人,男未婚,女未嫁,民妇愿当红娘,从中斡旋。比如新宅子的事儿,民妇全部交给大人;但如果小桃不喜欢大人,民妇再把她推向大人,和妓院里的老鸨子有何区别?” 何楠生轻眯了眼:“你现在之所以这样硬气,不是你多有侠肝义胆,而是倚仗着本官喜欢她。哪怕她不喜欢本官,本官也不会做她 不喜欢的事,对不对?” 佟红杏抿紧了唇,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何楠生拿起茶碗,轻叩了三下桌子,然后才拿起茶盏喝了起来,半天不说话了。 这种淡定,这种压抑,害得老江湖的佟红杏也莫名的紧张起来,心里揣度着何楠生要做什么。 喝完了茶,何楠生淡然道:“佟东家穿的是素服,应该是从月老庙回城后直接来的县衙;依佟东家对本官的防备,姻缘签与平安符也一定不会揣在身上。所以,姻缘签和平安牌,是在马车上吧?” 佟红杏脸色一变,起身要出去。 可惜还是晚了,书房门己开,何十六将一把姻缘签和一个红色平安牌递到了何楠生手上。 何楠生迫不及待的先看平安牌,在看到上面写的“酥山,平安顺遂”后,面色变得异常怪异。 随即拿起一把姻缘签,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一样的签语:五百年前结下缘,佳人慕敬意绵绵,郞才女貌三元定,劝君惜取眼前人。 看罢签语,何楠生眉眼间尽是笑意,仿佛开成了一朵报春花。 佟红杏紧张的盯着何楠生,在看到他的笑容后,突然恍然大悟,这个“酥山”,就是何楠生!自己险些闹了个大笑话! 何楠生挥了挥手中内容一模一样的一把上上签,对佟红杏道:“佟东家真是用心良苦了。看佟东家的身形,还有三个多月就临盆了吧?听说江南发洪水,流民失所,朝廷为倡导富户捐银,数额万两以上可得功德牌。不知佟东家的身体和佟东家的财力,能否支撑江南一行?” 佟红杏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功德牌,已经多少年没有下发了,据说可以用它来赦免轻罪。 有了它,那就意味着她生完孩子以后,也可以不用拘役一年了,她可以陪在孩子身边了。 佟红杏笃定点头:“多谢大人提点,民妇即刻启程。” 何楠生嘴角上扬,审视着佟红杏:“佟东家,胭脂铺子这两天可挣不到万两,佟东家这样干脆捐银万两,家底着实雄厚啊!” 佟红杏一怔,顿时明白了,何楠生在给她出主意的同时,也是在诈她到底从凌家转移了多少银两。 都说姜是老的辣,佟红杏暗叹自己跑江湖这么多年,竟然被臭小子套了话。 佟红杏沉吟片刻:“何大人,小桃儿做的吃食特别好,民妇想与她在大齐国合开酒楼,不知先夫用私盐的事情,对民妇可有桎梏?” 何楠生会意,佟红杏这是卖个人情,要带着柴小桃一起做生意了。 利益捆绑,是最稳固的关系。 何楠生不是贪佟红杏的那点儿财,而是怕她太圆滑、太功利,会对柴小桃不利。 虽然佟红杏刚才不愿出卖小桃,但谁知道是不是诱惑力不够的缘故? 只有利益捆绑得更加紧密才放心。 何楠生点了点头道:“你是举告之人,只要自己奉公守法,完全没问题。” 佟红杏心落了下来,起身告辞,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何楠生道:“多谢大人购买了桃怡记的十二月坊香皂,因为大人的购买,全临安县的女子,从东城排到西城,全都争相订购,小桃若是知道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何楠生顿时如同便秘一样的表情,现在倒好,连佟红杏都知道自己的软肋是柴小桃了! 佟红杏觉得自己终于扮回了一局,心情愉悦的走了。 何楠生自然不会真生气,他的心情,可好着呢。 看着平安牌和一大把一横一样的姻缘签,笑得跟隔壁的傻小子似的。 良久,对外面的何十六喊道:“十六!” 何十六跑了进来。 何楠生叮嘱道:“去,帮我找样吃食,无论你想什么办法、花多少钱,都要在今晚之前找到,否则,我把你踹回京城去。” 何十六马不停蹄的走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 暗影里,一人手执一刀,照着何楠生的心窝刺了过来。 何楠生就像没看见一样,连躲的意思都没有。 柴小桃想张嘴提醒他,无奈嗓子眼儿像被棉花塞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柴小桃几乎是吼出来的:“何楠生!快跑!”身体则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懵逼的睁开眼,发现屋里亮着油灯,地上的木桌旁立着一人。 这人,姿势很古怪,有点儿像蹑手蹑脚入室后逃走的小价。 桌上,多了一只盒子。 柴小桃揉了揉眼睛,发现这人还在,傻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是现实还是梦境。 男人尴尬道:“小桃,我,是跑,还是不跑?” 不错,这个夜半私入闺房的是何楠生。 ------------ 第158章 离别在即 看见小偷一般的何楠生竟然开口说话了,柴小桃终于反应过来不是做梦了。 柴小桃本能想下炕,结果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中衣,下意识的抓起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羞愤道:“你、你怎么会在我屋里?你,你不会又把讼哥儿、语哥儿迷晕了吧?” 上次夜半来的时候,何楠生可是把家里所有活物“灭口”了,包括孩子,竟然动用了迷-药。 何楠生连忙摆手:“我可不敢了,我让十六诓讼哥儿出去练‘密笈’去了。语、语哥儿睡得沉,不、不大容易醒。”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儿,语哥儿急切道:“娘,你怎么了?” 门可没栓呢! 幸亏语哥儿谨记娘亲让敲门的规矩,硬闯进来可就抓了个现行犯了。 柴小桃吓得跳下炕,用手抵住了门,紧张道:“娘、娘没事、娘就是做了个恶梦,你回房吧。” 本来紧张的何楠生见柴小桃比他还紧张,反而就不紧张了,竟然厚脸皮的凑了过来,伸手揽住了柴小桃的腰。 柴小桃气得如蛇般扭动着身子,却不敢吭气,用眼睛狠狠凌迟着何楠生。 无奈某些人有些铜筋铁骨一样的厚脸皮,笃定柴小桃不敢吭气,更加放肆起来。 柴小桃吃了憋,眼珠一转,高抬腿,狠跺脚,踩得何楠生张大了嘴,却如同刚刚的柴小桃一样,根本不敢吭声儿。 柴小桃傲娇的看着脸几乎扭曲的何楠生,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无比得意。 语哥儿见屋里没了动静,便答应了一声,“娘,那我先回房睡觉去了。” 语哥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待外面完全没了动静,柴小桃怒气冲冲道:“我都说不准你再来找我了,怎么还来?吃定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不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何楠生把袖子一挽,把手腕递到柴小桃嘴边,哧哧笑道:“你咬,你咬,你使劲咬。” 嘚瑟的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柴小桃低头张嘴就咬,何楠生不仅不怒,还笑眯眯的看着她咬。 柴小桃先泄了气了,嘟着嘴道:“你来做什么? ” 何楠生满眼尽是春意,从怀里掏出平安牌来,笑吟吟道:“你,为我求了平安牌?” 柴小桃伸手去抢,何楠生直接放在了怀里,柴小桃不好意思把手伸进怀里去掏,于是转变战略,开始打马虎眼:“你说的什么平安牌,我不知道 。” 何楠生并没有纠结谁的平安牌,而是纠正道:“小桃,我是来告诉你,我表字不是‘酥山’,以后莫要乱叫乱写,让人凭白看了笑话。” 柴小桃狐疑道:“你不叫‘酥山’?那为何周信管你叫‘酥山’表哥?” 何楠生狡黠一笑:“你不是说不是给我求的平安牌吗?现在露馅了?别人可不知道周信管我叫酥山。” 柴小桃顿时结巴了, 心里又涌起了小小的不甘,自己与何楠生,怎么总是处于老黄牛的位置呢,好气人。 何楠生拉着柴小桃走到桌边,打开桌上放着的大盒子,露出里面的大瓷碗,碗里堆着像山一样的奶油,上面蘸着各种果品,煞是好看。 只是,太冷了。 柴小桃本能的打了个冷战,何楠生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在了柴小桃身上,低声道:“记住 了,酥山,是好吃的,不是我这个大活人。我表字‘楠生’,本名景煜。” 柴小桃在怀里狐疑抬头,“你本名不是叫何楠生?是叫何景煜?那为何要叫何楠生?” 何楠生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接着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你不是应该问我周信为何管我叫酥山表哥吗?” 柴小桃故意裹紧的披风,翻了一记白眼:“还用问吗?你成天拉着张脸,冷冰冰的,不是酥山还是暖炉不成?” 何楠生未置可否,温润一笑道:“你身子这样冷,还能吃酥山吗?” 柴小桃好奇的看着古代版冰激凌,虽然品相和现代的没法比,但还是很诱人的,满满的酥油香气。 看着快要馋出口水的柴小桃,何楠生从怀中拿出两根竹签,夹了一小口酥山,递到了柴小桃嘴边。 柴小桃没好意思直接吃,而是接过竹签,放在嘴里吃起来,含糊不清道:“你不是明天就进京吗?怎么还过来了?” 何楠生笑吟吟的看着柴小桃,眼睛里似滴出蜜来一样:“你看看什么时辰了?已经过了子时,所以,我不是昨天走,是今天走。” “亮天就走?” 何楠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恋恋不舍道:“给你送完酥山了,我该走了,此后一别……唉……” 似有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似的,何楠生先沉重的叹了口气,随即真的转身走了,连头都没有回。 柴小桃倔强的站在屋里,只坚强了一小会儿,便觉得窒息得厉害,终于追了出去。 院里没有。 推开院门,院外还是没有。 撒开腿要往村口跑,院门旁的树后突然一支胳膊来,把柴小桃揽到了树的暗影里。 柴小桃本能的挣扎,小脸已经被人用双手擒住,来不及轻呼,嫩唇就被狠狠的覆住了,很是用力,似把她浑身的力气抽干了一样。 何楠生以为柴小桃会拒绝,甚至像在屋里一样踩他脚,捶他胸,打他脸。 没想到,柴小桃竟伸手环住了他的腰,疯狂似的回应着,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流。 何楠生忙放开小桃,轻捧着小脸,低声问道:“小桃,你,你哭了?” 柴小桃窝在了何楠生的怀里,不争气的啜泣着,良久才道:“你、你要活着回来。” 虽然美人在怀,可何楠生已经开始后悔了,他不该以自己此行的凶险来欺骗她,害得她凭白担心。 何楠生轻拍着小桃后背,轻哄道:“小桃,我此行没那么危险,真的,你要信我。” 柴小桃翕动了下鼻子,哽咽道:“我信你。” 可惜,任谁都听出来,她嘴上信,心里确不信,以为何楠生在故意安慰她。 ------------ 第159章 柴刘氏被怼 这一次,何楠生真的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柴小桃心里空落落的。 一直以来,虽然她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何楠生给予了她太大的依赖,此刻一走,仿佛拆筋动骨一样难受,眼泪不争气的模糊了双眼。 正难过着,一道小小的身影,从村中河边的方向跑回来,看见半开的院门,狐疑的“咦”了一声。 柴小桃抹去了泪水,从树的暗影里走了出来,沉声道:“你回来了?” 小身影吓得后退了两步,把手里的双棍本能的隐在身后,紧张道:“娘……你、你特意出来逮我的?我……我……就是上个茅房……” 柴小桃走过来,拉着讼哥儿的小手往院里走,边走边说道:“不就是跟你十六师傅出去练功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后别鬼鬼祟祟的。” 讼哥儿:“……” 娘俩个进了房,柴小桃把酥山从自己屋里端出来,放在了屋外,外面天冷,这样就不会化了。 讼哥儿一脸狐疑的看着柴小桃,柴小桃镇定自若的说着准备好的说辞:“这么奇怪的看娘做什么?你十六师傅既然能教你练功,自然也能给你留下好吃的,等语哥儿醒了,你们两个一起吃。” 讼哥儿眨了眨眼,踌躇片刻,嘀咕道:“十六师傅的披风好像有些‘大’了。” 讼哥儿转身回屋睡觉去了,留下了浑身僵化的柴小桃,在风中凌乱了。 她准备好了说辞,却完全忘了身上还披着何楠生的披风,而何十六,虽然武功高强,但个儿却只比讼哥儿高不了多少。 这个披风,可不就“大”了?讼哥儿如此淡定,是猜到披风的主人另有其人的,还是没猜到? 小桃逃也似的回到房中,赶紧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叠好,放在了衣柜最底层。 . 第二天,一家三口先吃东西垫底,然后围在一起吃了酥山。 孩子嘛,对好吃的历来没有抵抗力,连夸好吃,唯一美中不足是在冬天吃,少了在炎热夏天吃的那种透心凉的感觉。 因为柴小桃对讼哥儿练武态度的转变,吃完酥山后,讼哥儿光明正大的在院里耍起了双棍。 柴小桃在一旁简单看了下,虽然是外行,也看得频频点头。 原著诚不欺我,讼哥果然是练武奇才,是个大将军的好苗子。 娘两个正在院中一个练、一个看,门扉被叩响了。 柴小桃开了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手里还拿着一个帕子,还象征性的在脸旁扇着风。 大冬天的,你不怕扇出冻疮来? 按柴小桃的惯性思维,有此装扮的人,不是老鸨就是媒婆。 看衣服的材质,是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粗布,应该不是老鸨,那就是媒婆了,还是走乡串户保野媒的那种,不是官媒。 柴小桃登时脸一落,“怎么,秦家人自己劝不行,必派媒人劝了?信不信我把你给打出去?” 妇人脸色像便秘似的看着柴小桃,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你爹说的没错,你病的不轻。” “你才病得不轻呢,你全家都有病。”柴小桃才不想吃亏呢,秦家来一大家子人她都不怕,还能怕一个野媒人。 妇人满面忧色,挤出一句道:“我是你娘。” “我还是你姑奶奶呢……”柴小桃再次回怼。 妇人怪异的看了一眼小桃,再次叹了口气,错过柴小桃的身子看向身后,发现讼哥儿正在院里练功,便扯着嗓子喊道:“讼哥儿,讼哥儿!” 讼哥儿听到声音跑了过来,见了妇人,诧异道:“姥儿,你咋来了?” 柴小桃:“……” 柴小桃脸上裂了一道缝儿,原来,这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妇人,真的是自己的老娘柴刘氏。 柴小桃尴尬的叫了声“娘”,把柴刘氏让进院里。 看着气派的青石大院,妇人啧啧叹道:“你爹说你现在过好了,我还不信呢。现在终于信了,可算是苦尽甘来了,要不然我和你爹得多后悔把你嫁给秦沐。” 柴小桃忍不住回怼道:“男人死了,独自拉扯三个儿子,过得再好能有多好?你们还是继续后悔吧。” 柴刘氏:“……” 进了屋,虽然柴小桃和原主柴小桃一样,都不太满意柴家把自己嫁给秦沐当填房的事儿,但毕竟上次秦家来闹娘家人是出了大力的,柴小桃出于礼节倒了杯茶,态度有礼却很是疏远。 柴刘氏是野媒出身,虽然挣不到几个铜板,但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柴刘氏自我化解尴尬道:“小桃,你瘦了。” 柴小桃挑了挑眉,忍不住回怼道:“我比半年前胖了不少,说明这半年来你没来看过我。” 柴刘氏:“……” 柴刘氏怔了下,叹了口气道:“你还在怪我当年把你嫁给秦沐吧?当年,你姐突然撒手人寰,三个孩子还小,言哥儿五岁,讼哥儿三岁,语哥儿刚会爬,这要是落在后娘手里,还能落着好?” 柴刘氏明明挺动情的话,竟然把柴小桃给说乐了,瞟了一眼柴刘氏,笑吟吟道:“娘,我不是我姐,只是三个孩子的姨娘。姨娘,也是后娘。” 柴刘氏:“……” 柴刘氏没想到自己这个一杠子打不出个屁的二女儿,竟然不张口则矣,一张口怼人二里地。 柴刘氏讪然道:“你、你是孩子们的姨娘,你来当后娘,怎么着也比别人当后娘强,我看讼哥儿和语哥儿小脸都溜圆锃亮的,照顾得很好。” 柴小桃不屑的撇了撇嘴,照顾得挺好,那是自己的功劳,与原来的那个柴小桃可没有一文钱关系。 柴小桃轻叱了一声:“别说为了孩子,我看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我姐死在柴家,你们被秦沐逼得紧、再嫁个女儿过来做交待吧?” 柴刘氏:“……” 柴刘氏的头垂得只能看见脑瓜皮儿了,低喃道:“是娘对不起你,娘错了。娘听秦家有意让你改嫁后,就托人打听了魏彪,发现他并不像村里传的那样,他娘子是病死的,不是被他打死的。” 柴小桃挑眉,柴刘氏直觉不妙,深咽了口唾沫。 果然,柴小桃冷然道:“娘,你是来看女儿的,还是秦家派来说媒的?” 柴刘氏赶紧摆手道:“你这孩子,娘怎么可能和秦家一伙呢?娘是真的替你着想,你寡妇实业的不容易,既然有机会改嫁,有个男人帮衬过日子,我觉得比现在强。你若是没相中魏彪,娘手里还有好几个好男人呢!” 柴小桃瞪圆了眼睛,“娘,你不会上女儿这儿来挣媒钱来吧?” 柴刘氏:“……” 柴刘氏吓得连连摆手,说话都不 利落了,“没有,绝对没有,娘不是那个意思,你把娘想成啥人了,哪能把女儿往火坑里堆啊……” 柴刘氏要多气馁有多气馁了,说三句话得有三句半话被女儿怼,一怼一个准,简直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 第160章 秦可诉连中三元? 一向自认为骂遍全村无敌手、 保遍十里八村不合离的柴刘氏,在女儿面前突然变成了秃舌头。 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柴刘氏干脆不说话了。 为了掩饰尴尬,一味的端着水碗喝水,整整一壶水都喝进去了。 水壶空了,柴小桃也没有再给倒的意思。 眼看着中午饭时间到了,柴小桃更没有留饭的意思。 柴刘氏只好讷讷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帕子放在桌上:“你爹说言哥儿上学堂了,花销肯定不小,这是娘的一点儿心意,不在公中,你放心用。” 柴刘氏作势想走,走得却极慢,心理还有着最后一丝期盼,万一、万一女儿留饭呢,冰冻几年的关系说不定就缓和了。 结果她错了。 柴小桃站起身来,直接走向院门口方向,手里还拿着那个帕子,感觉是想送客到门口,且退还帕子的意思。 柴刘氏突然有些慌了,自己先跑向门口,心想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帕子就退不回来。 柴刘氏焦急的打开院门,门口却多了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保持着抬手敲门的姿势。 柴刘氏见过妇人两面,是柴小桃的大嫂,也就是秦沐大哥----秦雨的娘子秦郑氏,身旁的少年,是秦家长子嫡孙、十五岁的秦可诉。 柴刘氏立即如炸了毛的猫似的岔着腰:“我女儿说过不改嫁就是不改嫁,你一个大伯嫂,竟然来劝妯娌改嫁,我看你是燕别咕(蝙蝠)身上插鸡毛,不是什么好鸟!再敢开口,信不信我大萝卜搬家,拔得你根儿都不剩?” 柴小桃诧异的看了一眼柴刘氏。 初见柴刘氏,柴小桃之所以满口不客气的回怼,是因为她对柴刘氏让自己给秦沐当填房颇有成见,加上她后来又劝柴小桃改嫁,她想当然的认为柴刘氏和秦家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没想到见到秦家人,柴刘氏先火力全开的怼上了,这斗志昂扬的状态,和刚才被柴小桃怼得只会喝水的模样完全不同。 加上一身花衣裳,简直是公鸡中的战斗鸡了。 秦郑氏轻叱了一声:“婶子这话可冤了我了。二弟妹改不改嫁与我何干?我今个儿来是给二弟妹送喜信儿的,我家可诉被临安书院的山长看中了,说是连中三元的好苗子,免束脩入学,明天家里摆酒席,请他二婶回去粘粘喜气。” 说是吃酒,分明是管柴小桃要礼份子,脸皮可够厚的。 柴刘氏冷声冷气回道:“明个儿俺闺女没空儿。” 秦郑氏咧嘴一乐,“我怕二弟妹没空儿,所以把可诉给带过来了。孩子眼瞅着要进书院了,不知道该准备些啥东西,二弟妹已经给可言准备过一次了,这次就帮可诉准备吧。” 柴刘氏鼻子重重的哼一声:“老大家的,你拿十两银子,不用小桃、我就能给你准备地道的,一样都不漏。” “十两银子?你咋不……”秦郑氏惊叫了一声。 秦郑氏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了,忙缓和语气道:“婶子,这钱,我不是要,是借。借与不借,得二弟妹表态。这可关系到我们老秦家下一辈光宗耀祖的事,外人不好做主吧?” 柴刘氏小声嘀咕:“只怕是狗咬骨头、有借无还。” 秦郑氏环视了一下柴小桃家的大青石房子,眼中闪过一抹嫉妒,紧盯着柴小桃道:“二弟妹,都是秦家人,你吃肉,俺们也得跟着喝点儿汤吧,不用借十两,八两就成。” 秦郑氏有句话说的对,再不乐意,人家秦家三房是写进一个家谱的,本人不表态,柴刘氏也不好做主,担心的看向小桃。 小桃斩钉截铁道:“不借。” 听了柴小桃如此干脆的表态,柴刘氏倒是先松了口气,借的口子可不能开,一旦开了,就是无底洞,幸好闺女明白这一点。 秦郑氏眉头拧成了麻花,讪然道:“他二婶,可诉受何山长赏识,将来肯定有大出息,能不提携可言吗?我家吃肉,你家也能喝点儿汤是不是?” 柴小桃没有马上拒绝,心里则划起了魂,这个何山长,是搞人才批发的吗?说可言后年准能考中童生,现在又说秦可诉连中三元! 可据柴小桃所知,秦家的几个孩子没有上过学堂,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连中三元? 难不成秦家的孩子,都天赋异禀? 柴小桃轻眯了眼,没理秦郑氏,而是问她身边的秦可诉道:“可诉,何山长让你以什么为题做的诗?你是怎么回答的?” 秦可诉以为柴小桃想给他出钱了,一脸喜色答道:“山长只问我会什么,我说我会放鸭子。山长问我怎么放鸭子?我说我先数鸭子:一只鸭,两只鸭,三只鸭,五六七八只鸭,齐齐整整一群鸭,放完三趟就回家。然后山长就夸我做的诗真好,一准能中三元。我问他啥叫三元,他说三元合十万雪花银。” 柴小桃:“……” 听完秦可诉的复述,柴小桃突然对于秦可言后年中童生没信心了。 这个何山长,哪里是慧眼独具?这分明是眼睛瘸了。 见柴小桃问完问题却不表态,秦郑氏有些着急了:“二弟妹,也不用你给我钱、借我钱了,孩子新上学堂,你这个二婶不得表示表示吗?就给孩子买套笔墨纸砚得了。” 柴小桃笑眯了眼:“大嫂说的是,孩子好不容易上临安书院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书院呢,我这个当二婶的是该表示表示……” 秦郑氏笑意还未达眼底呢,柴小桃继续说道:“可是,大嫂,我家可言也上了临安书院了,要不,你这个大伯娘先表示表示?” 秦郑氏:“……” 柴小桃一笑道:“还有,我自己家有肉吃,你家的肉汤我家就不喝了,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快回去买笔墨纸砚吧。” 柴小桃想关门,秦郑氏双手抵门不让关门。 刚才是不知道柴小桃的态度,柴刘氏不算硬气,这会儿见柴小桃完全与秦家大房撒破脸的架势,柴刘氏如打了鸡血似的破口大骂:“老大家的,你别女鬼偷汉子,死不要脸!礼尚往来,有往才有来!我外孙儿上学堂,你铁公鸡一毛不拔;现在你儿子上学了想占便宜,门都没有。想要钱,先过我这关!” 柴刘氏伸出大手就挠向秦郑氏的脸。 秦可诉毕竟是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了,正是劲力十足的时候,上手就去推柴刘氏,把柴刘氏推了个大屁股礅儿。 上手要推柴小桃时,讼哥儿已经跑过来了。 还没等跑到门口呢,秦可诉如避蛇蝎,撒丫子就开跑。 秦郑氏一见儿子跑了,她心里也没底,赶紧追儿子去了。 柴小桃别提多后悔了,早知如此,早让讼哥儿“接待”这娘俩多好,省却自己多少麻烦事儿。 ------------ 第161章 月老是我祖上? 吓跑了秦郑氏和秦可诉,柴小桃顺手关了门。 门关后却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地上,还躺着被秦可诉推倒的柴刘氏呢。 此时的柴刘氏,正楚楚可怜的看着柴小桃,手拄着老腰,嘴里“唉哟唉哟”的叫唤着。 柴小桃叹了口气:“娘,你就别装了,起来吧。” 柴刘氏脸色一僵,只好站了起来,嘴里小声嘀咕:“你这孩子,娘摔倒了也不说扶一下,还说娘装的……” 柴小桃哭笑不得:“娘,摔倒的人还能选择摔倒的姿势吗?” 柴刘氏被秦可诉由正面向后推,正常情况是,柴刘氏是向后仰倒,严重了会后脑先摔地,最不济也会是屁股先着地,绝不会是柴刘氏侧身倒地,倒地前还能用手拄地做缓冲。 柴刘氏尴尬的笑了笑:“娘,娘不是想吓唬吓唬你大伯嫂嘛,算她识相跑得快,要不然肯定讹上她几两银子替你出气。” 柴刘氏只好二次推院门要离开,柴小桃顺势把帕子塞在柴刘氏的袖口里,“娘,我有钱,你拿回去吧……” 柴刘氏眼圈立马泛了红:“那、那哪能成,言哥儿上学堂了,花销大着呢,你不能……” 娘俩个撕扯了半天,柴刘氏不撕扯了,收好了帕子,突然,夹紧了双腿,捂住了小腹,一脸痛苦的柴小桃道:“小桃,我、我能借下茅房吗?刚才水、水喝多了……” 柴小桃无奈的指向茅房方向,柴刘氏如离弦的箭跑向茅房方向。 磨磨蹭蹭,大概一柱香的时间才从茅房里走出来,再次走到院门口,讷讷道:“那、那娘就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柴小桃瞟了一眼步子迈得堪比蜗牛的柴刘氏,叹了口气道:“到中午了,要不你吃……” “好!” 柴小桃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一个字的功夫,柴刘氏已经由院门口跑回到了客厅,泰然坐在那里了。 柴小桃只好去做午饭了。 一道金针蘑鱼丸汤,一道肉干,主食蛋液煎馒头片。 在秦家最普通不过的伙食,却把秦刘氏感动得够呛,眼圈再次泛了红:“小桃,你是把家里最好吃的都拿出来给娘吃了,是不是表示你不恨娘了?” 柴小桃:“……” 柴小桃都被难住了,不知道怎么辩解,这伙食,是自家最平常的吃食好不好? 柴小桃没说话,柴刘氏却以为她默认了,动情道:“当初你爹就说你和秦沐没有夫妻相,我却、我却先点头同意把你嫁过来。娘对不起你,不过,娘发誓,娘绝不是为了秦家,而是为了三个……” 柴小桃忙给柴刘氏夹了一口菜:“娘,吃菜!”随即连连向柴刘氏使眼色。 柴刘氏立刻会意自己嘴快了,柴小梨死的时候,讼哥儿和语哥儿的年纪还小,大家有意无意都规避在仨孩子面前说柴小桃不是亲娘是姨娘的事实。 柴小桃也不知道仨孩子知不知她的姨娘身份,反正现在表面上她是没看漏,感觉讼哥儿和语哥儿不知道。 至于 言哥儿,柴小桃直觉是知道的,只是这孩子心思沉,咋想的她是不得而知了,反正表面上就是亲娘一样。 吃饭的气氛不能总这么尴尬,柴小桃随口问道:“娘,我爹还能看出有没有夫妻相啊?我爹和你一样,也给别人当媒人吗?” 柴刘氏一脸的骄傲,如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小桃,你是因为生病都行忘了这事儿。不是娘跟你吹,这天下,论当媒人,只咱老柴家最正宗,其他都是野媒人!” 柴小桃差点没笑出声儿来,你一个没被官府承认的野媒人,竟然称天下人都是野媒人,是不是有点儿吹大发了? 柴刘氏继续说道:“你知道咱老柴家祖上是谁吗?祖上名叫柴道遑,柴道遑知道是谁不?” 柴小桃本能的摇了摇头。 柴刘氏挺直了腰秆,大有说出来吓死你的派头:“咱祖上是凡人修行成仙的,就是赫赫有名的月老啊!” 柴小桃险些没把下巴惊掉了:“谁?” 柴刘氏再次重复道:“就是月老庙里供着的那个月老,成仙前俗名柴道遑,咱柴家祖先。” 柴小桃:“……” 柴小桃脸上裂了一道缝儿,自己前几日不是刚刚见过月老嘛,还吐槽他长得丑、肯定娶不着娘子,大家错信了他,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柴刘氏得意于女儿的震惊,压低了声音道:“女儿,听说,咱每辈都会出个被先人赐福的。你爷爷的爷爷,在朝廷做过大司农,那是种啥啥活,养啥啥旺,坐果下崽一串一串的;你大司农爷爷的爷爷,被万岁爷接进宫中,同吃同住一个月,十多年没有子嗣的皇室,九个妃子同时怀了身孕,生下十三个孩子,其中九个是儿子……” 柴小桃听得目瞪口呆。 柴小桃一直以为自己身上这鸡肋般的本事,是老天给她穿越过来的金手指,现在看来,竟然是祖上赋予的特殊技能。 好吧,自己收回月老庙里说他的坏话。 柴刘氏颇为惋惜道:“你爹这辈,你远方堂叔听说有看男女情感的本事,只是现在男女很多是盲婚哑嫁,他本事用不上,穷急了,帮富贾找外室的奸夫,找是找着了,结果被奸夫的家人乱棍给打死了。” 柴小桃:“……” 看来,金手指用对了是金手指,用不对,也是催命符啊。 “那我爹他……”柴小桃狐疑问道。 柴刘氏撇撇嘴道:“你爹白费,根本瞧不准,完全凭感觉,若是准了,你和你姐能栽在一个火坑里?” 两个女人都沉默了,柴刘氏起身告辞走了 。 等到下午的时候,讼哥儿进了屋,把柴小桃还给柴刘氏的那个帕子拿进了屋子,“娘,这是我在茅房找到的……” 应该是柴刘氏见小桃不收,借着上茅房的功夫塞在茅房的。 柴小桃打开帕子,里面除了差不多二两的三块碎银子,还有一把子饴糖。 讼哥儿恍然道:“这是姥姥留下的,姥姥以前偷偷看我们的时候,都会塞给语哥儿一把糖……” 柴小桃叹了口气,虽然柴家把她嫁给秦沐不对,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姐姐死,妹 妹填,一个锅里搅马勺,对家对孩子都好 。 柴小桃谈不上与他们亲近,却也没有像原来那么反感了。 唯一不敢认同的是,把糖藏在茅房里,真的好吗? ------------ 第162章 路遇王满? 晚上,在秦家落栓要睡觉的时候,大门却被叩响了。 打开门一看,是李萍,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 小桃赶紧把李萍拉进来,狐疑道:“萍儿,你咋了?十五跟着大人回京,你就回柳河村了?你没回娘家吗?” 李萍楚楚可怜道:“十五走了,我一个人呆在城里无聊,便提前回来参加后天大郎的婚礼,结果,我娘把我赶出来了。” 小桃狐疑道:“我听婶子说,大郎不用你的房间做洞房了,先住厢房,等开春另起青石大房子,你那间小闺房给你回娘家的时候住,免得你抻心。咋还把你给赶出来了?” 李萍脸色一红,声如蚊鸣道:“我娘、我娘、我娘说让我死皮赖脸跟你住一宿,说不定、说不定就和我三嫂一样,很快就怀上了。” 柴小桃:“……” 自己这是“承蒙”祖先照拂,“陪-睡”新业务上线了? 这个,这个怎么这么好说不好听呢? 柴小桃尴尬道:“萍儿,你三嫂在我家睡过两宿后回去就怀孕的事儿,就是碰巧,你可别信,你好不容易回趟娘家,还是多陪陪你娘聊天吧……” 李萍苦哈哈着一张脸:“没有的,我掰馍馍说馅半老天,我娘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非逼我来你家睡。你就当可怜我收留我一晚吧,我离你远远的,保证不踢人、不打呼、不磨牙,十五说我睡觉消停着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柴小桃总不能再拒人门外,只好把李萍让进来了。 事实证明,看着可靠的人,说的话不一定可靠。 李萍不打呼噜、不磨牙不假,但却说梦话,还很精彩呢,一口一个“十五弟弟”,叫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 吓得柴小桃躲得远远的,恨不得划出个楚河汉界来,生怕李萍在梦里把她当成何十五这个“弟弟”给抓壮丁了。 . 第二天一早 ,李萍神色如常,应该完全不知道做梦的事情。 看到柴小桃古怪的神情,李萍抹了一把脸颊:“小桃,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柴小桃摇了摇头,又实忍不住问道:“萍儿,你是怎么做到白天正正经经,晚上那个、那个风风火火的?” 李萍一 脸懵逼:“你说啥?我咋风风火火了?难不成我打呼、磨牙、说梦话了?不会、不会是……” 李萍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不会是我放屁了吧?” 柴小桃忙摇了摇头:“没,没有,你就是说梦话了,手划拉得厉害,好像是在割麦子……” 李萍恍然,揉了揉肩头道:“难怪我肩膀酸得厉害,原来是割麦子割的啊……” 柴小桃:“……” . 夜幕降临。 柳河县前往京城中途的一处客栈里。 一个花枝招展、珠光宝器的年轻女子对店伙计面色不善道:“你知道我家相公是谁吗?还不快给我和我家相公腾出一间甲字号房来!” 女子身后的书生皱了皱眉头,伸出两根手指道:“两间。” 伙计的视线,越过女子,落在了她身后的年轻男人身上。 男人长相棱角分明,身上配着粗布书生衣裳,有点儿像农户装斯文的感觉。 衣裳上毫无装饰,气度更是差强人意,明明想抬头挺胸扮强势,偏偏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偏离到旁边,有点儿外强中干的心虚感觉。 伙计表面点头呵腰、内心颇为不屑:“实在抱歉啊客官,最近自京城、府城返乡的书生众多,甲字房全都订出去了,现在只余一间普通客房,您,订下来吗?” 女子一听登时不乐意了,气道:“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是你们清远县新任县……” “芙蓉!”年轻书生脸色撂了下来,女子停止了叫嚣,小声嘀咕道:“满郎,是他们狗眼看人低,我也是见不得满郎委屈……” 书生对伙计道:“小二哥,帮我再找找其他房间吧,甲等、乙等、丙等都成,我们不挑,但是得两间。” 女子小声道:“满郎,你、你和我何至如此生份?” 书生眼眸闪过一丝不耐烦,最后却转化成了温和的笑容:“芙蓉,订两间房,不是我跟你生疏,而是我不能唐突了你……” 芙蓉的眼眸,登时变得湿润了。 店伙计一脸为难道:“客官,本店真的只有一间普通客房了。” 书生的眉头再度纠结起来。 正在此时,门外来了一个小厮,赫然正是陪同何楠生回京的何十六。 门外,则站着何楠生和何八儿、何九儿、何十五。 何十六进了大堂,向店伙计展示了一块铜牌:“请转谢你们东家,我家大人转到官驿署去住了,定的五间甲字号房全退了。” 店伙计忙不迭答道:“是,官爷,小的马上转告东家。” 何十六出了房,对何楠生道:“少爷,咱现在就转官驿署,张大人在那儿设宴等您呢。” 何楠生转身要走,突然听见客栈里一个女子声音:“满郎,咱们可真是走运,咱们有甲字号房了!” “小二!开两间甲……”女子冲着店小二熙气指使道。 何楠生听了不由一怔,圣人以谦逊为上,名字带“满”字的人并不多,王满倒是其中一个。 这人,不会那么凑巧的就是他吧? 何楠生暗暗算了下放榜的时间,如果王满没有留在京中等派遣文书,而是急着回家过年,倒是时间刚刚好。 何楠生鬼使神差的又迈步回了客栈,对店小二道:“小二,那五间房,我们不退了。” 本来想把钥匙递给崔芙蓉的店小二又把手缩了回来。 何八儿、何九儿、何十五、何十六跟了进来,小二把钥匙本能的递向了何十六。 崔芙蓉有些不乐意了,懊恼道:“小二,他们不是退房了吗?已经给了我们,就是我们的了!” 小二哥不以为然道:“姑娘,小的还没收您的钱呢。再说,这几位爷是跟东家订的,您刚刚是跟小的订的,东家是小的东家,小的自然得听东家的,你要么订那间丙字号房,要么去寻别家客栈,不过别怪小的没提醒您,别家客栈也都爆满了。” 崔芙蓉气得瞪向何楠生,阅人无数的她,查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扯了下王满的袖子要离开。 ------------ 第163章 赴宴 崔芙蓉不想招惹何楠生一行,可她的想法,并不真正代表了王满的想法。 王满向何楠生走了两步,何八儿和何九儿立即抽刀拦住了,王满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了。 何楠生摆了摆手,何八儿和何九儿这才让开,王满讪讪的走到何楠生面前,深施一礼道:“不才末学新进举子姓王名满,请问兄台贵姓高名,在哪儿高就?说不得咱们会有桑梓之情、同窗之谊。” 何楠生轻眯了眼,沉吟道:“你我肯定不会有桑梓之情、同窗之谊。何某是京城人士,读的是国子监,公子听口音是江北府临安县一带的吧?” 何楠生完全一副我们不会熟、我们两个世界的降维打击模样。 王满果然被打击到了,顿时表情及动作都拘谨起来,讪然道:“公子在国子监读书,有机会聆听帝师教诲,果然非同凡响。” 何楠生以为王满不会再说什么了,结果他低估了王满的抗打击能力和死皮赖 脸的程度。 王满嘴角上扬,竟然又笑了, 再次对何楠生施礼道:“何兄竟然能辨别出王某是江北临安县口间,莫不是何兄去过柳河县?末学正是柳河县人士。” 何楠生心中低哼,果然是你,王满,还真是冤家路窄。 既然遇到了,那自己就不客气了。 何楠生的眼光,赤果果的打量着王满,身形不高,比自己欣长的身型矮一些;身材瘦弱,比自己虬实的身姿差了一些;皮肤黝黑,比自己白晰的皮肤差了一些……” 何楠生分外不满的撇了撇嘴,这个柴小桃,眼光不会差到这种程度吧?这样猥琐的王满,和他身边这个穿的像花孔雀一样的女人是绝配才对。 “私奔之事”一定是以讹传讹的闲话,一定是。 何楠生收回了目光,冷淡答道:“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没去过。” 何楠生冷声冷气的对店小二道:“还不带我们去房间?” 小二儿忙不迭答应着。 何十六则在后面提醒道:“少爷,张县令还在等着您赴宴呢。” 何楠生眼色轻眯,突然转头,对王满道:“王兄,清远县张大人设宴,你,想一起赴宴不?” 王满顿时眼中闪过一抹狂喜,表面却故作镇定:“那王某就却之不恭了。” 何楠生嘴角上扬,对何十五道:“十五,你们几个,帮王兄和王夫人腾出一间甲字号房,待王兄安顿好了,即刻出发去赴张大人的宴。” 王满张嘴想要说两间,见何楠生已经迈步往楼上走了,对崔芙蓉道:“芙蓉,你看,我与何兄有话要聊,要不、委屈你住丙字号房?” 崔芙蓉眼现狐疑:“满郎,你们要赴的宴是清远县张县令设的宴,但你不是回江北府清远县吗?清远县怎么会有两个县令?” 王满脸色一僵,偷眼看向何楠生等人,发现众人没有看他,这才轻舒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崔芙蓉道:“芙蓉,你是在猜忌我吗?吏部答应将我派回江北府清远县不假,但年后文书才能发放,我急着带你回家成亲,兴许吏部发生了什么变故,但留在江北府下辖的县肯定不会再出差错了。” 崔芙蓉一脸愧疚,“是芙蓉的错,满郎切莫往心里去。满郎快去甲字号房歇息去吧,我在丙字号房没问题。” 王满点了点头:“芙蓉,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回乡后,我立马娶你过门。” 王满走上楼梯,崔芙蓉所看不见之处,王满一脸厌恶,连被扯的袖口都厌恶的甩了甩。 王满的房间,与何楠生的房间相邻,这让王满更加心花怒放,这人在国子监读过书,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得有强大背景, 自己说不定可以依靠他来实现飞黄腾达的目的。 王满正憧憬着未来,门扉被叩响。 开了门,是崔芙蓉,手里拿着一套锦华缎书生袍。 崔芙蓉温润一笑:“满郎,这套衣裳,本来是想你带我回家时穿的,既然赴的是官宴,满郎今晚就穿上吧。” 衣裳作工考究,刺绣精湛,还配了镶嵌玉石的腰带,穿上它,立马就变成了富家子弟。 王满欣喜的摸摩着腰带,颇为感慨:“得芙蓉佳妇,吾三生有幸。” 崔芙蓉听了,本来张扬的脸,立马变得娇 羞起来。 王满眉头微微皱起,在崔芙蓉抬眼的瞬间,立马又变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崔芙蓉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塞在王满手里道:“满郎,你眼看着就要就任江北府的一县父母官,与同僚打点好关系很重要,去赴宴,可不能空着手去,置办些礼物吧。” 王满接过银票,借机划了崔芙蓉的手心一下,“还是芙蓉最善解人意,我先换衣裳。” 王满关上了门,本能的用衣裳袖子蹭了蹭拉过崔芙蓉的手,眼神里满是不屑:一片红唇万人尝的婊-子,竟然也妄想做我官夫人!做梦!” 王满换上了衣裳,腰上挂了玉牌,重新束了发,反复照了照镜子,这才满意的出了屋,下了楼。 听到隔壁下楼的动静,何楠生却并不急,轻眯了眼,对何十五道:“十五,你一会儿不必跟我赴宴,好好透透这个名叫‘芙蓉’的口风 ,查查她为何会和王满在一起,他们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她刚才为何说清远县有两个县令。” 何十五得了令出去了,何楠生又看向何八儿道:“一会儿知道怎么做了吧?” 何八儿笃定点头:“小的明白。” 又磨蹭了一会儿,何楠生这才下了楼,看到精心打扮过的王满,何楠生心中又颇多不满了,这是孔雀开屏、招蜂引蝶去怎的? 二人一起赴宴去了。 因为有何楠生在,清远县张大人那叫一个热情。 唯一的遗憾是何楠生不饮酒。 王满是和何楠生一起赴宴的,肯定不是等闲人物。 清远县的县令、县丞,外加主簿、捕头等等,轮番的开始灌王满的酒,谄媚的话一套一套都不带重样的,哪里还有文人风骨? 王满受宠若惊,浑身的汗毛都似乎在激动的嚎叫,第一 次感觉,当权者,原来是这样的肆意,十年寒窗,不过只为此刻被他人的恭维。 ------------ 第164章 回秦家 何十五让小二哥端了四个小菜,叩响了崔芙蓉的房门。 崔芙蓉狐疑的看着何十五。 何十五指着小二托盘里的菜色道:“王夫人,这是我家少爷让给夫人送过来的晚饭,不知道夫人的口味,就让客栈做了最受欢迎的四样菜色,还望夫人不要嫌弃则个。” 崔芙蓉面色一红,“这位郎君切莫胡乱称呼,奴家与满郎虽然两情相悦,但、但奴、奴家现在还不是王夫人,满郎听了该不高兴了。” 何十五恍然:“哦,是何某唐突了,不过依我看,崔姑娘成为王夫人只是时间早晚的事。王公子气度不凡,又一身书生装扮,莫不是新科举子?” 崔芙蓉掩饰不住得意之色,“满郎他惊才绝绝,新中甲等五十六名,不日就会派回江北府下辖一县任县令,奴家随他回乡成亲。” 何十五一脸艳羡道:“那就恭喜姑娘得遇良人了。我等在京城久居,见了太多世态炎凉,有举子榜下被官家捉了婿的、有入仕后以七出之名休弃糟糠之妻的、有拿了小姐资助路资有去无回的……” 何十五可能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机警问道:“姑娘与王公子,是青梅竹马还是媒妁之言?” 崔芙蓉的脸色变得极不好看,她不仅不是青梅竹马、媒妁之言,更不是榜下捉婿的富家女子,而是倚门卖笑的青楼女子,遇到进京赶考的穷苦书生,一个为了路资,一个为了前程,便凑到了一起。 见崔芙蓉没吭声,何十五让小二放下菜色,退了出去,边走边和小二哥嘀咕道:“又是一个没名没份的痴情傻姑娘,到最后,怕是搭了银子,最后却连个妾室的位子都换不回来……” 虽然压低了声音,却刚好能让崔芙蓉听得见。 崔芙蓉脸色阴沉阴沉的,她赌上了全部身家,陪着王满一路南上,再一路北下。 林林总总搭里的银子加一起,没有三千两也得两千两了,连个妾室都弄不到手,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崔芙蓉不由得想起,二人除了在青楼的那一夜,此后便再也没有亲密无间过,就连说话,也只有王满需要银子时才会分外的柔情似水。 难道他,和自己在一起,根本就是除了银子? 如果是这样,那么,清远县有两个县令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王满根本就没有把真正的赴任地告诉她,怕她日后去纠缠! 怀疑一旦生了芽 ,便如雨后的野草一样疯也似的长。 . 夜半,何楠生、王满等人回来了。 只不过,何楠生是走着回来的,王满是被人扶回来的。 进了客栈大堂,崔芙蓉忙迎了出来,对扶着王满的何八儿道:“把我家相公交给我吧。” 何八儿乐得清闲,直接把王满交给了崔芙蓉。 崔芙蓉并没有把王满扶回甲字号房,而是扶到了她所在的丙字号房,仔细脱了衣裳和鞋子。 沉吟片刻,终于从怀里拿出几张纸和朱砂漆来,托着王满的手指涂了朱砂漆,按在了空白纸上,一口气按了七八张。 按完后,又把王满身上的衣裳和自己身上的衣裳全脱了,眼色悠深悠深的。 . 第二天一早,王满捂着近乎于炸裂的脑袋,睁开了眼睛。 结果,满目春色,目瞪口呆。 王满吓得缩在了床榻一角,错愕道:“崔芙蓉!你、你怎么在我房里?” 哪里还有半分谦谦君子模样,十成十一个暴戾之徒。 崔芙蓉眼里泫着泪珠,委屈道:“满郎,这、这是奴家的丙字号房,是你、是你昨夜吃醉了酒来的……” 王满看了房内的陈设,也吃不准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裳,推门就要回房。 结果,事与愿违,房门外,何楠生以及他的四个侍卫一个马夫全都聚在大堂里,听见开门声,全都看了过来,将王满的狼狈尽收眼底。 若是一般人,恨不得装做双目失明,偏偏何楠生没有,抱了拳道:“恭喜王公子,贺喜王公子,待迎得佳妇进门时,劳烦通过何某一声,何某讨杯水酒喝。记住了,何某姓何名楠生,临安县县令,与王公子家住的柳河村颇有渊源。” 王满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他与何楠生参加了张大人的酒宴,无一人提及何楠生的身份,现在才知道,姓何的竟然是临安县的县太爷! 最可怕的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家是在柳河村?难道是自己昨夜吃多了酒说出来的? 王满忧心的回头看向崔芙蓉,崔芙蓉正一脸沉思的看着她 王满心如擂鼓,这下子,自己想瞒自己家的位置都瞒不下去了。 为今之计,只能先把崔芙蓉领回家去,待确定了赴任地再把她扔了。 此时的王满,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某只大尾巴狼算计了,赴任地就是柳河村所在的临安县,何楠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将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 何楠生带着他的手下走了,走到城门口,何十五却被留下了。 王满无奈也只能带着崔芙蓉上路,令他想不到的是,二人在即将到达临安县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蒙面匪徒,将两人的马车和所有财物全都抢走了。 王满和崔芙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快到中午饭的时候,柴小桃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回秦家老宅一趟。 之所以想回秦家老宅一趟,不是她想缓和与秦家的关系,而是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想探一探秦沐为何要害死原配夫人,毕竟,柴小梨,是他三个孩子的亲娘啊! 心得多狼才能下得去手! 柴小桃扫视了家里一圈,绸子和细棉布分别剩下三匹和两匹。 拿整匹的太便宜了秦家,柴小桃便扯下了能做一件中衣的布料,带着讼哥儿回秦家了。 到秦家的时候,酒席已经开始了,不少村民在高谈阔论,胡吃海塞,不知道还以为秦可诉不是上学堂,而是中状元了呢。 柴小桃一迈步进了院子,顿时静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柴小桃。 柴小桃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里的布匹,高声对秦老头喊道:“爹,我回来了,给可诉扯了一身上等棉布料子呢!” 秦老头眉头皱得跟麻花似的,见村民们都看着他呢,只好佯装镇定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第165章 秦婆子的秘密 柴小桃扫视众人,发现大房的、三房的全家都在,只缺少一人,秦沐的老娘,柴小桃的婆婆。 从打柴小桃穿越以来,与秦家历经两次大战,秦家的人基本认全了,除了这个婆婆。 可是,自己并没有听说这个婆婆过世了啊。 问讼哥儿,讼哥儿也只说四五年没见过他奶奶了。 柴小桃向讼哥儿使了个眼色,自己瞅准了一桌全是妇人孩子的空座,一屁股坐了下来。 讼哥儿则在院子里转了起来,秦可议在屁股后边跟着他。 这娘两个昨天还说不来了,今天刚一开席却又来了,简直烦死个人。 秦家人,对这娘俩几乎同时射来了杀人的目光。 在柴小桃娘俩眼里,秦家人的眼光简直毫无杀伤力。 柴小桃拿起筷子,给同桌的妇人们夹菜分菜不亦乐乎。 见秦郑氏端着一盘梳子肉向主桌走去,柴小桃直接抢了过来,放在自己这桌上,嘴里嘀咕道:“大嫂,菜上快点儿啊,看这桌都露盘子底了,供不上溜了。” 这盘肉菜不是每桌都有的,只有主桌、也就是汪里正、秦老头儿那桌儿才有。 气得秦郑氏想把菜抢回去,结果,妇人和孩子们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立马就见了盘底。 气得秦郑氏脸色铁青,可村民们都在这里坐席呢,她又不好发作,只能一拧身回屋去,临时添一道别的菜色了。 村妇们都不傻,自然知道这道好菜是主桌才有的,正生气秦家把坐席的人分三六九等呢,主菜就被抢过来了,怎么可能让它完好无损的离开? 一道小小的梳子肉,立即拉近了妇人孩子们之间的距离,说话聊天也热络了许多。 柴小桃把自己碗里的梳子肉给了身侧的一个五六岁女娃,低声问女娃娘亲道:“妹子,咋没看见我婆婆出来迎客呢?” 女娃娘怪异的看了一眼柴小桃,随即目光闪烁了下,摇头道:“我是后嫁过来的,也从来没见过秦家婶子,不知道咋回事。” 妇人生怕柴小桃再追问她,便扭头跟坐她另一边的妇人说话,连看都不看柴小桃了。 柴小桃看向在院里走了一圈回来的讼哥儿,讼哥儿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柴小桃心急如焚,眼睛突然瞟向了身侧的小女娃。 小女娃的娘亲并没有看着她,而是热络的跟着旁边的妇人低声聊天。 柴小桃从怀里掏出一颗饴糖来,低头问小女娃:“你想吃糖吗?” 小女娃双眼渴盼的点了点头。 柴小桃感觉自己好像诱惑小红帽的狼外婆。 这可能是唯一套话的机会了。 柴小桃把糖在小女娃面前晃了晃,进一步诱惑道:“只要你告诉我,这家年纪最大的老婆婆住在哪里,这颗糖就是你的了,可甜了。” 柴小桃还故意舔了下嘴角。 小女娃架不住糖的诱惑,“老婆婆关在后面的下屋,我还听见过她叫唤呢,结果被可议哥给撵走了。” (注:下屋,就是仓房的意思,一般在后院或正院旁边。) 柴小桃把饴糖给了小女娃,离了席,朝着后院茅房房向走去。 秦郑氏跟了过来,面色不愉,“二弟妹,你干啥去?”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上茅房,不行啊?” 秦郑氏指着茅房方向道:“在那儿!” 柴小桃走向茅房方向,身后的秦郑氏也跟了过来,嘴里小声嘀咕:“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吃完就拉!” 柴小桃没有理她,进了茅房,偷偷往外看,心想着等秦郑氏不耐烦了离开,她就可以去下屋看看,查查这个婆婆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躲着不见人。 结果让柴小桃失望了。 饶是她在茅房里摆烂半天不出去,秦郑氏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不耐烦的用脚踢着地面,嘴里嘀咕着不是什么好话的话。 没办法,柴小桃只好出来了,走到讼哥儿身边,向下屋方向使了个眼色。 讼哥儿从席上站起来了,也先往茅房方向走了。 十三岁的秦可议又跟了过去。 从茅房出来,秦可讼没有马上回席面上,而是卸下双棍,接在一起成了一根单棍,嘴里呢喃道:“吃多了,得松松筋骨。” 然后,就虎虎生风的武开了。 秦可议在讼哥儿手底下可吃过大亏,吓得连连后退,都退到房山去了,两个人中间隔着好几丈的距离 。 秦可讼突然跃起,在棍打下来,吓得秦可议闭了眼。 再睁开眼时,秦可讼已经撒丫子跑向仓房方向了。 秦可议吓得赶紧追了过来。 仓房上了锁,秦可讼挥起长棍,照着锁头就猛砸下去。 只两下,锁头落了地,里面也传来了“啊啊”的惊叫声,以及巨烈的咳嗽声。 讼哥儿推开门,强烈的阳光照进来,直射里面的木床之上,上面窝着一个老妇人,目光涣散,嘴里“啊啊”的叫着。 叫了两声,又忍不住巨烈咳嗽,甚至,咳出了血。 妇人行尸走肉般的站了起来,赤着足就往外跑。 前院的人也听到了后院的巨大砸门声,都赶了过来。 见秦婆子跑出来了,秦老头、秦雨和秦云吓得赶紧把她拖回了仓房,重新钉实了锁头,防止她再跑出来。 汪里正脸色铁青道:“秦叔,你不是说婶子得的是打人的疯病吗?咋咳得这么厉害?还咳出血了?不会是痨病吧?” 秦老头儿赶紧解释道:“绝不是痨症,如果是痨症,三年前就过世了,绝对不是。” 一个村妇插嘴道:“秦婶得病后没多久,老二媳妇就没了,不会是被传染了痨病死的吧?” 秦老头气恼道:“胡说什么呢?我家二儿媳妇是帮娘家干活摔下驴车死的!” 秦老头看向柴小桃急道:“你快跟大家说说,你姐是不是摔下驴车死的?” 柴小桃并没有搭话,眉头皱得紧紧的。 从表面上看,秦婆子得的是疯病,柴小梨是被秦沐在驴身上做手脚摔死的,两件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柴小桃觉得这两件事情,一定有关联。 听邻居王婆子说,柴小梨死之前,身子骨就有些不大好了,晚上还会夜咳。 在秦老头儿和村妇之间,她更愿意相信村妇,柴小梨是被秦婆子传染了病症,还是不治之症的那种。 秦沐觉得柴小梨是累赘,所以才痛下杀招。 事情仿佛清晰了一些,又仿佛更加扑朔迷离了。 ------------ 第166章 柴小梨之死 柴小桃只沉吟不说话,村民的反应更大了,纷纷掩住了口鼻,对里正道:“里正,痨症也有活挺长时间的,万一是痨病,咱们全村可就完了,赶紧把老秦家全家都撅到山上去吧。” 秦老头急得一脑门的汗,终于抵不住大家的施压,实话实说道:“我家老婆子不是痨病,是夏天上山采蘑菇时,踢着黄皮子的尸体,吓得给黄大仙磕头时,吸进了尸瘴,县城胡郎中可以作证。” 汪里正点头道:“好,明日我就去问胡郎中,如果他证明不了,只能把你们全家赶到山上去住,不许再回村了。” 秦老头儿忙不迭的点头。 事情告一段落,村民们纷纷散去。 秦家人怒目瞪向柴小桃娘两个。 讼哥不慌不忙的把枪头一拧,一把利刃露了出来。 秦老头儿气道:“秦可讼,我还没追究你的错处呢,你倒拿出利刃来吓唬人,难道你还敢捅了我这个爷爷不成?” 柴小桃拉住了讼哥儿的手,眼睛看着刀刃。 在讼哥儿以为娘亲会怪他“暴戾”的时候,柴小桃从怀中拿出一个帕子,打开,取出枪头,递给讼哥儿道:“用这个,合手。” 秦家人:“……” 秦家人登时都闭了嘴,眼色如箭般射向娘俩,这哪里是亲人,这分明是冤家啊! 如果眼箭能杀人的话,娘两个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可惜,娘两个都有着金钢不坏之身,完全不理会众人的眼色,昂首阔步的走了! 秦家人竟然没有一个敢追过来的! . 离开了秦家,娘两个坐上了吕叔儿的驴车,一脸急色道:“吕叔儿,快进城。” 吕叔儿看了看天色,狐疑道:“秦娘子,有急事吗?这个时间进城?进了城,可就只能在县城留宿,明日才能回来了。” 小桃笃定道:“我知道,吕叔儿,我有特别急的急事儿,您把我们娘俩扔在城门口就行,回村后帮我往李家捎个信儿,让他家二郎去我家陪陪语哥儿一宿,明天我就回转。” 吕叔儿有些不放心道:“你们娘两个在城里办事、留宿我有点儿不放心,如果信得过我,我跟你们留在城里。” 柴小桃一脸为难:“可家里还没得着信呢,等送信儿后再进城的话,只怕来不及了……” 吕叔儿信心十足道:“没事儿,半路上能遇着别的村的驴脚力,我和他们都有个面子情,让他们帮捎信儿就成了。” 知道柴小桃着急,吕叔儿把小毛驴车赶得飞快,终于在关城门前进了城。 到了城里,先打听胡郎中的医馆,在落下门板的前一刻拦住了小学徒。 小学徒不悦道:“今日胡郎中已经看了二十个病患,不再看了。你们明日擎早吧。” 柴小桃从怀中拿出荷包,在手里颠了颠道:“不问诊,只问事,绝不亏待银子。” 小伙计的眼睛,随着柴小桃颠上颠下的荷包而移动,脸现欣喜,回到后院见了胡郎中。 很快,小学徒来开了门,将几人往院里让。 柴小桃一脸的难色的看了一眼讼哥儿:“讼哥儿,你陪着吕叔儿留在外面看驴车吧,娘自己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讼哥儿叹了口气道:“娘,你不会是还想瞒着你是我姨娘的事儿吧?其实,我早就看不下去你遮遮掩掩了,我们哥三个,都知道你是我们的姨娘,不过,在我们心中,你就是我们的亲娘。” 柴小桃:“……” 柴小桃满脸尴尬,合着自己天天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害得三个孩子伤心。 感情好,到了最后只感动了自己,三个儿子都在看她演戏呢。 柴小桃仍旧不放心:“你保证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不冲动吗? 讼哥儿十二分笃定:“娘,何大人教过我,武刀弄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到生死攸关时刻,我不会轻易动手的。” 见讼哥儿执意要进去,小学徒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柴小桃只好带着讼哥儿进了医馆。 越往里走心跳越快,感觉要揭开一个巨大隐秘一样。 进了屋,柴小桃开门见山问道:“胡郎中,我是来问事儿的。三年前的夏天,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在林子里偶然闻了黄皮子的腐尸,说是您给诊断出是中了尸瘴之毒,可有此事?” 胡郎中目光闪烁了下,摇了摇头道:“时间太长了,老夫又诊断了不少人,有些记不大清了。” 柴小桃取出荷包,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桌案上,“现在,能想起了吗?” 胡郎中眼眉一挑,“哦,好像想起了一点儿,胡某每天看病的人虽多,但咱地处北方,中南方常见的瘴气之毒的人极少。三年前的夏天,一老一少两个农家汉子带着一个妇人来瞧病,胡谋诊断是中了瘴气,妇人眼看着就要死了。” 胡郎中把银子拿走装在抽屉里,不再往下说了。 柴小桃只好又拿出了一块银子,“可是,据我所知,她到现在也没有死,是你给开了灵丹妙药吗?” 胡郎中叹了口气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容易的,她能活下来,多亏有个孝顺儿子和儿媳妇。” 胡郎中把银子又拿走装在了抽屉里。 柴小桃把荷包里的银子都倒了出来。 胡郎中却仍旧不为所动了。 柴小桃心头火儿一拱一拱的,对讼哥儿道:“儿子,你来问吧。” 讼哥儿会意,立即掏出半截短枪,抵在了胡郎中的脖子上,“这回,记得了吗?” 胡郎中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答道:“记得了,记得了!老夫曾听南方的郎中说有中瘴气重症活下来的人,用的是吸痰的办法,只是,帮吸痰的人极有可能被渡了病气。我不知道那人信没信,反正没几天,那人儿子带了个年轻妇人来,应该是她娘子,看着像是瘴气的轻症。因为是轻症,老夫给指了明路了,京城苗典方神可医治轻症,只是没个千八百两银子治下不来。要不然,只能像痨症似的活着,虽然没有痨病厉害,但那痰秘须好好处理,要不然家人也可能被渡了病气。后来,他们就再也没来过。” 柴小桃和讼哥儿都红了眼圈了。 事情的原始脉络也基本厘清了,柴小梨为救秦婆子帮渡了病气,结果她得了轻症,而秦家明明有机会治,却嫌费钱,又怕过了病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千万柴小梨摔下驴车而死的假像,最后又逼着柴家把小姨子柴小桃嫁过来。 美事,全都让秦家占尽了。 ------------ 第167章 和你差不多 柴小桃拿出笔墨纸砚,让胡郎中把知道的事情写了下来,并画了押。 娘两个心情郁闷的出了医馆。 讼哥儿很是沉默,和他欢脱的性子迥乎不同。 柴小桃揽住了儿子的肩膀,叹了口气道:“讼哥儿,想哭就哭,想骂就骂吧,别憋在心里。” 讼哥儿摇了摇头,良久,才闷闷的说道:“娘,其实、其实,我没有多伤心我亲娘的死,也没有多恨我亲爹的坏,他们两个人,对我,就好像是陌生人。娘,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狼?” 柴小桃摸了摸儿子的头,没有接着问什么。 记忆中是陌生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否则亲爹害死了亲娘,对于孩子来讲,实在太残忍了。 吕叔儿把车赶到了最近的一家福运来客栈。 三人进入大堂,发现一男一女正在跟小伙计讨价还价。 小伙计“啪”的一声把手里的两个铜板一扔,不耐烦道:“花钱少还想住得好,你是谁家爷咋的,全都可你来?爱住不住,只有一间柴房,不住滚蛋!” 男人抢回铜板,怒火中烧:“狗眼看人低!风水轮流转,有你倒霉的时候!” 小伙计气得从银柜后追出来,吓得女人拉着男人就跑,险些撞上了进门的吕叔儿、柴小桃和讼哥儿。 男人一见柴小桃,本能的别过脸去,出了门,又忍不住扒着门往里看。 柴小桃却无知无觉,对小伙计道:“伙计,还有房间吧?” 小伙计看了一眼柴小桃三人,以为是老夫少妻三人,直接说道:“还有一间丙字房,客官订下?” 柴小桃微皱了眉头:“我们需要三间,甲字房或乙字房还有吗?” 伙计点头道:“乙字号房没有了,甲字号房倒是都没占用。” 柴小桃看了看吕叔儿和讼哥儿,脑子里飞快转动着,如果开两间甲字号房,三人中肯定有一人住丙字号房,自己去住的话,吕叔儿肯定不同意,但如果只让吕叔儿住不好的,又有些过意不去。 柴小桃沉吟片刻,便对小伙计道:“开三间甲字号房,再给准备一桌饭菜,不用多,两菜一汤,一荤一素,主食烙饼,好了叫我们下来吃。还有,三个房间,两个房间上茶,一个房间白开水。” 小伙计没想到一个女子这么爽利,一下子订了三间甲字号房,立马引着三位上了楼,安排伙房做饭做菜。 回头看,刚刚两文钱要住柴房的男人还在扒门看呢,小伙计气不打一处来,往外轰人道:“走开走开!” 男人冷哼一声离开了,眼色却仍瞟了一眼柴小桃所在的二楼甲字号房方向。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柴小桃带着讼哥儿来到了县衙。 柴小桃找到了何六儿,并把胡郎中的供词给了何六儿:“你成天查案断案,快帮我看看,这些供词,能不能证明秦家害死了我姐?” 何六儿看了供词,并问了下来笼去脉,叹了口气,“秦娘子,郎中的供词,只能证明你姐是个孝顺儿媳妇,舍身救母,对秦家没有任何影响。” 虽然有思想准备,但听何六儿亲口说出来,柴小桃还是颇感失望,“我姐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我就不信她明知会死还会舍身救老秦婆子,肯定是秦沐骗她了。我只是不明白,秦沐为了自己的母亲,害得自己三个孩子没有了母亲,他,真的值得吗?” 何六儿很想说话安慰柴小桃,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正踌躇着呢,门外响来了何十五的声音:“兄弟们,快出来搬东西,有一个算一个,见者有份,快来拿年货啦!” 何六儿和柴小桃面面相觑,何十五不是跟着何楠生回京了吗,怎么刚走了三四天就回来了? 几人出了屋,只见院子里,捕快们都在往下搬东西,足足一大车,全都是松子、栗子、糕点等各种吃食,己经分成三四十份了。 何六儿狐疑道:“十五,你这是、这是发财了?” 何十五把食指放在唇边轻嘘了一下,神神秘秘:“天机不可泄露,你只要知道一点儿,人要来财,谁也挡不住,你就说,要还是不要吧?” “要要要,干嘛不要?你可说的,见者有份,秦娘子也得来一份吧?” 何六儿大言不惭的上前,也拿了两份吃食,一份给了柴小桃,一份儿自己留着。 众人分东西分得不亦乐乎,突然听见大堂外有人敲鸣冤鼓。 过了一会儿,一个捕快跑进来,对何六儿禀告:“何捕头,有一男一女击鼓鸣冤,说是昨日在临安县与松林县交界处被人洗劫一空,王主簿让您现场去看看。” 何六儿刚要答话,何十五抢先答道:“何捕头,卑职既然回来了,就得履职尽责,这趟差儿,卑职去吧。” 何六儿挑了挑眉,何十五平时懒得连门都是用脚踹着开的,这次这么勤快,竟然主动请差,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何六儿点了点头,何十五点了四个捕快进了衙门的大堂领差。 见到何十五进来,报案的苦主,也就是被贼人洗劫一空的王满脸色欣喜,“是、是你?你不是随着何大人回京了吗?” 何十五也装作很诧异的模样:“是、是你?王公子,被劫道 的苦主,竟然是你?” 王满一脸苦相道:“青天白日,堂堂官道,竟然有人拦路抢劫,简直无法无天!” 何十五也气愤道:“确实是,无法无天!吃了熊心豹子胆!” 何十五这才想起来跟王主簿介绍道:“王主簿,这位王公子是新科举人老爷,在路上与大人有一面之缘,这案子,一定要彻查,还王公子一个公道。” 王主簿笃定点头:“是该彻查,这个活儿,就交给何捕快吧。” 何十五义愤填膺,胸脯拍得山响:“包在卑职身上了。” 何十五再次看向王满:“王公子,有我在,那贼人跑不了。你跟我说说,那贼人相貌身高如何?穿的什么衣裳?用的什么武器?说话哪里口音……” 王满仔细回忆道:“那人没有说话,蒙着脸,穿着最寻常的常服,只露出一双眼睛,身高、身高,” 王满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最后指着何十五:“那人身高和你差不多……” 王满又指着何十五的发髻:“那人发髻和你差不多……” 眼光下移,又指着何十五的刀:“那人武器和你的差不多……” 眼睛再度下移,惊愕的指着黑色的皂靴:“鞋子和你的也差不多……” ------------ 第168章 王满归家 被王满接连指出好几个“差不多”,虽然对方并未怀疑,但架不住何十五自己心虚,外强中干的挺直了腰秆,“这贼人,年纪轻轻不学好,等我抓到他,绝不能饶了他。为了尽快抓到他,王公子,请您和何某去一趟案发地吧……” 王满一脸难色,捂着饿得扁扁的肚子:“现、现在就去?要不要吃完早饭再去?” 王满心想着,你都说我和你家大人有一面之缘了,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去吧。 何十五急切道:“宜早不宜迟,早饭可以在外面买了吃……” 王满刚要点头同意,却听何十五继续说道:“按衙门惯例,这种公差花销是苦主承担的……” 王满的眼睛登时变长了,现在的自己,被贼人洗劫一空,只剩下两个铜板,一个包子都买不到,还要请你们吃饭,你可真敢吃拿卡要! 幸好何十五接着说道:“不过我早晨吃过饭了,不吃也行,王公子是饿了吗?” 王满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饿,一点儿也不饿,咱、咱走吧。” 何十五带着王满和崔芙蓉走了,在大堂门口遇到了柴小桃母子,何十五面色谨慎起来,柴小桃却完全不以为然,泰然走过来,“十五,萍儿在我家住呢,你是接她回来,还是我送她回来?” 王满想要掩面躲闪,却意外发现柴小桃根本就不认识他似的,目光连在他身上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过去那个满心满眼、对他掏心掏肺的女子态度变了样,王满心里反而不是滋味了。 何十五狐疑的看了一眼柴小桃,答道:“明天我去接她,这几天叨扰秦娘子了。” 柴小桃掩嘴轻笑:“叨扰倒是谈不上,我只是怕萍儿天天晚上割麦子累坏了。” 何十五一脸懵逼。 柴小桃挥了挥手中的“年货”,“谢啦!” 柴小桃娘两个走了,留下了一脸深思的何十五和王满,心里所想的,竟然不谋而合,就是,柴小桃为何不认识我(王满)? . 回到家,柴小桃告诉李萍何十五回来了,李萍脸上的笑意想掩也掩不掉。 这可是小两口在一起的第一个年,本来要分开过,感觉挺失望的,谁也没想到临到中途又回来了,可是比惊喜还惊喜。 李萍一脸遗憾道:“小桃,我、我想回家,就、就不陪你了……”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萍儿,摸着你的良心说,咱俩到底是谁陪谁?” 萍儿嘿嘿笑着,赶紧收拾包袱去了。 小两口心有灵犀,李萍刚收拾完包袱,何十五就驾着马车上门接人了。 马车上,何十五眉头皱得紧紧的,李萍撅着嘴道:“你是不是不想接我回家?脸拉得跟驴脸似的不好看?” 何十五摇了摇头,把李萍拉到自己身边,揽着靠在自己肩头,呢喃道:“我自然是想接你回家了。我只是在感叹,秦娘子竟然连王满都不认识了。” 李萍诧异:“王满?他回来了?” 何十五:“回来了,而且还与秦娘子打了个照面,王满是没想认,秦娘子是不认得。” 李萍不以为然道:“小桃自打那次晕倒后,很多人都不认得的,再说,不认识王满,不是好事吗?” 何十五笑着摸了下李萍的小耳朵:“娘子说的也是,不认识自然是好事,心里眼里都只有少爷一人了。” 马车得得离开,半路上,与步行的王满和崔芙蓉相错而过。 . 崔芙蓉实在走不动了,坐在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喃喃道:“满郎,奴、奴家实在走不动了,还要多远啊?” 王满不耐烦道:“正常走还要半柱香时间,按你这走走停停的,怕是一个时辰也走不到。” “啊?还要一个时辰?满郎,你的衣裳不是换了两吊钱吗?咱雇辆车吧,奴家的脚都肿了……” 王满气吼吼道:“你只记得换过两吊钱,就不记得咱们花了多少钱了?只剩下两文钱,全都给你,你走吧,别跟着我过穷日子!” 崔芙蓉一下子站了起来:“满郎,我不是吃不得苦,我能走,能走……” 两个人又继续往家走,直到晚上,才走到柳河村。 一进王家的院子,满目尽是黄色:土坯墙、土坯房子,冬季凋零的树,崔芙蓉的心里一酸,眼泪儿差点儿掉出来。 这还没完,待见到小小的三间屋子,却挤着公婆、大伯哥一家五口、二伯哥一家四口,王满只能住在仓房的时候,她的心里更加没缝儿一样的堵得慌。 见到家人,王满激动的‘扑通’一声跪倒,热泪盈眶:“爹,娘,大哥,二哥,我、我考中举人了……” 一家人顿时笑得同手同脚,不知道怎样表达喜悦了。 王父有些结巴了:“满儿,你、你中了举人了,是不是、是不是就是官老爷了?” 王满点头:“是,只等着年后吏部下派文书,补各地县令或县丞的缺儿。弄最好是富县的县令,弄不好也会是穷县的县丞,当官老爷是肯定的了。 ” 王父冲着山上的方向狠命的磕头,嘴里碎碎念:“感谢列祖列宗,王家终于出人头地了!” 一家人都很高兴,高兴之后,目光才转向了崔芙蓉,王母狐疑问道:“满儿,这位是……” 王满懊恼的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正式介绍道:“这位是、是我半路捡到了姑娘,姓崔名芙蓉,暂时住在咱们家。” 王母有些为难道:“满儿,咱家就三间半房子,就连你都是住在下屋的,崔姑娘实在没地方住啊。要不,让她先跟着海棠住些日子?” 王满一怔,随即会意,转脸对崔芙蓉道:“芙蓉,我家你也看见了,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住,况且,你我尚未婚配,住在一起实在不大合适,你先住到我堂妹家,如何?” “借住?”崔芙蓉忧心的看着王家的条件,也只能这样了。 王满实在饿的慌,对王母道:“娘,家里有吃的吗?昨天到现在, 我滴米未进呢。” 王母答应了一声,向大儿媳妇王葛氏和二儿媳妇王刘氏使了个眼色,两个儿媳妇跟着王母进了伙房。 崔芙蓉迟疑了下,决定也去帮着打打下手。 ------------ 第169章 买车买房 崔芙蓉刚走到伙房门口,就听见伙房里三个女人低声嘀咕着。 王葛氏:“娘,你让我去借白面、借鸡?老话说的好,聘者妻、奔者妾,咱家老三现在可是举人老爷,官家小姐都往身上糊,找啥样的女人找不着?应该把这女人给挤走了,免得耽搁老三的前程!” 王刘氏:“啧啧啧,咱家老三啊,找的女人一个不如一个。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女子。要我看,还不如当初跟了秦寡妇呢,最起码闹个有钱!” 都在一个村住着,秦寡妇家过得越来越好的消息可是不径而走,听吕叔儿说,秦寡妇正张罗着买田买车呢。 当年全村看不上的女人,现在可是上眼皮夹人,一般人到不了人家眼前了。 王母顿时甩起了脸子:“让你去借就去借,哪那么多废话?你以为我是做给那小狐狸精吃的?我是心疼你三弟饿着肚子呢!?就、就去里正家,跟他说老三中举人老爷了,不用借,他一准主动送粮送鸡!” 王葛氏撇了撇嘴,却没有再回嘴,现在的娘母娘可是母凭子贵,腰秆子比铁还硬。 况且,现在的老三,可是土疙瘩变成了金疙瘩,全家都指望着他产出呢! 王葛氏出了伙房,看见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的崔芙蓉,不以为然的扭过头,走了。 崔芙蓉胸口就像是憋着一股火一样,马上就要把自己给烧着了。 . 第二天一早,刘嘉怡上门了,坐着一辆马车,还让车夫赶了一辆空马车过来。 一辆是她自己的,另一辆是帮柴小桃买的。 刘嘉怡笑道:“小桃姐,马车已经备过案了,县城里的房子也都弄好了,你什么时候去看一眼,有什么改动的地方告诉我一声。” 柴小桃笑道:“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几日,我做了些新吃食,给你和红杏姐送过去,过节的时候吃。” 刘嘉怡笑道:“给我的,我不客气的拿走就是了,二姨的那份就不用考虑了,她会在江南过年,不回来了。” “江南?什么时候去的江南?她的身体,能吃得消吗?”柴小桃诧异,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佟红杏离开临安县的事儿呢。 刘嘉怡叹了口气:“为了不服拘役之刑,二姨也是拼了命了。江南发洪水,朝廷发了不少功德牌,可以捐银换功德牌,而功德牌,可以换轻役。” 原来如此。 柴小桃既替佟红杏高兴又替她忧心。 刘嘉怡倒是想得开,“小桃, 你不用太担心。二姨经心着呢,带了两个丫鬟四个小厮,有水路不会坐旱路,马车必须是脾气好的老马,遇城必须打尖、膳食最少四个菜,我可以肯定,二姨根本就没有正经赶路,中途谈好的生意已经不下十笔了。” 凭佟红杏对肚子里孩子的重视,这些事儿佟红杏还真干得出来。 两个正在商量着要不要今天就进城看房子的时候,院门推开了,来人竟然是柳里正。 柴小桃本能的眉头一皱,淡然道:“里正,您有事儿?” 柳里正眉宇间也闪过一丝厌恶,却忍着不喜故作威严,“秦娘子,找你来是因为咱村出了个举人老爷,我想在村口树下给举人老爷立个功德碑,我来看看你家能捐多少银子。” 佟红杏捐银去领什么功德牌有情可原,这给新晋举人立个功德碑是什么鬼? 彰显柳河村的荣耀? 柴小桃撇撇嘴道:“柳里正,立功德碑是您的想法,我,没这个想法。” 柳里正:“……” 柳里正强装淡然的脸登时落下来了,语气变得不善:“秦娘子,咱村出了个举人老爷,你脸上不也跟着增光彩吗?” 柴小桃气乐了:“请问柳里正,‘光彩’多少钱一斤?比西北风顶饿吗?” 柳里正:“……” 柳里正被呛得哑口无言,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半天才挤出话来:“不可理喻!那可是举人老爷!眼瞅着就要派官的。咱县的县丞可空缺着呢。万一派过来,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柴小桃不以为然 :“柳里正,未当官就逼乡亲捐银建功德碑,不捐银就吃不了兜着走,这种吸百姓血的老爷,不要也罢!” 柳里正张嘴还要呛声,话到嘴边却转变了战术:“秦娘子啊,刚才我说话的语气有点儿急了,凭王满和你的关系,就算他当了官老爷,又怎么可能给你小鞋穿呢?反过来,给他建功德碑,你是不是也该多出些钱呢?” 中了举人的竟然是王满?骗了原主柴小桃不惜借印子钱、扔下三个孩子的那个王秀才? 这件事说明,才学与人品真的不一定成正比;老天爷,有时候是挺瞎的。 柴小桃的脸色落了下来:“柳里正,请您说话注意措辞,我和王满,除了是同在一个村里的同乡,并没有其他任何干系,给举人老爷建功德碑,是别人,我不捐,是他,我也不捐。您请回吧。” 柴小桃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里正只能无功而返了。 看出柴小桃心情不愉,刘嘉怡对柴小桃道:“秦娘子,时间尚早,你跟我现在就进城吧,帮你买的这匹马可不是什么老马,得磨磨脾气;顺道再看看新宅子,匠人们还没遣走呢,有啥不满意的可以直接改了。” 柴小桃本来好好的心情,被柳里正给搞得非常不爽,便点头道:“好吧,咱去看看。” 因为是新家,柴小桃心情还是有点儿小兴奋在的,叫上讼哥儿和语哥儿一起去了。 从马车外部来看,只是普通的马车。 进入马车内部,柴小桃才愕然发现,里面的配饰一应俱全,地面铺上,车座上铺的,都是上等的小羊羔皮毡子。 中间有小炉,配好了上等紫砂茶具和暖手炉。 车厢一角,有流转的琉璃走马灯,晚上若是亮起来,肯定很漂亮。 拉开车座下的大抽屉,其中一个抽屉里面放着几套衣裳,看款式,一看就是为柴小桃母子四人量身订做的。 一个抽屉里放着一整套的梳妆匣子; 第三个抽屉里,则有鞭子、绳子、刀具等防御类的工具。 拉开第四个抽屉时,柴小桃竟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是锅碗瓢盆一整套炊具。 看完抽屉,柴小桃像揭盲盒似的打开小炉下方的小柜子。 里面除了漆制的茶盒、蜜饯盒、糕点盒,还有小药箱。 单说这药箱的用心程度,除了有包扎用的棉布条,还有八罐药物,上面都贴了标签,有治外伤的、烫伤的、接骨的,还有中毒的、肚子疼的、风寒的。 小小的马车,能装下这么全的东西,可真是让秦家母子三人开子眼界了。 语哥儿看得一愣一愣的:“娘,你这是想让咱在马车上安家吗?” 柴小桃:“……” ------------ 第170章 崔芙蓉上门 马车一路驶进了新宅子,娘三个下了马车,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柴小桃只想到了一个词绘来形容此时的心情,那就是做梦一样。 宅子很古朴,却很用心,全部以实用舒适为主。 主宅为会客所用,有大小会客厅、大小宴客厅,两侧则是马厩和下人房。 后面二进宅子 ,是主院,正房是主卧,旁边的屋子竟然被改成了浴房。 整间房间地面上是有磨擦感的石头,应该是防止摔倒的。 小桃摸了摸石头,竟然带着温度。 浴室外侧放着两张贵妃榻; 浴室里侧是一个半间屋子大小的池子,四个出水口汩汩的往里面注入,却不见水多渗出来,下面应该还有出水口。 柴小桃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浴池,恨不得立马跳进去洗一洗、泡一泡。 三进院子带了一个小型的练武场,十八般兵器、石锁、箭靶等一应俱全。 讼哥儿进了这个院子后,根本就迈不动路了。 再往后走,是一个种满竹子的院落,曲径通幽 ,配了一个两间屋子打通的藏书阁,架子上已经放了上百册的图书。 语哥儿扯了扯娘亲的衣袖道:“娘,大哥肯定喜欢这座院子。” 柴小桃笑着刮了刮语哥儿的小鼻尖道:“后面还有院子 呢,你嘉怡姨肯定给你准备大惊喜呢。” 不出所料,第三间房子,也做了一间特色的类似于书房的房间,只是里面的陈设与竹院那间迥乎不同,里面的书册全部变成数术类,还备用了不同型号的戥秤和算盘等物。 最难能可贵的是,算盘是语哥儿常用的上一行下四行的珠脑速算算盘,和现在大家寻常用的不一样。 语哥儿登时感动的不得了,小嘴巴甜甜的对刘嘉怡道:“嘉怡小姨,你对语哥儿真好!” 刘嘉怡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随即认承下来:“语哥儿喜欢就好,你先留在这儿呆一会儿,我等你娘再回前院看看。” 语哥儿开始研究戥秤了。 刘嘉怡则带着柴小桃回到了二进院子中,进入了主卧房,打开妆台,扭动角落里的一只胭脂盒,侧面的墙壁便向一侧划开,闪出一道门来。 刘嘉怡带她进去,里面是一间密室,空间不是特别大,三面墙立着藏宝阁。 藏宝阁上空荡荡的,唯一的一只箱子打开着,里面满满的银子,刘嘉怡解释道:“小桃,这是买宅子剩下的银子。” 柴小桃狐疑道:“宅子很多地方改装过了,又添置了文房四宝和书册、十八般武器、数术戥秤等物件,我还寻思着银子不够用呢,怎么可能剩这么多?” 刘嘉怡有些尴尬:“小桃,我本来可以骗你说挣钱又分成了,但我不想骗你,这宅子的改装,都是何大人找信得着的匠人做的,他说改宅子如此隐秘之事,交给不信任的匠人,就相当于把家交给了贼人。” 柴小桃这才恍然,原来这一路细心到骨子里头的一切安排,竟然是何楠生做的。 刘嘉怡怕柴小桃抻心,赶紧解释道:“小桃,我是觉得何大人说得在理,交给不放心的人建暗室,就相当于把家底交给了外人,没想到他把整个宅子改得这么细心,我自愧不如……” 柴小桃温婉的笑了笑,“嘉怡,我怎么会怪你?你是为我好;他,也是为了我好。” 想起了生死未卜的何楠生,柴小桃悠悠叹了口气。 刘嘉怡则是奇怪的看着柴小桃,可能连柴小桃自己都没有发觉,这次的她,竟然没有像过去一样炸毛,急于撇清她与何楠生的关系。 整座宅子,大到整体格局,小到锅碗瓢盆,何楠生已经想得不能再细了,柴小桃已经完全没有改动的地方了,只是搬与不搬、什么时候搬,都得等言哥儿放假回家后好好商量才行。 回家的时候,刘嘉怡带过去的车夫就得留下了,讼哥儿当起了车夫。 讼哥儿这家伙,平时也没看出怎么喜欢马来,没想到这一上了马车,立即“原形毕露”,兴奋的站在车辕上赶车,鞭子甩得山响,“对儿、驾、吁、哦”的声音别提多喝亮了。 普通乡土的老爷车,被他赶出了国宾车的感觉,害得柴小桃和语哥儿在车厢里跟着胆战心惊的。 回到家,刚打开锁头,就看见“熊大”飞身从院里扑了过来,冲着柴小桃“汪汪”叫。 见柴小桃一脸懵逼,干脆张嘴咬着小桃的裙摆往院里拽。 柴小桃气道:“熊大!你快松嘴,扯坏了衣裳!” 正喊着,眼睛落在了“熊大”已经扁下去的肚子上,脑中电闪雷鸣-----“熊大”生了!扯自己,应该是让自己去看它的宝宝! 一家人跑到“熊大”的窝边,八只小狗崽儿挤在窝里,正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呢,其中一个脑袋有些耷拉着,看样子情况有些不好。 柴小桃顿时明白了,“熊大”是让她想办法救小狗崽儿呢。 小桃和讼哥儿、语哥儿 ,每人抱着两三只小狗就送到老房子炕头上,铺好了小棉褥子。 “熊大”乖巧的跳上去趴下来,七只小奶狗自觉的巡着味道过去抢奶吃,除了那个没睁眼睛、不张嘴的那只。 柴小桃只好把不吃奶的小狗儿抱起来,决定回屋给它灌些糖水试试。 边抱小狗边自言自语道:“‘熊大’啊‘熊大’,你好好一条大黑狗,却生了八个或白、或黑白的宝宝,这说明你的心上狗是一条大白狗,你们一对夫妻狗,这是要凑成‘黑白双煞’吗?” 抱着狗狗刚出屋,赫然发现院里竟然多了两个女人,应该是几人忙人救狗忘了栓门。 柴小桃暗骂一声晦气,以后可得时时刻刻栓门不可,否则上午来个柳里正,下午来不想见的女人,可真够下头的。 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少女柴小桃认得,是同村的姑娘,名叫王海棠,是王满的堂妹。 她身侧的女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自带一种娇治,身材略显丰腴,穿着普通布裙 ,却凹造型凹得厉害,像条水蛇的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上穿的是霓裳羽衣呢。 看向柴小桃的表情极为不友善。 王满回来了,上午柳里正逼捐是因为他,定两货估计也是为了他 。 ------------ 第171章 “情人”相见,分外红眼 赶走一拨又来一拨,还真是没来没了了。 柴小桃对王海棠直接撂了脸子:“王海棠,如果是为了你堂哥立功德碑的事儿,那你现在就走吧,我柴小桃不跟你哭穷,我有钱,但我一文钱都不出。回去叫你们家人消停点儿,再来我家来骚扰,我可要当乞丐往外轰了!” 王海棠面色讪了讪,扯着下崔芙蓉的衣袖,低声劝道:“芙蓉姐,我都说私奔是没影儿的事,你偏不信,现在被骂了吧,咱赶紧走吧。” 崔芙蓉不耐烦的甩开王海棠的手,怒道:“没影儿的事儿你还故意对我说?不就是想故意给我添堵吗?现在我来了,你又故意装什么和事佬?” 王海棠:“……” 王海棠打了个寒噤,三婶是让她多说些让崔芙蓉听起来堵心的事儿,让崔芙蓉知难而退。 她哪知道崔芙蓉不仅没有知难而退,还越挫越勇了,竟然气吼吼的来见与王满有过“私奔”绯闻的秦寡妇。 秦寡妇可是好招惹的?多次让柳正家都吃憋的主儿。 这下子可针尖儿对麦芒,不好收场了。 王海棠见自己收拾不了残局,赶紧塞给路边一个孩童两个铜板,让他赶紧去王家叫人。 崔芙蓉冷哼一声,对柴小桃撇了撇嘴道:“柴小桃,我听说了一些事,想来认识认识你。” 柴小桃翻了记白眼儿,“可我不想认识你!” 崔芙蓉不仅不出去,反而走近了些,用只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我叫崔芙蓉,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王满是我的,任何女人都休想屑想。” 柴小桃眼珠一转,从腰间拿出一个桃粉色荷包来,在手里颠了颠,低声回击:“你知道这个荷包是谁送给我的吗?” 崔芙蓉想当然以为荷包是王满送给柴小桃的定情信物,立马抢过荷包,揣到自己怀里,恶狠狠道:“你胡说,满郎才不会送你信物!水性杨花的女人!” 柴小桃轻眯了眼,在崔芙蓉以为戳到柴小桃痛处时,柴小桃却突然出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崔芙蓉的脸上。 这一耳光打得猝不及防,又是用了十成十的劲力,崔芙蓉的一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了起来,成了猪头三。 崔芙蓉起身就扑向柴小桃。 柴小桃怀里抱着小奶狗呢,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可能动作有些大了,小奶狗鸣咽的叫了一声。 讼哥儿拿出长棍拦在柴小桃与崔芙蓉之间,因为娘亲没有发话,他并没有攻击崔芙蓉。 他不想,并不等于别人不想,不,是别的狗不想。 “熊大”如箭般的从老房子里跑了出来,一个空中大窜跃 ,竟然腾空而起! 崔芙蓉转身就跑,被小山似的“熊大”一把扑倒,脸先着了地,流了血,疼得崔芙蓉险些没晕过去。 很快崔芙蓉就发现,没晕过去并不见得是好事,因为,大狗不仅扑倒了她,还一口咬住了她的屁股,疼得她惨叫连连。 讼哥儿看得都呲牙咧嘴了,自言自语道:“太血腥!太暴戾!要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柴小桃赶紧让讼哥儿把“熊大”带走。 “熊大”放开了崔芙蓉,却不肯回屋,冲着崔芙蓉呲着牙,威胁的哼哼着。 院门再次被推开,王满带着两个哥哥两个嫂嫂过来了,见到脸上、屁股上全是血的崔芙蓉,嗔怪道:“柴小桃,你怎么能纵狗行凶呢?!” 柴小桃上下打量着王满,愕然发现,这人竟然曾经在县衙见过,好像站在何十五身侧的。 他,竟然是王满! 何十五?王满?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不会是何楠生这个疯批对王满玩什么阴谋和阳谋吧? 不过,貌似,就算知道了什么阴谋阳谋,柴小桃也不会拦着,甚至还会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这个王满,骗原主柴小桃银子,还打晕了扔在坟茔地,简直死不足惜。 柴小桃语气冷然道:“王满!你读的是圣贤书,圣人就是这样教你不知自重的?” 见柴小桃态度如此冷漠,王满的态度也冷了下来,指着哀哀惨叫的崔芙蓉,“秦娘子,你这事怎么解释?” 柴小桃无所谓道:“我怎么解释?我倒想听听王举人这个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解说!” 王满轻眯了眼道:“纵狗行凶伤人,恶狗要打死,主人要赔偿,否则就报官,下大狱。” 潜台词是,是私了还是公了,你来选,反正对你都不利。 若是普通的妇人怕是早就被吓得跪地求饶了。 王满正暗自得意,柴小桃却满不在乎的嘲讽:“王举人,咱报官吧!你刚刚回乡,还不知道,何大人告假了,上元节才 能回来,目前审案的是王主簿,抓人的捕头是何六儿,副捕头是林生,对了,你与十五认识吧,找他也成,他还是讼哥儿的师傅呢……” 王满:“……” 王满大吃一惊,当时在衙门里看见柴小桃就有些狐疑,现在才知道,柴小桃对衙门的事如数家珍,和衙门的人熟得不能再熟。 王满外强中干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与公门中人熟悉又如何,纵狗 伤人,就得下狱。” 柴小桃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王满,一字一顿道:“王举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读书读傻了吧?古往今来,你能数出一个因为触犯法典下狱的天子吗?” 王满被怼得哑口无言。 柴小桃吩咐了讼哥儿两句,讼哥儿转身回屋,很快就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本厚厚的书册。 柴小桃翻到了第一百三十二页,侃侃念道:“大齐律法‘以赃入罪’条规定:凡盗窃者,依赃入罪。” 王满顿时瞠目结舌,柴小桃,不仅识字,还拿了一本《大齐法典》来对着他叫嚣。 王满虽然十年寒窗苦读,但读的都是写文章的居多,法典的可是空白。 不过,王满自认为自己好歹也是十年寒窗的莘莘学子,被一个村妇给叫住了号,那可不成。 王满反驳道:“你凭什么说崔姑娘偷盗你的财物?你也说了‘依赃论罪’,不见赃物,如何入罪?分明是为了躲避自己纵狗行凶的罪责。” 如果是偷盗,别说是打伤,就是打死了也算活该;但如果不是偷盗,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柴小桃成竹在胸的指着崔芙蓉的怀里。 崔芙蓉张嘴说道:“累--胡---说----”(你胡说) 好家伙,不说话不打紧,一说话才发现崔芙蓉的门牙竟然磕掉了,说话都漏风。 门外来的三四个看热闹的孩童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满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冲着大嫂使了个眼色。 王葛氏走了过来,直接掏进了崔芙蓉怀里, 掏出一只嫩粉色的荷包,上面,还绣着桃花呢,不用问,这个就是柴小桃所说的赃物。 王葛氏气得直接“啐”了崔芙蓉一口唾沫,“手脚不干净的婊-子!” 崔芙蓉急切辩白着,“不是我,是她说是满郎送她的,她骗我……” 王满心里咯噔一下,凭他的了解,崔芙蓉是断不会偷钱的,怕是上了柴小桃的当。 王满登时收了轻视之心,第一次正视这个他过去都不愿意正眼瞧的女人。 此时的柴小桃,把手掌心立起,秦可讼会意,伸出手掌,二人拍了下手,对视一笑。 那笑容,仿佛阳光一样,散发出万丈光芒。 ------------ 第172章 逼捐与逼债 王满把柴小桃的荷包倒出来,里面只倒出几十个零碎的铜板和一张纸,赃财不多,王满终于舒了口气。 王满把荷包递给大嫂,大嫂又递给柴小桃。 王满装腔做势的清了清嗓子 ,郑重其事道:“据我所知,衙门断案时,赃物尚在未费用者,官物还官,私物还主,轻微者,可免于役刑。秦娘子所失,不过是几十铜板,如今物归原主,我帮双方打个商量,这追责就免了吧,崔姑娘毕竟已经得到了惩罚。” 说得头头是道,搞得好像此事与他无关, 他只是和事佬一样。 柴小桃却不急不徐的把《大齐法典》翻到下一页,继续念道:“如盗窃大祀神御物、盗马牛等,则不计赃科,唯立罪名……” 简单来讲,小来小去的盗窃,归还了可以减罪或不入罪,但如果是祭祀、皇家之物或牛马等重要物资,则立罪量刑。 王满再也装不了气度了,气恼道:“秦娘子,你这就几十个铜板,哪来的祭祀用品?哪来的皇家之物?哪来的牛马物资?” 柴小桃不疾不徐打开荷包,把里面的那张纸张打开,冲着王满挥了挥手:“王举人,这是今日上午刚到官府落下的马契,被崔姑娘给偷走了,马,是重要物资,要在官府备案的……” 王满:“……” 王满恨恨的看向崔芙蓉,丢脸不说,还丢到前相好的面前,他这个脸,丢得实在是 有些大。 王满气恼的一甩袖子,“秦娘子,既然是崔姑娘偷盗,你只管找崔姑娘吧,我们不好劝和了。” 王满转身要走,这下崔芙蓉可急了,尖叫道:“王满,你不能不管我!” 人在紧急关头还是有潜能可挖的,掉了大门牙的崔芙蓉,吐字竟然异常清晰了! 见王满要弃她而去 ,心里别提多伤心了,但更多的是 愤怒,更更多的是害怕,她敢 笃定,如果自己不走 ,那个秦寡妇一定会把她投到大牢里去。 王满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王满的脚步却没有因崔芙蓉的喊叫而停下来,心里莫名涌出一种解脱:如果崔芙蓉 真的被带走了 ,自己就不用再处心积虑的甩掉她了。 派官后,如查命好能娶个官小姐,从此飞皇腾达 ;最不济也能娶个有钱的商贾女儿 ,从此吃香喝辣! 王满想将计就计,崔芙蓉不干了 ,放声痛哭,破口大骂道:“王满!我告诉你!你若把我扔在这儿,我跟你鱼死网破,一起下十八层地狱!” 王满慌乱的看向四周,除了刚才几个孩子,已经有几个妇人向里张望看热闹了。 若不是有人看着,王满都想扇崔芙蓉两耳 光 ,踹她两脚。 王满向两个嫂嫂使了个眼色。 两个嫂子一人架起了崔芙蓉一条胳膊,急切往外走。 柴小桃并没有阻拦,只是嘲讽的扯了下嘴角。 在两个悍妇架起胳膊的瞬间,崔芙蓉莫名的有些心慌起来,感觉王满不会饶了她! . 碍人眼的王家人终于都走了,柴小桃的心啊,像被猫挠一样,别提多闹心了。 讼哥儿咦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了四五张宣纸,递给了娘亲。 柴小桃打开纸,脸色变得风云变幻起来。 . 再说崔芙蓉,被王家架回了王家,连屋都没进,直接扔在了地上。 王满冷着脸道:“崔芙蓉,我把你从秦寡妇手里救出来,免了你的牢狱之灾,你我恩怨两清,你现在就离开我家吧。” 崔芙蓉自我解嘲的扯了下嘴角,磕破的牙齿再度流了血,腥腥的。 通过这件事,崔芙蓉算是彻底看清了王满的为人,突然就没有了巴结的心思,冷笑道:“王满,你以为我崔芙蓉是任人搓扁捏圆的主儿吗?你我相识的这几个月,花在你身上的银子,总共三千四百五十二两八百七十二文钱,还有跟你回乡时被劫的一千二百两银子,不给姑奶奶个妾室身份,那就还姑奶奶的银子!否则,姑奶奶还真就见官了,不过,是以苦主的身份,而你,是骗子的身份!” 王满不气反乐了:“我花你银子?别人只看见我花二百两银子把你从青楼赎出来的,没人看见我花你好几千两银子! ” 虽然,赎身钱也是崔芙蓉给王满的。 崔芙蓉不以为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是空白的,下面按着指押。 王满心里一突,立马撕得粉碎,声音颤抖道:“贱人,你趁我吃醉了按我指押?” 崔芙蓉泰然承认:“不错,而且不止一 张,都是空白的,只要我愿意,上面写上你愿意娶我正妻,或欠我万两银子,官府都会认为我是苦主。” 王满气得恨不得立马 上来扇崔芙蓉两个耳光。 这一次,崔芙蓉倒是硬气得很,连叫唤都没叫唤。 王满直接上手,把崔芙蓉的外裳脱了,伸进中衣里好一顿掏,果然又掏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立即撕得粉碎。 王满一脸得意,“崔芙蓉,枉你有一颗算计人的心,却怎么忘了,你整个人都在我手上,想搜几张纸还搜不出来?” 崔芙蓉也一脸得意:“王满,我刚刚说的 是签了好几张,不是两张,还有很多盈余的。原本,我只想安分做你的妾室,现在,我却改变主意了,给你十天时间,还我四千两银子,多余的银两,就当姑奶奶打赏青楼小倌儿了!若不还钱,十天后,衙门见!” 一个妓子,竟然讽刺自己是青楼小倌儿!王满的气已经顶到了天灵盖。 王满只在京城看到放榜通知,还不知道派到哪里为官,若是此时被搞坏了名声,十年寒窗怕是要赴诸东流了。 王满气得掐住了崔芙蓉的脖子,恶狠狠道:“崔芙蓉,说,其他的放在哪儿了?” 崔芙蓉毫不退缩,“自然藏在你找不到的地方,我若是出了意外,我的人,就会在你的指押上面乱写乱画一通。王举人不妨猜 一猜,我是让人写你与同窗有龙阳之好呢,还是让人写你坐怀不乱不是品德高洁,而是根本不如人?!” 果然是青楼里出来的,这么恶心的话也说得出来? 王家的女人忍不住都啐了口吐沫:“下贱的婊-子,不要脸!” 崔芙蓉眼色如刀的看向王家的女人,一字一顿:“我崔芙蓉是婊-子,但我的钱,每一文都是我自己赚来的, 不像你们家的男人,持着举人老爷的名儿,干着坑蒙拐骗的事儿!” 王满双手颤抖,恨不得再把崔芙蓉给掐脖捏死。 可是,他不敢,他要息事宁人,不然十年寒窗,可就止步于此了。 崔芙蓉一瘸一拐站起来,走到王满面前,摊开手掌心:“给我二两银子,我立马回城住客栈,姑奶奶住不惯你们穷山沟沟里的破硬炕!也懒得听你堂妹絮絮叨叨说你的那些污七八糟的烂事!” 王满气得如同青蛙一样气鼓鼓的,偏偏发作不得,最后酝了半天气,只挤出几个字:“我亲自去借。” 王满能去哪里借?自然是柳里正家。 柳里正表面恭维着笑嘻嘻,内心里却已经把王家这户‘穷酸鬼’骂得狗血淋头了 ------------ 第173章 崔芙蓉的断舍离 崔芙蓉来闹事的事儿虽然挺让人堵心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 因为争吵中动作大了些,身体状况不大好的小奶狗竟然睁开眼睛会呜咽的叫了。 柴小桃给灌了些糖水,小奶狗状态好了一些,半夜又给喂了些奶水,等到第二天早晨,整个精神多了,柴小桃把它这才放回到了“熊大”身边。 “熊大”成功生下了八只狗宝宝,而让柴小桃既高兴又头疼的是,家里的母兔子、母猪又都怀孕了。 自己家的这个老房子,成了“产房”和 “育儿房”了。 柴小桃看着鸡圈、兔子窝和猪圈里满眼飘浮的绿色,感觉脑袋一阵眩晕,感觉自己是祖先抢着喂饭吃,这个“带孕”体质也是没谁了。 本想杀的年猪,随着母猪们的怀孕,唯一的公猪又想留做以后做种猪,也就只能买头家猪来杀了。 年关将至,柴小桃开始准备年货、送年礼。 拢了下需要送年礼的人家。 村里呢,与柴小桃关系交好的有李家、田家; 城里呢,刘嘉怡、褚郎中、何山长; 还有衙门里的何六儿、何十五和林副捕头; 至于走亲戚,秦家老宅柴小桃是绝对不去。 到柴家这里却犯了难, 柴小桃与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但经上两次与秦家的交战,柴家力挺她,柴母还给她留了私房 钱。 思虑再三 ,柴小桃决定先按普通人 的礼尚往来交往,不投入太多感情。 送节礼的人定下了,得抓紧想好 送什么节礼了 。 柴小桃冥思苦想着既实用又体现心意的吃 食。 家里已经做得的吃食有酸菜、辣白菜、辣萝卜、咸鸡蛋等,属于有素无肉。 柴小桃想着再配些肉食,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在现代年关时家里总备些即食食品,如腊肠、肉罐头之类的,以备临时加菜。 柴小桃眼前一亮,就这么办了,做腊肠、肉罐头。 柴小桃说干就干,风风火火的让讼哥儿赶 着马车跟自己去县城买材料去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马车到了县衙前,竟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王满。 这家伙并没有走进衙门里面,而是在门口犹豫不决,一模扭扭捏捏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柴小桃不由得摇了摇头,就算是十年寒窗,就算是一朝得中,王满身上表现的,既不是书生的踌躇满志,也不是功利者的野心勃勃,而是满满的小家子气,唯唯诺,瞻前顾后。 这种人,就算是入仕为官,也极易成为别人的附庸之辈。 当年的柴小桃,也不知道看上他什么,与自己的何楠生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柴小桃下了马车,直接进了盐铁司,狮子 大开口买了五十斤盐,叮嘱孙三不必小包装,直接上秤重就行。 孙三立马手脚利落算账称重,还体贴的和另一个小吏帮着把盐搬上马车。 柴小桃本能的又看向王满站着的方向,发现他没有走,而是对何十五说着什么。 说什么听不清,只看见何十五一个劲儿的摇头,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王满一脸的绝望,蓦然看见柴小桃远远的站在马车旁,淡然的看向他。 王满顿时变得局促不安,下意识的闪进了旁边的土地庙里。 柴小桃暗暗摇头,王满,真不是我对你有偏见,瞅你自己干的啥事?三岁孩子都不如! 柴小桃坐上马车,笃笃离开。 王满从土地庙中闪身出来,幽幽的看着远离的马车,心里很不是滋味。 . 回到家,柴小桃下车叫门,突然从乡路对面一棵大树后跑过来一人。 讼哥儿以为有人要害柴小桃,本能的一甩手中的马鞭,“啪”的打在了那人身前,吓了那一跳,却强忍着没有吓得尖叫。 来人身上披着偌大的斗篷,把整个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 仔细看风帽下的容颜,赫然是崔芙蓉。 崔芙蓉紧张的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其他人,这才放下心来,低声对柴小桃道:“我是来取我的东西的。” 柴小桃眉头一皱道:“我不知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与王满没有任何关系,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不可能,就算我眼瞎心盲都不可能,在我眼,他连臭狗屎都不如。你若再敢纠缠于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崔芙赶紧解释:“还是秦娘子的眼睛雪亮,是我眼瞎心盲,竟然和王满这坨臭狗屎纠缠这么久。我今天来,就是拿回我昨天扔在你家地上的东西,好甩脱这坨臭狗屎,你交给我,我立马就走,不仅不纠缠,还会万分感谢。” 柴小桃眉间尽是猜疑:“你和王满?断 了?” 崔芙蓉果断点头:“昨天因为我,你给了王满难堪,凭他那小心眼儿的人,我成为他的妾室后,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在男人和钱之间,我选择了钱,与王满已经恩断义绝了。” 柴小桃诧异的张大了嘴,昨天崔芙蓉还为了王满掐尖吃醋,一夜之间,竟然恩断义绝了?崔芙蓉,对待感情也太理智了吧? 崔芙蓉苦涩的扯了下嘴角,淡然道:“我十岁被卖青楼,对男欢女爱已经看淡了,是王满给了我希望,我才义无反顾,一路追随。可自打我的钱被洗劫一空后,他的态度大变样了。可以说,我昨天是故意找你茬儿作死的。” 柴小桃感觉自己的蚯蚓脑袋已经不够用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作死操作? 柴小桃狐疑道:“你不是被他赎的身吗?身契还在他手里,你就不担心他把你给处置了?” 崔芙蓉摇了摇头道:“是他赎的身不假,但为了嫁给他时有个好身份,出了青楼以后,我又把身契转到了从良姐妹的父母身下做养女,没想到反而救了自己。” 柴小桃不由得挑起大指,从这两件事来看,崔芙蓉还是个挺爽利的女子,最起码敢爱敢恨、也没有把男生当成自己生命的全部。 这一招断舍离,回的漂亮。 柴小桃看了眼崔芙蓉,发现她站着的姿势有些怪异,想起来昨天刚被“熊大” 咬了屁股,站这么久,一定很辛苦。 柴小桃直接从怀里拿出那几张纸递给崔芙蓉:“一共四张,你点点。” 崔芙蓉却只抽走了一张,神情有些落寞:“一张就够了。是我的财 ,我取回来;不是我的财,姑奶奶一文钱不多要。” 崔芙蓉果然很爽利的走了。 ------------ 第174章 计划搬家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何十五把秦可言给接回来了,学堂提前放年假了,要上元节后才开学呢。 本以为何十五只是简单的送秦可言回家,在看到车后的两辆平板大马车上的东西时,柴小桃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两辆大平板车上,有两头猪、两只羊、一群大公鸡、一篓鱼、一篓河虾…… 柴小桃莫名其妙的看着何十五。 何十五调侃道:“这可是我和萍儿商量一宿的结果,给你家送的节礼,得竖着进、横着出,肯定能换一堆美食,大饱口福……” 看着“咩”、“哼”、“喔”乱叫的“节礼”,柴小桃一脑门的黑线。 这还不算完,何十五从车厢里又扛下来一个大麻袋,自己自来熟的先进了伙房。 柴小桃只好跟了过来,把一个空木盆放在地上,何十五把麻袋倒过来,倒出来满满一大木盆得五六十斤的肉。 何十五指着肉道:“这是大人叮嘱我送来的,自己吃就好,千万别送别人,也别对别人说。” 柴小桃狐疑的看着满满一大盆子的肉,翕动鼻子闻了闻,一股子膻气扑面袭来。 柴小桃一脸欣喜道:“牛肉?” 何十五笃定点头道:“对,大人说你爱吃,总怀念牛肉的味道。” 柴小桃:“……” 听何十五这样说,柴小桃感觉自己是一个馋嘴猴,整天研究吃的。 想到了何十五叮嘱的话,柴小桃小脸变了色道:“十五,你快拿回去吧,我可不想因为一口吃的给何楠生惹麻烦。” 何十五摆手道:“不惹麻烦。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少爷遵纪守法着呢!这牛是被马车给撞死的,送到官府备了案,销了籍,这种非病死亡的牛官府有权处置,我是花钱买来的,完全符合程序。之所以不让你明目张胆的吃,是怕有人故意使坏,传流言中伤你。” “牛,被马车撞死的?这马不是普通宝,是宝马吧?!”柴小桃无意识调侃了一句。 何十五眼中则闪过一抹尴尬。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临年关了,牛被撞死了? 再说,牛多重,马多重,马把牛撞死,胜算好像也不太大的样子。 何十五心里暗暗吐槽,自己可以说自己就是那匹“马”吗?与牛“相撞”,好巧不巧怀里揣了把匕首,好巧不巧扎进了牛脖子?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何十五向柴小桃告辞道:“秦娘子,我得告辞回家了。” 何十五要走,柴小桃却又叫住了他,踌躇半天道:“十五,你和王满是怎么认识的?我有两次看见他在你身边了。” 何十五“噗嗤”一声乐了,脸上的幸灾乐祸想挡也挡不住:“我和他不过是半路上凑巧在一间客栈打尖,互通了姓名。回临安县后,他第一次找我,是因为他大白天被打劫了;昨天找我,是找我借钱,开口就是四千多两,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厚脸皮开这个口。” 怎么可能这么多凑巧?柴小桃是完全不信的,斜睨着何十五。 何十五收了脸上夸张的表情,转移话题道:“那个,我必须得回去了,萍儿有些厌食,我怀疑她是怀有身孕了,你也知道,她性子太毛躁,我不在身边,不大放心。” 柴小桃的脸登时裂了一道缝儿,这俩人成亲才多长时间,这就怀孕了?或许是自己猜测?这要是真怀孕了,自己这个天然“带孕”体质可就更加实锤了! 不过,一切只是怀疑,过几天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趁柴小桃错愕的时候,何十五赶紧溜走了。 柴小桃领着三儿子,把何十五拿的猪羊鸡赶进了窝里,把鱼虾倒在桶里,把牛肉也先放在了地窖里,准备明天再开始做吃食。 从打进门开始,柴小桃就发现言哥儿有些闷闷不乐,一进屋便关切的问:“言哥儿,你在学院里被人欺负了?是周家的人?还是……” 言哥儿摇了摇头道:“没人欺负我,我只是、只是有些生气……诉哥儿上我们书院上学了。” 柴小桃吓了一跳道:“何山长不会把他安排和你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睡觉吧?” 言哥儿赶紧摇头,反过来安慰娘亲:“娘,你别担心,我和他不一起上课,不在一个房间,只是吃饭时偶尔能看到他。他每次见到我,一定会到我面前显摆,说先生夸他能连中三元,我没理他。” 柴小桃稍稍心安,沉吟道:“言哥儿,这样吧,过完年后咱就搬到县城新宅子去,再买几个下人,你就不用在书院吃住,不用看见秦可诉了。跟这种小人生气,实在不值当。” 言哥儿摇了摇头道:“娘,我不是在跟秦可诉生气,我是在跟何山长和先生生气,秦可诉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十成十草包一个,说他连中三元,气死我了!” 柴小桃不以为然道:“山长和先生都是有才学的人,如同当铺里的朝奉,一时被打了眼也说不定。让时间来证明吧。是玉石,总会发光;是草包,总会长出草来,藏不住的。” 言哥儿总算是稍微拧过这股劲儿来,后知后觉一件事,诧异道:“咱家买新宅子了?” 因为秦可言一直住书院,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家买房子的事儿。 语哥儿和讼哥儿抢着跟他讲新宅子的事情。 讼哥儿兴奋道:“大哥,咱家新宅子,有花园有池塘,总共五进院子。我的院子,你知道吗?有个练武场,十八般武器样样全,还有箭靶石锁木桩,啧啧啧,我要是……!” 语哥儿急急的打断讼哥儿:“大哥,你知道我的院子吗?光大小戥秤就十二个,算盘珠子是白色的光亮的珠子,一看就是好东西……” 讼哥儿又抢回语哥儿的话头儿:“我的院子,还立了一根旗桩,五层房子那么高,我到时候可以练攀爬……” 语哥儿毫不相让,抢回讼哥儿的话头儿:“我的院子,书房里有好多书,可惜我没认全上面的字,娘说都是关于做生意的,有《货殖列传》、《计然传》好多好多,我得要好好学认字了,不能老让娘读给我听……” 讼哥儿:“我的院子……” 言哥儿重咳了两声,挑眉看着两个弟弟:“你们两个,是不是,该说说我的院子了……” ------------ 第175章 王满的婚事 按照柴小桃的计划安排,在柳河村过完春节,上元节后,也就是言哥儿学堂开学前再搬到县城居住。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第二天的一件事儿,让柴小桃不得不改变主意,年前就搬家,离开柳河村这个糟心的地方。 事儿一点儿也不复杂,就是王满这混蛋,又㕛叒来了。 老人说的可真对,人要没脸,天下无敌。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听到叩门声儿后,柴小桃没有先开门,而是先顺着门缝儿往外看,见是王满,登时比吞了一只活苍蝇还恶心。 柴小桃没有开门,隔着门板没好气道:“王举人,我是一个寡妇,不方便见外男,请你以后见到我尽量避开,权当是陌路人,否则,只能按登徒子处理了。” 王满带着满腹委屈:“小桃,你莫要信了崔芙蓉的挑拨,她就是一个青楼的妓子,我好心帮她赎身,她却偏要以身相许,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一个风尘女子没想到她一路纠缠过来。都怪我过去太心慈手软了。我已经把她赶走吧,咱们两个……” 柴小桃这个气啊,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登徒子,胡说什么呢?再敢胡说败坏我名声,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王满苦苦哀求道:“小桃,你就开门吧,咱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柴小桃只从牙口缝儿里挤出一个字:“滚!” 王满却仍旧不气馁,开始画了大饼:“小桃,我考中了举人,年后就能派官, 你原谅我,派官后我们就成亲,你就是官夫人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在王满欣喜的以为柴小桃被“官夫人”三个字引诱的时候,一大桶泔水泼了王满一头一脸。 王满刚要发怒,讼哥儿手里把玩的大铁棍又不得不让他闭了嘴。 开了院门后,柴小桃才愕然发现,大门两侧还各隐着一个人,一侧是柳里正,一侧是个花枝招展的妇人。 那妇人讪然笑了笑,站直了猫着的腰:“小娘子可真是有福了,堂堂举人老爷托媒来求娶,这可是祖坟冒青烟、几世修来的福气……” 柴小桃被气乐了,幸亏刚才自己没有提起原主柴小桃与王满情份的话,要不然可真被人听了话柄、坏了名声了。 这个王满,还是无耻到了极致。 如此低三下四的求娶自己,肯定是崔芙蓉给他施压还钱了,也肯定听柳里正知道自己手里有钱,就算没钱,因为和县衙、佟 红杏的关系,也能办法弄到这笔钱,这才忙三火四找来了。 为了打动柴小桃,王满竟然是求娶,而不是纳,可见王满为了弄到钱,也是豁出去了。 柴小桃斜睨着媒婆:“既然是祖坟冒青烟、几世修来的福气,那你把你闺女嫁给他吧,哦,你不一定有闺女,那就你把自己家相公给休了,自己嫁给他吧……” 媒婆满是沟壑的脸尴尬不矣。 柴小桃似有所悟:“哦,你嫁给他他不一定乐意,毕竟他是为了钱才娶的,只要有钱,哪怕女方是头母猪他都愿意娶,大不了娶了以后卸磨杀驴呗……” 王满的脸色已经变得五彩纷呈了。 柴小桃又转向柳里正:“柳里正,人啊,吃教训得长智慧,吃一百个豆不嫌腥,这天下怕是只柳里正一人了。” 柳里正气道:“秦娘子,我是柳河村的里正,你是我柳河村的人,你、你别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柴小桃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柳里正,这句话应该是我说你的吧?你就没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王满,一定会回临安县当县丞吗?他如果派到外县,你难不成跟着外县去当里正?就算是王满当了临安县县丞,县丞的上面,还有个何楠生做县太爷呢!” 柳里正脸色终于也变了。 他是被王满三寸不烂之舌给哄来的,王满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一百两银子好处,他这才急吼吼的跟来了。 现在听柴小桃一说,好像自己是有些孟浪了,柴小桃,可是认识何大人的,那个何六儿、何十五的也经常来她家。 看着眼前的三张嘴脸,柴小桃莫名的有些心烦,对柳里正道:“里正,既然您来了,就知会您一声,您不用给我小鞋穿,我家,这几天就搬离柳河村,去县城住了。” 柳里正狐疑的看向柴家的院落,诧异道:“你家的院子不是新买、亲拾掇的吗?刚住几天就搬走?” 柴小桃漠然道:“在柳河村住着太糟心!不住了,免得成天有阿猫阿狗来乱叫唤。况且,我家言哥儿在书院读书,我这个当娘的得在他身边勤拎拎耳朵,免得像某些人一样,光长学识不长德行,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 王满气得要冲过来,柴小桃完全不惧,冷然道:“举人老爷,你现在还没做父母官呢,就开始摆起父母官的架子了?” 王满气得干瞪眼不敢动手,恨得牙直痒痒,心中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要给柴小桃一些苦头吃。 “吱呀”一声,柴小桃自院里把大门“咣当”一关,三人吃了一鼻子灰。 王满心里郁闷得不行,自己已经舍下脸来求娶寡妇了,那是对柴小桃莫大的恩赐才对,结果,她倒把自己当成玉女摆脸子了; 怕柴小桃不同意,王满甚至找了两个外人来旁听,故意提及他过去与柴小桃的私情,没想到柴小桃这个绝情的,完全不就范,害得王满反而成了笑话。 柳里正讪然告辞道:“王举人,小的家中有事,先行一步了!” 李媒婆也准备走,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小心翼翼道:“那个,举人老爷,如果、如果女方家里真的有钱,其他条件差、差点儿也、也行吧?我、我手里倒是有个现成的黄花大闺女……” 在李媒婆忐忑不安的以为王举人要发彪的时候,却听见王满有气无力道:“差在哪儿?不会痴孽呆傻、天残地缺吧?” 李媒婆赶紧摇头:“绝对没有痴孽呆傻,挺奸挺灵的,年方二十,爹娘是商贾,就是长的、长的没有秦娘子周正,但嫁妆肯定比秦娘子丰厚……” 王满沉吟半天,终于以视死如归的精神道:“那就请李媒婆安排吧,我的要求是三天就成亲,嫁妆必须万两银子以上,而且必须同意我随取随用。” 李媒婆顿时笑得牙花子直晃眼:“好哩,我马上就安排,三天后花轿一准到,王举人在家等着吧。” 王满听着别提多别扭了,搞得好像对方娶自己一样,忙叮嘱道:“还有,我绝不入赘……” 李媒婆赶紧摆手道:“举人老爷放心,姑娘除了长得差点儿火候,剩下可没有缺彩的地方,擎好吧。” ------------ 第176章 钱月兰买房子 剩下的两天时间里,柴小桃把所有的牛肉切成方丁,放在了装酒用的圆腹坛子里。 上面放上盐石,用水蒸一下,使得里面的牛肉排空空气,用软木塞封了口,再用大锅猛蒸,待蒸熟了,拿出来降温晾凉,用黄泥封了坛子口。 开坛即食真空包装的牛肉罐头就这样做好了,能放上一年都不坏。 找人杀了猪,取了肠衣,做了腊肠。 采了香菇,做了不少坛香菇辣椒酱。 吃食都做好了,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柴小桃却看着暖棚里的参苗等和圈舍里的猪羊等犯起了愁。 正愁着呢,钱月兰来了。 柴小桃赶紧把钱月兰让进了屋里 ,紧张道:“月兰,你不是在家养胎吗?咋跑到我家来了?” 钱月兰讪然一笑道:“小桃,听说你要搬到城里去住了,我娘家有个远房亲戚想搬到咱们村来,让我帮透问透问有没有房子要卖的,所以我过来问问,你家卖吗?如果卖,我就当这个中间人牵个线搭个桥。” 柴小桃哭笑不得道:“月兰,如果不出意外,你娘家的那个远房亲戚,是叫‘钱月兰’吧?” 钱月兰脸一红,羞臊道:“我婆婆就说你能听出来,不让我来问。你还真就听出来 了。就是我家想买,事先说好了,房子钱可得公正些,卖少了我不会要的。” 李家想买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个想法应该起始于李大郎成亲,本打算要住李萍的正房,但李萍成亲的时候调侃了娘亲一句她以后回不了娘家了。 李萍是说者无心,李氏却听进去了,便决定李萍的房间原封不动的给闺女留着,以备回娘家时住。 这种情况下,大孙子李大郎仍旧挤在厢房。 李氏答应开春给李大郎盖一间青石房子。 没等到开春盖房子呢,就听闻柴小桃要搬到城里了,李家人在家嘀咕着柴小桃会不会卖房子,如果卖,李家要不要直接买下来。 李家其他人只是念叨念叨,李萍却当了真了,直接跑过来问了,说是“帮亲戚透问”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委婉的问法了。 柴小桃一脸为难:“卖是得卖的。只是……唉……” 柴小桃大喘气似的不说了,急的钱月兰抓耳挠腮的。 柴小桃“噗嗤”一声乐了,不再转弯抹角:“只是我家的兔子、猪都怀孕了,暖棚里还有那么多的蘑菇啥的,都要搬走,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既费人力又费精力,正犯愁呢。” 钱月兰乐了,“闹了半天,你是担心搬家人手不够啊!放心,我家有一口算一口,全都来帮你搬家,盆子、水桶、被子、褥子全都来帮你装盖暖蘑菇、商陆啥的,省的冻着了……” 柴小桃故意黑了脸:“月兰,我觉得你是在撵我走……盼着我土豆搬家滚球子,我一直以为咋俩关系好,原来都是假的……” 钱月兰:“……” 钱月兰傻眼了,自己明明是热心肠,怎么变成撵人了? 钱月兰急切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柴小桃已经憋不住要笑了,钱月兰这才知道柴小桃在打趣她,上手就拍了小桃手背一下,气恼道:“你这婆娘,净吓唬人!” 知道柴小桃同意把房子卖给李家,钱月兰开门见山道:“小桃,我就以实为实了,你告诉我这房子多少钱,我回家凑凑钱。说好了,不能特意给我家便宜了,要不然我就真没脸见你了。” 柴小桃沉吟道:“月兰,我家宅子是从王家手里买的,花了三十两,你是知道的;我家通过来的院子、老房子、后砌 的砖墙、盖的圈舍等等,我再加上五两银子,总共三十五两,行吧?” 柴小桃,相当于两家并一家,三十五两,虽然听着吓人,其中并不贵。 钱月兰点了点头,“好,我回家同我婆婆商量商量,你先别答应别人。” 钱月兰跑回家去了。 跟家里人说了三十五两银子,李大房和李二房两房人,是有些失望的,他们以为凭两家人的关系,怎么着也得再便宜个七八两,二十六七两就能拿下来。 毕竟,柴小桃这么有钱了,现在听了价格,感觉比外人并没便宜多少。 李父和李氏对了个眼色,李父点头了。 李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大郎成亲前,我本来答应给大郎起一间半的青石房子,现在秦娘子的房子要卖,四间半的大房子大院落,圈舍一应俱全,我和你爹商量了,我和你爹百年以后你们也得分家,不如这次就分出一房去。你们哥三个商量商量,无论谁出去,我都给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买普通土胚房子还可以有结余,买秦家的房子可就是负债了,与其那样,还不如和父母一起挤着混日子呢。 李大放和李二放再次对望了眼,又同时选择了缄默。 钱月兰想了想,咬咬牙道:“娘,三十五两听着挺多,但算算人家小桃院里的东西,最起码比卖别人便宜了五两银子,咱不能不知足。” 李大放迟疑了下开口道:“没说秦娘子卖贵了,只是,咱家只大郎成亲了,用不着这么大房子吧,如果在咱家后院接一间半青石房子,五两银子应该差不多。一下子三十五两,太压人了,得拉多少时间饥荒啊!” 如果欠那么多钱,李大放感觉自己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钱月兰摇了摇头道:“大哥,大郎成亲了,还有二郎、三郎呢?大郎如果有了孩子住哪儿?不能只看眼前啊。如果大哥二哥不愿意分出去,我们三房分出去。” 李氏吓了一跳,劝解道:“三放媳妇,你没有儿子,怎么独门立户?不行就按原来说好的,给大郎盖一间半,以后不够住了再说。” 钱月兰果断摇头道:“娘,让我出去吧,我和三放都商议好了,如果这胎还是丫头,以后就招女婿入赘,我们二房不会断了的香火的……” 李氏见钱月兰心意已决,沉吟道:“可是,这银子……” 钱月兰道:“娘,如果分家,除了银子,还有地吧?能不能折成银子给我们三房?” 李氏大惊:“你连地都不种了?以后吃啥喝啥?” 钱月兰微笑道:“娘,你忘了,小桃院里不是有暖棚和圈舍吗?以后她种啥我跟着种啥,肯定能供上我们娘四个四张嘴,况且,三放不是还有蚌场的活计吗?” 李氏摇了摇头,这个三儿媳妇,再加闺女李萍,越跟秦娘子呆久了,越是胆子大,儿大不由娘啊! ------------ 第177章 当家的 买下柴小桃的房子,绝对是钱月兰这一生做得最为疯狂的事情,想想她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不仅投入了李氏给的二十两银子分家钱,把本来分给三房的两亩地也让李氏折成了十两银子,缺的五两银子,跑回娘家借的。 一切就绪,这才忐忑不安的来到蚌场,告诉李三放三房分出去单过的事儿。 李三放一听,登时吓了一大跳,“你这婆娘,心咋那么大呢?背着我做了这么大的决定?我啥时候同意分家单过了?” 谁也没想到钱月兰会撒这个弥天大谎。 包括李氏在内的李家所有人,谁也没想到李三放不知道分家或买房的事儿,想当然把钱月兰的决定,当成了三房的决定。 到现在,木己成舟了。 钱月兰眼圈有些发红,“当家的,我知道你想骂我不知足、自私。与别人家比,婆母娘不搓磨儿媳妇,妯娌之间虽然有小磕小碰,但没有大打出手 。但我总觉得,这样拧巴着在一起过日子并不是最好的。” 李三放狐疑的看向娘子。 钱月兰叹了口气道:“当家的,你记不记得,去年农忙下地的时候,娘让大郎、二郎也跟着下地。大嫂嘀咕了句还是生女娃好、不用下地干重活?我当时就抻心了,大嫂这是嫌弃她家出劳力多,咱家出劳力少了。” “如果我这一胎生下的还是丫头,以后不能再生了,大嫂这种三七嘎啦话以后只多不少。到老了咱俩爬不了走不动了,更得遭人白眼儿。就算大郎、二郎是好样的,不苛待咱俩,但咱自己也觉得寄人篱下抬不起头。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单过痛快,说不定还能招个上门女婿……” 李三放眼圈有些发红,这就是现实,没生下儿子,就是被人看不起的绝户,干啥都不硬气似的。 钱月兰语气哽咽:“当家的,你骂我吧,我就是自私自利的坏女人。我想像娇惯儿子一样娇惯女儿,不想让春华七八岁就早起干活;我想你挣的蚌场银子不充公,给女儿们买糖吃买花戴;我想我女儿的聘礼转回去给女儿做嫁妆,不是留下来给侄子们娶媳妇……” 李三放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了。 家庭就是一颗大树,保证不了每根枝叶都茂盛。 就算李母和李父比别人家的父母好一些,但潜移默化的思想,还是女娃是外姓人,男娃是传宗接代的。 所以,同样七八岁的孩子,男娃可以上树掏鸟、下河摸鱼; 而春华却要早起干活,烧火、淘米、挖野菜、洗衣裳,要干很多家务活了。 如果偶尔偷回懒,虽然不会挨打受骂,但会有人碎碎念,女娃奸懒馋滑,将来找不着好婆家,收不着聘礼。 而这些聘礼,理所当然的留下来给男娃们娶媳妇用。 让李三放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有一次帮人家盖房子上梁,主家图喜气,买了不少糖,分给了他一小把。 李三放回到家,习惯性的把糖交给娘亲给孩子们分。 李氏按惯例,先给幺孙,再依次自小往上给男娃分,等糖发没了,春华和夏华竟然谁也没捞着。 亲爹拿回家糖,亲生女儿没捞着,可想而知,当时的那个心情。 那一次,钱月兰好心疼,好几天没跟李三放说话; 李三放的心里,比李氏更加难受。 分家出来,压力虽然大些,但好歹也能自己顶门立户了。 李三放叹了口气道:“已经分了,就这么着吧,只是,咱得努力赚钱还你娘家。” 分家出来,地没了,还举债五两,压力山大啊。 钱月华终于破涕为笑了,她可是打着李三放同意的幌子对公婆提出的分家,这要是李三放不乐意,她还真就不好收场。 还好,李三放倒没那么迂腐,到最后还是同意子。 钱月兰正庆幸着呢,李三放已经瞪圆了眼珠子,对她警告道:“你口口声声叫我当家的,却不让我当家!以为你是秦娘子啊,那么大个主意?有事儿以后跟我商量再做决定,听见没有?” 钱月兰呵呵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咱家的当家的,啥事儿都你作主。” 李三放的脸这才放了晴。 钱月兰撒娇似的揽着李三放的胳膊:“当家的,秦娘子明个儿就搬走,咱后天就搬,行吗?” 李三放挺了挺胸脯,一脸傲娇道:“行,不过,得等我回去再搬,你双身板别抻着。” 钱月兰乖巧的点了点头 ,“当家的,咱分家出来了,别让娘抻心三房分心了,我想请爹娘、大房和二房到咱家一起吃个饭,算是正式起火了,行吗?” 李三放点头,“行,这样也好,咱和别人家打仗生天的分家不一样,以后得好好处呢,少不得互相帮衬。” 钱月兰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当家的,伙食嘛,我想炖个小鸡,你说里面放蘑菇还是放萝卜?鸡蛋是蒸鸡蛋糕还是炒小葱……” 刚开始李三放还认真的听着,听着听着才发现出变味儿了,娘子是故意调侃他啥事儿都当家呢。 李三放被气乐了,把媳妇抱在怀里,好一番温存,在娘子耳边道:“娘子,你跟秦娘子呆久了,心思也变大了,但你别忘了,人家秦娘子是有真本事的人,咱有时候 也得照着咱自己那盘支,可别本事没学来,脾气倒是学个十成十。” 钱月兰不以为然道:“相公,老话不是说了吗?与虎同眠,没有善兽。小桃这么厉害,咱学个一成就行。我都想好了,等孩子坐胎稳了,就跟着小桃做活儿,能进皂坊进皂坊,进不了皂坊就卖小桃教我做的果酱和糖果子,挣的每一份钱就给闺女花。” 李三放疼惜的揽了揽媳妇的肩膀,“先别那么累了,我在蚌场不少挣,够你们娘几个嚼口了,想挣钱,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吧。这事,我当家了。” 钱月兰沉吟了下,便点了点头道:“好,这回听你的,当家的。” ------------ 第178章 王满的新娘 第二天一早,柳河村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事是新晋举人王满娶妻,娶了县城有名的临安酒肆陈家女儿陈伶儿。 光嫁银听说就有一万两银子,嫁妆抬了七十二抬,浩浩荡荡进了柳河村。 另一件事是秦家搬家,县城半数的捕快都来了,赶着二十辆带厢的马车,二十辆平板马车。 听说是何十五叫来帮忙的。 别人家搬家,带着值钱的东西也就罢了。 秦家搬家,好家伙: 有大坛子小坛子上百个; 有大筐子小篓子上百个 ; 有大竹桶大木箱上百个,外面还裹了一层棉布; 外加猪、狗、兔、鸡…… 足足装了四十大车。 搬家的车队,蜿蜒的长度,比送亲的队伍长了两倍不止,看得村人 瞠目结舌。 马车刚要离开,钱月兰小跑着跑了过来,对柴小桃气喘嘘嘘道:“小、小桃,你圈舍里还有鸡和羊没搬走呢!” 柴小桃笑道:“你明天不是想请家人燎灶吗?这是给你留下的‘菜’。还有这个,险些忘给你留下了。” 柴小桃拿出钥匙,放在了钱月兰手心里:“以后,这个家,就是你钱月兰自己的了。” 钱月兰一怔,朦胧的意识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来 : 柴小桃卖给李家的房子,要三十五两银子,并没有便宜得太多,是不是柴小桃早就预料到这个价格会让李家另两房退避三舍? 那么,三房会单独分家出来,也在柴小桃的意料之中? 马车已经走远了,这个答案也只能以后再探问了。 钱月兰握着家门钥匙,心里暖暖的。 等钱月兰带着女儿兴奋的参观家里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圈舍里的鸡和羊,只是柴小桃给她留下的一部分; 菜窖里留下的米、面、油、蛋、腌菜一应俱全,足以钱月兰开伙支撑三四个月了。 钱月兰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原来,柴小桃比她想象的还要关切她,想的事情,比她自己想的还要细腻如发。 春花心疼的问道:“娘,你咋哭了?” 钱月兰摇了摇头:“没咋,娘就是想着你小桃姨对咱太好了,娘以后会努力还这份恩情,娘还不完的,你和夏华也要帮娘还,知道吗?” 春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钱月兰破涕为笑道:“春花,相信娘,娘以后要多赚钱,给春花买糖吃。” 给女儿买糖吃,仿佛已经成了钱月兰刻在骨头里的一种执念了。 . 村中只一条村道,秦家的搬家马车与王家送亲的马车走了个对头碰。 王满以为会因为谁给谁让路的问题而开展一场辩驳。 没想到,何十五直接叫人给王满先让了路,二人马匹交错,何十五还客气的对王满抱拳施礼道:“听说王举人与临安酒肆 陈姑娘喜结连理,恭喜恭喜!” 何十五表现得没差,可惜身边的捕快表情很是怪异,有的甚至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了。 王满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感觉胸口压抑得厉害,夹紧双腿,想催马前行。 偏偏他并不会骑马,是被人牵着走的,牵马的人很不给力,慢慢悠悠的走。 与一辆马车相错,车帘被风吹起,柴小桃的侧颜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冲进了王满的眼帘。 此时的她,已经不是村妇装扮,而是得体端庄的绣花细棉裙。 裙身和褙子饰以桃花绣图,头上亦戴着水粉色的桃花钗,膝上放置着一本书册,手上拈着一根镂空桃花粉色络子的书签。 明明看的是最肃然的《大齐法典》,脸上却挂着浅笑。 这哪里是村妇,分明是一个水光敛艳晴方好的贵家女子。 与大半年前那个谄媚痴缠的妇人、前几天那个横眉冷对的泼妇全都不同 ,仿佛一道美好的风景,让人忍不住驻足。 马儿走远了,王满的脸海里仍旧残余着少妇的身影,挥之不去。 . 终于走形式的走完了成亲的所有流程,送走了所有宾朋,王满终于筋疲力竭的回了洞房。 新娘子静静的坐在炕边,也许是坐不惯农村的硬炕,身子不舒服的拧动着。 王满咳了两声儿,新娘子身子一僵,不敢乱动了。 王满坐在炕边,拿起秤杆,想要挑起红盖头,在挑起红盖头的刹那,想起了捕快们嘲笑的模样,手又缩了回来。 沉吟片刻,王满终于叹了口气,闷声道:“歇下吧。” 说完,自己先躺到了炕里边,头冲着墙,不再理会新娘子了。 陈姑娘心里登时明白了,肯定是王举人听闻了什么或猜忌了什么,不想碰她了。 陈姑娘心里有气,但一想到父亲的叮咛,便压下了怒气,声如黄鹂般道:“相公,妾身为您宽衣。” 手指刚碰到王满,王满立即如炸毛般坐了起来,缩回到了炕角,沉声道:“不必,我自己可以宽衣。” 陈姑娘没有继续宽衣 ,而是淡然道:“相公,我忘了知会你一声,我爹手头最近不宽裕,我的嫁妆银子要晚一些才能到。” 后日就到崔芙蓉给的期限的日子了,钱不到,怎么还钱? 王满急道:“不是说好的,嫁过来嫁妆就到吗?怎么出迩返尔呢?你爹到底什么时候把银子筹到?” 陈姑娘不疾不徐道:“快与不快,得看我爹能不能张罗到钱了,快则几瞬,慢则可能一辈子筹不到,得看我爹心情。相公放心,我爹很疼我的,我若开口逼他,钱,明早也可能会到。” 王满怔然了,有些明白岳父大人的意思了,他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自己若是同他姑娘圆了洞房,这钱立马就到;若是没圆房,这钱可能就黄了。 王满气得手直抖,良久,默默下了炕,将烛火吹熄了,将幔帐落下,将偶尔透过来的月光也遮在了门帐外。 幔帐刚刚落下,王满感觉自己就被陈姑娘用力扯进了被窝里。 王满本能的想要挣扎,手指突然碰到了光滑如缎的肌肤上,脑袋里突然炸裂了一样。 王满不敢相信的手往上滑,不由得心旌荡漾,不可自抑。 摸到了新娘子的脸,也如剥了的蛋壳一样光洁如新,不胖,也不瘦,感受一下睫毛,也很长。 这样的脸,这样的腰身,绝对的美人胚子,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王满再次往下滑动,刚到腰身就被新娘子拉住了手,娇喘阵阵:“相公,妾身给您宽衣。” 这一次,王满终于没反抗,任由新娘子给他宽衣。 借着宽衣的当口,王满将幔帐拉开了一条缝隙,借着月亮看向新娘。 虽然仍旧视线不清,但觉得新娘子虽然长得没有美的倾国倾城,但也没有丑得不堪入目。 陈小姐的力气很大 ,一把把王满拉了回去幔帐又拉上了。 幔帐内,顿时一片黑暗之中。 王满想要揽过新娘子的腰身,被新娘子一掌拍落,反客为主,把新郎当做的美餐,赴了她的饕餮盛宴。 这,注定是一个平凡的夜 ,这,又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 ------------ 第179章 成了邻居? 早晨,王满睡得迷迷登登,本能的用手探了探身侧,一探探了个空。 睁开眼睛,发现新娘子陈伶儿已经穿戴整齐,就那样静静的坐在炕前,眼色温婉的看着他,仿佛眼睛里长出花儿一样。 王满冲着陈伶儿笑了笑。 陈伶儿长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王满已经心满意足了。 从大家异样的眼色里,他以为自己临时着急娶的新娘子,是个长相极度难看的女人,甚至可能是个石女。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把期望值拉到最低的时候,反而会有意外的收获。 陈伶儿长得不算好看,但还算过得去,最起码没让人看着把前一夜饭菜吐出来。 而且, 还很、还很热情……昨夜,他都招架不住了,先睡过去的…… 王满坐了起来,陈伶儿递过一碗温水道:“相公 ,这是温盐水,你先漱口,免得嘴里苦。” 王满接过去漱了口,陈伶儿立马拿过空碗接着,温柔得不像话。 待王满濑完口穿戴好,陈伶儿小心翼翼对王满道:“相公,咱回城吧,我爹给咱准备了新宅子,买了下人,顺便再去给你取银子。” 王满点了点头,心里颇为满意陈伶儿的表现,觉得如果一直这样,自己未来的日子也不算太糟糕。 把新娘子娶进王家,是王满维持的最后的尊严,这样看起来他不那么像倒插门。 现在,已经礼成了,陈家给的面子也足了,可以进城,享受陈家给他带来的红利了。 两口子敬完了公婆茶,连早饭都没吃,便做着马车回临安县城了。 到了新宅子前,等待下人开门的间隙,竟然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驰过。 是柴小桃的马车! 王满大吃一惊,眼睛随着马车移动而移动。 直到看见马车驶向前方几十丈外,拐进了一座宅院。 王满立即意识到了,柴小桃的新宅子,与陈家给他准备的新宅子,虽然不是邻居,中间隔着两户宅院,却并不远,大门同开在一条街上! 其实,仔细想想就不奇怪了,特以类聚,人以群分。 陈家是临安县的富商,佟红杏也是临安县的富商,柴小桃的宅子又是佟红杏帮买的,选在一条街路上,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柴小桃昨天搬到新宅子以后,将自己院子的厢房直接改成了暖房,继续种植人参蘑菇。 那株金丝楠木则装在了偌大的瓷盆里,养在了自己卧房里。 猪鸡兔则先圈在了一进院子的马舍里。 怕猪踩兔、鸡乱飞,柴小桃决定改成笼养,这样就可以干净卫生多了。 说到做到,一大早,柴小桃就匆匆去了铁匠铺,告诉铁匠铺打造适合养蛋鸡和兔子的笼子,合理利用空间,方便喂食和取蛋。 下午,刘嘉怡又陪着柴小桃去了牙行,想买几个下人。 刘嘉怡帮她出主意: 车夫得买一个; 应门的小厮得买一个; 做饭的厨娘得买一个; 端茶倒水的丫鬟得买一个; 照顾花园的园丁得买一个; 巡逻保安的家丁得买四个; 账房得买一个; 当家主母身边得配一个婆子; 每个院子得配两个洒扫丫鬟,五进院子就是十个; …… 听刘嘉怡一顿碎碎念,越说需要买的下人越多,三十个都要打不住了,柴小桃的头都大了。 柴小桃忙制止刘嘉怡道:“嘉怡,你可别说了,再接着说下去,牙行里的人都不够我买回去的。咱是小门小户人家,做饭、收拾屋子、喂猪、喂鸡等等我一个人就行……我只想买个应门的小厮……” 刘嘉怡果断摇头道:“那可不行,你怎么说也算是桃源记的二东家,凡事亲力亲为哪成?你不会是担心钱吧?给你透个底,只过年这几天卖香皂的分红,就够你雇一辈子下人的。听我的,这些下人,哪个也不能减少、也减不了。” 柴小桃沉吟道:“讼哥儿打架厉害,负责保安的家丁不用买了;” 刘嘉怡:“……” 柴小桃:“我和语哥儿都会算账,负责管账的先生不用买了;” 刘嘉怡:“……” 柴小桃:“别人做的饭我吃不惯,厨娘不用买了;别人种的花草我信不过,园丁不用买了;我独来独往惯了,婆子不用买了……” 经过柴小桃好一阵删减,刘嘉怡又一顿博弈,最后达成一致,至少买六个下人,一个应门小厮,一个语哥儿身边小厮,一个马车车夫,一个厨娘,一个洒扫婆子,一个丫鬟, 这已经是刘嘉怡认为的低配了。 刘嘉怡和牙婆子相熟,说出了自己要买的下人的诉求,牙婆子很快带上来两家、七口人。 牙婆子对刘嘉怡道:“刘掌柜,我帮你筛选了两户人品相对不错的人家,一户是一家五口,” 牙婆子指着一家五口,“这是爹娘带着仨孩子,母亲厨艺好,可以当厨娘;父亲种一辈子,当车夫没问题。两个大儿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二,可以当小厮;唯一不足的是五岁的小儿子身体不大好。” 一家五口,当爹的名叫王大山,三十出头,一脸忠厚憨直;当娘的王刘氏,眉目也很厚诚,只是面色有些凄苦;大儿子王栓柱,二儿子王权柱都挺少年老成的模样; 王刘氏身后窝着一个小男娃,只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除了脸色惨白暂时还没看出什么病症来。 王刘氏看出柴小桃心中的疑问,主动把身后的刘根柱拉了出来道:“根柱,见过女主子。” 小男娃“哦”了一声,从妇人身后走了出来。 柴小桃终于看清小男娃的全貌了----确实有病症,小小的身子,却顶着一个大圆肚子。 柴小桃错愕了。 王刘氏苦涩道:“主家,求您把我们买回去吧。您放心,留柱不哭也不闹,也不用主家帮求医问药,只求赏口饭吃,让我们看着他离开转世。” 柴小桃心里跟着一酸,这小男娃五岁,和语哥儿同龄,仿佛感同身受一样的难受。 牙婆子叹了口气,低声对柴小桃道:“若是赶上别的父母,这孩子早就不知扔哪个滥死岗子等死了。这一家四口就是不放弃,一个江湖骗子说有药方子卖,一家四口一狠心自卖自身,只为了给儿子换昂贵药方,结果还是没见好。” 柴小桃并不想圣母,但还是被这一家子不离不弃的亲情给感动到了,莫名的心软了。 不过是多副筷子的事儿,让这个孩子最后过段安稳的日子,也算是自己做的一件功德事吧。 ------------ 第180章 陈令儿的底细 柴小桃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买下这一家五口了。 牙婆子轻舒了口气,也许是因为她同情这一家五口; 也有可能是庆幸她终于把这一家累赘出手了。 牙婆子又接着介绍剩下的母女二人:“这二位是母女两个,从省城发卖过来的罪臣家仆,见过世面,懂得规矩,关键是做得一手好女红,若是买到家里去,家里的针线活就不必麻烦布庄了。” 这倒是挺吸引人的一技之长。 让柴小桃打定主意想买下英娘和英子这母女两个的重要的原因,是这娘两个身上穿的虽然是粗麻布衣却异常干净,连指甲缝儿里都一尘不染。 更重要的是,娘两个只是干净,没有刻意梳了流行的发髻或用炭条描眉打扮等。 表情也清清淡淡的,没有谄媚等情绪。 柴小桃刚要把这娘两个也一并定下来,牙行外又来了客人,直接闯进了牙行大堂。 这是一个少妇,手里拿着马鞭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太师椅上,皱着眉头对牙婆子道:“李牙婆,” 李牙婆见了女子,立马点头呵腰道:“陈小姐,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 陈伶儿不乐意道:“从今天开始,不许再叫我陈小姐,要叫我王夫人。” 李牙婆一怔,恭喜道:“恭喜陈小姐,贺喜陈……瞧我这张嘴,真是该打……” 牙婆子真的打了自己一嘴巴,忙不迭道:“恭喜王夫人!贺喜王夫人。不知哪家的王公子慧眼识珠娶到陈姑娘,真是王家祖坟冒青烟的荣耀啊!” 陈伶儿俱与荣焉道:“是今年的新科举人王满,年后就派官了。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嫁了举人的,只能随夫君到就任地,当官夫人了!” 牙婆子心中不以为然,表面则极尽谄媚道:“您一看就天庭饱满,天生的官夫人相!” 陈伶儿很是高兴,也不拿水杯,直接拿起茶壶,如牛饮水似的“吨吨吨吨”全都喝了进去。 牙婆子示意刘嘉怡和柴小桃带着人先离开,哪成想,陈伶儿立马叫住了几人:“本夫人懒得挑,这几个挑完的人先让我看看,如果合适,我就留下了。” 柴小桃的火气登时就上来了,挺身要上前,被刘嘉怡扯住了袖口,摇了摇头。 牙婆子将两人挡在身后,老实听话的让挑好的这两户人家、七口人并排站在陈伶儿面前。 听牙婆子介绍完情况,陈伶儿看了眼根柱的大圆肚子,不屑道:“这种小棺材瓤子也有人买?不要不要,换。” 看了一眼英子母女二人,见英子长相虽然一般,但皮肤白晰粉嫩,跟她这个主子一同出现,衬得她像个黑炭头一样。 陈伶儿又不乐意了,“一脸的狐狸精像,换换换!” 不用柴小桃争取,两家人全被淘汰了。 牙婆子赶紧打蛇随棍上,建议道:“王夫人,你稍候片刻,老奴给您找批新的上等的下人来,您好好挑挑。” 牙婆子趁机把刘嘉怡和柴小桃等人送了出来。 双方立马交割了银子和契书。 柴小桃狐疑道:“牙婆,你为何这么怕这个王夫人? 从刚才室内的对话,柴小桃已经猜出这个“王夫人”,就是王满新娶的夫人“陈伶儿”,不是说是个酒肆商贾的女儿吗? 可是,看刚才的作派,却怎么也不像商贾之女,倒像是恶霸之女,痞里痞气的。 牙婆子压低了声音道:“您在外面可别乱问这些话,小心祸从口出。咱今个,哪说哪了。外面传言,陈家酒肆陈东家的亲弟弟陈三棒在山上当匪首,陈小姐是陈三棒的女儿。平日作派也很强势,没人敢惹,所以到了二十岁还没嫁出去。没想到最后钓了个举人老爷 !不用问,肯定被骗了!被祸害了!可惜了!” 柴小桃不由一声冷叱,这两人,说一定是谁祸害谁,谁又骗了谁呢! 牙婆子赶紧去给陈伶儿挑下人去了。 柴小桃狐疑问刘嘉怡:“牙婆子的话可信吗?陈伶 儿还有这背景?” 刘嘉怡一脸忧色的点头:“确实有这个传言,只是平日不会有交集,所以没跟你说过。谁也没想到,这个母夜叉成了王满的娘子,这种女痞子,惯会使阴的,咱还是小心为上。” . 回到家,柴小桃专心研究新宅子缺的东西和物件。 鸡笼子和兔笼子等打造完了,尤其是鸡笼子,很是巧妙,前边有喂食喂水的槽,笼子有些小斜坡,下了蛋滚到了笼子下边,守在一边捡就可以了。 下面是接粪的格子,发酵后又养殖蚯蚓,蚯蚓再可以喂鸡、喂鱼……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五,腊肠、香菇酱、肉罐头做好了,又配了腌制的菜色,柴小桃挨家拜新年。 柴小桃先易后难,关系较近的先拜了年,把柴家留到了最后。 腊月二十七,一家四口坐上了马车,赶到了柴家。 王大山和王栓柱抱着礼物下了马车,因为是生面孔,看得柴家父子一愣一愣的,用眼色狐疑的看着后进门的柴家母子四人。 柴小桃解释道:“这是我家的车夫和小厮,父子俩。” 柴父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进去,回头对大儿子柴松道:“快去把你娘叫回来,都年关了,还可哪乱串、保媒拉纤的,也没看着她保成过几对。” 柴松答应了一声,让大儿子柴立达满屯子喊人去了。 不一会儿,柴刘氏就回来了,边进屋边碎碎念道:“不就有个闺女吗?装个啥!都十七了还在家里搂着,早晚得搂成老姑婆!矫情!” 柴刘氏进了屋,见到柴小桃和三个孩子回来了,坏心情立马烟消云散了,眉开眼笑道:“小桃,你,你回来了?我昨儿还和你爹商量着去柳河村看你呢!” 柴小桃淡然点头道:“不用去了,我家现在不住柳河村,搬到了城里。” 柴刘氏怔然:“搬、搬到城里了?咋、咋没给我和你爹捎个信儿呢?好帮你搬个家啊!”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有人帮搬家,就不劳烦您二老了。” 柴父和柴母都不知道回什么话了,虽然柴小桃带着孩子来串门了,但那种疏离感,如同夹在彼此之间的一座山一样,很难越过去。 ------------ 第181章 震慑王家 柴家屋里。 一屋子人好不尴尬,只偶尔有言哥儿和语哥儿与柴家人聊聊天,以缓解尴尬。 讼哥儿和柴小桃一样,一言不发,只抱着两根短棍,如同保镖似的站在柴小桃身后。 良久,柴刘氏有些讪然道:“我、我去准备午饭。” 柴刘氏带着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去做饭了。 柴小桃在屋里也呆着无趣,对柴父道:“爹,我去帮娘做饭。” 柴小桃自然没那么勤快帮忙做饭,不过是出屋透透气的借口罢了。 出了屋子,深吸了口冷空气,感觉压抑渐散,神清气爽了不少。 隔壁院门一开,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妇人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一盆洗菜水。 妇人错愕的看向柴家院里的柴小桃,又看了看自家院里的墙角方向,登时火冒三丈,冲到黄泥巴墙边,把手里的一盆水,猝不及防的泼向柴小桃。 幸亏讼哥儿反应快,把柴小桃往前一推,“哗”的一声,一盆水全都洒在了秦可讼身上。 柴小桃赶紧上前,幸亏只是洗菜的温水,并没有烫到,只是里面掺了白菜碎叶子,挂在讼哥儿身上很是难看。 柴小桃气得叱责道:“你丫的有病啊?往我家泼什么水?” 妇人岔着腰道:“我在我家院里,愿意怎么泼就怎么泼,要你管?” 妇人不理会柴小桃,冲着自家墙角方向怒吼道:“还不出来,丢人现眼个东西!” 墙角处,一个男人畏畏缩缩的探出头来,脸色惨白,眼色闪烁不定,想看、却又不敢正眼瞧柴小桃。 柴小桃明白了,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原主柴小桃曾经的青梅竹马----少年猎户----王丰。 看样子,应该是王丰知道自己回娘家了,所以情不自禁的藏在墙后偷看她。 土墙很矮,不及人腰部,也难为他一个大男人窝在那里半天了。 柴小桃回头对讼哥儿耳语了一番。 讼哥儿又交待给了王大山和王栓柱父子。 父子俩人个立马打马离开,不一会儿就返回了,从车上搬下来十个圆肚酒坛子,放在了柴小桃和讼哥儿脚前。 屋里有些家人也全都出来了,完全云里雾里不明白咋回事, 不过有件事一眼就瞧出来了,那就是:柴小桃和王丰的新媳妇打起来了。 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讼哥儿已经弯腰、低头,拿起一个酒坛子,轮圆了胳膊,将坛子抡过墙头,“咣”的一声砸在了王家的窗户上,酒坛子碎裂,酒香四溢。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王丰的新媳妇王葛氏只能离房子远远的,气得怒吼道:“你们要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柴小桃不紧不慢答道:“我在我家院子里扔的酒坛子,要你管!” 妇人气恼道:“不怕费钱你就扔!我看你能扔多少钱听多少响!” 柴小桃呵呵冷笑,直到十个酒坛子扔完了,在王葛氏以为结束的时候,柴小桃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了火石,“扑”的点起了火。 王葛氏终于怕了,慌了,急道:“你别扔,别扔,别把我家房子烧没了!快把火石扔了,快点儿!” 一听要点房子了,一直窝在屋里不肯出头的王父王母终于跑了出来,王母对柴小桃急道:“小桃,当年不同意你和丰儿在一起,是我的错。现在丰儿也成亲了,你就别介怀过去的事儿,行吗?算婶子求你了!” 柴小桃气道:“你们老王家脑子都有病吧?我不过是回娘家送个节礼,被你们臆想这么一大堆狗血剧情来!王丰在你们眼里是宝,在我柴小桃眼里,就是路边的一泡臭狗屎,闻着都嫌臭!” 柴小桃转向王葛氏,不屑的撇了撇嘴:“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愿意当屎壳郎,围着臭狗屎转……” 王葛氏气得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自己嫁的男人,心心念念想着别的女人,她还只是嫁过来两个月不到,下半辈子该怎么熬啊? 王葛氏想辩驳两句,王母已经不乐意了,怒嗔道:“本来相安无事,就你这个搅屎棍乱搅和,这回遭罪了吧,还不快打水把酒给冲没了,你想房子被烧落架啊……” 王葛氏赶紧打水冲酒,免得柴小桃发疯真的一把火把王家给烧了。 而被砸破的窗户和门,只能慢慢修补了。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为了砸王家报仇,竟然买了十大坛子酒, 这些酒,最少也得花一两银子!这个柴小桃,这么有钱的吗?一两银子就为了听十个响? 回到屋里,柴家所有男人、女人都一脸敬佩的看着柴小桃。 尤其是大嫂和二嫂,更是满眼冒着星星似的看着柴小桃。 二嫂更是感叹道:“小桃,你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把王葛氏给镇住了。你可不知道,别看这个女人嫁给王丰刚两个来月,那可是打遍咱村没对手啊!就因为王丰喜欢过你,成天三七嘎啦话贬损我和大嫂,憋气这么久,终于一下子解了!” 大嫂接茬儿道:“可不咋的,以后再骂仗,咱就骂她是推粪球的屎壳郎,肯定怼得她没脾气!” 柴松让柴立达给讼哥儿找身衣裳换,柴小桃摆手拒绝,让讼哥儿自己去马车上换。 马车上,何楠生叫人给一家四口各备了一套衣裳。 很快,一身飒爽骑装的俏郎君秦可讼出现在了面前,很是抢人眼。 柴父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刚进院时就是这个样子。 柴小桃可不愿意转弯抹角的瞎猜测,开门见山道:“爹,你想说啥,直接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柴父咬了咬下唇,终于低声道:“小桃, 你家里买两个男仆,这个、这个……” 柴父想说的话应该是“寡妇门前事非多”,怕她只买男仆,别人扯闲话,说她不堪寂寞找男人…… 柴小桃挑了挑眉毛,“爹你多虑了,我家不止买了他们两个,一共买了七个下人,王大山是一家五口,他有娘子、有三个儿子;还有一对母女,应该不会有人传闲话了吗?” 柴父惊得张大了嘴,半天都没合上:“小、小桃,你、你干啥变得那么有钱,买那么多下人?还搬到城里去住了?” 柴小桃没有详细说,只是淡然答道:“我卖了一个方子,手里剩了些余钱,并不是爹想象的那样,被男人养了外室,或者跟男人私奔。” 柴父脸色一红,说实话,他的脑海里想着这种可能,可是又不好明晃晃的问出来,没想到女儿一点就透。 柴小桃鬼使神差的问道:“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有合适的男人,你会同意我改嫁吗?” 柴父笃定点头道:“我肯定是赞成的,但前提条件是,咱不能再犯糊涂了,得擦亮眼睛好好瞅瞅,明媒正娶过婚书,人也得朴实可靠。” ------------ 第182章 王丰其人 柴小桃想起了王丰父母刚才在院里说的那句“当年不同意你和王丰”的话,狐疑的问柴刘氏道:“娘,当年我和王丰在一起,王家父女是不同意的?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柴刘氏叹了口气道:“别看王婆子老实巴交的,我告诉你,她就是个蔫坏的种儿,她表面上说乐意,背地里却里挑外撅,四处讲究你是个搅家不贤的,眼看着你一年比一年年纪大了,就是拖着不张罗你和王丰的亲事。我找王丰唠过,他两面光,不扛硬,但凡他爷们一点儿,也就没秦沐什么事儿了。” 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段插曲呢。 这些事,原主柴小桃应该也不知道,一直以为是柴父柴母棒打她和王丰这对鸳鸯了呢。 吃完饭,柴小桃告辞离开,临上车前,趁柴父和两个哥哥没注意的时候,把柴刘氏上次给柴小桃留下的荷包塞在了她手里,低声道:“娘,我不缺银子,你自己留着吧。” 柴刘氏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瑟缩的看着柴小桃,想把银子塞回来,又生怕柴小桃再拒绝的模样。 柴小桃嘴角上扬道:“收起来吧,里面的糖已经被三个孩子吃了。记住了,下次若是再买糖,别往茅房里塞,也就讼哥儿和语哥儿心不脏,没嫌味道怪。我不缺银子,你还是把你的私房银子收起来了,被我爹看到了,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柴刘氏一怔,完全没想到柴小桃会跟她开玩笑,心里终于释然了一些,看来,女儿真的不恨她了。 柴小桃母子四人上了马车走了。 马车走出村子不久,从林子里突然窜出一人来,拦住了马车,若不是娘四个互相支撑着,恐怕就要撞上车壁了。 王大山拉住了马车,不悦道:“你这厮,怎么半路拦车?我家夫人是不会与你说话的!” 车外响起了王丰卑微的声音:“秦、秦娘子,我、我只跟你说一句话,一句话就走。” 柴小桃不悦的挑起车帘,“王猎户,你我好像没有什么话可说,请你让开,马是牲畜,它可听不懂人话,小心磕着、碰到你。” 柴小桃口口声声说的是马,可又让人听着在骂王丰听不懂人话。 王丰咬了咬牙,半天才挤出一句道:“我、我是来替葛氏道歉的,她就是个疯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柴小桃都被气乐了,“王丰,但凡你坦荡一点儿,她也不会发疯。” 一想起王丰在墙后偷窥自己、现在又在路上拦下自己的行径,柴小桃觉得原主瞎了眼,看上的,不是王丰、就是王满这些个没品的男人。 柴小桃刚要令王大山打马离开,王丰又急切辩解道:“我、我娶葛氏,是、是因为葛氏听信了道士算卦,说在河边梳头看见的男人,就是她今生的有缘人。恰好我撵兔子到了河边,她便认准了我,一定要嫁给我,我、我是被迫的。” 道士?算卦?梳头?兔子?有缘人?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柴小桃嫣然一笑:“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的‘有缘人’,后半辈子,好好珍惜吧!恭喜。” 这次不用柴小桃吩咐,王大山已经把马车往旁边草丛赶,绕过了王丰,飞驰而去。 . 眨眼到了春节,何六儿硬赖着要去何十五家里过春节,何十五不乐意,后来,两个人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何十五带着李萍、何六儿,一共三个人,来到秦家过春节 。 这个折中的办法-----好不公平的样子。 两个人的到来,最开心的要数讼哥儿了,每天一睁眼,就磨着两个人陪他去练武场,什么时候打得筋疲力竭了才叫罢休。 不知道是年纪大累着了,还是怕讼哥儿怕的,到最后,讼哥儿竟然毫不费力就能打败何六儿和何十五了。 讼哥儿忙着练功,言哥儿却忙着会同窗。 要么是他去同窗家,要么是同窗来秦家。 串了几次门后,便经常呆在秦家了,因为秦家的书房,书册是最全也是最稀有的。 几个同窗阅读和探讨藏书内容,畅所欲言,有时候英雄所见略同,有时候也会争得面红耳赤。 柴小桃的一颗老母心哦,看得却异常高兴,这样的言哥儿,可比刚开始母子见面的时候阳光多了,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嘛,哪有那么阴谋阳谋的。 眼看着还有两天就是上元节了,柴小桃突然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何楠生说,上元节前一定回来。 他会安全回来吧。 柴小桃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便披着衣裳出来想走一走。 走着走着,想起了花园里的暖棚,便又去看暖棚里的人参长得怎么样了。 暖棚里的蘑菇、人参等已经恢复过来了 ,长得郁郁葱葱,很是喜人。 从暖棚里出来,借着月光往回走,突然旁边的河塘里“哗啦”一声响,吓得柴小桃忙缩在了假山之后。 一道黑色的影子向岸边走来,越走越大,吓得柴小桃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突然开始后悔没有听刘嘉怡的话,买四个家丁晚上巡逻。 那道黑影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打开手里的一只篓子,从里面抓出一只什么东西。 柴小桃好奇心起,走近了两步,借着月光看,好像是一只青蛙。 黑影将青蛙扔回了池塘,再翻篓子里,再次拿出一只青蛙,仔细看了看,仍旧扔在池塘里。 篓子里的青蛙越来越少了,黑影显然越来越烦燥了。 终于,最后一只青蛙被抓了出来,黑影的眼睛几乎贴在了青蛙身上,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哽咽起来。 这个,怕不是个食蛙水怪吧? 柴小桃将头上的桃花钗子摘下来握在手里,如同握着一把匕首,蹑手蹑脚向哽咽中的黑影身后走过来。 在柴小桃的钗子就要扎向黑影的后背时,黑影也似乎觉察到了身后异样,转回头来。 两个人几乎同时“唉呀”一声。 柴小桃错愕道:“叔儿,是你?” 王大山一屁股坐在水坑里,手里的青蛙跳回到池塘里,王大山慌忙又跳到池塘里去追。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青蛙不知道跑到哪个方向去了。 王大山顿时好一阵沮丧。 柴小桃狐疑道:“叔儿,你深更半夜抓青蛙做什么?不会、不会为了吃它们吧?” 在小桃心里,青蛙毕竟是益虫,单纯的为了吃它们而吃它们,心理还是有些抵触的。 王大山摇了摇头:“主子,是、是小的不对,应该向主子禀告的,但小的、小的实在是怕主子不同意,所以天天晚上偷偷来池塘,郎中说,蟾衣可以缓解根柱的腹水……” 柴小桃终于明白了,为何刚刚王大山会一只青蛙一只青蛙的看,他是在挑蟾蜍,好不容易最后一只是,却被柴小桃给吓跑了。 柴小桃沉吟道:“这样,明天我带根柱去找褚郎中看看,或许有别的办法,如果蟾衣真的有用,我准许你在池塘里捞蟾蜍,不必等到晚上。” 王大山“扑通”一声跪倒,偌大个汉子,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谢谢、谢谢主子……” ------------ 第183章 母凭子贵? 次日,柴小桃说到做到,带着王大山和根柱儿来到了褚氏医馆 ,请褚郎中给根柱号脉。 褚郎中给根柱儿号完了脉,柴小桃让王大山先带着小根柱上车上去等着自己,她留下来询问病情。 待父子二人出去了,柴小桃这才发问道:“褚郎中,这孩子的病,严重吗?” 褚郎中未置可否,先唉声叹气的。 柴小桃忧心忡忡道:“很难吗?” 褚郎中点头道:“ 不难。” 柴小桃一脸欣喜:“真的?” 褚郎中翻了一记白眼儿道:“有药材的话,不难;没药材的话,难比登天。” 柴小桃追问道:“什么药材?上次孩子他爹己经找郎中看过了,说是吃蟾衣能缓解症状,有这事吗?” 褚郎中先点头,再摇头,一字一顿道:“既对,也不对,是蟾蜍不假,但不是服用蟾衣,而是提取蟾酥。每十只蟾蜍产出的蟾酥,才够配一副药,每天要喝三副,要连服一个月,如果不好,还要继续服用一个月,两个月,肯定根除。你算算最少要用多少只蟾蜍?” 柴小桃大吃一惊,“最少岂不是得用九百只?如果连服两个月,就是近两千只?” 褚郎中很满意柴小桃的计算速度,颇为赞赏:“脑子转得挺快,算得不错。你就算是花重金把江北城所有医馆里的蟾酥买过来,都不够给他一个人治病的,而且,这种病,最忌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次不除根,下次又腹水了,反反复复,对病情很不利。” 柴小桃沉吟道:“明天,我就派王大山四处搜集蟾蜍,先圈养在家里,等攒够一个月药量时,再给孩子启动治疗,免得中途断了药前功尽弃。这孩子,近期,没有、没有问题吧?” 褚郎中明白柴小桃的意思,这孩子,能不能等不到蟾酥制出来。 褚郎中沉吟半天,眼前一亮:“我记得你家养地龙来着?挑最大的地龙烘成干,碾成粉,泡水喝,可以减少腹部胀痛感。” 柴小桃出了褚氏医馆,外面站着王大山,眼色殷切的看着柴小桃,想问,又不敢问。 柴小桃微微一笑道:“褚郎中说,蟾蜍确实有用,不过,不是吃蟾衣,而是制蟾酥,蟾酥比蟾衣效果好。要至少连服一个月, 如果隔三差五的服,只会让腹水一次比一次多。” 王大山懊恼的打了自己一耳光,他已经给根柱服用过几次蟾衣了,当时确实缓解症状了,只是没过几天,肚子又胀起来了,还比上次的大,可见,郎中说得绝对有道理。 王大山“扑通”一声再次跪倒,“主子,求求你救救救根柱吧,我给您当牛做、永不背叛……” 柴小桃沉吟道:“我既然肯带根柱出来,自然是抱着救他的目的,只是,我在与李牙婆交接时发现,你们一家五口,你们四个是自卖自身,根柱却是自由之身,身契在他亲叔叔家。你要知道,蟾酥是有一定毒性的,我可以发善心救人,但不可以让自己家卷入任何旋涡之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大山自然明白柴小桃的意思。 是药三分毒,何况是以毒著称的蟾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一不小心治死了,柴小桃极有可能摊上人命官司的。 王大山笃定道:“当初只卖我们四口,没卖根柱,是因为他生病没人要,身契便一直放在他叔家。既然主子给治病了,身契转进秦家再合适不过,也免得以后有啥罗烂。” 王大山扯着根柱让根柱也要跪下来,柴小桃可受不了这个,赶紧拦住了,“叔儿,您可千万别这样折煞我,一会儿回家,先把地龙烘焙了碾成粉冲服,可以缓解腹痛。明天开始,你下乡收购蟾蜍。只是现在蟾蜍还在冬眠,像你昨天一样潜到塘底沙子翻找蟾蜍,破坏了冬眠,实在少之又少。只能尽力抓吧,能抓多少算多少,养在暖棚里,等数目攒够了再一起制蟾酥,给根柱治病。” 王大山感动得嗓子眼儿都有些瓮声瓮气的了,答了声“是”,这才起身,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果然如柴小桃所料,碾地龙容易,转身契容易,只有收蟾蜍很艰难,王大山走了两天,转了半个临安县管辖的村子,却只收上来二十几只蟾蜍。 柴小桃却不气馁,将蟾蜍放在暖棚里,暖棚一半陆地,一半挖了小池塘,温度刚好正适中,蟾蜍不冬眠,全都醒了。 冬眠的时候动,咱们班没觉得什么,看着一地上蹦蹦跳跳的癞蛤蟆,柴小桃浑身都不好了,实在无法想象九百只癞蛤蟆凑齐了,自己会不会犯密集恐惧症。 王栓柱和王权柱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大捧子水草。 柴小桃本能的去接水草,没想到水草上有刺,把手指给刺破血了。 王栓柱紧张道:“夫人,您、您没事吧?” 柴小桃赶紧说道:“没事没事,你们多捞几丛水草放里吧,小心别扎着刺。” 两个少年听了,又赶紧回去捞水草去了。 之所以捞水草,柴小桃是想着,万一攒不够一个月提取蟾酥的蟾蜍,就在暖棚里养起来,等两个月后开春,万一这些蟾蜍排了卵长出无数蟾蜍呢? 忙完这一切,上元节也就到了。 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鹰飞走马,正是爱凑热闹的年纪,被去看灯,柴小桃却门在院里,看着天上的圆月,心里有些慌乱。 何楠生说过,上元节前要回来的。 再过几个时辰,上元节就要过去了,他是有事耽搁了,还是、还是有危险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柴小桃正愁容满布的望着天上的满月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前一阵狗吠之声。 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一道身影窜到了自己身后,急切道:“小桃救我!” 是何楠生! 说时迟那时快,八个圆球似的小奶狗扑了上来,有的挠他鞋,有的咬他袍子…… 闻着熟悉的香气,柴小桃转过身来,绽放了笑颜:“你回来了?” 何楠生可怜兮兮用脚捅着八只雪白的小奶狗:“我不过是才走了一个多月,‘熊大’竟然生孩子了?一脚就能踢死的小家伙,一个个的咋这么厉害了?长大了这还得了?‘熊大’后半生,怕是要‘母凭子贵’了。” ------------ 第184章 狗宝子的爹找到了 柴小桃满是笑意的看着何楠生被八只小奶狗“围攻”的画面,嘴角上扬,眼角却泛着惊喜的泪花。 明明寻求柴小桃帮助的何楠生,不由得看得痴了,任由小奶狗对他的衣袍肆虐。 一条大黑影突然窜了过来,柴小桃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跑过来,张开双臂拦在何楠生身前,喝叱道:“‘熊大’!别咬!” “熊大”听从命令没有再扑过来,目光却极不友好的看着柴小桃身后的何楠生。 何楠生脑袋扒在柴小桃肩膀上,喃喃道:“‘熊大’咋也变得这么厉害了?以前我来它都不理我……你是怎么把它训成这样的?” 柴小桃笑道:“它这是‘为母则刚’,现在谁若敢挑衅它的孩子,它那是真下死口啊,而且,专爱咬屁股。” 何楠生颇为委屈:“明明是它的八个狗宝子挑衅我啊!牙没长齐呢就想咬我, 幸亏我心慈手软,要是稍微那么一展雄风就能把它们给踩死了。” 柴小桃:“……” 自己可没看见他一展雄风的样子,只看见他一个大男人被奶狗撵得团团转,还是一群小奶狗,看着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何楠生狐疑道:“‘熊大’是一身黑毛,孩子咋都是白毛呢,还有两个黑蹄白身、黑白杂毛?它们的爹,一定是只大白狗……” 柴小桃:“……” 何楠生沉吟道:“‘熊大’怀孕的时候是在柳河村,柳河村的狗我几乎都见过,有黄毛的、黄白花毛的、黑毛的,根本没有这么雪白雪白的,它们的爹会是谁呢?” 柴小桃:“……” 何楠生这是破案破习惯了?连狗的爹是谁都分析上了,我都猜了三四个月了,也没猜出来,你能猜出来才怪! 何楠生“啊呀”一声,他本来就扒在柴小桃肩膀上,这么一叫唤,吓了柴小桃一跳,就连“熊大”都冲着他“汪汪”了两声。 何楠生兴奋道:“我知道了,这些狗的爹不是狗,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山上遇到的那条雪狼王,他追着‘熊大’跑了,失踪了好长时间,为了救你,‘熊大’可受了大委屈了……” 乍一听挺离谱,但一细琢磨,好像又颇有道理,柴小桃歪过头,仔细瞅着何楠生脚下颇为“嚣张”的小白狗,越看,越像那条雪狼。 这样就说得通,为啥这些小狗子 ,完全不随了“熊大 ”憨厚的性子,打出生后开始就这么厉害。 柴小桃“噗嗤”一声乐了:“还别说,悬了一个多月的案,真叫你给破了。不过,我现在倒想看看,断案如神的何大县令,你怎么摆脱你眼前的困境?” 柴小桃本来是想看何楠生丢丑,没想到何楠生邪魅一笑,自背后双臂一张,把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大脑袋整个靠在她的肩膀上,在耳边呢喃道:“我把它们的主人给挟持了,它们还敢怎么样 ?” 何楠生双臂用力,将柴小桃抱了起来,吓得柴小桃一声惊呼,叫完又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巴,生怕被别人听见了。 就这样被何楠生抱着平移后退,顺着墙角一把梯子,爬上了屋顶。 站在屋脊上,何楠生还颇为嚣张的冲着房下的大狗挥了挥手。 “熊大”汪汪狂叫,吓得他又缩回到屋脊上,拉着柴小桃坐了下来。 看着完好无损归来的何楠生,柴小桃松了口气,喃喃低语道:“你能安全回来,真好。” 何楠生凑近了些,大脑袋几乎要靠在柴小桃的肩膀上,贪婪的嗅着柴小桃身上好闻的香皂味道,呢喃低语道:“我答应回来陪你一起看上元节花灯的 ,就一定会回来。” 柴小桃轻“哦”了一 声,眼睛不自主远眺,愕然发现远处突然亮起了无数火花,随即无数的花车在前面街路上走马灯似的行过。 秦家虽然处于正街,但离县衙并不近,重要活动不可能从这里开始,一定是何楠生特意叮嘱的。 如此看来,他带自己上房顶,也不是被狗撵的随意为之,而是刻意为之。 柴小桃心里甜甜的,嘴上却嗔怪道:“狡猾的狐狸!” 花车、打铁花……给整个上元节增色了不少。 柴小桃看在眼里,满目璀璨,满心徜徉。 等花车驶没了,柴小桃低下头来,发现何楠生已经窝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微蹙的眉毛,青厉的胡茬儿,略重的鼾声,以及干裂的嘴唇,无不彰显着这一路的疲惫。 他,不会是一路赶回来,还没有回县衙吧? 柴小桃忍不住伸出手来,试图抚平蹙起的眉毛,如小山丘一样;抚上青厉的胡茬儿,有些扎手,又有些麻痒; 抚上干裂的唇,鬼使神差的,柴小桃低头吻了上去。 一触即离,结果发现,何楠生的眼睛已经睁开,带着三分无辜、七分茫然的看着她,手指轻抚着唇腹。 柴小桃怔然,这一刻,感觉自己像个倒采花的女-淫-贼 ,还是被无良小白兔抓包的那种。 柴小桃羞臊的想逃,何楠生一把扯住她的手,在掌心里挠了挠,无比委屈:“柴小桃,你占了我便宜,就这么一走了之 ?不应该给我个交代吗?” 柴小桃有些懵逼,重复道:“交代 ?” 何楠生一脸期盼道:“对,就是交代,你刚才在做什么?别告诉像狗宝子一样想咬我……” 柴小桃狠狠瞪了一眼何楠生,随即掐住了何楠生的两颊上的肉:“骂谁是狗宝子呢?既然骂了,不当一回岂不是吃亏?” 说完,柴小桃竟然很霸气的倾覆下来。 这一吻,吻得何楠生傻了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一阵狂喜,马上扣住柴小桃的后脑,狂喜的回应起来。 正吻得天轰地暗 ,“熊大”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奔向了院门。 柴小桃一激灵,慌乱道:“糟了,肯定是言哥儿他们回来了,快、快让亲卫 带你走。” 何楠生一脸苦相道:“你看咱们俩在 干什么?他们敢看吗?肯定跑得远远的了。要不,我去见见言哥儿、讼哥儿和 语哥儿,就说、就说我来给他们拜个晚年的……” “胡说什么呢?你怎么着也算他们的长辈,又是父母官,给他们拜什么晚年,还不快下来!” 柴小桃慌乱的拉着何楠生,顺着梯子就爬了下来,带着他就钻进了卧房。 轻车熟路的打开暗室门,一把把何楠生给塞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暗室门。 何楠生懵逼的坐在暗室里,心情是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甜蜜的是,柴小桃这块儿石头,终于被自己捂成暖手炉了; 苦涩的是,自己见她跟偷情似的,还得躲躲藏藏。 最讽刺的是,这座暗室,还是自己让匠人给造的,真是-----物有所值。 ------------ 第185章 私奔不叫私奔 密室里,百宝格上,摆着两大箱子银子 ,估算了下,四五千两的样子。 按何楠生对柴小桃的资产了解,估计是桃源记年前大卖又分了红。 这刚一个月的时间啊。 何楠生无限惆怅道:“照这个赚钱速度,怕是我这个 七品县令的俸银入不了夫人的眼了。” 宝箱旁边,还放着一件东西-----一件披风,是他临走前披在柴小桃身上的那件。 竟然被柴小桃也藏在了暗室里。 何楠生眼珠一转,披上了披风,干脆躺在了百宝格上。 这一等,时间太久,上下眼皮直打架,心里好不委屈,他的小桃,竟然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不管他了。 委屈着委屈着,终于受不了一路的舟车劳顿,躺在百宝箱上睡着了。 暗门终于开了,柴小桃端着汤圆过来,赶紧解释道:“语哥儿吵着要吃汤圆,我煮好了才过来,你饿了吧?” 抬眼,发现何楠生已经躺在百宝格上睡着了,柴小桃有些心疼道:“你这是该有多累啊,在硬格子上也能睡着?” 柴小桃想伸手推何楠生,刚要推,突然发现何楠生张着嘴,想喊又喊不出来了样子。 柴小桃恍然,肯定是何楠生又做恶梦了。 柴小桃忙拍打着何楠生的脸颊,轻唤道:“何楠生,梦都是假的,你快醒醒!” 何楠生终于懵逼的睁了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待呼吸匀了一些,坐在百宝格上,一把将柴小桃抱在了怀里,呢喃道:“小桃, 我梦见秦沐把你抢走了,我好怕。” 柴小桃身子一怔,良久,才闷闷的说道:“如果,如果,梦是真的,你准备怎么办?” 何楠生并没有惊诧,而是笃定道:“小桃,我上次跟你说过,只要你点头,仨孩子我来搞定,何家人我来说服,秦家人我来解决,一切的一切,都交给我,任何人都休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包括你自己。” 柴小桃咬了咬下唇 ,终于点了点头。 何楠生追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柴小桃再次点头。 何楠生再次追问道:“你相信我能做到吧?” 柴小桃再再次点头。 何楠生有些急切道:“小桃,你倒是说话啊,别老是只点头。” 柴小桃如看傻子似的看着何楠生,皱着眉头嗔怪道:“你是傻子吗?不是说只要我点头,其他一切都交给你吗?我都点了好几次头了,下巴都快戳成锥子了!” 何楠生一怔,随即狂喜道:“你答应我了?答应我了!” 柴小桃再次点头,随即脸色肃然道:“我答应你了。我最后问你一次,是不是不管任何人想把我从你身边夺走,你都不会放开我的手?” 何楠生微笑点头。 柴小桃再次确认道:“哪怕那个人靠山很硬,本身还是个四品将军,为人阴险狠戾,你也不怕?” 何楠生笃定点头。 柴小桃咬了咬牙,再次问道:“哪怕那个人和我的三个孩子有关联,你可能会陷于两难的境地,你也不会气馁?” 何楠生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十指与柴小桃的十指交缠在一起,调侃的看着柴小桃,一字一顿道:“柴小桃,做人能不能干脆点?你直接说秦沐没有死不就行了?罗里吧嗦一堆!害的我下巴都快戳成锥子了!!” 柴小桃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才错愕道:“你、你知道秦沐并没有死?” 何楠生不以为然,“我想把他的娘子拒为己有,自然要把查个彻底,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柴小桃蹙起了眉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他的?” 何楠生沉吟道:“从我知道你有丈夫时就开始调查了。若你与秦沐蒹葭情深,我定不会打扰于你;偏你怕他、恨他、讨厌他,唯独没有情。我甚至找到了他的衣冠冢,坟头都长满了草。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把你抢过来,给你幸福。周信,是我派去边关查秦沐的,本来没有查到,这还多亏了你提醒。” 柴小桃不明所以,“我?我什么时候提醒你的?”” 何楠生傲娇的扬起下巴,双腿嘚瑟的摇晃着,“上次遇到周涛的时候,你问过我,我的靠山,比二品将军如何。在周信找不到秦沐这个人的时候,我让他刻意查二品将军雷霆山身边的人,结果,查到了他的心腹秦之放,也就是秦沐。不过,他不是四品将军,而是五品武威将军,掌管着军需大营和兵器锻造营。也是,也是……” 何楠生欲言又止,不敢往下说了,他不确定柴小桃知不知道秦之牧另娶他人的事儿。 柴小桃满面嘲讽,“而且, 他还是雷霆方的女婿,雷淮梅的丈夫。他们的相识甚至被军队传为佳话,说是雷准梅被一伙曾经被雷霆方绞杀过的山匪劫杀,恰逢秦沐所在的军需营押粮,秦沐舍身救下了秦沐,于是互生爱意,蒹葭情深,实际上就是见色起意。” 何楠生诧异了,他没想到柴小桃知道的远比他查到的还要多。 何楠生心疼的把柴小桃揽入怀中,呢喃道:“小桃,我反而要感谢秦沐,因为他的不珍惜,才会把你推在我身边。他不珍惜的,由我何楠生来珍惜,今生一世,唯你一人,足矣。” 柴小桃霸道的抱住了何楠生腰,调侃道:“我的何大县令,对手是一个五品虎威将军,有没有压力?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我,不会放手的。” 何楠生揽住了柴小桃纤腰,“要跑,也得带着夫人一起跑。” 柴小桃往下一缩身,从何楠生怀里挣脱,拿起汤圆碗,舀了一匙汤圆,笑颜如花的对何楠生道:“那就吃饱了再跑?” 何楠生如雏鸟般张大了嘴,柴小桃只好把汤圆送进何楠生嘴里。 何楠生边吃边含糊道:“好,吃饱了才有力气私奔!” 私奔? 柴小桃听到这个词,瞬间头大了。 兜兜转转,还是转回到了最初私奔的情节 ,这个原著作者,对自己, 是不是实在太不友好了。 不过,看着吃汤圆吃得一脸春风荡漾的何楠生,和这么帅、这么坏、这么爱自己的何楠生一起私奔,那不叫私奔,那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 第186章 凤凰迂飞 何楠生如同一岁孩子似的,尽享着柴小桃的投喂服务,本来吃得春风拂面,在看到柴小桃看自己的眼神时,不由得哑然失笑:“小桃,你看我的眼神,能不能别像老虎盯上羊、狼盯上兔子?我不会跑掉的。” 柴小桃轻眯了眼,沉吟道:“何楠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说实话,我保证不生气。” 何楠生立马正襟危坐,伸手探进小桃腰间,拿出一块嫩粉色的帕子,毫不客气的擦了擦嘴角,“你问吧,我一定说实话。” 柴小桃很满意于何楠生的态度,沉吟问道:“林大同本是一介商贾,就算是一时被你蛊惑笃信佛法,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有走出来?是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 何楠生脸色一变,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好心找了几个得道高僧和他经常探讨佛家问题,林大同真的很有天赋,是个出家的好苗子……” 柴小桃气得瞪圆了眼睛,撅了嘴道:“还有魏彪,他突然改变主意不娶我了,后来还上门逼着秦家退还他的聘银和聘礼,是不是你撺掇的?” 何楠生眨了眨眼道:“小桃,你刚才说只问一个问题,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柴小桃一瞪眼睛,何楠生立马老实答道:“天地良心,我真没见过魏彪,唯一的一次是在县衙门口,当时你也在,我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然后他就不娶你了,也有可能他怕的是你……至于逼秦家退还聘银,人家魏镖头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打水漂……” 柴小桃小拳头立马砸向了何楠生的胸口,嗔怪道:“你胡说,怎么可能是怕我?分明是你威胁他了……” 何楠生夸张的捂着胸口,一脸“痛苦”,“他一定是了解了你的真面目,知道你是个打相公的悍妇,所以吓跑了……” 柴小桃自然不会被何楠生拙劣的演技给吓到,继续发问:“还有王丰,他阴差阳错娶了王葛氏,有没有你的大手笔?” 何楠生猛烈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何六儿只是去打猎,把一只兔子腿打伤了,哪知道王丰以为是他猎到的,还追了过去,你说巧不巧,一个姑娘正在那洗头,还硬说王丰是她的有缘人,或许,真是有缘人?” 柴小桃威胁的语气道:“何楠生,我说过,你要对我说实话!” 何楠生面色肃然起来,抓起柴小桃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让柴小桃感受着里面蓬勃的心跳,一字一顿道:“小桃,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执念。你若在我身边,我愿与人为善;你若不在我身边,我定与人为恶。” 柴小桃叹了口气道:“你个疯子,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了吗?不会再看其他男人一眼,只有你。” 何楠生眉眼笑意绽放:“既然你满心满眼都是我,我只好慈悲为怀,与人为善,不与他们那些凡夫俗子计较了。” 柴小桃再次轻叱了一声,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肃然道:“何楠生,我不是让你当圣父,成天慈悲这个,怜悯那个,有些人,就要以恶治恶,狠狠的打!” 何楠生懵逼的眨了眨眼,“小桃,你说的‘有些人’,不会是秦沐吧?” 柴小桃忿然道:“秦沐他人面兽心,逼我姐救他娘,我姐被过了病气后,他可能是怕柴家知道后谴责他,也有可能怕治病花太多的银子,就故意回柴家,把我姐之死栽赃在柴家头上,逼柴家再嫁一个闺女过来。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不得好死!” 何楠生怔然,他也是回来后才听何六儿告诉他调查结果的,没想到柴小梨自己也查出来了。 自己这个娘子,明明知道了秦家害了柴小梨,却能忍住不找秦家算账,还真是对了自己的脾气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做事无比理智。 这样的人,与自己相好,恐怕是她一生中做的最不理智的选择吧? 何楠生这才明白,也许,自己在柴小桃的心目中,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重要,她和自己一样,也爱惨的对方,爱到发疯发狂,甚至可以毁天灭地。 何楠生心疼的揽过柴小桃的肩头,安慰的拍了拍柴小桃的后背:“你只要想着你的生意就好,报仇的事,交给我。” 柴小桃竟然没有拒绝,只闷闷的答了一声“嗯”。 又依偎了一会儿,柴小桃突然抬起小脸:“何楠生,你舟车劳顿的,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何楠生嘟着嘴道:“我答应陪你过上元节的……” 柴小桃哭笑不得:“你看看天色,眼看着都要过子时了,上元节已经过了,你快回去吧。” 何楠生不情不愿的答了句“好吧”,于是不紧不慢的下百宝格。 看着比蜗牛动作还慢的何楠生,柴小桃急忙把他拉下多宝格,像拔河似的往外拖。 何楠生一把把她扯了回来,两块美仑美奂的凤凰玉牌便放在了柴小桃的手掌心上。 玉牌是纯正的水种帝王绿翡翠,上面各雕着一只大鸟,跃跃欲飞,栩栩如生。 柴小桃疑惑的看向何楠生。 何楠生笑道:“这两块玉牌,是你在山上找到的玉雕的,你一块,我一块,凤的给你,凰的给我,不过,你要先帮我打缨络子,饱含你的情意我才能戴啊。” 柴小桃恍然,便是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了。 柴小桃两支手分别拿起一块玉牌,呆萌的放在脸颊两旁,撒娇道:“那么请问我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博学多才、斗南一人的何大人,这两块玉牌上雕的,哪一只是凤,哪一只是凰呢?” 何楠生啼笑皆非:“你们柴家不是号称月老的后人吗?你不是号称能分清公石头、母石头吗?连凤和凰都分不清?” 柴小桃一瞪眼睛,何楠生赶紧收了笑意,指着柴小桃右手边的玉牌道:“这上面雕的是凰,是你的。” 柴小桃拿下来,再仔细看看,加深印象。 何楠生自言自语道:“我家娘子还是有进步的,已经分得清‘斗胆过人’和‘斗南一人’了,以后要多用哦,熟能生巧。”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这个何楠生,是变相让自己以后多夸他呢。 ------------ 第187章 至蠢之人 装好了玉牌,柴小桃蓦然想起,自己的目的是赶何楠生离开自己的家,被这么一打岔,又让何楠生呆了半天。 柴小桃再次拖着何楠生往外走。 如同往常一样,开门之前,先“鬼鬼祟祟”的开了个门缝儿,结果吓回来了。 何楠生狐疑道:“怎么了?” 柴小桃撅着嘴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何楠生一头的雾水。 柴小桃让开身子,让何楠生自己看。 只见院中,三个人练武功练得如火如荼,何七儿、何十六,以及讼哥儿。 何楠生脸色很无辜:”真不是我让他们来你的院子里教讼哥儿练功的,真不是,我敢发誓……” 我真的没让,只是自己的手下最近比较会看眼色而矣。 何楠生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暂时走不了了,让讼哥儿看到不好……” 柴小桃瞪了一眼何楠生,让何楠生躲到门边去,随即打开房门,对讼哥儿道:“讼哥儿,已经过了子时了,你早些休息吧?” 讼哥儿小脸兴奋得通红,果断拒绝:“娘,七师傅和十六师傅好不容易从京城回来了,特意来指导我练内力,我不能不珍惜……” 柴小桃十二分想告诉儿子,这两家伙哪是特意来教你武功的,是来给他们主子打马虎眼的! 柴小桃只好退而求其次道:“讼哥儿,你院里不是有练武场吗?怎么跑我院里来练了?” 讼哥儿解释道:“娘,今天七师傅和十六师傅教我练内力呢,要一口气沉入丹田,一鼓作气爬上直杆儿。练武场的杆子有分岔,不利于练功,只有你院里的灯柱最高最直。是不是我吵到娘了?我不出声,不打扰娘休息。” 都已经这样说了,柴小桃还能说什么? 柴小桃只好又缩回到屋里,一脸苦相的看向门后的何楠生。 结果,门后哪里还有何楠生的影子? 跑回暗室,仍旧空空如也。 再一回头,发现床榻上的被子拱得高高的。 柴小桃懊恼的跑过来,想要把他拖起来,在看到他满是疲惫的脸时,又有些不忍心,拖他的手,转向了被子,帮他掖了掖被角。 柴小桃叹了口气,想要站起来坐到桌边去,手却被男人给抓住了。 男人没有睁想,而是卑微而懦弱的轻声道:“小桃,我不想做恶梦,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柴小桃:“……” 柴小桃默默的坐在鞋榻上,抓着他的手,对他轻声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何楠生只是单纯的拉着柴小桃的手,没有其他逾越的行径,并且,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男人眉眼弯弯,嘴角带着笑意,让柴小桃不由得想起了刚出生的孩子,无意识的笑容,看着却让人感觉简单而幸福。 柴小桃不自觉的想着,何楠生,你的梦里,会有我吗? 已经后半夜了,柴小桃也已经困得直打磕睡,如桌上那盏即将烧尽的油灯,终于,油灯灭了,柴小桃,也趴在床榻边睡着了。 直到清晨,丫鬟英子打了清水过来,轻叩房门道:“夫人,奴婢侍候您起榻?” 连叫了三声,柴小桃才一激零醒了。 睁开眼,何楠生正侧着脸、饱含笑意的盯着她看。 柴小桃无意识的抹了眼角、嘴角,随即思想回笼,赶紧拖着何楠生往暗室跑。 何楠生终于确定、肯定,这个暗室,不是为了藏宝建的,而是为了藏自己建的! 暗室门关上了,何楠生再再次披着披风,独自坐在了百宝格上。 还好,这一次没有昨夜等的时间长,柴小桃很快开暗门进来了,嗔怪的瞪了一眼何楠生,“我把下人们支走了,一会儿你赶紧走,别让人看见,听见没有?” 何楠生一脸不以为然:“你把下人支走做什么,我又不是没办法出去!” 柴小桃狐疑道:“你,有办法出去?” 何楠生笃定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宅子是我找人改的吗?” 何楠生走到百宝格前,伸手掏到最左侧上方的一间格子后,按下一块突起,于是,多宝格侧移,又出了一扇门。 何楠生示意柴小桃跟他一起去看看。 两个人拾阶而下,一直前行了一百多步,随后向上拾阶,推开上面一块石板。 两个人探出头来,这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 院中间,何六儿、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何十六五个大小男人,都光着膀子洗漱呢。 何楠生赶紧捂住了柴小桃的眼睛,对何六儿等人怒叱道:“还不快滚!” 五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拿着盆子跑回了屋,扒着门缝儿往外看。 何楠生把柴小桃拉上了地面,解释道:“怕你有危险,所以我在你的卧房里修了暗道,直通我给亲卫们准备的房子。如果有危险,你可以直接跑到这里,不轮值的亲卫会保护你。我的想法,是不是不错?” 何楠生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柴小桃轻眯了眼,“所以说,不管讼哥儿练不练功,你昨夜都可以从地道离开我家?” 何楠生:“……” 何楠生顿时头大了,他怎么就忘了,就在临夜,他还以讼哥儿在院子里练功、他无法离开秦家为由,在柴小桃床榻上硬赖了一宿呢。 这一宿,睡得别提多香甜、多解乏了。 老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己睡了宿这么香甜的觉,怎么可能愿意回到恶梦连连的夜里? 何楠生正想着怎么提高以后自己的“睡眠质量”问题,柴小桃已经又质问了。 柴小桃:“所以说,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随地可以跑到你的四合院看你的亲卫们‘洗漱’,亦或是你的亲卫可以随时跑到我的卧房里保护我?” 何楠生:“……” 何楠生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这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自己成了天下第一蠢之人…… 何楠生对着正房方向吼道:“以后在这座院里,任何人、任何时间、做任何事,都给我穿得利落点儿,谁再敢光膀了,我给他打掉膀子!” 屋里的几个光膀子的大小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万万没想到,自己以后在自己家里,哪怕是睡觉洗澡,都不可以脱衣裳了,衣裳就是他们的第二张皮,脱了这张“皮”,真正的“皮”就要遭罪了…… ------------ 第188章 血有问题? 柴小桃又通过秘道回到了暗室,见装银子的箱子打开了,想要盖回去,发现里面多了一撂银票。 打开银票,一共十张,每张都是五百两面额的,合计是五千两银子。 柴小桃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受佟红杏影响,刘嘉怡都是以现银给柴小桃分红,绝绝不可能有银票,而且还是数值这么大的银票。 而暗室,除了刘嘉怡,连言哥儿和讼哥儿、语哥儿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放里的呢?闹了鬼了不成? 想来想去,柴小桃终于想起了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嫌疑人-----何楠生。 他扔下这些银票是几个意思? 不会、不会是他的积蓄和俸银吧? 柴小桃的脸不由得红成了红樱桃。 两个人,刚刚开诚布公的确定彼此心意,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俸银交给自己,这是得有多急切? 正当柴小桃揣测着何楠生的心理的时候,房门被人叩响了。 柴小桃以为是英子请她去吃早饭,打开门却不是英子,而是车夫王大山。 王大山急切道:“主子,您快去暖房看看,癞蛤蟆下崽儿了!” 王大山已经欢喜得语无伦次了。 柴小桃:“……” 现在是正月,正值蟾蜍冬眠的时候,但为了给根柱攒蟾酥,只能收购冬眠的蟾蜍养在暖房里,数量却差强人意。 没想到,随着暖房的温度上升,蟾蜍不仅都醒了,竟然排卵变蝌蚪了?这可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柴小桃跟着王大山跑向暖房。 暖房里,一共挖了两个水池。 其中一个水池里面,密匝匝的游了不少黑色的蝌蚪。 水草上,还带着无数的卵泡,看样子,还会有新的蝌蚪源源不断的产出。 而另一个水池子里,却干净得很,别说蝌蚪,就连水草上,一个卵泡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呢? 还没等柴小桃想出原因呢,一只蟾蜍大嘴一张,竟然吞掉了一只小蝌蚪。 柴小桃忙让王大山去买青砖,在两个池子中间砌起高墙,准备将刚出生的蝌蚪和成年的蟾蜍分开来饲养。 王大山忙去买砖了,柴小桃则看着两个池子发呆。 两个池子,明明在一间屋子里,水质相同,食物相同,水草相同,温度相同…… 明明什么都一样,为何一个里面的蟾蜍产了卵,另一个池子里的蟾蜍却没有呢? 柴小桃拿出找茬儿的精神,查找着两个水池子的不同。 还别说,真就让她想起来哪里不同了。 刚刚决定饲养蟾蜍那天,柴小桃亲自跟着王大山父子三个一起布置的蟾房,挖的水塘,当时还放了不少水草进去。 其中一根水草上有刺,扎了柴小桃手指一下,流了一滴血。 而粘了血渍的水草,顺手被她扔在了左侧的水池子里,也就是现在布满的蝌蚪的小池子。 难道,是自己的血有问题? 柴小桃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既然想不通,就实践一把。 柴小桃从头上摘下桃花钗子,刺破手指,将血滴在了没有卵泡的池子里。 心里想着,如果这里面同样产生了卵泡,那就证明她的血有问题,就相当于催化剂一样,促成蟾蜍交配产卵。 血入水中,迅速晕开,蟾蜍们并没有争食的反应。 柴小桃狐疑,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不是血的原因? 英子来叫她吃早饭了,柴小桃离开了暖房。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不久,她滴了血的池子里的蟾蜍,蛙鸣四起。 池子里的蟾蜍,竟然两两成对,一只蟾蜍从背后,用前肢从背后紧紧抱住另一只蟾蜍的腋下 ,成了叠罗汉,在水中浮动……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的黑色的卵泡排出,好长好长,十分壮观…… 等王大山买了青砖回来,看见满池子不知多少黑泡泡。 王大山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用力揉了揉,吓得“我的娘啊”直接摔了个屁腚堆儿。 王大山即骇然又惊喜,顿时老泪纵横:他的儿子根柱有救了! 王大山飞奔到前院,在柴小桃面前直接就跪倒了,声泪俱下道:“主子,您就是活菩萨观世音转世,大山谢您的大恩大德……” 说完,就开始“咣咣咣”的磕头,吓了柴小桃一跳,让英子娘赶紧扶王大山起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王大山说了暖房里的奇怪景象后,柴小桃自己也傻眼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原来,自己的血还有“催情”、“催生”的作用呢? 这可真是-----离了大谱了!自己的祖先----月老,果然不走寻常路 ! 如果真能治好了根柱的病,说明自己的金手指,也不完全是鸡肋啊。 柴小桃对王大山道:“你这么说可折煞我了。咱这头继续养着蟾蜍,你那头该收还是得收,咱做两手准备,等蟾蜍一够,立马让褚郎中帮提取蟾酥,给根柱治病,钱没了就找我来取。” 王大山千恩万谢,抹了一把泪花,匆匆下去了。 此事告一段落,柴小桃则委屈的看向英子娘:“英子娘,要不,你再教我打一遍同心结吧?” 英子娘叹了口气,从吃完早饭到现在,她已经教了主子编了不下二十遍同心结了,可惜,主子就是学不会! 主子长得好、性格好、做饭香,还特会赚钱,样样都好,就是这编出来的同心结,不像乱草绳,就像麻花辫,唉…… 编得不好认输也就罢了,偏偏主子有个倔脾气,就是不认输。 在编到第三十个的时候,柴小桃兴奋拿起同心结展示给英子娘看:“快看,这次编得最好看了吧?” 看着柴小桃期盼的眼色,英子娘不好打消主子的热情,一脸便秘的点头道:“这是主子编得最好的一个了……” 自己跟自己比的情况下。 柴小桃脸上绽放了桃花一样灿烂,欢快的跳了起来:“就它啦!” 柴小桃蹦蹦跳跳的跑到门口,又蹦蹦跳跳的跑了回来,拿了一根粉色绳走了。 回到卧房,把打好的同心结绑在了 “凤 ”的玉牌上。 又用粉绳 把“凰”的玉牌穿了粉绳,挂在了脖子上。 她现在可是个寡妇,还有个心狠手辣的假死相公在虎视眈眈,她可不敢名目张胆的挂在腰间,只能如项链似的戴在脖子上了,这可是离心最近的地方。 ------------ 第189章 所谓夫妻,有难同当 柴小桃刚把玉牌挂完,就听见屋里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顺着声音找去,发现声音来自床榻左侧,也就是枕头上方两尺处的一个桃花浮雕的铜铃铛。 住进新宅以后柴小桃就发现铃铛的存在了。 床榻两侧各有一个,英子白天收幔帐时,会用幔帐绳捆了幔帐搭在上面。 所以柴小桃一直简单的认为它的功能仅是挂幔帐绳的,没想到内有乾坤。 为了方便看铃铛里的构造,柴小桃仰面躺在床上向上看,目光所及,刚好看见铃铛里的内部构造。 看似固定墙上的铜铃铛里,竟然有一个活动的小铜球,很轻,应该是空心的,因为撞击在铜壁上的声音很空灵,不是闷闷的钝音。 空铜球的尾端,连着一根细细的铜线,铜线延伸至墙内,不知道通向哪里。 细铜线一紧,空心铜球就撞击在铜壁上,发出空灵的声音,像风铃一样。 柴小桃查看了下脚侧方向的铃铛,里面并没有铜球。 柴小桃只能转回头研究会响的铃铛。 铃铛又响了两声。 柴小桃好奇心起,用手指拉住了铜球,与铜球的另一方短暂较了力,对方似不敢相信似的又拉了两下。 柴小桃有样学样的也拉了两下。 对方一怔,随即似乎泄了力似的,任由柴小桃怎么拉空铜球,对方都没有反应了。 这个铜铃难道是连着下人房的? 等了一会儿,有人轻叩房门,是英子,叫柴小桃去前厅用午饭。 柴小桃站起身去开门,想问问英子铃铛是不是通向下人房。 还没等她去开房门呢,暗室的门已经先她一步开了。 何楠生身穿大红官袍、气喘嘘嘘、一额头汗的出现在柴小桃面前。 柴小桃被吓了一跳,低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 何楠生骨头发软的倚在柴小桃肩膀处,呢喃道:“是你叫我来的啊。” 柴小桃一怔,随即意识到,难道床头的铃铛?与他有关? 柴小桃既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铃铛是你装的?什么意思?” 何楠生解释道:“我想和你传递信息嘛,可简单了,一声铃铛响,就是‘在吗?’?我刚才问你‘在吗’?你回答‘在’了 。” 柴小桃哭笑不得,自己只是无意识的扯动了下铜球 ,怎么就成了回答他“在”了? 柴小桃:“那两声响呢?是有危险的意思吗?” 何楠生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柴小桃:“如果有危险,你哪来得及数几声响,自然是疯狂的扯铃铛了。我告诉你什么意思,只告诉你一遍,千万听好了……” 柴小桃一脸肃然的竖着耳朵听,何楠生神神秘秘道:“铃铛响两声,意思就是,‘想我了吗’?你拉了两下,我那头也响了两声,就是回答‘想我了’,于是,我就跑来了,怕你太过想象我。” 柴小桃不知道怎么来形容何楠生了,这分明是自圆其说好不好? 英子在外面又叩了声门:“夫人 ,您去前厅用膳吗?用不用奴婢把膳食端过来?” 没等柴小桃回答呢 ,何楠生已经委屈的拉起柴小桃的手,覆在了他的肚子上,夸张的深吸了口气,害得肚子-----凹了一个坑儿,给了柴小桃一个“我很饿、很饿,留下来吃饭”的表情。 柴小桃羞红了脸,手掌成拳,轻轻的打在了何楠生因用力吸气而凸起的胸口上,轻叱道:“脑满肠肥的县太爷,别再苦穷了!” 何楠生憋了半天的气终于被柴小桃给打泄了,肚子的凹陷又恢复了原貌,一把擒住柴小桃的手,低吟道:“你昨日不是还夸赞我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博学多才、斗南一人的何大人吗?脑满肥肠我可不认,顶多再加一个贪财好色,不能再多了。” 何楠生的大脑壳又要搭在柴小桃的肩膀上,柴小桃轻笑一声闪开,高声对门外的英子喊道:“英子,把吃食送到我房里吧。” 英子答应着离开了,很快就回来,把四菜一汤摆在了桌子上。 主食是包子,英子按柴小桃日常的饭量,只拿了两个。 柴小桃对英子吩咐道:“英子,再给我拿两个,不,拿八个包子吧,凑够十个,我、我太饿了。” 说完“太饿了”,连柴小桃都尴尬的咳了两声。 英子诧异的看着主子的小身板,实在想不出来这十个包子要吃到哪里去。 既然主子吩咐了,自己也不便多问,英子赶紧下去,又拿了八个包子上来。 把包子放在桌子上,柴小桃本能的拴门,想到大白天的拴门难免会引人怀疑,于是把门栓又打开了。 两个人刚要坐下来吃饭,柴小桃“蹭”的一下又站了起来,讼哥儿最近练武练的很兴奋,有时候忘了敲门就进来。 于是,柴小桃又把饭菜端到了密室,放在了百宝格上。 看着柴小桃如勤劳的小蜜蜂似的走来走去,又把菜端来端去的,何楠生叹了口气道:“小桃,再不决定下来,我可能不用吃午饭,直接吃晚饭了。” 柴小桃关好了暗室门,想要吃饭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就是只有一只碗和一双筷子。 何楠生从怀里拿出一对竹条来,满是傲娇之色:“关键时刻,是不是还得你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博学多才、斗南一人的何大人出手?”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拿了一个包子,直接塞在了何楠生嘴里,肃然道:“食不言,寝不语。” 何楠生听话的闭了嘴,两个人就着一个碗吃起了饭。 话是不说了,可何楠生每吃一口饭,就偷眼看一眼柴小桃,眉眼尽是笑意,就好像,他嘴里吃的不是饭菜,而是柴小桃。 柴小桃轻眯了眼,随即夹了一筷子菜,直接塞在了何楠生嘴里,笑颜如花:“好吃吗?” 何楠生咀嚼着嘴里的菜,眼睛却仍盯着柴小桃的嫩唇,下意识答道:“好吃……” 话音未落,辣意迅速传遍口腔,何楠生立马吐了辣椒,如猴子似的跳起来:“辣死我了!辣死我了!” 柴小桃顿时笑做一团。 正是应了那句话-----乐极生悲。 柴小桃被何楠生一下子给擒住了,轻眯了眼道:“娘子,所谓夫妻,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柴小桃意识到不妙,拼命挣扎,可哪里是何楠生的对手? 何楠生已经擒住了柴小桃后脑勺子,霸气的吻了下来。 这哪里是吻,这分明是品尝饕餮盛宴,搅得柴小桃七昏八素,浑身发软,外加辣意连连。 吻得尽兴了,何楠生用手指抚着柴小桃殷红的唇,不怀好意道:“实乃珍馐美味,入口清甜,回味无穷……” 柴小桃气得无处发泄,干脆用手使劲团着何楠生的官袍。 何楠生并没有阻止,只是笑吟吟道:“十六他们是看着我来的,衣裳弄乱了,回去他们怎么看我……” 他分明是想说何十六他们怎么猜度自己怎么蹂-躏他们家少爷的。 柴小桃立马松了手,还郑重的把何楠生衣裳上褶皱的地方抚了抚, 可惜,刚才攥得太狠了,除了火斗,要不然根本就弄不平了。 ------------ 第190章 你想我了吗 柴小桃生无可恋的看着何楠生官袍上的褶皱。 何楠生说的是事实,这要是被何十六等人看见了这些褶子,指不定天马行空想到哪里去了。 抚也抚不平,这可怎么办? 柴小桃突然灵机一动,既然抚不平,把褶子遮起来不就好了? 于是,柴小桃从怀里拿出那块“凤”牌,亲手戴在了何楠生的腰带上。 还别说,刚好把褶皱处给遮上了,不特别关注的话,还真就发现不了衣裳褶皱。 何楠生端起玉牌,脸上惊喜乍现:“小桃,这是同心结?已经帮我编好了?” 柴小桃感到诧异,完全没想到何楠生会猜出来是同心结:“我还以为我编得太糟糕了,你会认不出来同心结呢。这可是我练了一上午,编的最满意的一个了。” 何楠生将同心结玉牌放在手心里,认真的“欣赏”着,心中则终于松了口气,幸亏他蒙对了是同心结,光用眼睛看,他上哪儿看出是同心结来? 这要是蒙错了,怕是眼前这位又要伤心了。 饶是有了何楠生的初步肯定,柴小桃还是没有信心,扭扭捏捏道:“要不,要不我、我再好好练练?” 柴小桃作势要摘下玉牌,何楠生如狗护食似的用掌心把玉牌给罩住了,果断拒绝:“这个挺好的,我就戴这个了。” 何楠生看向柴小桃的腰带,没有发现“凰”牌,虽然理智告诉他,柴小桃不可能把玉牌戴出来,但真的看见柴小桃没戴,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失望的。 柴小桃从脖子上摘下“凤”牌,递向何楠生,红着脸道:“在这呢,离心最近的地方。” 何楠生顿时如三岁孩子得了糖果一般开心了,笑得春风得意,随即眼珠一转,把两块玉牌上的绳结解开,对调后重新拴了。 同心结拴了“凰”牌,挂绳拴了“凤”牌。 何楠生亲手把“凤”牌给柴小桃挂在脖子上,给自己腰间则挂了“凰”牌。 柴小桃不明所以的看着何楠生。 何楠生煞有其事解释:“离心最近的地方,自然要挂我的‘凤’牌。” 柴小桃感觉自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何楠生,竟然说出这种肉麻的话来,不过,好喜欢。 柴小桃颇有成就感的抚摸着玉牌,看着何楠生腰间晃动的的“凰”牌,狐疑道:“何楠生,我把你的‘凤牌’挂在了离心最近的地方,你却把我的‘凰’牌拴在了你的腰间,走起路来还一晃一晃的,怎么感觉我和你的知更雀一样,是你的宠物呢?” 何楠生痴痴的乐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想……” “娘,娘!”门外传来了语哥儿哒哒哒跑过来的声音。 后面追着英子,“语少爷,慢点儿,慢点儿!” 柴小桃神色顿时慌了,一把把何楠生塞在暗室里,自己出去并关了暗室门。 何楠生叹了口气,历史是惊人的相似,自己好像又被无情的“抛弃”了。 何楠生闷闷的顺着地道回四合院,推开青石板,吓得险些没摔回地道去。 只见青石板周围,整整蹲了六个人:何六儿、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何十六,再加上一个何十五。 六个人、十二双眼睛紧盯着何楠生,盯得何楠生浑身不自在,“你们几个大中午的不在屋里呆着,跑到院里做什么?” 六个人“哦”了一声站起来,让逼仄的地道开阔了些,却并不离开,六双眼睛仍旧紧盯着何楠生,仿佛能把何楠生的身上盯出朵花来一样。 待何楠生站起来了,几人的眼睛自上而下审视着,终于,眼睛都盯在了何楠生腰间突然多出来的玉牌上,新结的络子,颜色之粉嫩,工艺之拙劣,让人瞠目结舌。 何十五第一个啧啧硬汉:“看这'精湛'的技艺,我知道是谁编的络子了……” 何十六眼睛则落在了何楠生挂玉牌衣官袍上的褶皱:“少爷的衣裳怎么这么多褶子?我早晨刚用火斗烫过啊?!少爷再下来换了吧!” 十二双眼睛都紧盯了褶皱处,可怜的柴小桃,本意是想用玉牌盖住衣裳上的褶皱; 结果适逢其反,因为玉牌,成功吸引的大家注意力,都看到了褶皱。 何十五眼眸中闪过一抹了然,故左右而方其他道:“少爷回来了,咱赶紧去吃饭吧!” 几个人一窝蜂的散了。 何楠生却有些气恼的对何十五嚷道:“何十五,你刚刚那是什么眼神,你给我回来……” 六个人一哄而散了,没有人管他这个县太爷了。 何楠生回到了屋里,躺在床榻上,准备睡个午觉,却怎么也不着,伸手拉了下铃铛里的铜球。 没有动静。 在何楠生以为柴小桃不在屋里,不会有什么回应的时候,铜铃响了两声。 何楠生立即笑得春风拂面,两声,她在问自己,想她了没有。 何楠生连拉了两下,嘴里本能的跟着碎碎念:“还用问吗?我恨不得昼昼夜夜、时时刻刻都在想你,要不然能跑死了三匹马只为早些回来看你?” 随后,何楠生又拉了两下,嘴里呢喃:“你,想我了吗?” 很快又收到了两声铜铃响,何楠生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房门外,何十五和何十六扒着门缝儿,看见了房里惊悚的一幕。 何十六一头一脸的雾水,“六哥,一个铃铛而矣,少爷至于这么开心吗?” 何十五弹了何十六脑门一下道:“你还小,你不懂。” 何十六轻“哦”了一声,随即对何十五道:“十五哥,你千万别对外人说我刚刚十二岁,尤其是讼哥儿,我怕他知道以后该不敬重我这个师傅了。” 何十五轻叱了声,“小滑头,你倒是挺好为人师的。” 有了何十五前车之鉴,后来的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和何十六四个何家亲卫,虽然长相仍旧面嫰,但大家想当然的认为后来的这四个,和何十五一样,都是大龄男青年,并不知道,何十六的真实年纪,和他的长相一样,就是十二岁。 何十六挥了挥手里的茶盏,略为迟疑:“十五哥,咱这茶,还送进去吗?” 何十五果断摇头,“你送吧,我可不去,我去补觉了。” 何十五果断离开,何十六犹豫再三,觉得姜还是老的辣,也跟着何十五离开了。 室内,留下了疯魔一般的何楠生。 ------------ 第191章 刘主事送王满上任 柴小桃,躺在床榻上,生无可恋的再次扯了两下铃铛里的铜球,嘴里碎碎念道:“何楠生,你幼稚不幼稚,有完没完了?” 又过了一会儿,何楠生那头儿终于归于沉寂。 柴小桃反而犯起了嘀咕,何楠生,是走了,还是睡觉了? 柴小桃试着扯了扯铜球后的铜线,铜线崩得很紧,何楠生应该没有离开,而是睡着了。 柴小桃又有些担心起来,何楠生经常失眠多梦,这次,会不会又被梦魇着醒不来呢? . 这个午觉睡得很香很沉,若不是何十六进房来叫他,恐怕要睡到黄昏时分了。 坐起身来,身边的铃铛又响了两声。 何楠生错愕的回头,因为刚醒,还有些小迷糊,不明白怎么回事。 何十六赶紧解释道:“少爷,您休息的这一个时辰,每隔一会儿就会响起轻轻的铃铛声。” 何楠生混沌的思想终于回笼了,铃铛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响,应该是小桃怕自己做恶梦敲的吧? 她竟然守了自己一个时辰? 何楠生赶紧拉动了一下铜球,让柴小桃知道他已经醒了; 随即又松开了铜球,这样,柴小桃就会认为他离开了,不会再拉铜球受累了。 处理好这一切,何楠生这才想起来问道:“十六,有急事?” 何十六忙答道:“少爷,王主簿来了,说是有急事回禀。” 特意从衙门到四合院来禀告,肯定是急事了,何楠生让何十六把王主簿让进来,自己则穿起了官服。 王主簿进来了,急切的禀告道:“大人,新科举子王满,拿着吏部发的、新任临安县丞的文书到衙门报道来了。” 何楠生皱起了眉头,“王主簿,王满是县丞,我是县令,他来报告,让他等着便是,特意跑来找我,是叫我这个上官去县衙迎接他吗?” 王主簿“扑通”一直跪倒,连呼不敢,解释道:“大人,小的万死不敢折了县太爷的威名,实在是另有缘由,小的不敢擅自决断。王县丞来就任,不是他自己来的,送他上任的是江北府营缮清吏司刘主事。” 何楠生不由得轻眯了眼,王满身上有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能找动府城正六品的官员来给自己下马威,不用猜也知道,是王满的岳家,陈家出的力。 自己正想着如何给王满和周知府搭个桥,让这两人狼狈为奸呢,没想到陈家上赶着贴上了王满,又和营缮司有过勾连,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一网收了。 何楠生脑中想着将这几个癞蛤蟆串在一起的最好时机,表面上却丝毫不显,对王主簿嗔怪道:“上官来了,怎么不早说?” 嘴上嗔怪着,行动却迟缓着,把穿好的官服又脱 了下来,交给何十六道:“十六,见上官得穿得体面些,这袍子让我睡出褶子来了,用火斗烫平了,我再去迎接上官。” 王主簿:“……” 衣裳烫平了,何楠生又把官靴脱下来递给了何十六:“十六,鞭子底儿好像踩了污秽之物,你清洗干净了,我再去迎接上官。” 鞋底干净了,又嫌弃发髻乱了、长胡茬儿了…… 一番操作下来,已经黄昏时分了。 何楠生把自己收拾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鲜,抬头看了眼天色,刘主事来不及打马回府城了,这才姗姗来迟,到府衙恭迎上官。 刘主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攒了一肚子气,就等着何楠生前来发泄呢! 刘主事没好气道:“何县令,好大的官威啊!看来本官这掌管修房子的,入不了何县令的眼,下次得知府大人亲自来了!” 何楠生忙一揖到地,“惭愧惭愧,罪过罪过,下官不是摆官威,而是表示对大人的尊重。王主簿找到下官时,下官刚好正在查一件案子,触碰了四具尸体,怕污秽之物冲撞了上官,下官重新沐浴更衣后,这才来迟了些。” 见何楠生头发光鲜,身上隐隐香气,确实像沐浴过的样子,也许,真如何楠生所说,他刚碰过尸体,直接来见自己,是挺晦气的。” 刘主事心里不再嗔怪何楠生来晚了,嘴上却仍旧不饶人的继续发难:“听说何县令没住在县衙内院?是嫌弃县衙门简陋了吗?需知群众的眼睛雪亮着呢,身为一县父母官,自当少奢靡安逸,多克俭质朴……” 何楠生忙解释道:“刘主事训诫的是,只是,只是何某在外面的宅子,是租赁的小宅子,一共六间屋子,去除仓房和伙房,只四间屋子,住了下官和五个手下、一个车夫,没有厨娘和丫鬟,比县衙条件还克俭质朴……” 刘主事:“……”住得这么寒酸的县太爷,何楠生是刘主事生凭仅见。 何楠生一脸的沮丧,“刘主事,下官之所以搬出去,是因为县衙年久失修,囚徒越狱,实在堪忧……” 何楠生眼色一亮,对刘主事道:“刘主事,你来临安县,是知府让您来检视临安县县衙事宜的吧!太好了,太感谢刘主事了。” 何楠生一揖到底,千恩万谢。 他这一道谢,王主簿顿时开了窍,也向刘主事道起谢来;捕快们有样学样,如同升堂似的一吼:“谢刘主事!” 一句话,呛得刘主事局促不安,自己明明是被陈家贿赂来给王满撑腰的,怎么反而被架在火上烤了? 刘主事赶紧解释道:“何、何县令,本官来不是查视临安县衙的,本官是来送王县丞上任的。” 何楠生这才正眼看向王满,状似惊讶道:“王兄,您就是新任的临安县县丞?” 王满点头称是。 何楠生用仅两人能听到的话问王满:“王兄,刘主事和你家有私交?” 王满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他只知道这个刘主事是娘子找岳父帮忙找来帮他撑腰的,免得县太爷压制他这个县丞,硬着头皮也得说有渊源啊,要不然岂不是前功尽弃? 见王满点头了,何楠生哈哈大笑,提高嗓门道:“刘主事,现在王兄是我们临安县的县丞了,也是为临安县百姓请命的父母官,您送他来上任,顺带给他脸上贴贴金,帮我们临安县把县衙给修缮一下吧,尤其是大牢,否则哪天囚犯再跑出来,王兄也跟着吃瓜落啊!” 刘主事被怼得又㕛答不上话了。 自己明明是来给何楠生下马威的,现在看着,怎么像是何楠生给自己下马威呢? 见刘主事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了,何楠生又转变了话题,对刘主事一揖到底道:“何主事,王县丞,二位初来乍到,何某人请二位去感受一下临安县的风情……” 刘主事和王满被请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就嘎然而停。 两人下了马车,颇为好奇临安县的“风情”是什么。 眼前的三屋建筑美仑美奂,大红灯笼晃得人脸姹紫嫣红,娉娉婷婷的妓子穿梭眼前,果然够风情…… ------------ 第192章 陈伶儿是个河东狮 刘主事和王满被何楠生拘上了马车,到达了目的地,下车一看,竟然是一家十分壮观的妓院。 刘主事吓了一跳,忙拉住何楠生道:“何县令,本官知道你的心意,但咱这、这穿着官服狎妓,不、不大好吧?” 何楠生看了一眼刘主事和自己身上的官袍,神秘一笑,低声对刘主事道:“刘主事,谁说咱是来狎妓的?咱这是来体察民情民意的。妓子,不就是咱治下的百姓?她们的生活苦啊,咱们不得好好和她们谈谈心、开解开解?大人,您这种将百姓分成三六九等的思想可要不得……” 刘主事怔了下,随即深以为是的点头,“何县令说的对,是得体察民情民意……” 三人一来,老鸨子顿时感到蓬荜生辉,立马把三人让到最好的雅间,上最好的好酒,让最好的妓子陪着。 和刘主事、王满挑中面容艳丽的女子不同,何楠生指了一个年纪尚小、容色一般、还没长开的侍女,让她做陪。 刘主事一脸坏笑:“何大人,原来,你好这口儿啊……” 何楠生不置可否。 三个男人,因为一起喝酒 、狎妓,关系竟然出奇的进了一步,完全可以谈笑风声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各带着妓子回了房间,要来一朝鸳鸯戏水了。 回到房间后,扶着何楠生的侍女立马松了手,“扑通”一声跪倒:“主子恕罪,刚刚冒犯主子了。” 何楠生揉了揉因醉酒而有些晕沉的脑袋,语气平淡道:“消息送出去了?” 侍女:“回主子,送出去了,应该很快就有动静了。” 何楠生把官袍脱了,只剩下外袍,眼色轻眯:“好,等着看好戏吧。” 大概又过了半炷香的时候,只听见一楼大堂人声嘈杂,愈演愈烈的趋势。 何楠生推开窗户,居高临下,刚好一览大堂内的情景。 只见陈伶儿带着几个小厮闯进了大堂,亲自上了三楼,把衣裳不整的王满从三楼楼梯一路拖向一楼。 王满脸憋得通红,声音都变了,犀利低吼:“陈伶儿,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快松手!” 陈伶儿脸色气得惨白,阴冷道:“好,我遵守三从四德,相公让我松手,我便松手。” 陈伶儿说到做到,真就松了手,王满失了力量,竟然从倒数第五节楼梯直接滚到了一楼。 因为裤子还没扎好腰带,又一种跌下来,裤子拖掉了一半,露了了白晰的半瓣屁股来。 摔倒不可怕,裤子掉了才尴尬,被这么多女人转观才是尴尬中的尴尬。 王满万万没想到,平时在自己面着表现得温柔可人的陈伶儿,真面目竟然是个河东狮! 现在自己大小可是个县丞,被她这么欺负还有面子吗? 王满气得穿好了裤子,跳脚起来,指着陈伶儿的鼻子破口大骂:“陈伶儿,你不遵三从四德,忤逆打骂相公,我要休了你!” 陈伶儿不以为然,岔着腰道:“姓王的,当了县丞就以为翅膀硬了?狎妓鬼混,你当我陈伶儿是死的?想休了我?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正门妻子有三不去,其中一条就是前贫贱后富贵。我是你当县丞前最贫穷时娶的妻,而且腹中怀了你的骨肉,想不要我,等你变得和成亲前一样穷再说吧。” 说完,陈伶儿没理王满,而是拿出鞭子,照着和王满一起的妓子就抽了三鞭子,鞭鞭见血,疼得妓子在地上直打滚。 陈伶儿拿出一荷包的银子,扔给了老鸨,“这是给这个贱人治伤的诊金,这次是打伤了,下次哪位再敢勾引我家相公,我就打死她,老娘有的是银子买命!” 妓子们吓得眼色瑟缩了,别人说这话可以不信,但陈伶儿,那可是说打就落的主儿,真容易干出混帐事来。 陈伶儿对两个陈家小厮道:“老爷吃醉酒 了,扶他回家!” 哪里是扶回家,分明是架着走的。 可怜的王满,脸憋得通红,却是无可奈何! 这是他当上县丞本以为最为风光的一天! 没想到,正室妻子现了庐山真面目,把他从妓院里架出去了,还是当着刘主事和县太爷的面! 这个脸,可丢大发了! . 闹剧过后,何楠生心情奇佳的回了四合院,嘴里还哼着曲调呢。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眼珠一转,竟然抱着被子蹑手蹑脚的奔了地道口。 何十六儿诧异的怼了一下何七儿:“七哥儿,少爷半夜还出去呢,咱用不用跟着?” 何七儿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何十六道:“十六,你看少爷走路像什么?” 何十六儿一怔,不明白何七儿为何这样问,看了看何楠生走路的姿势,一本正经的回答:“少爷走路蹑手蹑脚的,生怕发现一点儿声音来,看着就像、就像是觅食的猫。” 少爷哪里像是觅食的猫,他根本就是偷腥的猫。 何七儿可怜的看着似单纯、又似不单纯的何十六,反问道:“既然少爷看着像觅食的猫,你说,如果你跟过去,害得他觅不着食了,会不会跟你翻脸?” 何十六儿:“……” 何十六儿虽然听得不太懂,但秉承着一件事,就是-----姜是老的辣,七哥儿说不用跟着,自己就不跟着去了,免得真耽搁了少爷“觅食”。 ------------ 第193章 蚌场出问题了 第二天一早,王大山带着栓柱和权柱两个儿子过来,敲开了柴小桃所在的房门。 开门后,父子三人把一张圆桌,两把椅子,一把贵妃榻,外加茶具、餐具等拿进屋里。 王大山狐疑的看了一眼柴小桃卧房,屋里已经一应俱全了,不知道主子还要一套东西是为了什么。 柴小桃遣走王大山父子三人,开了暗室门。 没错,这套东西,是她准备放在暗室里的,免得某些人来了,没碗没筷子没桌子,只能就着百宝格吃饭睡觉加休息,连乞丐都不如。 打开暗室门,柴小桃立马被吓了一跳。 只见暗室里的多宝格上,何楠生把自己裹得春卷一样睡得正香。 走近些,满室的酒气。 柴小桃气道:”何楠生,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低吼不要紧,何楠生吓得一激灵,连人带被从多百宝格上跌了下来。 柴小桃本能的扑过去接他,结果,柴小桃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低估了某人的重量,两个人叠罗汉似的一起摔在了地上。 何楠生睁开了眼睛,疼得嘴牙咧嘴:“可疼死我了!” 身下传来了柴小桃的痛呼声:“何楠生,你大爷的,我在你身下呢,比你疼!” 何楠生忙滚到一旁,从被卷里出来,伸手把柴小桃扶着坐起来,无比关切道:“压到你了,我帮你看看。” 何楠生先是摸到了腰,这一捏,疼得柴小桃“唉哟”一声。 何楠生忙放轻了动作,揉完了腰,逐步上移,拉住了柴小桃的胳膊,轻揉着,再往下移,揉了胃部,再往上…… 柴小桃忙双手护胸,外强中干的瞪圆了杏子眼:“不、不疼了!你大早晨的怎么就出现在我家暗室里?睡了一夜吗?还一身的酒气?” 何楠生幽幽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个王满,刚上任第一天就找个六品官压我,非让我请他们去狎妓,幸好我在妓院安插过线人,这才逃过一劫。” 柴小桃狐疑道:“王满上任?逼着你带他去狎妓?” 不是柴小桃相信王满的人品,而是根本不相信何楠生这只老狐狸会被王满那个怂货给挟持住。 何楠生可委屈了,扁着嘴道:“可不是怎么着?他新上任咱们临安县当县丞了,还找了个六品官压制我,我只能虚以委蛇,答应他们的请求,去了妓院……” 柴小桃本来有五分相信了,却瞟见何楠生嘴角的隐隐笑意。 柴小桃轻眯了眼道:“何楠生,说实话。” 何楠生气馁的耷拉肩膀,闷闷答道:“就知道瞒不过你。好吧,是我主动带他们两个去 的妓院,不过,线人的事儿是真的,我没找妓子,只是掩人耳目。我还给陈伶儿送了信,让这只母老虎去妓院逮王满。” 柴小桃眨了眨眼,随即好奇道:“陈伶儿发彪了?” 何楠生后怕了点了点头:“可狠了,把王满从楼梯上拖到了一楼地上,震慑了妓子,王满面子丢光了,扬言要休陈伶儿呢。” 柴小桃狐疑道:“那陈伶儿我见过一次,可不是好招惹的,能老实的被休吗?” 何楠生啧啧赞叹:“不怕横的,就怕横的还熟通律法。陈伶儿肯定仔细研究过,所以在她怀上王家骨肉后才原形毕露。王满想休弃了她,估计比刮骨抽筋还要疼。” 柴小桃了然的‘哦’了一声,语气威胁道:“你确定说的是陈伶儿,不是在暗戳戳的点我?” 自己也蛮横,也在读大齐律法,还是何楠生借给她的。 何楠生求生欲很强的摇头:“小桃,你想多了,王满那是真狎妓,我只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完全不一样。更重要的是,王满恨不得马上和陈伶儿和离,我恨不得马上和你成亲。成亲后,我就可以天天睡在娘子身边,不必再受恶梦之苦。” 何楠生揽过柴小桃的细腰,在嫩唇上“啪啪”啄了两口,声音之大,听得柴小桃自己都面红耳赤了。 而何楠生则得逞似的痴痴的笑。 柴小桃娇嗔了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挣脱开来:“不知羞!既然来了,就别闲着,干活!” 柴小桃指着卧室里面的贵妃榻、桌子和凳子等物。 何楠生瞬间明白了,这些东西,是柴小桃方便自己在暗室里用的。 何楠生心花怒放,顿时化作小厮,欢快的去搬东西了。 搬完最后一个凳子,就听见有人敲门,这一次,不用柴小桃伸手推,何楠生自己就乖觉跑进了暗室,冲着小桃招了招手,关闭了暗室门。 柴小桃哭笑不得,何楠生这个模样,怎么像极了被自己金屋藏娇、等待自己宠幸的小美夫呢? . 打开门,进来的是英子,刚推开门,阵阵酒 气扑面而来,英子本能的捂住了鼻子。 柴小桃暗叹不好,这何楠生昨夜喝了不少酒 ,刚刚出来搬东西,酒气散了满卧房。 柴小桃讪然解释道:“昨、昨夜,我、我试着做了些酒醪丸子,没想到后反劲儿这么厉害。” 说完,柴小桃还煞有其事的抚了抚额头,装做吃酒吃醉的模样。 英子不疑有他,着急禀告道:“夫人,柳河村的李三放过来了,他说有急事找夫人。” 柴小桃忙去了前面小会客厅,见了李三放。 李三放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样子是一宿没有睡。 见到柴小桃膝盖一软,立马就跪了下去,柴小桃赶紧把他拉起来,嗔怪道:“三放哥,你快起来,出了啥事儿了,别慌,慢慢说!” 李三放声音哽咽道:“秦娘子,我、我对不起你。昨天晚上,咱塘子里的鱼和河蚌,突然死了不少,这、这可怎么办?” 柴小桃立马让王大山套了车,跟着李三放就奔了柳河村。 河面很是平静,围栏里飘着几条死鱼。 田乾用网子又捞上来两只河蚌,用刀子起开,里面的肉质已经变软了。 是水质出了问题,还是得病了? 柴小桃放下河蚌,带着讼哥儿、李三放往河的上游走,时值正午,上面的一层簿冰早就化了,鱼儿偶尔游过,并没有发现一条翻白的。 几人回来,又往河塘下游走,意外发现了窝在洄流里的好几条死鱼。 据田乾和李三放描述,自家围栏里的死鱼死蚌,二人都是捞出来深埋的。 上游没有死鱼,说明上游水质没有问题。 自家河段和河的下游都有死鱼,说明水质是从蚌场开始出现问题的。 水是流动水,难道真是自家鱼病了,感染了下游的鱼? ------------ 第194章 马桑子之毒 柴小桃让田乾和李三放雇了几个信得过的、嘴巴严实的人,在房后挖了个大坑,注入了上游的干净河水。 然后把围栏里面的鱼、虾和河蚌全都捞到新挖的大坑里,防止万一真是自家鱼和蚌生病污染了河道,再传染到人身上出问题。 看着水坑里全部打蔫的鱼和河蚌,柴小桃心急如焚。 突然想到家里的蟾蜍,自己的血,让冬眠的蟾蜍焕发生机并产卵,并长势良好,那么,会不会让生病的鱼或河蚌重新焕发生机呢? 死马当活马医,柴小桃急得狠了,也下了狠心,偷偷用桃花钗划破了手掌心,鲜红的血滴进了水坑儿里。 李三放等人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焦急的打捞着河蚌和鱼。 在大家捞得差不多准备上岸的时候,柴小桃却指着河水下很多隐隐泛着的绿光道:“这儿、那儿,还有那儿、那儿……再捞一捞,还有。” 李三放一个猛子扎下去,并没有捞到鱼或蚌,浮出水面,冲着柴小桃摇了摇头道:“秦娘子,没有鱼或蚌啊!” 柴小桃再次看向水面,笃定点头道:“肯定有,你顺着我的手指方向,不管是不是鱼,只要有东西,就帮我捞上来。” 李三放依言再次潜下去,用网子兜上来一推东西,扔上了岸。 大部分是水草。 扒开水草,柴小桃终于找到了泛着微弱绿光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黑布袋。 对,是人工缝制的布袋。 因为用绳子拴在了水草根上,不仔细查找,根本就发现不了。 黑布袋里的东西已经泡软泡烂,分不清是什么东西,只感觉是什么东西的种子。 有了第一个黑布包做样本,不用柴小桃指挥,李三放和田乾再次潜下了水。 这一捞不要紧,二里地的河段里,竟然找到了上百个这种黑布袋。 柴小桃让田乾和李三放把布袋放在一个大筐里,让他们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柴小桃则带着一筐黑布口袋回了县城,直接到了褚氏医馆。 褚郎中只用鼻子嗅了嗅,一下子就断定:“秦娘子,这是马桑子,你弄这么多的马桑子做什么?烂成这样也没法吃了啊!” 柴小桃狐疑道:“马桑子?这种东西没有毒?还能吃?” 褚郎中怪异的看了一眼柴小桃,“不止能吃,还能入药呢,我这里现在就有干马桑子,若是想吃,就送给你了。” 褚郎中回手,将一个药抽屉直接抽了下来,放在桌案上让柴小桃看。 柴小桃看了才恍然大悟,马桑子,就是她所认知的桑葚,自己还用它煲过酸梅汤呢。 没毒?柴小桃才不会天真的认为是有人闲得没事放的,它们一定是鱼致死的原因。 柴小桃沉吟道:“褚郎中,这种东西不毒人,但能不能毒鱼或蚌?” 褚郎中摇头道:“这种事我还真吃不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个人,是我师弟,学了十多年的郎中,前些年突然发疯似的不治人、专治猫治狗啥的了,还经常出去游历。” 柴小桃急切道:“那就有劳褚郎中引鉴了。” 褚郎中笑道:“可别跟老夫这么客气,老夫还指望着你种的人参快快长大呢。” 见柴小桃着急,褚郎中交待了下医馆的事,便带着她来到北城一座破旧的院落,推开了一扇破旧的房门。 屋里,一个汉子用手忙挡住了双眼,待适应了外面的天光后,这才放下手。 汉子见是褚郎中,自嘲的撇撇嘴道:“又来嘲笑我当年的选择了?不用你嘲笑,我自己也挺嘲笑我自己的。只是天下没有后悔药,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褚郎中诧异的看着清冷的房子,“余辉,弟妹和俩孩子呢?怎么清灰冷灶的、就你自己?” 余辉嘲弄道:“我连自己都养活不起自己了,她自然带着孩子回娘家混饭去了。” 嘴上满是嘲讽的语气,任谁都能听出来一个男人的辛酸与无奈。 这就是现实,穷人家连人有病都不一定掏钱来治,何况是兽有病,所以余辉致力于兽医事业的决心,很快被现实打败了。 等他想回头时,因为给兽看过病,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会给人治病了,到最后就过成现在这副样子。 褚郎中亲手帮余辉把外衣穿好,发髻梳好,这才对门外没露面的柴小桃道:“秦娘子,可以进来了。” 秦娘了进了屋。 屋里一切用品虽然都破旧不堪,但绝对的干净整齐,说明余辉是个有操守很自律的人。 柴小桃屈身施个礼,“余郎中,今日到访,是向您打听个病症的。” 余辉诧异的看向柴小桃:“你,来找我打听病症?你不是有个现成的褚郎中在吗?哪能用得着我?” 柴小桃瞟了一眼褚郎中,泰然答道:“不瞒您说,我的确是先找的褚郎中,是褚郎中向我推荐的您,他说,术业有专攻,给动物治病这一块儿,他不如您,整个大齐比得过您的,也少有其人,所以就带我来了。” 高帽子谁都愿意戴,听了柴小桃的话,余辉眼睛绽放了光彩,“他,真是这么说的?” 当年劝他不要当兽医时,师兄可没少贬损他。 褚郎中瞟了一眼柴小桃,这个秦娘子,慌话张嘴就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师弟在大齐国少有几人了?虽然,他挺厉害的。 看在师弟终于焕发了些许生机的份上,褚郎中看破不戳破,点头应和道:“是,在给动物瞧病这一块儿,我的确不如你,你帮秦娘子看看吧,治好了,秦娘子会出诊金的。” 余辉登时来了精气神,问道:“秦娘子家生病的,是牛、马还是骡子?” 秦娘子沉吟道:“是鱼和河蚌。” 余辉的精气神登时就消失了,他游历过多地,研究过牛马羊,研究过猫鼠鸟,就是甚少研究过河鲜。 他研究河鲜的时候,多半是吃到肚子里的时候。 余辉脸憋得通红,尴尬道:“那个,秦娘子,恕我不、不会给、给鱼和河蚌治病……” 秦娘子将马桑子拿了出来,放在余辉面前:“不用您给医治,我只是想问问您,您曾经四处游历,可曾听说过马桑子对鱼有什么影响?” 余辉一听诧异了下,立马转身,从床榻枕头下边拿出一本书册来,翻到了其中一页,兴奋的指给柴小桃:“虽然我没有办法帮秦娘子解了鱼的病,但我听南关江边鱼农说过,鱼类遇马桑子,轻者翻白不会动弹,重者毒死满池子鱼。” 听余辉这样一说,便对应上了,蚌场的事,不是病,是人祸。 ------------ 第195章 下毒的人 知道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柴小桃对余辉道:“余郎中,你可否为马桑子能毒害鱼的事情写一道陈情给我?” 余辉看了一眼褚郎中,褚郎中笃定的点了点头。 余辉回转身,从枕头下边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书册来,翻到其中一页,随即拿过笔墨纸砚,认真抄录了满满经宣纸,最后签了字、署了名,并加盖了他的一方印章。 柴小桃拿起宣纸,只见上面将马桑子对鱼类的毒害,轻责麻痹、重则死亡的事情陈述出来,并以真实事件为佐证,有理有据。 余辉的这份证言,份量实在太大了。 柴小桃指着余辉珍而又珍的书册,“余郎中,您这本书能否借我一阅?” 余辉沉吟片刻,便递给了柴小桃。 柴小桃翻将开来,越看越惊奇。 里面有很多有关动物的杂症与奇闻,比如说母猪的分娩与养护、母骡子可以繁衍后代研究、疯狗症的预防与诊治…… 余辉也在静静的观察着柴小桃,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发现柴小桃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不屑神色,反而是眼色越发明亮。 柴小桃的目光终于从书册上移下来,对余辉啧啧叹道:“余郎中,您这哪里是郎中啊……分明是畜牧专家,有了您的这些研究,简直是造福百姓、造福人类,意义重大啊!” 余辉先是一怔,随即眼圈竟然泛了红,这还是他“不务正业”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夸他做的事有意义的人呢。 柴小桃沉吟道:“余郎中,这样,您能不能把这本书卖给我,我给您一千两银子,如何?” 余辉吓得把书抢了回来,抱在怀里,急得脸红脖子粗的:“秦娘子!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柴小桃忙解释道:“余郎中,您先别生气,怪我没把话说清楚。这书的署名,始终是你,不是我,更不会是别人。” 听柴小桃说不是盗署名,余辉的表情缓了一些,却仍旧疑惑不解,既然不是抢他的成果,为何要买他的书呢? 柴小桃看出余辉的疑虑,坦诚相劝道:“余郎中,你写这本书的目的,初心不就是为了造福百姓吗?可依您现在这样,这本书只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废纸。不如由我来找书局,编制抄录,卖到全国百姓手里,让他们少走弯路!您放心,这本书,我不以盈利为目的,只收回本钱。如果不弃,您可以来管这本书的编撰与出我售等事宜,我给你开工钱。” 署名是自己的,还挣银子,外加工钱?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看来,这秦娘子是真正的伯乐,识得了自己这匹千里马。 余辉,堂堂的七尺男儿,竟然有些哽咽了:“秦、秦娘子,我答应你。请给我七天时间,我重新编撰一下《畜禽杂病论》。” 事情谈妥了,柴小桃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余辉道:“这是定金,去把余夫人和两位公子接回来吧。” 余辉尴尬的笑了笑,又猛烈的点了点头。 . 回到家后,天色已经暗得不能再暗了。 忙活了一整天,柴小桃累得前心贴后背,晚饭只简单的吃了两块糕点就爬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如平常一样想要伸个懒腰,结果发现手掌被包扎成了馒头。 昨天她划伤了手掌,只用帕子简单包了,后来不流血了,帕子也就收了起来。 现在却被人又包成这样,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何楠生那个家伙昨天夜里偷偷给自己包扎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大山带来了一个不知道应该称之为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 暖房里的蟾卵全部变成蝌蚪了,又新排出了不少新的蟾卵。 一间暖房已经不足养下这些蝌蚪和蟾蜍了。 这要是全养活了,没有上万只,也得几千只了。 而且,最恐怖的是,第一批蝌蚪,已经有长出两条后腿的了。 柴小桃有些懵逼了,刚几天时间,竟然长出后腿了?这些蝌蚪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吃催大素了吗? 吃罢了午饭,柴小桃迫不及待的回了蚌场。 看着活蹦乱跳且异常兴奋的鱼儿,柴小桃终于放下心来。 让田乾和李三放把围栏重新清洗个仔细,把水草都拔净了,保证一点儿也不会残留马桑子的气息,柴小桃又让田乾和李三放把所有的鱼和河蚌再重新装回了围栏里。 李三放一脸忧心道:“秦娘子,再放回去?会不会有人再来搞破坏?会不会鱼再生病了?” 柴小桃轻眯了眼道:“留下这个人始终是个祸害,必须得把他找出来,你按我说的做……” 柴小桃低声对李三放和田乾吩咐了几句,随即就回县城了。 转眼过了三天,李三放风风火火的来送信了:“秦娘子,逮着了,逮着了!” 柴小桃一惊,忙让王大山套上马车,直奔柳河村。 柳河村的打谷场上,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整个村子都来看热闹了。 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的捆了,按趴在地上,柳里正亲自动手,狠命的抽着。 离他三四步远,地上一只小柳筐,里面几十个没来得及扔到水里的黑布袋。 柳里正嘴里骂骂咧咧道:“我说村里这两日不少人都闹肚子呢?赶情好,是你往水里下毒了!说,是什么毒?” 宋二被打得“嗷嗷”直叫唤,“里正,你说的是什么毒啊,我不知道,这筐子东西也不是我的,是李三放冤枉我,他和柴小桃相好,柴小桃又对我眉来眼去,所以他诬赖我……” 柴小桃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个宋二,脏水还真是张嘴就来,还真当她还是过去的那个柴小桃了? 没等柴小桃发话,人群里就响起了一阵哄笑。 一个妇人毫不留情的啐了一口:“宋二,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人家秦娘子,现在可是城里人,住大宅子,坐大骡车,认识的都是衙门里的人和有钱的商贾,还能看上你这个泥腿子?睁眼说瞎话也不照照镜子!” ------------ 第196章 王满审蚌案 宋二傻眼了。 过去,只要往柴小桃身上泼脏水,那是一泼一个准,大家都会附和他,一起攻击柴小桃是不守妇道的寡妇。 这次却是大变样,大家一致认为他说的是假的,只因为,大家本能的认为柴小桃不可能看上宋二! 这个转变,让宋二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的还在后面,钱月兰上来,照着宋二的脸就挠了两巴掌,破口大骂道:“敢往我男人和小桃身上同时泼脏水,你当我钱月兰好欺负的?看老娘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再看宋二,疼得呜嗷叫唤,脸上肉眼可见四五道血凛子。 李三放赶紧拉开钱月兰,低声嗔怪道:“你怀着身孕呢,哪能这么没轻没重的?犯不着跟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生气。” 李三放把钱月兰送到柴小桃身侧,转回头义愤填膺的对柳里正道:“柳里正,我绝没有陷害宋二。咱们村这两天不少人肚子疼,我也是,刚开始以为是闹肚子,后来发现我家鱼开始死了,便怀疑是水出了问题。结果早晨就发现宋二鬼鬼祟祟的往我家鱼栏里扔毒布包,他为了毒死我家鱼,不惜让全村的人陪葬!” 这一句话扎了马蜂窝,登时群情激愤。 宋二急切狡辩道:“我没有,这些毒布包不是我放的!” 他以为不承认就没事了,可惜,一涉及到个人安危问题,普通老百姓也能化身神探。 一个村民恍然大悟:“柳里正,一定是他!我上次看见他往蚌场方向来,还拿了个水桶,说是上游的水清凉,好喝,我看就是因为水有问题,他自己家只喝上游的没毒水!” 另一个村人也恍然道:“我也想起来了,前阵子我和宋二一起坐的驴脚力进城 ,他鬼鬼祟祟进了药铺,买了一大筐药,还用破布盖着不让我看,现在想来,根本就是毒药,他想害全村……” 钱月兰惊悚道:“毒药?不会是断肠散、砒霜之类吧,会不会死人?” 有两个肚子疼的村民顿时捂住了小腹瘫在地上,“嗷嗷”叫唤起来了。 一个个“证据”全都联想出来了,村人们再也压不住火了,对着宋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呼要宋二偿命。 宋二双手护头,急切辩解道:“你们这是讹人,马桑子你们年年吃,从没见过你们闹过肚子!” 话喊出口,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李三放抓住话柄道:“你终于承认往我家鱼栏里扔马桑子了?” 宋二抿紧了嘴不吭声,心里则暗骂自己是蠢猪,竟然自己承认了。 柳里正狐疑道:“既然是马桑子,那就说明不是毒药了。” 柳里正冲着还在地上打滚喊疼的村民气道:“行了,都起来了,不是毒药,死不了,说不定在哪吃坏了肚子,听风就是雨。” 两村民站了起来,不高兴道:“里正,马桑子是没毒,但你能保证不是喝了掺了腐烂的马桑子水,我们才坏的肚子?” 柳里正:“……” 柳里正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宋二,对村里人道:“不管是与不是,我这个里正就做主了,谁家坏了肚子的,到宋家领十个鸡蛋。” 宋二只得点了头。 柳里正一挥手要遣散大家伙。 “等等。”柴小桃走上前来,微笑的看着柳里正:“柳里正,人坏肚子赔了鸡蛋了,那我家的鱼和蚌呢?就这么白死了?” 柳里正目光一瞬道:“大家伙都知道,马桑子没毒啊?你的鱼谁知道是怎么死的!” 就知道柳里正心眼不正,柴小桃把余辉给出的陈情书递给了柳里正道:“柳里正,这是马桑子能致鱼麻弊和死亡的陈情书。而且,我打听过了,宋二自己虽然不养鱼,但他小舅子家却有个鱼塘,宋二要是敢往他小舅子家的河塘里扔马桑子,我就承认他不是故意的。” 柳里正:“……” 村民们又开始议论纷纷了。 柳里正皱起了眉头道:“谁知道你从哪拿来的陈情书?况且,就算是马桑子真能毒死鱼,但乡里乡亲的……” 柴小桃嘲讽的扯了下嘴角,“柳里正,我不是柳河村的人了,和宋二并不‘乡里乡亲’。河段的租赁主家是桃源记胭脂铺。所以,这件事,也不是一个小小里正所能管辖得了的。” 柳里正一慌:“你什么意思?” 柴小桃轻眯了眼,指着村路方向驶来的马车和几骑快马道:“就是这个意思。” 顺着柴小桃的方向,柳里正看见了无数个穿着捕快衣裳的身影,这个柴小桃,竟然报官了,没知会里正直接报官,这多少有越级的意思了。 柳里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马车得得到了近前,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何楠生,一个是王满。 王满一下马车,村民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王满的家人,腰秆子顿时挺得溜直,一脸的俱与荣焉。 何楠生连看都没看柴小桃一眼,而是对王满示意了下。 王满迈着方步走到乡亲们面前,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乡亲们,吾乃临安县新任县丞王满,承蒙何县令抬爱,以后临安县的案子权全由我审理。” 乡亲们呆愣愣的没有反应,王满的脸色有些尴尬,自己,貌似、好像、可能是县丞吧?你们还当我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穷秀才?给个反应行不行? 场面有些尴尬,何楠生不满的咳嗽了一声,捕快们顿时威严喊喝:‘威武!’ 柳里正吓得一哆嗦,忙施礼道:“小的参见何县令、王县丞。” 有了开头,乡亲们有样学样,全都施了礼,然后躲得远一些等告诉传唤。 林副捕头带着衙役分立,临时开堂审案。 王满瑟缩的看向何楠生,见何楠生完全当甩手掌柜的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原告何人,所告何事?” 柴小桃要上前,何楠生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柴小桃会意,后退了下,向李三放使了个眼色。 李三放“扑通”一声跪倒道:“大人,小的是受桃源记所雇,在此看管蚌场。宋二因宿怨,将马桑子投入河栏,害得蚌场死了二百一十三条鱼,一百二十只带珠的河蚌。” 王满挑眉问柳里正道:“柳里正,原告所述可是事实?” 柳里正沉吟片刻,“回县丞,马桑子确实是宋二所投,只是马桑子是否会害死鱼,小的不得而知,出据陈情书的郎中,小的从未听说,不知当信不当信。” 明着看很公正、客观陈述事实,但实际上就是在置疑余郎中陈情书的权威性,实岀为宋二开脱。 王满将所有证据都看了一遍,又瞟见角落里的柴小桃, 对李三放沉吟道:“你,不是苦主吧?为何不让真正的苦主来答话?” 李三放:“……” 李三放一下子被问懵了,本能的看向柴小桃。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满想逼幕后的雇主柴小桃出来。 ------------ 第197章 就不露面 王满不先断案,反而想逼柴小桃现身,明显是有些针对柴小桃了。 本来十拿九稳的案子,出现了这么一翻周折,柴小桃突然心里没底了。 何楠生,这个家伙,把审案权全权交给王满,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管卖的什么药,他肯定有他的用意,自己无条件信任就好。 柴小桃决定当回缩头乌龟,就是不出头,你能奈我何? 李三放见柴小桃完全没有出头的意思,终于脑子灵光了些,对王满磕了个头道:“回县丞,蚌场的主家是桃怡记,东家姓刘名嘉怡,是位女东家 ,小的这就去请她过来。” 李三放想着官府租河段的人是刘嘉怡,怎么躲也躲不掉,索性把刘嘉怡说出来了。 王满轻眯了眼,“李三放,好一个‘请’字。蚌场出事,东家拒不露面,打发一个长工来,这蚌场是另有东家,还是小瞧了本官?” 这句话问得可就微妙了,答另有东家,柴小桃就得现身;答刘嘉怡是东家,她没在现场就是小瞧了县丞。 二选一,把难题抛给了李三放。 李三放的额头冒了汗珠子了。 柴小桃想着不能让李三放为难,想要出去,结果被钱月兰给揪住了,低声道:“别出去,这个王满老逼着你现身,肯定想要折辱你,咱偏不如了他的心意。我家三放又没犯罪,何大人还在呢,不会怎么样的。” 柴小桃又被拉住了。 王满已经发了邪火,冷叱一声道:“来人,桃怡记……” 何楠生轻咳了一声。 王满后知后觉何楠生还在此呢,自己好像越权子,于是瑟缩的看向何楠生。 何楠生没说话,好像他的咳嗽真的只是咳嗽,只是碰巧了而己,示意王满继续。 王满心里的底气顿时足了不少,心里暗自庆幸,与何楠生的那次偶遇,还真是上天的眷顾,他对自己还真不错,权力几乎全都下放给了他。 王满腰秆子更加挺直了,对李三放道:“说!你家主子是不是藐视本官?蔑视本官就是蔑视律法,就是蔑视朝廷……” 王满说得慷慨激昂、吐沫飞扬。 正说着呢,村路上又来了一辆马车,行到近前,刘嘉怡风风火火从马车上下来,对着王满就磕头施礼,“民女乃桃怡记刘氏,给县太爷问安!” 王满皱了眉头道:“你们家的蚌场出事,你却姗姗来迟,是什么意思?” 刘嘉怡吓得忙磕了头,“回县丞,民女是去报、报官了。” 王满被气乐了:“胡说!我与何县令皆在此,你报的哪门子官?” 刘嘉怡忙不迭道:“民女是去衙门报的官,民女敲的鸣冤鼓,何捕头还询问了民女缘由,说两位大人都去了南市巡街,他找两位上官禀告,民女便急匆匆往蚌场赶,没想到还是落在了两位大人之后。” 站在何楠生身后的何十五恍然大悟,“应该是错开了。大人和县丞是在南市巡街时接到了柳河村报案,直接过来了;刘东家不知道村里已经报了案,在县衙鸣冤鼓前又击鼓报案。” 按照这个说法,王满就不能因为大不敬来嗔怪刘嘉怡或李三放了。 ------------ 第19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王满不悦的瞟了一眼柴小桃,脸色阴阴的对刘嘉怡道:“刘东家,你家拿来的余郎中的陈情书我看了,不足以证明马桑子能毒杀鱼类。” 刘嘉怡轻“哦”了一声,“大人,要不,现场试一试?” 王满:“……” 王满刚要拒绝,何楠生一脸好奇心道:“真是咄咄怪事,我倒想亲眼看看这即能吃又能入药的马桑子是怎么毒死鱼的 。” 何楠生有了兴趣,王满也不好拦着,只好对刘嘉怡道:“那就试试吧。” 田乾搬了一个大木盆来,直接从河里舀了大半盆水,用网子捞上来两条铺鲜活的鱼放在水盆里,又将装有马桑子的黑布包扔进去。 不一会儿,鱼儿就翻了白了。 田乾赶紧把鱼儿捞出来,重新换了一盆河水,把两条翻白的鱼现放进去,奇迹发生了,不一会儿,鱼儿又缓过来了。 刘嘉怡郑重道:“县太爷,县丞,这鱼遇到马桑子之后,时间短的会麻痹,时间长的会死亡。” 这下无话可说了。 王满看向宋二:“你还有何话可说?” 宋二“扑通”一声跪倒:“大人饶命,小的从来没养过鱼,真的不知道马桑子能害死鱼,小的只是想吃马桑子了,想用水洗洗……求县丞看在咱乡里乡亲、咱两家高梁地挨着的份上开恩……” 一听说“高梁地”三个字,王满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半天没有说话,沉吟良久,才转向柳里正道:“柳里正,宋二平时为人怎么样?家里到底养没养过鱼?” 柳里正:“回县丞,宋二平时、平时挺热心肠的,家里从未养过鱼。” 王满点头道:“哦,那就是误伤了。宋二包赔损失就可以了,蚌场损失了多少条鱼、多少只蚌来着?” 柳里正答道:“据李三放报,死了二百一十三条鱼,一百二十只河蚌。” 王满清了清嗓子道:“宋二,你虽然不是有意毒鱼,但鱼因你而死,就罚你赔偿刘东家二百一十三条鱼,一百二十只河蚌。” 刘嘉怡忙磕头施礼道:“大人,我家死的河蚌都是带珠的河蚌……” 王满皱着眉头道:“刘东家,鱼和蚌的损失数量,是你们自己报上来的,本官未一一核查骸骨、骸骨肉是否另做他用,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家的蚌场以后要搬出柳河村不成?” 刘嘉怡没了动静,偷眼看向柴小桃。 柴小桃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刘嘉怡只好再次施礼道:“民女谨尊县丞裁断。” 事情就这么完结了,看似谁也没吃亏,实则柴小桃这个亏可吃大发了。 如果不是柴小桃点头了,刘嘉怡是决对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 审完了案子,何楠生连看都没看柴小桃一眼便回了县城。 柴小桃则转向李三放,交待了两句蚌场的事,又拿出了两个五两银锞子,给了李三放和田乾各五两道:“这是给你们两个抓到贼人的奖励。” 李三放忙推回银子道:“不行,绝对不行。没能让宋二得到奖罚,这银子我受之有愧。” 柴小桃又把银子推了回来,沉吟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宋二受惩罚的事儿就不归你们管了。以后,你们两个要看紧门户,如果有人再对蚌场下手,只要不出人命,我给往狠里打。” 田乾和李三放点了点头,决定白天也不轮流回家,日夜巡逻河道。 ------------ 第199章 是不是该正名了? 柴小桃一身疲累的回了家。 刚进屋,就被人自身后抱住了,在耳边陪着小心道:“小桃,你生气了?” 是何楠生,刚刚还一副“我们不熟”的模样,现在就巴巴过来的道歉了?! 柴小桃佯装阴阳怪气道:“何大人,你快松手,我们可‘不熟’,打一巴掌塞一颗甜枣儿的事我可不接受。” 何楠生沉吟道:“打一巴掌塞一颗甜枣儿?这个比喻好,不过,不是打一巴掌塞一颗甜枣儿,而是塞一颗甜枣打一巴掌,顺序反了。” “嗯?你还敢说比喻好?”柴小桃气得挣脱怀抱,转过身来,佯装生气,对何楠生怒目而视。 何楠生求生欲很强的解释道:“我不是说塞你一颗甜枣儿打一巴掌,而是塞宋二一颗甜枣打一巴掌,也不对,我是塞王满一颗甜枣给一巴掌……” 何楠生绕来绕去把自己也给绕糊涂了,瞟见柴小桃虽然表情盛怒,但眉眼里隐着笑意,如同波浪一般,层层翻卷,越发隐藏不住。 何楠生伸出手来,手掌捏住了柴小桃的脸颊,凑近了脸,轻眯了眼,轻叱一声道:“好啊,胆子壮了,竟敢吓我?” 柴小桃张了 嘴,猛吹了 何楠生眼睛一下,害得他闭了眼睛再睁开。 而眼前的小桃呢,则是瞪圆着眼睛,“何楠生!是你先吓我的!在柳河村,竟然装不认识我,还敢唆使王满判冤案,如果我不是坚强点儿,就要被你气哭了……” 何楠生揽住柴小桃的杨柳细腰,忐忑问道:“你真的一点儿也没生气?” 柴小桃摇了摇头:“没有,我知道 ,你这么做一定是有你的用意。你是不是不想让王满知道我与蚌场有关联,怕他以后扯妖蛾子,所以才不让我出头的?可是,王满既然想逼我出头,肯定是知道我与蚌场的关联的,这事儿,能瞒得住吗?”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瞒不住。” 柴小桃:“……” 何楠生摇头晃脑,煞有其事道:“我也没想瞒住。” 柴小桃:“……” 何楠生:“我只是不想让你与王满说话,如此,而已。” 柴小桃:“……” 可怜的柴小桃,为了掺透何楠生的真实用意,脑海里帮何楠生想了无数个理由,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理由竟然是-----吃醋了。 柴小桃翻了一 记白眼儿道:“何楠生,你看王满那个张牙舞爪、眼光恨不得把我射成筛子的模样,还用得着你吃醋吗?我看你那不是醋,而是盐,不是一般的咸(闲),咸吃萝卜淡操心。” 何楠生不反驳,而是嘻嘻的笑,堂堂县太爷,竟有几分痞子模样。 想起了上午的案件,柴小桃狐疑道:“何楠生,你为何要如此纵容王满胡 作非为?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知府又给你施压了?” 何楠生摇了摇头,沉吟道:“没有苦衷,只是想证明,我当父母官,要比王满当父母官要强,可不是什么鱼肉百姓的大昏官。” 柴小桃与何楠生初相识时,曾经骂过他这句话,没想到何楠生一直耿耿于怀。 柴小桃皱紧了眉头道:“何楠生,你就不怕王满是个心狠手辣的,鱼肉临安县的百姓?” 何楠生笑了笑道:“斩草除根,一劳永逸,才是根治之法。” 何楠生并没有往下说怎么个“斩草除根”、“一劳永逸”,而是刮了刮柴小桃的小鼻尖:“小桃,从进门到现在,你一共叫了我一次‘何大人’,四次‘何楠生’,你,是不是该给我正名了?” ------------ 第200章 涅槃重生 听何楠生要给他“正名”,柴小桃脸色立刻变得绯红,如同熟透了的粉桃子。 何楠生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下柴小桃,如同女子撒娇般追问道:“嗯?叫我什么?想好了没有?” 柴小桃外强中干道:“名字就是一个称呼而矣,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没啥区别,叫何楠生就好了!改口做什么?” 何楠生轻声威胁:“柴小桃……” 柴小桃有些心虚道:“好,好,我想还不行吗?叫、叫楠生好不好?” 何楠生摇了摇头,显然很不满意。 柴小桃咬了咬下齿,鼓足勇气道:“阿生。” 何楠生眉头皱得更紧了,“阿生”,听着就好像路人甲、路人乙,一点儿也不亲昵。 柴小桃嗔怪的瞟着何楠生,而某人呢,正好整以瑕的看着她出臭。 柴小桃绞尽脑汁的想,终于眼前一亮笑道:“我知道了!我叫你‘何何’(呵呵),要不跟着周信叫你‘酥山’……” 何楠生轻眯了眼:“叫‘呵呵’?呵痒的呵吗?” 何楠生伸手就呵柴小桃的痒,柴小桃反抱住何楠生,在耳边低喃:“我叫你阿煜好不好?” 何楠生怔了一下,自己曾对她说过自己的本名“璟煜”,没想到柴小桃还记得。 何楠生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声音闷闷的答道:“好。” 柴小桃终于舒了口气,张嘴叫道:“阿煜……” 何楠生笑着答道:“欸……” 柴小桃再次叫道:“阿煜……” 何楠生再次答应着。 两个人,如同三岁孩子似的不断的一问一答,笑得跟傻了一样。 柴小桃揶揄的再次叫道:“阿煜……” 何楠生揶揄看着柴小桃,呢喃道:“小桃儿,我饿了……” 柴小桃本能答道:“我让英子娘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何楠生轻眯了眼,柴小桃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果然,何楠生呢喃道:“阿煜想吃小桃儿……” 于是,柴小桃的嘴立即被封堵住了,直到气喘嘘嘘,直到头晕目眩,直到快要窒息了。 终于,柴小桃绵软的窝在何楠生的怀里,深切的感受着这一刻的甜蜜。 何楠生低头吻了下柴小桃的秀发,低吟道:“桃儿,我给王满放权,不是因为我跟他过不去,而是因为他跟你过不去。给他放权,我想借他之手,让你和三个孩子彻底脱离秦家,你可愿意?” 柴小桃抬起头来,怔忡道:“彻底脱离秦家?” 何楠生笃定点头:“我本来不想采取这种决绝的办法,但我留在临安县的时间不多,我要用最短的时间、最非常的手段,让你和三个孩子脱离秦家,成为自由身,跟我进京。” “进京?”柴小桃有种作梦的不真实感,脸上本能的现出几分忧色来。 何楠生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柴小桃的神情:“你,不会是不想跟我进京吧?可、可这个案子已经掌握了大半证据,我回京述职是早晚的事儿,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我不可能每年都能请下来探亲假来看你……” 柴小桃紧盯着何楠生道:“所以说,你不是中了举人被派临安县来的县令,而是方便查案被派过来的,所以用了假名字?” 何楠生老实的点了点头道:“我曾跟你说过在督察院、大理寺都任过职是真话,主责主业就是查案,这次也是受皇命来查案。不过,也不全是假的,我六年前真的中过举人,甲等十一名,如果没进大理寺,真的会被派往地方当县令,不会弃文从武。” 柴小桃眼色闪过一抹犹疑:“你既然受皇命来查案,地位自然不会低了,你不会是什么太子王爷吧?” 一个小小的县太爷,柴小桃有信心与之匹配,若是皇亲国戚之流,自己怕是入了不高门大户的规矩。 这种麻雀变凤凰的狗血桥段实在太反胃,自己可不想当扑火的飞蛾子。 何楠生连忙举起三指道:“小桃,我本姓姓何,皇姓姓齐,我怎么可能是皇家血脉?我只是一个查案的,和捕头差不多。父亲曾是三品文官,但己不在世多年,只能与姐姐相依为命。” “姐姐嫁得不错,是正室娘子,可惜姐夫妾室成群,家族还逼着姐姐每三年给姐夫纳娶新的妾室。姐姐膝下只有一女,若是不能生出儿子,饶她是正头娘子,偌大个家来,就要被传入庶子之手……” 可能是想起了姐姐的难处,何楠生声音有些发闷,叹了口气道:“所以,我要快些回京帮助姐姐,免得姐夫宠妾灭妻……” 何楠生情绪很是低落,成功让柴小桃不再追问下去,而是笃定道:“我明白了,等红杏姐回来,我跟她商议一下,将生意以最短的时间转到京城去。以后我挣银子,帮姐姐降伏姐夫,如果不悔改,应与他和离,我出钱养她一辈子……” 何楠生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柴小桃忙拍了拍后背道:“怎么凭空就呛着了?” 何楠生尴尬的摇了摇头:“没,咳咳,没事儿……所以,你是答应案子一结束就跟我回京?” 柴小桃点头道:“老话不是说了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跑,我跟你进京,只是,得让我彻底脱离秦家了,要不然到了京城也会被秦家擒回来啊……” 何楠生脸色肃然道:“我已经着手在做了,只是,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你和孩子们,可能会受些委屈……” 柴小桃笃定道:“只要能脱离秦家,哪怕需要我在地狱里走一遭,涅槃重生,我也心甘情愿。” 何楠生眉眼尽是笑意, 有了柴小桃这句话,他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了。 ------------ 第201章 缺一个秀才保人 第二天下午,李三放便怒气冲冲的来找柴小桃了。 李三放把一小盆鱼和一大背篓河蚌倒在了地上,无限懊恼道:“秦娘子,你快看看啊,这个宋二也太不是人了,害死的是咱二斤半以上的大鱼,还给咱的却是一寸丁的小鱼苗,二百多条加在一起都不顶咱原来的两条鱼!河蚌就这么捞出来的,我看了看,都不紧壳了,差不多都死了。我去找宋二,这杀千刀的竟然躲出去没在家!” 一阵恶臭扑鼻而来,柴小桃先是本能的掩住了鼻子。 低头看着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河蚌堆,竟然放下了掩鼻子的手,蹲下身子,在里面挑挑捡捡。 边捡边对李三放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和田乾守好门户、别让他再使坏就成。” 李三放满面沮丧道:“这亏咱就这么吃了?二百多条鱼,一百多个蚌啊!得亏不少银子呢!要不,咱再去找王满,他是不是没判清楚,应该要求宋二偿还鱼的大小……” 这些鱼和蚌,可是李三放一点儿一点儿喂大的,一下死了这么多,他的心像滴血了一样,恨不得爆打宋二一顿。 柴小桃叹了口气道:“在咱与宋二之间,王满不是已经清晰的站了队吗?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况且,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柴小桃摘下钗子,用力一撬,蚌壳一下子被撬开了,蚌肉虽然臭得变了味道,但明显可以看出肉上鼓起不少突起,竟然有蚌珠! 一百多只河蚌开出了十二只润的蚌珠,合计五十多颗圆的蚌珠,就算一颗一吊钱,也有五两多银子了! 李三放心里顿时画起了魂,“秦娘子,我和乾老弟轮流睡觉,轮流巡河,这宋二什么时候又来咱家蚌场偷蚌的?这家伙,太阴险了,竟然偷咱家的蚌再还给咱家……” 柴小桃摇了摇头,指着手心儿里滚圆的蚌珠道:“咱家蚌场的河蚌,个个都育有蚌珠,而宋二送过来的河蚌,大小不一, 成色不一,一百二十只河蚌只有十二只孕有蚌珠,如果猜得没错,宋二应该是去了有鱼塘的小舅子家,搜集到了这一百二十只野生河蚌,任他们也没想到,里面竟然开出六十多颗蚌珠了。” 李三放的沮丧情绪迅速被兴奋所代替,满满的幸灾乐祸:“活该,宋二,人在做、天在看,活该你倒霉!” 柴小桃又指着水盆里的鱼,鱼苗倒是鲜活的狠,只是看体态和模样,不似寻常的鲤鱼、草鲤等。 凭对宋二的为人了解,柴小桃暗觉这鱼苗也不见得就没有其他问题。 柴小桃对李三放叮嘱道:“这些鱼苗先养在家里由我来养,等大一些看看是否放回到蚌场来养。” 柴小桃叫来了小厮栓柱,让他把死蚌全都深埋了,把小鱼苗放养在了小花园里的小池子里。 安排好一切,这才又对李三放道:“三放哥,你把‘熊大’和狗崽子全都带回去吧。别看狗崽子们年纪小、个头儿小,但是个顶个的把家虎,去了能帮你和田乾盯一盯。” 李三放点了点头,忙起身告辞,他实在不放心把田乾一个人扔在河段看鱼,再被宋二这类的混蛋钻了空子,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 晚上,柴小桃怎么也睡不着,莫名的感觉 有些心慌,想着问下何楠生,他到底如何帮助自己和三个孩子脱离秦家。 打开暗室门,里面空空如也,何楠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与柴小桃一墙之隔的睡觉。 回到屋里躺下,柴小桃摇了两下铃铛,半天也没有回响。 这样看来,何楠生并没有回到四合院去睡,这半夜三更的,他去哪里了呢? 如此失眠到后半夜,柴小桃才堪堪睡着,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起榻。 推开门,王大山已经站在外面,看模样,像是等了许久。 柴小桃狐疑道:“您这是……” 王大山眼泛着泪花:“回东家,小的早晨去了暖房,癞蛤蟆己长成四条腿了,照这个速度长下去,很快就能提取蟾酥了。” 柴小桃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长得这么快?” 王大山笃定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以前的他,要么请不着好郎中,要么凑不起蟾酥,孩子生还的希望几近渺茫。 自打进了秦家,主子们和善,帮请了好郎中,又帮养着蟾蜍,眼看着儿子的病大有希望,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柴小桃安慰道:“你随时盯着蛤蟆,待个头儿长得差不多了,就拿着去找褚郎中问问,让他帮忙提取蟾酥。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一切费用我和褚郎中算。” 王大山感激涕零的离开了。 柴小桃则看着自己的手,怔怔的发呆,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手,不仅能让原本冬眠的蟾蜍醒来,让将死的鱼活过来,还让他们迅速的交配繁殖并迅速催长! 自己的老祖宗-----月老,给后辈子孙的金手指也是这么的无厘头。 .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 柴小桃发现言哥儿有些闷闷不乐。 在饭桌上,柴小桃并没有问,等大家伙都吃完了,柴小桃单纯留下了言哥儿,脸色肃然道:“讼哥儿,跟我说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可讼刚要摇头否认,柴小桃已经先一步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以诚相待,决不能有任何的隐瞒。” 秦可讼只好把到了嘴边的瞎话又咽了回去,愁云满布道:“娘,还有二十几天就要县试了,山长让我也跟着考。需要同考五人互结,两名秀才作保。互结的五人我已经找好了;作保的秀才,还缺一个。” 柴小桃沉吟道:“找何山长和何大人啊,这两个人都中过进士,比秀才可厉害。” 言哥儿沮丧答道,“娘,县试是整个临安县的考试,由何山长出题,报至府城批准,县太爷当总监考官,遴选出参加府试的学子,你认为他们为给哪个学生单独做保吗?” 柴小桃:“……” 柴小桃讪然道:“那、那确实不会给学生做保,那、那可怎么办?” 临安县的秀才毕竟还是有数的,学子们都争来争去,有人争不到资格,也是有可能的。 这下子可难坏了柴小桃。 ------------ 第202章 尴尬的是别人 何楠生来到柴小桃房间的时候,柴小桃正专注的看着一本册子 ,时不时有用毛笔在上面勾勾抹抹,时不时还悠长悠长的叹着气。 何楠生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想要伸手捂住柴小桃的眼睛,结果,柴小桃如后脑勺儿长了眼睛似的说道:“阿煜……” 何楠生顿时诧异了 ,“小桃儿,你竟然知道是我?” 柴小桃连身子都懒得转过来,哭笑不得道:“我房门紧栓着,除了某些通过秘道来偷香窃玉的小贼,还有哪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进我卧房中来?” 何楠生眉眼飞扬,嘚瑟道:“这个形容不错,偷香窃玉……” 何楠生张开双臂,自背后将柴小桃紧紧禁锢在太师椅里,看着桌上的册子,懒洋洋道:“听何六儿说,我管他要了 临安县秀才的名录?言哥儿县试的保人还没找够吗?” 柴小桃忿忿不平 道:“都怪我太单纯,下手太晚了。我哪知道那些有钱人竟然这么没品,一个学生考试,竟然找了十个秀才做保人,多占了八个秀才名额,最高的炒到了一百两银子一 个秀才。都说科举制度是寒门出贵子 的唯一出路,我看就是扯淡,这还没上路呢,就被有钱人大白天劫了道了!” 何楠生被柴小桃的碎碎念给逗笑了,“小桃,你不也是有钱人吗?” 柴小桃:“……” 柴小桃叹了口气道:“就算是花钱花人情,也得找个靠得住的人,万一真中了秀才,被别人妒忌、或当事人倒打一靶,说言哥儿花钱买保人,对声名可实在不好。” 何楠生暗自点头,看来,小桃还没有被气愤遮闭了双眼,还知道防着小人作祟。 何楠生低头看向册子,已经有不少秀才都被柴小桃划掉了,应该是逐一排除呢。 何楠生拿起笔来,将剩下的本就不多的秀才名字又划掉了不少,划得柴小桃这叫一个心疼。 柴小桃抓住何楠生的手腕,楚楚可怜道:“本来就剩下不多了,你、你还删除?” 何楠生伸手,在柴小桃的额头上轻弹了下,“傻瓜,秀才也是分等级的,最优的叫做廪膳生,还有增广生和附 生,表面上,秀才做保是相同的,但 两个保人都是廪膳生的学生,考试坐次会优先安排,你难道想言哥儿考试的时候挨着茅房或水井坐吗?那可是三天三夜啊!” 柴小桃嘟着嘴道:“我现在连作保的人还没找到呢,我哪能顾得了那么多?” 何楠生扫了一眼册子上的人名,用毛笔着重标记出两个名字 :曾广林、范渊明,呢喃道:“这两个,是返乡的清流乡贤,不会被金钱所扰,你从这 两个人身上下功夫吧。” 柴小桃两眼冒光的看着何楠生:“何大人,给个小小的提示呗,这两个人,哪个更好攻克一些?” 何楠生沉吟道:“常言道,狡兔三窟,我劝你,这两个人,你最好都给 ‘攻克’下来 ,毕竟,有钱人家的学生连占用保人的招法都能想出来,己 经定了保人的,出个意外签不上保举函也是有可能的。” 原来,还得搞个备胎放着。 柴小桃的脸不由得裂了纹,这帮人,还有这么下作的招法啊,太跌破三观了。 柴小桃慌乱道:“那、那得赶紧找啊,快告诉我这两个人家住在哪里?脾气秉性如何?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没有……” 何楠生叹了口气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们。” 柴小桃犹豫道:“你跟我一 起出现,会不会对你的官声不好……”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他们都是参与衙门一些政事的乡贤,有地位、不缺钱,没有我引见,你连见他们的机会都不会有。我可提前说好了,虽然由我引见,却不见得他们会同意,还得靠你去说服。” 也只能如此了,因为找不到保人,言哥儿的嘴四周都起了一圈火泡了,这事儿,必须得解决了。 柴小桃拉着何楠生就往外走:“快跟我走,去找人!” 因为心急,没等何楠生反驳呢,就开了房门。 正在院中洒扫的英子娘和英子,错愕的看着突然出屋的柴小桃,以及她身后的何楠生。 柴小桃后知后觉,糟了! 何楠生是从秘道里进入她卧房的,下人们自然没看见他进房。 没看见人进房,却看见人出来了,也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英子娘和英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现在退回去,就更是欲盖弥彰了。 有道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我不承认,天榻的事也没有发生。 柴小桃硬着头皮对何楠生道:“何大人,褚郎中除了吩咐让采摘参叶,还需要其他药材吗?” 何楠生配合的点头道:“不需要了,有劳秦娘子费心。” 柴小桃轻“哦”了一声,转头对英子吩咐道 :“英子,去暖房给何大人采些参叶。” 英子配合的答应下去,转身去了暖房方向。 不一会儿摘了半小筐参叶,递给了柴小桃。 ------------ 第203章 拜访曾老 柴小桃接过参叶,屈身施了个礼,将参叶递向了何楠生,面色肃然道:“何大人,这些参叶可够了?” 何楠生接过参叶,客气颔首:“有劳秦娘子了。本官这就去寻褚郎中入药。” 柴小桃沉吟道:“是药三分毒,民妇随何大人一道去寻褚郎中吧……” 于是,两个人一起硬着头皮往院外走,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走到前院,柴小桃寻王大山套马车,结果王大山不在家,出去了。 柴小桃这才想起来,是自己一大早晨把他派往柳河村送狗去了。 何楠生会意,低声道:“坐我的车吧。” 也只能如此了,与何楠生共乘一车,也总比两个人在街上招摇过市的好。 又过了一会儿,听得门外一声何十六儿的“吁”的一声,二人知道,何楠生的车到了。 打开院门,看着外面的小青驴车,柴小桃已经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不错,何楠生的车,竟然是驴车,不是马车。 柴小桃错愕的看向何楠生,一头雾水。 何楠生耸了耸肩,面色泰然有:“小桃,不是上次你说的,以后再也不坐我的‘马车’,所以我就换成驴车了。如果再说不坐我的驴车的话,我下下次怕是要换成轿子了……” 柴小桃嗔怪的看了一眼何楠生,见旁边巷子里转出了一个小货郎的身影,快准狠的把何楠生一把推进了驴车车厢,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刚进车厢,就看见了何楠生满是忧怨的目光,以及用手紧捂的鼻子,难道是磕到哪里了? 柴小桃忙上前来,拉开何楠生的手,轻轻揉着何楠生的鼻子,低声安抚道:“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那货郎看见了咱们两个在一起,一时情急,揉揉就不疼了,乖……” 何楠生一把把柴小桃拉着坐在自己怀里,忧怨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和你站在一起,出双入对呢?” 柴小桃眼中闪过一抹忧虑,肃然对何楠生道:“阿煜,你有没有想过,当我光明正在站在你身侧的那一刻,就是你被万夫所指的那一刻,你,准备好了吗?” 何楠生不满的瞟了一眼柴小桃,“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准备好了吗?不会临阵退缩吧?” 柴小桃伸出食指,挑起何楠生的下巴,一脸色相:“我的何大人,我一个带着三个儿子的寡妇,嫁一个未婚的、长相娇美的、斗南一人的朝廷大官人,别说我不会退缩,就算你退缩逃到天涯海角去,我也不会放过你,把你逮回来乖乖入洞房。” 何楠生轻眯了眼,随即痞色一笑:“小桃,如果你这么迫切的想入洞房的话,不用追到天涯海角,现在,就可以……” 何楠生欺身上前,吓得柴小桃忙抱紧了衣裳,缩到了车子一角。 瑟缩的模样,成功取悦了何楠生,“噗嗤”一声轻笑,柴小桃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论调戏异性,男人,占着与生俱来的优势啊,自己怎么就会怂了呢? 怕再露怯,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何楠生怎么逗趣柴小桃,柴小桃都面色肃然,一副泰山压倒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 驴车终于停了,柴小桃先挑起帘子,如小偷似的四周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其他人,这才放心的下了车。 何楠生好笑的跟着下来,轻叩了房门。 一个小厮应门,何楠生投了拜帖。 小厮回去禀告,很快,小厮回来,把二人让进了院子。 与寻常人家的前厅后宅不同,曾家一开院门,众人最先进入的竟然是花园。 花园里曲径通幽、假山流水、庭台楼榭。 可以预见,若是在春天或夏天,该是多么的欣欣向荣、繁花似锦。 一个小男娃,正在花园里,拿着小皮鞭来回奔跑着玩。 曾老坐在旁边的观景亭里,慈爱的看着小男娃玩耍。 何楠生施礼道:“曾老告老还乡在家,含怡弄孙,尽享天伦,果然惬意。” 说完,何楠生从袖中拿出一黑一白两只檀香木盒来,放在了桌案上,谦逊道:“听闻曾老喜欢对弈,此乃何某偶然所得陇西云子,放在何某手里,难免暴殄天物。俗话说的好,宝剑赠英雄,希望它在曾老手里大放异彩。” 何楠生客气,曾老虽是举人,也不敢太过轻视,也起身给何楠生回了个礼道:“何大人日理万机,拔冗相见,老夫三生有幸。只是这礼未免、未免重了些……” 曾老把云子推了回来。 何楠生又推了回去,开门见山道:“此次前来,何某有事相求曾老,还望曾老成全。” 曾老嘴上寒喧着“哪里哪里,大人有事直说便是……” 嘴上说着话,目光却偷偷在何楠生和柴小桃之间巡来巡去,心里则划了魂,这何县令,怎么带了一个陌生年轻女子一同来自己家里? 难道何楠生求自己的事儿,与这名女子有关? 何楠生指着柴小桃道:“曾老,若是别人,何某也就搪塞过去了,但曾老为人刚正,尤其‘诚信’二字,宁折不弯,何某便与您实话实说,这是何某未过门的妻子,带着三个儿子的农门寡妇。” 曾老听得老大了嘴,半天才“哦”的答应了一声。 柴小桃比曾老的诧异还要诧异,万万没想到何楠生竟然如此胆大的介绍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子,还是个带着三个儿子的寡妇。 她以为曾老会轻蔑她,出乎她意料的是,曾老除了诧异,倒是没有厌恶或轻蔑的情绪。 何楠生接着说道:“曾老,何某继子言哥儿过些日子会参加县市,只要您和范老点头,这保人就算齐了。” 何楠生深情款款的看着柴小桃,看得柴小桃脸色红彤彤的低下了头,这个何楠生,怎么、怎么这么露骨了,也不怕曾老嫌弃。 曾老叹了口气,答应道:“我可以答应你,只是,我要先看看孩子日常所做诗篇和文章;写的好的,老夫给县太爷这个人情;写的不好的,老夫绝不给情面,免得折了老夫的名儿。” 何楠生笃定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曾老道:“言哥儿学习仅三四个月,这次考试只是为了适应一下考场。这是他日常所写,您给瞧瞧。 曾老翻开书册,看着上面秀气中带着坚韧的字体,以及流畅的诗句,暗暗点头。 良久,曾老抬起头来,点头道:“这孩子,真的只学三四个月?” 何楠生笃定点头:“自然确定。” 不用多劝,曾老先迫不及待的点头道“好,这个保,我做定了,范老那头儿,我帮你去说服。” 态度这个反转,让人好始料未及。 ------------ 第204章 蛔虫病 柴小桃本来做好了随时被曾老拒绝的准备,没想到曾老答应的这么爽快,还答应帮忙做范老的工作。 简直没有比这个更理想的结果了。 柴小桃忙站起身来,给曾老施了个屈身礼道谢。 何楠生也站起身来,准备向曾老告辞。 三人一起走出观景亭。 曾老的曾孙,也就是那个小男娃突然跑了过来,被小厮拦了一下,突然捂着肚子、蹲下了身子,嘴里喃喃道:“我、我肚子疼……” 曾老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倒你是司空见惯了的:“曾固!以病避学,不可取也。稍做洗漱,去博学阁。” 显然曾固这个小家伙没少因病躲避上课,以至于“狼来了”,没人在乎了。 曾孙脸上划过一抹痛苦,且越发厉害,干脆躺在了地上打起了滚。 曾老脸上的不悦已经演变成了尴尬与怒火:“曾固!我上次是怎么训斥你的?不准厌学,不准装病!如果再不起来,加课一个时辰!” 尽管曾老很严厉,但曾固仍旧痛苦的捂着肚子,身子蜷成子一团,额头也冒了汗了。 曾老这才发现,曾固并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了,立马就慌了。 曾老蹲下身子,扶着曾固,脸色凛然的对小厮道:“是不是又给小少爷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啦?说!” 小厮“扑通”一声跪倒道:“回老太爷,小少爷他、他一直吵着饿,从早晨到现在,已经吃了五张馅饼,两盒糕点,一只烧鸡,四个包子……但都是家里的东西,没有乱买外面的……” 就算饿了三天三夜的成年人也不至于这么能吃,何况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曾老气不打一处来,伸脚就要踹小厮,柴小桃忙劝道:“曾老,等等。” 曾老的脚停在了半空,狐疑的看着柴小桃。 柴小桃审视的看着曾固的小肚子。 小厮明明说过吃了 那么多的东西,可是,曾固的小肚子却很扁。 而且,肚脐周围的腹部,透着细微的绿光,单独绿光微乎其微,但簇在一起一团团的,也很触目惊心。 柴小桃弯下腰来,用手掌按了下曾固的小肚子。 曾固疼得“嗷”一声,身子又蜷起来了。 曾老心疼的眼珠子都红了,若不是柴小桃是县太爷的未婚妻子,估计他早就忍不住张嘴骂娘了。 柴小桃站起身来,对曾老说道:“曾老,快请郎中吧,我感觉小少爷肚子里有虫子和虫卵,而且不在少数,得赶紧驱虫,一旦进入血液就糟糕了。” “虫、虫子?”曾老登时更加慌乱了,肚子有虫子,还有不少,那还了得? 曾老一边遣人去请郎中,一边亲自抱起了曾孙。 七八十岁的老人,抱着曾孙竟然健步如飞。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柴小桃和何楠生不好立马告辞离开,也跟着进了卧房。 很快,临安县公认医术较好的三个郎中全都被请到了曾家,褚郎中赫然在列。 年纪最大、也最德高望重的一个吴姓老郎中,帮曾固把了脉,又按了按肚子,深以为然道:“曾小少爷,是不是又忍不住偷吃酥山了?” 看来,吴郎中经常给曾固瞧过肚子疼的病,想当然的以为曾固是犯了老毛病,吃了凉食坏了肚子。 小厮在旁边小声嘀咕道:“小少爷一肚子疼就赖吃酥山,上次是,可现在家里的冰窖都堵死了,哪来的酥山可吃?” 吴郎中一听脸色尴尬的一红,外强中干道:“现在刚刚二月份,小少爷老在外面跑着玩,呛风冷气的受不得了,所以就肚子疼了,喝点暖腹汤暖暖……” 柴小桃听了,不由得瞠目结舌,老头儿这医术,和他的白胡子外貌完全不成正比,真是庸医害人啊…… 曾老并没有完全相信曾老的话,而是请褚郎中和王郎中再给诊治诊治。 褚郎中比王郎中的年纪要大,本能的上前想先诊治,没想到王郎中抢先了一步,褚郎中只好讷讷的退了回来。 柴小桃借机走到了褚郎中身侧,低声道:“褚郎中,你看曾固得什么病的面儿大?” 褚郎中沉吟半天道:“小腹绞痛,由内延外,不是腹内有异部作祟,就是吃了食物中毒。” 褚郎中刚说完,王郎中已经给曾固问完了脉,得出的结论,和褚郎中一样。 褚郎中微微颔首,对于自己的诊断多了一成信心。 柴小桃低声道:“褚郎中,我感觉曾固小腹里有蛔虫,而且还不少,你往这方面看看。” “蛔虫?”褚郎中诧异了。 蛔虫病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绝不至于难倒吴郎中和王郎中两位郎中,就连褚郎中也险些诊断错误。 不是三位郎中都是庸医,而是因为,得蛔虫病的人,均是饮用了不干净的水源或食物,大多发生在穷人家孩子身上。 而曾固,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得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才得的病? 大家伙连想都没敢想。 王郎中也诊断完了,终于轮到褚郎中。 褚郎中的步子很慢很慢,终于,到了床榻前,小厮本能的把曾固的手腕放在了诊枕上。 褚郎中却没有诊脉,而是似下了决心似的打开诊箱,打开一只布袋,从里面取出一根长长的耳勺儿来,对小厮们吩咐道:“把曾小少爷的裤子脱了……” 小厮:“……” 小厮六神无主的看向曾老。 曾老咬了咬牙,笃定点头道:“听郎中的。” 小厮将曾固被转过身子,把裤子脱子。 褚郎中又吩咐道:“屁股撅起来……” 小厮:“……” 接下来褚郎中做的事情,更加另众人无法想象…… 褚郎中倒是不嫌弃,仔细观察着,终于,看见了一条细细的白线似的蛔虫,眼睛不由得一亮,敬佩的看了一眼柴小桃。 褚郎中将蛔虫挑了出来,对曾老道:“曾老爷,曾小少爷可能是喝过不干净的水,肚子里粘染了蛔,所以他才会怎么吃都不会饱,总是会饿。 曾老错愕的看了一眼柴小桃,找来郎中诊断的结果,竟然回到最初柴小桃的断言,这个未来的何夫人,绝不简单。 曾老没有对柴小桃说什么,而是对褚郎中感激涕零,“神医,蛔虫该怎样诊治呢?” 褚郎中坦然道:“治蛔并不难,只须乌梅方即可。只是曾小少爷怕是要遭罪了,要上吐下泻不止……” 曾老叹了口气道:“只要能治好病,再大的苦也得受得,烦请褚郎中下方子开药吧。” 褚郎中看了一眼苦瓜脸似的小曾固,对曾老道:“曾老爷,乌梅方里面有黄连,太苦了,我回去用蜂蜜做成乌梅丸,曾小少爷也好咽一些。” 曾老忙施礼道:“有劳褚郎中了。” 曾老向管家使了个眼色。 曾管家把一个荷包塞在了褚郎中手里,看荷包的大小和沉甸甸的程度,没有五十两银子也差不多。 吴郎中和王郎中都投来了羡慕与悔恨的目光,明明他们也瞧过蛔虫病的,只是刚刚一时没想到……这回算是便宜了姓褚的了…… ------------ 第205章 柳下惠肯定不是男人 有了曾固这件事,给言哥儿县试做保人的事儿也就板上钉钉不会再有变化了,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柴小桃和何楠生离开了曾家,上了驴车,柴小桃一脸苦相的对何楠生道:“阿煜,你一个堂堂县太爷,坐个驴车实在是……你还是换回马车吧……” 何楠生笑道:“如果你收回你以前说的‘不坐我马车’的话,我就换回来。” 柴小桃瞪了一眼何楠生,没好气道:“收回来,收回来!你堂堂县太爷,坐着辆小驴车,连面子都不要的吗?” 何楠生倒是无所谓,“比起你不能坐在我身边,坐驴车算什么丢面子?有道是富贵逼人,不如春宵一度。” 何楠生一伸手,把坐在车厢对过的柴小桃给扯在了自己怀里。 这痞笑的模样,哪里还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何大人? 活脱脱一个风流痞子模样 。 柴小桃挣脱了何楠生的怀抱,红着脸嗔怪道:“没个正形。” 想起了在曾家的事情,柴小桃有些忧心道:“阿煜,你这样大方的向曾老介绍我是你的未婚妻子,就不怕传出去对你有影响?” 何楠生嘴角上扬道:“小桃,如果不说出你是我的未婚妻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才会令曾老生疑,还不如大方承认来彰显真诚。况且,曾老是随母亲改嫁进曾家的,对寡妇另嫁,比别人都要包容得多。” 柴小桃这才恍然,难怪曾老在听说自己是寡妇、还带着三个孩子时,曾老的表情里,有错愕,有诧异,唯独没有厌恶。 当时以为曾老是有着读书人特有的涵养,现在看来,与读书人没关系,而是与曾老童年的遭遇有关。 柴小桃轻眯了眼,“何楠生!你了解曾老的过去,送了曾老可心的礼物,是不是意味着,在你到我卧房之前,你已经知道言哥儿的保人没找齐,早就图谋曾老了?那曾固的病……” 何楠生吓得连连摆手道:“小桃,我在你心目成什么人了?我若想图谋曾老,利诱、威胁、诓骗,方法实在太多。再说,没发生曾固生病的事儿之前,曾老不是已经答应咱做保人了吗?只是态度不如给曾固治完病时的态度好罢了……” 何楠生越说越伤心,越说声音越小,直到声如蚊鸣:“再说 ,我又不是曾固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什么时候 犯病?更不知道你会发现了病症。” 柴小桃娇嗔的瞟了一眼何楠生,阴阳怪气道:“谅你也不敢。” 柴小桃不说话了,何楠生却又凑了过来,双眼紧盯着柴小桃的眼睛,一瞬不瞬:“小桃,你怎么知道曾固肚子里有虫子?你的这双眼睛,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柴小桃笑吟吟道:“因为他肚子里是母虫子啊,我自然看见了,我还能瞧见男女情愫呢,有一个秘密,我瞧出端倪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柴小桃向何楠生招了招手,何楠生凑过来,柴小桃附在耳边说了句话。 何楠生眼珠子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错愕道:“你是说,他跟她?” 柴小桃笃定点头:“对,他跟她。” 何楠生无限感慨道:“千年老树开花了,我回去要试一试他……” 听完所谓的“大秘密”,何楠生狐疑的看向柴小桃道:“小桃,你能看出男女之情,能看出我有多喜欢你吗?能看出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柴小桃看了一眼何楠生头顶上越发浓郁的红云,语气笃定道:“刚开始我误会了,以为你喜欢的是何十五,现在想来,从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已经对我不怀好意了。你,对我,是一见倾心,再见情根深种。” 何楠生嘟起了嘴巴,心里不是滋味道:“小桃,这实在太不公平了。我喜欢你,多或少,你都能一目了然;可是你喜欢我呢,我却是个睁眼瞎,完全看不出来……” 这是又闹小孩子脾气了。 柴小桃执起何楠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温婉笑道:“现在,能感受 出来了吗?” 何楠生没想到柴小桃会这样猝不及防却又如此深情的向他告白,一时怔住了。 何楠生闭了眼,感受着手掌心下的心跳,如雷一般的擂动着。 渐渐的,何楠生的心也跟着快速而有力的跳动,直到两颗心脏的跳动融在了一处,同频共震。 何楠生心满意足道:“我感受到了,你好喜欢、好喜欢我,情种入心,由小秧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再也拔不出来了。” 何楠生将柴小桃揽在了怀里,细碎的吻,如春风里的雨,细密的浸润下来。 如藤缠树一般,好一番温存。 突然,衣裳一松,柴小桃的胸口一凉,立马清醒过来了,小手紧紧护住 心口,胆怯的看着何楠生。 此时的何楠生,头顶上飘着殷红色的绸云,如同大雨马上倾盆下来一样。 男人见柴小桃躲开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猛浪,忙转过身去,闷声道:“对、对不起。我、我没克制住……” 柴小桃讷讷的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大对劲儿,只能慌乱的穿好衣裳,整理好散乱的碎发。 良久,何楠生头上的红云终于不再像阴雨欲滴一样,恢复成了大红颜色。 到了家门口,柴小桃逃也似的下了驴车,怆慌而去。 何楠生幽幽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唉……当年的柳下惠,肯定不是男人。” ------------ 第206章 黑衣人 到了晚上,就有曾家的小厮送来信笺。 柴小桃打开一看,又是好消息,范老也同意帮忙做保了。 看样子,曾老是下了大气力,直接以说服范老来还柴小桃的人情了。 言哥儿听说是曾老和范老给他当保人,小脸兴奋得微微发红。 柴小桃狐疑道:“言哥儿,这两个老头儿给你作保,你至于这么高兴吗?他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何何大人见了也不敢造次,毕恭毕敬的,丝毫不敢摆官威。” 秦可言一本正经答道:“娘,范老和曾老,曾经是贡士,也就是‘天子门生’。而一般县太爷,不过是举人出身,比贡士是低一级的。” “从科举到聆听圣训,需要几次大考。通过县试叫童生;通过童生叫秀才;通过秀才叫举人;通过举人叫贡士,通过贡士面圣殿试,就是进士,第一名就是状元。” 柴小桃听得云里雾里,没想到小小的科举制度搞得这么复杂呢。 秦可言被娘亲的呆滞模样给逗笑了,“娘,简单来讲,也不一定都会参加那么多的试,中举以后就已经列入吏部的官档,有空缺就会外派为官,至少是七品县太爷。至于后面的贡士和进士,只是为了更加被万岁爷倚得留做京官罢了。” 柴小桃狐疑道:“言哥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内情?是何山长告诉你的?” 这些事情虽然不是什么隐秘,但在小小的临安县,能知道这么多内部程序的人,绝对没有几个。 言哥儿咬了咬下唇,良久才对娘亲道:“是何大人告诉我的。” “何大人?”柴小桃又错愕了。 言哥儿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娘,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其实,周涛那件事后,周涛就派人想进书院欺负我,是何山长管得严,周涛一直没机会;后来,周涛便逼着与周家有瓜葛的学生,一起来欺负我……” 虽然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柴小桃还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个周涛,简直活腻歪了。 柴小桃气恼道:“这个周涛,看我不收拾他!” 言哥儿尴尬答道:“娘,你不用收拾他了,他正月里出来逛花灯,遇见有人撒钱,路人们蜂拥而上,把他给踩脚底下了……” 看言哥儿不忍直视的表情,只怕这周涛被“踩”得不清。 路上有人撒钱? 柴小桃轻眯了眼:“言哥儿,那个‘凑巧’撒钱的人,不会是何大人吧?” 秦可言摇了摇头:“娘,不是何大人,” 柴小桃刚舒口气,秦可言又接着说道:“是何九儿。” 柴小桃:“……” 柴小桃想起来了,上元节那日,何楠生特意赶了回来,陪她过上元节。 她自然抽不开身惩罚周涛,只能授以他人了。 柴小桃忧心忡忡:“后来呢?学堂里的那些学生还欺负你吗?” 秦可言摇了摇头道:“没有,何大人和何山长去了学堂,好巧不巧看见他们一起欺负我,就把带头的学生开除出学堂了,下跪求情都没好使。” 这些学子,进学堂的最终目的就是科举考试,可不是为了给周涛寻什么仇,滋什么事儿的。 经过何楠生这次“杀鸡儆猴”,几乎学堂所有学生都知道县太爷是秦可言的大靠山,也就不敢再造次了。 柴小桃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在她没看见的暗影里,何楠生竟然也在为她遮风挡雨,甚至都没有告诉她,听她说一声谢,道一声感激。 柴小桃眼圈泛了红,急不可奈的回了卧房。 看着柴小桃急切的前影,秦可言叹了口气道:“真是娘大不由儿啊……” 回到卧房,柴小桃想摇铃铛,手刚碰到铃铛,又缩了回来,心想着干脆给何楠生一个惊喜吧。 于是,直接打开暗室,直奔何楠生的小四合院而来。 奇怪的是,院子里静悄悄的,别说是何楠生,连何十六等侍卫也不在,就像是一座久无人居的院子。 进了何楠生的卧房,也是清冷至及,更奇怪的是,桌面上已经隐隐有一层薄灰。 可是,明明白天的时候,何楠生还通过暗道去找了自己呢,怎么会这样? 正在柴小桃懊恼的时候,突然门栓“吱呀”一声,吓得柴小桃如泥鳅般钻到了床榻上方。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进来了,看着空荡而清冷的房间,其中一个黑衣人懊恼道:“头儿,看样子姓何的没在这儿住,会不会是他发现端倪,搬回县衙住了?” 被称为“头儿”的黑衣人轻叱了一声道:“胆小鬼,以为回了衙门就没事了吗 ?明天,去衙门……” 黑衣人想走,“头儿”懒散的伸了个懒腰,直接栽在了床榻上,懒洋洋道:“半夜了,谁还回山上遭罪,在这睡一宿吧,去弄些水来……” “是。”黑衣人答应着,在屋里好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了油灯,点亮了,又拿着空茶盏出去了。 再回来时,茶盏已经装满了,放在了桌上。 愕然发现,桌案上竟然有一条长长的指腹划痕,黑衣人“咦”的一声。 柴小桃的心也跳成一个儿了。 因为就在黑衣人点燃油灯的刹那,她也发现了一件事,自己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 除了桌上有她抹灰的一长条痕迹,地面上也有一层薄灰,上面清晰的印着她六七个脚印,一直蔓延到床榻下方。 只肖黑衣人搭上一眼,就知道床下有人! 柴小桃已经摘下头上的桃花钗,准备随时应敌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跑进来第三个黑衣人,对“头儿”说道:“头儿,有人发现何楠生的踪迹了,咱去还是不去?” “头儿”蹭的一下坐起身来,“在哪儿?” 黑衣人答道:“在青楼,和人争夺一个花魁,打起来了。” “头儿”有些失望的又躺了回去,“青楼人多眼杂,咱不方便动手,老子就不信他整日吃住都在青楼,安插在衙门的细作进去了吗?” 黑衣人答道:“进去了,还挺受倚重。” “头儿”道:“那就在衙门下手。” “头儿”仍旧躺在床榻上没有起来的意思,对后面进来的黑衣人道:“郑青呢?让他进来服侍我,你们都出去吧。” 很快,一个身材纤细的黑衣人进来了。 摘下布巾,竟然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小厮,小厮之美,连柴小桃都看呆了。 除了俊美的长相,还吸引了柴小桃的原因是,男子头上,竟然飘起了淡淡的红云。 怎么会这样? 郑青向“头儿”施礼道:“大人,切莫在此处歇息,万一何楠生输了,没有赢得花魁,一时兴起搬回到此处,咱可就被瓮中捉鳖了。” “头儿”想了想,亦是暗暗点头:“青儿说的对,这何楠生常不按常理出招,此处不亦久留,走吧,大川、耗子,继续看着何楠生的去向……” “头儿”终于起身了,从床榻上下来,走向门口。 虽然没有看清“头儿”的长相,但让柴小桃意外的是,“头儿”的头上竟然有一朵浓浓的红云。 柴小桃不由得讶然,原来,那个美男子郑青,与“头儿”竟然是一对! ------------ 第207章 以身为饵 待黑衣人走了,柴小桃紧崩的神经瞬间散了,瘫在地上,浑身汗渍渍的。 待气息喘匀了,这才急匆匆出了房门,钻了地道回了卧房,又着急去了前院下人房,把栓柱叫了起来,让他去给何楠生送信。 躺在床榻上,柴小桃睡得并不好,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梦里的何楠生又被刺客割了头,血淋淋的,吓得柴小桃一激零醒过来了。 睁了眼,发现何楠生正坐在床榻旁边,右手手掌支着下巴,手一歪,下巴就磕向了床沿。 柴小桃忙用右手捧住下巴,何楠生一激零醒了,看着柴小桃,目光中满是懊悔道:“小桃,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他们盯上了四合院,便想着把他们引向别处,所以最近并没有在这里住。没想到你会来找我,险些撞上他们,我好后怕。” 柴小桃气恼的打了何楠生胸口一拳,怒嗔 道:“我不是写信告诉你了吗?他们在青楼和衙门都有细作盯着你的动向,随时取你的命!你怎么还敢回四合院?万一他们杀个回马枪,把你困在四合院怎么办?” 何楠生轻眯了眼道:“所以,我不打算回四合院去了。” 柴小桃狐疑道:“不打算回去了?什么意思?” 何楠生叹了口气道:“就是不打算回去的意思啊。既然它能给你带来危险,留它何用?” 柴小桃狐疑道:“你打算把暗道封死了?” 何楠生笃定点头道:“对,我最近也不会g来你家找你了,直到解决好所有后顾之忧,一起回京。” 柴小桃有些惋惜道:“做秘道得费多大功夫啊,就这么封死了实在可惜。” 何楠生泰然道:“不可惜,它不会白白被封死的。” 柴小桃狐疑的看向何楠生,不明白何楠生此话何意。 何楠生卖关子似的就是不肯说话。 直到地面“咕咚”一声,整个大地都跟着颤抖一般,直到三次震动之后才停下来。 何楠生这才嘴角上扬道:“地动了,凑巧砸死了不少黑衣人。” 柴小桃:“……” 柴小桃皱着眉头道:“所以,你是把你自己当成诱饵,把黑衣人引回到暗道里,然后弄塌了暗道?” 何楠生云淡风轻道:“他们吓到了你,总得给他们一些教训。可惜的是,你说的那个有龙阳之癖的头目和他的相好没来,算他们便宜了。” 柴小桃脸面忧色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何楠生沉吟道:“本来我猜想是京城那位,但你写信告诉我要特别留意有龙阳之癖之人,我便笃定是周知府的一个心腹。这个信息对我很重要,说明京城那位,已经壁虎断尾,放弃周知府了。周知府狗急跳墙自救了。”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明明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却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气死人了。 柴小桃还生着闷气呢,何楠生已经泰然躺在了柴小桃床榻上,理所当然道:“暗道塌了,我只好在你这里暂歇一夜了。” 柴小桃本能的一慌,把何楠生扯起来道:“地下的暗道榻了,但暗室肯定没有啊,回你的贵妃榻上面去睡。” 何楠生不情愿的被柴小桃拉着,打开了暗室门,结果里面的空气憋闷得很,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有一股子烟尘呛鼻子的味道。 肯定是地道堵了,掀起了烟尘,涌上了地面,明天得好好清理一下才行。 何楠生苦哈哈的看着柴小桃,眼眸中满是楚楚可怜。 柴小桃只好喃喃道:“这、这里实在太呛了,走、走吧。” 二人又转回到卧房,并排坐在床榻上。 两个人俱都沉默不语,心慌得跳成一个儿,眼眸乱瞟,就是不敢看对方。 如此这般,像极了洞房花烛夜羞涩的小两口。 这样不是办法。 何楠生先开口道:“小桃,你睡床榻吧,我坐在桌旁,天稍一亮就走。” 何楠生站起身来,柴小桃本能的抓住了何楠生的袖口。 何楠生驻足回头,狐疑的看着柴小桃,眼眸既有慌乱,又似乎有期待,好-----复杂。 柴小桃知道何楠生想歪了,脸色一讪,顾左右而言其他道:“花魁的事儿,你还没跟我解释……” 何楠生目光闪烁了下,刚要开口,柴小桃已经轻眯了眼道:“何楠生,不许撒谎……” 何楠生心一惊,自己正想用什么借口胡诌过去呢,没想到柴小桃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撒谎了。 何楠生紧张的问道:“小、小桃,你、你难不成除了会看人有没有情缘,还能看出我在撒谎?” 柴小桃一怔,她自然看不出来,只是了解何楠生的小习惯,他每次撒谎前,左眼总会不自觉的闪烁一下。 柴小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闷闷的说道:“说实话。” 何楠生求生欲很强的实话实说道:“我不是为我自己争花魁,是王满看中了花魁,他不好出面去争,便由我代他去争。我已经遣人把花魁送到了王满的外宅。” 柴小桃:“……” 这个王满,刚成亲几天就开始养外室了,还真是毁三观。 柴小桃“哦”了一声,站起身来,何楠生要站起来,被柴小桃按了肩膀一下,喃喃道:“你明日还要上差,休息不好可不行,不像我,明天白天想睡到几时就几时,睡吧,我坐在桌旁守着你,免得你又做恶梦。” 何楠生倒是没有推辞,而是低声笑道:“有你在我身边,都是美梦,没有恶梦。” 柴小桃瞪圆了眼睛,结果,说完情话的某些人,已经和衣躺下,仿佛刚刚那些话,并不是他说的一样。 柴小桃坐回到了桌旁,不一会儿,终于打起了磕睡,渐渐进入梦乡。 在床榻上的何楠生坐了起来,走到柴小桃身后,先试着推了两下柴小桃,发现柴小桃真的睡熟了。 一伸手把柴小桃抱了起来,放在了床榻上,掖好了被子,在柴小桃的额头上轻吻了下,轻声道:“小桃,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在没有确保你安全的情况下,就早早的把你圈在我身边,我会尽早结束这一切的。” 何楠生坚定的向屋外走去,连夜离开了。 ------------ 第208章 进考场 转眼到了学子申请报考和安排考场的时间了。 各家学子手里拿着保举信到县衙报名。 柴小桃也不例外,带着秦可言也来到了衙门。 结果被衙门门前排得蜿蜒如龙的长队给吓了一大跳,竟然有这么多的学子参考? 柴小桃和言哥儿只好走向队尾准备排 队。 没等站好呢,一个妇人把一个少年塞在红柴小桃前头,急切道:“诉哥儿,快站这儿。” 本来应该排在前面的柴小桃母子反而成了队尾。 柴小桃嗔怒的看向少年,赫然发现不是别人,竟然是秦可诉! 塞他插队的是秦郑氏,后面跑上来的,是秦雨! 还真是冤家路窄! 见是柴小桃,秦郑氏阴阳怪气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老二屋里的吗!怎么,带着言哥儿来报名参加县试?就他,能考中吗?不像我们家诉哥儿,先生怎么夸来着?对,叫天赋异禀,这次的县试和秋试,都十成十能中。” 柴小桃就像没看见秦郑氏一样,手打凉棚往队伍前面看。 长长的队伍,再加上身侧鸹燥的秦郑氏,柴小桃心里烦得要命,在脑子里已经扇了秦郑氏一百个耳光了。 见柴小桃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秦郑氏轻叱了一声,和风细雨的对秦可诉道:“儿子,听说要考三天两夜呢,娘给你准备了小火炉、糕点、烀肉,新做的袄子、鞋子和被褥,大红绸子的,好兆头;对了,我还拜了文曲星君,求了符……” “行了,我知道了!一天叨咕八百遍,磨叽死了!”秦可诉一脸的不耐烦,往前错了半步,尽量与秦郑氏远远的。 秦郑氏被说了个没脸,讪讪的闭了嘴。 柴小桃暗自感叹骂的好!这种人就是欠骂!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今天来衙门,只是递交保举信,认领考场座位牌。 队伍看着排的挺长,但进行的速度很快。 没一会儿,便排到秦可诉了。 秦可诉将手里的保举信交给王主簿。 王主簿打开信笺,只简单看了上面保举人的名字,登记造册,对身侧管号牌的小吏道:“丙等三十七号。” 小吏从第三个木盒子里找到了三十七号牌,递给了秦可诉。 认领完可以直接走了,秦雨、秦郑氏和秦可诉却站在一侧不肯走,看样子是想看完秦可言的再走。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雨这个大伯有多关心侄子秦可言呢。 柴小桃没理会他们,把保举信递给了王主簿。 王主簿打开保举信,看见上面的保举人名字时,微微错愕,频频点头。 王主簿认真做好记录,对小吏道:“甲等一号!” 秦雨皱了皱眉,随即一脸谄笑道:“大人,秦可诉与秦可言是堂兄弟,同在临安书院读书,为何一个甲等、一个丙等?能安排在一片考棚吗?” 王主簿本来不想回答秦雨的话,但见后面的人对于号牌的发放都存有疑议,便解释 道:“考棚分甲、乙、丙三个,分配位置由学子们的保举人地位而定。” 王主簿拉起秦可言的手,把甲等一号号牌展示给大家道:“就比如秦可言,保举人是范老和曾老两位乡贤,德高望重,且是举人出身。” 王主簿又指着秦可诉手里的号牌,“再比如秦可诉,保举人是郑秀才和苏秀才,两位秀才,均是附生出身,不仅比不过举人,就连秀才中的廪膳生和增广生都比不得,自然就排在了丙等,历次科举都是尊照这个规矩,大家有意见?” 这么一问,哪个还敢有意见? 秦可诉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可言,“你、你竟然找了举人当保人?” 明明用秀才当保人就行,秦可言偏偏用举人当保人,相当于杀鸡用了牛刀,大材小用了。 任谁也没想到秦可言搬动了这两尊大佛出山做保,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秦雨面露不屑道:“自己没本事,请来谁做保还不是一样名落孙山?走着瞧!” 秦雨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与荣俱焉:“儿子,考中了给大家伙瞧瞧!” 秦可诉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尴尬,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 转眼到了考试日,秦可言带着栓柱进了考场。 找到了甲等考区入口,正要持考牌进入,愕然发现,秦可诉竟然也来到了甲等考区入口! 还真是阴魂不散! 秦可言大为错愕,秦可诉明明在丙等考区,怎么会跑到甲等考区来? 秦可讼走到秦可言身边,低声轻笑,“秦可言,不止你有本事,我也有。” 随着入口的人越聚越多,秦可言终于发现了端倪,进入甲等考区的,非富即贵,应该甲等区域没坐满,有调整的空间,有钱人家便开始走旁门左道来甲等考区了。 秦可诉也不例外。 开始进考生了。 秦可言的座位位于正中间,最好的一个居中位置,很好找。 秦可诉拿着他的“甲等二号”牌开始找考棚。 结果,秦可言的左侧不是,秦可言的右侧也水是,搞得秦可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巡逻的捕快过来了,对秦可诉怒道:“还不坐进考棚?等开考了还在中间晃荡,会按科举舞弊处置,这可是重罪。” 秦可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寻求帮助道:“差爷,这、这甲字二号考棚在哪里啊?怎么没在一号旁边?” 捕快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秦可诉道:“谁告诉你一号棚一定挨着二号棚的?除了一号牌,其他号牌都是抽笺轮转,今年也不例外。二号二棚,应该在前面二十步左转直行最后一列考棚!” 秦可诉挑起行李,急匆匆的按捕快所说的方向跑了过去。 找到考棚的刹那傻眼了,甲字二号考棚,竟然在甲等考区最角落里,也就是挨着茅房! 自己可是吵着爹娘使了五两银子调的考区,竟然就这儿! 秦可诉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能暗叹倒霉了。 ------------ 第209章 秦可诉撞了大运 考区分出来甲乙丙三个等级,区别只在于地理位置不同,其他的区别并不大。 三个等级的考棚都是一样的半敞开结构,并排二十几间,考棚之间一墙之隔。 考棚三面墙有房顶,正前方一面完全敞开,没有门,直接是简易桌案凳子,后面是窄榻,一目了然。 吃喝拉撒睡全都在考官眼皮子底下进行,直到三天两夜考完交卷离开。 大家之所以愿意到甲等区域来,主要是因为甲区离主监考区最近。 主监考官是府城派下来的官员和临安县的官员共同组成,两两一队巡考。 因为巡考们不准离开考场,以甲区的主监考楼为轴心巡视。 怕官员冷,甲等区巡视的过道上,增设了十几个巨大火炉,整个区域多多少少都跟着暖和些,学子们也借光少遭不少罪。 此外最大的区别就是水源。 同样为了照顾巡考官员,所喝的水,都是早早挑来的干净水源,提前一天放在高高的水箱里。 而乙丙两个区域的考生就没这么幸运 了。 喝的就是从考场水井里打上来的水,放置在考棚中间的大缸里。 井水常年不用,也没有盖,水里打上来死老鼠或死鸟之类的也是常有之事。 学子们都站定了。 何楠生和一个须发皆白官员,站在一众官员面前,叮嘱了几句话,所有官员便井然有序的分布到三个考区巡考了。 卷子发了下来,只一个字“商”。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 所有学子都有些懵逼了,朝廷出的这个题目,到底是几个意思,是倡导经商?还是想抑制经商? 这个题目,若是殿试还有心可缘,用于童子试有些太难了。 几乎所有学子的脸上都溢出了苦瓜色。 最为犯愁的却是秦可诉。 几乎整个书院都对他给予厚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连字都写不全呢,怎么可能连中三元? 直到下午有人开始打水做饭了,秦可诉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索性不想了,秦可诉拿出秦郑氏给他准备的食盒,准备开始吃饭。 第一格,是满满一大盘的肉包子。 说是一盘,实际只有四个,只是太大了,快赶上婴孩儿的脸大了。 秦可诉脸一黑,打开第二层,是几个肉馅大饼,在它热的时候,应该是满满的油星,可惜现在凉了,上面满满的黄白色凝油,看着完全没有食欲了; 打开第三层,是一整只的烧鸡。 可能是怕烧鸡在盘子里来回晃动,秦郑氏将一根长竹条从鸡的身体里穿过,固定食盒两侧。 连鸡带竹条一起都拿出来,也许是颠簸的时间太久了,鸡肉本身就松散了,他这么一拿,鸡脑袋和鸡身子脱骨分家,秦可诉别提多生气了。 气呼呼的扯下一根鸡大腿就啃,胸口的闷气堆积得无处发泄。 因为啃得太急了,一下子噎得翻起了白眼儿,赶紧舀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全都喝下了肚,这才算是缓过气来了。 秦可诉处处不顺心,把鸡肉又扔回食盒里不想吃了。 这鸡肉,是前天晚上秦郑氏从县城里的便宜坊买的,放了近两天一宿,味道不怪才叫奇怪吧。 秦可诉灵智顿开些,沉吟道:“为商者,不可欺诈也……” 提笔刚要写,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秦可诉左手捂肚子,右手捂屁股,一脸苦相的对巡逻的捕快招手道:“差爷,我、我要出恭!” 捕快不悦道:“哪那么多事,都在考棚里自己解决!” 秦可诉一脸苦相,几乎带着哭腕道:“差爷,我、我只带了夜壶,没、没带恭桶……” 巡逻仍旧冷若冰霜:“没带恭桶用食盒……” 秦可诉:“……” 秦可诉正纠结着要不要用食盒解决问题时,一个巡考官路过,见秦可诉的表情,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本能的掩住了鼻子,对捕快道:“旁边不就是茅房吗?就跟着他去吧,我可不想被熏臭了……” 巡考都这么多说了,捕快只好带着秦可诉去了茅房。 捕快先进茅房巡视一圈,见没什么异常,便先出去了,让秦可诉解手。 秦可诉立即开始解手,来了个一泻千里,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了。 提着裤子要起来,突然,茅坑 下方的坑里传来了低声呼唤:“少爷,是你吗?” 秦可诉吓得四处看了看,茅房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秦可诉捏着嗓子轻咳了一声。 很快,从茅坑下方挑出一根棍子,棍子头儿上拴了一个纸卷。 秦可诉壮着肚子把纸卷摘了下来,棍子在茅坑里又消失了。 怕捕快发现,秦可诉把纸卷塞进袖子里,装做解手完成出了茅房。 ------------ 第210章 祸不单行 回到自己的考棚里,秦可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待巡考过去以后,秦可诉装做还要吃东西的样子,挪动了下食盒,借机把纸卷平铺,压在了食盒下方。 借着挪动食盒的位置来看纸上密匝匝的字,题目赫然是:经商七策概要。 下面则洋洋洒洒的写着:人生於世,非财无经资身。产治有恒,不商何以经利;财溺于人共爱,义取者希。利起于众所争,贪嗜者伙;人皆人,贪廉无辩。心非心,真伪难知。 秦可诉虽然没有完全看懂,但一看就很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篇,应该是有人作弊送进来的文章。 秦可诉笑得连嘴都闭不上了,老天爷真是饿不死瞎家雀儿,自己正愁不会写呢,就有人把文章送到自己面前了,这个童生十拿九稳了。 秦可诉立即铺开宣纸,一笔一画的誊写了起来,遇到不会写的字,就照葫芦画瓢给画下来。 相较于秦可诉的“如虎添翼”,秦可言则是久久没有落笔,而是身姿坐得笔直,闭目养神。 脑袋里则是飞快的闪现着不同类别的几本经商类书籍,越想越暗暗庆幸。 秦可言的房间并没有经商类书籍,但秦可语的房间有啊,不仅有,还几乎囊括了历朝历代最知名的经商类从书,全都是何楠生给秦可语准备的,满满一书架子。 什么《计然篇》、《陶朱公生意经》、《卢氏本草经》等等。 秦可语的字还没有认全,经常让秦可言帮他读书,秦可言自然而然的记下了。 秦可言长舒了口气,语哥儿可真是他的小锦鲤,帮了大忙了。 终于,秦可言深吸了口气,拿起毛笔,蘸饱墨汁,一气呵成,如有神助。 第三天黄昏时分,学子们终于被放出来了。 柴小桃心疼的拉着秦可言的手,心疼道:“就这三天功夫,小脸都熬脱相了,英子娘在家已经做好饭了,只等着你回去吃呢,一定把减掉的肉给补回来。” 语哥儿笑吟吟的看着言哥儿。 讼哥儿最是搞怪,冲着言哥儿做了个揖,学着书生文诌诌的模样,有板有眼道:“恭喜秦童生!” 一句话把言哥儿闹了个大红脸。 娘几个刚要上马车,前面突然吵吵嚷嚷的来了不少捕快。 都是生面孔,好像是巡考特意从府城调过来的,没用临安县的捕快。 捕快们连着抓了好几个书生,有两个捕快走到了秦可言面前,一脸肃然道:“你是甲等一号,秦可言?” 秦可言懵逼的点了点头。 捕快从身上解下锁链,脸色不愉:“跟我们走吧。” 柴小桃把儿子扯到身后,狐疑道:“差爷,我儿子犯了什么事了?” 捕快倒是没隐瞒,开门见山道:“秦可言涉嫌考场作弊,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考场作弊?怎么可能?我家言哥儿肯定不会的。”打死柴小桃也不相信言哥儿会作弊的。 捕快不耐烦道:“不止是你儿子,整个甲等一排二十四名考生,全部涉嫌考场作弊,都得配合调查。清者自清,如果你儿子没问题,立马会被放回来的。” 虽然不情愿,但总不能对抗捕快。 秦可言对柴小桃笃定道:“娘,我跟他们去,你要信我,我绝对没作弊,一定会被放回来的。” 柴小桃心疼的拉着儿子的手,叮嘱道:“言哥儿,娘信你,娘会想办法还你清白。” 秦可言一脸忧心的看着周围看热闹的学子和家长,心里五味杂陈,跟着捕快们走了。 柴小桃决定去县衙打听一下情况。 娘几个刚要上马车,身后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是我说你啊,二弟妹,言哥儿中不上就中不上呗,认命得了呗,偏偏来个科举舞弊,这下好了,秦家老祖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净了……” 柴小桃腥红着眼珠子,对秦郑氏怒骂道:“我家言哥儿没作弊,再敢胡说我撒烂你的嘴!” 秦郑氏不屑的轻叱一声,谁不知道,衙门朝前(钱)开,没人没钱别出来,秦可言被带走了,就相当于鞋上踩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看着秦郑氏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旁边一个男子轻叱一声道:“还真是妇人短视。你们是直系堂亲,这小子要是被断了科举舞弊,你家儿子也会被取消资格的,什么童生、秀才、举人都没希望了!” “啥?凭啥牵连我儿子?”秦郑氏的嗓子尖锐如刺,听得人耳朵跟着刺痒。 男子撇了撇嘴道:“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你冲着我大吼大叫的干啥?有本事冲督察院、大理寺喊去!” 秦郑氏一脸紧张的看向丈夫和儿子,发现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一家三口忧心忡忡的回了家。 再说柴小桃,带着讼哥儿和语哥儿上了马车,直奔衙门而来,没等到了衙门呢,一队人马就已经出来了,为首的正是何十五。 柴小桃忙下了马车,急忙对何十五道:“十五!十五!” 讼哥儿和语哥儿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何十五一脸肃然的看着秦可讼,对身后捕快叮嘱道:“此人正是杀人嫌犯秦可讼,拿下!” 柴小桃:“……” 秦可讼伸手要反抗,柴小桃对他摇了摇头,很快,秦可讼被上了镣锁了。 柴小桃眼圈都急红了,对何十五急道:“十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十五仍旧一脸冰凉道:“有人在城郊树林发现了一具女尸,经查路引,发现此女名叫崔芙蓉,曾经与你发生过争斗,秦可讼的嫌弃最大。” 柴小桃急道:“十五,你是不是搞错了?除了和你们几个师傅切磋,讼哥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冲动打过架了。” 何十五冷然道:“住嘴,不许乱攀交情!再攀交情把你也给叩走!” 何十五带着讼哥儿转身回了衙门。 ------------ 第211章 和离、断亲 只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柴小桃的两个儿子全都被带走了,柴小桃瞬间六神无主,脑子成一团浆糊了。 柴小桃要追过去问个明白,被秦可语拉住了袖口。 柴小桃弯下身子忧心问道:“语哥儿,怎么了?” 语哥儿贴在柴小桃耳边道:“娘,这么多人看着呢,十五师傅不方便说什么,咱们去十五师傅家里去等着。” 柴小桃是急糊涂了,被儿子这么一提醒,一语惊醒梦中人,立马拉着语哥上了马车,往何十五家里去。 到了何十五家,李萍很快迎了出来,对柴小桃道:“十五一早晨就叮嘱我在家等着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柴小桃急切道:“十五都说什么了?” 李萍答道:“不是十五、是何大人让我转告你,他一直陪着监考官,无法与你见面,言哥儿和讼哥儿的事儿不用担心,有他在,孩子们不会遭罪的,让你好好把握这次脱离秦家的机会。” 听说两儿子都没事了,柴小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底。 只是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要摆脱秦家,机会就摆在眼前,感觉却很梦幻,很不真实。 回到家后,还没等柴小桃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呢,秦家人就带着一大群人杀上门来了。 来的不止秦雨一家,就连秦家的最德高望重的族老们也全都到齐了。 秦雨阴沉着脸道:“二弟妹,言哥儿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家族里不能再留他了,必须把他逐出家门!剔出族谱!” 柴小桃冷笑一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就在言哥儿被抓不久,讼哥儿也被抓了,涉嫌杀了那个崔芙蓉,你们是不是连讼哥儿也一起逐出家门?” 整个秦家的人全都怔住了。 以为只是言哥儿科举舞弊的事儿,没想到现在又牵扯出讼哥涉嫌杀人案,这二房,是祸不单行吗? 秦雨气哼哼道:“杀人也影响诉哥儿的前程,讼哥儿也留不得!你若识相,就让我把言哥儿和讼哥儿清出秦家族谱,若是不同意,连你和语哥儿也一起清出去!” 柴小桃冷然道:“你们把族长都找来了,不就是想把二房剔出秦家的意思吗?我完全同意,不过,我要秦家给我出具我与秦沐的和离书,我三个儿子与秦家的断亲书。” 秦雨瞪圆了眼珠子道:“你脑子有病吧?老二都死了好几年了,衣冠冢被你死活硬埋在了柳河村乱葬岗子上,你一个寡妇,要什么和离书?” 柴小桃呵呵冷笑:“我是被你们秦家明媒正娶进门的,我绝不会让你们把我灰头土脸的以寡妇身份逐出家门,除非给我和离书。” “你做梦!”没等秦雨不同意,秦云先翻脸了,“你一个搅家不贤的恶妇,竟然还想要和离书?简直白日做梦!要滚就净身出户的滚!秦家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准带走!” 自打进了柴小桃家住的新宅子,秦云就一脸嫉妒,心里一直盘算着怎么把这些东西据为己有。 这不,机会来了! 柴小桃冷然笑道:“秦云,你才是白日做梦吧。这宅子,不是我的,是刘掌柜帮我租过来的,你可以去官府查底籍;” “分家时给的房子和几亩地早就卖了,全都给言哥儿交了束脩,还外欠了五十两银子,毕竟我家言哥儿比不得诉哥儿,可以‘连中三元’免束脩,既然断亲,就帮我把这五十两银子欠债还了吧……” “放屁!你以为是老秦家的大功臣?你教出两个犯法的儿子还帮你还欠债?”秦云怒不可遏。 柴小桃状似恍然,夸张的捂住了嘴:“对哦,秦云,你这么反对我带着儿子们离开秦家,不会是因为你嫉妒大方出了个即将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吧!诉哥儿可是你亲侄子,咱得大气点儿!有格局点儿!” 秦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柴小桃微笑着看向秦雨:“我不急,你们回去好好考虑下我的条件,万一明天言哥儿和讼哥儿的案子都有了定论,全都是误会呢?” “你个臭不要脸的贱人!你就是诚心的!自己儿子不争气,就盼着别人的儿子跟你儿子一样烂泥糊不上墙!将你和你两个儿子逐出家门、清出族谱由不得你!”秦郑氏叉着腰破口大骂。 柴小桃一字一顿道:“秦郑氏,逐不逐出家门不是你的了算的,大齐法典明文规定,守寡行孝不可弃。秦沐是为秦家服的兵役,我为秦沐守寡近四年,养大三个儿子,婆家必须不离不弃,不和离、不断亲的话,咱们就这么在一张谱子里呆着吧,我不急。” 嘴上说不急,柴小桃又状似无意道:“二月县试完了,八月可就能参加院试了,说不准诉哥儿真的可以连中两元,啧啧啧,可惜了。” 柴小桃完全一逼痛惜的模样。 秦雨咬牙切齿道:“好,我答应你,现在就给你出和离书、断亲书,但你要答应我,从此以后,离我们秦家人远远的。 柴小桃深以为然道:“放心吧,我也恨不得离你们远远的。” 秦雨让人分别写了和离书和断亲书,秦雨第一个画押,让秦父画押的时候,秦父迟迟不肯下手,忐忑道:”老大,言哥儿和讼哥儿犯了大错误,清出秦家有心可缘,但语哥儿才六岁,没犯什么错误,言哥儿和讼哥儿一走,就成了老二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了,不能都断了亲啊!” 秦雨脸色一沉道:“爹,你咋还看不清呢?就柴小桃这样的浑不吝,能教出啥好孩子来,将来语哥儿说不定惹的祸事比言哥儿和讼哥儿还要大。我答应您,彻底断亲后,我亲自带人把老二的坟迁到咱家坟茔地,我儿子、孙子逢年过节给他烧纸钱尽孝。” 柴小桃不由得嘴角上扬,暗自感叹,何楠生这个人,想出的招法也太阴损了。 先把秦可诉夸得“连中三元”让秦家人打鸡血似的盲目自信; 后让言哥儿、讼哥儿犯案,逼着秦家人做出选择。 选择显而易见。 都说打蛇打七寸,何楠生把秦家的七寸算是拿捏得死死的了,最可怕的是,这个七寸,还是他亲自给秦家人为制造的。 ------------ 第212章 柴二娘? 如果说,秦父对死去的秦沐尚有几分残余的父子之情,带着几分犹豫。 但架不住其他秦家人态度坚决,秦沐虽然是为了秦家全家人服兵役死的,但死者己逝,活着的人只想着自己的子孙不受牵连,哪还管秦沐的儿子死活了。 秦父残余的父子之情也就被淹没了。 很快,包括秦家族老在内的所有男丁都画了押,就好像画押画的晚了,就与秦可言、秦可讼这两个灾星断得不干净,影响他们的子孙后代的光辉前程一样,而实际上,不过是一堆泥腿子罢了。 等到和离书和断亲书最后传回到柴小桃手里的时候,上面满满的指印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和离书与断亲书,而是爱国战士的请战血书。 柴小桃痛快的签字画押,秦雨抢过属于秦家的那份和离书和断亲书,带着秦家人,如得胜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柴小桃平铺开和离书和断亲书,仍旧没有彻底缓过神来。 良久,柴小桃拉着语哥儿的手,安慰道:“语哥儿,以后咱们二房算是彻底离开秦家了,你不要伤心,无论什么时候,娘都不会放弃你和哥哥们的。” 秦可语反拉着柴小桃的手安慰道:“娘,我觉得这个亲断得很好啊,为什么伤心?” 柴小桃:“……” 语哥儿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道:“商祖白圭认为,商人要把握时机,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当断则断,不能优柔寡断;陶朱公认为,不惟任时,且惟择地,秦家不好,咱就换个地儿发财,不是很好吗?” 柴小桃:“……” 柴小桃一脸错愕,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六岁的儿子给反教育了。 看着语哥儿,柴小桃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老怀欣慰,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明明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到了语哥儿嘴里,就变成了经商之道的“不惟任时,且惟择地”。 语哥儿看得开,自己最起码放了一半的心儿,现在,就等着讼哥儿和言哥儿回来了,但愿他们两个,能和语哥儿一样想得开。 . 两个儿子下了大狱,柴小桃就算明知道不会有事儿,也不能躺平摆烂,总得装装老母亲关切儿子的样子。 于是,柴小桃拿了几包银子来县衙疏通关系。 先找上了林副捕头,见面就塞子满满一大包银子,红了眼眶道:“林捕头,求您帮我指条明路,如何能救两个孩子…… ” 林副捕头赶紧把银子推了回来,尴尬道:“柴二娘,这实在不妥,我怎么能收您的银子呢,您这可是要折煞我了,您 放心,孟狱长那头儿,我打声招呼,孩子肯定吃不着苦头……” 林副捕头心里慌的一匹,别的一般捕快没眼力见,自己这个副捕头可不能没眼力见,县太爷对眼前这位关系可不一般,哪怕最近不怎么见面了,难保不哪天旧情复燃了,可不能贪小便宜吃大亏。 “柴二娘?”对于这个新称呼,柴小桃觉得分外的稀奇。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秦家迫不及待的来了衙门,将断亲书落了底籍,好撇清二房与秦家的关系。 衙门里的人大多都认识柴小桃,所以柴小桃由寡妇变成和离妇的事儿,一下子传得人尽皆知了。 ------------ 第213章 王满被打 柴小桃出了值房,犹豫着要不要到孟狱长等人那里做做样子时,一人已经从大堂里走了过来,待看清来人是谁,柴小桃想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刚刚审完案子,一脸疲惫之色的王满,在看到柴小桃时,立即挺直了腰秆,昂首挺胸走过来,“柴二娘!” 好吧,听着既陌生又熟悉的“柴二娘”的称呼,不言而预,王满也定知道自己和离的事儿了。 柴小桃不情不愿的站住了脚,屈身施礼道:“王县丞,民妇这厢有礼了。” 王满没等说话先叹了口气道:“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没想到倾刻间,你就身遭巨变,我初审了下两件案子,其中迷雾重重,对言哥儿和讼哥儿极其不利,唉……难啊……” 柴小桃本来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虽然有何楠生的保证,但她怎么就忘了,现在的审案权己经下放给了王满,这货,就是燕别咕扎鸡毛,不是什么好鸟。 柴小桃嘴角一抽,又不敢得罪这主儿,只能不咸不淡道:“只求王县丞秉公办案就好。” 柴小桃再次施了个曲身礼,准备告辞离开,没想到王满突然凑近了些,吓得柴小桃连退了三四步,眼色中满是怒气。 王满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柴小桃,给你点儿颜色你就开染房了是不是?你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离了男人你能活?现在秦家弃了你,若是再敢得罪我,我立马让你失去两儿子,身单影 支被逐出临安县!” 柴小桃脸色一变,本来是脱缰的野马,立马变成了小绵羊,瑟缩道:“王县丞,不、不是民妇不从,而、而是您己成亲,尊夫人又、又、又……我 、我好怕……” 王满转怒为笑,不以为然道:“一个臭婆娘,还能支手翻了天不成?小桃,自打离开你,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我们这对苦命鸳鸯,是被陈伶儿那臭婆娘活活给拆散的,我、我好想好想你……” 柴小桃眼珠子一转道:“王县丞,这里人多眼杂,晚上土地庙见。” 柴小桃“含娇带嗔”的走了。 看着走路随风摆柳、摇曳生姿、牵人心魄的柴小桃,王满早就心猿意马了。 饶是陈伶儿是母老虎,但怀了身孕后精力不佳,全心养胎,王满心底的青春小野草又开始蠢蠢萌动了。 何楠生更是帮他赢了青楼的花魁,让他每日沉迷温柔乡。 但人总吃肉,难免想换换口味。 入夜。 王满对陈伶儿慌称衙门有事离开了王府。 到了衙门门前,又谎称东西落在了家里,让小厮回家里取东西。 把人都支走了,王满左右看看无人,如泥鳅般钻进了衙门旁边的土地庙里。 刚进来,就被人用草袋子套了脑袋,扔进了土地庙里那口厚重的大锅里,又是好一顿胖揍。 揍得王满在锅里成了蜷缩的虾子,想要叫唤又不敢叫唤,只能小声求饶道:“爷爷饶命,我怀里银子都给你!” 那人果然不客气的把银子接了过去,颠了颠银子的份量,冷哼一声道:“呸!真当自己是大爷了?哪块银子不是小……打!” 汉子觉得自己说多了,戛然而止,懊恼成怒的再次狂揍了汉子几拳,这才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 第214章 连打两顿 王满被人用麻袋套了头,莫名其妙被胖揍了一顿,气得爆跳如雷,把麻袋扔了,迈步就要追出去。 一只脚刚迈出门槛,立马又缩了回去,如缩头乌龟似的小心翼翼的一探一探的,生怕打他那人躲在暗处再次偷袭他。 他只注重的左、右、前方,完全忽略的头顶上方。 一道黑影自房檐倒挂金钩垂下来,无独有偶,手里,竟然也拿了一张麻袋,快准狠的罩在了王满的头上。 人影垂直了下来,于是,又把王满好一顿胖揍。 王满死的心都有了!顾不得疼痛,挣脱了麻袋,手向黑影抓去。 黑影一个回首推,结果手腕被王满擒住,往前逃跑,手背上划出了几道甲道子,。 黑影心里一急,回头就是一巴掌,王满的脸火辣辣的疼,左侧脸颊上立即现了五个手裳印。 王满立即捂住了脸,又趴在了地上防止再被打,嘴里含糊着骂道:“盗亦有盗!你们打人,怎么和吃饭一样论顿的,能不能一次性打完了?还打两次!实在太欺负人了!” 王满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哽咽,说不出的委屈。 头顶上方半天没有动静,王满抬起头来,哪里还有那道黑影子,竟然走了。 王满气得如泼妇骂街似的跳着脚、岔着腰,咬牙切齿道 :“胆大包大的小痞子,有本事你别跑!” 声音杳杳,哪里还有人听见他的骂声? 再说那道黑影,与另一道黑影急步往巷子里走去。 身材略高的黑影儿对另一人道:“栓柱,先前那伙打人的人,是你找的?” 栓柱诧异的看着柴小桃诧异道 :“夫人,不是你找的人吗?”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一脸的雾水。 . 一主一仆回到家,关紧门户,熟悉的味道自身后传来。 柴小桃欢喜的转过身来,果然看见了何楠生灿若夏花的脸。 柴小桃佯装嗔怒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你失踪了呢!” 何楠生陪着小心上前,手执起柴小桃的手,放在他的下巴上,在青厉的冒芽儿的来回的磨蹭着。 害得柴小桃的手心痒痒的,赶紧缩回了手,怒嗔道:“打王满的那伙人,是你找的吧?”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小桃,天地良心,这伙人真不是我找的……” 柴小桃抱起了肩头,促狭的看着何楠生,眉眼尽是笑意,意思很明显:“编,接着编。” 何楠生喃喃低语道:“我真没让人动手,只是让人给陈伶儿送了封匿名信儿而已。可怜的王满,在外面挨打了不算,回到家也肯定少不了被陈伶儿那只母老虎再惩罚。打人可是‘体力活’,哪能让你自己动手,打疼手了怎么办?” 柴小桃狐疑道:“直接托人送信,让陈伶 儿出手惩治王满,与咱自己直接动手有什么区别吗?“ 何楠生微微一笑道:“最大的区别是:我没动手。” 何楠生促狭的对柴小桃道:“别光你问我了,我倒想问你,说吧,怎么回事?被王满威逼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同我商量商量 ?”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道:“前提我得能见着你算啊!” 何楠生:“……” ------------ 第215章 成婚? 何楠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柴小桃,啧啧叹道:“小桃,真是人不可貌相,陈伶儿让人打了第一次,你又打了第二次,啧啧啧,落到你们两个女人手里,我都有些可怜王满了……” 柴小桃“扑哧”一声乐了,故意邪魅一笑道:“我的何大人,王满挨的第一顿打,貌似是你的功劳吧?五十步笑百笑,咱们彼此彼此啊!” 柴小桃拉起何楠生的手掌,与他击了下掌,笑吟吟道:“合作愉快!” 何楠生懵逼的眨了眨眼,随即笑弯了眉眼,再次与柴小桃击掌,“合作愉快!” 屋外的何十六,不由得暗暗感叹,这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腹黑,就是阎王爷落到这两人手里,估计都得被整蛊得哭唧唧的。 柴小桃忧心道:“这个王满,不会报复到言哥儿和讼哥儿身上吧?” 何楠生哭笑不得道:“打完了人才想起儿子,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柴小桃不以为然道:“有你在,我还担心什么?自然是先打渣男出气了。” 何楠生轻眯了眼道:“放心,王满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你不是和秦家断亲了吗?我需要你准备一些紧要的东西。” 柴小桃不明所以道:“准备什么东西?是与言哥儿和讼哥儿案子相关的吗?” 何楠生摇了摇头:“不是,是你的生辰贴、户籍、和离书、断亲书。” 柴小桃以为何楠生怕秦家使坏,对何楠生笃定道:“我让王主簿帮忙看过了,与秦家彻底离了、断了,等言哥儿和讼哥儿出来,立马落个女户……” “啊……”柴小桃正说着话呢,被何楠生猝不及防弹了个脑瓜崩,疼得直呼痛,嗔怪的瞪着何楠生,“你干嘛突然弹人家,好疼啊……” 何楠生气恼道:“不该弹你吗?你脑子里塞的是糠草吗?” 柴小桃扁着嘴瞪着何楠生,别提多委屈了,更不明白何楠生为何对她突然痛下“杀手”,还张嘴训斥她。 何楠生是一时急了,手上没了轻重,弹完就后悔了,赶紧小心翼翼帮揉着脑门,边低声道:“傻瓜,你立了女户,咱们还怎么成亲?” 柴小桃:“……” 柴小桃痴痴傻傻的看着何楠生,脑袋像被塞了一团浆糊一样,根本转不过来弯了。 何楠生有些担心道:“小桃?小桃?你、你别吓我……” 晃了半天柴小桃才思想回笼,喃喃道:“咱、咱们两个,成、成亲?可、可我刚、刚拿到和、和离书和断亲书……” 刚和离就成亲,这也、也太无缝对接了吧?秦家若是知道了都得疯。 何楠生轻“哦”了声道:“你若觉得明天有些急了,那咱就缓一缓,不急,我后天或大后天吧,可以先落婚籍,后办婚礼……” 柴小桃莫名的心慌起来,后天或大后天,这还不急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奉子成婚了呢…… 柴小桃赶紧摇了摇头道:“阿煜,这事儿……这事不急啊,你姐还没有见过我,三个孩子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你、你给我点儿时间啊……” 何楠生不屑的翻了记白眼儿:“小桃,你把我说过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啊……” 柴小桃又被何楠生的话说得云里雾里的。 何楠生耐心解释道:“我跟你说过,我姐姐,三孩子,秦家,一切都交给我,只要你点头。你既然点头了,他们也不反对了,自然就成亲了。” 柴小桃挑眉道:“你姐姐同意了?” 何楠生摇了摇头:“还没彻底同意,但在她以绝食威胁我,我又以绝食反威胁她后,她不反对了。” “绝食?”柴小桃不可置信的看着何楠生,没想到年前回京一行,何楠生已经和他姐姐玩起了绝食大战。 何楠生一脸傲骄道:“姐姐绝了三天,我绝了五天,我赢了。” 尽管何楠生说得云淡风轻,但柴小桃明白,何楠生经历了怎样的博弈,才换来姐姐的不反对,虽然,也没有赞成。 从这一点儿看来,何楠生姐姐对他,是真的心疼。 柴小桃忧心道:“还有三个孩子呢?他们不会同意的,容我想想……” 何楠生笑吟吟道:“已经同意了。” “啊?同意了?”柴小桃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十二分怀疑,何楠生是怎么做通三个孩子的工作的。 何楠生笃定点头:“言哥儿提出的条件是,他继续姓秦,十五岁自己独自立户;语哥儿提出的条件是,他不上学堂,直接跟着佟红杏做生意;至于讼哥儿的条件嘛,你猜是什么?” 柴小桃沉吟道:“肯定是警告你,如果敢欺负我,他一定不会饶了你……” 何楠生怪异的看着柴小桃,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道:“他要了一本枪谱。” 柴小桃:“……” 三个儿子,竟然就因为这么奇奇怪怪的原因,把她这个“继母”给卖了,和原著中将她卖给老鳏夫一样的义无反顾。 好在,这一次,男人不是老鳏夫,而是心心念念的何楠生。 ------------ 第216章 咱家的 柴小桃打开秘室,拿出一只小匣子,一股脑的塞给了何楠生道:“咱家的地契、房契等契书类的东西都放在这儿呢,你用什么拿什么。” 何楠生成功被柴小桃的“咱家”二字成功取悦了,眉眼尽是笑意,打开匣子,拿出里面一大摞的契纸,从里面挑挑捡捡拿出了几张。 本来要放回去的,结果发现了两张空白的纸笺,上面空无一字,只有两个明晃晃的指印。 何楠生不明所以的看向柴小桃。 柴小桃幽幽叹了口气道:“这是崔芙蓉怕王满薄情留的一步棋。本来她只想拿着王满欠下她的银子独自离开,没想到,所托非人, 小命丢在了临安县,成了一具枯骨。” 柴小桃看向何楠生问道:“阿煜,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王满下的手?” 何楠生笃定摇头道:“但凡当初的王满有现在的王满半个胆子,也不至于被崔芙蓉算计得四处求借银钱,最后无奈娶了陈伶儿,我约摸着,应该 是陈伶儿下的手。” 算一下崔芙蓉死的时间,正是王满和陈伶 儿新婚燕迩。 刚成亲就杀了前情敌,陈伶儿这一手可走真够黑的。 何楠生一脸忧色道:“小桃,你也要小心一点儿,这个婆娘,可不是什么吃素的。” 柴小桃不以为然道:“不会吧?我和王满不过是大家传过一些风言风语,后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陈伶儿不会拿我怎么样吧?” 何楠生抚了抚眼皮道:“我不担心陈伶儿,而是担心王满。现在的王满,还不知道怎么利用陈伶儿。用好了,陈伶儿可是刺向敌人的长剑,小心为妙。” 何楠生用手指抚了抚右眼皮,总感觉最近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何楠生挥了挥手里的空白纸笺,“小桃,这两张纸,给我可以吗?” 柴小桃点头,“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扔,是怕崔芙蓉哪天回来找我讨要,如今她人已经死了,留着己经没有意义,你愿意拿就拿走吧。” 何楠生没有做多停留,很快就走了。 . 第二日快到中午的时候,王大山跑了过来,眼里泛着泪花,手里拎着一个小筐。 柴小桃狐疑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大山抹了一把眼泪,把小筐递到小桃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了:“主子,你快看,成了,成了!” 柴小桃看向筐里,里面满满一筐黑饼子。 柴小桃怔了下,脑子电闪雷鸣般反应了过来:“这个,这个不会就是蟾酥吧?” 王大山笃定的点了点头,“是,刚从褚郎中那里取回来的,根柱的病有救了 。” 柴小桃替大山高兴道:“太好了,赶紧给根柱用药吧,蟾蜍应该够吧?” 王大山一脸尴尬道:“主、主子,咱家的蟾蜍不是够了,而是、而是,您还是自己亲眼看一看吧……” 柴小桃狐疑的跟着王大山进了暖房,一推开门,直接就有三只蛤蟆一起蹦到了脚面上。 吓得柴小桃飞快的往后跳,再一抬眼,暖房里乌泱泱的全是蛤蟆,看得柴小桃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我滴老天爷! 这哪里会不够,简直是泛滥成灾了吧? 柴小桃赶紧关了门、闭了眼,心有余悸的对王大山道:“赶紧,把所有赖蛤蟆都给褚郎中送过去,全部做成蟾酥,咱府里不准再出现任何一只赖蛤蟆!蝌蚪也不行!” 王大山诚惶诚恐道:“小的马上去抓,马上去抓。” 王大山带着三个儿子一起抓赖蛤蟆,足足抓了一夜零半天,褚郎中帮着做出来的蟾酥就有两担。 柴小桃正心有余悸呢,英子来报,说是李三放来了。 柴小桃以为蚌场又出事了,赶紧去宴客厅见李三放。 结果蚌场并没有事,而是李三放拿来了一大木桶的鱼,一脸喜色对柴小桃道:“二娘,告诉你个好消息,宋二上山打柴时遇到了狼群,从山上掉下来摔折了一条腿,咱再也不用担心他对咱家蚌场不利了。” 柴小桃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这个宋二,自己看他不顺眼太久了,没等自己有所动作呢,老天爷已经看不下去先惩治他了,一个字----该;两个字-----活该!三个字----好活该! 李三放又指着脚边的木盆里的四五条大鱼道:“这是蚌场池子里的鱼,这些天长得可快了,一宿没盯住就会大一圈,一个月不见,就三四斤大了!我带过来几条,大家伙都 手泽之遗抄完 可喜人了!” 柴小桃:“……” 原来,自己的血竟然这么厉害! ------------ 第217章 蚌珠收成了 看着活蹦乱跳的大鱼,再想着泛滥成灾的癞蛤蟆,柴小桃脑中电闪雷鸣,鱼和蛤蟆 能疯也似的繁殖和疯长,那么河蚌呢?会不会也……” 柴小桃对李三放急切道:“三放哥,走,回蚌场。” 李三放:“……” 李三放一脸懵逼的跟着柴小桃出了宴客厅。 柴小桃对倒茶过来的英子喊道:“英子,叫王大山去套马车。” 说完才想起来,王大山得了自己的令,去抓癞蛤蟆呢。 柴小桃改口道:“别叫他了,叫权柱赶车吧。” 英子点头道:“好,奴婢也陪着您一起去。” 就这样,权柱这个十二岁的小少年赶着马车,柴小桃和英子坐在车里,跟着李三放的驴车直奔柳河村蚌场。 到了蚌场。 李三放随意捞上来一只河蚌,河蚌明显长大了一大圈,在柴小桃眼里,莹莹的绿光几乎要溢出壳来了。 柴小桃迫不及待的拿起蚌壳,用头上的桃花钗子撑起蚌壳,侧切开蚌肉,从里面取出了整整二十五颗蚌珠,各个足有食指指甲大小! 李三放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按现在市面上蚌珠的价格,一颗就要四吊钱左右,这二十五颗,可以卖十两银子! 这还是最低预估价,因为这二十几颗蚌珠,比市面上的最好蚌珠还要大、还要圆! 柴小桃对李三放叮嘱道:“明天像我这样,开始收获蚌珠。切记,要侧切蚌肉,这样取出蚌珠后,河蚌还能继续活着,休养一段时间还能继续孕育蚌珠。” 李三放得了令,如打了鸡血似的,磨拳擦掌准备收河蚌了。 柴小桃则拿着二十五颗蚌珠回了县城。 夜色己暗,路过家里所在的巷子口时,突然冲出一道黑影来。 权柱从前赶过驴车,赶马车还是第一次, 被黑影一冲,立马心慌了,狠狠一勒马缰绳。 马儿一慌,人立而起,咴叫一声,害得车厢里的柴小桃和英子直接冲出了车厢门。 权柱本能的出手一拦,他小小的身子则被撞下了车辕。 身子落在车轱辘前,墩了个结结实实。 柴小桃则大惊失色,此时权柱遇到的情况,和当年柴小梨被秦沐害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人摔在车轱辘前,只要马往前跑一点儿,权柱立即会被碾死于车下。 柴小桃来不及想什么策略,而是本能的跳下马车,手拉着权柱往前一滚。 马车拉着英子发疯似的疾驰而去。 而抱着权柱的柴小桃呢,滚了两圈才停下来,一把大刀自上而下砍向她的后脑勺儿。 权柱见了,用力将柴小柴带着滚了半圈,以他的后背相抗,被砍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柴小桃拉着权柱往前跑,结果,暗影里又陆续跑出了七个人,一共八个人,把柴小桃和权柱围在了墙角一隅。 八个壮硕汉子并没有蒙面,甚至连夜行衣都没有穿。 刚才用刀砍柴小桃的汉子,脸上甚至明晃晃的一道疤痕。 如此的肆无忌惮,显然是得了主子的死令,杀柴小桃而后快,绝不留活口儿。 柴小桃把权柱护在身后,淡然道:“让人死总得做个明白鬼,有没有胆量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谁?” 汉子不屑道:“激将法在我这儿没用的,我只要完成大哥交待的任务,其他一律不回答,你实在想知道,就去阴曹地府问阎王爷吧!” 汉子作势要砍,柴小桃突然说道:“你们是陈三棒的人?” 汉子一怔,随即冷笑道:“竟然让你猜到了,那就老实受死吧。” 汉子向七个人使了个眼色,一齐向柴小桃和权柱围拢了过来。 ------------ 第218章 岳母也是娘 八个汉子并没有马上扑上来,而是压迫式的一步一步走向柴小桃和王权柱二人。 眼里满满的不屑,柴小桃知道,在对方眼里,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只无处可逃的蚂蚁,想什么时候弄死就什么时候弄死,想怎么弄死就怎么弄死。 几人越来越近了。 权柱虽然只有十二岁,后背已经受了伤,仍旧护主心切,义无把顾的挺身而出,再次把柴小桃拉在了自己身后。 柴小桃低声道:“权柱,他们抓的是我,一会儿我创造机会你就逃跑,咱们两个,活一个是一个。” 王权柱斩铁截铁道:“主子待我家恩重如山,我要是想着弃主逃跑,那成了什么人了,您就不要再劝说了。” 柴小桃心知肚明,这孩子性子比老牛还倔,比毛驴还犟,根本就劝不走。 主仆二人只好附在一隅,如临大敌,背水一战。 看了看天色,为首的汉子举起手来,猛挥而下道:“速战速决!” “决”字刚一出口,八支劲弩从左面一个墙头上呼啸而至,直刺八人咽喉,七人直接倒地,一命呜呼。 带疤脸的汉子身手略高一筹,在空中急拧了身子,躲过了要害,刺穿了上臂,受了伤。 墙头上跳下一人来,是何六儿。 瞬间就倒了七个,害得柴小桃也跟着瞠目结舌。 以前,有何十五,后来,有何六儿衬托着,柴小桃以为破了童子身的何六儿也不过尔尔。 现在看来,是自己错把玉石当成了琉璃球,没有高手何六儿衬托,何六儿的武功也是相当的彪悍的。 只一瞬,便干倒了七个、干伤了一个,真够“速战速决”的。 显然,何六儿也看见了柴小桃和王权柱眼里的星星眼,嘚瑟的耍着手里的匕首,如同小孩子掷口袋一般把玩着,嘴里不屑的对为首的疤脸男道:“陈三棒大当家一向在山里做缩头乌龟、蛰伏不出,这次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城行凶,若说陈伶儿不是他的私生女儿,打死我也不信。” 疤脸男眼眸闪过一抹惊诧,本以为天衣无缝儿的刺杀,到头来,柴小桃认出来了,连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也认出他来了。 难道自己脑门上写着“我是陈三棒的人”的字样吗? 疤脸男一边用布条勒紧了伤臂,一边死鸭子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看这女人有几分姿色罢了!你看中了,让给你就是了!” 何六儿撇嘴道:“你倒是有几分忠心,可惜,不管你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结果。” 疤脸男狐疑道:“一个结果?你什么意思?” 何六儿一抬手里的匕首,匕首直奔咽喉而来,疤脸男往一旁急侧身子,结果心口一疼,低头一看,一根劲弩直没心口。 疤脸男错愕抬头,将何六儿眼里的狡黠尽收眼底,身子直直的向后栽倒,眼睛到死也没闭上。 柴小桃忙对何六儿道:“你怎么不留下活口好好问问话啊。” 何六儿一脸无辜道:“我问了啊,他不说……” 柴小桃:“……” 柴小桃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疤脸男已经被杀的事实,忧心忡忡道:“以前的陈伶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次,怎么突然对我起了杀心呢?难道真如阿煜所说,王满学聪明了,掌握了使用陈伶儿这把‘刀’的方法?” 这个答案,何六儿也给不了她。 柴小桃只好转变话题道:“何六儿,你怎么会这么凑巧在这儿?” 何六儿耸了耸肩道:“一点儿也不凑巧,自打你上次在四合院除些遇险后,少爷就总感觉右眼皮跳,老怕祸事发生,便派我和十五轮流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少爷的预感还挺准的,真就有了我的用武之地。” 想想刚才的情境,柴小桃都觉得后怕。 蓦然想起了消失了半天的英子,柴小桃慌乱道:“对了,何六儿,你快去看看英子,她被发疯的马车拉走了,别再有危险了。” 正说着呢,一辆马车得得驶了过来,停在了巷子口。 车帘一挑,一个丰腴妇人心有余悸的对柴小桃道:“你家丫鬟说你出事了,吓我一跳,没事儿就好。” 柴小桃欣喜道:“英子被你救下来了?你怎么知道英子是我家下人的?” 车门一开,露出了刘嘉怡的笑容:“因为是我去接的夫人,自然认得英子了,不过,我已经派人把英子送去医馆了,车架子撞散了,腿伤着了,得养些时日。” 还好人没事,柴小桃悬着的心放下了,眼睛不由得瞟向了刘嘉怡怀里的一个奶娃子,正睡着婆婆娇呢。 柴小桃一脸喜色问道:“红杏姐,你生娃儿了?这娃儿长得可真好看,是男娃还是女娃?让我好好瞧瞧……” 柴小桃爬上马车,作势要掀小被子。 佟红杏立马伸手拍落了柴小桃的魔掌,佯装嗔怪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守节整齐,怎么能随便掀被子呢,不合规矩!只能猜,不能碰!” 柴小桃轻眯了眼,“红杏姐,要不,咱打赌?” 佟红杏不服输道:“赌就赌,谁怕谁?赌资是什么?” 柴小桃沉吟半天道:“ 我赢了,这孩子要认我当干娘;你赢了,就让语哥儿认你当干娘,如何?” 佟红杏笃定点头道:“一言为定,你说吧,是男娃是女娃?” 柴小桃斩铁截铁道:“是女娃!” 佟红杏错愕道:“你怎么这么笃定是女娃?” 柴小桃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一记白眼儿道:“红杏姐,一孕傻三年,是你说的要守节整齐,不能随便掀被子。‘守节整齐’出自《女诫》,不是女娃难不成还是男娃?” 佟红杏:“……” 柴小桃伸出双手,开心的逗弄着小娃子:“我的小甜心,小宝贝,快到干娘的怀里来,让干娘好好瞅瞅……” 佟红杏轻眯了眼,把孩子抱过来,送到柴小桃怀里,嘴里不饶人道:“好女儿,岳母也是娘,好好讨你娘欢心……” 柴小桃:“……” ------------ 第219章 成了吉祥物摆设 听了佟红杏的这句“岳母”称呼,柴小桃竟然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回嘴了。 刘嘉怡抿着嘴乐,把孩子放在了柴小桃的怀里,下车去了。 佟红杏则拉着柴小桃坐在刚刚刘嘉怡坐的位置,哈哈大笑道:“不过是逗弄你两句,瞅把你给吓的!我还不知道你?看着对语哥儿挺严厉的,实际上比谁都宠孩子,婚姻大事儿一准得依着孩子。” 柴小桃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要不然,依两个人的关系,怎么着也得拒绝得婉转一些才好。 柴小桃低头仔细瞅着怀里的孩子,不大点儿的小人儿,唇红齿白的,长得还挺讨喜的。 小不点儿可能是累坏了,只在柴小桃接过去的时候拧了两下身子,随即在柴小桃的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佟红杏惊奇道:“刚刚嘉怡接过去的时候他还哭了好几声儿呢,到了你怀里可好,一点儿也没哭,比在我怀里还享受呢。” 柴小桃唇角上扬:“红杏姐,孩子是不是叫敬鸿?” 柴小桃记得上次佟红杏说过,等孩子出生了,就叫敬攀或敬鸿。 生的既然是女娃,叫敬攀是不可能了,只能叫敬鸿。 佟红杏摇了摇头道:“我当时是按双胞胎男娃取的名字,男娃嘛,要有凌云之志,所以才起大气的名字。现在生的是女娃,我只希望她一辈子活得开开心心的,就起了‘欣然’这个名字,佟欣然。” “佟欣然?欣然神往,甘之若饴,不错不错,以后肯定是个小甜心儿。” 佟红杏对柴小桃道:“小桃,我想在大齐国开酒楼,以你研究的那些主食做主打吃食,五五分成。我脑子里涌出无数个好想法,迫不及待的就想告诉你,今晚你去我家住吧,咱们两个促膝长谈!” “啊?”柴小桃吓了一跳,这个佟红杏舟车劳顿一路,刚进了临安县境内,又是黄昏时分,竟然还有精力谈生意? 放在现代,佟红杏绝对世界五百强公司的女CEO。 一开口就给自己五成收益,自己这样算不算躺赢呢? 柴小桃刚要开口,佟红杏开口道:“小桃,咱开的酒楼里的菜全是咱自己庄子地里种的、自己圈里养的,你种东西养东西有一套,只要你天天在庄子里晃悠几步,就值这五成股份,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柴小桃再次愕然了,佟红杏,这是把自己当成吉祥物来摆设了?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差。 柴小桃想起了袖口里揣着的蚌珠,伸出左袖口,对佟红杏道:“红杏姐,我左袖口里有个帕子绑成的小圆布包,你拿出来,看看里面有什么。” 佟红杏以为是柴小桃给女儿准备的小银锁之类的东西,便伸进袖子里掏出小荷包。 打开荷包,二十五颗滚圆的珍珠呈现在面前,各个饱满圆润。 佟红杏眼色顿时一亮,爱惜的抚摸着蚌珠道:“小桃,这蚌珠又大又圆又沉,不像是八端河里的河蚌产的,你找到新的河段采蚌珠了?是哪个河段,我再租下来。” 柴小桃笑吟吟道:“这就是咱养的蚌珠,提前收成了,明天李三放会送过来第一批。” “咱家蚌场产的?成色这么好?”佟红杏不可置信的把蚌珠拿到眼前仔细的看,打死她也没想到柴小桃预计明年才能收成的养殖蚌珠,竟然这么快见效益了,这才多长时间!” 这个柴小桃,难道是传说中的老天爷抢着喂饭吃? ------------ 第220章 财神娘娘 佟红杏提议现在就到她家去进一步商议如何利用蚌珠和开酒楼的事。 佟红杏满脸迫不及待的样子,柴小桃只好答应下来,转头看向刘嘉怡,想叫她上车一起走。 结果发现何六儿和刘嘉怡站在一群尸体旁,唇枪舌箭的不知道在争执着什么,吵得面红耳赤的。 佟红杏也看见了,嗔怪道:“嘉怡这孩子,平时看着挺稳重的,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佟红杏对手下小厮道:“把嘉怡叫回来,当街吵架成什么样子?!” 柴小桃阻拦道:“不用阻拦,咱先走吧。” 佟红杏狐疑的看向柴小桃。 柴小桃瞟了一眼何六儿和刘嘉怡头顶上浓郁得都快下起雨来的红云,嘴角上扬道:“红杏姐,相信我,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该吃喜酒了。” 佟红杏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何六儿和嘉怡?他们两个互生了情愫?怎么看着不像爱慕、倒像是小鸡 儿掐架呢!” 柴小桃笃定点头道:“相信我,这两人儿,郎有情妾有意,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咱助助攻吧。” 柴小桃吩咐车夫赶马车先走了,很“不讲义气”的把刘嘉怡留给了何六儿。 按柴小桃的设想,顶大天聊个把时辰就完事了,没想到佟红杏越聊越兴奋,越聊灵感越多。 柴小桃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口灿莲花,文思泉涌…… 聊到子时时分,柴小桃终于上下眼皮打架,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这叫一个香,等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佟红杏兴奋的用手推着她胳膊:“小桃,快醒醒,快醒醒!” 柴小桃一激灵的坐了起来,怔忡了下,急切道:“红杏姐,出啥事了?” 佟红杏嗔怪的瞪了一眼小桃:“胡说,能出什么事儿?自然是好事儿啊!快告诉姐,这是你咋弄出来的?” 佟红杏摊开手掌,满满一大把圆润的蚌珠,其中五六颗星星型的蚌珠,很是奇特好看。 柴小桃有些怔忡道:“红杏姐,你怎么有……” 佟红杏急忙答道:“是李三放去你家送蚌珠,听说你在我家,就迫不及待送这儿来了,满满一大木盆的蚌珠,你可真是我的财神娘娘,快晃瞎我的眼睛了……” 柴小桃直接从床上跃了起来,趿拉着鞋往外跑。 李三放就候在屋外面,脚边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满满的蚌珠,被阳光反射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柴小桃直接跪坐在盆边,双手在盆里来回拨弄着,珠子在指间流动着,别提多舒爽了。 柴小桃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完完全全的小财迷样子。 柴小桃笃定的对李三放道:“这是几个围栏的蚌珠?其他围栏怎么样?” 李三放笑道:“我看过了,所有围栏里的蚌珠全都和这些一样大、一样圆,只是你没发话,我没敢收,只收了两个围栏的。” 这回换做佟红杏惊诧了,她只看到李三放拿来一大盆蚌珠,想当然的以为是蚌场所有的蚌珠了。 万万没想到只是其中两个围栏的,要知道,蚌场可是占据了二里地的河段,几十个围栏…… 如果全收成了,这个产量可无法想象了。 饶是佟红杏做了二十来年的生意,见过的阵仗不少,今天还是被吓到了。 ------------ 第221章 皆与王满有关 在昨天晚上秉烛夜谈之前,柴小桃就把第一批收的二十五颗蚌珠给了佟红杏。 佟红杏兴奋异常,对蚌珠充满了愿景,并做好了规划。 但这些规划是在出产少量蚌珠的基础上,现在看来,计划没有变化快,这蚌珠丰厚的产量,完全出了佟红杏的意料之外,甚至,也出了柴小桃意料之外。 佟红杏双臂一张,紧紧箍住了柴小桃的身体,吓了柴小桃一跳,“红杏姐,你这是……” 佟红杏无比兴奋道:“走,到我家去……” 柴小桃涌上了一股不祥之感,胆颤心惊道:“红杏姐,咱昨晚不是已经秉烛夜谈了吗?况且,我、我现在不就是在你家吗?一宿没有回家了……” 佟红杏哪容她辩驳,哈哈大笑道:“计划没有变化快,咱得重新规划下蚌珠的用处,这蚌珠又大又圆又多,可以用来装饰凤冠霞帔;这星星蚌珠世间罕见,皇后娘娘千秋在即,卖给一些有心人肯定能赚大价钱……走,咱好好商量商量……” 柴小桃的脑子“嗡”的一声响,于是,被佟红杏又拖回了卧房。 院里,只留下一脸懵逼 的李三放,心里犯着嘀咕,自家东家貌似被人劫持了,又好像没有…… 等到黄昏的时候,柴小桃才被“释放”回家。 回到家,柴小桃倒在榻上,粘枕头就睡着了。 . 县衙,何楠生正在听何九儿汇报,表情说不出的凛然。 何九儿:“少爷, 姓周的派了一队人马进山,小的猜测他是想转移走所有朱砂和汞毒,咱们要不要拦截?” 何楠生沉吟道:“百川东到海。这些汞毒,你认为会流到哪里?” 何九儿错愕道:“少爷,您是想、是想放周知府把朱砂和汞毒运到京城,咱顺藤摸瓜牵出汉王?” 何楠生点了点头道:“我这些年饱受丧父之痛、失眠之苦,全都拜汉王所赐,他想断尾求生、舍了周知府,我还没同意呢。” 何九儿讷讷道:“少爷,咱查的时间可不短了,汉王太狡猾,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证。时间拖得越久,您越有危险,不如见好就收,先切断汉王对朱砂的控制,这已经算是对万岁爷有了交待了,对付汉王的事儿回京以后再计议。” 哪怕是匿名上任,化名何楠生的何璟煜已经遇到了多次危险。 周知府已经对何楠生的身份有所查觉,并且开始反扑,多次暗杀。 再不回京,很可能一辈子回不了京了。 何楠生幽幽叹了口气道:“再等等,人越在沉不住气的时候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 何九儿不好再劝说什么了。 主仆二人正聊着呢,门突然被人笃笃敲定了两下,何六儿和何十五同时冲了进来。 二人异口同声道:“少爷,出事了!” 何九儿连连向二人使眼色,何六儿和何十五两个人的话听起来就像是诅咒少爷出事似的。 何六儿和何十五哪顾得上话语里的忌讳了,再次急切开口: “陈伶儿对柴小桃下手了!” “王满对言哥儿和讼哥儿下手了!” 何楠生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铁青道:“小桃怎样了?言哥儿和讼哥儿怎样了?” “柴小桃……” “讼哥儿……” 何楠生指着何六儿道:“你先说。” 于是,何六儿把陈三棒派人下山要杀柴小桃的事儿说了。 何七儿又把王满想要私下给言哥儿和讼哥儿用刑的事儿说了。 好在何楠生提前都有了交待,何六儿将陈三棒的人反杀,孟监狱长拦住了想用私刑的王满。 何楠生不由是眯了眼,看似两件事的事儿,实际上绝对都与王满脱不了干系。 可是,自己还需要由他来给讼哥儿和言哥儿的案子定案,否则,将来会给自己留下垢病。 ------------ 第222章 阴阳两面 何楠生满面愁云,如老驴拉磨似的绕着地中央的桌子走来走去, 转得何六儿和何十五眼睛都花了。 良久,何楠生满面阴沉道:“走,去找王满!” 何六儿和何十五登时满面喜色,这段时间净受王满这厮鸟气了,为了少爷,他们一忍再忍,现在,终于不用再忍了。 两个人,磨拳擦掌的跟着何楠生兴冲冲的直奔王家,准备还王满几分颜色,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开染坊。 何十五挥了下拳头道:“少爷,你说吧,咱是来明的还是来暗的?断腿还是断肋骨……” 何六儿插嘴道:“那样太明显了,我觉得照着五脏六腑来点儿内伤不错……” 何楠生翻了一记白眼儿道:“谁说我是去收拾王满了?我是上门去送礼、送恭维,让他好生审言哥儿和讼哥儿的案子。” 何六儿和何十五以为自己听说了,怔然的看着何楠生。 何楠生继续解释道:“以王满之手判言哥儿和讼哥儿无罪,比我自己判他们两个无罪更来得让人信服,我可不想留下个‘护短’的名声。” 何六儿看看何十五,何十五又看看何六儿,二人万万没想到何楠生不仅不是去算账的,反而有些想讨饶的意思,这、这还是何楠生的乖张性子吗?这、这也太软弱可欺了吧? 在二人感叹何楠生性子变得如此和善的时候,何楠生又转头对何六儿吩咐道:“六儿,调查下‘陈三棒’的行踪。” 何六儿狐疑道:“陈三棒?少爷不会连悍匪都想和解吧……” 何楠生嘴角上扬,一字一顿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何六儿仍旧不解问道:“少爷,咱一头儿安抚王满,另一头又弄死了他的老丈人儿,就不怕他心生恨意?” 何楠生嘴角上扬,目光却很阴冷 ,“如果,连王满也想了结这个的绯闻‘老丈人’的性命,永远洗清身上的污点呢?” 何六儿:“……” 何六儿只觉得,少爷竟然是个阴阳两面人,可真够厉害的。 . 进了王家,王满亲自把何楠生让进了宴客厅。 没等何楠生说什么呢,王满已经先义愤填膺的告起状来了:“何兄,这秦可言和秦可讼天生的劣种,不用重刑是绝不会认罪的。我本来想重审了,可孟狱头偏不让我用刑,还说这不合规矩,一个小小的牢头,竟然顶撞我这个县丞,这种忤逆上官司的属下,我看不如换了……” 何楠生对王满和颜悦色道:“王兄,若我是你,不仅不会怪罪孟狱头,还要感谢他呢。” 王满:“……” 王满不明所以,一头一脸的雾水。 何楠生泰然解释道:“主监考官现在在临安县并未离开,主监考官未审,你却先施重刑审案,知道的以为你想在上官面前立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屈打成招,欲盖弥彰呢。” “哪个屈打成招了?不是还没招吗?”王满被气得异常激动。 何楠生从怀里拿出一个信笺来,语重深长,“王县丞,我遇然得了一物。为官者,当断则断,否则,后患无穷。” 王满狐疑的打开宣纸,只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脸色便变得惨白惨白的。 ------------ 第223章 阴险他祖师爷 王满打开宣纸,上面的内容一览无余,字体有些熟悉,王满想起来了,应该是陈伶儿的字体。 内容很是触目惊心。 大体意思是:二爹,满伢子已经被我所掌控,现将把柄送于你处,从此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上山不敢下河,临安县,以后就是二爹的天下云云。 落款处是“伶儿”。 信笺下方还有一张纸,一张除了指印和印章便再无他物的空白宣纸。 王满既认得指印,也认得印章,都是他自己的。 王满倒抽了一口凉气,几乎确认这信笺是真的,绝不是何楠生伪造的。 因为,他曾偷看过陈伶儿给陈三棒送的信,里面陈伶儿对陈三棒的称呼确实是“二爹”,对他的称呼也确实是不屑的“满伢子”称呼。 而就在前几天,陈伶儿还向王满透问过,悍匪从良有没有什么办法。 当时王满的回答是,没粘人命的悍匪,罚没所有财物,以钱可赎;但出了人命,那便是一条不归路了,一旦被抓住了,不是送上战场当活靶子,就是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当时陈伶儿的脸色铁青铁青的,眼珠子红得要杀人。 王满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无比的委屈,他说的可是实话,谁让陈三棒手上粘了无数条人命呢,怪谁来? 王满眼睛定在了印着自己指印和印章的白纸,心里一阵后怕。 自打崔芙蓉算计他以后,他睡觉都不踏实,把手更是缠成了粽子,陈伶儿不可能轻易偷到他的指印。 就算偷得了指印,还有印章呢? 这两项能同时兼得的,除了陈伶儿,还能有谁? 王满虽然怯懦,但并不傻,仔细看了宣纸的纸张,根本不是自家的生宣或熟宣纸张,而是生意人常用的半生半熟宣纸。 王满想到了一个人----崔芙蓉。 崔芙蓉当初威胁王满时用的,就是客栈常用的半生半熟宣纸。 王满越想越后怕,额头上渗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却透着冰流子一样的寒冷。 不用问,这张宣纸,定是陈伶儿从崔芙蓉处得来的。 当时的他对崔芙蓉没有防备,又是喝多了酒的情况下,不知道崔芙蓉印了多少张空白指印。 而陈伶儿能从崔芙蓉处得到宣纸,那就说明了一件事-----崔芙蓉之死,肯定与陈伶儿有关,不是她动的手,就是陈三棒动的手。 现在连同信笺一起送给陈三棒,分明是给陈三棒送王满的“把柄”,只要有它在,陈三棒想怎么污蔑就怎么污蔑,王满和陈三棒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太阴险了。 王满的身子已经抖如筛糠了。 何楠生叹了口气道:“王兄,我是让人在山上围剿陈匪时发现的,不想让你毁在他手里。只是,我拦得了初一,拦不了十五,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一辈子……” 何楠生顿了顿语气,站起身来,语重心长道:“王兄,记住了,亲人的刀,是致命的刀。你,好自为之吧。” 何楠生施施然走了,留下了六神无主的王满。 . 出了王家,上了马车,何六儿偷偷问何十五道:“是大人让你截留了陈伶儿的信?” 何十五摇头道:“没有,大人只让我劫过一次,是陈伶儿拒绝陈三棒让王满当傀儡的信。陈伶儿虽然对王满非打即骂,但大是大非上还是选择了丈夫。” 何六儿狐疑道:“那屋里的那封信岂不是……” 何十五啧啧叹道:“你难道忘了大人是谁?号称‘鬼见愁’的大理寺卿,眼力可毒着呢,仿写陈伶儿的字、仿刻个印章可不在话下。” 何六儿百思不得其解道:“大人什么时候刻的印章?什么时候仿写的字?如果王满找陈伶儿对峙不就漏馅了?” 何十五笃定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准备的。不过,我敢笃定王满不会找陈伶儿对峙,他怕死陈伶儿了。他只要稍有怀疑便认定是真的,只会想办法背后对付陈伶儿。杀人诛心,夫妻二人自相残杀,大人的报复手段,实在不是你我的拳脚功夫能比的。” 何楠生推开车门,把一团物事扔给了何十五道:“我在车上的时候弄的,毁了吧。” 何十五慌乱接过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苹果。 苹果被塑成了圆柱型,如印章一样一头儿刻了字,上面还有残余的朱砂印迹。 何六儿瞠目结舌,原来,大人在颠簸的马车里就完成了挑拨王满和陈玲儿的证据,这也太快了! 王满这种阴险小人遇到自家大人,那可是遇到阴险他祖师爷,小巫见大巫了。 . 找完了王满,何楠生又去找到了吏部下派监考乡试的考功员外郎孙显宗,为彰显公平,让他来主审科举舞弊案。 说起此次科举舞弊案,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在学子们离场之后,捕快在一排出口的过道上捡到了一张被撕碎的纸条一角。 这张纸条,所用的纸张,不是考场发放的考试用纸,上面残余的“不商”二字,与此次“商”的考题不谋而合。 若是在往年,考试已经清场,考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算了。 可惜的是,去年刚刚因为科举舞弊案检举腰斩了一个主考官,孙员外郎可不敢大意,绝不放过任何珠丝玛迹,决定严察到底。 因为是落在偏甲等卷出口处,所以甲等一排的考生嫌疑最大,包括秦可言在内的二十几名学子被带回来调查了。 案件正一筹莫展之即,林副捕头带着两个捕头兴冲冲的过来了。 孙员外郎和何楠生几乎同时掩住了口鼻。 何楠生气恼道:“林副捕头,你这是干什么?臭死了!” 林副捕头这才发现自己太兴奋了,竟然带着两个属下,拿着舀粪勺子就过来了,把满屋子的人都熏着了。 林副捕头赶紧让两名属下把粪勺子拿下去,汇报道:“禀两位大人,小的找到了作弊的纸条残余,都被扔在了茅房,简单拼了拼,发现缺了一角,和在考场出现的那张纸条缺角很像。” 林副捕头让人把一张板子拿上来,上面贴着几张肮脏的纸条,贴附在板子上,拼成了一张宣纸,只余一角。 孙员外郎和何楠生忍着恶心走近纸条,上面的字迹虽然泡没了七七八八,但还有着部分残字。 孙员外郎让人把舞弊的缺角拿上来,竟然合成了一整张宣纸。 与缺角的字连起来读,刚好可以拼成句子:“人生*世,非财**资身。产治*恒,不商何以*利;财**人共爱”……” 孙员外郎顿觉豁然开朗道:“察,看这二十多个学子的试卷中,谁的试卷里含有这句话。” 结果很快就查出来了,甲排二十余人中,只有一人文章里有个句子与作弊纸条不谋而合:“人生於世,非财无经资身”,文章的主人,是秦可言。 ------------ 第224章 秦可言翻案 听说秦可言的文章里有句子与作弊纸条相吻合,何楠生的脸登时变得铁青了,自己明明是想给秦可言脱罪,最后苗头却指向他有罪,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秦可言被提审了。 孙员外郎一拍惊堂木怒叱道:“秦可言,你的文章与作弊纸张有语句相同,证据当前,你还不速速招来?” 秦可言瞟了一眼被贴在板子上的腌臜的宣纸,泰然自若道:“回大人,此句出自范蠡整理的经商古籍《计然七策》,全篇八千余字,学生能倒背如流。所写文章中做为引据,并且提到了出处,不应当算作弊吧?” 孙员外郎:“……” 写文章引经据典是常有之事,确实不能做为证据。 孙员外郎的眼睛不经意又瞟向作弊的纸张,想要猜度后面的字。 纸被贴在板子上,散发着难闻的气息,也难为了孙员外郎不嫌腌臜。 孙员外郎艰难猜度着:“人皆*,贪廉*辩;*非*,真伪*难知……” 越往后,越发艰难,甚至一句话,只依稀辩认出一个字来。 见大家伙辩认太过吃力,秦可言实在看不下去了,帮着继续解读道:“大人,原句是:人皆人,贪廉无辨;心非心,真伪难知……交接非人,虽万金无足论有……不俭不怜,徒负披星步峻;且俭且怜,风雨无虑…… ” 这一解读,一发而不可收拾,连后面空白处都完全给填补完了,让大家都分外震惊。 孙员外郎错愕道:“你对作弊纸条上的字背讼如斯,还说没有作弊?” 秦可言摇了摇头道:“大人,既然学生背讼如斯,为何还要作弊?这些句子,不是考生写的文章,而是《计然七策》原文,一字不差,八千余字,学生完全可以倒背如流。” 秦可言摇头晃脑的背讼起来,果然异常流利,由不得大家不信了。 既然会背,自然不可能再费力让人递进纸条来作弊,更不会递进来一篇原文。 秦可言身上的嫌疑解除了。 甲等考区一排二十余人皆排除了作弊的嫌疑,那么会是谁呢? 何楠生建议道:“员外郎,下官倒是有个建议,这张作弊的文章缺口,虽然出现在一排出口处,但被风吹到一排出口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只需要遍查学子文章,哪个和《计然七策》完全相同,哪个就是传纸条作弊的学生了。” 孙员外郎立马同意了这个建议,让人把所有试卷找来。 很快找到了一张,字迹如狗刨,内容和刚刚秦可言背讼的《计然七策》完全相同,一字不差。 孙员外郎让人把试卷的主人-----秦可诉传上堂。 一上堂,孙员外郎狠拍了下惊堂木,“秦可诉,还不从实招来!你是如何舞弊的!” 秦可诉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倒,频频磕头,泪如雨下,死鸭子嘴硬道:“大人,小的没做弊,真的没作弊!小的不知道大人说的什么意思……” 孙员外郎“啪”的一声把卷子扔在了秦可诉脸上,气得脸色铁青道:“作弊都舍不得找个秀才写篇新的文章,一字不差的抄录《计然七策》,亏你想的出来!” 秦可诉不明所以,脑子里直划魂,啥叫《计然七策》?不是秦可言作弊被抓吗?咋变成自己了? 秦可诉硬着头皮喊冤枉,磕头如捣蒜。 孙员外郎面色冷然:“别怪本官不给你机会,你若是像秦可言一样把《计然七策》倒背如流,也可以认定你为没有作弊。” 秦可诉:“……” 别说背讼下整篇《计然七策》,就连里面的字他还认不全、照葫芦画瓢呢! 文章相同,又背不出,谁作弊一目了然,秦可诉被下了大牢,秦可言被当堂释放了。 秦可言终于舒了口气,眼睛不由得瞟向何楠生。 虽然从始至终何楠生并没有说什么,但秦可言知道,为了解救他,何楠生肯定出了不少力。 ------------ 第225章 陈伶儿获罪 乡试舞弊案告一段落, 秦可言无罪释放,秦可诉被关了起来。 因为牵扯面较窄,只是秦可诉单方面的骚操作,而且及时止了损,孙员外郎并未受到波及。 而秦可诉的罪过呢,按惯例也不会达到流放或斩首的严重地步,但关上几天、吃上一顿板子、上缴罚银、终身不得科举这是跑不了了。 听说秦可言回家了,柴小桃激动的跑了出来,怀着一颗老母心,关切的拉着秦可言的手道:“言哥儿,你、你好像瘦了……” 秦可言狐疑的摸着脸颊道:“娘,我在里面,顿顿四个菜,有荤有素,顿顿不重样,我还以为我胖了呢!真的瘦了?” 柴小桃:“……” 柴小桃再次捏了捏儿子的手,好像、可能、大概真的圆润了一些。 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以为进了监狱就会吃苦受罪,没想到儿子是进去添膘了…… 随着秦可言所涉案件的落下帷幕,秦可讼的案子也开始了新一轮审理。 按何楠生的授权,临安县大小案件的主审人都是王满。 王满只开了一次堂便要求把审理权交给何楠生,因为他“意外发现”了妻子陈伶儿与陈三棒窜通杀害崔芙蓉的证据,他要回避,免得有失公允。 自己刀削不了自己的把,王满想要主动上缴审判权,何楠生则语重心长的把审判权又重新交还给了王满,颇为信任道:“心底无私天地宽。王兄能在大事大非面前知道自己做什么,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完,施施然走了。 留下了有些后怕的王满,让他去当面审问陈伶儿,他真的不是一般的怕。 可是,这烫手山芋,何楠生不接,还暗示他“大义灭亲”,如同把他放在了火上烤,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王满咬咬牙道:“审就审!与陈三棒有牵连,对自己早晚是个祸害,与其祸害越来越大,不如尽早清除,一劳永逸!” 案子是秘密审理的,县衙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直到第三天贴出了告示,大致内容是:城郊女性死者崔芙蓉,系陈伶儿勾结亲生父亲悍匪陈三棒所杀,陈伶儿下狱,在诞下腹中孩子之 后,明年开春择日问斩;陈家酒肆所有财产充公发卖,陈家众人按从犯流放蛮荒之 地;全城的捕快们集结,进山全力缉拿陈三棒及众匪徒。 陈伶儿成了主犯,风马牛不相及的秦可讼自然无罪释放了。 不过三天时间,在秦家人眼里岌岌可危的两兄弟,全部无罪释放了。 回到家中,秦可讼直接叫嚷道:“娘,我的长枪放哪里了?快拿出来让我练练,这几天在大牢里关的五脊六兽的,手脚都要软成面条了!” 送他回家的何十五听了,立即翻了一记白眼儿回怼道:“秦可讼!你的胳膊那叫软成面条了?监狱的铁条被你练劲力扳坏了几根儿?!幸亏是孟狱长担着,要不然给你定个越狱的罪名也不为过!” 讼哥儿讪然的吐了吐舌头,外强中干的辩解道:“不是我劲力强,而是监狱的铁条偷工减料了不结实,我这是帮你们测试下犯人能不能越狱……” 好有道理的样子,何十五竟然被怼得哑口无言了。 ------------ 第226章 被当成了冤种 两个儿子都回来了,盘踞在柴小桃家上空的阴霾终于散尽了。 柴小桃给做了满满一大桌子好吃的,整整十六道菜,言哥儿和讼哥儿,既舍不得这道,又舍不得那道,最后吃得手捧着浑圆的肚子,瘫在太师椅上不想起来了。 看着心情分外不错的柴小桃,语哥儿小心翼翼的道:“娘,我、我想跟您说件事,您、您能保证不生气吗?” 柴小桃审视的看着小儿子,叹了口气道:“语哥儿,你,是不是不想进学堂读书,想直接跟着你红杏姨学经商?” 语哥儿脸色一红,讪然说道:“娘,大哥教我读书写字,您教我为人处世,这些已经足够了,我不想再进学堂学做诗、对对子、背文章,我想跟着红杏姨学习怎么赚钱。” 柴小桃叹了口气,在三个儿子身上扫视了一圈,幽幽开口道:“你个三个,不是已经跟何大人达成协议了吗?还想着征求我意见?” 三个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敢吭气,小心翼翼的看着柴小桃的脸色,不知道娘亲是真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柴小桃看向言哥儿:“你的条件是十五岁单独立户;” 看向语哥儿:“你的条件是不进学堂学做生意;” 柴小桃最后心塞的看向秦可讼:“你的条件,是一本枪谱……” 三个儿子:“……” 讼哥儿自知理亏,又拙嘴笨腮,不知所措的看向大哥秦可言。 语哥儿年纪小没主见,同样看向大哥秦可言。 秦可言不慌不忙、气定神闲道:“娘,您是我们三个的娘亲,什么性子我们是清楚的。你若同意改嫁何县令,我们三个反对根本就没用;你若不同意改嫁何县令,我们三个同意同样也没有。既然我们三个的意见不重要,为何不同意呢?哪怕是只换来一本枪谱,咱家也是赚的啊……” 秦可讼和秦可语竟然赞同的点头了!点头了!! 柴小桃:“……” 柴小桃瞪圆了眼睛,错愕的看着言哥儿,突然想到了自己初来乍到时,那个捉自己私奔现场的腹黑少年。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不会因自己对他好而变得思想单纯,甚至蠢笨,还是一样的狡猾如狐,不肯吃一点儿亏。 好在,自己,和他由原著的对立面变成了“同伙儿”,不必担心他算计自己了。 柴小桃只是有些可怜何楠生,他这是被三个孩子当成冤种给宰了,还甘之若饴,如果他听到言哥儿说的话,会不会被气得呕出血来? 见柴小桃半天不语,秦可讼以为娘亲生气了,从怀中掏出一本枪谱来,不舍的递给娘亲道:“娘,你若不同意,就把枪谱还给姓何的吧,我不练了……” 嘴上说不练,眼睛却死死盯着枪谱,一瞬不瞬。 柴小桃推回了枪谱道:“算了,收着吧。” 柴小桃转身回了自己房中。 柴可讼懵逼的看向秦可言:“大哥,娘这是什么意思?不生气了吗?” 秦可言叹了口气道:“我是时候开始筹谋十五岁单独立户的事情了。” 秦可讼:“……” 秦可语恨铁不成钢的怼了一下仍旧浑沌状态的秦可讼,了然道:“二哥,娘的意思是,她同意改嫁,姓何的,以后就是咱后爹了……” 秦可讼:“……” 秦可讼痴傻一般怔在那里。 秦可语以为二哥被这个消息给吓傻了,有些担心的怼了二哥一下。 秦可讼一激灵醒了神,抓着秦可语的手兴奋道:“语哥儿,何大人成了咱后爹了,他会不会让何大给我当师傅?听说何大是何卫中武功最厉害的,我想见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秦可语小小的脸上裂了道缝儿,原来,二哥不是被吓得傻了,而是欢喜得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改嫁的不是娘亲,而是秦可讼呢! . 回到屋中,柴小桃回首关了房门,身子靠在了门板上,心跳得厉害。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事竟然如此的顺利,而如此顺利的推手,自然是何楠生无疑。 何楠生真的做到了,她,只要点头就好,其他的一切,都交给他处理-----虽然,为了一本枪谱卖了娘有点儿离谱。 这个目标猝不及防的近在眼前,柴小桃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一个字,怕,怕是在做梦,不真实。 生辰八字等物事,已经被何楠生取走三四天了,如无意外,他会着急先落了官籍,就好像柴小桃随时长翅膀飞走、或被别人抢走一样。 柴小桃不知道何楠生落没落官籍,现在的她,在官方称呼上,应该是柴二娘,还是何夫人…… 想着想着,柴小桃突然捂住了羞红的脸,跑回到了榻上,继续发呆。 这一发呆,竟然就睡着了,在梦里,何楠生来了,自己竟然一把把他扯到了榻上,好一番温柔体贴…… 一阵敲门声响起,惊醒了柴小桃,柴小桃终于从春梦中惊醒过来,更加羞得无地自容,自己竟然做这种奇怪的梦,还是、还是自己主动的……这很不科学,自己很矜持的好吗? 稳了稳心神,柴小桃下榻开了房门。 敲门的是英子,手里托着一托盘的吃食。 小桃本能的抬眼看天色,发现天色已经昏暗,早就过了晚饭饭时。 英子应该是担心她不吃饭夜里会饿得睡不着,这才送了吃食来。 英子身边,站着王大山和王根柱,见柴小桃开了门,王大山一脸喜色的对小桃道:“主子,今天我带着根柱去看了褚郎中,褚郎中说根柱的病彻底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服蟾酥了。” 怕柴小桃不信,王大山往前推了下小儿子王根柱。 王根柱“扑通”跪在地上,连着给柴小桃磕了三个响头。 柴小桃忙扶起王根柱,看向孩子的肚子,原本球一样鼓的肚子已经下去了;看向孩子的面色,原本腊黄的小脸也已经粉润粉润的。 看来,大肚子病真的彻底好利落了。 柴小桃欣喜的对王大山道:“病好了就好,就好!快让孩子回屋好好歇着吧!” 王大山笑吟吟道:“我让根柱好好歇着,他偏不乐意,一定要好好来谢谢您,还要像栓柱、权柱一样向您讨个差使干呢!” 柴小桃弯下腰,对只比语哥儿大一两岁的小根柱和颜悦色道:“根柱,你既然领活儿 ,我就给你活儿,以后就跟着语哥儿吧。现在你的任务是,养好身体,听见没有?” 小根柱一脸肃然的点头,仿佛真的领到了最神圣的差使。 ------------ 第227章 佟红杏赴京 第二天,语哥儿便去佟红杏那里报到了。 佟红杏还颇具仪式感的搞了个拜师仪式,像拜夫子似的,语哥儿给佟红杏深躹作揖。 而佟红杏呢?也如夫子似的在语哥儿的额头上点了象征“开智”的红色朱砂。 明明很神圣的拜师礼,佟红杏这个师傅送给徒弟的拜师礼可与神圣一点儿不搭边-----一盘装饰用的金色小算盘。 语哥儿挂在了腰间,金光闪闪的,颇有几分爆发户的即视感。 拜完师,柴小桃想离开, 被佟红杏给拉住了,笑道:“小桃,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柴小桃不明所以的被拉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三层门楼,匾额上罩着红色的绸子,门旁一个硕大的酒壶,酒壶壶嘴往出淌着香沥的酒。 柴小桃错愕道:“红杏姐,你刚回来没几天,这酒楼就立起来了?” 佟红杏一脸得色道:“做生意,就要抓住时机,快准狠入手,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稍一犹豫,钱可能就长腿跑了。” 语哥儿摇头晃脑道:“涨跌先知,称为惯手;壅通预识,可谓智人。师傅,乃智者也。” 佟红杏被语哥儿夸得心花怒放,对柴小桃啧啧叹道:“看着没?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徒弟,不错吧?” 柴小桃不由得啼笑皆非,语哥儿刚拜了佟红杏为师不到半个时辰,可是自学范蠡编撰按语的《计然七策》已经好几个月了,佟红杏如此说,相当于直接窃取了范蠡的教授成果,不知道地下的范蠡知道了会不会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几人往铺子里走,里面也都归置得不错,开酒楼用的物事一应俱全,后宅,除了大型的伙房,还有两个半地下的酒窖,看样子有些年头儿了。 柴小桃狐疑道:“红杏姐,这里原来 是酒肆?” 佟红杏笃定点头道:“不错,这里原来是陈家酒肆,陈家被王满‘大义灭亲’后,我就直接通过官奴司把酒肆给买了过来,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改酒楼省下了不少银子。” 原来如此,难怪佟红杏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酒楼的布置。 佟红杏对小桃说道:“小桃,我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杏花村酒楼开到各州郡去,可是,银子有些不足,所以和你商量件事……” 柴小桃点头道:“红杏姐,你给我一半分红呢,这么拿着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样吧,我把家里的所有银子都拿出来开酒楼。我自己的现银大概三千多两,何楠生留给我的银票有五千多两,我回去跟他说一声,一并都投到酒楼里来,不够的我再想办法。” 佟红杏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让你们出钱的意思,而是想把咱准备敷脸或做首饰用的蚌珠一次性卖掉换银子。” 柴小桃狐疑道:“蚌珠?咱那天夜里不是商量好了,星星蚌卖给进献皇后千秋宴礼物的人,其他的慢慢做成首饰、奇货可居吗?” 佟红杏摇了摇头道:“回去我又想了想,在咱这江北郡,就算是奇货可居,就算是赶上千秋节,但能去京城贺千秋节、给皇后送得上礼物的只那么一两个。我想与其这样,不如直接进京去,星星蚌珠肯定能卖出天价。还有那些圆蚌珠,咱想做首饰,可一时找不到有名的匠人,做出来的效果也差强人意,不如一并运到京城,全都卖给做首饰的皇商,他们有匠人,能卖进宫,也能卖向全国,说不定以后会长期合作!我再顺便寻摸开酒楼的地儿!” 柴小桃忧心忡忡道:“可是,欣然百天还没到呢,你就带着她四处奔波?孩子能受得了吗?” 佟红杏温婉的笑了笑道:“没事儿,这孩子没出世就跟着我从江北跑到江南,刚出生一个月就又从江南跑回江北了,两个月再从江南跑到京城,只会越练越皮实。商贾家,哪有不吃苦的。” 佟红杏看向语哥儿道,意味深长道:“语哥儿,既然想学经商,做没做好吃苦的打算?” 语哥儿不以为然道:“为客商,不辞小夜,登山渡水,所需微利,皆由惊恐辛苦而来。再苦再累,我都不怕的。” 佟红杏颇有感触道:“好一句‘所需微利,皆由惊恐辛苦而来’,难得,真是难得!语哥儿,我远赴京城,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前往?” 语哥儿本能的点头同意,后知后觉还没有征得母亲的同意,又瑟缩的看向柴小桃,一双眼睛里却满是期望。 柴小桃沉吟片刻,点头答应道:“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我同意你去。我原本打算培养根柱做你的小厮,这次来不及了,让权柱跟你去吧。” 见柴小桃答应了,语哥儿的嘴角立马咧到了后耳根儿,高兴坏了。 柴小桃又转向佟红杏,一脸肃然道:“红杏姐,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而且蚌珠不确定卖多少钱,把我家中的银子全都带上吧。” 佟红杏翻了记白眼儿道:“我带着那么多银子上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卷了家私逃跑呢!相信我,这些蚌珠,经过我手,只会多卖,不会少卖,你就等着分红吧。你现在能帮到我的,就是培植好下一茬蚌珠,尤其那个星星蚌,如果今年真被皇后娘娘看中了,明年铁定会赚更多的钱。还有,帮嘉怡研究好杏花村的菜品,不要急着开业,菜品一定要绝,最好将来咱开在各地的杏花村酒楼的菜品都不一样。在京城的人,即使吃了京城的杏花村,还会惦记江北的杏花村。”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见佟红杏始终不肯收银子,柴小桃只好打消了念头,暗暗决定,尽量发挥自己的长处,养好河蚌,研究好菜色,一定要对得起这一半的分红。 ------------ 第228章 谁输谁赢的问题 因为语哥儿要远行了,柴小桃准备了丰盛 晚宴,邀请佟红杏、刘嘉怡等一起到家里来吃。 餐后还准备了酥山解热。 按照惯例,每次做好吃的,柴小桃都会让下人给何六儿备出一份来。 小桃本能的对英子娘道:“婶子,给何捕头备出一份来。” 英子娘忙答道:“主子,何捕头昨天夜里就走了,叮嘱下人们以后警醒着点儿,绝不让主子们单纯出门。” “何六儿走了?”柴小桃心里划起了魂。 英子娘似想到了什么,补充一句道:“何捕头还把咱家看蚌场的九条狗都借走了,说是去山上找人。” “找人?”柴小桃吓了一跳,好几天没见到何楠山,难道他也去了山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何楠生前些日子右眼皮老跳,总觉得有祸事要发生,便让何六儿来暗中护柴小桃周全。 何六儿突然回去,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柴小桃正自担心着,英子娘安慰道:“主子,您别太担心了,奴婢觉得应该是抓悍匪去了。从前天开始,就陆续有陈三棒的人被押进大牢了,百姓们天天夹道庆贺。 ” 柴小桃终于舒了口气,觉得英子娘分析的完全在理。 陈三棒被陈伶儿撺掇得想要杀自己,何楠生气不过,所以设计王满“大义灭亲”,现在应该是想对陈三棒“斩草除根”吧。 这种悍匪,死有余辜。 柴小桃悬着的心稍稍落下,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等何楠生回来。 第二天,送走了佟红杏和语哥儿等人,柴小桃回到家,发现一个不太熟悉的捕快在门口等着自己。 柴小桃以为捕快是说何楠生的事,忙让进了宴客厅里。 等捕快说明来意,柴小桃不由得轻眯了眼,皱起眉头道:“你是说,陈伶儿想见我?” 捕头笃定点头道:“是,她说她知道何大人要的是什么,想请您给带个话。” 柴小桃不想理会陈伶儿,直觉陈伶儿又想扯什么幺蛾子。 柴小桃没有理会捕头,让他回去转告陈伶 儿,自己不会去见她。 人一旦揣了心思,便不会轻易抹去。 到下午的时候,柴小桃的好奇心终于压制不下去了,又来到了大牢。 孟狱长见是柴小桃,深知她与何县令关系非比寻常,便放了行,带她去见陈伶儿。 陈伶儿瞟了一眼柴小桃,淡然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柴小桃皱起眉头道:“你怎知我会来?” 陈伶儿轻哼一声道:“因为这些天,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你和何楠生,是相好的,对不对?” 柴小桃不以为然道:“你错了,我们不是相好的,我们是未婚夫妻,马上就要成亲了。” 陈伶儿错愕的看向柴小桃:“你是说,何楠生要娶你为妻,而不是纳你为妾?” 柴小桃笃定点头,补充道:“而且,是唯一的,不会再有别人。” 陈伶儿不无讽刺道:“当初王满也是这样答应我的,到最后不还是变成了你死我活的状况?男人用你的时候,你就是鲜嫩的花;男人不用你的时候,你就是枯败的叶,你早晚会变成了我一样,被丈夫弃如弊履。” 柴小桃没有和她争辩这个问题,事实总会说明一切,辩论个输赢又不能真正的说明谁输谁赢。 ------------ 第229章 两根桃花钗 陈伶儿嘲讽的扯了下嘴角,随即从怀里取出一根桃花玉钗子来,冲着柴小桃挥了挥道:“知道这根钗子吗?” 柴小桃本能的摸向自己头上的钗子,发现自己发髻上的桃花钗子还在,狐疑道:“你怎么有和我一样的钗子?” 陈伶儿挑眉道:“这钗子,本来不就是两根吗?是王满当年送给你的订情信物,如果何楠生知道了这个消息,你猜他还会不会娶你?” 柴小桃不由得轻眯了眼,沉吟道:“所以,你是因为王满手里有这根钗子,以为他心里还有我,所以才会指使你爹陈三棒对我痛下杀手,除之而后快?” 陈伶儿阴冷的笑了笑道:“不错,王满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女人对他有非份之想。尤其是你,最是可恶,既然有了何楠生,为何还惦记着王满,吃着盆里的,望着锅里的,你分明就是个贪得无厌、水性杨花的女人!” 柴小桃转了转眼珠儿,随即问道:“我要答应你什么条件你才肯交出钗子?” 见柴小桃有伏低做小的意思,陈伶儿脸上的得色更甚,“我要你放了我爹身边的老仆陈良,就关在第一牢房里。一根钗子,一段隐秘,换个不起眼的老奴,你算是占了大便宜了!” 柴小桃脸上的笑纹越来越大, 笑得陈伶儿后背都发毛,直觉哪里不对。 良久,柴小桃才收住了笑声,从头上摘下桃花钗来,让陈伶儿仔细看,“陈伶儿,你再仔细看看,这两根桃花钗子,一样吗?” 陈伶儿仔细看向桃花钗。 发现,自己手里的,与柴小桃手里的,款式虽然几乎一模一样,但钗身却完全不同。 陈伶儿手里的钗子钗身,是金质,更富丽唐皇些,只是材质偏软; 而柴小桃手里的钗子钗身,是青钢色,钗尖还闪着光亮,不仅是钗子,而且还能当武器。 陈伶儿的脸色变了,拿着钗子的手有些颤抖。 柴小桃嘲讽道:“不妨告诉你,这根钗子,的确是我心上人所赠,却不是王满,而是何楠生,从钗的款式到钗身的材质,都是他亲手所画、亲手所选,世上绝无仅有。” 陈伶儿的身子已经抖如筛糠。 王满亲自审她和陈家,没有留一丝情面,她恨王满的怯懦,但更恨的是世事的无常。 现在看来,王满从开始就在算计她,把她当成了替他出头的刀。 是王满故意打造了和柴小桃一模一样的钗子,天天放在怀里,晚上还时不时偷看,吟两句酸诗矫句,故意让陈伶儿以为他对柴小桃余情未了,从而掐尖吃醋,甚至对柴小桃痛下杀手。 王满这哪里是对柴小桃余情未了,是恨她不死吧? 陈伶儿恨得牙痒痒,对柴小桃笃定道:“柴小桃,王满这样算计你,理应受到惩罚。你把我放出去,我帮你报复他。” 柴小桃无所谓的笑了笑,“陈伶儿,让王满自剪羽翼,失去你和陈家做靠山,不就是对他的惩罚吗?依他唯唯诺诺随风倒的性子,他还能成什么大事?” 陈伶儿怔忡了半天,有些傻愣愣的看着柴小桃,半天才痴傻似的问道:“你、你是说,王满对陈家‘大义灭亲’也是别人故意意下的套?” 柴小桃未置可否,陈伶儿已经反应过来了,还能有谁给王满下套,肯定是柴小桃的男人-----何楠生。 这个人,狡猾如狐,阴险如蛇,王满那个傻子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陈伶儿不怒反笑了,越笑越大声,让人听得浑身发毛。 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量在笑,直到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呼吸笑了才戛然而止。 突然,陈伶儿抬起手腕,那只金镶玉的桃花钗子钗尖直刺她自己的咽喉。 ------------ 第230章 还是挺般配的 眼见着陈伶儿举钗子要自尽,柴小桃情急之下喊道:“等等,我同意用钗子换人!” 陈伶儿果然住了手,不敢置信的问柴小桃道:“柴小桃,你真的同意用钗子换陈良自由?” 柴小桃点头同意道:“我同意,你把钗子给我吧。” 陈伶儿摇头道:“我不相信你,我要眼见着陈良进入山林,一炷香后我再上交钗子,否则我就自尽。” 柴小桃犹豫半天,这才点头道:“好, 我答应你。” 柴小桃转头对孟狱长道:“孟狱长,你也听见了,把陈良放了吧。” 孟狱长一脸为难道:“柴二娘子,大人没在家,你这样做不妥当吧?就算大人没在家,还有王县丞在家呢,需 得禀告一声……” 柴小桃把脸子落了下来道:“孟狱长,我和王县丞之间的嫌隙你是知道的,你若是禀告给他,就是成心不帮忙了。就算你不帮我忙,也得为自己着想着想,陈伶儿是要犯,因为陈良一个从犯死了,你也有责任吧?” 孟狱长几乎呕了一口老血,沉吟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道:“我怎敢不帮您呢,但衙门有衙门的规矩。这样吧,我另外想个办法。衙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非要犯,可以以钱赎身,我以这个为由头,将陈良和其他赎身的犯人混着一起报上去,应该没问题,只是这赎钱得二百两银子,您看……” 柴小桃指着陈伶儿手里的金钗子道:“用这个顶。” 柴小桃把手伸向陈伶儿道:“你不会赎身银子也让我来付吧?我家又不缺奴隶。” 这又是要钗子的意思了。 陈伶儿沉吟了半天,最后似下了决心 道:“柴小桃,我要你发重誓,如果我交出了钗子,你却不放陈良,你就遭天打五雷劈,与何楠生生离死别,永不相聚……” 陈伶儿无所谓的举起三指道:“我陈伶儿在此发誓,只要陈伶儿不自尽,我就立马放了陈良,如违此誓,天打五雷劈,肠穿肚烂而死,永世不得轮回……” 陈伶儿皱着眉头道:“怎么没说你和何楠生?” 柴小桃也皱着眉头道:“区区个男人,算是重誓吗?就好比你发誓,应在王满身上,那不是报应,而是成全吧?我这誓言句句应在自己身上,还不够毒吗?” 陈伶儿没再纠缠于柴小桃的誓言,只冷哼一声,真的把钗子交给了柴小桃。 柴小桃又交给了孟狱长,“孟狱长,不足的部分我给填补上,只是赎身人,你得找个其他人,不能写我的名字。” 柴小桃知道,只要写上自己的名字,这事儿十有八九要泡汤。 孟狱长乖觉道:“好,我现在就去办,只是,最快也得明天一早才能放人。” 柴小桃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今天中午和晚上我给陈良送些好的伙食,免得有些人怀疑咱们饿了他,害得他跑不远。” 从监狱里出来,柴小桃迈步淡然往衙门外走去,心里则乱成了一锅粥。 柴小桃想找几个比较熟悉的捕快,结果都不在,应该都上山了。 正愁肠百结的时候,盐铁司里走出一人来,就是经常卖给柴小桃盐的那个名叫孙三的盐铁吏! 孙三小跑着跑到柴小桃面前,一脸兴奋之色道:“柴二娘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可以跟小的说说。大人临走前交待过小的,如果六捕头对您一时照顾不周全,让小的全力相助。” 柴小桃顿时松了口气,对侯在衙门外的英子使了个眼色,便把孙三让进了旁边的土地庙。 英子会意,走到衙门门口状似等人,实则看着人,免得有人接近土地庙。 庙里,柴小桃对孙三交待道:“陈伶儿让我去见她,不惜以命为要挟放陈良出去。这个陈良,不是重要人物,就是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假意答应了陈伶儿,想以陈良为引子,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猫腻。” 孙三吓了一跳,没想到柴小桃胆子这么大,竟然从大牢里往外私自捞人,这要追究起来,可不是什么小问题。 孙三就是个看热闹不闲事儿大的主儿,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有点儿雀跃,心里想的则是,这若是立了大功,何大人肯定得记在他头上。 孙三笃定点头道:“柴二娘子放心,衙门里的人手虽然不足,但我能召集不少弟兄帮我。县城有四个出口,进山有五个入口,我都提前设下埋伏,绝对能盯紧陈良,不会让他真的跑了的。” 柴小桃满意于孙三的聪明伶俐,继续交待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中午、晚上我会让人给陈良送饭,蚌肉丸子、蚌肉汤等,全都以蚌肉为主,万一陈良跑了,你就去找何六儿,他带走了我家的狗,它们对河蚌味道更加敏感,可以带你们追踪到陈良。” 孙三看着柴小桃炯炯的目光,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本觉得柴二娘子作为一个带着三个儿子的和离妇人,根本配不上惊才绝绝的何大人。 此时看来,这两人,还挺臭味相投……还挺情投意合的,这性子,一个比一个腹黑,完完全全的狼狈为……珠联璧合…… 总之,还是挺般配的。 孙三得了令,连忙去召集人手了。 ------------ 第 231章 陈良是陈三棒? 柴小桃正准备从土地庙里走出来,就听见英子轻咳了一声,随即恭敬道:“民女给县丞大人请安。” 柴小桃不动弹了,肯定是王满从衙门里出来,英子见了,特意施礼称呼,应该是给她示警,不让她出土地庙。 也许是英子演技差些火候,也许是王满太过狡诈,英子的示警反而提醒了他,不仅没有走出衙门,反而推门进了土地庙。 王满推门而入,看见了闲适的坐在桌案上的柴小桃。 四目相对,柴小桃的目光里满是慵懒与闲适。 而王满的目光里,有愤恨,有懊恼,还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旎旑情愫。 柴小桃从桌案上跳了下来,敷衍的施了个屈身礼道:“原来是县丞大人,民女只是借土地庙小憩一会儿,既然大人来了,民女告辞了 。” 柴小桃绕开王满就想走。 王满却不急着走,而是莫名其妙问道:“柴小桃,你知道土地庙为何要设在县衙旁边吗?你知道土地庙里为何总是冷清清的,没有香客,甚至连条流浪的野狗也没有吗?” 柴小桃皱着眉头道:“县丞大人,民 女不知,也不想知道。” 王满却不管柴小桃的回答,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这土地庙,表面上名为土地庙,实则是县衙对重犯施以极刑的地方。你刚刚坐的案子,是用来给犯人剥皮的;大铜锅,是用来把犯人油烹的;门口的灯柱,是用来挂人皮灯笼的……” 柴小桃觉得胃里好一阵翻滚,要知道,这桌案,她坐过,这大铜锅,她躺过…… 明明是她与何楠生有过回忆有过甜蜜的地方,被王满这么一说,美好全都打破了。 柴小桃不由得怒目而视王满。 王满很高兴于柴小桃的吃鳖,呵呵笑道:“这屋里,有很多冤魂,有很多尸油,所以人畜不进,你倒是挺百无禁忌的。” 柴小桃外强中干的挺直了身子,“王县丞,我柴小桃凭生不做亏心事, 夜半不怕鬼叫门。倒是王县丞,身上背着人命吧?走夜路不仅怕活人报复,也怕鬼神报复吧?” 王满不以为意,慢条斯理道:“崔芙蓉和陈伶儿那是罪有应得,我是不会怕的,倒是你,来做什么?知道是你自己害得 何楠生不久于人世?心生愧疚了?” 本来要离开的柴小桃听了此话,立马不动弹了,转回身,急切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何楠生怎么了?” 王满嗜血般的冷笑道:“果然是一对狗男-女!” 王满是最近两天才听说关于何楠生和柴小桃的绯闻驿事的,听得他别提多呕血了。 陈三棒派人险些杀了柴小桃,何楠生立马带齐了人马,疯也似的亲自进山,发誓要把陈三棒斩草除根。 当时王满很是不解,后来仔细查证,才了解到了何楠生与柴小桃秘闻。 不知道心里还好受些,这一知道,害得王满把将前一阵子发生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 越想王满越发认定,何楠生怂勇他大义灭亲,哪里是为了他王满,而是为了给柴小桃的二儿子秦可讼脱罪! 他何楠生虽然也能亲近审案脱罪,但身为秦可讼的准继父,难免有人会垢病,王满是最合适的冤种! 可笑的是,王满吃醉了酒,险些没猥亵了柴小桃,这个何楠生,一直心里憋着坏呢! 王满这个恨啊! 好在老天爷长眼,听说何楠生追击陈三棒的时候 ,在山里发现了什么朱砂矿,在与对方搏斗时与一队人马失踪了。 王满心里的愤懑这才稍稍舒缓了些。 王满故做悲伤道:“你竟然不知道?何大人在大前天就失踪了,何六儿、何十五全都带队进山找了。山里出现了不少匪人,何大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柴小桃怒道:“你放屁!” 柴小桃破口骂了一句,便冲出了土地庙,跑进了衙门。 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自我安慰,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柴小桃天人交战了半天,最后笃定,还是按原计划行事,追击陈良,说不定能掏出救何楠生的大线索。 回到家,柴小桃交待英子娘给陈良和陈伶儿准备以蚌肉为主的吃食。 随后,让讼哥儿准备好武器,自己也拿了磨得锋利的柴刀,准备追击陈良,寻找何楠生。 . 第二天一早,陈伶儿亲自指点了一个山口,眼看着陈良进了山口一炷香的时候,这才满意的舒了口气。 陈伶儿转过身来,对柴小桃道:“柴小桃,这山,就是我二爹的家,只要一进山,他便如虎添翼,你们抓不住他的。” 柴小桃狐疑道:“所以说,陈良实际上不是陈良,而是你爹陈三棒?” 世人只知陈三棒,却很少有人见过陈三棒的真面目。 柴小桃猜出陈良的身份不简单,却没 想过是陈三棒本人。 陈伶儿未置可否,只是眼睛绻恋的看着陈三棒离去的方向,良久才喃喃自语道:“都是因为我,二爹数十年基业全毁了,我对不起他,放他回山,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情。” 满是惆怅的她,突然又变得满目狰狞起来,咬牙切齿道:“王满,若他落 在我手里,我定要生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相较于外人的倾轧仇恨,对于王满,陈伶儿才是真的恨!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们做了近半年的夫妻,她身上,甚至还怀着王家的骨血,他怎么能这么狠的心? 二爹曾经说过,王满这个人,是个老实人,懦弱好拿捏,结果引进了个白眼狼,害了全家! 孟狱长押着陈伶儿走了,柴小桃则跟着孙三进了山,开启了追踪陈良,以及寻找何楠生。 正如陈伶儿所料,在追到晚上的时候 ,陈三棒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莽莽山林,到哪里去找? 孙三万分愧疚道:“柴二娘子,这、这可、可如何是好?” 柴小桃忧心忡忡道:“不找人了,找狗。” 柴小桃几人又往林子里走去,时不时的,讼哥儿就会打哨声传讯。 在第二天快到晚上的时候,在讼哥儿打出第三声哨声的时候,一条大狗加八只半大小狗冲了过来,亲昵的拱着讼哥儿和柴小桃。 很快与何六儿会合了。 此时的何六儿,双眼肿胀,眼珠子血红,嗓子嘶哑,满是颓丧。 ------------ 第232章 真假陈三棒 见柴小桃来了,何六儿紧绷的神经顿时断了,眼睛红彤彤道:“少爷他、他带人围堵陈三棒,突然就不见了,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和何十六跟着他,大家伙找遍了整座山脉,一直没找着。” 柴小桃懊恼道:“你把‘熊大’借过来,不是为了抓陈三棒?而是为了找阿煜?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何六儿闷闷的不说话了,在他看来,告诉柴小桃,与不告诉她,没有啥区别。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做什么?除了哭,还是哭。 柴小桃眼圈泛红,却倔强的忍住眼泪不掉,挺直了脊背,对何六儿道:“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跟我说说。” 何六儿叹了口气道:“大人发现了仇人私采朱砂矿,仇人把罪责推给了周知府,少爷请的援兵又被仇人拌住了脚步,周知府借机销毁矿洞,少爷出兵无名,恰逢陈三棒刺杀你,刚好以追剿陈三棒为由找到证据,拿下周知府。万没想到,陈三棒与周知府本就蛇鼠一窝,联合反攻,我们被冲散了,后来,陈三棒不见了,大人也不见了。” 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多事呢!何楠生算无遗策,偏偏算漏了陈三棒与周知府早就勾结在一处,轻敌了。 柴小桃沉吟道:“也许阿煜是追陈三棒失踪的。可是,他追的,是真的陈三棒还是假的陈三棒?” 依陈伶儿所言,柴小桃放走的陈良才是真正的陈三棒,而引走何楠生的是另一个陈三棒。 陈三棒只活在大家的口中,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一进山里,两个陈三棒都失踪了,是巧合,还是这两个人都知道同一个秘密窝点? 柴小桃咬了咬下唇,笃定道:“既然搜山搜不通,那咱就找人,这两个‘陈三棒’,说不定殊途同归。” 柴小桃摸了摸“熊大”的大脑壳,呢喃道:“‘熊大’,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柴小桃从怀中拿出一个蚌壳来,让“熊大”和八只小狗都闻了闻,然后分成三个小队,分成三个方向再次搜山。 柴小桃、何六儿和孙三带着“熊大”以及十几个捕快一队; 何十五和讼哥儿带着四只小狗、十几个捕快一队; 林副捕头带了四只小狗以及十个捕快一队。 柴小桃这一队,是面朝正西方出方,也是连绵山脉中最高的一处方向。 山看着离得不远,竟然走到日头西落才走到山脚下。 几个大男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了,何六儿劝柴小桃歇会儿脚。 柴小桃看着大家伙的模样,点了点头,自己却仍固执的带着熊大绕着山脚找。 何六儿明白,柴小桃也很累,只是她心里更担心何楠生的安危吧。 何六儿安抚了下大家伙儿,让大家伙儿继续歇着,他则带着讼哥儿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一里地的行程,柴小桃耳朵里充斥了巨大的水声。 几人又走了一会儿,转过山体,赫然发现面前竟然是一条巨大的瀑布,宽约四五丈,高约三间房子那么高。 而三人所处的位置,是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刚好处于瀑布的中间位置,瀑布的垂落声震耳欲聋。 走了一路、累了一路又热了一路的讼哥儿见了水,无比兴奋,直接找下去的路径,想洗把脸喝口水解解热。 而何六儿则喊道:“这什么也没有,咱-回-去吧!” 柴小桃则呆愣愣的看着瀑布后面。 不错,她竟然在瀑布的水帘之后,看到了绿光,而且,还很强盛。 不仅如此,“熊大”也冲着水潭叫了起来。 柴小桃赶紧摸了摸“熊大”的大脑壳,让它安静下来,眼睛,仍旧审视着瀑布。 何六儿也发现了不对劲儿,只要柴小桃这个表情,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讼哥儿已经找到了下岩石的路,柴小桃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跟着讼哥儿身后小心翼翼下到岩石下面。 最下面,是瀑布的落点处,周围积起了一方水潭。 见这娘两个暂时不走了,何六儿只好发了个信号,让其他捕快和孙三的人跟上来。 而何六儿呢,也只能跟着下了岩石。 柴小桃绕着水潭走了大半圈,让何六儿用劲弩往瀑布后射箭,结果箭直接弹了下来。 看来,瀑布后面都是死心的,不会似花果山的水帘洞,后面有洞口。 何六儿狐疑道:“柴二娘子,瀑布后面,应该是死心岩石,并没有洞口,你看到的,也许如同上次看到了玉石矿一样,只是凑巧有玉石,并没有藏人?” 柴小桃摇了摇头:“我的眼睛或许可以出错,可‘熊大’刚才冲着水潭也叫唤了,两个凑巧……” 柴小桃的话戛然而止,对啊,刚刚“熊大”冲着叫的,不是瀑布,而是----水潭。 柴小桃目光看向水潭,沉吟道:“或许,这水潭下面有什么古怪?” 何六儿与讼哥儿对望一眼,二话没说,直接跳下了水潭。 在第三次下潜再上来的时候,讼哥儿兴奋的对柴小桃道:“娘,下面有个涵洞,游过去往上走就是一条幽深幽深的洞,呼吸没有问题。” 何六儿也笃定点头道:“里面的石壁上有少爷留下的记号,他们应该往里面去了。” 眼看着捕快们都到了,何六儿对柴小桃道:“柴二娘子,我带人下去,你和讼哥儿守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 柴小桃果断摇头道:“何六儿,何楠生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认为我会安心在这里等吗?哪怕里面是龙潭虎穴,我也一定要进去的。” 何六儿看向讼哥儿,没等劝说呢,讼哥儿先开口说道:“我娘下河我下河,我娘上山我上山,娘在哪儿儿在哪儿……” 何六儿一脸为难道:“可是,那个涵洞离水面有一定距离,水性不好的容易……” 正说着,孙三从腰间卸下来两只葫芦,把里面的水倒了,重新塞好了葫芦嘴,递给了柴小桃道:“用这个渡下气,应该够用了。” 何六儿这才点头同意了。 一行人,通过了涵洞,顺着洞口向前走。 奇怪的是,虽然没有看见通气孔,但里面的空气丝毫不见逼仄,空间也越来越宽敞。 而且,地势也是渐渐向上的。 直到走到了一个硕大的山体空腔中,正中间一块直达顶棚的巨石上,四仰八岔倚着四个男人。 在看到突然出现的无数的官兵时,均都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水潭的一方竟然会进来人。 人数相差的太悬殊了,四人撒腿就向山体另一个出口跑去。 何六儿带着一队人马就去追。 ------------ 第233章 比上上仙厉害 柴小桃却没有急着追那四个匪徒。 孙三急于立功,对柴小桃道:“柴娘子,咱得快追啊,得撬开他们的嘴问大人的下落啊!” 柴小桃却摇了摇头,沉吟道:“这四个人,不会平白无故留在这里的。咱好好找找。” 孙三想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这四个男人,为何留在这山腹之中? 真假两个陈三棒呢?又跑到哪里去了? 孙三陪着柴小桃在山腔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寻找。 对于孙三来说难找,对于柴小桃来讲,却是简单的多。 因为这座山腔里,根本就没出产什么玉石等物,其他都是干干净净的石壁。 只有一处石壁,散发着绿光,足有一间房子大小。 柴小桃敲打着石壁道:“这石壁之后,应该有个空间。” 孙三来不及探讨柴小桃是怎么知道的,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沿着石壁慢慢移动,通过火苗的晃动,竟真的让他找出了石门的所在。 在石门周围上找、下找,左找、右找,在右侧两步远的一块石头后,终于找到了一条圆球状的铁链头,用力一拉,石门轧轧的打开了。 在柴小桃眼里,隔着石壁本来散发绿色光芒的地方,转瞬变成了红彤彤的颜色,红色的石壁,红色的地面,周围一圈红色的凹槽,里面满溢着数不清的白色发亮的水银,而地面上,躺着五个人。 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以及何十六,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将何楠生围在中间,如四根老枯树根。 五个人,脸色俱是青灰色,尤其是何楠生,更是乌青一片,很是骇人。 柴小桃脸色巨变,赶紧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对孙三等人道:“水银有毒,快把他们五人拉出来,关了洞口!” 孙三身先士卒,冲在前头,把何楠生第一个抢了出来,其他人,把另四个也都抢了出来。 探了探鼻翼,尚有呼吸,可是,身子却软得像面条一样。 孙三一脸难色的对柴小桃道:“柴二娘子,这、恐怕、恐怕凶多吉少啊……” 柴小桃的眼泪扑籁籁的往下落,她自然知道凶多吉少,水银之毒,何楠生的失眠症,就与它有关。 当时,只是被呛了一下,现在,可以在里面关了那么长时间了,毒性怕是攻入五脏六腑了吧? 一定是那个杀千万的陈三棒把何楠生故意引到这里的,还生怕何楠生不死,派了四个手下看着,实在恶毒之至。 可是怎么办?这里没有一个人是郎中,等到抬到山下,恐怕这五个人已经死透透的了。 柴小桃拼命摇着何楠生的肩膀,哽咽道:“何楠生,你快给我起来,你答应过要娶我当正室娘子的,你不能食言!否则我追到地府去也不放过你!” 也许是感应到了柴小桃的歇斯底里,何楠生缓缓睁开了眼,虚弱的笑了笑:“小、小桃,这、这就是命。我爹死于水银,我因水银得了失眠症,好不容易离报仇近了一步,结果还是死于水银,我、我好恨啊,恨我千般算计也没能等到娶你,没能等你给我生下可爱的孩儿,我真的等不到了……” 何楠生越说话声音越弱,眼眸的光仿佛立马要失去光泽似的。 柴小桃心里越发的慌乱,大哭着嗔怪道:“何楠生,你不能睡,你若自己睡了我怎么给你生孩子,我又不是地龙,自己就能生孩子,得你……” 柴小桃的话戛然而止,脑海里突然闪现了家里那些中了马桑子毒仍旧活过来的鱼、那些采完蚌珠仍旧存活的河蚌、那些提早结束冬眠的癞蛤蟆…… 它们,都与自己的血有关…… 柴小桃解下腰间的葫芦,往地上一磕,“啪”的一下磕碎了,做成了两个临时的小瓢。 随即摘下桃花钗子,毫不犹豫的在手掌上划了一下,血汩汩的流了出来,滴在了小瓢里。 直到两只小瓢都滴了满满的血,这才停手,连伤口都没有包扎,直接把一只小瓢递给了孙三道:“给他们四个分别灌一口。” 不管孙三一头雾水,拿起另一只小瓢,把血全都灌进了何楠生的嘴里。 孙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思想,学着柴小桃的样子,给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和何十六一人给灌了一口血。 不知过了多久,四个人软成面条的人,身子竟然如同被放在炒锅里的虾一样蜷动起来,看的大家瞠目结舌。 孙三手下的一个小厮吓了一跳道:“三哥,是、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孙三气得上去踹了一脚,叱责道:“放屁!你没看几人脸上的青灰色变成了红润色吗?是毒解了,毒解了!” 小厮仍旧不解问道:“三哥,是红润了不假,我咋看着像是中了‘上上仙’的样子呢!” 孙三又狠瞪了一眼,这次他没有骂,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确实,挺像的…… 何楠生蜷动得尤为厉害,蓦的坐了起来,如大狗似的,把大脑壳窝在柴小桃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道:“桃儿尖尖、桃儿圆圆、桃儿甜甜……” 柴小桃一阵反胃,这个词儿,也太艳了些吧…… 柴小桃脑里电闪雷鸣,她似乎、大概、可能忘了,那些鱼啊、癞蛤蟆啊吃了她的血以后的状况,身体好是好了,只是,好像都有了求偶的动向,还很疯狂似的…… 何楠生这样,不会是…… 柴小桃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撒腿就要跑,猝不及防被何楠生拖住了腿,满眼星星的期盼道:“桃儿,你别走嘛……” 柴小桃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而那四个,似乎也有了不老实的倾向。 孙三可承受不了这四个武林高手的“雨露”,手起掌落,拍向何十六的颈部。 结果何十六是武林高手,呆萌而无辜的看着孙三,孙三咬咬牙又来了一记手刀,这次,真的晕了。 如法炮制,何七儿、何八儿和何九儿全都晕过去了。 孙三令手下把四个人往外拖。 ------------ 第234章 难道是狐媚子? 眼见孙三的人呼啦啦全都要走,柴小桃紧张的抓住了孙三的袖口,可怜兮兮道:“你、你们都别走啊,帮我把何楠生给敲晕了!也抬出去啊!” 孙三忙不迭甩开了柴小桃的手,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柴二娘子,你可别坑我,敢打何十六他们几个,已经是我最大的勇气了,你还让我去打何大人?你不如打晕我算了!” 孙三逃也似的带着手下跑了,若大的山洞,只剩下柴小桃和何楠生两个人。 柴小桃一脸难色的看着仍旧抱着她大腿生怕他逃跑的何楠生。 手掌抬起,想要如同孙三打晕何十六一般,一掌不行两掌,两掌不行三掌…… 这样想着,手掌却迟迟不敢落,自己没学过穴位,听说,死穴啥的也在脖子后边,这要是打错手了…… 柴小桃如木雕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冷静,一个火热;一个僵如树,一个软如藤。 再说孙三,小厮德旺低声道:“三哥,真的不帮柴二娘子?” 孙三轻叱一声道:“在柴二娘子和何大人之间,你说咱帮谁?” 小厮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道:“自然是帮何大人,何大人可是三哥的衣食父母……” 小厮可怜的回头,被孙三打了后脑勺子一下,叱道:“别回头,守着洞口去。” 小厮“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柴二娘子是狐媚子转世吗?那血,比‘上上仙’还厉害啊!瞧大人那样儿,怕是一天一宿出不来了,可怜了柴二娘子,刚刚失血那么多……” 孙三又打了小厮后脑勺儿一下,叱道:“管好你的臭嘴,柴二娘子是大人要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能和狐媚子比吗?” 说完,立马觉得不对,忙改口道:“狐媚子能和她比吗?” 看着小厮怪异的眼神,一向伶牙俐齿的孙三也发现不会形容了,黑着脸道:“夫人有大人心疼着呢,轮不到咱可怜,知道不?有那功夫,还是可怜可怜眼前这四位吧,唉……” 孙三看着前面被打晕抬走的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和何十六,得赶紧给这四个家伙绑了再泡在水里冷静冷静。 否则,凭这四位的功夫,说不定干出什么坏事来,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可扛不住…… 再说山洞里,僵立不动的两个人,终于有人忍不住动了。 是何楠生。 何楠生一手抱着柴小桃的腿,一只手蜻蜓点水似的戳了戳柴小桃的腰,春意盎然道:“桃儿,我想……” 柴小桃吓得一激零:“不准想,你怀里有竹签子,扎腿……” 何楠生嘟着嘴,摇了摇头道:“不要……” 柴小桃鸡皮疙瘩再次落子一地,何楠生这是拿错剧本了吗?怎么跟个思春的小媳妇似的?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柴小桃肯定一巴掌呼过去,可惜,他是何楠生啊,刚刚九死一生刚刚活过来的阿煜啊…… “啊……”柴小桃紧张的裹紧自己的衣裳,赫然发现,何楠生的手,已经化做了一条蛇攀岩而上…… 是打晕,还是…… 柴小桃再看向何楠生热情如火的眼色后,突然就舍不得了,终于松了手,喃喃自语道:“我不是人,我是药人,我是药人……” 柴小桃僵直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低下头,吻住了男人冰冷的唇腹…… 这一吻,如同泄洪的闸口,所有的热情倾覆而下,一发不可收拾,湮灭了柴小桃所有的理智…… . 何楠生睁开了眼,看着怀里熟睡的小桃,脸上现出了愧疚之情,忍不住低头,在小桃的额头上轻触了一下。 柴小桃睁开了眼,本能的伸出双臂,勾住了何楠生的脖子,迷离着眼软糯糯道:“你身体彻底好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何楠生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声音嘶哑道:“还没好……” 柴小桃迷糊的意识一下子就清醒了,蹭了坐了起来,检查着何楠生的身体,急切道:“哪里没好……” 何楠生也坐了起来,在柴小桃唇腹上轻啄了一小口:“现在吃过药了,好了……” 柴小桃呆萌了摸着唇腹,半天才明白何楠生的意思,他分明是在影射昨天自己把自己当成药的事…… 原来,发生了什么,他都知道,一个细节不漏…… 柴小桃嘟着嘴不说话了。 何楠生不再逗弄小桃,帮她披上了衣裳,柴小桃慌乱的抢过来,倔强的自己穿。 何楠生也开始穿衣裳,衣裳里掉落出几张契纸来,何楠生全都递给了小桃,示意小桃打开。 小桃狐疑的打开,发现里面除了她的户籍等,还有一张新婚书,以及一张聘礼单子。 小桃不明所以的看向何楠生。 何楠生解释道:“在你拿到秦家和离书的第二天,我就将咱们两个人的婚书落了底籍,只是还没走三媒六聘的过场,想下聘的时候一起告诉你。后来就发生了现在的事儿。” 柴小桃仍旧懵逼的眨了眨眼,不明白此时何楠生说这个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何楠生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傻瓜,我是想告诉你,我们昨晚,不算是无媒苟合,顶天算是入洞房……” 柴小桃:“……” 柴小桃脸色一红,这洞房,果然有洞没有房。 柴小桃本能的回嘴道:“谁答应要嫁给你了……” 何楠生呵呵笑道:“我可不管你答没答应,反正你救了我的命,无以为报,自当以身相许。我是县太爷,你是小商贾,你胳膊拧不过我这大粗腿,求告无门,只能从了……啊-----” 何楠生惨叫了一声,揉着被柴小桃拧疼的大腿根儿,委屈道:“你是真拧啊……疼死了……” 柴小桃神气十足道:“你不是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吗?拧不拧得过?” 何楠生讨饶道:“拧得过,拧得过……只要嫁给我,天天让你拧……” 柴小桃狠狠瞪了一眼何楠生,见何楠生活蹦乱跳的,哪怕先前折腾那么长时间,仍旧神气十足,看来,这毒是大好了…… ------------ 第235章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柴小桃和何楠生两个人正闲聊着,洞口方向突然响起了嘈杂声,依稀分辨出,有何六儿的,有孙三的,还有何十五的。 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何楠生被找到并中毒的消息,几路人马都跑到山洞来汇合了。 何十五急切的对孙三道:“大人怎么样了?” 边问边本能的往洞里走。 孙三忙伸手一拦道:“别进去。” 何十五气恼道:“都一天一宿了,你不让我看大人?我看你是想尝拳头的滋味了!” 何六儿也不乐意了,自己是谁,那可是随行何楠生左右的家卫,真正的心腹,一个小小的盐铁吏,你一个外人,竟然敢拦着? 何六儿义愤填膺道:“你快让开!十六他们四个变成了那副鬼样子,少爷原本身子骨就有残毒,这次得更严重!” 孙三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大人很好,非常好!” 洞房花烛,能不好吗?!好得很! 何六儿和何十五异口同声呵斥道:“让开!” 孙三仍旧固执的拦在面前,死活不让两个人进,嘴上劝解道:“两位哥哥,听人劝吃饱饭,就听我这一回,千万别进去……” 看着孙三目光闪烁的模样,何六儿和何十五只会觉得这洞里有猫儿腻,二人几乎同时伸手扒拉孙三。 结果,站在右侧的何十五往左扒拉,站在左侧的何六儿往右扒拉,中间的孙三反而被拘在了中间,像被拘住的罪犯,一动不能动。 何六儿和何十五交换了下眼色,几乎同时出手,一个推,一个拉,配合得天衣无缝儿,直接把孙三给撂倒在地上了。 何六儿和何十五嘴上一哼,同时冲进了山洞中。 孙三委屈巴巴的从地上站起来,嘴里嘀咕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果然,洞里传出了声如洪钟的三个字:“滚出去!” 何六儿和何十六如丧家之犬似的跑了出来,脸色很是怪异。 见孙三一脸的幸灾乐祸,何六儿稳定了下情绪,对何十五道:“大人面色红润,应该大好了吧!” 何十五轻咳了下缓解尴尬:“大人声如洪钟,绝对大好了!” 孙三揶揄的看着两人,心中调侃,装,继续装!明明挨尅了! 很快,何楠生出来了,虽然昂首挺胸,颇有几分威严,但衣裳上的褶子,比外面的山脉还要层峦叠嶂。 身后,扭扭捏捏的跟着柴小桃,头都快低到地底下去了。 何楠生指着柴小桃,对大家肃然道:“叫夫人。” 孙三反应最快,声音嘹亮道:“夫人好!” 其他人后来跟上,立马大叫“夫人好!” 柴小桃吓了一跳,手本能的拉住了何楠生的手。 何楠生反拉住柴小桃的小手,深情款款的看着柴小桃:“夫人,好。” 柴小桃腾的一下脸红了,赶紧甩开了何楠生的手。 外面跌跌撞撞又跑进来四个男人,看着似乎有些陌生,眼含热泪,见何楠生安然无恙,顿时激动道:“少爷,你没事了?” 何楠生呆萌的看着四张似曾陌生又似曾相识的面孔,好半天才诧异道:“你们、你们是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和何十六?” 四人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委屈的像刚刚找到家的孩子。 看着四人的面孔,柴小桃也跟着凌乱了。 怎么回事?本来童颜的何家卫,怎么一下子“老”了许多,由原来十二三岁的模样,一下子变成了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下巴上甚至透着青色的胡茬儿。 难道是…… 柴小桃狐疑地看向孙三,孙三立即明白柴小桃在想什么了,慌忙解释道:“夫人,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约摸着可能是因为没有‘解药’的关系,如果有‘解药’,他们就能跟大人一样恢复如初了吧。” 柴小桃脸色又是一红,孙三所说的“解药”,自然指的是她这个大活人。 何楠生关切道:“我什么事儿也没有,你们四个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大碍?” 何七儿是几个人当中年纪最大的,先答道:“少爷,我们几个人身体,除了容貌恢复成了成年样子、外加后脖颈有点儿疼,其他各处己无大碍,不仅如此,内力竟然也在,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何楠生长舒了口气:“过去你们因为童颜被人误会而不开心,这下子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都无所谓了,何十六却哭丧着脸道:“少爷,他们三个本来就二十五六岁,恢复样貌是坏事变好事,可小的今年刚十三岁啊,竟然长胡子了……唔唔……这可怎么办?” 何楠生:“……” 这真是个难解的问题。 何楠生只好安慰道:“十六儿,‘少年老成’多好啊,以后捕快们再也不敢轻视你,见你面不是叫‘叔’就是叫‘哥’,我有重要的差使也可以直接交给你了……” 何十六登时破涕为笑了。 何楠生轻舒了口气,十六果然是“小孩儿心性”,三两句话便给哄高兴了。 何六儿忙对何楠生汇报道:“大人,陈三棒就藏在前面的山腹中,我们本来想困住他,没想到他另有秘道逃走了,小的先送您和夫人回城,随后再追击他们,这次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何楠生摇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必须一鼓作气抓住陈三棒,这次若是再跑了,以后再抓可就难了。” 何六儿一脸难色,想要再劝说,何楠生已经摆了摆手,转脸看向柴小桃,没等何楠生开口,柴小桃已经有样学样,向何楠生挥了挥手道:“别劝我了,我不会离开的。” 想起何楠生中水银毒气时面如死灰的模样,柴小桃都有些后怕,与其提心吊胆的瞎担心,不如跟在何楠生身边看着他。 何楠生见劝不平,干脆答应道:“好,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何楠生又要拉柴小桃的手,柴小桃忙躲开了,眼色向前面方向瞟了瞟。 何楠生顺着柴小桃的眼色一看,发现讼哥儿就在前面站着。 只是两个人的担心有些多余了,讼哥儿正逗弄着“熊大”,连看他们两个人的意思都没有。 ------------ 第236章 中了连环套 没等何楠生带着人出山腹呢,林副捕头已经带着人跑了进来。 何六儿诧异的拉住林副捕头,“老林,你不是去追陈三棒了吗?怎么跑回来了?还这么狼狈?” 林副捕头哭丧着脸道:“陈三棒他们与周知府的人汇合了,开始反扑我们了!” 何六儿不太高兴道:“那就和他们应战啊,哪有你这样临阵脱逃的!” 林副捕头咳声叹气道:“我也想有骨气些,但实力差得太多了,我带着不到二十人,他们上百号人。我是看到你们发的汇合信号才往这儿跑的,心想着把他们引过来反攻,没想到大人也在这里,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往这儿跑了……” 何十五没有吭气,而是跑向林副捕头身后的洞口视查敌情去了。 何十五很快就跑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对林副捕头一挑大指道:“识实务者为俊杰……乌泱泱的人……” 林副捕头忍不住问道:“只有人,没有狼?” “狼?”何十五听得莫名其妙,反问道:“他们还驱动了狼?刚刚没有看到啊!” 瀑布方向“蹭蹭”跑来一人,浑身跟落汤鸡似的,边跑边流水呢。 是孙三。 孙三气喘嘘嘘的跑到何楠生面前道:“大人,水潭那里有不少狼,雪白的狼,二三十条呢,一点儿杂毛都没有,可吓人了!” 就在刚刚,孙三见何十五去查看前方洞口的敌情,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突发奇想往涵洞那个入口去看看,以待不时之需 。 孙三费尽力气游到了水潭,刚一露头,在水中就与一条雪狼来了个对视,往岸边一看,我滴天老爷,数十条牛犊大小的雪狼! 幸亏孙三反应快,立马转头就往回游,若不是他拼了老命,明年的今日,恐怕就是他的忌日了。 真是前有匪、后有狼,何楠生等人要想全身而退,难上加难。 何楠生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打一开始就中了陈三棒的连环记。 先是用水银毒室封住他,属下若是不来救,他必死无疑;若是来救,刚好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最后再取毒水银! 真是计中计,毒中毒,实在可恶! 何楠生还是把陈三棒想的简单了,因为陈三棒还有更毒 的在后面等着呢。 夜晚的时候,一阵短兵相接后,随即洞内被投进了无数的烟包。 更奇怪的是,烟包竟然是无色无味的。 何楠生脸色一变道:“这是水银毒!快突围!” 何六儿带队要向洞口冲去,被何楠生一把给扯了回来,“他们逼咱们出去,肯定有埋伏,从涵洞走!” 孙三有些忧心道:“可是,大人,夫人用来渡气的葫芦被砸碎了,外面还有雪狼……” 何楠生瞪了一眼孙三道:“狼,再聪明也是畜生,总比人好斗些。” 何楠生拉起了柴小桃的手,低声道:“我水性很好的,没葫芦也绝对没问题。” 初时柴小桃没反应过来,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立即红了脸,娇嗔的瞪了何楠生一眼,首当其冲向前走去。 何楠生轻笑了一声追了过去。 何十五不由得感叹道:“我好像想我媳妇了。” 何六儿瞪了一眼何十五,闷闷的越过他往前走去。 ------------ 第237章 狗爹 到了涵洞里侧出口,何六儿和何十五几乎同时回头看向何九儿。 何九儿会意,从身上解下一张网状的绳子,首当其冲先下了水,何六儿、何十五、何七儿、何八儿则手里拿着趁手的兵器跟上。 讼哥儿毫不胆怯,带着几条狗狗紧随其后。 何楠生和柴小桃在中间,林副捕头和孙三等人在最后压阵。 等到何楠生和柴小桃通过涵洞露出水潭的时候,发现气氛异常的诡异。 只见何九儿的绳网子里,已经套了两条雪狼。 “熊大”带着它的八个狗儿子已经上了岸边,与二三十条雪狼对峙着。 “熊大”有些迟疑,可它的狗儿子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半大个小身子,叫嚣得比雪狼还厉害。 柴小桃顿时慌乱了,人都在水潭里泡着,只见九条狗对一群狼,而且其中八条狗还是没有完全长成的狗,实力相差太多了,一旦打起来,“熊大”非被撕得粉碎不可。 柴小桃赶紧往回唤道:“‘熊大’!回来!快回来!” “熊大”回头摇了下尾巴,并没有回来,而是对着雪狼群低吼了一声。 它这一吼,如同信号,八只狗儿子跟着叫唤起来,个头儿不大,嗓门不小。 这一乱吠,害得对面狼群又蠢蠢欲动了,眼看着就要把九条大小狗给包围了。 讼哥儿拎着长枪就要去帮忙,被何楠生一把拉住道:“先等等。” 讼哥儿嗔怪道:“再不管,咱家的狗就被狗咬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咱家?”何楠生一怔,被这两个字完全取悦了,嘴角上扬,“讼哥儿,你不觉得‘熊大’冲着叫唤的,不是狼雪,而是后面那块巨石上的雪狼王吗?” 讼哥儿定睛一看,果然发现,在群狼身后的一块巨石上,站着一只浑身雪白、无一丝杂毛、身子更为强壮的雪狼。 群狼被狗吠得失去了耐心,准备要围攻群狗,巨石上的雪狼动了,昂头叫了一声,群狼登时不动了。 狼不动了,“熊大”也没动,其中一只“熊狗子”却动了,照着离它最近的一条狼腿就咬了过去。 狼被咬疼了,回首要咬狗儿子的脖子,眼看着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雪狼王自巨石上扑了下来,直奔袭击狗的雪狼,咬着腿用力给甩出去好远。 雪狼疼得嗷嗷直叫,吓得跑到了一边。 雪狼王则用鼻子闻向吓得瘫在地上的狗儿子。 小狗狐疑的看着雪狼王,很快如同雪狼王一样,用鼻子反过来闻雪狼王。 “熊大”竟然就这样看着,没有叫,没有解救。 讼哥儿惊得目瞪口呆,诧异的望向何楠生道:“何大人,你怎么知道它们不会咬起来的?” 何楠生不以为然道:“势力相差太悬殊了,如果不是雪狼王拦着,‘熊大’它们早就被咬成肉馅了,哪还有机会对着人家叫嚣?” 讼哥儿仍旧不解问道:“雪狼王为啥帮助狗娃子啊?好像有些熟悉的样子?” 何楠生笑吟吟的答道:“因为,他们是父子。” 讼哥儿一怔,柴小桃则看了看何楠生,又看了看讼哥儿,总觉得这句话有些怪怪的。 讼哥儿似有所悟道:“我想起来了,咱们去年上山遇到过雪狼,‘熊大’把一条雪狼给引跑了,隔天才回来的,原来当时‘熊大’是、是,是使的美狗计……这些狗是雪狼的儿子……” 讼哥儿看向亲昵成一团的狗子加雪狼王,看着长的或白、或黑、或黑白相间的狗崽子们,竟然越看越像了。 ------------ 第238章 障眼法 经过短暂的“认亲”后,八条小狗亲昵的“骚扰”着雪狼王。 雪狼王则一点脾气都没有,任由小狼狗们在他身下拱来拱去。 而它的脖子呢,则尝试着去蹭“熊大”的脖子,初时“熊大”还有些拒绝的后躲。 它躲,雪狼王就前移,眼看着“熊大”退无可退了,雪狼王终于得了逞,如愿蹭上了“熊大”的脖子,“熊大”这次没有躲,雪狼王满意的哽咽了一声。 一黑一白交颈而立,身下围着八只半大狼狗,简直是尽享天伦之乐啊。 正当何楠生等人庆幸时,身后树林方向传来了哨子声。 众雪狼竖起了耳朵,雪狼王一听,顿时昂首,呜呜的叫了几声。 随即转头,雪狼王带着雪狼们向哨声方向飞奔而去。 讼哥儿疾步跟了过去。 他一去,柴小桃就得跟过去,何楠生也得跟过去…… 就这样,所有人都追着雪狼跑了。 等到了树林里,才发现,众人竟与陈三棒等人狭路相逢。 两路人马,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中间隔着雪白的狼群,气氛分外的诡异。 终于,陈三棒一方,有一个道士模样的男子将手指放在唇边,猛烈的吹起了哨子。 可惜,他所想象的群狼袭敌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相反,雪狼反而向他们一方扑过来了。 加上何楠生一方的人助攻,陈三棒的人很快就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部分,如同一盘散沙,立马散去。 何楠生就这样奇异的反了颓势,躺赢成了胜者。 何楠生站在陈三棒面前,居高临下,颇为不屑道:“陈三棒,本以为你只是个悍匪,只是胆子大了些;没想到你的胆子大得能包天,竟然和周知府勾结在一起了,擅自开采辰砂,提炼水银,能诛你几族?” 陈三棒往地上啐了一口,答道:“我只知道这东西造皇陵、造长生丹都用得上,不仅能养我和上百个兄弟,还能得到周知府的庇护,何乐而不为呢?” 没等何楠生接茬儿呢,柴小桃指着对面人群里陈良的身影狐疑道:“他,不才是真正的陈三棒吗?” 何楠生诧异的看向柴小桃道:“他也是陈三棒? 柴小桃笃定点头道:“我在牢中看过陈伶儿,她不惜以命相逼,为的就是放了这个陈良。一个能让陈伶儿做交换条件的男人,我思前想后,觉得他才是真正的陈三棒。” 何楠生又详细问了几个问题,柴小桃事无巨细一一解答。 何楠生沉吟了半天,最后指着他认定的“陈三棒”道:“这个,才是真正的陈三棒。你让陈伶儿的障眼法给骗了。” “障眼法?你是说,陈伶儿搞了那么多的小动作,目的只是为了让我以为我放走的是陈三棒,从而迷惑你们不再找真正的陈三棒?” 柴小桃眨着呆萌的眼睛,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都被掏空了。 何楠生安抚的抚了下柴小桃的小脑袋,耐心解释道:“我在山上追击的陈三棒,数次想突围下山;而你所说的陈三棒(陈良),女儿关在监牢里,却头也不回的跑了。一个下山救女,一个上山逃命,高下立判,谁是爹也就一目了然了。” 柴小桃:“……”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柴小桃竟无力反驳。 ------------ 第239章 你会武功? 柴小桃万万没想到,她追踪了一路的陈三棒,竟然是个假的。 一切竟然是陈伶儿的算计。 在陈伶儿看来,假陈三棒的脱逃,会引开追踪真陈三棒的兵力,给她亲爹以可乘之机。 陈伶儿的计谋可以说很成功,柴小桃真的误认假陈三棒就是真陈三棒。 错就错在,陈伶儿没想到假陈三棒在逃出天后,没有私自逃跑,而是来找真陈三棒。 更没想到的是,为了抓陈三棒,柴小桃在食物上做了手脚,阴差阳错下,利用假陈三棒找到了真陈三棒,还凑巧救出了奄奄一息的何楠生等人。 看来,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 陈三棒见大势已去,对何楠生怒不可遏道:“上山当匪的是我,你们把怀孕的孕妇牵扯进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何楠生完全不为所动道:“陈三棒,有因必有果,是你先对我女人下手的……” 何楠生不怀好意的瞟了陈三棒一眼,嘴角上扬道:“更正一点,最不想放过你女儿的不是我,是你以为能帮你从良的好姑爷。你眼光不错,姑爷很能干,明明是他透话给你女儿杀了崔芙蓉,再杀我家小桃,没想到最后却都扣在了你女儿身上,你的好姑爷,自己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 陈三棒气得如发疯的野狗,要扑向何楠生,何十五一个腿绊给绊倒 了,刚好跪在何楠生面前。 何楠生不屑的轻眯了眼:“陈三棒,你得感谢我现在心慈手软,换在一年前在京城,你恐怕不是被我五马分尸或做成草皮灯笼挂起来了……” 陈三棒眼中现中一抹恐惧来,骇然道:“京城?五马分尸?草皮灯笼?难道你、你是何景珏?你不是奉命修皇陵去了吗?” 何楠生笃定点头道:“就说你眼光不错嘛,猜得不错,我就是何景珏。我是奉命修皇陵不假,所以才千里迢迢来临安县找水银啊!这可是皇陵里紧缺的东西,托你的福,我,又立功了。” 陈三棒声音更加颤抖了,“你,你把我女儿怎么样?” 何楠生不以为然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还问我怎么对你女儿?” 陈三棒气得拼命要站起来,被何十五压制着站不起来,柴小桃甚至听见了何楠生骨头“咔嚓”的声音。 陈三棒站不起来,他身侧的陈良突然暴起发难,直扑近在咫尺的何楠生。 饶是柴小桃离得近,也已经解救不及,急得柴小桃身子猛的前扑,期望能把何楠生扑倒,避开要害。 何楠生紧抱住柴小桃的腰身,手腕疾刺。 等柴小桃再次睁眼,一只竹签子已经从陈良咽喉前侧射入,从后脖颈贯出。 陈良双眼瞪得溜圆,根本就没闭上,感觉像死不瞑目一样。 柴小桃错愕的看着何楠生,对于这样身手敏捷、出手就要人命的何楠生感觉有些陌生。 柴小桃急忙挣脱何楠生的怀抱,心有余悸,脸色煞白,不可思议道:“你、你竟然会武功?” 何楠生如做错事的小学生似的把竹签子缩回到袖口里,随即又认命似的拿了出来,讷讷解释道:“我、我不会武功……” 柴小桃轻眯了眼,透着深深的不满。 何楠生眼睫有些颤动,喃喃道:“我以前确实会武功,经常和家卫们切磋武功的,可是后来、后来……” 何楠生语气落寞,深深叹了口气道:“自打我当年中了水银毒后,我不止内力没有了,连手脚都吃不上力,时常头晕眼花……” 柴小桃的嗔怪顿时化成了绕指柔,拉着何楠生的手,温柔道:“对不起,都怪我不好,不该问不该问的问题……” 正想着如何安慰何楠生呢,何楠生的情绪突然急转而上,兴奋的反拉着柴小桃的手,嗓子出奇的大:“现在好了!自打昨天……现在的我,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手脚也利落了,竟然聚集了不少内力……” 柴小桃:“……” 这一反转,把柴小桃轰得外焦里嫩,何楠生的内力恢复,难道真的有自己的功劳?自己这个“药人”,未免也太神了些吧? 柴小桃狐疑的看向何楠生,发现何楠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柴小桃立即发现了不对劲儿,皱着眉头道:“武功可不只是内力!你刚刚用的竹签子,不是随意的招势,准头也非常不错,你骗我……” 柴小桃状似真的生气了。 ------------ 第240章 喜欢黄白之物 当初何楠生带着柴小桃上山,遇到了雪狼,当时的情况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两个人甚至一起受伤滚下了山坡,为保护柴小桃的头部,何楠生的手掌受了伤,好些日子才好。 如果何楠生真的有武功,即使没有内力,也不至于那么狼狈,更不可能手掌受那么严重的伤。 柴小桃轻眯了眼,审视着何楠生道:“何楠生,第一次遇到雪狼的时候,你的手,不会是故意受伤的吧?对我使了苦肉计不成?” 何楠生眉眼尽是笑意,随即收敛了下表情,矢口否认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又不傻,就算是用,也得用美男计、欲擒故纵计,都好过苦肉计啊!都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当时就是太紧张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信了才叫笨呢。 柴小桃觉得自己以前对何楠生的印象有失偏颇,这哪里是破案如神的翩翩县太爷,分明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柴小桃皱着眉头道:“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何楠生心虚的眨了眨眼,“夫、夫人,你我己、己成夫妻,你只要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没掺一点儿沙子就成,其、其他的,咱、咱来日方长啊。” 好一个来日方长! 这里面肯定有猫儿腻! 柴小桃可以断定,何楠生还有事情瞒着她,而且还可能不止一件。 只是大家刚刚死里逃生,不适合逼问他。 而且,依柴小桃对何楠生的了解,死人都能被他说活了,自己嘴笨,一定会被他用另外的说辞给说服了。 纸包不住火,如同何楠生所言,以后,来日方长。 众人匆匆下了山。 按柴小桃的想法,众人回了城,就可以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没想到何楠生一直跟着柴小桃奔了她家。 眼看着迈过门槛要跟进来,吓得柴小桃忙回首要关门,没想到何楠生手疾眼快给拦住了。 何楠生急道:“让我进去啊!” 柴小桃声音急促道:“你、你别厚脸皮,我们、我们还没正式办婚礼呢……” 何楠生看了眼天色,天色已经昏暗,这才恍然自己的话引起了柴小桃的误会,她定是以为自己想像昨夜一样,再过一回新郎官的瘾呢。 虽然,自己确实想。 何楠生哑然失笑道:“小桃,我只是想帮你把手掌上的药重新换一下,你脑袋里在想什么呢?” “换药?”柴小桃恍然抬起手掌,昨晚为了救何楠生和何十六等人,柴小桃连割了好几次手掌心儿,流了不少血,事后只简单的用帕子包了起来。 原来,只是换药。 柴小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臭丢得实在太大了!、 柴小桃外强中干道:“我自己换,你走,你走,你快走……” 何楠生叹了口气,只好把脚退出了门槛,叮嘱道:“千万换好药、再喝些补血的汤水,知道吗?” 柴小桃轻“嗯”了一声算做回答。 何楠生这才悻悻的走了。 . 连续紧绷神经,又被何楠生折腾够呛的柴小桃,回了家,哪里还顾得上换药喝汤,只吞了两颗桂花糕,连衣裳都没脱就躺下了,头刚一粘枕头就呼呼大睡了。 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香,估计地震打雷都吵不醒,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肚子咕咕叫才醒来。 柴小桃伸了个懒腰,头发没梳脸没洗,直接推开门,只想叫英子拿些吃了来。 脚刚踏出门,只听见院里如狮吼般的喊道:“夫人好!” 吓得柴小桃一闪脚,好悬没扑空摔倒了,幸亏何楠生虚扶了她一把。 柴小桃站稳了身子,定睛往院里一看,顿时被吓得僵住了。 只见院里,密密麻麻站上几十号捕快。 捕快们的身前,还堆放着无数的红担子,上面都盖着红绸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 柴小桃错愕的看向何楠生:“你们这是……” 何楠生笑吟吟道:“你这都没看出来?我是来送聘礼的啊!” 见柴小桃仍旧一头雾水的模样,何楠生脸色故意肃了肃:“柴小桃,我把聘礼单子连同婚书一起给你了,你不会连看都没看吧?” 柴小桃懵逼的眨了眨眼,“聘、聘礼单子?” 柴小桃讶然捂住了嘴,恍然想起,昨天何楠生给她婚书的时候,好像一起递给她一张单子,应该就是聘礼单子。 何楠生猜的没错,她还没过目呢。 柴小桃忙伸手入怀,把昨天何楠生刚刚交给她的婚书拿了出来,再展开夹在里面的聘礼单子。 满满的一大张宣纸,什么玉如意、牡丹金镶玉头面、珊瑚树…… 看得柴小桃眼花缭乱的。 何楠生有些紧张的看着柴小桃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小桃,可有不满意的?我让人再换一批……” 柴小桃哭笑不得的挥了挥婚书,“这张,也可以换吗?” 何楠生的眼睛登时瞪得比牛眼睛还大,嗔怪道:“换不了!你休想!”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道:“既然婚书换不了,那聘礼还换啥儿?花的不都是咱家的钱!” 何楠生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柴小桃说得很有道理,笃定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夫附议。” 何楠生大手一挥,手下人听话的把担子上的红绸子几乎同时打开了。 柴小桃本能的望过去: 一担金子; 两担金子; 三担金子…… 全都是金子。 柴小桃吓得立马冲过去,手忙脚乱的盖着红绸子,气恼道:“何楠生,财不露白,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懂啊?你若是下聘银,偷摸给我银票不成吗?” 何楠生再度尴尬的眨了眨眼,拉住柴小桃的手,讪然道:“夫人,你不是喜欢黄白之物吗?我是把银票特意兑了金子出来的,把钱庄的柳东家难为坏了,整整兑了七天才兑齐了这五十担、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就相当于十万两银子,这个何楠生,让人抬着十万两银子招摇过市,就不怕被人觊觎? 真是个惹祸精。 还有,自己什么时候喜欢“黄白之物”了?虽然这是真的。 柴小桃忙打开了房门,对大家伙说道:“辛苦诸位,赶紧把这些金子抬进屋里。” 捕快们听话的立即行动,柴小桃帮开着门。 每屋一个,立马就打招呼道:“夫人好!” 五十担黄金抬进屋里,柴小桃连续听了五十个“夫人好”,由刚开始的羞怯,到最后竟然坦然听之,还时不时答应一声了。 ------------ 第241章 陈伶儿越狱 好吧,满满五十担的金子,被捕快们从室外搬进了室内。 待捕快们出去了,柴小桃抱着肩膀、斜睨着何楠生道:“现在,请某些人把金子再从卧房搬到暗室吧。” 何楠生完全不以为忤,欢快的答应了一声“好勒!” 于是,堂堂县太爷何楠生,把官袍拉起来,掖在了腰带里,撸胳膊挽袖子开始搬金元宝。 柴小桃就这样笑吟吟的、一动不动的看着。 果然,自打……以后,何某人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浑身充满了力量,搬搬抬抬完全不叫事儿啊。 搬完以后,柴小桃让何楠生坐下歇一歇,哪知,何楠生变戏法似的从桌案下边拿出来一个食盒,狗腿的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拿出来。 有粥,阿胶莲子粥; 有汤,阿胶梨蜜汤; 有菜,阿胶枸杞鸡; 最后是一个宽口大瓷罐,罐口上贴着一小块红纸,上面写着“阿胶固元膏”几个字。 何楠生笑吟吟的看着柴小桃,解释道:“《神农本草经》记载,阿胶,性平味甘,归脾、肝、肾经。有补血止血,滋阴润肺之功效。你昨天流了那么多血,得好好补补。” 柴小桃:“……” 柴小桃艰难的舀了一口粥,刚要放下汤匙,何楠生悠然说道:“这粥是我亲手熬了,足足半个时辰……” 柴小桃只好勉为其难的又连舀了好几匙粥,很快一小碗就见底了。 放下粥碗,柴小桃觉得肚子七分饱了。 何楠生又帮舀了碗阿胶枸杞鸡,解释道:“这是十六儿连夜抓的野鸡,亲自看着火炖的,专门为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你多少得尝一尝。” 柴小桃:“……” 柴小桃只好再度“勉为其难”的把鸡汤又喝下了,喝完最后一口,意外的打了一个饱嗝。 柴小桃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何楠生递过来了一盅阿胶梨蜜汤:“小桃,这是何七儿亲手摘的梨子做的汤,不仅补血,还解暑去咳。” 柴小桃只好再度“勉为其难”的喝了一盅阿胶梨蜜汤。 喝完,感觉汤水已经快溢出嘴巴了。 柴小桃看了一眼装着阿胶膏的瓷盒,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道:“这阿胶膏,不会是何八儿、何九儿亲手熬的吧?我可以选择不吃吗?”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何八儿和何九儿确实熬制阿胶来着,只是熬得太苦没法入口,全都扔了,找禇郎中重新熬过的……” 柴小桃刚松了一口气,何楠生似笑非笑继续说道:“不过,做阿胶的驴子是他们两个杀的,你如果不尽快补得脸色红润,估计他们还得杀生……为了那些驴子不再冤死,所以你……” 柴小桃认命的打开罐子,看着里面黑色的阿胶,却无从下手,自己总不能像狗子一样舔着吃吧? 何楠生从怀里拿出那把雀舌匕首,将膏切下来了一小块儿,递给了柴小桃。 柴小桃听话的放在了嘴里。 好家伙,真的有嚼劲儿,牙口不好的估计牙都能被粘掉了。 吃得柴小桃有种翻白眼儿的冲动。 何楠生顺手把雀舌匕递给了柴小桃:“除了聘银,这雀舌匕首跟了我不少年了,送给你做聘礼之一。其他聘礼都在京城的库房呢,有些是怕磕碰的,反正咱们快可以启程回京了,东西我就没折腾过来。” 柴小桃不客气的把匕首收了----因为,吃阿胶膏,真得用这削铁如泥的匕首,寻常匕首恐怕切不动这充满“嚼劲”的阿胶膏呢! 看着柴小桃吃了不少,何楠生又帮柴小桃换了下包裹手掌的药,笑得满脸洋溢着幸福:“小桃,后天的日子刚刚好,咱们的亲事……” 柴小桃有些慌乱道:“别……” 何楠生一脸受伤道:“你、你答应过我的,要嫁给我,既然早晚得嫁,择日不如撞日,就后天……” 柴小桃没吭气,貌似,好像,大概,自己反抗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婚书已经出了,“解药”已经当了,一切反抗好像都来不及了。 柴小桃有些蔫头耷脑道:“好、好吧。” 何楠生更加不满道:“小桃,你这个表情,让我觉得我是强娶民女的贪官恶霸……” 柴小桃:“……” 柴小桃还没反应过来发飙呢,何楠生已经飞快的跃到了门口,先一步夺门而出,离老远还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你等着,后天我来娶你……” 柴小桃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感觉这门亲事,好像与自己有关,又恍然如梦,与自己无关。 仿佛真的如同何楠生所说,只要自己点头,一切都交给何楠生。 . 何楠生并没有回县衙去住,而是又回到了四合小院,对外宣称身中水银之毒,正全力养伤,褚郎中每天两次定时进四合院疗伤。 衙门里的一切事务,又都全权交给王满处置了。 王满自然乐得大权独揽,暗箱操作,收受贿赂,不亦乐乎,恨不得何楠生一命呜呼,他直接接了县太爷的位置才好。 此时的王满,正被孙掌柜请到青楼十里香,推杯换盏、左拥右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际,王满的小厮王林急步跑了进来,大叫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王满本能的双手护头,钻进了桌子底下。 半天才缓过神来,陈伶儿已经被关在监狱里了,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再拿鞭子来捉他的奸了。 王满正了正衣冠,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对小厮嗔怒道:“有事说事,一惊一乍的算怎么回事?!” 小厮急切道:“老爷,刚才孟狱长来报,夫人她越狱了!” 王满一愣神,一弯腰想钻桌子,觉得有损形象,便狠掐小厮的肩头,摇晃道:“你是说、是说陈伶儿跑出来了?” 小厮笃定点头:“是,夫人跑出来了。据孟狱长说,有人打晕了送犯的老葛头儿,穿了他的衣裳进了大牢,打开夫人的牢门想要刺杀夫人,结果被夫人夺了武器给反杀了,孟狱长来向您示个警,怕夫人回家,寻求您的、您的庇、庇护。” 庇护个屁!两个人明是夫妻、暗里势同水火,可以说老陈家全家都因王满而死的死、下狱的下狱,应该恨之入骨才对! 王满吓得浑身一哆嗦,陈伶儿,那个贱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子,是谁会进监狱里杀了她呢? 杀就杀彻底些,却反倒把她给逃了,实在太可恶。 王满沉吟半天,对小厮道:“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十里香了,咱家的人,一个别来,你,也别回去;衙门,也告下假;着所有捕快,全力追捕陈伶儿。” 小厮答应了一声道:“是,小的绝不让夫人踏进十里香半步!” 王满愤怒的使劲打了小厮两下,怒嗔道:“哪个是夫人?乱叫一气什么?” 小厮:“……” ------------ 第242章 局中局 所有捕快撒网似的搜查,结果搜查了个寂寞,连陈伶儿的人影儿都没有搜到。 当林副捕头向王满汇报后,王满气得抬手要打林副捕头的脸,结果林副捕头一时错愕的看着王满,王满的手竟然打不下去了,改拍在了林副捕头的肩头上,叹了口气道:“林副捕头,何捕头是何县令的家卫转成的捕头,那是何县令的人,本县丞最信任的还是你,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林副捕头心中不以为然,表面上不得不表表忠心:“谢县丞器重,小的立即组织人马去搜索人犯陈伶儿。” 林副捕头刚要退下去,又被王满给叫了回来,沉吟道:“留下一半的捕快在十里香周围布防,不能让陈伶儿钻了空子进来,别再让我再失望了。” 林副捕头答应下来,不一会儿,十里香周围果然多了不少捕快巡逻,王满的心这才彻底安定下来。 陈伶儿再彪悍,不过是个会甩两下鞭子的悍妇,绝不可能突破这么多人来找他的。 总呆在十里香百无聊赖,王满便又开始寻欢作乐了。 . 第二天清晨,王满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一翻身没翻动,身子似被什么绑得结结实实的。 睁眼一看,王满这才发现自己被人用鞭子绑得五花大绑躺在床上。 抬眼,床前的绣凳上坐着一人,不是陈伶儿还能是谁? 王满眼现惊恐,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王满唔唔唔的想说话,无奈嘴里被塞了破布袜,根本说不出话来。 陈伶儿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道:“你是想问我怎么越的狱、又怎么找到你并进来的?” 王满点了点头。 陈伶儿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刚开始,我也以为我是幸运才从大牢里跑出来的;直到有人把我藏在了衙门的菜窖里躲过搜查;再到有捕快故意说你躲在十里香;再到捕快们今天早晨都去参加何楠生的婚礼……我这才明白,我,应该是被何楠生送到你面前的。” 王满睁大了眼睛,满满的不可思议。 何楠生亲手杀了陈良,抓回了陈三棒……反过来,何楠生因陈三棒而中毒养伤…… 何楠生与陈伶儿怎么着也算是仇人,怎么会把陈伶儿放出来? 不愧是做过夫妻的人,陈伶儿一眼就看出了王满的心思,幽然道:“相较于何楠生,我更恨你!何楠生抓回我爹,还想着过个堂走下程序再问斩;你倒好,手里刚接过何楠生给你的权力,连堂都不过就直接把我爹给斩首示众了!你好狠的心肠!” 王满心虚的目光一瞬,心里狂跳不已,暗叹大事不妙。 何楠生抓了陈三棒回来后,便称中毒在家,所有权力全都下放给了王满。 有捕快给王满吹风,说陈三棒狡兔三窟,手下众多,就算是上法场都不能掉以轻心。 王满怕陈三棒一旦有喘息之际,第一个灭的人就是他,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陈三棒斩首示众了,博得百姓的欢声雀跃。 没等王满享受够这种虚荣心呢,陈伶儿就出狱来替父报仇了。 一切,仿佛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但里面又饱含着太多的巧合了。 如果巧合不是巧合,那就是阴谋了。 王满突然意识到,或许,从他与何楠生第一次“偶遇”,带他参加宴席开始,何楠生就开始算计他了。 挑拨他与崔芙蓉、挑拨他与陈伶儿、撺掇他杀陈三棒…… 人,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呢?只因为柴小桃一个女人?至于吗? 王满的汗水不可抑制的渗了出来,带着冰刃般的刺骨痛意与凉意。 王满明白,自己这次怕是要被何楠生玩死了。 王满立马看向陈伶儿,目光里满是凄楚,随即又看向陈伶儿的肚子。 陈伶儿明白,王满是以她肚子里的骨肉来求情。 一日夫妻百日恩。 陈伶儿眼中现出一抹怜意,在王满以为陈伶儿会放过他时,陈伶儿冷冷的开口了:“王满,你们读书人不是经常以理服人吗?今天我就用你学的东西来说服你:人尽夫也,父一而己。” 王满目光骇然,后脖颈子猛的窜起一股凉风,拼命挣扎着身体,想要逃跑。 陈伶儿则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在王满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刺进了王满的心脏,直至没至匕柄。 王满六识变得异常灵敏,疼痛仿佛放大了无数,呼吸异常粗重,身体却不敢有半分挣扎,生怕自己一动,匕首掉落了,他也就马上见阎王了。 虽然,他明知道他己经难逃一死,但,哪怕是多喘口气也是好的。 陈伶儿站起身来,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儿向外看去,果然,外面站了十多个捕快,应该是等她出去一举擒获。 陈伶儿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何楠生做的局,她却甘愿入局,因为,她太想杀王满了,恨之入骨。 陈伶儿一向刚毅,做过的事情从来不后悔,只嫁给王满这一事,让她悔的不能自抑。 陈伶儿回到床前,一把扯下床幔,撕下两条,搭在房梁上,打了一个死结,头一伸,踹翻了凳子,自愿走上了黄泉路。 王满的身子激动的动了两下,谁也不知道此时的他,是更心疼折磨他一生的女人,还是更心疼那个还没得及降世的孩子。 匕首从心口掉落,刚执掌临安县大权没几天的县丞王满,就此命丧黄泉,紧随杀他的妻子而去,只不知,在地下,这二人,还会不会继续彼此的折磨。 ------------ 第243章 两尸三命 林副捕头带人进了房间,看着早已经咽了气的王满夫妇,不由得暗暗摇头,大人啊大人,你也太损了,自己身陷温柔乡不能自拔,却让曾经的情敌死于妻子之手! 更可气的是,让自己这个属下来给收尸,你这也忒不地道了。 林副捕头幽幽叹了口气,众捕快以为林副捕头是为了王县丞年纪轻轻就死了而叹气,却不知林副捕头只是为了不能讨杯喜酒而闹心。 林副捕头嘴上叹息,手上则不含糊,先探了探王满和陈伶儿的鼻息,一脸肃然道:“嫌犯陈伶儿越狱,刺杀了丈夫王满,两尸三命,请仵作前来验尸。” 很快仵作就来了,详细查验的尸体,得出的结论与林副捕头说的完全一致:王满死于贯穿匕首伤,陈伶儿畏罪自杀。 一个捕快小队长脸色变了,把林副捕头偷偷拉到一边,苦哈哈着脸道:“头儿,这可咋办啊?县丞是死在小的当值期间,这可如何是好?您可得给小的指条明路啊!” 林副捕头忙用手掩住了鼻子,仍能闻到浓重的酒气。 林副捕头皱着眉头道:“谁让你偷跑回去喝县太爷的喜酒的?啥时候能改了你爱喝几口猫尿的老毛病?” 小队人长一脸委屈道:“头儿,县太爷的冲喜喜酒可是皇商将军醉,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谁不想尝尝啊?您不也默认了吗?” 说完,小队长又把话拉了回来,一脸祈求的看着林副捕头,“头儿,你快救救小的啊……” 林副捕头收下了银子,压低声音道:“这是哪儿?” 小队长不明所以,本能答道:“十里香啊,大人为了躲母老虎,都住这儿两三天了啊……” 林副捕头眼睛一瞪小队长,嗔道:“笨死你得了!十里香是啥?那可是青楼,谁告诉你捕快们必须在青楼里保护县丞的?” 小队长一脸懵逼道:“不是、不是王县丞为了躲陈伶儿,才躲在青楼让大家轮值保护他的吗?” 林副捕头恨铁不成钢的抬脚,真想一脚把小队长给踹趴下了,气道:“谁说县丞在十里香是为了躲陈伶儿的?谁听到县丞安排捕快们轮值保护他了?” 小队长怔忡了半天,智商终于回炉了,恍然道:“小的明白了,县丞大人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并没有吩咐小的们轮值守护,小的、小的是追捕陈伶儿才追到这里的,撞见了杀人现场……” 小队长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底,偷偷交代手下的弟兄,弟兄们自然乐得撇清关系。 林副捕头将所有尸体和证物全都带回了衙门。 刚交待人把尸体放进敛房,孟狱长一脸沮丧的把他也拉走了。 左右看看无人,又是一大包银子被塞进了林副捕头的袖口。 孟狱长愁眉苦脸道:“林捕头,咱们都是临安县的坐地户,人不亲山水还亲昵,您可得帮我拿个主意,陈伶儿越狱跑了,杀了县丞,我、我可咋办?” 孟狱长都快愁死了,就差一夜白头了,这一年来,真是多事之秋,在他手里的犯人,已经越狱两次了。 上一次,是黑衣人为了刺杀县太爷何楠生,把所有犯人给放了,不幸中的万幸,上次的犯人都被抓回来将功折罪了; 这一次,陈伶儿一个孕妇又越狱了,不止跑了,还成功杀死了县丞王满。 孟狱长深知,自己这次可没有将功折罪的机会了。 都说人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孟狱长还偏偏应了这句话,一次绊得比一次重,可想而知心情有多么忐忑与糟糕。 林副捕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孟兄,县丞死了,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把罪责推出去吧。” 孟狱长:“推出去?” 县太爷中毒,成亲冲喜; 县丞执政,已经死透了。 再推能推给谁呢? 思前想后,孟狱长突然想起一人来,恍然道:“林捕头,你是说,是说在那个冒充送饭的老头儿身上下功夫?” 林副捕头笃定点头道:“那是,没有内应,他怎么能进入大牢里来?顺藤摸瓜,说不定就推给那个幕后之人了……” 孟狱长往后退了两步,冲着林副捕头一揖到地道:“林兄,你查案十多年了,比我厉害,还望你帮我这个忙,谢银您放心……” 林副捕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看在你我共事多年的份上,我来帮你,走,去牢里看看。” 林副捕头不愧是有经验的副捕头,办案手法娴熟,思维敏捷,令人啧舌。 很快,从送饭老头儿留下来的食盒上看出了端倪,此食盒,并非监狱用来送饭的食盒,而是上等雕花食盒。 十成新,底座上还刻着宋家作坊的标记。 找到宋家作坊,查到购买底册,订做了这种图案的只有三家。 有两家把自家订做的食盒拿了出来,另一家却没有拿出来。 而这一家,竟然就是王满家。 最不可思议的是,捕快们还顺利找到了那个冒充送饭的要杀死陈伶儿的老仆。 是王满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为儿子长年生病,把自己卖给了王满。 老头儿供认,说是王满交代他进监狱杀了陈伶儿,而进监狱的假令牌,也是王满给他的。 查案查到了死者头上,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孟狱长可不管滑稽不滑稽,县丞监守自盗,害人反害己,自己总算摘掉了不少责任了。 鉴于案件涉及内部丑事,估计报至府衙也不会深究了。 ------------ 第244章 补过头了 有句话说的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时,这句话应在何楠生头上,简直再贴切不过了。 本以为自己可以娶美娇娘为妻了,哪承想,从新娘子下了轿到入了洞房,柴小桃就沉着脸。 何楠生忐忑不安的掀起了盖头,喃喃道:“小桃,你、你是因为王满的事跟我生气?” 柴小桃狠狠瞪了一眼何楠生,气冲冲道:“王满,干我何事?” 何楠生悬着的心稍微落了些,再次小心翼翼道:“那你是因为我对外宣称冲喜娶的你而生气?” 柴小桃仍旧翻了一记白眼儿道:“冲不冲喜不都是嫁给你,有何差别?” 何楠生的心彻底撂下了,这次,他除了借冲喜名头彻底捶死王满,真就没什么瞒着柴小桃的了。 有道是:心底无私开地宽!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 何楠生正庆幸着,柴小桃突然一阵恶心,门外候着的英子听了,立马端着瓷罐子进来。 结果柴小桃只是干呕难受,抚着有些发胀的肚子,什么也没吐出来。 何楠生吓了一跳,忙轻捶柴小桃的后背,急切道:“小桃,你这是咋了?” 英子叹了口气道:“老爷,夫人已经这样近三天了,肚子胀,老干呕,……” 何楠生吓得捂住了嘴,这、这个症状和啥挺像的…… 何楠生喃喃道:“小桃,你、你不会是……难道你除了能让癞蛤蟆、河蚌快点儿生,自己也、也……” 柴小桃气得狠掐何楠生腰间细肉一下,自己与他圆房才三天,怎么可能怀上?还和癞蛤蟆和河蚌比,简直胡说八道。 柴小桃羞恼道:“你个榆木脑袋乱想什么呢?都是你干的好事,逼我吃那么多的阿胶,褚郎中说,吃多了阿胶是伤肠胃的,我被折腾快三天了!” 难怪柴小桃看何楠生的眼色不太好,这是嗔惯他呢! 何楠生错愕道:“补阿胶还能补过头儿了?” 柴小桃气道:“虚不受补你不知道吗?就好比让你一口气嚼一根百年人参是一个道理!” 何楠生怪异的眨了眨眼:“我上次中毒时,姐姐就让我天天补人参,补多了确实不好……” 柴小桃只不过顺嘴一说,没想到牵扯出何楠生当年中毒的经历来,关切道:“补多了?伤没伤身体?是不是可难受了?” 何楠生再次怪异的看向柴小桃,喃喃解释道:“补多人参的感觉,就跟、跟上次在山洞里补多了‘药血’的感觉一样,晕陶陶的,醉醺醺的,只想……只想……” 何楠生附耳过来,在小桃耳边低吟了句,随即痴痴的笑。 柴小桃的脸刷的就红了,双手紧抿着衣襟,喃喃道:“别胡说,快喝合巹酒。” 两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英子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识趣的退了出去,从外面掩好了房门。 房门刚关上,柴小桃的身子立马悬了空,被何楠生抱了起来。 吓得柴小桃双手赶紧揽住何楠生的脖子,惊道:“你、你做什么?” 何楠生邪魅一笑道:“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我帮你揉揉。” 柴小桃忙摇头拒绝:“不、不用,已经大好了,不碍事……” 何楠生不放心道:“真的不碍事了?” 柴小桃怕何楠生不信,如小鸡捉米似的连连点头,态度既怕又怂,看着可爱极了。 何楠生笑得嘴咧到了后耳根儿:“既然无碍了,那就放洞房吧……” 柴小桃的脸红成了雨天里的破红布,既殷红又狼狈,小脑袋窝在胸口,低喃道:“不、不是己经入、入了……” 何楠生低头,用下巴逗弄的蹭着小桃的小脑壳,痴痴笑道:“和那天,可完全不一样的,乖,听话就好。” 说完,迈大步向床榻走去。 柴小桃心里没来由的慌乱起来,这个霸道不讲理的何楠生,她是既害怕又有些小期待呢。 . 月影横斜。 酒意微熏的刘嘉怡,感觉身上有些燥热,便打开了窗子,向外呆呆的望着。 平时,刘嘉怡是不饮酒的。 只是,今天是小桃姐的婚礼,她为柴小桃能嫁给何楠生这样的有情郎而开心; 只是,在婚礼上,她还听何家的家卫说,只等新县令一到,何楠生就会带着他们启程回京。 刘嘉怡莫名觉得心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似的,说不出疼,也说不出痒,反正就是不舒服。 院里,高高的灯柱上挂着两盏灯笼,被风吹得摇曳荡漾,如同刘嘉怡的心,飘忽不定。 突然,在灯影树影的交织中,刘嘉怡看到房顶上投射下一抹欣长的黑影子。 刘嘉怡吓得捂住了嘴,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人,是蟊偷?是淫贼?还是经商的对家? 刘嘉怡装作没看见,暗暗关闭了窗户,落好了窗栓、门栓,手里又多了一把剪子。 人躲在了床榻下,不敢熄灯,不敢叫喊,亦不敢打瞌睡睡觉。 就这样,刘嘉怡支着眼皮挺了一宿没睡,直到天光大亮,直到小荷来叫门,她紧绷的神经这才放下了,浑身僵硬,骨头像散了架子一样。 当刘嘉怡对小荷惊魂未定的说起昨夜的遭遇时,小荷也吓了一跳,笃定道:“嘉怡姐,今晚我来陪你睡,门外再守两个小厮。” 刘嘉怡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道:“有千日当贼的,却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个人,必须抓住不可。” 刘嘉怡简单洗漱了下,急匆匆奔了衙门,直接找了何六儿,急切道:“何捕头,我家、我家昨晚进贼了,应该站在我家房顶,一宿都没走,吓死我了,你得带着人帮我抓住他!” “进贼了?是谁这么大胆敢觊觎你……” 怒不可遏后,何六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气势顿时弱了下来,转而劝解刘嘉怡道:“刘掌柜,那人一没偷钱,二没盗物,到你家房顶上站着,或许、可能、大概是为了赏月?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儿,要不,就这么算了?” 刘嘉怡的声音立即尖锐起来:“算了?我被吓得一宿没睡怎么可能就算了?这次没偷、没盗、没抢,谁知道昨晚那人是不是踩盘子下次再下手的!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去自己捉……” 何六儿忙答应道:“你、你别急,我、我帮你捉还不成吗?” 刘嘉怡这才放下心来,回来准备晚上擒贼了。 ------------ 第245章 捅破窗户纸 夜里,月朗星稀。 何六儿、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何十六隐藏在院子周围的暗影里,眼睛紧盯着房顶方向。 屋内,刘嘉怡的心也慌的一匹,眼睛透过门缝儿,紧盯着树影下的暗影。 一整夜,那道黑影子都没再出现过。 天色己经隐隐有见亮的趋势,蟊贼不可能再来了。 刘嘉怡失望的开了门。 何六儿等人也只能现了身。 何六儿再次劝解道:“刘掌柜,会不会、会不会是你看花眼了,错把树枝的暗影看成了人影?昨夜,风挺大的……” 刘嘉怡也有些动摇了,沉吟道:“那,那你帮我上房顶看看,看看那儿留没留下什么贼人的痕迹,如果没有,兴许就是我看错了。” 何六儿轻舒了口气,爽快答应道:“好,我现在就上去看看。” 何六儿一踏长廊,借力攀上屋檐,跃上屋顶,沿着屋脊寻找有人来过的痕迹。 很快,何六儿站在了屋沿上,冲着下面的刘嘉怡道:“刘掌柜,没有任何痕迹,一定是你看错了。” 何六儿刚要跃下房顶,刘嘉怡厉声道:“你站那儿别动。” 何六儿不明所以,怔然的一动不动。 虽然天色己现鱼肚白,何六儿在房顶的身影,仍投射到地面一条长长的、浅浅的影子。 刘嘉怡怔然的看向何十六:“十六,昨夜,你六哥回房睡了吗?” 何六儿和何十六在一间房里睡觉,所以刘嘉怡才有这么一问。 何十六:“……” 只这一怔神功夫,刘嘉怡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她报案说有贼人开始,何六儿就一直强调她看错了,难道是…… 何十六终于反应过来了,忙狡辩道:“我和六哥睡觉都挺死的,他应该不会出去的,更不可能学小蟊贼偷东西……” “十六!”何九儿及时打断了何十六的话,对刘嘉怡道:“刘掌柜,六哥昨天喝将军醉喝多了,确实没回房睡觉,来你这里偷东西也不无可能,人我们就留下了,要杀要剐,悉听发落。” 说完,何九儿向何七儿、何八儿使了个眼神,纷纷离开了。 何十六懵懂的追了上来,“九哥,六哥偷啥东西了?刘掌柜不会真的把六哥杀了或剐了吧?” 何九儿无语的看着何十六:“十六,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你六哥儿去偷什么东西了。” 何九儿不理会他了,十六只好问何七儿道:“七哥,六哥儿到底偷啥了,九哥的话我咋听不明白呢?” 何七儿一脸神秘道:“你六哥儿,偷的是人……” 何八儿怼了何七儿一胳膊肘,嗔怪道:“别瞎说,那叫偷心,不叫偷人……” 何十六终于有些明白了,错愕的张大嘴道:“你们是说、是说我可能要有六嫂了……” . 见几个兄弟不够意思的先跑了,何六儿忙从房上跳了下来,拔腿要追。 刘嘉怡咬了咬嘴唇,嗔怪道:“你、你不帮我抓贼了?” 何六儿目光闪烁了下,辩解道:“不是、不是没逮到吗?” 刘嘉怡笃定点头道:“哪果我知道那贼人是谁了,你能帮我把那贼子绑了吗?” 何六儿本能的点头:“我本来就是帮你抓贼子的,自然帮你,那贼子呢?” 刘嘉怡闪过一抹狡黠,拐进屋里,拿出一条绳子来,递给了何六儿道:“现在,帮我绑了他吧。” 何六儿一脸懵逼的看向四周:“贼子,在哪儿呢?” 刘嘉怡伸出手指头,指向了何六儿的鼻尖:“就在这儿啊,绑了他!” 何六儿:“……” 何六儿张嘴要辩解,刘嘉怡凛然道:“你答应帮我亲手绑了贼子的,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是个钉,你不会反悔了吧……” 自己抓自己?自己绑自己? 也就刘嘉怡能想出这样阴损的主意来。 却容不得何六儿辩驳。 何六儿一脸便秘似的拿起绳子,把自己绑了个严严实实,随即一脸苦相的看着刘嘉怡。 刘嘉怡小脸一肃审问道:“说吧,昨天那个蟊贼是不是你?” 何六儿心虚的眨了眨眼,“不、不是我吧?” 刘嘉怡眼睛一瞪:“说!” 何六儿吓得一哆嗦:“是、是我吧……” 刘嘉怡皱紧了眉头道:“什么是你吧?到底是不是?你来做什么?!我白天让你帮我抓贼时你为什么不承认?” 何六儿:“……” 何六儿脸憋得通红,嘴唇紧抿着,仿佛在蕴着勇气似的,终于大声说道:“我、我酒壮熊人胆,昨夜是想来问你,你能不能跟我回京……” 刘嘉怡傻傻的看着何六儿,“跟、跟你回京?干啥?开店吗?” 何六儿的勇气仿佛又泄了,声如蚊鸣道:“不是开店、我、我是想让你跟我回京,明媒正娶做何六娘子……只是、只是我怕你舍不得临安县的生意,如果、如果你不愿意,我、我……” “我愿意!我愿意!”刘嘉怡忙不迭回答,就好像不马上答应,何六儿会把求亲的话收回去一样。 何六儿眼中现出一抹惊喜,“真的?你愿意舍弃这里的生意跟我回京?” 刘嘉怡笃定点头道:“柴东家已经跟我商量过了,让我跟她进京开总店,各地建分号。我不用舍弃生意,也不用、不用舍弃你……” 两个人彼此心里有着对方,周围的人也心知肚明,并且愿意为他们创造条件,只可惜两个当事人是属榆木的,中间这层窗户纸迟迟不捅破。 这回,因为一个蟊贼事件,这层窗户纸是捅也得捅,不捅也得捅了。 何六儿满心欢喜道:“嘉、嘉怡,你帮我把绳子解开好不好?” 刘嘉怡摇了摇头道:“谁让你当了小蟊贼?就这样绑着算惩罚吧。” 何六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道:“那个,嘉怡,你还是把我放回去吧,毕竟,他们都知道我被你扣在家里,迟迟未归的话,他们该想多了……” 刘嘉怡:“……” 刘嘉怡慌乱的开始解绳子,结果,何六儿系的是特殊的绳结,越解越解不开…… 刘嘉怡冒了一额头的汗,急得转身进屋,拿了油灯出来,开始烧绳子。 吓得何六儿忙道:“你、你别烧,我、我自己解……” 不知道何六儿用的什么手法,只一顿一松,绳结就解开了,他也是被逼无奈,若是再不使出杀手锏,说不定就要被烤成乳猪了。 跳上房顶,何六儿笑着回头道:“嘉怡,等我来提亲……” 刘嘉怡嘴角上扬,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下了。 ------------ 第246章 诱饵 黄昏时分,一只信鸽盘旋在县衙上空,“咕咕”叫了几声,随即落在了一株桃树上。 何楠生推门走了过去,摊开手心,鸽子落在手心,低头啄着手心里的米。 何楠生借机解下鸽子脚上的苇竿儿。 鸽子欢快的展翅飞起。 何楠生从苇竿里拆下一个小纸团,展开来,只是上书着一列字:沐暴露,雷大怒,痛失四品,为表忠心,返城休嫂。 何楠生不由得嘴角上扬,老话说的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对于秦沐,何楠生只想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既丢了岳丈的扶持,又丢了小桃和三个儿子! “你在看什么呢?”柴小桃端着白稀粥出了伙房,抬眼就瞟见何楠生在看着桃树发呆,一脸奸笑的模样。 何楠生微笑着转身道:“我只是在想,这些桃树,兴许是娘子亲手种下的缘故,长势可比其他树好太多了,明年也许就能结桃子,可惜了,咱就要走了,吃不到了。” 柴小桃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小小的桃树而已,宽慰何楠生道:“到京城我给你种一院子的桃花,让你天天吃桃脯、桃冻、桃罐头……” 何楠生故意苦哈哈着脸道:“小桃,再好的东西天天吃,也不行啊,你,什么时候能吃别的东西?哪怕肉粥也好啊……” 柴小桃瞅了眼手里的白粥,哭笑不得道:“谁让你陪着我喝白粥的?你吃荤、吃素我又没拦着你……” 何楠生坚定摇头,斩钉截铁道:“夫妻同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喝白粥,我自然也要喝白粥。”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心里却甜丝丝的,没想到何楠生能坚持如斯。 正感动着,何楠生苦呵呵着脸道:“娘子,咱们都‘有难同当’了,什么时候可以‘有福同享’啊?为夫我想吃红烧肉、叫化鸡、炙鹿肉,还要吃四大颗狮子头……” 边说边舔着嘴唇,仿佛涎水都要流出来了。 柴小桃哭笑不得道:“我的何大人,你能不能矜持点儿……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可惜咱今晚还是只喝粥哦……” 何楠生抢过粥,就着碗沿嘬了一口:“娘子做的粥就是好吃!” 柴小桃不由得又翻了一记白眼儿,这个何楠生,越来越油嘴滑舌。 遥记得最初相识的时候,他还跟自己打官腔耍官威呢。 夫妻二人进屋去喝粥了。 . 大约又过了三天,乡试放榜,秦可言拔得头筹,取得了第一名。 柴小桃和何楠生从县衙回来,给儿子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庆祝这可以说是既容易又不容易的第一名。 何楠生问秦可言道:“言哥儿,今年秋天就要府试,还有不到半年时间,你若想留在府城,我给你找孙游孙先生为师;不过,我还是想让你跟我回京,虽然舟车劳顿些,但我可以帮你拜在成松老爷子门下。你自己做决定。” 柴小桃也笃定道:“言哥儿,你已经十岁了,自己的事情也可以做主,是留在府城还是京城,娘都尊重你的决定。无论你决定留在哪儿,娘都会把房子买在那儿,等过年的时候陪你们住上两三个月。” 秦可言瞟了一眼老狐狸似的何楠生,他明着在府城和京城都找了先生,也都很有名,但成先生明显较孙先生更高一个等级。 京城的成老爷子,可是上几次科考当过主考官的大学士,当过太子的恩师! 何楠生,分明是拿着鱼饵引他上钩呢,偏偏娘亲傻傻的不知道! 明知道何楠生在勾引自己,偏偏让秦可言拒绝不得。 秦可言呕了一口血道:“我、回京。” 秦可讼可开心了,神神秘秘道:“何大人,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和何大打一架过过招?” 听说何大是什么副统领,武功是何卫里最厉害、也是最出息的。 何楠生笑吟吟道:“行,只要你其他的几个师傅同意,你认何他为师、天天让他给你喂招我都没问题。” 秦可讼也同意了。 而秦可语此时正在京城,自己更加会同意了。 柴小桃轻舒了口气,感激的看向何楠生,她就知道,什么事情交给何楠生,肯定会迎刃而解,不用自己再浪费脑筋想办法。 ------------ 第247章 打赌 定下了进京的行程,柴小桃和刘嘉怡抓紧一切时间开始盘账,准备到京城去大展手脚。 而临安县的店铺和蚌场,则全权交给了小荷打理。 何楠生也加快收尾周知府的私采辰砂矿之罪,光运出来的水银就足足四十多辆大车、封了四百多个大坛子。 看东西拾掇得差不多的时候,何楠生劝解柴小桃道:“小桃,我陪你,回娘家看一眼吧。” 柴小桃不由得一怔。 若不是何楠生提及,她完全没想起来跟柴家告别的事情。 在外人看来,也许她与柴家有着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亲情。 但在她看来,柴家,不过是原主挂名的亲人,与她无关。 哪怕是原主,恐怕与娘家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这一去京城,说不定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柴小桃决定带着两个儿子回一趟柴家。 到了柴家,听说柴小桃带着孩子,跟着何楠生要远赴京城了,柴家人不胜唏嘘,情绪有些低落。 柴母叹了口气,抹了把眼泪儿道:“小桃,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还能见面。你要记住了,如果、如果何楠生负了你,你千万别忍着,娘就算帮你讨不回公道,但供你口吃的本事还是有的……” 柴父在一旁听着不乐意了,狠瞪了一眼柴刘氏:“臭婆娘,你咋说话呢?给别人说媒的时候天花乱坠,恨不得把老鹰和兔子都搓合成一对儿,到了咱闺女这儿,咋就不盼着点儿好呢?要我看咱闺女有福相,何家的井水能吃到头儿……” 柴刘氏委屈道:“我、我不是怕万一吗?” 柴父打断了柴刘氏的话道:“呸呸呸,就没有万一这一说,咱闺女本事大,能拿捏得住何楠生,如果她自个儿拿捏不住,还有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呢,咱言哥儿,过了秋试就能是秀才郎了!以后就是进士,与何楠生平起平坐,何楠生敢难为小桃?!” “你这老头子,急啥眼儿啊,我不也是为了闺女着想?”柴刘氏也有点儿急了。 因为自己的事儿,俩人儿争得面红耳赤的,越吵越激烈。 柴小桃忙阻拦了二人:“爹、娘,你们放心,我相信何楠生,他不会让我受委屈的。即使他真的让我受了委屈,我也不会委屈了我自己,我只会让自己活得更好。” 不管柴小桃多么爱何楠生,也不管柴小桃多么信任何楠生,她都不会完全依附在一个男人身上。 女人,一定要时刻保持自己生存的能力,宁做一棵不开花的独立的树,也不做依附树木而开满花的藤萝。 这个道理,古往今来,四海内而皆准之。 吃罢了饭,柴小桃离开了柴家。 门口,何楠生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笑吟吟的看着她。 跨下的坐骑已经低着头,悠闲的吃着草了,不难看出,他来的时间可不短了。 柴小桃猜疑道:“你不是忙着封装水银吗?怎么有时间来接我?” 何楠生下了马,扶着柴小桃上了马车,微微一笑道:“封装水银哪用得着我?我是怕我直接跟着来,你不好和家人亲近,所以就后赶来等在外面了。” 何楠生弃了马,也钻进了车厢,与柴小桃同乘一辆马车。 秦可讼想钻进车厢,何六儿笑道:“讼哥儿,你不是已经学会骑马了?不会是上次摔怕了,不敢骑了吧?走,骑起来……” 讼哥儿不服输道:“六师傅,你只看见我第一天学骑马的惨样,没看见我后来骑马的威风,不信,咱们两个比比,你到时候别反过来管我叫师傅就成……” “比就比,我还能怕你来着……” 于是,秦可讼骑上了何楠生骑来的那匹马,两人撒欢似的开始比赛。 而何七儿和何九儿毫不客气,开始闲聊着打赌论输赢了。 可惜的是,两人都赌何六儿赢,赌局根本就立不起来。 马车内,何楠生笑着对柴小桃道:“娘子,你猜,他们两个,谁会赢?” 柴小桃毫不客气道:“自然讼哥儿赢!” 柴小桃可绝不是毫无根据的恋儿脑,而是因为,在练功方面,讼哥儿绝对是个奇才,骑马与练功相通,她对讼哥儿有绝对的信心! 柴小桃挑衅的对何楠生道:“要不打赌?” 何楠生狡黠的挑了挑眉道:“讼哥儿是咱儿子,我自然得赌他赢,再说,咱们两个,赌赢赌输不都是咱家银子?咱一起赢外人才叫赢。” 夫妻二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了车厢小窗户。 又几乎同时嘴角上扬,“外人”找到了。 何楠生挑起帘子,对何七儿和何九儿道:“你们两个都赌何六儿赢,这样怎么能成局呢?我和夫人来跟你们赌,我们两个赌何六儿输,赌讼哥儿赢,怎么样?” 何七儿诧异道:“少爷,你当真赌讼哥儿赢?他可是前几天刚学的骑马,摔了好几个跟头呢……” 何楠生笃定点头道:“我知道他刚学的骑马。但讼哥儿是我儿子,我总不能押他输吧?到底赌还是不赌?” 何七儿喜笑颜开:“少爷,这可是你自愿输给我们的。” 何七儿从怀里把荷包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五两银子道:“大人,我赌五两银子,六哥赢。” 何楠生看着还很鼓的荷包,激将法说道:“不都拿出来赌?是怕输?还是怕赢钱多咬手啊?!” 被何楠生这么一激,何七儿豪气的把五两银子放回了荷包,把荷包一颠,斩钉截铁道:“少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总共二十五两三吊钱,输了,你可得给小的备上同样的银子。” 何楠生这才满意,对何九儿道:“你呢?押多少?” 何九儿两手一摊道:“少爷,小的没带钱,就不赌了。” 何七儿一脑门的问号:“你刚才还说要跟我赌呢,可没说没带银子……” 何九儿一脸无奈道:“才想起来的,不行吗?” 何七儿翻了一记白眼儿:“活该你不发财,告诉你,赢了我请六哥喝酒去,不带你。” 何九儿无所谓的打了下马腹,得得先走了。 又走了半炷香的时间,远远看见何六儿和讼哥儿在树荫下歇息,显然比马己分胜负,何六儿一脸的喜色。 何七儿激动的问道:“六哥,你赢了?” 何六儿摇了摇头道:“我没赢,讼哥儿赢了。” 何七儿:“讼哥儿赢了你这么开心干嘛?” 何六儿反驳道:“讼哥儿是我徒弟,他武功好,现在马术也好了,我这个当师傅的不该高兴吗?你,也该高兴啊……” 何七儿咧嘴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高兴……高兴……” 何七儿把荷包递给了伸手出来的何楠生。 何九儿笑得牙花子闪亮,勾上何六儿的肩膀道:“六哥,晚上,请你吃酒?” 何六儿狐疑道:“为啥?” 何九儿瞟了一眼何七儿道:“高兴。” 何六儿爽快的答应了。 何七儿则不可思议道:“九儿,你刚才不是说你没银子吗?怎么有钱喝酒?” 何九儿一脸肃然道:“我身上有钱啊,只是没有打赌的钱罢了。和少爷对赌,十赌十输,我才不傻呢。” 何七儿:“……” ------------ 第248章 再等等 听了何九儿的话,何七儿才知道自己上了当,感情好,小丑只有他自己。 所有人都心情大好,除了何七儿,正看着手心装钱的荷包心疼肉疼,最后恋恋不舍的递给了何楠生。 何楠生颇为“讲究”,把荷包里的银子带铜板全都倒了出来,把空荡荡的荷包又还给了何七儿。 何七儿摸着空荡荡的荷包,觉得心像被摘走了一样空落落的,更加神伤了。 马车得得离开,树从里转出一人来,身上担着一担柴,眼色深遂的看着远去的马车,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正是与柴小桃青梅竹马的邻居王丰。 良久,王丰幽幽的叹了口气,转回家中去了。 . 吏部新派的县令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比规定到任时间足足提前了半个月。 何楠生做好了交接,万事俱备,却绝口不提启程回京的事儿了。 柴小桃不由得狐疑道:“阿煜,公差已经交接完了,咱们怎么还不启程回京呢?” 何楠生沉吟道:“再等等。” 柴小桃更狐疑了,“等等?等什么啊?你不会又有事瞒着我吧?” 何楠生笑吟吟道:“不是我瞒着你,而是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来了固然好,不来了,我怕你失望。” 柴小桃被何楠生的回答搞得更加一头雾水了。 再想追问,何楠生又不回答了。 如此又过了两天,多日不见的何八儿急匆匆来了,向何楠生禀告了一些事情。 何楠生立即下令,马上启程,直奔京城。 柴小桃有些慌乱道:“你是不走则矣,一走就追命啊!轻车简从,这些家底怎么办?光金银财宝就得装半天啊。” 何楠生摆手道:“不必麻烦,交给林副捕头吧,他会把钱兑成银票,由周信带回京城去。” “周信?”柴小桃脑子里灵光乍现,周信不是到军中军需处当差吗?怎么会回来? 柴小桃审视的看着何楠生道:“阿煜,周信要回来了?是不是军中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与秦沐有关?你是不是又要瞒着我?”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本来也不会瞒着你。军需处有人发明了绊马桶,阻敌作用很大,雷将军想把功劳算在自己姑爷、也就是秦沐头上,举荐他从四品虚职将军衔。我让周信传出了秦之放就是秦沐、且有妻室的事情。雷将军大怒,秦沐暂时擢升不上从四品将军了。为表对雷家的忠心,他回家来休妻了。” 柴小桃听得脑子打结了一般,重新消化了一遍何楠生的话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秦沐要回来了,所以咱要逃跑?” 何楠生笃定点头。 柴小桃皱起了眉头,不乐意道:“做亏心事的是秦沐,不是你我,而且我已经拿到和离书了,见了面刚好可以把事情说清楚,跑什么啊?” 何楠生笑道:“你就不想报复秦沐?” 柴小桃狐疑道:“报复?逃跑怎么能算报复呢?那是怂好不好?!” 何楠生附耳过来,低声道:“相信我,跑,就是报复他。咱们与他,马上就会见面的。现在,听我的,马上启程!” 这不是夫妻赶路,倒像是私奔,怕被原配抓包。 柴小桃:“……” 柴小桃不由得翻了一记白眼儿,“阿煜,你不会是想玩一个逃、一个追的戏码吧?要知道,秦沐一定先回秦家了解我的情况,很快会知道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只要拿着和离书就可以向秦雷氏交代,怎么可能像你说的会追上来?” 何楠生信心十足道:“他,一定会追上来的,因为秦雷氏给他生第一个女儿的时候大出血,以后再也没有怀孕。而你,把他三个儿子都带走了,换言之,他不是为了追你,而是为了追回儿子。” 柴小桃:“……” 马车车队很快就出发了。 轻车简从,走得很快。 一直出江北府过了沧澜河,到达了江南府的第一个县城,何楠生带着众人,高调包下县城里最好的一个客栈,住下不走了。 柴小桃明白,何楠生这是在等秦沐,只不知这个秦沐,会不会为了传宗接代的事追过来。 等了半天一宿也没有来。 早晨,何楠生把何六儿等人叫到屋里商议事情。 柴小桃便带着讼哥儿和言哥儿下楼吃早饭。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客栈外突然来了一队人马。 小二哥迎出去,准备向为首之人说明客栈已经被人包下的现状。 待看见为首之人身侧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时,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跑回屋里找掌柜的汇报去了。 柴小桃一家三口围着方桌坐着,柴小桃刚好面向客栈大堂门口,刚好看见这队人马。 为首之人长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身材虬实,国字脸,浓眉毛,大眼睛,面色虽然凛然,倒是比他身后的那个凶脸的汉子和善了许多。 柴小桃低头想继续吃饭,没想到为首之人已经看见了柴小桃,满面的憨直立马转变成了乖张,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奔柴小桃而来。 柴小桃反应迅速,立马站起来后退,边退边叫道:“你要做什么?” 言哥儿和讼哥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讼哥儿看出了汉子眼眸里的恶意,快准狠的从身上抽出双棍,照着男人就劈了过去。 男人也本能的用手臂去挡,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过了招。 只七八个回合,男人就落了下风,额头见了汗。 又是一记虚实结合的招式,男人被逼得连退了三四步,这才站定了,仔细看这个与他对打的孩子。 看年纪,七八岁左右的年纪,浓眉大眼,一脸英气。 此时的讼哥儿,正护在柴小桃身前,边组装着长枪边不忘回头安慰柴小桃:“娘,有我在,不怕。” 而此时的秦可言呢,在见到男人的面容后,就变得大惊失色,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带队的男人也被讼哥儿喊柴小桃的那一句“娘”给镇住了。 孩子喊柴小桃为娘,不就意味着这少年,是自己的儿子? 看年纪,怔在一边的应该是老大,与自己对打的,应该就是老二了。 ------------ 第249章 老子是你老子 秦沐手下的人见老大吃了亏,立马扑上来要围攻秦可讼,被秦沐大吼着制止道:“都给老子住手!他是老子儿子!” 众人住手了,秦可讼却不乐意了,气恼道:“你是谁老子?老子还是你老子呢!再敢乱当人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扔到沧澜河里,让你认龟儿子当儿子?” 秦沐脸色一怒,在火气爆发的瞬间又生生压制了回去,尽量做到和蔼可亲道:“你是讼哥儿吧?我是你爹啊!你仔细瞅瞅,咱爷俩长得多像啊,都是浓眉大眼的!” 秦可讼眼珠子瞪得更圆了,怒道:“我爹坟头草都长了二尺半了,谁和你俩是爷俩?!长的像就是爷俩?马和驴也浓眉大眼的,你还是和它俩做爷俩吧!” 秦沐被怼得差点儿没呕出一口老血来,实在想不通,自己拙嘴笨腮的,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牙尖嘴厉的儿子来,还不认识老子,对老子自称老子! 但秦沐一想到自己离开时,二儿子才三四岁,正不是很记事的时候,不认识他也正常。 秦沐转向柴小桃,面对秦可讼时的忍让语气,立马变得犀利起来,沉着脸道:“柴小桃,讼哥儿不认识我,你总得认识我吧?” 柴小桃虽然没见过秦沐,但丝毫不影响她知道对方就是秦沐。 见了真正的秦沐,柴小桃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舀。 这个秦沐,长相忠厚憨直,内地里却干着害死原配、谋划小姨、骗娶贵女、软饭硬吃的恶心之事。 柴小桃冷冰冰道:“不认识。” 秦沐气得往柴小桃身前冲,讼哥儿已经把两根短棍接在一起,变成了长棍,直指秦沐道:“退后!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秦沐只好站定了,一脸懊恼,万没想到柴小桃竟然翻脸不认他。 秦沐只好看向唯一希望的秦可言。 他离家时,秦可言已经六七岁了,应该对他这个爹有印象。 秦沐放缓了语气:“言哥儿,你仔细看看爹,你小时候爹还老背着你玩骑大马呢!驾----吁----我-----” 为了证明“我是我”,秦沐也是拼了命,弯着腰,似背人的动作,右手拍打着屁股,一脸的希冀与讨好。 他身后的手下憋得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别提多滑稽了。 而柴小桃呢,一点儿也不“矜持”,将秦沐说的“驾----吁----我-----”,直接听成了“驾驭我”,我滴天啊,好辣眼睛! 柴小桃“扑哧”一声乐出了声音,她是真不想笑,实在忍不住了。 秦可言怪异的看了一眼柴小桃。 虽然他知道娘亲忘了很多事,但按道理讲,在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丈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是:或是惧怕,或是愤怒,或是唏嘘造物弄人吗? 此时柴小桃看好戏的态度实在好奇怪,除非,她早就知道秦沐并没有死。 秦可言神情复杂的看着柴小桃,又看着秦沐,眼光循来循去的,终于开口回答秦沐的话:“你不是我爹。” 秦沐:“……” 秦沐的火气蹭蹭蹭的窜了上来,声音登时提高了许多,几乎是喊的:“秦可言!你怎么可能连爹都不认识了?是不是这个恶婆娘为了跟人私奔逼着你这么说的?你告诉爹,爹现在有大本事给你撑腰了!” 秦可言面色有些神伤道:“你怎么会是我爹呢?我爹如果没死,朝廷怎么可能发了八两银子的抚恤银呢?我爹如果有了大本事,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往家送信儿、也没回来看我们呢……” 秦沐:“……” 秦沐脸色尴尬了,有些结巴道:“我、我之前受过重伤,脑子有些撞坏了,忘了很多事,连名字都改了,最、最近才想起来有、有家室的事,军营已经给我开了告知书,我拿着它到县衙就可以改回原来的名字,抚恤银也退回去……” 柴小桃有些瞠目结舌了,没想到还有这种骚操作,脑子坏了,所以改名;脑子好了,所以改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个办法雷将军父女是怎么同意的,是他们是三岁小孩儿,还是把别人当成三岁小孩儿了? 秦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了秦可言。 秦可言大致扫了一眼,果然,这张告知书,证明了秦沐没死,眼前这位就是秦沐,只是“立军功坏了脑子”。 秦可言沉默的把纸张递给了柴小桃,柴小桃只扫了一眼,便把纸递给了秦可讼,秦可讼连看都没看,把纸又递回给了秦沐。 秦沐一下子底气足了不少,对柴小桃道:“走吧,带着孩子,跟我回临安县,我给你休书,成全你和你的野男人。” 柴小桃默不作声,而是如同秦沐一般,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漠然道:“我们,已经和离了,这是和离书。” 秦沐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在来追柴小桃之前,他是先回了趟秦家的。 秦家的人添油加醋的说柴小桃不守妇道,与人私奔,被他们打骂教训了,没想到柴小桃一气之下带着三个孩子跟野男人私奔了,劝秦沐忘了这娘四个。 如果信了秦家人的话,秦沐应该立即折返回边关。 可秦沐这封休书是必须拿到手的,否则边关家里的雷准梅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秦沐告别秦家人,到县城来打听柴小桃的事儿。 结果就听说柴小桃嫁给了县太爷冲喜的事,县太爷身体康复,生龙活虎的活过来了,现在已经奔赴京城了。 在秦沐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冲喜,而是柴小桃与县太爷的男盗女娼! 于是,秦沐半是气愤半是恼火的追过了沧澜河。 ------------ 第250章 你真的知道我是谁? 秦沐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上的《和离书》,上面满满的秦家人的手押。 此时的秦沐才意识到,柴小桃并不是家人所说的跟野男人私奔了,而是她想脱离秦家、确切说想彻底脱离他秦沐这个名字,这还不够,还带走了三个儿子。 父亲和哥哥是怕死而复生的秦沐怪罪他们,故意抹黑柴小桃,好让秦沐对柴小桃死了心!也不再找回三个儿子! 唯一令秦沐狐疑的是,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柴小桃作为寡妇,耍些手段也可以改嫁,她却为何要和离书?难道,她根本就知道他没有死? 细思极恐,秦沐不敢往深了想了,唯一的心理安慰是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真正身份,完全不怕柴小桃乱说。 《和离书》在手,秦沐可以说已经达成了目的,可以给雷家父女交代了,可秦沐的心还是很不平衡。 他是回家来休妻的,反而被妻子摆了一道,跟男人厮混,还拐走他仨儿子! 就好像本来劫道的匪徒,突然被人黑吃黑、在后脑勺儿上打了一闷棍,别提多窝火了。 秦沐忍着火气,指着秦可言和秦可讼道:“你走我不拦着,但言哥儿、讼哥儿,还有语哥儿是我秦家的骨血,你不能带走。” 柴小桃撇了撇嘴,从怀里又拿出一张纸来,让秦可讼递给秦沐,不以为然道:“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虽然还姓秦,但与你秦沐的秦,并不是同一个秦,这是《断亲书》。” 秦沐再次看到了《断亲书》,上面仍旧是密密麻麻的画押。 先是《和离书》,再是《断亲书》,秦沐像是被人左一刀右一刀的戳着心。 秦沐目光如裂,伸手将断亲书撕个粉碎。 柴小桃不以为然道:“秦沐,这《和离书》和《断亲书》都是我找人誊写的,原件我放起来了,而且朝廷也备了案,你撕了,只是白费力气。” 秦沐懊恼道:“柴小桃!我这个亲爹没在断亲书上画押,根本做不得数!” 柴小桃不以为然道:“不错,你可以去衙门申冤,诉《和离书》和《断亲书》造假。一旦认定成功,这两张纸上画押的所有人,包括你爹、你哥哥、你嫂子、你侄子所有人,全都得下大牢治重罪。你凭一己之力,就可以灭了秦氏一族,不错,不错,我看好你。” 秦沐脸色惨白,心知肚明柴小桃所说非虚。 伪造文书是重罪,他如果不承认《和离书》和《断亲书》,秦家人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柴小桃,分明就是算准了利害关系,一心和秦家彻底决裂的。 秦沐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秦沐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歇斯底里道:“那你就和我回临安县,重新落户籍,我把你和三个儿子再重新娶回来!” 柴小桃“扑哧”一声乐了,十二分佩服秦沐会想出这个办法来,果然够孩子气,够幼稚。 楼梯“哒哒”响了,柴小桃回头,何楠生带着他的家卫下楼来了。 柴小桃手指指着何楠生,眉眼尽是笑意,灿若夏花,对秦沐介绍道:“秦沐,对不住,我已经有相公了,这辈子都没有改嫁的打算。” 秦沐眼睛如同死鱼般的死死盯着下楼的一众人,最后目光锁定在了相对温文迩雅的何楠生身上,如同要把何楠生身上盯出千万个窟窿来一般。 何楠生完全不以为意,泰然自若的走到柴小桃身侧,自然的拉着柴小桃的手道:“吃完早饭了?” 柴小桃甜甜一笑:“吃完了,给你也点了包子,在屉上正温着呢,现在就让小二哥端上来?”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先不急,把倒胃口的事儿解决完了再吃不迟,不过,你得再陪着我吃,我自己吃没胃口……” 柴小桃笑吟吟的点头。 秦沐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心中暗骂了句男盗女娼。 何楠生转脸看向秦沐,眼神如针尖似的,把秦沐自上至下看了个遍,连头发丝和鞋尖都没放过。 自打救下雷准梅,成为雷将军的乘龙快婿,秦沐便在军中顺风顺水,大部分的人都看着他眼色行事,啥时候受过这气,气恼道:“看什么看?!知道我是谁吗?” 何楠生挑了挑眉,呵呵道:“我自然知道你是谁。” 何楠生笑吟吟的说着,与秦沐的冰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何楠生继续说道:“五年前,你被征兵进了江北大营,本来是军需营的一个小卒子,阴差阳错救了雷将军的女儿,你声称你有原配妻子,已经病亡,隐下了续娶小姨子和已有三个儿子的事实。雷将军怕女儿当填房丢人,便给你造了假身份,成为了雷将军的乘龙快婿。” 秦沐狐疑的看向何楠生,经打听,这个何楠生不过是小小的七品县太爷,还是卸了任的,他怎么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到底是谁? 何楠生继续说道:“三年前,雷准梅与你成亲并怀有身孕,你就此当上了第一军需官、五品虚职将军衔。可惜雷准梅快生产时,因边关战事突起,惊得早产,生下一女,从此落下病根,再未怀孕。” “前些日子,你有机会擢升从四品虚职将军衔,没想到家里有填房、还有三子的消息暴露了,雷将军一怒将擢升将军衔的事儿搁置了,幸亏雷准梅顾念夫妻之情,要求你处理好原配的事情,她可以既往不咎。” 秦沐脸色铁青,目光骇然:“你到底是谁,怎么会……” 何楠生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继续说道:“我不只知道你的这些大事,还知道你很多小事。你每天膳前如厕、膳后散步;你每晚睡前给雷氏按脚、每月行房一次;你每旬旬末以采购为由出营,实则狎妓,要求都是未及笄的幼女……” “你放屁!”秦沐终于忍无可忍了,对身后的手下吼道:“还不快把他给我拿下!” 穿便衣的大头兵们立即冲了上来,想要以多胜少。 哪承想何楠生手下的家卫都是一顶十的主儿,完全处于上风。 更气人的是,何家人并不打算马上赢,而是猫戏老鼠似的逗着秦沐的手下玩儿。 秦沐眉头皱得紧紧的,微不可察的向秦沐身侧移动,眼中凶光一闪,身子暴起,突袭何楠生咽喉。 秦沐并不是练家子出身,只是有把子力气,再加上这些年的历练,他以为相对儒雅的何楠生好欺负,没想到何楠生是真人不露相,只一侧一扭,就把秦沐给反剪了手。 见秦沐被擒了,何卫们也不磨叽了,三下五除二把大兵们叠罗汉似的堆成了小山。 何楠生把秦沐一甩摊在了地上,用手指挑起秦沐的下巴,冷仄仄道:“秦沐,我知道你是谁,可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 第251章 就知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秦沐被何楠生甩在地上,别提多狼狈了。 秦沐满眼怨毒的盯着何楠生道:“我打听过了,你叫何楠生,是去年才调过来的一个七品小县令,十有八九是受了周知府的牵连,前几天刚刚卸任了。凭什么在我一个五品将军面前叫嚣?” 何楠生不仅不气,反而乐了,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何楠生似说教的对秦沐道:“秦沐,了解一个人,不能随便大街上抓住几个老百姓一问就以为知道实情了。能让你看到的、听到的,往往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听到的,这样做事,还不如睁眼瞎心里亮堂呢。” 秦沐怒不可遏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想告诉我你是谁吗?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放了我,我成全你们一对狗男女,但必须把我儿子们还给我!” 何楠生一脸揶揄道:“可是,就你这孤陋寡闻的样子,就算是我说了我是谁,你也不一定知道啊!我说了啊,楠生是我的字,我本名叫璟煜,何璟煜。” 果然如何楠生所料,秦沐一头一脸的雾水,很是茫然的样子。 叠罗汉中的一个大兵挤出脑袋来,面色骇然道:“你是、你是何阎王?” 何楠生微微一笑,对着大兵道:“总算有一个见多识广的了”。 大兵一听,仿佛激发了所有潜能,一下子把压在他身上的三四个大兵全部掀翻了,哇哇叫着往大堂外跑。 跑了两步又想起了把上官给扔下了,又跑了回来,对秦沐道:“秦将军,听我一句话,媳妇儿子都别要了,这个人,咱惹不起。” 大兵留下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转身又跑了。 秦沐怒目看向柴小桃:“柴小桃,你快告诉我,你惹上的是什么人?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孩子们交到你手里?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姐姐吗?还不快把他们还给我!” 柴小桃懵逼的眨了眨眼,看了看何楠生,好像、大概她也没仔细问过,何楠生也没仔细说过,只知道何楠生原来在大理寺、督察院都任过职,回去到哪个机构任什么职务却不清楚。 看大兵那么惧怕“何璟煜”这个名字,加上上次陈三棒也同样骇然,只怕“何阎王”的手段挺厉害,地位也不太低。 不管官任何职,夫妻一心是亘古不变的。 柴小桃不以为然的对秦沐道:“秦将军,我与相公,夫妻同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是王孙贵胄,是我的夫;他是贫儿乞丐,同样是我的夫。他富贵,我跟着他尽享荣华;他贫穷,我带着他尽享荣华。” 何楠生本来听得感动,在听到最后一句“他贫穷,我带着他尽享荣华”时,先是一怔,随即嘴角险些咧到了后耳根儿,一看就欢喜得过了头。 秦沐气得胸口呕了一团老血一样:“秦家骨血,一脉相承,你不能生生将我们父子分开。” 秦沐实在不愿意面对何楠生和柴小桃这一对“狗男女”,便转向了言哥儿道:“言哥儿,我是你亲爹,你现在的娘却不是你亲娘,她只是你姨娘;她不会真心待你们好的,快跟爹回家吧。” ------------ 第252章 秦可言的选择 秦沐毫不顾忌的爆出了柴小桃只是孩子们姨娘的事实,想以此来让孩子们快速做出选择。 没想到言哥儿和讼哥儿听了,完全没有诧异的意思,淡定的如同秦沐告诉他们吃的早饭是包子一样的寻常。 言哥儿神色未明问道:“如果我们跟你回去了,然后呢?你准备把我们安顿在哪里?” 言哥儿的问话,既出乎意料,又似乎合情合理。 秦沐本来有些欣喜的,随即又有些怔然了。 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安顿这三个孩子,甚至可以说,不是没有想好,而是压根就没想。 他唯一想到的是雷准梅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体,近两年来都没有受孕,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受孕。 而自己如果弄丢了三个儿子,很有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有香火延续了,死后也没有儿子扶棂送终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先把三个子扣在秦家,等雷准梅心情好些了,再劝她把三个儿子养在身下。 这样,自己的人生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秦沐沉吟半天才对秦可言道:“言哥儿,你带着两个弟弟先住在爷爷家,待爹爹回军营安顿好一切再回来接你们。” 言哥儿完全发挥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安顿好一切,是多少时间呢?” 秦沐:“……” 秦沐一脑门的官司,脑子里天人交战,想着先哄骗回儿子再说,顺嘴说道:“一、一个月的时间吧。” 秦可言嘲讽的扯了下嘴角道:“你带我回临安县重新落户籍,再回边关安顿,再回来送信接我们,怕是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就不止一个月吧?” 秦沐:“……” 秦沐被儿子戳破了破绽,喃喃解释道:“爹就是太急着安顿好你们了,那就两个月,不,三个月准能成……” 秦可言可不是好糊弄的,继续咄咄逼问道:“两三个月时间可以等,只是,你回军营需要安顿什么?是向什么人交代我们的存在 吗?你在那里已经有了新的夫人和子女?” 秦沐:“……” 秦沐本想着以后再慢慢告诉儿子的,但言哥儿太聪明了,只言片语就听出了端倪。 如果现在再撒谎的话,只怕隔阂更深了。 秦沐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爹当年受伤忘了事,所以、所以和雷将军的女儿成了亲,你们还有个妹妹三岁了,叫明珠,以后你们会见面的……” 秦可言并没有太意外,而是分外冷清道:“我逝去的娘,与您这位新夫人,哪个算正室?换句话问,就是我们三个,与这个妹妹,哪个算嫡、哪个算庶?” 秦沐无奈答道:“现在暂时明珠是嫡女,待爹回去劝说一下准梅,让她做你们三个的母亲,你们也就成了嫡出。” 秦可言沉吟片刻,状似自言自语道:“我们以后有个做大将军的外祖父了……” 秦沐一听乐了,原来儿子关注的是这个啊,忙不迭点头道:“对,你说的对,雷将军以后就是你们的外祖父;准梅就是你们的母亲,你们还不知道呢,准梅还被封过女将军衔呢,虽然是虚职的,品阶不高,但是大齐国没几个呢,选她做你们的母亲,有说不尽的好处……” 秦可言眉眼轻眯:“原来,母亲,也可以选择的……” 秦沐见秦可言好像心动了,立马再添一把柴道:“对,对,有了女将军做母亲,谁还想着改嫁二夫的母亲呢?跟爹回家吧!” 秦可言回头看了一眼柴小桃。 在秦可言表现犹豫的那一刻,柴小桃的心就有些凉了。 这一世,她对这三个孩子倾注了太多的感情了,以至于她忘记了,在原著里,三个孩子是如何在她心窝子上插刀子的。 难道真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何楠生担心的走回到柴小桃身侧,低声道:“如果你想,我有办法把孩子们强留在身边……”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秦沐说的对,我确实不是三个孩子的亲生母亲,他们,有选择的权力。” 柴小桃说的淡然,可眼圈已经泛了红,身子也背转了过去,她不想亲眼看见秦可言选择的那一刻。 秦可讼火爆的脾气登时就上来了,对一向马首是瞻的大哥怒吼道:“秦可言!老话说的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人家给你个三瓜两枣你就忘了娘对你的好了?在郑先生冤枉你偷东西时,这个男人在哪?在你想读书交束脩时,这个男人在哪?在咱家挨秦家欺负时,这个男人在哪?在你得罪周涛时,这个男人又在哪?爱走你走,我可分得清真假人,绝不离开娘!” 忍了半天的柴小桃,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了,还好,讼哥儿的心还在她这里,还认她这个娘。 见柴小桃哭得伤心,秦可言不忍的叫了一声“娘----”,柴小桃没有转过身来,她不知道,这声“娘”,她是该应还是不该应。 ------------ 第253章  言哥儿的选择2 何楠生不忍见柴小桃难过,对秦可言道:“言哥儿,你的官籍还在我屋里,你跟我去取吧。” 秦可言默默的看了一眼何楠生,知道何楠生有话对他说,没有说什么,乖巧的跟着他上了二楼。 两个人上了楼,呆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再下来后的秦可言,却变卦了! 秦可言走到秦沐面前,突然跪下磕了三个头,一脸肃然道:“爹,我给您磕三个头,算是报答您的骨血之恩,从此以后,恩也好,怨也罢,就此别过。讼哥儿……过来,给爹磕三个头……” 讼哥儿虽然对秦沐基本上没什么好印象,但曾经养过自己毕竟是事实。 讼哥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给秦沐磕了三个头,只是这个头磕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有多敷衍。 秦沐的火蹭蹭蹭的往上窜,对何楠生破口大骂道:“何楠生,你到底对言哥儿说了什么?是不是威胁他了?要不然这孩子这么一会儿工夫咋就变卦了?你别以为你不好惹,我秦沐就怕了你!” 何楠生还洋洋自得道:“哦,我哪里有威胁?我是完全跟你学的,明晃晃的引诱啊!我告诉他,如果认了小桃做娘,我就是他继父,我比你有权、比你有势,这,就足够了,真不难,一点儿也不难。” “你,你以为我对你没办法了吗?”秦沐目光如炬。 何楠生闲适的耸了耸肩膀道:“你拿我有没有办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拿你有办法。” 秦沐听得一头一脸的雾水,完全不知何楠生话里何意。 何楠生也没有给秦沐解惑的意思,反而转头对何六儿道:“人,到了吗?” 何六儿点头道:“早到了,应该是见大堂的门关着,没敢进来。” 何楠生翻了记白眼儿,“得,还是你借他个胆,开门吧。” 大堂门缓缓开了,一个县太爷打扮的胖官员,带着一群捕快正在外面抓耳挠腮。 见门开了,立马进来,胖官员对何楠生满脸堆笑道:“何少卿,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这小小的浊阳县了?下官不胜惶恐。” 何楠生摆了摆手道:“这句少卿不敢当,何某因犯错,由大理寺调至户部协造皇陵,又因找寻建皇陵急需的辰砂石而调任临安县县令,现在临安县县令也御任了,还没有官复原职,多谢张县令海涵,依大理寺令牌协拿嫌犯。” 张县令又客套了两句,心里则抖得厉害,乍一收到大理寺的令牌,他吓得够呛,待何卫对他说明了来龙去脉,知道带队的是何阎王,更是抖如筛糠了。 来的这一路,使出浑身解数向何卫打探情况。 何卫倒是不隐瞒,将何楠生在江北府临安县的事情和盘托出。 张县令只是一时没接受,但官场上却是老油条,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堂堂大理寺卿四品官,下放到临安县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当七品县令,不到一年就端掉了这么大个辰砂矿,没猫儿腻谁信? 再说,这人是谁,那可是何璟煜!功勋之后!还粘着皇亲,别人谁比得了?! 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君臣两个玩的套路!掩人耳目!至于掩谁的耳目,自然是周知府上面那位靠山呗! 张县令连忙施礼道:“大人,不知是何人寻衅滋事,下官马上缉拿了他!” 何楠生指了指秦沐道:“就是他!” 张县令挥手要手下拿人,何楠生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补充道:“这人是江北边关大营雷将军的女婿。” 张县令险些没自己绊倒自己,脸色又㕛变了。 张县令深深咽了口唾沫,看了眼秦沐,又看了眼何楠生,不知道这人该抓还是不该抓了。 秦沐见自己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冷哼了一声,带着人就要离开。 何楠生并没有阻拦,只是冷冷的说道:“秦沐,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你吗?” 秦沐挑眉不语。 何楠生一字一顿道:“因为,这里是沧澜江以南,你,过江了。” 秦沐脸色一变,人如胀了气的癞蛤蟆似的,立即火冒三丈的冲向何楠生,破口大骂道:“何楠生,你阴我?” 何楠生灵活的闪开,嘴里不饶人道:“是你自己愿意追过来的,我可没绑了你的手和脚。” 没暴怒时,秦沐就不是何楠生的对手,现在情绪失控,更是跌跌撞撞,完全没有章法可言。 手下抱住了何楠生,劝解道:“头儿,咱还是想办法吧,被地方属地抓住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秦沐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对手下道:“走,快走,把受伤的人带走,别留下任何把柄。” 一行人如洪水般退了出去,而何楠生呢,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何楠生不动,也不下令,张县令乐得息事宁人。 待秦沐跑得无影无踪了,何楠生笑吟吟的看向张县令道:“张县令,往上写奏报吧,秦沐畏罪潜逃了……” 张县令一脸难色道:“何、何少卿,军需官到各县采、采购军需物资,情、情有可原吧,因为这种事直达天听……” 何楠生脸色一下子落了下来,阴冷道:“张县令,从军者,不得擅自离开所驻守的州郡,雷将军一部驻守在江北,以沧澜江为界,如今他姑爷过了沧澜江,这次得以姑息,下次就可以直达京城,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张县令立马冒了一额头的汗珠子,忙不迭跪倒道:“下官知错了,下官这就向府衙奏报,陈述事实:江北大营雷霆方雷将军女婿秦沐,越界沧澜江滋事,被属地衙门发现后,拒捕在逃,不知所终。” 何楠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张县令这才轻舒了口气,带着人走了。 柴小桃如在梦中的看着何楠生,终于明白何楠生前几日告诉他的,逃走,就是最大的报复是什么意思了。 历朝皇家对驻守边关的将军都有忌讳,非传诏不得擅离驻地。 即使秦沐这样的军需官,也只能在驻军所在的州郡内活动。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秦沐和所有的军需官一样,偶尔过界去邻县买更加便宜的食材,中饱私囊,大家心照不宣。 所以,在追过沧澜江时,他忘了忌讳,同时也被何楠生气昏了头。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落在谁手里了。 如果皇家知道了这件事情,看在雷将军的面上不会有太严苛的惩罚,但打些板子、训斥几句是难免不了。 别说晋升的事儿遥遥无期,就是保住军需官的位置都成一种奢望了。 柴小桃不由得竖了竖大拇手指头,论耍阴谋,何楠生绝对算得鼻祖中的鼻祖了。 ------------ 第254章 皇帝小舅子 秦沐的事儿告一段落了。 秦沐吃完了早饭,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发现言哥儿站在门口,想敲门又不敢敲门。 秦沐摆了摆手,让秦可言先回他自己房间。 推门进屋,柴小桃正坐在桌旁发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伤感的氛围。 何楠生坐在她对面,拉起了柴小桃的手道:“小桃,是不是因为言哥儿而伤心了?” 柴小桃抽回了手,死鸭子嘴硬道:“母子哪有隔夜仇,我、我才没记得那件事呢。” 何楠生好笑的刮了刮小桃的鼻子尖,调侃道:“死鸭子嘴硬,如果不记得,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我再提醒你一嘴,现在还没隔夜呢……” 柴小桃不吭气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秦沐说的对,我确实不是三个孩子的亲娘,以后我会调整我的心态。” 何楠生瞪圆了眼睛道:“调整什么心态?对他们期望不那么高了?只当姨娘不当娘了?你这个想法可要不得,免得三个孩子听了伤心。你知道刚刚,言哥儿为什么要留在秦沐身边吗?” 柴小桃懵逼的看着何楠生,摇了摇头。 何楠生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一记白眼儿道:“言哥儿知道他亲娘是怎么死 的,他怕他们哥仨都不选择跟秦沐回去,秦沐会迁怒于你,最后像柴小梨一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是为了你才选择回去的啊……” 柴小桃:“……” 柴小桃怔然了,没想到,秦可言犹豫着想跟秦沐回秦家,追根结底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她,言哥儿不想再失去一次亲娘。 柴小桃的眼圈泛了红,本能问道:“那你、是怎么劝言哥儿留下的?” 何楠生一脸傲娇道:“就如同我对秦沐说的,劝言哥儿留下来一点儿也不难。我告诉言哥儿,我比秦沐有权有势,还有厉害 的靠山,连雷霆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然后,你就看到了,言哥儿不走了。” 柴小桃:“……” 知道误会了言哥儿,柴小桃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拉着何楠生的手,无限感伤道:“阿煜,有你在真好。言哥儿的心事也愿意跟你说,你也能劝他留下来。” 何楠生一脸洋洋自得道:“那是,没看我是谁,经我手审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搭眼我就能看出来撒没撒谎,在顾忌什么。言哥儿虽精明,但照我这个爹还差些火候。” 柴小桃深以为是的点头,能说服三个继子同意把老娘嫁给他,可见这何楠生手腕不简单。 柴小桃突然轻眯了眼,何楠生顿觉大事不妙,想要抽回手,却被柴小桃抓得更紧,还在胳膊上狠掐了一把,声音充满威胁道:“刚才,张县令管你叫何少卿,这个,是怎么回事?” 何楠生立马变得有些神伤道:“小桃,我原来就跟你说过,我在大理寺任过职,因为下派临安县任县令,原职就被人取代了,所以我现在无官阶无俸禄,你,不会嫌弃我了吧?” 柴小桃:“……” 只片刻,柴小桃立马反应过来,何楠生这是在偷换概念、转移话题呢,气恼道:“何楠生,你少转移话题,谁嫌弃你了?你曾经是对我说过你在大理寺任过职,但没说过你是大理寺少卿啊,那可是四品官儿呢!还有个‘何阎王’的绰号!” 何楠生不满意的撇撇嘴道:“桃怡记和蚌场的人,偷偷给你起了个‘财(柴)神奶奶’的绰号,你也没对我说过啊!” 柴小桃:“……” 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伶牙俐齿的柴小桃,一到了何楠生面前,永远没有用武之地。 柴小桃撅着嘴不说话了。 何楠生知道自己耍小聪明,把柴小桃给惹生气了,忙解释道:“小桃,我承认,我以前有故意隐瞒身份的意思,但这一切的原因,只在于我怕你不同意嫁给我。” 柴小桃悠悠叹了口气,别说是四品大理寺少卿,就是当初的七品县太爷,也是在她多次抵触、经历了多少磨难才点头同意的。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大理寺少卿,还有个“何阎王”的绰号,怕是她早逃得无影无踪了吧? 柴小桃嘟着嘴道:“我觉得我被骗婚了。” 何楠生站起身来,从身后揽着柴小桃的身子,在耳边呢喃道:“小桃,你若想知道,我全都告诉你。” “我父亲原是正二品督察院院使,因为弹劾汉王而被汉王设计烧死,被捆的树就是金丝楠木,身上涂满了水银,我和我娘过去全都中了毒。娘中毒太深,不久就殁了,只有我苟涎残喘了这么多年。” “为了查辰砂矿,我故意与汉王的侄女定亲,又毁婚,被万岁爷责怪,贬去修皇陵,实则是以何楠生的名义来临安县查汉王的辰砂矿。” “大理寺卿年岁己高,我回去后,十有八九会因为这次功勋而被提升至大理寺卿,官至三品。如果再建功勋,就可以向万岁爷给你讨个诰命了。” 何楠生把柴小桃脸侧一捋不老实的头发掖在了耳后,呢喃低语道:“夫人,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柴小桃听得脑瓜子嗡嗡的。 本以为嫁了个七品官,结果马上升作三品官了。 现在的何楠生与柴小桃的差距,就好比大齐国国家公安部部长,和偏远小县城的一家化妆品店二股东谈恋爱。 难怪何楠生一开始不说实话,因为只要一说实话,凭柴小桃理智的性子,肯定会逃得远远的 ,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谈恋爱成婚? 柴小桃呆呆的问道:“你,你还说你有靠山,靠、靠山是、是谁?” 何楠生眨了眨眼道:“是我姐姐和外甥啊,我姐是当今皇后,我外甥是当朝太子。” 柴小桃的脑子更加转不过弯来了,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当朝太子,下一任万岁爷。 何楠生,不仅仅马上是三品官,还是皇帝的小舅子!当朝国舅爷! 如果是自己,也会反对这门亲事吧。 最可怕的是,何楠生还以绝食威胁过这个皇姐,这下子,自己在皇姐心目中的形象更是一塌糊涂了。 ------------ 第255章 劳累过度 说完一切,何楠生忧心的看向柴小桃。 此时的柴小桃,身子发僵,眼睛发直,何楠生的心又悬了起来,紧张的把柴小桃的身子转了过来,忧心忡忡道:“小、小桃,你、你不会想着离开我吧?我、我可告诉你,我是大理寺卿,你逃到哪我都能找到,这辈子,你休想再逃了……” 也许太紧张了,何楠生箍得太紧,勒得小桃肩膀疼,气得小桃用手拍着何楠生的手背道:“你快松开,想要勒死我不成?” 何楠生立马松开了手,一脸歉意道:“我、我就是太紧张了,我怎么可能想勒死你?哪怕是你想要离开我,我也舍不得伤害你,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你好,让你待在我身边,即使选择不在我身边,我也只能想办法把你追回来……” 柴小桃忧忧叹了口气。 说生气,是有一些,但并不多。 柴小桃不是傻瓜,其实,在她自己的潜意识里,应该早就意识到何楠生的不同。 只是何楠生不主动说,她便不主动问,有点儿像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一样,下意识的回避问题。 何楠生乍一和盘突出,应该说是震惊更多于生气。 柴小桃满是惆怅道:“只要你不触犯答应过我的事情,保证不纳妾,不养外室,真诚待我们母子三人,我就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是在担心,我如何面对你姐。你姐,不会因为我勾引了你,而把我……” 柴小桃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两下。 这一下,把何楠生一下子逗乐了,笑道:“你放心,我已经放出狠话了,姐姐如果敢‘咔嚓’了你,我就敢‘咔嚓’了我自己。姐姐的软肋,除了太子,就是我,我可是何家唯一的香火。”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何楠生看了看天色,对柴小桃道:“言哥儿还在外面呢,你赶紧见见他吧。” 柴小桃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边局促不安的秦可言。 如果面对面特意的谈一谈,柴小桃觉得反倒刻意了。 柴小桃只是抬眼看了看天色,便对秦可言吩咐道:“言哥儿,天色尚早,去告诉何六儿,赶紧套马车,咱现在、立刻、马上,启程回家。” 不用太多的解释,只“回家”两个字,就成功打消了秦可言的内心忐忑,高兴的答了一声“好”,便转身跑了。 何楠生从身后探出头来,狐疑道:“这么简单?”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不然呢?” 何楠生:“……” 何楠生若有所思,似自言自语道:“家人嘛,是简单点儿好。” . 晚上,到了一家客栈下榻。 吃罢晚饭,小桃刚坐在桌旁坐下,就被何楠生给抱了起来,放在榻上。 柴小桃脸色通红道:“你、你干嘛……” 何楠生俯下身来,凑到小桃耳边,带着魅惑的声音道:“是你教我的,所谓家人,越简单越好嘛,我,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在修复你和姐姐之间的关系。” 柴小桃听得有些懵逼,呆萌问道:“修复关系?怎么修复?” 何楠生邪魅一笑,低喃道:“帮何家延续香火,生孩子……” 柴小桃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可惜已经晚了,何楠生可不一点儿也不矜持,已经把她身上的衣裳如同剥衣蛋壳一样褪得干净。 柴小桃哭笑不得,没想到夫妻二人行房,竟与大姑姐的关系息息相关了。 看出来何楠生是真心“帮忙”了,在马车行进第十天的时候,柴小桃的身上突然有了星点的血迹。 刚开始柴小桃以为来了葵水,后来发现肚子的难受方式和来葵水完全不同。 跟何楠生一说,可吓坏了何楠生,众人立马在江南府城停了下来,请了三个郎中上门一起问诊。 一个郎中看完了,没有说话,看向第二个郎中。 第二郎中看完了,又向第三个郎中使了个眼色。 等三个郎中看完了,凑在一起又商量了半天。 这下子可吓坏了何楠生,不知道小桃是舟车劳顿累到了,还是怎么了。 三个郎中同时向何楠生施礼,正中间最德高望重的郎中开口道:“夫人无大碍,只是有喜了,还是双生子。因为月份小,劳作过度,有些抻到了,老夫给开些安胎药,三日后稳定一些再上路不迟,记住,千万别再劳作过度了。” 何楠生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何六儿送走了郎中,让人去开了药。 何楠生既欣喜又忧心忡忡,拉着何六儿问道:“六儿,夫人怀了双身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只是,我一直没弄明白,夫人怎么就劳累过度了?这一路,咱走的也不快啊,更没有一次错过宿头的。夫人在车里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下榻后,除了吃饭,还是睡觉啊,这可咋办啊?” 何六儿脸色怪异的看了何楠生一眼,见何楠生是真没理解郎中话里的意思,这才幽幽答道:“大人,夫人自己睡觉是休息,陪你睡觉可不是休息。你还要让人家郎中怎么直说……” 何楠生:“……” ------------ 第256章 师傅! 得了郎中的“提点”,何楠生加倍的小心,剩下的平常小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走出了一个月才到京城。 到了京城门口,发现城门口立着一队高头大马,为首之人气宇轩昂,说不出的精神。 街道两侧,女子们三团两簇,窃窃私语,脸泛红晕,眼睛看向城门口方向。 听到嘈杂的声音,柴小桃狐疑的挑起帘子。 看着满脸春意盎然的女子,柴小桃心里一突,皱着眉头对何楠生道:“阿煜,外面那么多女子,不会、不会、不会是你的桃花债吧?” 虽然柴小桃对两人的感情很笃定,但心里说一点忐忑都没有那是不现实的。 毕竟,何楠生身居五品,上等之资,青年才俊,又是国舅爷,肯定有无数京中贵女芳心暗许。 柴小桃有自知之明,不敢保证能赢过所有的女子。 乍一看城门口那么多女子,柴小桃承认,她心慌了。 何楠生狐疑的透过帘子向外看,在看到立马站在城正央迎接他的何大时,何楠生恍然大悟,对柴小桃狡黠道:“夫人,我在你眼里是谪居人间的上仙人,可在别的女子眼里,我可能是游荡人间的勾魂使。” 柴小桃不以为然,以为是何楠生为了哄她开心而编的瞎话。 何楠生见柴小桃不信,等马车停稳便打开了车门,站在车辕上,对着骑马站在路中央的何大喊道:“何副统领,我回来了,别来无恙?!” 何大顿时喜笑颜开,高声喊喝道:“何少卿,何阎王!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这次,又问罪了不少口人吧?” 何楠生笑吟吟答道:“周知府家人口不算昌盛,也就斩首的二十多口,发卖的一百多口,不多,不多。” 本来嘈杂的女子们立马噤若寒蝉,其中一个女子颤抖着声音问着身旁女子道:“那、那人是、是何、何阎王?” 这句话,仿佛开了一道闸口一般,一旦开了口子,便如泄了洪了一般,只几瞬的功夫,数十名花枝招展的女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挎着小筐卖鸡蛋的老妪也钻了巷子跑了。 这是什么情况? 柴小桃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何阎王”这个绰号,还是驱赶女人的效果。 何大啧啧叹道:“早知道少爷的绰号能吓退女人,我十天前就开始用就好了。” 何大奉旨接何楠生及水银等物资,物资早就接到了,何楠生这个大活人却迟迟不到。 何大只能天天在城门口守一会儿。 何大原本是何家的家卫,后皇后娘娘险些遇刺,被举荐进入皇宫内卫,后擢升为内卫副统领。 何大长相出众,年近三十却交未婚配,成为百姓女子屑想的良人。 何大这几日固定时间、固定出现在城门口,自然就会引来女子围观,外加争芳斗妍了。 攒了几日的人气,因为“何阎王”一个绰号,立马消失。 何楠生调侃的对何大道:“像我一样,赶紧娶了夫人回来,身边的女子自然就跑了。” 何大不屑的嘀咕道:“我的大少爷,你以前身边的女子也跑得快,生怕跑得慢了被你给抄家了、发卖了。” 何大好奇的看向何楠生身后的柴小桃,打招呼道:“夫人,小的是何大,现在任内卫副统领。” 没等柴小桃打招呼呢,秦可讼直接从第二辆马车里就窜了出来,兴奋异常道:“你就是何大?” 秦可讼干脆冲了过来,摆好了架势道:“大师傅,咱俩过两招!” 何大听得一头雾水,迟疑道:“你、你管我叫师傅?我什么时候答应收你为徒了,谁是你徒弟!可不能瞎叫!” 秦可讼理直气壮的指着何楠生道:“是何大人向我保证你能收我做徒弟的……你只告诉我,做数不做数?” 何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何楠生,见何楠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好便秘似的点了点头。 何六儿、何七儿、何八儿、何九儿、何十五和何十六几乎同时舒了口气,他们“陪练”的重任终于传给何大了。 ------------ 第257章 下马威 打过招呼了,何大肃了肃脸道:“少爷,你差人运回来的那几十车东西已经收入工部,龙颜大悦,虽然没有问汉王的罪,但是也以此为借口收了他对户部的管辖权。皇后娘娘见你迟迟未归,生怕您遇到了危险,小的只好掐着时间天天来城门口看看。您,赶紧带着夫人进宫觐见娘娘吧。”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还是我自己进宫觐见吧。还有,你现在已经是五品官员了,不要再叫我少爷了,让有心人听见了够不得嚼舌根子。” 何大咧嘴一笑道:“少爷,小的明白,在外人面前,称您官阶,在自家人面前,还得称呼少爷,这样不外道。” 何大看了一眼柴小桃,上下打量一翻。 此时的柴小桃,睡眼惺忪,因在马车里也在睡觉,衣裳上也是褶皱成片,带着几分随意与邋遢。 何大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少爷,也不是那么急,晚一刻半刻也没事,可以等少夫人梳洗打扮……” 何楠生摇头道:“不是梳洗打扮的问题,我先一步去见皇后,明日再正式携内子拜访。” 何大有些为难道:“少爷,皇后指名让您带着夫人一起,只您自己去,不、不大合适吧?” 何楠生瞟了一眼何大,撇撇嘴道:“何大,你打小在我们家长大,我姐是什么性子你不了解?不觉得我先见她第一面,会比我们一起见她第一面好一些?” 何大瞟了一眼柴小桃,目光里满是赞许道:“少爷果然疼爱少夫人。于国,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于私,皇后娘娘是少爷的亲姐,亲姐想见弟媳妇,那就是家事,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想怎么见就怎么见,小的不予置喙。” 见何大答应了,何楠生转过身来,对柴小桃低声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带你见姐姐。” 柴小桃默默点了点头,心知肚明,何楠生这是怕毫无准备的去觐见皇后娘娘,会被皇后娘娘难堪,他这是提前去打预防针了。 何楠生跟着何大沿着太和殿、中和殿外墙,拐进偏后方的建章宫。 这里是皇宫内城与外城交汇处,一切外男止步于此,包括何楠生。 这里也是皇后娘娘见外臣和外妇的地方。 进入建章宫,正殿前已经严阵以待。 左侧一大排的太监,右侧一大排的宫女。 太监们的手里,有拿指夹的,有拿鞭子的,还有拿一丈红的…… 宫女们的手里,有拿蒲团的,有拿水盆的,还有拿绣花针的…… 何楠生不由得摇了摇头,当了这么多年皇后的姐姐,到最后还是这么的幼稚。 进入正殿,何汀湘一身华服盛装、威严而坐,晃得人不敢正视。 见只何楠生一人进殿,何汀湘本就肃然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阿煜,你不是背着本宫,‘冲喜’娶了个商贾娘子吗?人呢?不会连本宫的召见都敢忤逆吧?以为本宫不敢治她的罪?” 何楠生先按规矩施了个礼,随即嘴角上扬道:“姐,你不会像对待初入内宫的秀女一样,先给小桃立规矩吧?我可告诉你,小桃是何家的女人,别用你对付皇家女人那一套,把人都撤下去,把东西都收起来吧。” 何汀湘听了皱起了眉头:“阿煜,你这是准备把人藏起来了?你别忘了,你进宫复职后会忙起来。你藏得了今天,藏得了明天?还能藏得了后天、一辈子?”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姐,明天我就不陪她过来了。我今天来就想提醒你一下,明天她来的时候,不许你给她摆脸子,说难听话,更不准罚跪、捡豆子、夹板子之类的,听着没有?” 何汀湘听了更怒了,气恼道:“她是哪家神仙啊?还是谁家祖宗啊?说不得、碰不得?” 何楠生笃定点头道:“你还真就说对了,她肚子里可怀着何家的后呢!可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何汀湘以为自己听错了:“啥?有了?” 何楠生竖起了两个手指头,坚定道:“郎中看过了,两个……” 何汀湘登时怔住了,随即眼里泛了红,抹了一把眼泪,对身边的宫女紫萱道:“赶紧让大家们都散去吧。” 吩咐完,何汀湘一脸艳羡道:“真的,怀上了?还两个?” 何楠生笑吟吟道:“姐,这事儿我还敢骗你?本来我也不知道,因为在路上见了红,请了三个郎中一起诊断的,吓坏我了,歇了好些天,小桃怕你等着急了,一催再催上路的,这才慢慢往回走了。” “这个柴小桃,太会怀了!真好!”何汀湘兴奋的“蹭”的站了起来,头上本就笨重的后冠险些没偏倒了。 何汀湘对身后的紫萱道:“快把这笨重的后冠摘下去,在殿里戴它做甚?压死个人!” 紫萱赶紧叫了梳妆的宫女,把头上笨重的后冠给拆了。 就这样,皇后娘娘郑重其事的下马威行动,因为柴小桃怀了身孕而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 第258章 以夫为天 何府面积很大,人却不多,只何楠生一个主子,下人三十几个,一大半以上是家卫,负责保护府邸和主子的作用。 剩下的一小半仆人才是负责生活起居等杂事的。 侍卫的头目是何二。 管家是一个五十多岁名叫刘宝坤的两口子,坤叔负责管园林、马车等外部杂事;坤婶儿负责管账和库房等内务。 坤叔的儿子和儿媳妇、孙子全都是家生子,各管一摊活计。 因为在何家呆的时间足够长,看着何楠生长大的,对何家很有归属感,颇有主人翁精神。 所以当柴小桃下车后,老两口立即迎了过来,在施礼打招呼的同时,也在偷偷打量着这个何府多年以来才迎来的新女主人。 柴小桃并没有像其他大家夫人第一次进门一样,先给下人打赏施恩,亦或是找借口杀一儆百,只是简单的对坤婶儿吩咐道:“坤婶儿,你令人准备好洗澡水;再带着英子娘去伙房,让她给我和少爷准备好吃食。” 坤婶儿先是一怔,随即不卑不亢道:“少夫人,府里的伙食一直是莲芳管着,不如让她准备几个拿手好菜您尝尝?” 柴小桃摇了摇头道:“不尝了,让英子娘准备吧。” 坤婶儿不放弃的说道:“少夫人,莲芳在府里做厨娘十多年了,少爷从小到大一直吃惯了她的口味,换了她,只怕少爷他……” 柴小桃皱起了眉头,淡然的看向坤婶儿,一字一顿道:“坤婶子,第一,今晚,少爷他不会回来吃饭,不必就着他的口味做饭;第二,江南以甜食为主,我吃不惯;第三,我哪句话说过要换掉莲芳这个厨娘?” 柴小桃连番诘问,问得坤婶子目瞪口呆,没想到少夫人会口直心快的怼回来,害得她哑口无言。 坤婶子状似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喃喃解释道:“少夫人息怒,小的只是、只是想提醒少夫人,出嫁从夫,以夫为天,如果想着自己的喜好,忽略了夫君的喜好,惹婆家不喜?” 柴小桃冷叱了一声:“坤婶子,你以后恐怕要适应了,我不会强迫阿煜喜欢吃我喜欢的菜色,他同样也不能强迫我喜欢吃他喜欢的菜色。他是他,我是我。” 坤婶子彻底愕然了,没想到这个少夫人连最起码的以夫为贵都不遵守了,想怎么肆意妄为就怎么肆意妄为。 没等她反应过来,柴小桃犀利的眼色的眼刀已经飞了过来:“还是你认为,我这个少夫人,连决定晚饭吃什么的权力都没有了?” 看着柴小桃轻眯的眼,坤婶儿心里一突,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连声称道“不敢”,便亲自带着柴小桃进了一处房间。 洗澡桶很快装满了温水,柴小桃解开衣裳刚要下去,突然透过红色的花瓣儿,看见水下面隐隐冒着星星点点的绿光。 柴小桃并没有急着进浴桶里,而是拿出帕子,照着一处绿光一捞,渗去水分,残留在帕子上的,竟然是一只小小的黑壳虫。 柴小桃示意英子将水面的一层厚花瓣儿都拂去了,水里面,竟然还残留着无数的小黑虫子,有泛着绿光的雌虫,也有根本不泛光的小黑虫。 柴小桃赶紧让英子去看看言哥儿和讼哥儿,怕他们两个洗澡水里也有这种黑色虫子。 很快英子回来了,说是下人先给柴小桃准备的热水,言哥儿和讼哥儿房里的水还没倒满呢。 小桃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黑着脸道:“英子,我不想惹事,可事惹咱啊,走吧!把所有下人和侍卫都请到院子里来,对了,把我房里这张太师椅也搬到院子里,咱得好好审审这虫子了。” ------------ 第259章 虎头蛇尾 满院子的侍卫和下人全都到齐了。 柴小桃凛冽的扫视了一圈,在大家以为她会开口训斥下人的时候,突然又不说了,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起神来。 大家心里打起了鼓,不知道新夫人这个意思,究竟是几个意思。 整座院子里,鸦鹊无声,只听见英子给柴小桃打扇子的声音。 七月的天气,哪怕是接近黄昏时分,仍旧热得吓人,很快,下人们都汗流颊背,却没一个敢擦拭的,都在揣测着新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良久,柴小桃地缓缓开口道:“今天,有人做错了事情,我希望她自己站出来,别连累了大家伙一块儿罚站。” 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柴小桃仍旧不急,更没有发火,继续和大家耗着时间,左右她站在树下,又有太师椅,被风这么一吹,惬意着呢。 突然,一个女人倒了下去。 坤婶子关切的跑了过去,叹了叹鼻息,发觉可能是太热晕过去的,这才松了口气,对柴小光道:“少夫人,莲芳在伙房里一直忙着,又给夫人和少爷准备洗澡水,连晒带累,这就晕倒了,老奴扶她进屋休息去吧?” 柴小桃轻眯了眼,原来,这个女人,就是莲芳啊。 柴小桃轻轻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以毒攻毒 ,再晒一晒应该就好了……” 坤婶儿的声音顿时急切了:“少夫人,中暑不及时救治,会死人的……” 柴小桃不悦道:“中暑?坤婶子,你是郎中 ,懂药理吗?” 坤婶儿摇了摇头道:“老奴不懂药理,但这么一晒晕过去,自然是中暑了,总不能是风寒吧?” 对于坤婶儿话里的嘲弄,柴小桃不怒反笑:“我虽然也不懂药理,但对生活的常识却 略通一二。既然是中暑,就是无意识的晕倒,既然无意识的,那么就会身子前倾,或者向后栽倒,而不是这种缓慢的侧倒,还偏巧不巧的让开了可能硌到的石子……” 坤婶儿诧异低头,果然看见地上有两颗没有扫净的石头,莲芳全都‘巧妙’的避开了,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 坤婶子用力摇了摇莲芳,莲芳果然幽幽醒转过来了,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柴小桃磕了个头道:“少夫人饶命,奴婢不该身子骨不济晕倒了,请少夫人责罚。” 这下子, 是真晕还是假晕,也无从查证了,反正都已经“醒”过来了。 柴小桃并没有纠结莲芳真晕还是个晕,而是转问莲芳道:“是你准备的洗澡水?” 莲芳神色微微一变,随即点头道:“是奴婢准备的洗澡水。” 柴小桃不疾不徐道:“烧到几成开?” 莲芳眉宇间闪过几抹复杂,随即答道:“回禀少夫人,现在天气热,按惯例会在院子里的大瓷缸里晒水,直接用来洗澡的。” 不是烧水,而是晒水? 难怪那些虫子是活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莲芳了?是她无心之失? 柴小桃看向何六儿,何六儿笃定点了点头,在他们侍卫的院里,就着晒水的瓷缸直接舀水洗澡的比比皆是,不足为怪。 柴小桃叹了口气,对莲芳挥了挥手道:“以后大家的洗澡水,不许用晒的水,要用烧的水,滚开滚开然后再晾凉的那种,明白了吗?” 莲芳忙不迭的点头。 柴小桃又皱起眉头道:“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耍那些小聪明。” 柴小桃心力交瘁的挥了挥手。 何府原来的老人全都下去了,只留下柴小桃新带来的下人。 王大山默默的去了伙房,重新烧起了洗澡水。 柴小桃本来预谋好的杀鸡儆猴,虎头蛇尾的完事了。 ------------ 第260章 焗禾糕 待洗完澡,英子娘做的饭菜也刚刚好。 一家几口正在宴客厅里准备开饭,何楠生竟然提前回来了。 柴小桃诧异道:“你,竟然没和姐姐一起用膳?” 何楠生微微一笑道:“宫里的饭菜,哪有家里的好吃?我回来得正是时候啊。” 刚坐下来,坤婶儿连忙上前说道:“少爷,莲芳做了您最爱吃的焗禾糕,老奴给您端上来吧!” 何楠生笑得见牙不见眼:“真的?快端上来……” 坤婶儿满脸笑意,刚要去端,何楠生突然瞟了柴小桃一眼,赶紧摆手道:“坤婶儿!还是别端了,我不吃了。” 坤婶子诧异道:“少爷,你怎么不吃了,每次回来您一定会吃满满一大碗啊……” 何楠生笃定摇头道:“还是不吃了,小桃最近胃口不好,我怕她看见焗禾糕反胃,我还是不吃了……” 坤婶儿复杂的看了一眼柴小桃,做最后的挣扎道:“少爷,焗禾糕是您最爱吃的,而且,就像鸡蛋糕一样,少夫人不习惯可以不吃啊……” 柴小桃狐疑问道:“阿煜,你想吃就吃呗,不用顾及我的。再说,我也没吃过什么焗禾糕,也可以尝尝,并不一定反胃的……” 何楠生笃定道:“你看见地龙都反胃,见到禾糕一定会吐得昏天黑地的……” 柴小桃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一个鸡蛋糕似的东西,怎么和地龙、也就是蚯蚓扯到一块儿去了?难道…… 柴小桃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幸亏英子娘手疾眼快,拿起盥盆接了起来。 何楠生在后背上轻轻捶着,埋怨道:“我就说你听了会反胃吧?” 柴小桃呕在胸口,干呕呕不出来,眼睛一立问道:“你说实话,你爱吃的那个,是不是类似于地龙的虫子,害得我干吐吐不出,难受死我了……” 何楠生答疑解惑道:“焗禾糕,用的原材料是禾虫,长得有点像大个的地龙,用油浸泡后,它就会拼命的吸油,然后就爆了浆……” 柴小桃终于“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待吐完漱好口,柴小桃狠狠瞪着何楠生道:“果然是何阎王,吃的东西都这么变态……” 何楠生调侃道:“小桃,我可是保证过不再骗你的,你总不能希望我骗你说,焗禾糕是用萝卜尾巴做的吧……” 柴小桃:“……” 何楠生对英子说道:“给我也盛碗粥,和夫人的一模一样,以后夫人吃啥我就吃啥……” 小桃仿佛被扳回了一局似的,揶揄道:“我吃啥你吃啥?那可说定了,我最近馋酸的,你可得坚持住啊,看咱们一家四口,到最后谁能没被酸倒牙……” 何楠生毫不惧色道:“赢不赢你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能赢了两个孩子。” 柴小桃一脸呆萌道:“为什么?” 何楠生调侃道:“你看哪个孩子出生了长牙的,还有倒牙吗?” 柴小桃:“……” 坤婶子呆滞的听着小夫妻二人打情骂俏的话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柴小桃的肚子。 柴小桃瞬间就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目光,机警的抚住了还很平坦的小腹。 坤婶子颤抖着声音道:“少夫人、少夫人害、害喜了?” 何楠生欢喜的点了点头道:“坤婶子,是啊,还是双生子呢!等孩子出生了,像我小时候一样,还是您看着,好不好?” “好、好……”坤婶子的眼眶竟然红了,“扑通”一声跪倒在柴小桃面前,吓了柴小桃一跳。 柴小桃想伸手扶,被何楠生拉住了手,轻声道:“让坤婶子说完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坤婶子是最护犊子的了,以后,你怕是有罪受了。” 坤婶子哽咽了一会儿,随即对何府的下人们吩咐道:“以后,少夫人的一切衣食起居,必须经我过目。” 不仅如此,坤婶子还探手入怀,拿出来一串钥匙,直接交给了柴小桃道:“少夫人,这是宝库、粮库、药材库和冰窖的钥匙 ,请夫人以后掌管。” 柴小桃不明所以的看向何楠生,何楠生对她微微点头,柴小桃只好收起了钥匙。 ------------ 第261章 神不知鬼不觉 书房里,何六儿一脸忧心的对何楠生禀告道:“少爷,您进宫期间,府里发生的一件事,小的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告诉您为好。” 于是,何六儿把莲芳洗澡水里有黑虫子、坤婶子偏袒莲芳,以及柴小桃最后惜事宁人的态度,一一向何楠生汇报了。 何楠生脸色变得铁青,何六儿大气不敢出,良久,见何楠生面色缓和了些,何六儿这才继续说道:“少爷,小的可以把莲芳给处置了,只是坤婶子那儿,是不是由您来敲打敲打?” 坤叔和坤婶子两口子进府几十年,一辈子生在何府,长在何府,独子又是为何楠生而死,可以说是照顾了何家老中青三代主子,早就以何府为家,本来的仆人身份,自然而然养成了些许主人习气,分寸感就差了些。 何府的侍卫们,再厥功至伟,到了老两口面前也折了腰,包括何六儿。 何楠生摆了摆手道:“坤婶子最大的缺点是护犊子,最大的优点也是护犊子。我刚刚已经点她了,小桃已经怀了何家的骨肉,坤婶子对小桃再有意见也会以她为尊,以后肯定会忠心护主,不会再造次。至于这个莲芳……” 何楠生沉吟良久,终于接茬儿道:“就现在这样吧……” 何六儿:“……” 何六儿的眼珠子险些没惊得掉下来,就现在这样,是哪样?放任不管了,不小惩大诫? 少爷这种睚眦必较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不会听错了吧? 何楠生轻眯了眼道:“你认识少夫人也有些时日了,你相信她是个打碎银牙往肚里咽的主儿?” 何六儿一怔,少爷好像说的很有道理,柴小桃可不是个善茬儿,可以说和少爷一样,是个睚眦必较的主儿,难道,少夫人还有后招? 何楠生笃定点头道:“随她怎么折腾吧,左右她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 何楠生已经决定不插手了,何六儿也不好再说什么。 . 第二日,何楠生和柴小桃一同进宫。 只是,两个人去的方向不同,何楠生去养心殿面圣,柴小桃去建章宫见皇后。 一直心大的柴小桃,小心脏竟然也跳得厉害,都说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她要见的,可是当皇后的大姑姐,不紧张才是怪胎吧。 小太监领着她到了建章宫门口就离开了。 柴小桃忐忑的向建章宫内张望,这一张望,吓得嘴巴张得老大而不自知。 只见宫内的甬路上,铺着一长溜的火狐狸的长毛垫子,一路延伸到殿门口。 垫子两边,分别站着二十几个公公和宫女,手里或是拿着软垫、或是皮毛大氅、或是琉璃盏等物。 柴小桃本就紧张的心情更加紧张了,皇后娘娘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拿软垫,不会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捂死自己吧? 拿皮毛大氅,不会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的尸体运出宫去吧? 拿琉璃盏,不会是神不知鬼不觉得用毒酒把她给毒死吧? …… 柴小桃正想着如何向远在养心殿的何楠生示警时,一个宫女已经到了面前,深施一礼道:“夫人,里面请。” 柴小桃无助的抬眼,看着巍峨的宫殿,突然感觉不是去觐见皇后,而是去觐见阎王爷。 柴小桃咬牙迈过了门槛,身子一个踉跄,两个宫女立刻上前,分别架住了柴小桃一左一右两只胳膊。 柴小桃心如死灰,好吧,自己被“逮”住了,想跑都跑不掉了。 柴小桃的腿本就发软,再加上踩在软软的火狐狸皮毛上,更是软得几乎要软倒了。 两个宫女只能加大力气,几乎是“拖”着柴小桃往里走,额头都冒了汗了。 一个宫女赶紧上前,用帕子给柴小桃擦汗; 另一个宫女上前,把琉璃盏递过来,笑吟吟道:“何夫人,这是酸梅汤,最是解暑了……” 柴小桃脸色白了白,听说赐死都赐白酒的,自己倒是特别,被赐了酸梅汤,难道是怕自己吃酒吃醉了,反而尝不到毒的痛苦? 这个皇后娘娘,实在太歹毒了。 柴小桃决定装傻到底,喃喃道:“我最近身子不适,喝了就吐,冲撞了娘娘就不好了,不喝。” 不幸中的万幸是,宫女并没有逼迫柴小桃,把酸梅汤撤下去了。 柴小桃这才松了口气。 ------------ 第262章 过关 柴小桃在忐忑不安中进了大殿。 桌案上,面前摆着一方小小的铜盘,里面装着白色的粉面。 此时的皇后,身穿便装,胳膊上打着襻膊,站在桌案前,左手抚着卧鸭形的香龛,右手拿着香镂,把香粉印出好看的梅花型,随后优雅的拿开香偻,点燃了梅花香粉。 柴小桃吓得忙屏住呼吸,心里则画起了魂,这是什么香?是檀香?麝香?沉香? 柴小桃虽然没有闻过香,但现代涉猎的影视剧却告诉过她,檀香和麝香都容易造成滑胎。 果然,是歹毒的皇后娘娘,竟然用这么阴的招法。 柴小桃夸张的咳了起来,鼻涕眼泪弄了一头一脸,忙跪下请罪道:“娘娘恕罪,臣妇闻了香气、失了态,冲撞了贵人。” 皇后娘娘吓了一跳,自己不过是听说柴小桃险些流产,点了安神保胎的艾草香,没想到柴小桃会这么大反应,喷嚏眼泪搞得一头一脸,好不邋遢。 皇后娘娘忙对身侧宫女嘱咐道:“静宜,快带何夫人下去整理仪容。” 柴小桃听了心里拔凉拔凉的,皇后让自己整理“遗容”,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不可能活着离开了? 柴小桃跟着宫女到了耳房。 宫女打了温水,不仅让柴小桃净了脸,还有机会描眉打扮一番。 柴小桃尽量拖延时间,想寻找机会求救,结果她想多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二三十个,盯她易如反掌。 柴小桃根本就是求救无门,这下子,哭都找不着调了。 柴小桃被宫女带回到皇后身边,“扑通”一声跪下施礼,宫女这次可手疾眼快了,及时把软垫放在了柴小桃膝盖下面,让柴小桃免遭了膝盖之苦。 静宜正要给皇后娘娘解襻膊,皇后娘娘突然改了主意,对柴小桃嫣然一笑道:“小桃,你来帮本宫解开襷膊吧。” 柴小桃:“……” 柴小桃看着皇后娘娘胳膊上长长的红色的襻膊,心如打鼓,这么长的红带子,跟染了血的三尺白绫一般。 柴小桃脑中电闪雷鸣,自己要不要擒贼先擒王,把皇后娘娘拿下当人质? 可是,似乎不管成功与否,柴小桃都是不利的一方。 成功了,柴小桃也许能找到何楠生,免了罪过,可他又犯下了挟持皇后的罪名,何楠生也求不了情吧? 不管成功与失败,似乎都会连累三个儿子。 柴小桃好不为难,忐忑的走到皇后身后,直到襻膊全都解开了,还没有勇气擒了皇后。 待她缓过神来,宫女已经拿着襻膊离开了。 咦,难道不是想用三尺红绫勒死自己? 不仅如此,何汀湘还拉着柴小桃一起坐了下来,对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很快,并排上来五六个宫女,手里都拿着三四个精美的木匣子。 静宜拿起一只盒子,打开,展示给柴小桃道:“何夫人,这是百年以上老参。” 何汀湘在一旁补充道:“补元气的。” 静宜放下人参,又打开一只盒子,展示给柴小桃道:“何夫人,这是玉珊瑚头面。” 何汀湘继续补充道:“充门面的。” 静宜放下首饰,打开第三只盒子,是叠得板正的一块闪着柔光的绸子:“何夫人,这是锦华苏锦,御赐的。” 何汀湘补充道:“穿着舒服。” 静宜又打开一只盒子,展示给柴小桃道:“何夫人,这是艾草香,安胎宁神的……” 静宜怕皇后娘娘再补充,开门见山的说出了功效。 可惜,这一次皇后娘娘似乎很不满,皱起眉头道:“静宜,刚才何夫人闻了艾草不是要吐吗?你怎么还拿上来当礼物送?” 艾草香?不是滑胎的檀香或麝香? 柴小桃有些错愕了。 难道皇后没想过要害自己,而是帮自己保胎? 柴小桃忙拦住静宜道:“别、别拿下去,兴许过了、过了两个月,我就能闻了……” 何汀湘满意的看着柴小桃,别说,这弟媳妇还真不错,怕扫了自己的脸面,宁可闻了吐也把艾草香带回去,真是难能可贵啊。 静宜又分别打开了盒子,都是衣食用上等的好东西。 直到这一刻,柴小桃才明白,皇后娘娘不是想处置了自己,而是想对她好,无与伦比的好。 只是太过“热情”了些,害得柴小桃胡思乱想,造成这么大的误会,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何汀湘问了问柴小桃的身体状况,艳羡的看着柴小桃尚且平坦的小肚子,却又倍感忧心道:“生孩子,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不能吃太好了,不能吃太不好了;不能呆着不动弹,也不能老动弹;不能吃忌口的东西,也不能太挑食了……” 皇后娘娘说了一大堆,怕柴小桃记不住,似下定决心似的对静宜吩咐道:“静宜,传本宫的懿旨,让周御医住到何府去,专心照看何夫人,直到顺利产下婴孩儿再回来。” 静宜顿时无比紧张起来:“娘娘,不可行!周御医是专门给您调养身体的御医,您还得准备怀上龙嗣啊!” 皇后娘娘脸上闪过一抹落寞:“静宜,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老天爷若是想赏本宫子嗣,早就赏赐了,也不会等到太子十岁了仍旧没有怀上。” 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从那以后便没了动静。 而最大的对手德妃,膝下已经三个儿子了,其中的二皇子,更是深得皇帝喜爱。 生儿子,也是固宠或固权的手段。 可惜…… 两个人又拉了会儿家常。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宫女进来,在皇后娘娘耳边说了句话,皇后娘娘冲着柴小桃嫣然一笑道:“去吧,景煜在午门等着你呢,在本宫这儿呆得时间长了,他该怀疑本宫对你罚跪、掌嘴、杖责了,本宫哪有那么坏!” 柴小桃站起身来施礼,便被宫女引着离开了建章宫,奔了午门方向。 直到踏出宫门的那一刻,直到看见何楠生远远等候的身影的那一刻,柴小桃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 第263章 教育从娃抓起 柴小桃脸色如水的走到何楠生面前。 何楠生一下子就看出来柴小桃不对劲儿了,有些慌乱道:“小桃,你、你咋啦?姐姐为难你了?我去找她……” 何楠生刚要走,被柴小桃一把给扯住,抬头、抬手,随即攥成拳头,猛捶了何楠生的胸口好几拳,再随后,小脑袋倚在了何楠生的胸口,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哽咽道:“可吓死我了……” 这次入宫,柴小桃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可能掉地上是什么感觉-----虽然,最后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乱想,但那种随时丢命的感觉,如同坐跳楼机一样,心都跳不成个儿了。 何楠生揽着小桃,轻拍后背,安抚道:“别怕,姐姐看着凶狠,实际上就是一只纸老虎,一捅就破了……” 说完,何楠生又似乎也有些心里没底,挽起柴小桃,上下前后的审视起来,“你怀着身孕呢,姐姐不应该杖责或鞭刑,是不是罚你跪了?或者是赏嘴了……” 小桃拉住何楠生上下检查的手,脸色一红道:“没打、没骂,也没跪,还赏了不少好东西,静宜下午就会送到府里去。是我自己吓着自己了……” 柴小桃越说声音越低,自己都能吓着自己,说出来实在太丢人了。 见柴小桃没事,何楠生稍稍放下心来,只以为柴小桃没见过大阵仗,难免心里紧张,心里想着哪天跟姐姐借个宫女来,给小桃讲讲宫中的规矩,免得她张扬的性子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则是帮小桃练一练身边的侍女,以后与其他贵门之间难免要有交集。 . 下午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得力宫女静宜就带着几个小太监把皇后赏赐的东西送过来了。 小太监们放下东西就走了,静宜却没有走。 柴小桃狐疑的看着静宜。 静宜肃然施礼道:“夫人,娘娘让我留在何府半月,帮您调-教下人。” 柴小桃听了顿时头都大了,明着说调-教下人,还不是专门来调-教她这个主子的?只不过是照顾她颜面罢了! 教人礼数,属钝刀子割肉,可难受着呢!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生生被打两鞭子来得痛快呢。 如柴小桃所料,静宜先拿出来一本厚厚的书册,对柴小桃说道:“夫人,奴婢就从《女诫》第一卷开始讲起吧……” 柴小桃:“……” 听这个书名,就是历史淘汰物,听多了会中毒的。 柴小桃眼珠一转,对静宜道:“静宜,皇后娘娘是让您来帮我调-教下人的吧?” 静宜显然已经预料到柴小桃会这么一问,泰然答道:“是的,夫人。但夫人是主人,也有调-教下人之责,不能下人学会了,做主子什么也不会,所以,夫人,您也得学。” 柴小桃本来也没奢望自己能逃离出去,但赶一群羊、和赶一只羊,效果可是不一样的。 柴小桃笑吟吟道:“我怕我学不好,理解有偏差,不如叫她们来一起听讲。” 不等静宜反对,柴小桃已经对英子娘眨了眨眼道:“多么难得的机会,赶紧把府里所有‘女人’都找来,认认真真学习《女诫》。” 英子娘答了声是,便下去了。 一炷香的工夫,英子娘就把“学生”给带过来了。 最大年纪的是五十多岁的坤婶子。 最小年纪的是怀抱了几个月的奶娃娃,还是三个。 五岁到十岁之间的女童还有六七个。 不只静宜傻眼了,就连柴小桃也一头懵。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家啥时候有奶娃娃了?还有这么多女童,她怎么不知道? 静宜自然知道柴小桃是故意让下人刁难她,但也不好挑破,毕竟是自己亲口说来调-教“下人”的。 静宜悻悻说道:“夫人,阿嬷和娃娃就不要学了吧……” 柴小桃笃定摇头道:“静宜,此言差矣,大树要从苗修起,教育要从娃抓起,包括我肚子里的这两个,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静宜到嘴的话又生生噎了回去。 ------------ 第264章 啥叫尪啊? 静宜深吸了口气,保持仪态,端然有方道:“《女诫》敬慎篇云,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能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读wa g,一声);生女如鼠,犹恐其虎……” 柴小桃举手示意:“静宜先生,” 静宜心中暗喜,夫人虽然耍小聪明带来了一大群下人来学习,但听得聚精会神,不懂就问,还称呼自己为先生。 真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 静宜被柴小桃的这句“先生”给叫得飘飘然,问道:“夫人,有何疑问?” 柴小桃满脸疑惑问道:“先生,《女诫》说,生男如狼,犹恐其尪,啥叫‘尪’啊?” 静宜耐心解释道:“‘尪’形容的是病症仪态,就比如说脚跛或胸背弯曲等,是说男人要像虎狼一样,刚强为上。” 柴小桃恍然道:“哦,原来‘尪’就是瘸-子或驼背啊!可我还是不理解,从小爹娘就告诉我们,狼不是什么好东西,骂坏人都骂什么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狼狈为奸、豺狼当道……好男儿,怎么可以如狼呢……” 静宜脸色一怔,没想到柴小桃给她抛出个这么个刁钻的问题来。 静宜沉吟片刻答道:“这里所说的‘生男如狼’,是指体态上的像,要强壮、要健康,如狼似虎……” 柴小桃恍然,在静宜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柴小桃又接着问道:“如果是体态上的像,那‘生女如鼠’,说的就是女人体态长得像老鼠?那得多丑啊!咱京城人的眼光,果然不一样……” 柴小桃无限感慨的咂舌,回头看看几十个“学员”,又看了看静宜先生,连连摇头,感觉在场的所有女人,没有一个“如鼠”的标准,实在是太“丑”了…… 静宜脸色几乎变成黑色的了,一字一顿道:“夫人,这里说的‘生女如鼠,呼应了是前面那句‘女以弱为美’,是说女子要像老鼠一样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绝不能像老虎一样凶猛彪悍……” 柴小桃又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可是,先皇和当今圣上,都曾御赐过几位女将军,最高的曾绶‘虎威将军’衔。我实在糊涂了,女人,到底该如鼠,还是该如虎呢?” 静宜:“……” 静宜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子,心里如同被放在火里炙烤一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回答。 说“生女如鼠”,属于不认同万岁爷给女人授予“虎威将军”头衔的行径; 说“生女如虎”,又属于不认同《女诫》,既然不认同,还学个屁啊?! 静宜尴尬道:“夫人,咱、咱不如往下接着学吧……” 静宜硬着头皮道:“故曰敬顺之道,女人之大礼也。夫……” 正讲着呢,一个小娃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受他熏染,另两个小娃娃也跟着哭了,一时间,哭声震天。 抱娃娃的妇人们急道:“先生,我娃饿了,我得带她去吃奶……” 另一个妇人打开了小被子,苦着脸道:“先生,我娃拉粑了,我得给她换尿布……” 静宜挥了挥手,刚要张嘴接着讲,一个五岁的小女娃举起了手道:“先生,我、我也想上茅房……” 静宜只好又挥了挥手。 又讲了两句,坤婶子举手道:“先生,御医叮嘱了夫人喝安胎药,奴婢得去盯着下人熬药了……” 静宜只好又挥了挥手。 这一挥手不要紧,除了坤婶子,另一个婢女也跟着站了起来往出走。 静宜终于压不住火气道:“你又干什么去?!准你假了吗?就往外走?!” 婢女吓了一跳,委屈道:“先生,奴婢就是那个被坤婶子盯着熬药的下人……” 静宜的头都炸开了,不用问也知道,接下来会有人举手做饭、倒茶、照顾夫人吃药、散步、午睡…… 这个课,没法上了。 静宜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终于对柴小桃施礼道:“夫人,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吧,奴婢回宫一趟……” 静宜连午饭都没吃就跑回宫里汇报去了。 . 当何汀湘听完静宜的诉苦,沉吟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宫原本是因为柴小桃怀了何家的骨肉,这才对她网开一面。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在静宜以为皇后娘娘会责怪柴小桃替她出头时,哪承想,皇后娘娘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软刀子剌人,真有意思,我好像突然喜欢上她了,不仅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静宜:“……” 好吧,静宜知道,自己白被柴小桃“软刀子”剌了。 静宜迟疑道:“娘娘,奴婢还去何府吗?” 何汀湘斩钉截铁道:“去,干嘛不去?” 静宜脸上裂了一道缝儿,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再去,柴小桃说不准又想出什么招法来对付自己。 何汀湘道:“阿煜来了,带了几个婢女,央我帮他调教调教,也好放在弟媳身边,免得着了别人的算计,你专心去调教她们吧。” 静宜稍稍松了口气,调-教下人,总比调-教柴小桃这个皇后弟媳妇强吧? ------------ 第265章 四个角奴 当看见何楠生找来的四个待调教侍女的时候,不只静宜傻眼了,就连,柴小桃也傻眼了。 柴小桃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四个人高马大、 膘肥体壮、长相丑陋的女人的时候,深深咽了两口唾沫,好半天,才对何楠生挤出几个字来:“阿煜,这、这是你给我请的丫、丫鬟?” 何楠生笃定点头道:“对啊!她们四个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姐姐那里讨来的女角奴!放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放心,你,也放心。” 柴小桃狐疑的反问道:“你放心我可以理解,我怎么也放心了?” 何楠生看了一眼英子,随即凑到小桃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小桃,聪明人就别装糊涂了,我这么选,不正合你心意、放心了吗?” 柴小桃终于明白了何楠生的意思,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当初在选英子做丫鬟时,英子长得不出众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柴小桃瞪了一眼何楠生低声道:“你这是给我找丫鬟吗?你这分明是给我找四个‘大兄弟’回来啊!” 何楠生不以为忤道:“没事,我会请人把她们训练成丫鬟兼保镖的。” 柴小桃狐疑道:“请人训练?请的谁?” 何楠生神秘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很快,柴小桃就知道请的人是谁了,还是昨天的静宜。 上午静宜没有来,柴小桃还以为她今天不会来了,原来她又㕛来了。 静宜向柴小桃施礼道:“夫人,奴婢是奉懿旨,帮何府训练四个角奴的。” 柴小桃暗舒了口气,静宜的话里有话,特意说明她是来训练角奴,而不是训练她的。 另一层含义就是:皇后娘娘收回成命,不再让静宜给柴小桃讲头疼的《女诫》了。 不是累,而是烦,烦《女诫》里对女人卑微的定义,这对于穿越而来的柴小桃,简直比体罚还受折磨。 皇后,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呢? 等静宜带着四个角奴走以后,柴小桃狐疑的看向何楠生道:“阿煜,是不是你向皇后姐姐求情了?所以皇后姐姐不让静宜调教我了?” 何楠生果断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甚至不知道姐姐会让静宜来教你什么《女诫》,不过,话说回来,听说你让静宜吃瘪了?静宜可是姐姐最信任的宫女,娘子,果然技高一筹!佩服佩服!” 如果不是何楠生求的情,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就是皇后娘娘觉得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彻底放弃了。 不过,做一摊“烂泥”未尝不可。 于是,柴小桃和刘嘉怡开始选择新的河塘养蚌,新的庄子种参、种灵芝、何首乌等药材,寻找先一步进京的佟红杏,看看准备开酒楼的铺子选没选定。 这一打听不要紧,发现佟红杏已经离开京城好几天,返回江北府临安县了,与他们刚好失之交臂。 柴小桃忧心忡忡的把这件事告诉了何楠生。 何楠生聪明如狐,立即明白了柴小桃的意思,“小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怕秦沐恼羞成怒,对语哥儿不利,或者把语哥儿抓住藏起来?” 柴小桃悠悠的叹了口气。 何楠生安慰道:“小桃,如果是这件事,你就大可不必担心了。秦沐现在是顾头不顾腚,没有时间抢语哥儿了。” 若是寻常的军需官,离开属地也就罢了;可秦沐是雷大将军的女婿;雷大将军又是拥兵二十万的驻军,心腹离开驻地,那就是滔天的大祸。 为了消除皇家的猜忌,雷大将军务必有所动作,重则休了这个女婿;轻则也得惩罚他给皇家看。 秦沐,已经失去与何楠生争夺孩子的能力,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触雷家的霉头,毕竟,秦家的三个儿子,仅仅是秦沐的儿子,与人家雷家可没半点儿骨血关系。 见柴小桃还是不放心,何楠生道:“这样,我派何十五回一趟临安县,接她们再回京城来。” 柴小桃只能点头同意了。 ------------ 第266章 后妃之争 何十五追了十五天就追上了先走了六天的佟红杏和秦可语。 原因很简单,因为佟红杏不想苦着几个月大的孩子,走得很慢。 饶是佟红杏见多识广,听何十五说了柴小桃的事儿,也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了,只乖乖的跟着何十五再次回到了京城。见到柴小桃,佟红杏颇多感触道:“小桃,我佟红杏经商二十年,摸爬滚打、受尽白眼才打下临安县的基业,一直自认有些本事。后来丈夫背叛,与你合作,我以为最起码十年才能回到从前。万万没想到,不过一年工夫,你就让我超越过去二十年的努力,怕是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你,真是我的贵人。” 佟红杏自然无法想象,这可是要在京城开铺子,鱼龙混杂,势力盘根错节,可不是过去在小小的临安县小打小闹所能比拟的。 柴小桃笑道:“红杏姐,我可不敢认承下‘贵人’这个称呼。养河蚌,我行;但做生意,还得您行。您不在,我和嘉怡就好像没了主心骨,连酒楼在哪里选址都不敢下决定,还是你来吧。” 柴小桃把手里的一张图纸递给了佟红杏。 佟红杏接过来,见图纸上画的是京城一百三十六坊的简要图,上面有几处圈了红圈的地方,应该就是柴小桃和刘嘉怡圈出来可供选择的开铺子地点。 在柴小桃看来,京城寸土寸金,可佟红杏和自己手上资金有限,在她看来,顶大天选两处地方,一处做胭脂铺子,一处做酒楼。 佟红杏的手指,在草图上指了一处,笑吟吟道:“这里……” 手指下滑,滑到下一处,呢喃道:“这里……” 手指再次下滑,滑到下一处,“这里……” 一条曲线点下来,所有被柴小桃圈出来的铺子,共十二间铺子全都被点到了。 柴小桃诧异道:“红杏姐,你到底选哪一处啊?” 佟红杏没有答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 柴小桃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喜:“红杏姐,你、你不会是说全要了吧?可我、你还有嘉怡,三个人的钱加到一块儿也……” 柴小桃再度想起,佟红杏远赴京城,就是为了卖蚌珠周转资金,她这么笃定,不会是…… 柴小桃紧张的抓住了佟红杏的手,不敢确信道:“红杏姐,你把蚌珠卖了多少银子?!” 佟红杏翻了一记白眼儿,看向柴小桃身后四个壮如牛、稳如塔的角奴丫鬟,肃然道:“小桃,别忘了你现在是大理寺卿的夫人,是何府的当家主母,要稳重些,” 说完,没等柴小桃发问,就冲柴小桃举了个拳头。 柴小桃顿了下,试探着猜测道:“一拳头,是一万两银子?” 佟红杏摇了摇头。 柴小桃再次试探着问道:“是五万两银子?” 佟红杏调侃道:“小桃,你都是当家主母了,就不能大气点儿?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心下人看见了笑话……” 柴小桃吓得捂住了嘴,随即把手拿开,凑到佟红杏身边,声如蚊鸣道:“不会是、是十万两银子吧?” 佟红杏笃定点头道:“你答对了。总共卖了十二万两一千零十五两。仅那几十颗星星蚌珠,就卖了十万两银子,听说是宫里的什么德妃买的。” 柴小桃错愕问道:“你说是谁买的?” 佟红杏仔细回忆了下,再次笃定点头:“没听错,是德妃。买主是两个掐着嗓子说话的男人,虽然没穿宫里的衣裳,但我一打眼就知道是俩太监。他们本来只要一颗蚌珠,但他们却把所有的都买去了,还警告我一颗不准留,一年内不准再卖,否则项上人头不保。我听他们窃窃私语说,星星蚌珠独一无二,德妃这回肯定高兴了。” 柴小桃的眉头顿时紧锁起来了。 如果没记错,皇后娘娘的死对头就是德妃,她生的大儿子、也就是二皇子不仅深得皇帝的宠爱,关键是她还特别能生,一连气生了仨儿子,将来长大了,对太子绝对是最大的阻碍。 过几天就是千秋宴,也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了,柴小桃瞬间明白,德妃得到这颗星星蚌珠,根本不是好心作为礼物送给皇后,一定是为了艳压皇后,自己戴的。 寻常争风吃醋,柴小桃可以置若罔闻,可皇后是何楠生的亲姐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己肯定要帮皇后的。 即使是抛开亲人身份,星星蚌珠是柴小桃亲手培育出来的,要是皇后震怒了,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补救之策,只能是先禀告皇后,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以应对德妃。 ------------ 第267章 后妃之争2 晚上,当柴小桃对何楠生说想见皇后的时候,何楠生险些没把下巴惊掉了,错愕道:“小桃,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进宫呢!” 柴小桃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躲一辈子,可皇后娘娘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躲得过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 何楠生揶揄道:“娘子,你见姐姐多少有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啊!” 柴小桃哭丧着脸道:“谁让你姐是皇后呢,在她面前,我想以你这个大理寺卿的官阶狐假虎威都不好用……” 何楠生刮了刮小桃的鼻尖,开解道:“娘子,你可以反过来想啊,你用不了我的身份,但可以用姐姐皇后的身份对别人狐假虎威啊……” 柴小桃眼睛一亮,经何楠生这么一点拔,好像是那么回事,自己虽然有个束手束脚的大姑姐,但也有个当靠山的大姑姐啊! 就算自己不想仗势欺人,却也可以防止别人仗势欺负自己啊!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等到了建章宫门前,柴小桃的心脏又跳成了一个儿,无比紧张的进了大殿。 事实证明,何汀湘倒是真不把柴小桃当作外人,仍旧是一副常服装扮,慵懒的坐在榻上,见柴小桃进来了,直接向她招了招手,指了指榻桌对面的空座。 柴小桃会意,简单施了个礼,便走过去,坐在了何汀湘对面。 何汀湘扯了扯嘴角道:“还以为你以后不会再进宫见本宫了呢!你比想象中来得要快,还不算太糟糕。” 柴小桃忙解释道:“回娘娘,臣妇初到京城,被繁华迷了眼,难免手忙脚乱,生怕自己太过小家子气,冲撞了娘娘天颜。” 何汀湘翻了一记白眼儿道:“被繁华迷了眼?手忙脚乱?本宫看未必吧!你不是和人连开了十二间铺子,布置得井井有条,并准备于千秋节次日开业吗?” 柴小桃:“……” 柴小桃先是一怔,她确实是想借千秋节全国各地贵人云集京城之际,将手下十二间铺子同时开业,其中首饰铺子三家,酒楼八家,一家调料铺子。 这件事,柴小桃连何楠生还没来得及告诉呢,皇后娘娘竟然先得了消息。 柴小桃瞬间明白,四个角奴,在保护她的同时,也权当了皇后的眼线。 何汀湘撇了撇嘴道:“怎么,对于本宫在你身边安插人监视你,不乐意了?” 柴小桃除了最初的震惊,倒是想得通:自己这条小命,如同蝼蚁,皇后想取就取,易如反掌。现在却只是派人监视她,说明只要柴小桃不做出格的事,皇后娘娘就不会再取柴小桃的性命。 相反,别人想取柴小桃的性格,也得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能不能过了皇后娘娘这一关。 柴小桃对何汀湘嫣然一笑道:“回娘娘,在臣妇看来,您不是监视臣妇,而是在保护臣妇。” 对于柴小桃不拘泥、不傲娇的态度,皇后娘娘挺意外的,没想到有一天监视行为,被柴小桃这么一说,会变得这么的“清新脱俗”。 见皇后娘娘心情好了不少,柴小桃站起身来,对何汀湘跪下道:“娘娘,臣妇有件事,不得不向娘娘禀告,请娘娘责罚。” 何汀湘狐疑道:“怎么了?不会是你又出什么招法,反调理了静宜吧?” 柴小桃开门见山答道:“回娘娘,不是静宜的事儿。而是臣妇在临安县期间,租了一方河塘养蚌珠,因为是星星状,很是稀少,便托人到京城来变卖,正赶上千秋节,卖了十万两银子高价。后来,臣妇才得知,这个买主就是、就是……” 柴小桃偷眼看了眼皇后娘娘,生怕皇后娘娘随时暴走发飙。 何汀湘只是轻眯了眼,面露凝色:“买主是德妃吧?” 柴小桃心怀忐忑的点头,解释道:“是臣妇一时失察,将珍惜蚌珠卖与不该卖之人,请娘娘降罪。” 何汀湘站起身来,亲自把柴小桃扶了起来,重新坐回到榻上,语重心长道:“小桃,很高兴你能主动向本宫提及此事。你以带着仨儿子的和离妇人身份嫁与阿煜,如果不是多次相救阿煜性命,又怀着何家子嗣,本宫断不会同意你进何家门。如今木已成舟,不管本宫愿意或不愿意,或是你愿意或不愿意,你我二人,只能同仇敌忾。” 物以稀为贵。 星星型的蚌珠,唯一的用处不过是做成首饰、吸引人眼光而矣。 何汀湘自然明白,德妃又想在千秋节上压她一头子,气得像竖了尖刺的刺猬一样,满副戒备,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 第268章 月明星则暗 听闻德妃想在自己的千秋宴上耍心机,皇后娘娘不由得眉头紧锁起来。 身后一个名叫静婉的心腹宫女道:“娘娘,奴婢有个主意,说出来娘娘定夺下?” 何汀湘点了点头。 静婉这才接着说道:“月明星则暗,既然那位弄了颗星星,咱戴个月亮不就艳压了她?” 皇后娘娘登时就乐了,“还是你鬼主意多。” 刚夸完,何汀湘又有些愁肠百结道:“可是,那位的星星是天然长成的,咱如果用匠人打造的,难免落了下乘……” 静婉也默然不语了,星星状的蚌珠,在过去,已经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稀罕物了,再找到天然形成的月亮形的饰物压倒对方,简直难比登天。 况且,还有五天就是千秋宴了,就算是柴小桃,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何汀湘看了一眼柴小桃,调侃道:“小桃,这难题可是你给本宫出的,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来想办法解决吧!” 柴小桃:“……” 柴小桃根本就反驳不得,只能愁肠百结的出宫回家。 . 回到家,刘嘉怡已经在小宴客厅等半天了。 见到柴小桃,刘嘉怡就迫不及待的禀告道:“小桃姐,你让我找人跟踪莲芳的事,有结果了。” 能让刘嘉怡特意来禀告结果,肯定是非比寻常的结果,柴小桃立马打起了精神。 刘嘉怡继续禀告道:“我让信得过的人在府外跟踪莲芳。她每天起早出府购买食材,半路习惯到一间茶棚喝茶,随后就回府。并没有发现异常,直到跟了好几天才发现端倪。茶棚人多,她会与不同的客人合桌。六天中,有三次都与同一个妇人合桌。跟踪了那妇人,发现进了一户贵人府邸。再一细打听……” 刘嘉怡看向柴小桃,有些说不下去了。 柴小桃婉然笑道:“说吧,你还怕我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吗?” 刘嘉怡抿了抿下唇,继续说道:“我打听了下,府邸的主家是礼部侍郎赵乾,也就是汉王爷的小舅子,赵家的嫡小姐,一年前与何大人订过亲,三个月后何大人无故毁婚,这才引起皇帝震怒,贬谪去户部,负责修缮皇陵。” 柴小桃一怔,她是知道何楠生订过亲并毁过婚的,只是她活得比较通透,不叫真儿,也没有细问。 直到现在才知道,和何楠生订婚的女人,竟然是汉王爷的妻侄女。 汉王是谁?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柴小桃可知道,妹子可是何楠生杀父仇人。 这女人怕是脑子让驴踢了吧?有杀父之仇这层芥蒂在,何楠生怎么可能接受她?细思则恐,恐怕这场订婚,都是皇帝为了方便何楠生查辰砂矿给找的借口。 有了这层微妙的关系,莲芳给小桃用晒温的、含有虫子的水洗澡,似乎就别有深意了。 柴小桃“哦”了一声,沉吟片刻,对身后铁塔一般的春喜和夏喜吩咐道:“春喜,你去把坤婶子请来;夏喜,去把莲芳押来。” 春喜和夏喜完全贯彻了柴小桃的精神,对坤婶子,是态度恭敬的“请”过来; 而对于莲芳呢,则五花大绑给押了上来。 两队人马在门口遇到了,坤婶子一看,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见事情挺严重,深知自己在少夫人面前人微言轻,起不了多大作用,忙向一个小厮使了眼色。 小厮会意,趁人不注意,跑去禀告坤叔,让坤叔想办法去搬能劝住柴小桃的救兵。 坤婶儿内心忐忑的跟着被押的莲芳进了小宴客厅。 刚进屋,莲芳“扑通”一声跪倒在柴小桃面前,满脸委屈道:“少夫人,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使得少夫人如此对待奴婢?” 坤婶子先试探着求情道:“少夫人,上次莲芳犯错后,老奴再也没有让莲芳插手过少夫人的饮食起居等,应该没有机会冒犯到少夫人了吧?” 柴小桃漠然对坤婶子道:“坤婶儿,我是念在你一家三口对何府忠心耿耿一辈子的份上,才对你倍加尊敬,否则,凭莲芳是你娘家的外甥女、又是你举荐进来的,你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坤婶子听得云里雾里的。 柴小桃也没盼着坤婶子能马上了解 情况,而是转向莲芳,冷然道:“莲芳,赵府的钱,比何府的钱,好花吗?” 莲芳脸色一变,随即隐去慌乱,尽量表现镇定道:“少夫人,奴婢不明白夫人是什么意思。如果奴婢哪里做错了,请少夫人明示,奴婢立马改了。” 柴小桃倒是不在意莲芳认承不认承,只是淡然说道:“我没有大张旗鼓的在审你,一是考虑你的身契不在我们何府,二是考虑给坤叔和坤婶一个颜面。这样吧,如果你立即离开何府,我可以既往不纠;但如果执意留下,那我只能把你交给阿煜了,审案,他最擅长了。” 莲芳脸色一变,何楠生的手段可是名声在外的,莲芳可不想亲自尝一尝。 莲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站起身来,直接回房收拾东西,准备直接走人了。 坤婶子目瞪口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莲芳,自己的亲外甥女,竟然真的是个吃里扒外的主儿。 背叛,对于坤婶子忠贞半辈子的人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坤婶子内心烦乱、无比愧疚道:“少夫人,老奴出去一会儿,过后再来向少夫人请罪。” 柴小桃点头同意了,坤婶子风风火火的去追莲芳了。 ------------ 第269章 后怕 坤婶子风风火火的奔了莲芳的屋子。 此时的莲芳正在收拾包袱。 坤婶子寒着脸问:“你,真的背着了何家,投靠了赵家?是哪个赵家?不会是和何家订过亲的赵家吧?” 莲芳没吭气,坤婶子上来抢过包袱,一下子扔出好远,怒道:“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是哪个赵家?!” 莲芳索性坐在了榻上,一字一顿道:“姨娘,就是你说的赵家。我爹娘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在你介绍我进何府做工之前,我爹娘就已经把我高价卖给赵家,赵家之所以看中我,就看中了我和你的关系,让我提前进入何家,就是为了帮赵小姐嫁进来铺路,打探消息。” 坤婶子的脸色,顿时阴得吓人,“所以,洗澡水里有虫子的事儿,你是故意那么做的?那些黑虫子到底有什么作用?会不会造成人死亡?” 莲芳忙摆手道:“姨娘,我怎么可能那么傻!害了主家性命,我还能活着离开吗?赵小姐给了我这些虫子后,我特意找郎中看过了,绝对不会害了人性命。只是、只是如果爬入人身体里,女子会不容易怀孕……” “啪啪”两声,坤婶子的巴掌强有力的呼在了莲芳的脸上,脸颊顿时肿胀起来了。 坤婶子眼圈犯了红,怒骂道:“你个杀千刀的!竟然想让何家变成绝户?!别说主家,就是我这关你都过不去!” 莲芳强忍着眼泪,回怼道:“姨娘,你的身契在何家,所以对何家忠心;可我的身契在赵家,所以我也只能对赵家忠心。你我二人,都是没根的浮萍,落在哪儿就在哪苟活,谁也不比谁好哪儿。” 坤婶子满脸失望道:“莲芳,正因为我是没有自由之身之人,所以我才向主子百般求情,只让你在何府做只挣工钱的厨娘,以后遇到合适的夫家,以自由之身嫁过去。没想到我的一片好心,被你们全家当成了傻子。” 坤婶子有些心灰意冷了。 直到莲芳拿起包袱要走,坤婶子又冲了过去,抢过包袱,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榻上,小心翻找着。 莲芳无比嘲弄道:“姨娘,就算是得了赏钱,我怎么可能放在身上,你就死心吧,别翻了。” 坤婶子边仔细找着边回道:“我才不在乎你的赏钱不赏钱,我只在乎,你别把属于何府的秘密给带出去。如果我知道你再敢算计何府,我对你不会手下留情的,哪怕你是我亲外甥女。” 坤婶子翻完了包袱,又搜了莲芳的身,连发髻都没放过,这才放任莲芳离开。 看着莲芳的背影,坤婶子觉得自己的心如油烹一样难受,除了亲情之殇,更多的则是觉得对不起少夫人。 就在少夫人发现那些虫子之时,她这个管家,还给莲芳这个贱婢子求情,认为少夫人在针对莲芳,更是针对自己。 此时的坤婶子,肠子悔得都要打结了,分外的难受,更多的则是后怕,后怕如果少夫人没有发现那些虫子,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真的有影响,那样的话,她就更是何家的罪人了。 坤婶子默默的回到了柴小桃门前,“扑通”一声跪倒,一言不发,脸色颓唐得如同一下子又老了十岁。 ------------ 第270章 甘之若饴 再说坤叔,得知坤婶子被少夫人请了去问话,妻外甥女又被拎小鸡儿似的押走了,情知事情比第一次洗澡水时还要严重,怕是不能善了,急得团团转,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舍出老脸去搬救兵----何楠生。 坤叔早早的守在了午门外,等到退朝后众臣子出了午门,坤叔立马跑了过来,“扑通”一声给何楠生跪倒道:“少爷,您快回家瞧瞧吧,少夫人她……” 何楠生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急切道:“少夫人她怎么了?快说啊!” 显然,何楠生是误会了,以为少夫人发生了什么危险。 坤叔赶紧解释道:“少爷别急,少夫人没事,是少夫人让人绑了莲芳,又传了我家里的那位,我怕、怕……求少爷求求情,不管我家里的那位犯了什么错,能不能网开一面,再饶她一次……” 何楠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叹了口气道:“坤叔,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和坤婶子照顾了我们一家三代,你家胜子又是为我而死,我感激你们,只要有何府在,就不会少你们一口吃喝。若在过去,你不用向我求情,内宅的事直接你们老两口说了算。可现在不同往日,小桃是何家女主人,怎么管理后宅,怎么处置下人,一切由她定夺,我也不能横加干涉。” 坤叔求情的话被噎在了喉咙,说不出来了,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烧得慌。 自己家,对何家确实忠诚,可再忠诚,主子毕竟是主子,下人毕竟是下人,不能坏了规矩。 坤叔只能悻悻的先回了府。 何楠生对递马缰绳的何七儿道:“我先不回府了,去广源楼喝茶;你回去打探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楠生来到了离何府不远的广源楼茶楼,坐在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刚好能俯看下面街道上的车辆行人。 茶楼很会做生意,在一楼大堂安排了个一对父女,父亲弹琴,少女唱着民间俚曲。 曲调悠扬,再由一楼传到二楼,似有似无,让人感觉心情放松,很是闲适。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何七儿蹭蹭蹭的上了楼,对何楠生禀告道:“少爷,已经打探出来了,是莲芳犯了大错,被少夫人罚跪了半个时辰,拿着东西走人了;少夫人并没有惩罚坤婶子,坤婶子却主动领罚,在宴宾楼门前罚跪磕头。” 宴宾楼是何府最靠前、也是最大的主楼之一,前面有个开阔地,坤婶子在那儿磕头认错,内宅的丫环、外宅的侍卫,就连喂马的小厮都能看得真切。 从主动到这里认错的举动看,坤婶子应该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事情,应该很严重。 何楠生沉吟道:“打听出莲芳犯了什么错吗?” 何楠生了解柴小桃,她虽然睚眦必报,却并不是没有容人之量,无心之失的错误,她一般不会惩治,也一定会给改下的机会,除非,那人是主观的故意犯错。 何七儿面色有些尴尬,吱唔了半天,在看到何楠生脸上有不耐烦的神色后,才豁出脸继续禀告道:“少爷,夫人派人跟踪了莲芳好几日,发现了莲芳是赵家的人,每隔一天利用采买的机会给赵家通风报信。” 何楠生一头雾水道:“赵家?哪个赵家?” 问完后,又有些恍然,瞪大了眼睛惊道:“不会是那个赵家吧?” 何七儿笃定点头:“对,就是那个赵家,跟您订过亲的赵小姐的那个赵家,也是汉王爷的小舅子家的那个赵家。” 何楠生挑起眉道:“莲芳是坤婶儿的亲外甥女,怎么成了赵家的细作?” 何七儿叹了口气道:“少爷,赵家就是利用了坤婶儿这层关系才找的她。实际上,莲芳在您和赵小姐订婚时就已经被赵家花重金买下了,坤婶儿也被蒙在鼓里。随后莲芳就找坤婶儿哭诉,说她爹娘要发卖了她,她不想被发卖,不想做一个没有身契的人,坤婶儿这才做主收留了莲芳,只做长工,没过身契。” 何楠生轻眯了眼,这个赵家,竟然把手伸到何府来了。 何七儿斗着胆子接着禀告道:“还有,少爷,少夫人让郎中查了那些黑虫子,郎中说不至于致命,但、但容易让女子不易受孕,甚至终生不孕。” 说完,何七儿疾退了两步,果然,桌上的茶壶茶盏全都被何楠生扫在了地上。 再看何楠生,眼睛如冒了熊熊烈火一般。 何楠生阴仄仄道:“姓赵的,你想让我何楠生断子绝孙,我就先让你断子绝孙!” 何七儿突然没来由的有些同情赵家了,一个爱女心切的举动,却为全家惹来了滔天大祸而不自知! . 回到家,何楠生陪着小心问柴小桃道:“娘子,我回府时看见坤婶子跪在宴宾楼门口呢,她犯什么错误了?” 柴小桃轻描淡写道:“没啥,就是莲芳犯了点儿错误,坤婶子觉得莲芳是她引荐的,她难辞其咎,自愿请罚的。” 何楠生顺着话音,接着试探道:“莲芳犯错误了?你的饮食起居,不都是从临安县带回来的下人负责吗?她犯的错误大不大?要不要从重处罚?” 柴小桃沉吟道:“犯的错不小,但因她入府晚,你又有大半年在临安县,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我就只罚了跪,把人给赶走了。” 何楠生轻“哦”了一声,想要开口再接着问,却多次欲言又止,问不出口。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道:“阿煜,你不就想问我,对于你与赵小姐订婚的事,有没有吃醋,有没有生气吗?直说便是,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何楠生:“……” 柴小桃不以为然道:“只要稍加动脑子,就知道你与赵家订婚不是你本意,是万岁爷想以你退婚为错处,贬谪去修皇陵,再换个名字,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到临安县任县令,秘密寻找辰砂矿,赵家,连同汉王爷,都被你们君臣给算计了。” 何楠生:“……” 何楠生悻悻道:“娶个聪明能干的娘子好让人慌张,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我本来还担心你捏酸吃醋呢……” 柴小桃调侃答道:“我倒是想捏酸吃醋,但自打回京第一天见识到你的威力后,我就不担心了。只要提你的名字,方圆五里,连雌鸟都吓得远远的,更别说女人。你的桃花,都已经被你自己给掐得干净了。这个赵小姐,眼睛多少有点儿啥毛病。” 何楠生被逗得“噗嗤”一声乐了:“那你呢,愿意嫁给我,是不是也是因为眼睛有点儿啥毛病?” 柴小桃无奈道:“我是被你骗婚的,好无辜的。” 何楠生深以为然的点头,随即问道:“那,后悔了吗?” 柴小桃抬起双臂,勾住了何楠生的脖子,甜甜笑道:“甘之若饴。” ------------ 第271章 葫芦 看着静静的河道,柴小桃的内心却极度不平静。 已经过去一天了,离皇后娘娘的千秋宴更近了,可何汀湘交给小桃的任务,却仍旧一筹莫展。 眼前的数里河道,是刘嘉怡在京城近郊新承包的河道,培植河蚌的数量,是在临安县的三倍还要多。 此时的柴小桃,正在考虑,如果现在培植月亮型的蚌珠会不会成功,还来不来得及,想来想去,柴小桃再次幽幽叹了口气,貌似、可能、大概,不会成功,时间太短了。 刘嘉怡不解的问道:“小桃姐,你已经一瞬不瞬的盯着河面看半天了,是想把河水看干涸了吗?” 小桃再次叹了口气,转向道:“咱回去再想办法吧。” 刘嘉怡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指着旁边看河道的小院道:“小桃姐,马车离这儿有段距离,咱在院里喝点儿水歇歇脚吧。” 柴小桃本身并没有觉得有多累,但大家都紧张她的身体,只好配合的进了小院。 小院是盖在河边,留给蚌场的人看河道住的。 看河道的是刘嘉怡买过来的一家四口,三十多岁的父母带着一儿一女生活。 两人进入院子的时候,男人正用刀砍一只大葫芦,应该是想做成葫芦瓢; 儿子和女儿,一人手里拿着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小葫芦把玩。 女人则在葫芦架下洗着衣裳。 见主人进来了,一家四口顿时紧张起来了,全都站起来施礼。 小桃赶紧道:“别紧张,我只是进来歇歇脚,你们继续。” 女主人反应的最快,忙把椅子上的洗衣盆拿走,用袖口擦净椅子,拘紧道:“请主子坐。” 柴小桃突然觉得,自己的突然造访,好像打扰了一家四口的平静画面,但若直接转身就走,难免这家人内心忐忑,只好寻了个借口道:“帮我倒杯开水吧,解解渴我们就走。” 男人赶紧回了屋,拿了一只陶罐出来,装了水,架在院里的临时土灶上烧水。 怕大家紧张,小桃便坐在了葫芦架下的椅子上,静等水开。 满院子登时静默起来了。 为缓解紧张气氛,柴小桃指着地上劈开的葫芦瓢道:“在我家乡,葫芦除了做成瓢,还有很多用处。” 小桃抬起头来,看着架子上大大小小几十只葫芦,指着其中一只半大的葫芦道:“这种将成熟还不成熟的葫芦,割成条晒成葫芦条,想吃的时候泡发,用肉炒了,很美味;” 柴小桃又指着其中一只小的说道:“这种小葫芦,可以做盛酒的器皿,也可以做成象征福䘵寿的工艺品,上面可以印成花,甚至可以利用光合作用晒出字来……” 柴小桃突然像被掐了喉咙一样不说话了,眼睛闪亮的看着刘嘉怡道:“嘉怡,这几天时间,生成蚌珠不可能,但把葫芦表皮晒出图案来,应该可以……” 正常生长自然不太可能,但如果加持了柴小桃血液的催化,一定能成。 刘嘉怡只是陪同柴小桃来河道,从头至尾都不知道柴小桃到底要看什么、要做什么,此时听得更加云里雾里。 柴小桃可不管刘嘉怡能不能听得懂,兴奋的对王氏道:“有油纸伞、剪刀和绳子吗?” 妇人一脸懵逼,转回屋里,很快拿出了一把油纸伞、剪刀和一大捆绳子。 柴小桃在葫芦架下走了几圈,最后选定了一根结了两个葫芦的葫芦藤,用绳子开始“五花大绑”起来。 连刘嘉怡都觉得柴小桃带着几分暴力,生怕一用力把葫芦秧给扭断了。 “五花大绑”完葫芦秧后,柴小桃又将油纸伞给拆下来,剪了几个图案,仔细的贴在了葫芦身上。 又叮嘱男人拿来铁锹,柴小桃在葫芦秧下松了松土,浇了浇水,又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用匕首刺了下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土里。 . 很快到了皇后娘娘的千秋宴席。 说是替皇后娘娘祝寿,不如说是争芳斗艳的修罗场。 各个妃子除了送礼物,还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每年,皇后娘娘也会参与这场牡丹之争中,今年,却似乎有所不同。 宴席没有像往常一样设在殿中,而是设在御花园中。 桌席不是两人一席的长条席,而是流觞席。 皇后何汀湘的穿着,也不是往年雍容华贵的皇后装扮,而是素淡、低调为主,梳的是待自闺中的未嫁桃花髻,宛如哪家清冷的娇小姐。 万岁爷见了与平日迥乎不同的发妻,怔了下,笑道:“汀湘,你这是想回到待嫁前吗?” 何汀湘笑道:“万岁爷,臣妾倒是想回到从前,与万岁爷,湖畔听风,举头赏月。” 还没等万岁爷回答呢,何汀湘已经向静宜使了个眼色,静宜拍了两下巴掌,所有的宫灯全部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随即,含着花香的清风徐来,一轮晕月冉冉升起,映在了流殇席的水面上,流光溢彩。 一方屏风,在“月光”的掩映下,呈现了月亮般圆形的光影,光影里,一个曼妙仙子翩翩起舞,花瓣洋洋洒洒落下。 圆月、仙子,舞蹈,清风,花瓣,仿佛展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饕餮盛宴,让人眼睛应接不暇。 宫灯燃起,流觞席上,已经流动了无数菜色,香气扑鼻而来。 万岁爷狐疑的看向身侧,何汀湘已经不知去向,心知肚明,刚刚那个在月影光晕里舞蹈的仙子,就是发妻何汀湘,多年来早已平复成亲情的爱意,竟然如泉水般再度涌了上来。 皇后娘娘换了皇后华服出来,万岁爷颇有几分遗憾,嗔怪道:“梓潼,怎么把衣裳换回来了?” 何汀湘深施一礼道:“万岁爷,就算是嫦娥仙子,见了英武不凡的万岁爷,也得下凡来服侍啊……” 这句话说得太过巧妙,既抬高了自己,也抬高了万岁爷,逗得万岁爷心情大好。 ------------ 第272章 千秋宴 在众妃嫔纷纷呈上礼物之前,何汀湘先让人抬上来了一件礼物。 掀开礼物上面的红绸布,印入眼帘的,是一只红木雕花盆,里面摆着缠枝葫芦摆件。 藤条流畅,上面挂着两只葫芦,葫芦大小匀称,一只葫芦上映着一个曼妙的女子背影,头顶一轮满月。 另一只葫芦上映着一个魁梧的男子背影,头顶一轮太阳的光晕。 两幅背影图相得益彰。 不用问就知道,这女子,是皇后娘娘;这男子,自然就是皇帝了。 何汀湘兴奋的拉着万岁爷的手,边往礼物前面走边解释道:“万岁爷,您走近了瞧瞧,这可不是寻常匠人画的或刻的画,而是自然长成的。” 本来觉得礼物寻常的皇帝,终于来了兴趣,走到葫芦摆件前面,仔细看着上面的图,果然如何汀湘所说,是天然长成的,而不是人力所为,本来觉得普通的摆件,顿时觉得弥足珍贵起来。 万岁爷啧啧叹道:“爱妃生辰之日,惊现此物,正说明了爱妃这一国之母,是天定,更是民心所向,不错,真不错。” 何汀湘郑重施礼道:“万岁爷,钦天鉴曾说过,星月辉映,大吉之兆,大齐,必定盛世太平。” “好!好一个大齐必定盛世太平!”万岁爷心情大悦。 日月很难同空同辉,同时出现,被认定为吉兆,虽然知道皇后说这些话有些牵强,但吉利话谁不爱听呢?更何况,这葫芦上的图案,本来就是天然长出来的啊! 有日月,有仙子,有吉兆,龙心大悦。 与日月同辉,星星自然黯淡无光。 德妃娘娘暗暗咬碎银牙,将头上镶有星星蚌珠的饰物偷偷扯了下来,喉咙似吞了口苍蝇般,进不来,出不去。 吃罢晚宴,静宜拿上来两碗桃冻,皇后娘娘解释道:“万岁爷,这是小桃特意孝敬我的桃冻,让我每天晚上都要吃一小碗,您也尝尝。” 万岁爷狐疑道:“小桃?是谁?” 皇后娘娘恍然,忙解释道:“小桃,全名柴小桃,就是阿煜在临安县当县令时,擅自做主娶的那个村妇啊!您还嗔怪阿煜不可理喻来着。” 万岁爷更加不解了,诧异道:“梓潼,你不是被这个村妇气得两天没吃下去饭吗?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道:“万岁爷,阿煜的身子骨您是知道的,亏得厉害,连睡个安稳觉都是奢望。自打娶了这个柴小桃,身子壮实了,性子开朗了,睡觉也香甜了,她还怀了何家的子嗣,还是双生子呢。臣妾的愿望,她都帮实现了,臣妾还反对什么呢?” 万岁爷沉吟片刻道:“景煜的性子确实变了不少,也沉稳了许多,今个儿早朝被那人反将一军也沉得住气了,否则,朕真的很难做。” 皇后娘娘脸色透过一丝隐忧。 弟弟筹谋了那么大一个局,只剪断了汉王的一个羽翼,罪魁祸首汉王爷却成功脱身了,以后再想抓住这只老狐狸的把柄,只会难上加难了。 何汀湘心中一突,万岁爷此时对她说这段话,表面是夸赞阿煜沉稳了,实则是想通过她的嘴,去警告阿煜不可轻举妄动,免得让他难做。 何汀湘暗叹了口气,明明何家全家为他的江山而身先士卒,他自己却缩手缩脚,让汉王爷为非作歹的这么多年,但凡他硬气一点儿,何家的大仇也不至于拖了这么多年。 何汀湘不再说什么,而是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把桃冻推向万岁爷道:“万岁爷,请您来臣妾的千秋宴,就是想为爷分忧的,不能再为朝堂和万民忧心了。尝尝这桃冻吧,这可是阿煜媳妇亲手做的,我讨要方子她还不给呢!” 皇帝很给面子的尝了一口,啧啧赞叹道:“冰冰凉凉、滑滑溜溜的,酒意微熏吃不错,真不错。” 一场盛宴就这样在各怀心思中结束了,按照惯例,今天晚上,帝后同寝。 ------------ 第273章 隐情 退朝回家后,何楠生看上去心事重重,柴小桃忧心想要开口问时,他又回以一缕微笑。 聪明如柴小桃,又怎能看不出来,何楠生的笑意未达眼底,多少带着几许牵强。 吃完饭后,按照御医的叮嘱,柴小桃必须得睡一个午觉,每天这个时候,何楠生都会陪她,时间充裕的时候会陪她一起睡,最不济也会把她送回房间,等她躺下再离开。 这次却有所不同,何楠生心不在焉的吃完饭后,就把何二、何六和何十五等人叫到了书房,看样子是要商谈什么事情。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何楠生不想告诉她罢了。 而不想告诉她的,一定是何楠生都难以应付的大难事。 何楠生故作轻松的态度,反而让柴小桃更加担心了,心悬在嗓子眼儿,根本就无法落下来。 柴小桃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打探情况,没等她想出办法来呢,何楠生带着侍卫就离开了。 正在柴小桃六神无主的时候,佟红杏和刘嘉怡又上门来了,和她商定明天酒楼和胭脂铺子开业的事情。 佟红杏忧心忡忡道:“小桃,别的事情我都敢定夺,只一件事,我心里有点儿没底。酒楼的十二个雅间全都订出去了,其中一间,是高郡王订下的,我怕他出阴招给咱下绊子。” 高郡王,是汉王的大儿子,鉴于何楠生与汉王爷之间微妙的关系,佟红杏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柴小桃沉吟半天,似自言自语道:“开门做生意的,哪有选择顾客的权利?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柴小桃转向佟红杏道:“红杏姐,你做经意老道,特别留意下高郡王,一旦有风吹草动,能忍下就忍下,实在忍不下就赶紧到大理寺告诉何楠生,免得事态扩大。” 柴小桃自己并不怕事,她只怕她一旦处理错了,给何楠生带来满盘皆输的结果。 柴小桃又转向刘嘉怡:“嘉怡,桃怡坊虽然也开张,但新的蚌珠还没下来,首饰和胭脂都是寻常的款式,客人应该不多,但也得注意些,防止有人钻了空子。” 佟红杏和刘嘉怡刚要出去,柴小桃又叫住了两人,沉吟道:“嘉怡,何十五正在筹备你们两个人的婚礼,按理说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过分的要求,但我实在太担心阿煜了,你帮我从何十五那儿侧面打听一下,到底朝堂上发生什么事情,会让阿煜如此忧心。” 刘嘉怡笃定点头道:“放心吧,小桃姐,我一定撬开十五的嘴,他若敢不说,我宁可不嫁……” 柴小桃赶紧捂住刘嘉怡的嘴,紧张道:“胡说什么呢?呸呸呸……哪能不嫁呢!必须得嫁!” 佟红杏安慰小桃道:“小桃,你听这死丫头乱说吧,她那是心里有底拿捏住何十五。再说,事关何大人的事情,也许十五会主动对嘉怡说明情况,免得害你过度担心呢!” 柴小桃幽幽的叹了口气,但愿,明天的开业一切顺利,但愿,阿煜忧心的事情雨过天晴。 ------------ 第274章 高郡王驾到 今天,是皇后娘娘千秋寿诞的第二天。 同时也是桃怡坊和杏花村酒楼开张大吉的好日子。 桃怡坊的客流不多,来的为数不多的贵家小姐,也只是来预订明年开春珍珠首饰和敷脸面膜的。 与桃怡坊的轻松相比,杏花村酒楼可是人满为患,佟红杏这个大东家更是忙得脚不粘地。 不仅要想得面面俱到,还要提高警惕留意高郡王这一桌客人。 这一桌客人,不是高郡王的堂兄堂弟,就是高郡王的表兄表弟,换言之,随便拎出一个就是皇亲国戚。 一个高郡王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八九个皇亲国戚凑在一起,那就不只是头疼,而是随时掉脑袋的。 佟红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亲自守在雅间门口,生怕哪个小二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冲着这几位爷的肺管子。 佟红杏的神经高度紧绷,一瞬不敢放轻松。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宴席己过大半,菜色全部上齐,高郡王等人,完全体现了高素质食客的修养,只是彼此间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连一丝找茬儿的意思都没有。 终于结束了,高郡王等人出门准备走了,佟红杏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了些底。 刚走到大堂,就听见门外有人吵吵嚷嚷,佟红杏的心没来由的“硌登”一下,直觉与高郡王有关,该来的、不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佟红杏先一步跑向大堂,为几位贵人开路。 此时的大堂里,柴小桃站在大堂中间,身周四角护着四个铁塔一般的角奴。 柴小桃如挥斥方遒的女将军一样,指挥着大堂里的宾客转移到后院宅子。 八九个小厮拦在大堂门前,手拉手组成人墙,拦着外面想要一拥而入的乞丐。 门外的乞丐,足有几十个,眼珠子红了一般的往里闯。 柴小桃气恼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们这是私闯抢劫不成?” 一个老乞丐气道:“是昨天杏花村酒楼让我们帮忙吆喝客人,不管客人拉没拉到,今天每人都能领一两银子,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柴小桃眉头登时就皱起来了,对老乞丐冷言冷语道:“只吆喝几嗓子就给一两银子,这话,说出来你相信吗?” 佟红杏走到柴小桃身侧,低声道:“不是告诉你今天别过来了吗?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柴小桃一脸忧色,低声道:“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右眼皮老跳,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在家就坐不住了。刚一进门就看见乞丐们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有人恶意造谣,哄骗乞丐来咱家闹事。” 佟红杏故作镇定道:“小桃,我自己能应付得过来,你快到后院去,可别磕到碰到你。” 佟红杏把柴小桃往后院赶,自己则对为首的老乞丐道:“我们临安酒楼三天前就把所有席位都订出去了,根本没有花钱雇人吆喝生意,你们被人骗了……” 老乞丐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闪狡黠,愤慨道:“你分明是想耍臭无赖!你们家这么多客人,都是我们吆喝来的。这吆喝钱必须得出。一人一两,我们从大到小一共五十八个人,五十八两银子,拿钱吧!” 老乞丐双手一伸,一副你不给钱我们就不走的样子。 天子脚下,如此明目张胆的要钱,这分明是故意找茬儿了! 佟红杏脸色一凛道:“若是各位饿了,我可以舍些钱粮;但若是各位想无理取闹,那你们就打错如意算盘了,我佟红杏对待恶人,一向一毛不拔!再胡搅蛮缠,立马把你们送到大牢里去!” “杏花村酒楼是得了便宜不信账,欺负咱们是乞丐!”老乞丐气得怒吼道,只一句话,惹得乞丐们群情激奋,蜂拥一样的往里涌入。 八九个小厮根本不是对手,人墙破了豁口,柴小桃身周的四个角奴见了,立马缩小四角,将柴小桃护在中间。 乞丐们冲进来,就要实施打砸抢,说时迟那时快,高郡王站在楼梯上,手里举着一块乌金令牌斥责道:“尔等看好了,吾乃高郡王,身后还有四位在封的郡王,你等打砸商贾本就重罪,若是伤到皇亲国戚,就是诸九族的重罪,就算你是孤儿,也追根溯源一并治罪。” 这一吆喝果然非同凡响,乞丐们都怔住了,门外一阵骏马嘶鸣,不知谁说的“大理寺来人了”,乞丐们立即如鸟兽散的跑了。 ------------ 第275章 大仇遥遥无期 乞丐们一散,何楠生带着捕快们如潮水般的冲了进来。 跑到小桃身前,见高郡王就站在小桃不远处,似乎还要走过来,何楠生本能的把柴小桃揽在身后,语气不善道:“高郡王!天子脚下,请谨言慎行!” 显然,何楠生在看到高郡王的那一刻,先入为主的以为高郡王在酒楼闹事,更会对小桃不利。 高郡王嘲讽的扯了下嘴角,笑道:“何大人,你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是本郡王,帮你吓退了乞丐,否则他们冲进来,何夫人是否安然无恙尚未可知。在这件事上,本郡王,和你是同一阵营的,帮了你大忙了。” 一向敌对的关系竟然会帮了自己?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何楠生很快镇定下来,向高郡王深施一礼道:“何某在此多谢高郡王施出援助之手,择日定会登门拜谢……” 高郡王颇为“大度”的摆了摆手道:“不客气,本郡王也没费什么力气,只向乞丐们澄清,一旦误伤皇亲国戚,就会诸连九族,这些乞丐们直接被吓跑了。本郡王是沾了‘皇亲国戚’的光儿了,毕竟是万岁爷的骨肉至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和外人不一样,何大人?您说呢?” 何楠生眼色如墨,良久才答道:“高郡王过谦了,高郡王的‘举手之劳’,在我等眼里就是恩重如山,何某记下了。” 高郡王起身走到钱柜前,竟然要亲自结算饭钱。 佟红杏忙不迭摆手道:“郡王,您刚刚帮酒楼解了围,怎么能算您的饭钱呢?折煞民妇了……” 高郡王固执的扔下银子,肃然道:“吃饭付钱,天经地义,天子脚下,哪能出现恃强凌弱、强取豪夺之事?这是饭钱,多的,算是打赏吧。” 高郡王带着他的人施施然走了,留下了若有所思的何楠生和柴小桃。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沉默不语,任凭马车慢悠悠的走。 良久,柴小桃皱着眉头问道:“阿煜,你和高郡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这场闹剧,我知道肯定与高郡王脱不了干系,我只是没看明白,他到底是在警告你,还是在拉拢你?” 何楠生幽幽叹了口气道:“算是警告,也算是讲和吧。他反复强调皇亲国戚的身份,无非是想告诉我,他与皇帝是血亲,不是我一个外人随意能挑拨的,他希望我忘记家仇,平息事端,天下太平。” 柴小桃忧心的拉住了何楠生的手,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何楠生与汉王爷,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能说忘就忘的? 但高郡王说的也对,除非是谋逆叛乱,否则万岁爷也不会轻易动汉王爷,给自己留个弑叔的罪名。 何楠生弯腰低头,半天沉吟不语,再抬眼时,眼圈已经泛了红,呢喃道:“小桃,我蛰伏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抓到了辰砂矿这个把柄,没想到万岁爷竟然不让深查了,只坐掉了一个知府。我,心有不甘啊……” 这恐怕是何楠生最接近手刃仇人的机会,最后,却付诸东流了。 柴小桃将何楠生的头倚在了自己细小的肩膀上,隐约猜出来,何楠生这几天的焦虑,应该与万岁爷对汉王爷的态度发生变化有关系。 如今的局势,皇帝与王叔合好如初,将何楠生夹在了中间的尴尬境地,以后何楠生再想复仇,怕是又遥遥无期了。 ------------ 第 276章 什么局? 大仇近在咫尺却不得报,何楠生的失望可想而知,难怪他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也不好。 何楠生一脸萧索,柴小桃看着心疼,柔声安慰道:“阿煜,如果真像高郡王说的那样,汉王一脉与万岁爷骨肉血亲,不可分割,就不会发生万岁爷派你蛰伏到临安县的事情了。现在不想彻底动他,只是还没有碰触到皇权底线罢了。咱死盯着他,迟早会找到那个底线。” 何楠生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道:“小桃,你不必担心我,就算是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危,我也愿意假意逢迎汉王的讲和。十年磨一剑,这么多年我都蛰伏了,不再乎再多蛰伏几年,一定会找到他的破绽,堂堂正正的把仇人送上断头台。” 柴小桃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些,依汉王杀何楠生父亲的手段,肯定不是个善茬儿,没了万岁爷做尚方宝剑,何楠生完全处于劣势地位,目前能做的,也最有利的,还是蛰伏。 汉王爷刚被万岁爷抓住了小辫子,估计会收敛些,只要何楠生不逼迫他,他也不会太明目张胆的动何家。 估计高郡王此行,就是双方鸣金收兵、暂时休战的意思。 双方基本达成了共识,日子也过得寡淡如水,直到皇后娘娘召见了柴小桃,告诉了她一个大喜讯,皇后娘娘,怀孕了。 这在皇后娘娘看来,是生下太子十年后,多年求子无望的意外之喜。 而在柴小桃看来,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她一手“策划”的。 得知皇后娘娘多年求子无望,柴小桃便找种种借口求见皇后娘娘,总是带自己亲手做的吃食,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吃下去。 如果不是她这个外妇不能在后宫留宿,她恨不得天天跟皇后同榻而眠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皇后娘娘在千秋宴过后四十天的时候,终于怀孕了。 皇后当即就把柴小桃叫进了宫中,柴小桃显怀的孕肚,一脸喜气道:“小桃,本宫把怀孕的消息最先告诉的阿煜,阿煜跟我说是因为你的怀孕,给本宫带来了‘运(孕)气’,说不定真是那么回事呢!” 在皇后看来,弟弟的说辞,是在为弟媳邀功,却不知道,何楠生说的句句属实,柴小桃喂的鸡都能下双黄蛋,让多年未孕的皇后娘娘怀孕,好像也不是太困难的事儿。 皇后娘娘自然不知道柴小桃的日常“投喂”与“探望”的功不可没,只是怀孕心情好,也乐得给弟媳脸上贴金。 两个“孕妇”交流一翻心得体会后,皇后娘娘轻眯了眼,故作神秘道:“小桃,为了你,阿煜特意央了本宫,仅一个月就办了两次赏花宴,赵家的女公子,终于找到了心仪的人,兵部尚书家的嫡公子,两家订亲了,一个月后就完婚。” 柴小桃有些呆愣道:“赵家的女公子?” 柴小桃反问后才后知后觉,赵家的女公子,不就是和何楠生有过婚约的那个赵小姐、汉王妃的侄女,也就是那个安插莲芳进何家当细作的女人吗? 何楠生搞什么鬼,不仅没有对她实施报复,竟然还让皇后娘娘帮她办相亲宴,这不是明晃晃的成全吗? 柴小桃本能的问道:“兵部尚书家的嫡公子?” 皇后娘娘轻眯了眼道:“嗯,兵部尚书家唯一的嫡公子,长的一表人才,武艺超群,赵家,算是高嫁了,赵家很荣耀,赵小姐很开心。” 皇后娘娘虽然陈述的是事实,但听在柴小桃耳朵里,却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难道,阿煜又布了什么大局,她一时没参透? ------------ 第277章 天上掉馅饼的诰命 随着汉王一系的示好,何楠生的态度也变得谦和,朝堂上两个针锋相对的阵营,突然心平气和起来。 万岁爷的脸上也终于见了笑模样,心情异常舒畅,当堂就发了两道口谕。 一道是对应何楠生的四品官阶,敕封柴小桃的为四品恭人; 一道是给汉王的妻侄女赵小姐和兵部尚书家嫡公子赐婚。 两家都喜气洋洋的谢主降恩。 出了午门,本来一脸喜色的何楠生,脸色登时落了下来,郁郁回到家中。 柴小桃见何楠生脸色不愉,小心问道:“阿煜,今日早朝,汉王又出幺蛾子了?” 何楠生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没有幺蛾子,在万岁爷提议敕封你为四品恭人时,汉王还夸赞你捐银办女学来着。” 当听到自己被封四品恭人时,柴小桃一脸震惊道:“万岁爷,敕封我?怎么可能?” 何楠生嘲讽道:“不仅敕封你了,还给赵家和纪家脸面,赐了婚。” 柴小桃更诧异了,“还给赵家赐婚了?” 既给了何家甜头,也给了赵家甜头。 两家,一个是皇后的阵营,一个是汉王的阵营。 冰水不相容的两家,万岁爷竟然同时给了荣耀,这是什么意思? 何楠生苦涩的扯了下嘴角道:“这是双方和解的‘赏赐’,万岁爷是在警告我和汉王,谁都不许再找茬儿,他只想看到一个平和的朝堂。” 柴小桃撇了撇嘴道:“皇帝这是彻底想和稀泥了吗?” 何楠生轻眯了眼道:“是稀泥就不可能有清的,总有机会总有人会搅一搅,越搅越臭,越搅越浑。” 柴小桃为难道:“那这个四品恭人……” 何楠生微微一笑道:“按我原本的想法,我豁出命拼两三年的功勋给你挣来诰命来,没想到万岁爷直接送上门来了,自然得接着,明天你进宫觐见姐姐,她会给你颁敕封懿旨。” 柴小桃曾奢望过当诰命夫人,听说有了这个封号,以后见到当官的就可以不用下跪了,这对于柴小桃而言是最大的吸引力,至于那么几十亩封赏和年俸完全不在乎。 本以为这封号可望不可即,尤其她是带着三个儿子的身份后嫁给的何楠生,万万没想到,皇帝为了平息汉王和何家的政斗,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赏下来了。 人家是皇帝,不管赏赐的是巴掌还是甜枣,被赏赐的人都得受着,既然拒绝不了,那么只能享受它了。 就这样,柴小桃至此又多了一个诰命身份----四品恭人。 . 按照惯例,第二天早晨,柴小桃就去建章宫觐见皇后娘娘,申领敕封懿旨。 本来挺好的事儿,在宫门外却意外撞见了老熟人-----莲芳。 看她一身奴婢装扮,不用猜也知道,在她前面做小姐装扮的,就应该是她的老主子赵小姐了。 没想到,这个赵小姐,竟然还会把莲芳留在身边。 按道理说,这种暴露身份的细作,应该见光死,不被灭口就被发卖,这么明晃晃跟着主子身边的,倒是少见,不是赵小姐太蠢,就是莲芳太聪明,或者有赵小姐的把柄在身。 ------------ 第278章 立规矩 柴小桃本想不理会这主仆二人,没想到这主仆二人不仅不躲,反而迎上来了。 柴小桃心中暗暗冷笑,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自己送上门来的,就别怪自己不留情面了。 莲芳冷叱一声道:“哟,这不是何夫人吗?” 柴小桃在赵小姐面前站定,冷冷的看着赵小姐。 赵小姐连阻止莲芳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嘴角上扬,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柴小桃甜甜一笑,随即对身后的角奴道:“春喜……” 春喜上前,“啪”的两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莲芳脸颊上。 这两巴掌,毫不留情,再加上角奴壮硕的身形、练家子的身手,两巴掌过后,莲芳的脸颊迅速肿胀,两只眼睛只嵌了一道缝儿,好不可怜。 莲芳趾高气扬的气势顿时堕了下去,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气恼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下去。 赵小姐不乐意了,气得通红了脸道:“何夫人,这里是堂堂紫禁城门外,你这样蛮横霸道,当着主人的面擅自惩治别人家的下人,你就不怕官家治你的罪?” 柴小桃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赵小姐,正因为是眼看着入宫觐见皇后娘娘了,我才让角奴给你们家下人立立规矩。如果不是怕你误会我蛮不讲理,这个规矩,应该是我给你立的。” 赵小姐的眼睛瞪得快比牛眼睛大了,不可置信道:“你?你要给我立规矩?凭什么?” 柴小桃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是新敕封的四品诰命恭人,而你,还不是。你给四品诰命施个礼,这就是尊卑,这就是” 赵小姐本能反驳道:“皇后娘娘的懿旨还没到你手呢,你现在就拿诰命夫人的架子压人吗?你这不是蛮不讲理是什么?” 柴小桃不以为然道:“皇后娘娘懿旨确实还没有下,可是,万岁爷的口谕昨天已经下了,你是抗旨不遵吗?” 赵小姐倒抽了一口气,本来想着自己找了一个好婆家,可以在柴小桃面前趾高气扬一回了,没想到还是落了下风。 生怕柴小桃如她所说的那样给她这个小姐也要立规矩,赵小姐急匆匆的先走了。 等柴小桃到的时候,赵小姐已经觐见完皇后出来了,见到柴小桃到了,赶紧绕开了走,如避蛇蝎。 柴小桃暗自感叹,果然,柿子专挑软的捏,你硬气起来了,对方自然就软下去了。 进了建章宫,皇后娘娘已经一脸渴盼的看着柴小桃的手了。 见柴小桃手里没拎食壶,狐疑道:“小桃,今天,没带桃冻?” 柴小桃哭笑不得道:“娘娘,吃了这么长时间的桃冻,你没吃伤了?臣妇把几道养胎的羹汤方子给了御膳房,中午您就该尝到了。” 何汀湘眼角弯成了月牙儿,哪里还有一国之母的样子。 把小桃拉到了卧榻上,随手把写好的懿旨给了柴小桃,就好像给柴小桃的,就是普通的一块绢布,而不是需要跪拜迎接的皇后懿旨。 ------------ 第279章 南北统一很难 接下来的两个月,柴小桃除了养胎,就是听一听佟红杏与刘嘉怡关于生意方面的汇报。 随着皇后系与汉王系表面关系的缓和,汉王系并没有找何家的任何麻烦,包括与柴小桃相关的几大生意,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蒸蒸日上。 除了酒楼天天客人爆满外,人参、灵芝、何首乌等珍贵鲜药材、蚌珠等,几乎明年的产量都被预订出去了,还有一些下了预订怕交不上没敢接的。 何楠生心疼的抢过柴小桃手里的银票道:“小桃,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不要这么劳累好不好?” 柴小桃满面愁容道:“我也想小富即安啊,可姐姐说万岁爷有白头发了,御医说最好常年用何首乌汁洗头;礼部孙夫人说,她女儿胎位不好,郎中说最好用鲜人参入药;正廉侯夫人说她女儿脸上雀斑多,民间郎中说从江北得到的偏方,得长期用珍珠粉敷脸……她们哪个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都无法拒绝啊!” 柴小桃一脸愁容。 寻常百姓不知情,可这些都是朝廷权贵,稍加打听就知道柴小桃长了一双巧手,在江北种活了人参、灵芝,养活了河蚌,基本养啥活啥、种啥活啥。 消息一出,大家如同蜜蜂屁股后的蚜虫似的,都来借柴小桃为双巧手了。 其中一个最离谱且不能拒绝的,就是汉王的女儿乐安县主,一抹普通的胭脂嘴上就起大泡,最后郎中找到了一种虫子制作胭脂。 可惜,这种虫子太难找,连乐安县主的日常所需都供应不上,于是找到了柴小桃。 柴小桃把何楠生手里银票拿了回来,喃喃自语道:“都拒绝不得,只好把钱攒在一起,再购买几个现成的庄子,打造特色庄园,比如参园、灵芝园、何首乌园、胭脂园……” 柴小桃突然看向何楠生道:“你不是愿意吃那个什么焗禾糕吗?再给你建个禾园,专门养禾虫,让你吃个够……” 何楠生摇头道:“你看着反胃的东西我干嘛要吃呢?以后都不吃了……” 柴小桃拉住了何楠生的手,肃然道:“阿煜,我喜欢的是你整个人,优点喜欢,缺点也喜欢,并不想把你变得你不像你,你也不用为了我而变得你不像你,喜欢吃就吃吧,想吃多少吃多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我帮你养着。” 何楠生眼睛变得异常闪亮起来:“小桃,我真的喜欢吃我喜欢吃的、包括你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柴小桃笃定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已经让坤婶子重新给你留意擅长江南菜色的厨子了,以后咱家的餐桌,就是南北全席了。” 何楠生一脸喜色,仿佛涎水都要流出来似的,啧啧叹道:“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吃心心念念的焗禾糕了,还有鱼腥草、甜豆花……小桃,你还没吃过甜豆花吧,可好吃了,你到时候尝尝……” 柴小瞪圆了眼睛道:“甜豆花?你是说豆腐脑吗?我才不要吃甜的,我要吃咸的,咸的比甜的好吃,你还是尝尝咸的吧……” 何楠生摇头道:“甜的比咸的好吃……” 柴小桃:“咸的比甜的好吃……” 何楠生一脸怪异的看着柴小桃道:“小桃,是你刚才说过的,我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不想改变我什么的……甜的真好吃……” 柴小桃:“……” 柴小桃外强中干的眨了眨眼道:“是你、是你让我吃甜的,我才让你吃咸的,是你先犯规的……” 何楠生尴尬回道:“我、我习惯了,总想把最好的给你,以后咱家桌上既有甜的也有咸的……” 柴小桃也觉得哭笑不得,做到南北统一,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 第280章 忠心 柴小桃让英子把坤婶子叫了过来。 坤婶子步履迟疑、内心忐忑的过来了,到了柴小桃身前,郑重施了礼,随后就眼观地,不敢看柴小桃了。 莲芳的事儿,一直让她坤婶子深感愧疚,有种被人生扒了皮、无脸再见主子的感觉。 自那以后,如果不是柴小桃主动找她,坤婶子基本不主动出现在柴小桃面前,只在背后尽心尽力的把事情处理好,功劳都算下边人的,不敢再以管家婆自居、更不敢对下人意气指使了。 这两次柴小桃主动找她,坤婶子的心都会悬在嗓子眼儿,生怕柴小桃旧事重提把她赶出府去。 柴小桃叹了口气,最初她是真生气,可看到坤婶子背后的尽心尽力,又有些明白了何楠生对坤叔儿和坤婶的信任了。 寻常的下人都在想着如何讨好主子,从主子那里讨回身契,摆脱当下人的命运,离开何府。 而坤叔和坤婶子,是把何府当成了真正的家,做事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柴小桃作为一个新妇初到何府,彼此还不了解,坤婶子自然而然带着婆家的滤镜看待她,难免有些龃龉。 但彼此了解后,慢慢就会融合成一家人,一致对外了。 比如现在,坤婶子已经完全把柴小桃当成主子了,她一顺从,整个何府的下人们也都选择顺从柴小桃了。 坤婶子不吭气了,柴小桃反倒觉得有些遗憾了,就是现在的坤婶子,对她畏惧居多,太过客气,有些话反而瑟缩着不敢说了,这可不是柴小桃的初衷。 柴小桃缓声道:“坤婶子,我有个差使交给您,交给别人我不大放心……” 一听不是被赶出何府,坤婶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抬头恭敬道:“夫人您吩咐则个,老奴听着。” 柴小桃把手里一摞银票递向了她道:“婶子,帮我在京郊寻几个庄子,能买到几个就几个。我对京城庄子的价格不太了解,你先买着,如果钱不够,你再找我来要。” 坤婶子眼睛看向银票,第一张银票额度就是五百两银子的,看一摞的厚度,怕是二十张上万两是有的。 坤婶子吓得缩回了手,错愕道:“少、少夫人,这、这么多钱,您、您信得过我?” 柴小桃深以为然点头道:“婶子,阿煜对我说过,您不是下人,而是我们的家人,是要给您和坤叔二老养老送终的亲人。在这府里,我不信任您还能信任谁呢?以后,你还像以前一样掌事就行,我的身子也好歇一歇……” 坤婶子的眼圈突然就泛了红,没想到少夫人不仅没对她有意见,还对她这么倚重,这样看来,倒是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坤婶子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定要继续忠心少年,不,也要忠心少夫人。 坤婶子没再说什么,而是把银票接了过去,告退出去了。 事实证明,坤婶子不愧是在何府掌管多年的管家,办事能力那是相当不错的。 她并没有四处去打听有没有发卖的庄子,更没有去牙行打听,而是直接找到了大理寺主管没收房产的胡主簿,查到了待处理的庄子两个。 又托胡主簿找了京兆尹的宋主簿,查到了待处理的庄子五处。 不出几天,花了五千三百两银子,买下了这七处庄子。 有五处庄子是同一个犯官名下的,位于西郊,位置邻近;有两处庄子也是同一个犯官名下的,位于东郊,同样位置不远。 这几个庄子,对于柴小桃而言,无论是从大小、价格、位置,全都是不能再好的了。 ------------ 第281章 陪护 日子流水般的淙淙而过。转眼皇后娘娘的孕期已经三个月了,而柴小桃,已经五个多月、开始显怀了。 这一日,还没到下早朝的时候,何楠生就匆匆提前回了府。 回府后,直接找到了柴小桃,声音有些嘶哑道:“小桃,我、我知道这件事会让你太为难,可、可是……” 见何楠生如此肃然,害得柴小桃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追问道:“阿煜,发生什么事情了?” 何楠生左右为难,酝酿了半天的勇气才说道:“姐姐中了德妃的阴谋,闻了不该闻的香气,肚子就开疼。我、我想要、想要你一滴血救一救,可、可是你也怀着身孕呢,我觉得这个要求有些难以启齿,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也舍不得他受委屈……” 柴小桃直接打断了何楠生的话,厉声道:“德妃竟然对姐姐下手了?她也太胆大妄为了吧?” 何楠生苦涩道:“姐姐多年不孕,也是拜德妃所赐。若不是姐姐在晟儿立为太子后,让内卫片刻不离身,只怕晟儿也不能健康硬朗的长这么大。这次怀孕后,姐姐亦是千防万防,没想到德妃用了花粉藏毒这一招,实在可恶……” 何楠生气得攥紧了拳头,脖子上、拳头上的青筋爆出,一看就在压抑着多么大的恨意与痛苦。 柴小桃忙不跌站起笨得的身子,急切道:“那还等什么,咱快进宫啊……” 何楠生摇了摇头道:“不用,只要你答应了,不用去宫里,姐姐她、她、她已经来了……” 何楠生去开了房门,门口正站着朴素便装的皇后娘娘,以及静宜、静婉两个宫女。 何汀湘脸色有些惨白,看起来身子很虚弱,不幸之中的万幸是,在柴小桃眼里,她腹部的绿光还在,孩子还有着一定的生命力。 柴小桃忙让静宜和静婉把皇后娘娘扶着躺在床榻上。 何楠生已经替柴小桃把针线笸箩拿过来,手里拿过针,泡在酒里一会儿,重新拿起来。 小桃已经把手指递了过来,何楠生反而迟疑着刺不下去了。 良久,何楠生的额头都已经冒了汗水了,只好把针递给了静宜道:“静宜,还是你来吧……我、我不敢刺……” 静宜仓皇的拿着针道:“何大人,你不敢刺,奴婢也不敢刺啊……” 柴小桃从静宜手里拿过针,在食指指腹上比划了两下,终于放下了针,对何楠生道:“阿煜,其实,不用血,我也有办法……” 何楠生立即抢回针,放在针线笸箩里,扔在了一角,兴奋道:“你有什么办法?” 柴小桃沉吟道:“你记不记得咱家那些双黄鸡和冬眠蟾蜍?” 皇后娘娘有些懵逼了,正聊着自己身体的事情呢,怎么就聊到鸡和蟾蜍上去了?听着像骂自己,却又似乎不像。 何楠生的脸色则立即兴奋起,“对哦,我一着急怎么就忘了,只要经你手,不必有血,也会长势良好。” 柴小桃笃定点头道:“还有李三娘子,多年未孕,到我家住了两晚,回去一个月,就查出怀了身孕了……只是、只是……” 柴小桃为难的看向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可以摒弃宫中生活,陪我吃住一段时间吗?” 皇后娘娘抚着孕肚,喃喃自语道:“为了孩子,本宫可以拼命,陪你吃住,有何不可……” 柴小桃:“……” 柴小桃哭笑不得,自己不过是让皇后娘娘跟着自己一起吃住一段时间,皇后娘娘大可不必拿出视死如归的精神来…… ------------ 第282章 秦沐返京 皇后娘娘留在了何府,按柴小桃所安排的,与她同吃、同住、同行。 饭做好了,静宜本能的拿出银针要给皇后娘娘试毒,何汀湘已经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静宜错愕道:“娘娘……” 何汀湘嫣然一笑道:“我是因为怀疑宫里的东西有问题,这才跑到阿煜府上来的。我若是连兄弟媳妇亲手给我做的东西都怀疑有毒,那这个世上我还有安全的吃食,还有我可相信的人吗?” 静宜不吭声了,皇后娘娘的娘家太单薄了,除了弟弟和弟媳,再没有额外的亲戚了。 柴小桃亦替何汀湘感到几分感伤,虽然自己也是孤苦伶仃,但自己有三个懂事贴心的儿子,丈夫对自己也是一心一意。 而何汀湘与皇帝这对夫妻,怕是钩心斗角多于夫妻恩爱。 为了给皇后娘娘做可口的饭菜,柴小桃亲自出府去置办食材。 等柴小桃回府时,身后跟着一头牛、两头猪、两只羊、一群鸡和鸭。 刚回到何府门口,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乞丐来。 幸亏柴小桃怀着身孕,马车的迅速和人走得速度差不多一样慢,而且四个角奴围在马车四角走,那人刚扑过来,就被最前面的春喜给踹飞出去。 那乞丐被摔地上仍旧不死心,挣扎着要起来。 春喜索性一屁股坐在了乞丐身上,如同大山倾轧,乞丐直接翻了白眼儿,险些没晕死过去。 虽然乞丐有错在先,但不排队饿得狠了的缘故,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再闹出人命来,实在是不值当。 柴小桃推开车门,对春喜道:“春喜,松开吧,问问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难处?如果真有,就帮帮吧。” 春喜终于站了起来,那乞丐也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柴小桃狐疑的看着乞丐。 虽然乞丐的面容糊了一层黄泥,很是邋遢,但柴小桃觉得乞丐的脸部轮廓和眼睛有些眼熟。 恰好乞丐的眼神儿同样看向柴小桃,里面不经意的流露出浓浓的恨意来。 柴小桃倒抽了一口凉气,终于知道这乞丐是什么人了-----是秦沐。 本应该在江北边关驻地的人,突然如此落魄的出现在京城,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何楠生上次的算计得逞了。 秦沐身为雷将军的女婿,擅离江北驻地,过了沧澜江,到了江南,害得雷将军被万岁爷责骂。 雷大将军盛怒之下,肯定会迁怒于秦沐,只是没想到,雷将军会这么不留情面,将秦沐赶出了江北边关大营。 柴小桃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道:“雷家这么轻易就不要你了?看来,你这个女婿在雷家眼里,也不算什么啊。” 已经被认出来了,秦沐不再伪装,恶狠狠的对柴小桃道:“柴小桃,你和何景煜这对奸夫银妇,把老子设计得这样惨,老子回来见你,就是为了你们不得好死!” 柴小桃眼色如墨的看向秦沐道:“秦沐,你是雷将军女婿的时候,尚且被阿煜玩得团团转,如今你已被雷家扫出家门,你拿什么打败他?靠嘴皮子吗?” 秦沐咬了咬牙道:“你别忘了,我还有三个儿子,只要我夺回儿子,你就会没三个儿子,就会生不如死。” 柴小桃不以为然道:“秦沐,三个儿子,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抢秦家的儿子,等言哥儿长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就会立秦氏独户。他们不会姓何,也不会姓柴。你拿你的亲生儿子来威胁我,你不觉得有点儿自欺欺人了吗?” 何楠生:“……” 柴小桃嘲讽的扯了下嘴角,“秦沐,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来京城,现在的你,本来有妻女却被岳父扫地出门;本来有三个儿子却都不想认你;而我这个前妻,却和比你强百套的丈夫出双入对,还怀了身孕碍你的眼。你时时刻刻都想干掉我,实力却在那摆着,根本干不掉任何人,你就是个人下人,什么人都可以踩你一脚。” 秦沐气得要冲过来,结果,再度被春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动弹都是一种奢望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柴小桃的马车进了院子。 ------------ 第283章 一个比一个绝 黄昏时分,何楠生和三个儿子全都回家了。 柴小桃偷偷看了眼何楠生和三个儿子的面部表情。 何楠生和三个儿子的表情如出一辙,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难道,秦沐还没来得及找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何楠生也不知道秦沐回京了? 柴小桃本想也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却又担心如果不示警,万一秦沐突然出现,会把孩子们吓一跳。 柴小桃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不太想见的一个人……” 言哥儿轻撩眉毛道:“我也看见了,我把断亲书背诵给他听了。” 语哥儿同样淡然道:“我也见到了,讨饭不容易,我赏了他三文钱,能买个素包子果腹……” 柴小桃错愕的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这两个儿子,回绝的方法一个比一个绝,自己的拒绝方法与他们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讼哥儿狐疑道:“你们见到谁了?我怎么没见到?”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讼哥儿惯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继续追问道:“是谁啊?为什么找你们了却没找我?嫌我眼睛上有眼屎咋的?” 见讼哥儿急得憋出内伤的模样,何楠生泰然自若解释道:“是秦沐。他之所以没找你,应该是还没想出来用什么方式见你,怕方法错了,你会像上次一样打他。” 讼哥儿:“……” 柴小桃狐疑看向何楠生道:“你,也见到他了?你是怎么处理的?” 何楠生目光闪烁了下,见柴小桃丝毫没有放弃逼问的意思,只好老实答道:“是、是我让雷大将军知道了秦沐还有三个儿子并想认回嫡子的消息,再加上秦沐曾经因为私离驻地,害得雷大将军被万岁爷责骂,雷家,已经把秦沐扫地出门了。” 风水轮流转,转来转去,秦沐又变成了普通的猎户,不,连普通的猎户都不如,一路乞讨进京,应该算是叫花子了。 见三个儿子如此坚定,柴小桃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别看她当时对秦沐说的硬气,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担心的。 吃完饭,何楠生对秦可言道:“言哥儿,还有一个月就府试了,你明天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跟着何六儿回江北府吧。” 秦可言轻答了声“嗯”。 何楠生又对秦可语道:“语哥儿,佟东家在湘西郡、海天郡等五个郡县都开设了酒楼分号,你跟着她去见见世面吧……” 秦可语也答了声“嗯”。 何楠生刚想要对秦可讼说话,秦可讼已经抢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了,我大师傅最近公差出京,我跟着他去,我明白,我懂事。” 何楠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三个孩子吃完饭下去了,柴小桃狐疑道:“阿煜,你把三个孩子都支出了京城,是怕三个孩子被秦沐劝说了回秦家?还是想趁三个孩子离京的时候收拾秦沐?” 何楠生撇了撇嘴,矢口否认道:“秦沐虽说是三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但他同时也是三个孩子的杀母仇人,再加上抛妻弃子另娶雷准梅,我从不担心三个孩子会原谅秦沐;” “秦沐如同蝼蚁的活着,眼睁睁看着你我双宿双飞,母慈子孝,这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所以我也不会再收拾他。我之所以让三个孩子离开京城,只是不想三个孩子想起自己有这么个糟心的爹而矣。” 何楠生颇为遗憾的看着柴小桃的肚子,“小桃,如果不是你身怀有孕,我真想带着你去游山玩水去……” 柴小桃笑道:“我的何大人,就算你想两袖一拂说走就走,我也走不得啊,咱家的七个庄园、蚌场,我隔三岔五得去转一转,否则就不能按约定交货了……” 何楠生状似委屈道:“唉,同在的娘子,比我还要忙呢……” 柴小桃:“……” ------------ 第284章 不识真假爹 一大早,秦可讼便背着行囊、骑着高头大马,准备去城门与师傅何大会和,同他们内卫一起出趟公差,见见世面。 刚出府不远,就看见两个乞丐在打一个乞丐。 被打乞丐抱着头,嘴头叫喊道:“我知道是何景煜派你们来羞辱我、殴打我的,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我一定要带我儿子回乡,我不怕你们……” 两个乞丐打得更凶了,被打的乞丐疼得嗷嗷直叫。 秦可讼勒紧了马缰绳,马儿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个乞丐打架。 打人的两个乞丐,见一个威风凛凛的小少年,勒马就停在了身前,吓得瑟缩着跑开了。 被打的乞丐挪开护头的手掌,抬眼看向少年。 少年的身影,隐在璀璨的阳光里,害得他一时没睁开眼睛。 直到适应了阳光,乞丐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面容,无比激动道:“讼哥儿,我的儿,我是你爹啊。” 若在秦沐在昨天以前出现,讼哥儿一定会很震惊。 但有了言哥儿和语哥儿遇到秦沐的经历,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淡然道:“大哥不是已经给你背过断亲书了吗?所以,别乱攀亲戚,我不认;还有,我身上也没带零碎铜板,不能像三弟一样施舍给你铜钱了。” 秦沐一脸伤感道:“讼哥儿,难道你真的忘记了你小时候爹对你的好了?你要像言哥儿和语哥儿一样如此绝情?” 秦可讼呵呵冷笑:“若不是服兵役前你还曾经像个爹样,我早在第一次见到你之时就报杀母之仇了。” 秦沐一怔,良久才想起来辩解,只是语气不坚定,有些外强中干:“讼哥儿,你、你说什么呢?什么、什么杀母之仇?” 秦可讼语气忿然:“秦沐,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我们早就知道了真相。是你故意害死我娘,强娶我姨娘。老天爷开眼,你的报应,现在不就来了吗?” 秦沐脸上闪过一抹慌色,随即矢口否认道:“秦可讼!你别听那对奸夫淫-妇胡乱栽赃,我没害过你娘,没害过任何人!反倒姓何的心狠手辣,一次次加害于我,刚才那两个乞丐,就是他找来的,你别胳膊肘往外拐,错认真假爹!” 秦可讼翻了一记白眼儿,不以为然:“害你变成乞丐,是他做的,我信。找乞丐打你,就算你说出花来我都不信。我继父,手段可没这么低劣,反倒像是你的手段。说吧,花几个肉包子雇的乞丐?” 说完,秦可讼又夸张的掩了掩嘴巴,若有所悟道:“唉呀,我忘了,肉包子是用来打狗的,你们不配,应该用的大骨头吧……” 秦沐气得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哪里像是被毒打过后的样子。 而秦可讼呢,已经挥缰打马走了,离老远还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秦沐气得浑身哆嗦,三个儿子,三个儿子,没有一个对他心存善念的。 一个长相斯文儒雅,见到他却只背断亲书; 一个长相人畜无害,见到他却打发乞丐似的给了三文钱; 一个长相威武不凡,见到他却像在撵死狗般轻蔑! 好一个孝子贤孙! 秦沐正恨得牙痒痒,刚才跑远的两个乞丐又重新围拢过来,懊恼道:“你不是说我们打你一顿,你儿子就来救你,会带你走,或者给你钱吗?钱呢?” 秦沐气急败坏道:“你们不是看见了?我三个儿子,全都跑了,全都认贼做父去了!我只恨他们几个出生的时候,咋没掐脖捏死他们!我宁可做绝户了!” 两个乞丐面面相觑,最后确定,这人答应他们的一吊钱彻底打水漂了,白耽误他们半天工夫。 两个乞丐几乎同时伸腿,把秦沐踹倒在地,上来又是一顿毒打。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是真打、重打,几乎整条街都听见了秦沐如杀猪般的惨叫声。 ------------ 第285章 给皇后的特殊防身之礼 皇后已经在何府住了一个多月了。 宫女们发现皇后的胃口越来越好,肚子更是显而易见的胖了一圈,皇后娘娘甚至可以感受到胎儿的心跳了。 而柴小桃的肚子,已经成了一个倒扣的盆底了。 皇后肚中的胎儿,应该完全恢复健康了。 何汀湘看柴小桃的眼神,甜得快汪出甜水水来了,“小桃,你真厉害,这么大的恩惠,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皇后娘娘没有再自称本宫,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大姑姐与弟媳妇在拉着家常。 听话听音,何汀湘突然说了感激的话,柴小桃立即意识了什么,有些忧心道:“姐姐,你,是要回宫了吗?” 何汀湘眼里闪过一抹伤感,努力挤出一抹笑意道:“太子还在东宫啊,就算有内卫护着,我也不能完全放心。” 见柴小桃有挽留之意,何汀湘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小桃,我怕我现在再不离开,以后就真的舍不得离开娘家了。我不属于这里,我属于后宫,扶持原本属于我儿子的一切东西。” 柴小桃心里明镜似的,皇后娘娘说的对,她除了是何楠生的姐,还是太子的娘,要为儿子而勇入修罗场。 柴小桃沉吟片刻,回到伙房,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小小的香包里,已经多了一颗红色的指甲大的东西。 遣退了所有下人,柴小桃把东西装入香包,挂在何汀湘的腰带上,不知情的人看了,只以为是普通的装饰物。 柴小桃郑重叮咛道:“姐,这奶片上醮的是我的血,当你或肚子里的孩子危及生命时,可以食用。但你要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这东西,有‘上上仙’的功效。” 饶是何汀湘对柴小桃的特殊性有一定了解,仍旧被柴小桃的话惊得张大了嘴巴,“上上仙”?岂不是最厉害的春-药-? 若不是柴小桃说得一本正经,面色要多正经有多正经,否则何汀湘还以为她在胡说八道呢! 何汀湘缓了缓神情,拉着柴小桃的手安慰道:“小桃,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会再吃第二次。以后的几个月,我会暂避德妃锋芒,确保孩子平安出生。出生后,我给那贱人好果子吃!” 下午的时候,何汀湘没有通知柴小桃,直接回了宫里。 何汀湘回宫后,果然如她所说,龟缩在自己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门心思的只养胎,两耳不闻窗外事。 柴小桃亦是如此,随着肚子的越发显怀,也鲜少出府去了。直到进入腊月,秦可言回京,带回来好消息,秦可言以府试第三名考中了秀才,明年开春就可以考取进士,再然后参加殿试,争夺状元郎、派官…… 何府门前好一阵吹吹打打,前来恭喜的官员络绎不绝,何楠生特意准备了答谢宴。 何府外,巷子里。 一双眼睛紧盯着门前若市的何府,心底五味杂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沐。 自己的大儿子出息了,年仅九岁就中了小秀才,只可惜,摆喜宴的却是姓何的,何来的公平? ------------ 第286章 生产 眼看着年关到了,柴小桃终于迎来了临盆前夕。 怕生产有危险,除了何汀湘给派的御医,何楠生又额外请了四个稳婆,提前一个月就入住了何府。 全家都很紧张,生产的时候,却是出奇的顺利。 从柴小桃感觉肚子开始震痛,到生产临盆,总共不到半个时辰就生下来了。 这次接生,成为四个稳婆一辈子接生史中最为轻松的一次接生。 没等稳婆喊“用力”呢,孩子的脑袋就露头了!刚抱出第一个孩子清理,第二个孩子又露头了! 最令大家伙稀奇的是,竟然是龙凤胎。 一胎双子,得双子或双女的双胞胎占绝大多数,得龙凤胎的概率,相当于赌博开豹子,概率太小了。 御医和稳婆见了,也都轻舒了口气,满脸喜色,连连给何楠生道喜,每个人都得了大大的红封奖赏。 老一辈人有个说法,如果生下来的是双子或双女,就会命理相克,有些狠心的父母还会秘密处理掉身体相对孱弱的那一个。 何楠生自然不会“处理”掉自己的亲骨肉,但难免有人说闲话磕牙玩儿。 如今不一样了,是龙凤胎。 而龙凤胎与双胞胎的命运截然相反。 双胞胎相克,而龙凤胎则相生。 何楠生笑得大嘴都合不上了,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柴小桃道:“小桃,你快睁眼看看孩子啊,你来猜猜,哪个是儿子,哪个是女儿?” 柴小桃连眼皮都懒得撩,声音虚弱道:“我要睡觉,别吵。” 何楠生只好抿了嘴唇,独自一人欣赏起自己的女儿和儿子来了,看着看着,他自己也挑花了眼,分不清男娃女娃了。 最后无奈,只能扒开小被子重新分辩一下。 等柴小桃睡饱了醒来,何楠生又写满了两大宣纸的名字,准备让她定夺呢。 柴小桃顾不上看名字,肚子饿了要饭吃。 等她吃完的时候,何楠生把抓周礼的东西都准备齐了。 柴小桃哭笑不得道:“阿煜,如果我再不理你,你是不是把你儿子和闺女上学堂的书本都准备完了?” 何楠生一怔,随即有些苦恼道:“小桃,咱家儿子将来是学文还是学武?咱家女儿将来是学女红还是学四书……” 柴小桃:“……” 果然,又往上跳跃了一个阶段,再任由他天马行空,估计儿媳妇和女婿都要选好了。 柴小桃故意沉着脸道:“阿煜,咱还是先解决眼前问题吧!” 这回轮到何楠生不明所以了,狐疑的看着柴小桃。 柴小桃忍俊不止,指着何楠生湿漉漉的大襟道:“阿煜,你还是先把衣裳换下来吧!这个味道,可是真重啊……” 经柴小桃这么一提醒,何楠生这才意识到,孩子已经尿到自己身上了,他竟然没有闻出骚来,不,小孩子尿的尿哪能是骚呢,那是正宗绝不掺假的童子尿,是药引子啊…… 很快,何家一举得龙凤胎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京中贵圈中传开来。 也传到了纪夫人,也就是赵小姐的婆婆、兵部尚书夫人苗纪氏耳朵里。 饭桌上,苗纪氏阴阳怪气和对儿媳妇纪赵氏说道:“打个水漂还能听个响,母鸡下蛋还能见个影呢,有些人啊,嫁过来半年了肚子都没个动静!” 赵小姐咬了咬下唇没有吭气,这种话,从打她嫁过来第五个月开始,婆婆就开始唠里唠叨,啰里八嗦,还让她每天都喝苦掉牙的药,让丈夫喝猛得吓人的补品,简直烦死个人。 怪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半年了还没个动静。 ------------ 第28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赵小姐的婆婆是猎户家出身,纪尚书年轻带兵时受伤,被她父亲所救,后来就娶了她为妻。 猎户出身的纪夫人脑子不爱转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有话直来直去,不管什么留不留情面。 自打表面温柔、爱背后搞小动作的赵小姐进了门,婆媳关系就势同水火,十分不对盘,再加上嫁过来半年多肚子一直没动静,纪夫人说出来的话可就越发带“乡土气息”,就差没把“不下蛋的老母鸡”给骂出来了,十二分的难听。 赵小姐不敢当面还纪夫人脸色,只能回到房中自己生闷气,把屋里目光所及、她力所能及的东西,全都扔在了地上,顿时瞬间一片狼藉。 赵小姐摔完东西,累得呼哧带喘,仍旧觉着委屈,坐在了床榻上嘤嘤的哭,嘴里则碎碎念着丈夫的三心二意、下人的阳奉阴违,以及婆婆的蛮不讲理。 因为床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仅剩在角落的一张帕子就很是显然了。 若是简单的帕子也无可厚非,偏偏雪白色的帕子上,有几个芝麻粒大的小黑点,貌似还在爬行。 赵小姐以为自己眼花了,拎着帕子角拿到眼前,这回看清楚了,上面的,是无数只小黑虫子! 赵小姐吓得立即扔了帕子,人也下了床榻,惊悚的看着地上的帕子。 没错,帕子上的小黑虫她认得,还是她从信得过的郎中手里要来交给莲芳的,目的是让莲芳找机会放在柴小桃身体能接触到的地方。 最后,莲芳便下在了柴小桃的洗澡水里! 莲芳赶紧拿鸡毛掸子去挑开帕子。 这一挑不要紧,本来有一半黏在一起的帕子彻底抖落开了,密密麻麻的一团虫子落了下来。 本来就胆小的赵小姐,顿时吓得“嗷”的一声惨叫。 不仅从视觉上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吓到了,从精神上也倍受摧残,感觉浑身都刺痒痒的,忍不住用指甲来挠。 直到莲芳把帕子、行李,甚至床幔,所有一切可能接触过黑虫子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了,又清理了一遍,赵小姐的慌乱才慢慢缓和下来。 赵小姐不错眼珠的看着莲芳,一字一顿道:“莲芳,如果我没看错,那只帕子,是你的吧?” 刚刚在收拾帕子时莲芳就发现这一点了,怕小姐误会,就假装收拾东西收走,连帕子带虫子一起都烧死了。 没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小姐已经看到了,这样一看,她反倒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了。 莲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解释:“小姐,帕子虽然是奴婢的,但奴婢怎么可能害小姐?肯定是、是有人栽赃给奴婢的……对了,夫人,夫人刚刚和您还闹不愉快了呢,说不定是她……” 赵小姐不怒反笑了:“莲芳,你说谁不好,偏偏说那粗鄙婆子?她对我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唯独子嗣这一点,她比谁都急。” 莲芳傻眼了,接着辩解道:“那就是柴小桃!咱给她放过,所有她给咱放回来,一定是这样。” 赵小姐怔了下,良久才似自言自语道:“我却感觉不是柴小桃,而是何景煜。” 外面一直有人传何景煜手腕了得,心狠手辣,赵小姐一直不大信,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再联想到外面的传言,赵小姐的心死了,脑子也聪明起来,觉得十有八九是何楠生的手笔。 赵小姐对心腹丫环暮色使了个眼色,嘴上则对莲芳说道:“快起来吧,我知道不是你,当务之急,是带我去看郎中。” 莲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真怕小姐把所有的火都撒在她身上。 主仆二人先去了布庄,找借口让布庄赶工做几只帕子,又去了茶楼,呆了一会儿,又让车夫回去布庄等帕子。 借着纪家车夫不在的间隙,主仆二人直奔经常给赵家看病的钱氏医馆。 钱郎中看见赵小姐亲自来医馆,而不是让他上门,下意识的知道是隐秘之事,赶紧遣退了所有病患。 赵小姐:“钱郎中,我在我房里床榻上,发现了你帮我寻的那些虫子,我想看看,我的身体……” 钱郎中顿时大惊失色,忙帮赵小姐诊起脉来,越诊心越凉,越诊脸色越难看。 赵小姐的心也咯噔了下,心知肚明,自己怕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怕是不容易怀孕了。 何楠生,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如果猜得没错,应该在她嫁进赵家来的第一天,就已经下了这步棋了,好歹毒的心思! ------------ 第288章 封口 赵小姐正暗骂何楠生如此歹毒,没想到钱郎中一句话,让她更加如堕冰窖。 钱郎中眼色飘忽不定的扫视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道:“小姐,现在纪家也出了事,你让纪老爷和赵老爷一样,找道士做场法事吧。” 赵小姐不明所以,皱着眉头不乐意道:“钱郎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做什么法事?” 见赵小姐十二分不乐意的样子,钱郎中暗知自己多嘴了,只是话己出口,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道:“赵小姐,您不知道,自打您嫁进纪家后,赵家就是多事之秋,大少爷摔下马、二少爷被人打、三少爷被马蜂蛰……我几乎天天往赵府跑。小一辈儿见天的就出事,幸亏是小伤小碰。后来赵老爷找了道士做法,这才消停了些。没想到,你这又出事了。小的觉的,您应该在纪家也做个法事稳妥。” 赵小姐冷哼一声道:“钱郎中,我做什么法?捉什么鬼?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那虫还是你建议我放的,被人家给报复回来了。你最好管住你的嘴,若是被纪家知道什么,我饶不了你!” 赵小姐急匆匆出了钱郎中家,并没有回纪家,而是奔了赵家。 见到母亲赵氏,忙询问了赵家近期的情况。 赵母眼泪汪汪的把赵家最近出的事,详细的告诉了女儿。 所有事儿都是意外,都是巧合,却又巧合得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仿佛冥冥中有人刻意安排一样,却苦于无证据,这才找了道士做法事。 赵小姐十二分笃定道:“娘,不用猜测了,就是何阎王做的,他最擅长的可以是查案,也可以是制造意外,毫无破绽。” 赵母不可思议道:“何景煜?为什么?他想定婚就订婚,想退婚就退婚,咱家最后全都遂了他的心意了,他怎么还不放过咱家?” 赵小姐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呢喃道:“娘,我、我好像做了件惹恼他的事儿。” 赵母心底涌起浓浓的不祥之感,女儿一向主意正,能主动跟她说的,肯定是她暗地里解决不了的大问题。 赵母手本能的捂住胸口,声音有些颤抖道:“什么、什么事?” 赵小姐眼圈发红道:“我想、我想让何家绝后,给柴小桃下了一些东西,好像、好像被他用回到我自己身上了,钱郎中说我嫁进纪年半年多没有怀孕就是与这个有关……以后,恐怕也、也……” 赵小姐悲从心来,再也忍不住,悲凄的哭了起来。 女人,上半生,拼得是出身,嫁个好婆家; 下半生,拼的可就是儿子了,儿子越多,在婆家越有话语权。 如果纪家知道她以后都不会有子嗣,她下半辈子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赵夫人气得猛打了女儿两下,恨声道:“你、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你惹那何阎王做什么?是不是嫌自己命长?当年那斯恶意退婚,你爹都得把这口窝囊气给咽下去,你怎么又惹他?难怪你三个哥哥家的小子们连连出意外,他这是警告咱家,再惹着他,他就是想让咱赵家真正的绝户啊!” 赵小姐委屈道:“娘,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应该是我以后能不能在纪家立足吗?别忘了,我被纪家虐待了,我爹脸上也无光啊!” 赵夫人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立足?连儿子都生不出来,怎么立足?难不成在家族里再选一个赵家姑娘过去,帮你巩固地位?” 赵小姐登时就变了脸色:“娘,谁让你再嫁个赵姑娘去?羊肉贴不到狗身上,生了儿子,也与我没有关系啊!不准送,我要自己生儿子!” 赵母狐疑的看着近乎疯癫的女儿,有些不明白女儿话里的意思,明明女儿可能不能再生孩子了啊,怎么又自己生儿子?难道是想偷梁换柱…… 赵小姐咬了咬牙道:“娘,生儿子的事儿自己想办法,当今之计是怎么封住钱郎中的口,他知道的太多了。” 赵母吓得一哆嗦:“封、封口?怎、怎么封?” 赵小姐轻眯了眼:“何阎王不是会制造意外吗?咱们也会。” 赵母错愕的看着女儿,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以为娇柔无力的女儿,会说了这么心狠手辣的话来。 赵母瑟缩道:“你要、要为娘做什么?” 赵小姐笃定道:“娘,纪家盯我盯得紧,你帮我去找表哥,他身边有专门处理这些污糟事的手下,轻车熟路。” 赵母吓得蹭的一直站了起来,提高音量道:“你爹让咱少与你姑姑、姑父、表哥接触,你忘了?” 赵小姐的姑姑、姑夫和表哥,自然就是高高在上的汉王、汉王妃,以及高郡王。 赵小姐讽刺道:“娘,我爹口口声声想做清贵之臣,不屑与姑夫接触。可是,如果没有我姑父,在我退婚之后,怎么可能成功嫁给兵部尚书的儿子?我爹,就是一边沾着汉王爷的光,嘴里却死活不承认。切……” 话虽然没有说全,但不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母竟然也无言以对了。 良久,赵母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 第289章 自请下堂 赵小姐加害何府被反扑,已成既定事实,当务之急,是瞒过纪家,暂时维持住女儿少夫人的正室地位。 赵氏被逼无奈,只能妥协,帮助女儿善后,决定假高郡王之手,除掉钱郎中一家。 可事与愿违,在高郡王的人晚上去钱氏医馆的时候,钱郎中一家几口已经不翼而飞。 在赵氏忐忑不安、揣测着谁带走钱郎中一家时,第二天一大早,纪夫人就上门了,把赵小姐送回来“归宁”。 赵夫人暗叹大事不妙,表面则揣着明白装糊涂:“亲家母,你这是何意?” 纪夫人冷眼冷语道:“赵夫人,这句亲家母可不敢当,你女儿,我给你送回来了,你择日向皇后禀告,自请下堂吧。” 纪府之所以没有直接下休书,是因为这件婚事,是万岁爷口谕订的婚,皇后娘娘下的懿旨,刚成婚半年就休弃,属实有些打脸,纪府不想主动当恶人。 赵氏一脸懊恼道:“纪夫人,我女儿走路步履轻移,说话吴侬软语,秉性贤良淑德,你让她自请下堂?你把话说清楚!是看我赵家官小可欺吗?!” 纪夫人轻叱一声:“你们赵家官小可欺?我看你们赵家是官小胆子大,欺我们尚书府无人!来人!押上来!” 很快,纪家家丁押上一人来,不是钱郎中还能是谁? 纪夫人冷哼道:“这人,你们赵家不会不认识吧?你们赵家上下,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疑难杂症的,全是他给医治的,赵大人的、赵夫人的、几位少爷小姐的……无一不是。昨日你家女儿也去看了,却被诊断出不孕症,你还想瞒着不成?!是诚心让我们纪家绝后?!” 赵氏的心“咯噔”一下,喜忧参半。 忧的是纪家人这么快就知道了女儿的身体状况,想瞒瞒不了了; 喜的是,纪家人只知道女儿不能生育,却不知道是女儿害人不成被反噬,名声最起码还不算最糟。 看来,这钱郎中也是个聪明的,有选择性的招供,只承认诊断出赵小姐得了不育症,并没有招供出赵小姐得不育症的原因,是她想加害何家反被噬。 赵氏如同有了底气一般,冷然道:“纪夫人,我女儿好好的嫁到你们家,却被诊断出不育,谁知道是在娘家得了还是进你们纪家以后得的?想休我女儿,不可能!” 为了女儿的幸福,赵氏也是拼了。 纪夫人气恼道:“我少了她吃了?还是短了她喝了?怎么是到我们纪家得的病?分明是天生的……” 赵氏急得脸红脖子粗的:“不可能!钱郎中不是给问诊了吗?咱问问他!” 赵氏看向钱郎中道:“姓钱的,你不是说我女儿去找你看病吗?你说得的不孕之症,是后天得的,还是胎带来的?” 钱郎中斩钉截铁道:“两位夫人,小的在医圣面前,以全家性命发誓,赵小姐的病,确实不是胎带来的,是后来人为的。至于是故意还是无意,小人不敢妄言。” 赵夫人顿时泪如雨下,指桑骂槐道:“我的女儿,命咋这么苦呢!嫁了人,在婆家遭人陷害,反被婆家嫌弃……” 纪夫人脸色很是难看了。 按赵夫人的意思,这女儿是在纪家被人陷害的,陷害的人冲的自然不是赵小姐个人,而是冲着纪家。换言之,赵小姐为了纪家牺牲了自己,纪家再休妻或和离,就不地道了。 赵母见火候己到,借坡下驴道:“亲家母,咱两家的姻亲,是万岁爷金口玉言,皇后娘娘懿旨钦点,万无更改之理。这样吧,我去央汉王妃,请她帮在赵氏族中,选个好姑娘送过去做小,生了子嗣养在正室门下,既全了脸面,又能为纪家添人进口,如何?” 纪夫人心中暗叹了口气,这个赵夫人,只一段话,既拿赐婚镇慑她,又拿汉王府胁迫她,最后再送个妾室安抚她,面面俱到,容不得纪夫人反驳。 纪夫人只能悻悻的回了家,赵小姐得意洋洋的跟回去了,一时的胜利,竟让她忘记了,她始终寄存的是纪家门下,这场对峙,是她胜利的开始,也是她苦难的开始。 ------------ 第290章 起名字 待柴小桃快满百天的时候,皇后娘娘也顺利生产了,天随人愿,白白胖胖一个大胖小子,很是惹人喜爱,跟小桃家的两个娃子有得一拼。 万岁爷也异常高兴,因为在德妃小儿子出生后的五年,皇家子嗣突然出现了一个断档期,再未添丁。 这个五皇子的出生,让万岁爷有种“老来得子”的庆幸,当即赐名为“启”。 启,五行为木,意为前途、希望,足见皇帝的期盼。 柴小桃又㕛叒进宫了。 之所以说这么多的又,是因为一日不去,皇后娘娘就差人请她去,还要求她每天必须亲手喂“启”喝口水。 柴小桃可以断定,若不是自己生的是龙凤胎两孩子,奶水本身就不足性,皇后娘娘甚至会让她成为“启”的奶娘。 奶娘当不成,皇后娘娘别出心裁,让柴小桃降格成为了“水娘”。 柴小桃可以预见,等“启”同学能吃饭了,她应该被提格成为“饭娘”。 柴小桃喂启喝了口水,小家伙似雏鸟似的伸着舌头还要、舔不够似的,柴小桃只好又添了一小匙。 皇后娘娘让柴小桃坐在她旁边,笑着问道:“小桃,两孩子的名字还没起吗?准备拖到啥时候啊?” 柴小桃的脸立即垮了下来,哭丧着脸道:“娘娘,这事儿真怪不得臣妾,是阿煜拖,我起的不满意,他自己起的,我又不满意。要不您以皇后娘娘的名义给下个懿旨吧,这样我俩就满意了。” 何汀湘翻了一记白眼儿道:“阿煜怎么说也是个进士出身,肚子里的墨水怎么着也比本宫多,他起的名字你都不满意,本宫起的,你就满意了?如果不满意,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更让人纠结了。” 柴小桃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劲头:“娘娘,您就放心大胆的起,起什么叫什么,只要不叫狗剩、栓子或石头就成。” 何汀湘掩着嘴笑道:“不起狗剩、栓子或石头就成?你确定?!” 柴小桃笃定的点头。 何汀湘指着桌子上的酥饼和棋子,调侃道:“那我给孩子们起叫酥饼和棋子你也愿意?” 柴小桃先是一怔,随即煞有其事点头:“臣妾觉得真不错。” 何汀湘:“……” 何汀湘没想到,自己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柴小桃竟似认了真。 柴小桃沉吟道:“‘棋’,寓意人生如棋局,要运筹帷幄、统揽全局才能决胜千里。加上何家这一辈犯‘宏’字,以后‘老大’的大名就叫‘李宏棋’,小名儿棋哥儿。” “而‘酥’字,拆解开来就是‘禾’与‘酉’,就是粮食和美酒,寓意无忧无虑、一生顺遂。以后,‘老二’的大名就叫李宏酥,小名酥娘。” 何汀湘:“……” 何汀湘脸上裂了道缝儿,没想到随手指的东西,竟然也被柴小桃叙出渊源来。 何汀湘讪然道:“那个,小桃,咱,是不是有点儿草率啊……” 柴小桃笑道:“娘娘,您是娘娘,金口玉言啊。” 皇后娘娘眨了眨眼,对身后的静宜道:“静宜,这名字不能白起了,将万岁爷赐本宫的那块儿和田玉种拿去内务府,造两块玉牌,刻上小名儿,给棋哥儿和酥娘。” 就这样,棋哥儿和酥娘的名字就这样既困难又草率的产生了。 ------------ 第291章 有违伦常 皇后娘娘喜得麟儿,普天同庆,待齐启满月的时候,举办了盛大的宴席,所有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及命妇都要出席。 身为皇后弟媳妇的柴小桃自然逃不掉,还提供了果冻方子,由御膳房做好供于餐后解腻。 这种宴席比较正式,官员穿朝服,命妇穿命妇服,不是命妇的也会穿得很庄重,与平时赏花宴的争芳斗妍完全不同。 柴小桃亦穿着命妇服,走路脖子有些僵硬,生怕头上厚重的头冠会掉下来。 帝后还没有入席,大家相对随便些,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男人们或真或假的交换着朝堂局势; 女人们则借拉家常的名义,帮助丈夫迂回打探政敌秘辛。 柴小桃有一搭没五搭的迎接着女人们对她的“搭讪”,百无聊赖。 身侧一个姓李的命妇对柴小桃尤为热情。 据她自我介绍,丈夫是督察院使,而何楠生曾在督察院任过职,她认为她跟柴小桃熟,虽然柴小桃认为跟她并不熟。 李夫人悄悄的对柴小桃道:“何夫人,你看没看见那个挽着挽云髻的姑娘?” 柴小桃配合的看过去,不明所以。 李夫人接着说道:“她父亲是六品小吏,本来没有资格参加宴席,是纪尚书夫人向皇后娘娘请求带来的,听说已经议好了亲,与赵家另一个姑娘,同时纳进门,做纪家长房的妾室。” 柴小桃:“……” 纳妾室不稀奇,稀奇的是两个妾室同时进门,显然,这纪家很不满意赵家,却又碍于汉王的势力,不敢直接休了赵小姐,只能时不时打打脸出出气。 就比如这次,没带赵小姐出席宴席,反而带着一个未过门的妾室出来了。 如果是别的府中,哪怕是妾室还没过门,皇后娘娘也绝不会允许这种打脸的事情发生,更不会破格准许赴宴。 可这次是纪家,打的是赵家的脸子,而赵小姐又是暗算过柴小桃的,何汀湘看热闹不怕事大,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批准了纪夫人的请求。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纪赵两家的事情,在官妇中早就传开了,赵家更是觉得脸上火烧一样的烫。 柴小桃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李夫人的话,幸灾乐祸吧,好像有违礼仪;表示同情吧,又实在太虚伪了。 柴小桃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岔开了话题。 正聊着,德妃娘娘从侧门进了大殿,本来嘈杂的声音立即静了下来。 柴小桃本能的望过去,虽然对德妃的事迹听过不少,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见过德妃呢。 因为德妃是皇后娘娘的死对头,柴小桃对德纪的了解渠道,仅限于皇后娘娘的嘴,自然都是带着愤慨情绪的负面信息。 根据这些负面信息,柴小桃在脑海里勾勒出的德妃的形象:长相妖媚似妲己,性子蛮横如华妃,心狠手辣若吕稚…… 结果,她错了。 这个活在负面信息的德妃娘娘,长相端庄,慈眉善目,而且没有宠妃的架子,哪怕是面对位分低微的臣妇,亦是微笑颔首,浑身都饱含了亲和力,与皇后娘娘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咬人的狗不露齿,柴小桃莫名的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很危险。 柴小桃正审视着德妃呢,发现德妃头上隐现了红光,而且由淡渐浓,越发炽烈,俨然火烧云一般。 柴小桃本能的以为万岁爷来了,赶紧拉着李夫人回到命妇们的位置,不敢动弹,眼睛则是仍旧盯着殿前,想要看看传说中的九五至尊长什么样子。 结果,殿中门走进来一个男人,玄色莽袍加身,却并不是九龙莽袍。 男子目光在德妃身上微不可查的停了一瞬,便走到下席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般。 不是皇帝? 柴小桃疑心大增,压低声音问道:“李夫人,我回京城时间短,加之怀孕生孩子带孩子,对朝中官员不甚熟悉,你帮我看看,那个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的官员是哪位啊?地位可不低啊!” 李夫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显然没想到柴小桃竟然不识得此人,低声道:“何夫人,你竟然连汉王爷都没见过啊?!是万岁爷的亲叔叔。” 柴小桃惊得张大了嘴,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了,讪然笑道:“如雷贯耳,如雷贯耳……” 柴小桃表面淡然,心里则像装了一壶开水一样,被灼烧得难受,却不能倒出来。 这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十分难挨。 终于宴席结束了,柴小桃悻悻的上了马车,闷不做声,眉头皱得堪比沟壑。 何楠生揽住了柴小桃的小肩膀,关切道:“是不是有臣妇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听了难受?” 柴小桃摇了摇头,半天吭气。 直到马车驶离皇宫好远,柴小桃才抬起眼睑,忧心道:“阿煜,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何楠生面色顿时肃然起来,实在想不出什么事情让柴小桃这么心有余悸,这么欲言又止。 何楠生拉起柴小桃的手,语气舒缓道:“你我夫妻同心,有什么事情你说吧,有我在呢,别害怕。” 柴小桃沉吟道:“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了,我在、我在汉王和德妃头上,看到了相同的红云,他们、他们好像、好像……” 柴小桃说不下去了。 何楠生错愕道:“小桃,你是说他们两个有奸情?” 柴小桃一脸为难道:“我眼睛看到的是这样,但按伦常来讲是不可能的,我也不太相信我看到的了……” 柴小桃的眼睛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只是今天看到的,太惊世骇俗了。 汉王,是万岁爷的亲叔叔; 德妃,是万岁爷的宠妃,还给万岁爷生下了三个儿子。 两个人有奸情,就是叔叔与侄媳妇,还差着辈分呢,怎么可能…… 所以,柴小桃平生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何楠生沉吟半天,对柴小桃郑重道:“小桃,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姐姐,明白吗?” 柴小桃笃定点头道:“放心,没有真凭实据,单凭我一双眼睛,我不会对任何人讲,我告诉你,只是想提醒你,要小心一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德妃和汉王,这两路人马,平时看着风马牛不相及,但若真的如同柴小桃看到的,狗扯羊皮、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皇后一系可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何楠生不仅不紧张,反而咧嘴笑了,笑得柴小桃莫名其妙。 何楠生揽紧了柴小桃的瘦小身子,眼眸平静无波,倍加镇定道:“小桃,我正愁最近汉王一脉无懈可击,结果你直接给送来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 第292章 皇陵塌了 开春,修建两年的皇陵终于接近尾声,何楠生负责将他收缴回来的、以及后来提炼出来的水银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了皇陵内。 当何楠生离开家第十天的时候,何十五突然跑了回来,一进院子就给柴小桃跪下了:“少夫人,少爷他、他、他……” 何十五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柴小桃急得眼珠子都红了,气恼道:“你想急死我不成?快说啊,阿煜他到底怎么了?” 这一问,何十五不哽咽,改为放声痛哭了。 这下子柴小桃更急了,顾不得主仆之分,上来揪着何十五的领口急道:“你快说啊,阿煜怎么了?!” 何十五可忍着悲痛,呜咽道:“少爷带着人进了皇陵,工匠们以为要杀他们,发生暴乱,打斗中,一个工医启动了自毁机关,皇陵塌了,所有人都被封在里面了……” 柴小桃一动不动,就连眼睛也凝住了,像吓傻了一样。 何十五惊慌失措道:“少夫人?少夫人!” 柴小桃半天才缓过来,急道:“十五,找到、找到他的尸首了吗?我、我想试试、试试能不能、能不能救他……” 就连柴小桃也说不下去了,心知肚明,就算自己有一定的特异功能,可是太弱了,根本不足以起死回生…… 说完,柴小桃已经蹲在了地上,捂着脸,放声痛哭。 何十五难过道:“少夫人,半座山塌了半座,我们挖了七天,也只是挖开了一角,少爷他、他怕是九死一生……” 柴小桃哭得更加肝肠寸断了。 她这个当娘的一哭,两个孩子也跟着哭,全府都知道了这件事,登时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柴小桃忍住悲痛,对坤婶子道:“婶子,从现在开始,何府封府,拒绝一切访客,除了采买,一切人禁止出府。” . 皇陵即将落成却轰然倒塌,这在皇家可是大事件,更是不好的兆头。 若是何楠生活着回来,一定会被追责。 如今生死未明,皇家当务之急,不是追责,而是修复皇陵。 万岁爷一脸憔悴,目光在众臣间循来循去,最后目光落在了汉王身上,没等说话先悠悠叹了口气,声音嘶哑道:“皇叔,皇陵崩塌,朝堂与民间多有微词,事关国运,此事只能有劳皇叔了。” 说完,万岁爷眼眸低敛,在烛影的映照下,汉王爷甚至看到了隐隐泪光。 自己这个皇侄啊,性子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一个皇陵塌了,竟然吓成这个样子,若是自己篡个皇权,他是不是会吓得屁滚尿流了? 皇陵塌了,最让汉王满意的是,一直与自己作对的何查楠生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自己还没跟他最后斗法呢! 万岁爷略带哽噎道:“皇叔,现在孤能倚仗的只有皇叔了……” 汉王状似恭敬道:“臣尊诣,明日立刻启程。” 万岁爷似松了气,对朝堂众臣有气无力道:“朕今日身体不适,诸爱卿有事延后禀告吧。” 万岁爷气色不佳的退了朝,留下了没头苍蝇的众臣。 ------------ 第293章 火油 何楠生死了。 汉王爷别提多高兴了,自己又可以把万岁爷当成提线木偶,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到了皇陵,站在半山腰,俯瞰皇陵,几乎挖了个半个山腹、历时两年建造的皇陵,已经塌了三分之二,只余正中间的主墓室的围墙,仍旧倔强的耸立着。 这种情况下,如果何楠生还能存活,除非他是大罗神仙。 高郡王皱着眉头道:“爹,这哪里是修复皇陵、这和重建皇陵有什么区别?!万岁爷这是把咱父子俩流放在这儿了,没个一年半载回不了城了……” 想着以后就要过苦行僧般的日子,没有美食,没有女人,高郡王打心底十二分不乐意来。 汉王爷却与儿子恰恰相反,看着莽莽丛林,反而很是高兴,兴致盎然道:“儿啊,修复全塌的皇陵,说明什么?说明咱可以向户部伸手要银子,要很多很多的银子;这里是荒山野岭,说明什么?说明咱想干点儿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高郡王眼睛突然一亮,惊喜道:“父王,您是想、是想左手管朝廷要银子,却不修复皇陵;右手暗自招兵买马,暗自屯兵,伺机而动?” 汉王爷微微一笑,未置可否,但足以说明了心里的答案是什么。 高郡王顿时感觉自己的血都在发烫了。 当年汉王爷离登大宝只是一步之遥,如果当年迈过这一步,父亲就是九五至尊,自己顺理成章就是太子。 等父亲死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是自己了,哪轮得到现在这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儿? 到那时,自己想杀哪个忤逆就杀哪个忤逆,自己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还有谁敢说个不字?! 虽说修复皇陵只是个幌子,但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的,否则奏章无从下笔,怎么管户部要钱? 汉王爷带着人下了墓坑。 穿过残垣断壁,走到最中间、最深的主墓室,偌大个墓地,唯独这里规整干净。 正中央的石制棺椁完好无恙,周围的两圈守护坑亦完好无损,坑里干净得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 而周围的护墙呢,却是高高耸立,唯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静谧得可怕,汉王的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安,高声断喝道:“快撤!” 喊声虽快,却仍旧迟了,入口的石门轧轧而动,紧紧关闭,汉王及他的手下,成了瓮中之鳖。 高郡王带人四处找出口,众人翕动着鼻子,只见棺椁的守护坑,源源不断的流进了黑色的、呛鼻子的气体。 所有人肝胆俱裂:是火油! 汉王爷目光如裂,急切道:“快找出口!” 汉王一方面吩咐人找出口,一方面借着手下的肩膀,再借力攀着石墙壁想跃上墙头。 不管他试着怎样的动作窜跃,每次却都差那么两尺左右的距离,每次都充满希望,都再次绝望,最后累得气喘吁吁,干脆瘫倒在了地上。 汉王仰面抬头,竟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墙头上竟然多了一个人,是何楠生!手里持着一根火把! 汉王爷的心急剧而下,难道,皇陵塌陷,是何楠生故意诱自己上钩的? 那么派自己来的万岁爷,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主谋?从犯?还是和他一样,上了何楠生的当? 汉王爷是不愿相信万岁爷是罪魁祸首。 万岁爷一向优柔寡断,既忌惮汉王功高盖主,夺了皇权;又怕没有汉王的庇护,齐氏皇权被外人觊觎。 这样一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怎么会下这么大的决心收拾自己? 汉王爷外强中干的站起身来,拿着弩箭,瞄准了何楠生。 何楠生一闪闪到了墙后的暗影里,刚好是汉王爷的视线死角。 只听见何楠生调侃的声音:“汉王爷,别白费力气了,你的弩箭伤不到我;还有,你也别跳了,这墙的高度,是我按照你平时跳的高度算过的。” 汉王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高声喊喝道:“何景煜,你不惜毁损皇陵来报私仇!就不怕万岁爷对你秋后算账?!” 何楠生哈哈大笑,几乎笑出了眼泪道:“汉王爷,如果万岁爷不下定决心除掉你,他会派你来修复皇陵吗?不怕你知道,毁皇陵,就是万岁爷的主意。他还说,皇陵改王陵,他对得起你……” 汉王不愿相信道:“不可能!万岁爷还指望着本王帮他守护齐氏政权,只要本王不造反,他就会姑息本王的一切过错。” 何楠生嘲讽的扯了下嘴角,一字一顿道:“汉王爷,您说的对!万岁爷心胸宽广,能容忍你的一切过错。所以才遣何某来成全你,让你在黄泉路上和德妃相聚!” 汉王爷顿时怔住了,万万没想到,他与德妃的情缘,竟然被何楠生窥得了端倪。 两人的情谊,是结于皇后刚刚怀了齐启的时候。 德妃觉得自己地位岌岌可危,病急乱投医,便私自见了汉王,想强强联合,共同对抗皇后一系。 两股势力,都想借助对方的势力,干掉皇后一系,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于是,半推半就的成就了这段孽缘。u defi edu defi ed 两人很是小心,汉王以为天衣无缝儿,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纸包不住火,也成了促使皇帝下定决心除掉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试问,有哪个男人愿意和另一个男人分享自己的女人呢,何况是叔侄关系,有违伦常。 火把呈现了美丽的抛物线,被扔在了火油坑里,火光舞动,黑烟四起,鬼哭狼嚎。 死亡面前,哪里还有尊卑之分? 两个小兵把石棺推到一侧,想要挤进去暂避火势。 汉王爷一把推开他们,拉着儿子就隐身进去,拉上了棺盖,只欠一道缝儿。 本以为躲过半劫,没想到两人立即觉察出来,身下滑溜溜、黏乎乎,刺鼻的火油味道充斥着。 高郡王忍不住要推开棺椁,汉王爷忙拉住儿子道:“高儿,别开棺,咱身边都是火油,外面墓坑里的火若是溅进来,咱们两个就成了火人了。这棺椁两边有呼吸孔,咱们两个坚持一会儿。” 高郡王听话的松开了手,学着父王的模样,用手半捂着呼吸孔。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惨叫声没了,火光也渐渐微弱,只充斥着火油烧过的难闻气味儿。 ------------ 第294章 报仇 外面静悄悄的,汉王和高郡王父子两个小心翼翼的把石棺嵌开了一道缝儿,万幸火势灭了,没有火星子飞过来。 高郡王大着胆子把棺材推开了小半边,用剑护住头,探出半个脑袋,贼眉鼠眼的四面打量。 护坑周围被烧的焦黑一片,几具黑糊糊的尸体,正以怪异的姿势或倒着、或立着,侥幸逃过火烧的,身上被弩箭射成了刺猬。 汉王的手下,无一幸免,全都横死。 何楠生带着手下下了墓墙,将棺椁围得密不透风,眼睛戏谑的看着汉王父子二人,空气静寂得可怕。 汉王面露灰败之色,“何景煜,我不会让你烧死我的,你不会得……” 汉王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暴起,踩着儿子高郡王的肩膀,试图借力跃出人墙。 这一举动,害得高郡王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父亲会为了自己活着而全然不顾他这个儿子的性命。 高郡王反应迅速,迅疾往汉王相反的方向跃去。 父子俩狗急跳墙,何楠生和手下却是连追的意思都没有。 果然,只窜出几步远,父子两个齐齐摔倒在地,连动弹都费力了。 汉王错愕的看向何楠生。 何楠生走过来,居高临下道:“汉王爷,棺材里不仅有火油,还有你一直想练长生不老丹药的水银,我就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真的长生不老……” 汉王爷目光如裂的看着身上,除了粘了黑乎乎的火油,地上还滚动着不少水银珠子。 何阎王,竟然在棺材里做了手脚,难怪父子二人呼吸困难,气力不济,只怕身手再高强也难逃生天了。 何楠生朝着棺材方向努了努嘴道:“汉王爷,我亲手给你建的‘王陵’怎么样?为了你不留遗憾,待你死后,我把你同德妃合葬,让你们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汉王爷拿起匕首要自尽,被眼疾手快的何楠生给抢了下来。 汉王爷啐了一口唾沫,睁着血红的眼珠子道:“何阎王,我绝不会死在你手里的!” 汉王爷张嘴要咬舌自尽,何楠生手掌用力一托再一卸,汉王爷的下巴就掉了下来,连咬舌自尽的能力都没有了。 何楠生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放在了两父子前面几步远,呵呵笑道:“我这人就想看热闹。我给你们父子两个其中一个活命的机会。这是一包解药,不过只够一个人用的,先拿先得。” 若是原来的何楠生这样说,汉王和高郡王是不会相信的。 可何楠生曾经中过水银毒,并全匪夷所思的死里逃生,这解药的真实性是有可能的。 父子两个面面相觑,半天没吭气。 终于,高郡王哭丧着脸道:“父王,刚刚,你已经放弃过我一次了。这次,你还要放弃我吗?” 汉王爷猛烈摇头道:“高儿,我不会再……” 说时迟那时快,两父子几乎同时向解药爬去,如同两只乌龟,虽然很慢,却互不相让。 几乎同时爬到解药前,两父子你争我夺互相撕扭起来。 何楠生看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又放声痛哭起来,再到最后,又转化为低声哽咽,看得手下无不跟着心酸。 尤其是何家的家卫,更是见证了何家的跌宕起伏,兴衰变幻,今日,大仇终于得报了。 汉王被高郡王咬住了手臂,疼得松开了纸包。 高郡王迫不及待的打开纸包,把里面的白色粉子直接倒进了嘴里。 想象中的解毒没有出现,反而吐了两口白沫,直接死了。 汉王爷眼眸泛着红血丝,破口大骂:“何景煜,何阎王!那根本不是解药,你玩弄我父子,你不得好死!” 何楠生扯了扯嘴角,戏谑道:“你不是管我叫阎王吗?阎王,自然不会死,只会决定别人的生死!还有,很快你会发现,这毒药,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何楠生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亮,扔向了汉王爷。 汉王,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附著的火油迅速卷起一道火龙,滚遍全身,惨叫声响彻了整间墓室。 何楠生带着手下迅速离开山麓,消失于莽莽丛林之中。 ------------ 第295章 咱回家 何楠生大仇得报,脚步轻快的出了山。 远远的,就看见山口站着几个人,四个角奴如同大山似的立在那里,前面,站着农妇装扮的柴小桃和英子,一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何楠生飞奔了过来,诧异的对柴小桃道:“娘子,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就在皇陵崩塌噩耗传来的当天晚上,柴小桃就带着人和狗来到了皇陵废墟,开始寻找何楠生。 几乎一寸墓地一寸墓地的走、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的翻找,一刻不肯停歇,更别说吃喝了。 一向杀伐果断的何楠生也跟着开始焦虑起来,既担心自己再不出现的话,柴小桃的身体会受不了;又担心自己出现的话,被汉王的人觑破整个局势。 何楠生一时进退两难,犹豫不决,只能远远的偷觑柴小桃的状态,一旦她体力不支,自己好出现相救。 何楠生观察着柴小桃,本来悲伤不矣的柴小桃,突然望向何楠生的方向,三步并做二步的跑了过来,吓得何楠生撒丫子就开跑。 跑了一不会儿,又怕柴小桃因为追他而身子吃不消,又停了下来,心想着,只要娘子追上来,他就坦白一切。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因为,柴小桃,不仅没追上来,反而-----走了。 不仅她自己走了,还撤走了所有的手下,甚至那几条狗,干净得如同她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没走,担心;走了,何楠生又患得患失起来,自己“生死未卜”,娘子怎么就走了呢?心里空落落的好难受哦。 原来,那天娘子根本就没回家,而是在下山必经的村子里住了下来,还把两个孩子也接过来了,俨然过起了采菊东篱下的小日子。 何楠生狐疑道:“娘子,你为何在这儿……” 柴小桃狠剜了一眼何楠生,没好气道:“我为何在这儿?自然是来等我的相公啊,免得他又跑了……” 何楠生不仅没生气,反而一脸惊喜:“小桃,你当时下山,原来不是放弃寻找我了,而是、而是知道我没死?嘿嘿……” 隔壁二傻子的笑也不过如此。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当时的她,急得眼珠子都快哭瞎了,更是连夜赶到皇陵,四处翻找何楠生。 结果意外发现,有朵浓重的红云,阴魂不散的在自己不远处飘着。 刚开始柴小桃没有意识到,直到她试着追了两步,红云迅速的飘走,柴小桃才如醍醐灌顶,突然意识到:何楠生根本就没有死!他是不想或不能现身! 否则怎么可能有朵象征姻缘的红云跟着自己跑呢? 有了这个认知,柴小桃自然不着急了,消灭掉自己来过的痕迹,带着手下们来到了山口的小村庄。 怕汉王的人对家人不利,柴小桃表面封了府门,实则把孩子们全都接了出来,一起住在村子里,恢复起了田园幸福生活。 何楠生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咧嘴着冲着柴小桃一笑,心口满满的,热热的,仿佛刚刚烧开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别提多幸福了。 男人满心满眼都是星星,高声喊喝道:走哩,咱回家! ------------ 第296章 废子与天选之子 当何楠生携妻带子的回到久违的京城时,才发现此时的京城己经换了新天。 如日中天的汉王一脉彻底没落,其罪名竟然是-----私采辰砂矿。 这个半年前被皇帝强势干扰、前查辙止、尘埃落定的案子,再次喧嚣尘上,主谋由一个知府,变成了权倾朝野的汉王爷,最可怕的是,是先死而后判。 如此的毫无征兆,又如此的猝不及防。 汉王一脉一夜屋倒房塌,树倒猢狲散,党羽人人自危。 皇帝听从了何屋倒房塌议,当堂烧毁了汉王党羽名单,承诺既往不咎,这才堪堪稳住了朝堂。 而些时的宫内,德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 她叫过来心腹宫女碎荷,附耳吩咐了几句。 碎荷急匆匆的踏出了宫门,在内务府副总管太监秋公公的必经之路上拦了下来。 秋公公并没有拒绝,并欣然收下了贿银。 待碎荷转身离开,秋公公并没有回到休息住所,反而急匆匆返回到了养心殿。 此时的万岁爷齐成,正闭目养神,小太监正小心翼翼的揉着太阳穴。 听见秋公公如猫步轻微的声音,齐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疲累的吐出一个字:“说。” 秋公公轻声禀告道:“万岁爷,碎荷来了,打探了汉王爷的事儿,还给了老奴一万两贿银,让伺机说情。” 齐成的眉头突然就皱紧了,空气陷入了死寂,连按穴道的小太监也吓得手指头僵住,连按穴道都忘记了。 良久,齐成的眉头舒展了,淡然道:“去告诉皇后,最近后宫乌烟瘴气的,得肃清了。” 秋公公答了声“是”,甚至没敢问贿银怎么处置,就悄悄的退了出来,额头吓出了一层冷汗,只隐隐觉得,怕是屋里的小太监怕是像前日一样,再次凶多吉少了。 小太监继续按着太阳穴,只是有些心神不宁,力道难免把控得不好。 齐成不满的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 小太监立马跪倒在地,嘴里讨着饶:“万岁爷饶命……” 齐成伸出手来,挟住小太监的下巴,逼视着小太监的眼睛,阴仄仄道:“你到底在怕什么?是怕你知道了德妃的丑事被朕杀了灭口?还是怕朕知道你是德妃的人被朕一起清算了……” 小太监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小的不知道德妃的事,小的不是德妃的人……” 只是辩解得苍白无力,齐成的手掌已经卡住了小太监的脖子,很快,小太监就没了气息。 齐成磨怔般的坐在了地上,似自言自语,又似对着没了气的小太监说道:“齐肇、齐扈、齐䋜,这三个,到底是不是朕的子嗣……” 只是小太监已死,不会给他答案了,而且,或许,也根本不知道答案。 这世上,只有德妃知道,她的三个儿子,特别是极得万岁爷宠爱的二皇子,到底是不是皇家的子嗣。 只是,齐成不愿去问。 如果德妃说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会完全相信; 如果德妃说不是他的儿子,他只怕心里会更难受。 杀了三个孩子吧,怕错杀了自己的亲儿; 不杀了三个孩子吧,又怕扰乱了皇室血脉; 滴血验亲吧,他又怕别人知道宫帷丑事,而且,听说还不是特别准…… 一向优柔寡断的皇帝,这次仍旧一样,再次陷入了左右两难、无法决断的怪圈。 不管齐成最后做什么决断,他心底这根刺,怕是一辈子也拔不掉了,就算拔掉了,也会留下伤痕,二皇子就算再得宠爱,怕是也没有资格继承皇权了。 . 此时的德妃,还不知道她在后宫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还在想办法竭力搭救自己的同盟汉王爷。 她不知道的是,她却卖力搭救,只会越激怒齐成。 碎荷回来了。 德妃紧张问道:“碎荷,秋公公收了银票没有?” 碎荷笃定点头:“娘娘放心,秋公公收了,一点儿推辞的意思都没有,满口答应了,说一定帮求情。” 德妃不仅没放心,反而更加担心起来。 秋公公是只老狐狸,不仅狡猾,还贪得无厌,蚂蚱腿上都能揩下二两油来的主儿,怎么可以放过这次流油的大机会? 德妃娘娘右眼皮跳了两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德妃忙对碎荷道:“碎荷,本宫的心总觉得不落底,你再出趟宫,去找找孙院使,问问情况。” 孙院使,是汉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学生,纯心腹亲信,一直坐到都察院右督察院使,表面为人公正不阿,应该暂时不会受到波及。 碎荷答应着,连忙奔向殿外,可惜,为时己晚,宫外,已经被皇后何汀湘带着宫女和太监围住了。 碎荷被两个太监给扭住了。 何汀湘摒退所有人,偌大个宫殿,只剩下她与德妃两个人。 德妃心里“咯噔”一下,表面淡定的给何汀湘施了个礼,“皇后娘娘驾到,妾身有失远迎。” 何汀湘大剌剌的坐在榻上,完全没有了皇后的凛然伪装,而是指着榻桌的另一侧道:“坐?” 德妃出奇的平静,直就坐在了何汀湘的对面。 榻桌是一个棋盘,旁边放着黑白云子。 万岁爷喜欢博弈,为了迎合万岁爷的爱好,德妃特意备了棋盘,闲暇时跟着万岁爷学下棋,也成了夫妻间的小情趣。 德妃很聪明,学着学着,实际上下得比万岁爷还要好,只是她不敢总赢万岁爷罢了。 何汀湘温婉一笑,挑眉道:“杀一盘?” 德妃怔了下,遂点了点头:“好,杀一盘。” 两人分坐棋盘左右,皇后抢过黑子,正在了棋盘正中间的天元位。 德妃不由得面露不屑。 下棋有这么个说法,就是金角银边草肚皮,简单来说,就是从边角开始下,很少有人在中间下,而何汀湘直接下在了最中间位置,可见根本就是个草包新手。 德妃没说什么,开始对弈起来。 就算德妃心神不宁,仍旧杀得何汀湘一个片甲不留,很快败下阵来。 在德妃娘娘面有得色时,皇后娘娘大手一挥,把所有棋子全都扫落在地,随即捡起一颗黑子,仍旧放在了天元位。 德妃似笑非笑道:“皇后娘娘,你这是何意?输不起吗?” 何汀湘嘲讽的扯了下嘴角,“我输了?谁说我输了?程蝶衣,你错了,我没输,而是赢了。从我何汀湘做主中宫的时候开始就赢了。你会讨万岁爷欢心、能生儿子、儿子讨喜又如何?我让你的三个儿子,全都成了废子。而我的儿子,成了无往不利的天选之子。” ------------ 第297章 成也汉王,败也汉王 当看见何汀湘满脸得色,一口一个“废子”的说着,德妃涌起一股不祥之感,狐疑道:“‘废子’?何汀湘!你什么意思?我儿子很得万岁爷宠爱,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何汀湘没有卖关子,嫣然一笑,开门见山道:“程蝶衣,万岁爷已经知道你和汉王的事儿了。现在的他,应该正在怀疑你生的三个儿子是不是皇家子嗣……哦,我说错了,就算三个孩子是汉王的种,那也是皇家的子嗣。万岁爷应该懊恼的是,他该管你生的三个儿子,叫儿子,还是叫堂弟……” “何汀湘,你闭嘴!这种污蔑的话也只有你这种龌龊的人才能想得出来!我程蝶衣就算是小吏人家出身,但也读过三纲五常,怎么可能做出扰乱皇家血脉之事!万岁爷才不会信你说的鬼话!” 德妃己经近乎歇斯底里了。 何汀湘微微一笑,“程蝶衣,跟你说实话,我是完全相信三个孩子是万岁爷的。你就算再不择手段,也不敢拿皇家的血脉来冒险。只是,我相信你,万岁爷会相信你吗?他那性子,你比我更清楚吧?唉……” 何汀湘不由得摇了摇头,对于自己那高高在上的丈夫,怕是除了皇位,她实在没有满意的地方了。 德妃爆发的情绪突然就平静了下来,面如死灰。 何汀湘是齐成的女人,她程蝶衣又何尝不是? 相反,因为程蝶衣比何汀湘更加受宠,接触时间更长,所以比何汀湘更加了解齐成。 她与汉王的暧昧事,不会轻易被齐成认定,可齐成一旦认定了,就如同扎在心头的刺,哪怕她以死证明清白,齐成也不会信她了。 所以,自己的三个儿子,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机会继承大统了。 真是成也汉王,败也汉王。 德妃本想让汉王成为自己儿子继位的有力支持者,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让儿子没有继位机会的倾覆者,还真是让人始料不及。 德妃脸色悲凄,对何汀湘绝望道:“何汀湘,如果我说,我第一次与汉王,是被迫的,你信吗?” 何汀湘轻叱了一声:“程蝶衣,最初的被迫,不代表最后的结果也是被迫。你最大的错误在于,在万岁爷假传制汉王罪试探你的时候,您企图搭救汉王。而实际上,汉王已经死了。” 德妃脸上滑过一抹落寞,眼前仿佛闪现出了汉王的爽朗笑声与皇帝的飘忽的眼色。 相较于汉王,德妃甚至觉得,汉王是真性情,而齐成,除了皇位,啥也不是。 德妃笑了,笑得让人感觉浑身瘆得慌,紧接着又是一阵猛咳,仿佛要把腔子都要咳出来了。 待平静后,德妃嘲讽的对何汀湘道:“何汀湘,你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我是喜欢汉王,但我没混乱皇家血统;可你呢,却生下了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你知道吗?自打我生下䋜儿后,就给齐成喝下了绝子汤!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五皇子!” 何汀湘怔了下,这些年后宫没有子嗣,她一直以为德妃在几位妃嫔上动手脚,包括自己,很可能被喝了绝子汤。 直到听程蝶衣亲口说出来,何汀湘才知道,被下了绝子汤的,竟然是皇帝本身! 这个德妃,还真对得起她封号里的这个“德”字! 竟敢直接在皇帝身上做手脚! 何汀湘淡定自若道:“难怪打我怀孕开始,就感觉有人在跟踪我,我当时以为你是派人害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在查我肚子的孩子的父亲是谁。” 德妃冷然道:“纸包不住火,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查出那个人。” 何汀湘身为一个女人,却从来不因丈夫宠幸别的女人而掐尖吃醋,如果不是因为想巩固太子的地位,估计她可以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当皇帝的丈夫。 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是尼姑,就是心中已经有了别的男人。 德妃更信服于后者。 何汀湘凑近了些,低声说道:“程蝶衣,不怕告诉你,启儿,千真万确是皇帝的亲骨肉。你还记不记得宫中有一个秘闻,就是开国皇祖,十年未诞子嗣,后来请了一个姓柴的农人同吃同住,当时九个嫔妃生下十三个皇子。五十年前有个姓柴的大司农,种养是一绝……” 德妃眼睛瞪得老大,错愕道:“我知道,相传这两人都是月老的后人,每隔几代就会出一个被先人赐福的……” 德妃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你是说,何景煜娶的那个姓柴的村姑,就是月老赐福的柴家后人?” 何汀湘温润一笑道:“不错,正是她。还有,” 何汀湘用极低的声音道:“这件事你虽然说错了,但另一件事,你说得没错。” 在程蝶衣还在仔细听的时候,脖子上突然多了个绳结,紧紧的勒住。 程蝶衣拼命的挣扎,也试图去抓近在咫尺的何汀湘,可惜,根本就抓不住。 弥留之际,她突然想明白了何汀湘说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含义,何汀湘她、她真的…… 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了,棋局胜负已定,再无翻盘的可能。 . 德妃突然得了麻风症而亡,死得如此猝不及防。 因为是传染性病症,尸首只剩下了一捧灰,简单落葬。 程家人只能冲着骨灰磕几个头寄托哀思。 . ------------ 第298章 偷腥的猫 何家。 柴小桃正在主卧室里,费力哄着酥姐。 棋哥儿则是被英子带去了耳室里哄。 之所以把两个小家伙分开来哄,是因为如果把两个小家伙放在一个房间里,一个哭了,另一个也会跟着哭,只能忍痛分开。 两个孩子都属于精力旺盛型,特别依赖柴小桃。 吃奶抢得欢,黏人黏得欢,哄睡觉,更是费九牛二虎之力。 终于把女儿哄睡着了。 柴小桃揉了揉发麻的手臂,推开耳室的门。 本以为会听见儿子棋哥的嚎啕大叫,没想到却是静悄悄的。 英子不在。 油灯的光影里,何楠生正在奋力的-----悠着棋哥儿。 如果用船来形容何楠生的怀抱,那恐怕得是深处大海里的船,前荡后荡,左荡右荡,时而舒缓,大部分时间惊涛骇浪。 柴小桃气得狠拍何楠生的后背,怒骂道:“何楠生!你在干嘛?儿子好好的脑袋都要被你摇散黄了……” 何楠生错愕的停了手:“不能摇吗?他哭得厉害,我一悠他就睡着了啊……” 柴小桃:“……” 果然,孩子的噩梦来源于父亲。 柴小桃恶狠狠的瞪着何楠生,如果目光能杀人,何楠生怕是要被千刀万剐外加生吞活剥了。 何楠生乖巧的把棋哥儿递了过来。 小家伙睡得很沉,丝毫没有醒的迹像,不知道是被摇晕了,还是真的睡得香甜。 柴小桃不放心的把手指头放在儿子鼻翼下探了探,呼吸很是均匀。 也许是碰到了孩子鼻下的小绒毛,也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味道,小家伙竟然不自觉的咧嘴笑了! 柴小桃这才安下心来,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何楠生还不至于真把儿子给摇散黄了。、 为了以儆效尤,柴小桃还是剜了何楠生一眼,又用脚踢了何楠生的小腿一下,这才把棋哥儿放在小床里,掖好了被子。 还没等柴小桃直腰转身呢,一双大手已经自身后把她略为丰腴的腰给牢牢箍住了,一个大脑壳压在了柴小桃细小的肩膀上。 何楠生撒娇似的低喃道:“娘子,我想你了……” “噢……”柴小桃敷衍的答了句:“知道了。” 何楠生幽怨道:“就这样?” 柴小桃若有所悟:“噢,我也想你了。” 对这个回答,何楠生显然很不满意,大脑壳压得更沉了,几乎把整个身体的力量都传导到了柴小桃的身上。 柴小桃强撑着才能保持直立。 何楠生坏坏一笑,大手上移,终于禁锢住了梦寐以求的家伙,轻笑道:“好像,长大了、长熟了,该秋收了……” 柴小桃慌乱的抓住某人的大手,娇羞道:“别……” 何楠生压迫肩头的大脑壳抬起,在柴小桃以为自己“脱逃”的时候,身子突然一个悬空,被何楠生轻松抱了起来。 柴小桃轻呼了一声,何楠生低头,附在耳边低喃道:“俗话说的好,梁上君子‘偷风不偷月’,相公今夜来,专偷‘风月’,与娘子共赴巫山云雨……” 柴小桃:“……” 柴小桃觉得自己没法见人了,整个人窝在了相公的怀里,任由何楠生抱离了耳室。 见二人离开了,英子重新回到了耳室,刚要坐下,窗户就被叩了两下。 英子推开了窗户,见窗户沿上,多了一根小小的钗子。 英子拿起钗子,转过钗柄,上面一个小小的“七”字。 英子不由得羞红了脸,赶紧关上了窗户,紧张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心里却是满满的情意与知足:老爷这样重情重意,他手下的好儿郎,肯定有样学样,不会亏待了娘子,自己会像夫人一样幸福的,一定。 而房顶上,何七正倒挂金钟般往下看,见英子收下钗子关了窗户,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突然,双脚被人抬起,不怀好意的转动了两下,害得何七儿如同蝎子般转了两转,一个拧身飞踹,背后那人轻笑一声松了手。 何七儿这才看清了,是何八儿。 何七儿分外不满道:“今夜是你当值,你不跟着保护少爷,逗弄我做甚?” 何八儿回了一记白眼,嘲讽道:“七哥,你说话过过脑子行不行?现在少爷那个样子,会希望我保护吗?再说,就刚才那种情况,需要我保护的不是少爷、而是夫人吧?” 何七儿:“……” 貌似、大概、可能确实如此。 何八儿揶揄道:“七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得赶紧准备聘礼,老这么偷偷摸摸的可不行,准七嫂可是少夫人的人,一不小心失了差池,少爷也帮不了你……” 何七儿瞪了一眼何八儿,随即突然微微一笑,笑得何八儿感觉瘆得慌。 果然,何七儿开口道:“八弟,你好人做到底,先把礼金给我做聘礼吧!听说你猜十五弟家的女儿性别赢了十多两银子呢!” 何八儿赶紧捂紧了荷包,警惕道:“下个月六嫂该生了,我还不知道输赢呢……你别惦记我的银子……” 何七儿向前靠近了一步,作势要抢,吓得何八儿撒丫子就跑了。 何七儿眼眸闪过一抹狡黠,淡然的坐在房顶,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笛来,放在唇边悠扬的吹了起来。 . 何楠生把娘子抱回了主卧,猴急的放在了榻上,大手一扯,落下了帷幔。 衣裳一股脑的从帷幔里扔了出来,落在了地上,鲜艳的红肚兜,如喜气的洞房花烛般耀眼。 正所谓: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罢,柴小桃已经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这是自打父母离开后,何楠生睡得最沉的一次,大仇得报,娇妻在怀,近无忧、远无虑,一切都是刚刚好。 直到第二天黄昏,鼻翼里嗅到了好闻的人参莲子红枣汤的清香,何楠生这才悠悠的醒过来。 何楠生把脑袋往后靠了靠,无赖的张开了嘴:“啊-----” 柴小桃哭笑不得的舀了汤,喂进了何楠生的嘴里。 直到一盅汤几乎见了底,柴小桃转了转眼珠,涌起了坏心思道:“阿煜,吃了我亲手做的、喂的东西,很容易怀孕的,你、会不会也……” 何楠生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随即才反应过来是柴小桃在逗弄自己,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柴小桃虽然有“送子”的本事,却没有反向送子的本事。 何楠生邪魅道:“小桃,一个月后我让周御医给你号号脉,说不定,你又怀孕了……” 柴小桃脸色一讪,发现自己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柴小桃一脸便秘的表情,成功取悦了何楠生,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呃,不,是光明正大偷腥的猫…… . ------------ 第299章 惹了什么祸? 本以为皇后会像过去一样,继续频繁的召柴小桃进宫,以便她多生龙嗣固权。 适得其反,自那以后,皇后娘娘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柴小桃进宫,更是以怕麻烦为由,不再要求柴小桃天天送吃食进宫。 柴小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探着进了一次宫,给皇后娘娘送了些肉松下饭。 第二天一早,她又找借口进宫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竟然让静宜传话,以身子不适为由,让柴小桃先回去了。 柴小桃只能起身告辞,走到门槛时故意跌了下,静宜忙扶了一把,柴小桃道了声谢,便急匆匆离开了。 当何楠生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了忧心忡忡的柴小桃。 何楠生一脸担心道:“小桃,你怎么不高兴了?是讼哥儿又打架了?” 言哥儿刚中过秀才,被特许去了国子监读书。言哥儿性子沉稳,应该不会惹祸; 语哥儿跟着佟红杏做生意,越做越像样儿,性子甚至比哥哥讼哥儿还要老成,应该也不是他惹祸。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讼哥儿了。 讼哥儿哪儿都好,就是爱切磋武功。 见到锦衣卫千户要切磋;见到名捕要切磋;见到三军教头还是要教头要切磋…… 切磋本来是好事,但这讼哥儿是个武痴,搞不好就切磋赢了,害得功成名就的对手脸上无光。 最后导致的结果有三个: 一个是京城但凡有点儿名气的武官武将,见到讼哥儿都绕着走,生怕输给讼哥儿,成为全京城嘲讽的对象; 二个是京城的武官文将内卷得厉害,逛窑子的少了,喝酒的少了,全都在自家练武场偷偷的练功,毕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三个是秦可讼童鞋喜提“禽兽”(秦兽)绰号,能动手的从不动嘴吵吵,仅次于京中女霸王乐安侯郡主…… 柴小桃忧郁的摇了摇头,闷声道:“我进了宫里,皇后娘娘没有见我,我在审视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了。” 何楠生狐疑道:“小桃,你是不是怀疑错了?姐姐兴许忙着处理后宫的事,或者身体真的不适呢?” 柴小桃笃定摇头:“我昨天送了两包肉松,油纸包上特意涂了浓重气味的香油,我在静宜和静婉身上都闻到了,皇后娘娘应该是赏赐给下人了。” 连自己做的东西都不吃,可见成见有多深,这也是柴小桃闷闷不乐的原因。 何楠生眉头也紧锁起来,按道理讲,姐姐只有他一个亲人,又是太子的倚仗,姐姐不该给小桃摆脸子才对,问题出在哪儿了呢? 柴小桃猜测道:“会不会、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提议亲上加亲,我没同意,所以生气了?” 何楠生沉吟摇头道:“不可能,姐姐不会跟自己家人两面三刀的。她提议让酥姐和启哥亲上加亲时,你不是解释清楚血缘至亲不能联姻的原因吗?当时她没生气,现在也不可能生气,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我找机会去透问一下。” 柴小桃只好点头。 自己这个大姑姐,除了是自己的大姑姐,酥姐和棋哥的大姑,还是皇帝的妻,太子的娘,就算何楠生不在意,自己可不敢不在意。 . 没等何楠生问出结果来呢,家里就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儿。 早晨,秦可言没有去国子监上学; 秦可讼没去内卫府衙门混差; 秦可语也没有去找师傅佟红杏做生意。 三个儿子,都没有出去。 今天,没逢年、不过节,更不是自己或何楠生的生辰,这三个儿子怎么像商量好似的同时在家? 柴小桃决定去探一探。 柴小桃先到了言哥儿的屋里。 言哥儿正襟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大齐法典》,看得入神。 柴小桃小心翼翼道:“言哥儿,今天怎么没去国子监上课?” 言哥儿默然摇了摇头道:“娘,自打我上国子监上课,连休沐都去叨扰先生请教问题,我想今天让先生歇一歇……” 柴小桃:“……” 好有道理,柴小桃竟无言以对。 柴小桃又找到了秦可讼。 此时的秦可讼,正在练武场练射箭。 一箭射出,柴小桃亲眼看见箭离耙心五步以上距离,不仅脱耙,险些射出院子去了。 太有失水准了。 柴小桃:“讼哥儿,今天怎么没去找大师傅出公差?” 讼哥儿摇了摇头道:“娘,我又不挣饷银,干嘛天天去内卫府?” 柴小桃:“……” 哦,好有道理,柴小桃仍旧无言以对。 柴小桃找到语哥儿。 此时的语哥儿,正在看着一本书,瞧那模样,丝毫没有看书的灵动,反倒像是在发呆。 柴小桃:“语哥儿,今天没去红杏小姨那儿学做生意?” 语哥儿挥了挥手里的书道:“娘,我现在不也是在学做生意吗?” 好吧,看的书是《货殖列传》,是经商的书。 柴小桃碰了三鼻子灰,悻悻的回到了自己院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知道孩子惹祸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他们惹的是什么祸。 柴小桃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 ------------ 第300章 不是秦沐 柴小桃思前想后,觉得能让三个孩子同时闷在家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的父亲秦沐。 柴小桃找来了何十五问道:“十五,秦沐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 何十五目光闪烁了下,果断摇头:“少夫人,秦沐在哪儿、在做什么,小的哪能知道呢?小的这就去查一查……” 何十五作势要走,柴小桃轻咳了一声,轻眯了眼道:“十五,在我面前,就不要打马虎眼了吧?我的气性,可比你家少爷的气性大、气性长……” 凭柴小桃对何楠生的了解,他心细如发,绝不会放任秦沐这个情敌、三个孩子的亲爹脱离他的掌控,最起码要知道他的动向。 作为何楠生的心腹,何十五不可能不知道秦沐的行踪,除非他不想对柴小桃说,或者,要请示何楠生后再对柴小桃说。 何十五尴尬的眨了眨眼,只沉吟了两瞬,便做了决定,开门见山道:“我派人日夜轮番盯着呢,秦沐和一个比他大十一岁的姓李的寡妇好上了。李寡妇本来是做绸缎生意的,被他撺掇着做起了酒楼生意,就在咱家酒楼对面,因为只是模仿咱家的菜色恶心人,便没有理他们。” 原来,自己家对面新开的那家不入流的酒楼是秦沐开的,柴小桃还是头一次听说。 以前听佟红杏说起这件事,但大家知道的东家是李寡妇,并不知道秦沐是始作俑者。 柴小桃追问道:“你派人一直盯着,那你知不知道秦沐找过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 何十五笃定摇头道:“我敢保证没有。少爷‘何阎王’的名号可不是摆设,他表面叫嚣,太出格的事儿却不敢干。” 不是秦沐?那三个孩子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好奇怪。 柴小桃在家憋着也是憋着,便决定出去走走。 自打生下酥姐儿和棋哥儿,天天占着身子,根本不怎么出府。 出去走走,一是可以散散心,二是说不定受了启发,知道三个孩子发生了什么事儿。 柴小桃亲手抱着酥姐儿,英子抱着棋哥儿,一起往马厩方向走,身后突然传来三个声音:“娘,你别走!” 柴小桃停了脚,狐疑回头。 三个孩子,全都奔了过来,气喘吁吁,显然很急。 言哥儿和语哥儿都跑得喘不上气,兄弟俩几乎同时看向讼哥儿,示意讼哥儿先说。 讼哥儿讷讷了半天,看见正在咬手指头玩儿的棋哥儿,灵机一动道:“娘,弟弟和妹妹还是奶娃子呢,饿了怎么办?你还是别出府了……” 柴小桃轻眯了眼道:“我又不是把棋哥儿和酥姐儿扔在家独自出门,如果饿了就在马车上解决不就好了?!” 讼哥儿忙说道:“那、那我饿了,你给我做吃的吧,厨娘做的没你做的香……” 柴小桃挑眉道:“讼哥儿,咱一炷香前刚吃的饭,你一个人就吃了三碗饭、半只鸡……” 讼哥儿不知道说什么了,求救似的看向言哥儿。 言哥儿眨了眨眼,说道:“娘,外面呛风冷气的,别带棋哥儿和酥姐儿出去了,还是在家呆着稳妥些……” 柴小桃抬头看了看天,六月的天气,风和日丽,不热不冷刚刚好。 柴小桃:“多晒阳光身体好,没事儿。” 柴小桃看了一眼语哥儿,“语哥儿,你找什么借口?一起说了吧……” 语哥儿到嘴的话吞了回去,讷讷道:“我、我没事,我、我就是来送送娘……” 三个孩子越是阻拦,柴小桃越觉得里面有猫儿腻,越觉得有必要出这个门。 柴小桃索性不坐马车,步行往府门口走,走几步,猛一回头,三个孩子竟然蹑手蹑脚跟过来了! ------------ 第301章 你不会想当我儿媳妇吧? 柴小桃推开了府门,还没等往出迈步呢,就吓得收了腿,心惊肉跳的关了府门。 有些不确定,柴小桃又将府门欠了一条缝儿往外看,这回确定了。 只见门外,一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旁边摆着桌案,桌案上摆着葡萄、蜜饯等吃食,头顶上方有人打着华盖遮阳,别提多惬意了。 小女娃身后,呼啦啦站着两队士兵,气势恢宏。 最难得的是,这么二十几号人,站在何府门外,竟然一点嘈杂之声都没有,个个像被掐没了气儿似的。 柴小桃皱起眉头,盯着三个儿子怒道:“你们三个谁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害得人家小姑娘都杀上门来了?!” 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三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讼哥儿视死如归的走上一步,挺直了胸脯道:“娘,这小姑娘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她就是京城最恃强凌弱、霸道无理、说打就落的女霸王乐安侯郡主侯静!我、我只是跟她哥切磋了两下武功,哪成像她哥纸糊的,半个月没下来榻,她就杀上来门来找我打架,我怎么能同意呢?我不是那惹祸的人啊……” 柴小桃无语的翻了一记白眼儿,对言哥儿和语哥儿道:“既然她只是想找讼哥儿打架,替她哥哥出头,那关你们两个什么事儿?你们两个怎么也怕她怕得要命?” 言哥儿红了脸,讷讷道:“讼哥儿让我帮他甩掉乐安侯郡主,我就想了一个办法,让讼哥儿把静宜女官送给你的那本《女诫》送给她,把‘生女如鼠、犹恐其虎’、‘妇不贤,无以事夫’等重点句子帮她圈了红圈……然后,她就把书给我送回书院,在国子监门口堵我……” 柴小桃不解的看向小儿子,语哥儿尴尬的答道:“大哥和二哥找我帮忙,我就把娘做的新鲜吃食方子学了,让成大伙夫做出来,故意吸引乐安侯郡主上咱家酒楼吃饭,还次次不要钱,赊给她账,三记两记,她就忘了她自己只有二十两银子月例,一个月下来总共赊下五百多两银子,我让账房带着小二哥去乐安侯府门前敲锣要账,乐安侯还了账,结果禁了她一个月的足。然后,她就天天到酒楼门口堵我……” 柴小桃:“……” 刚刚还觉得唐静有些过分的柴小桃,突然有些可怜她了,被这三个臭小子算计,心理阴影该有多大? 所以,人家干脆堵到家门口,三个臭小子也就不敢出府了。 柴小桃翻了一记白眼儿,怒嗔道:“你们三个人的账过后再算,我先把唐静给打发走了。” 三个儿子顿时面露喜色,相较于唐静的围堵,他们三个宁愿挨柴小桃秋后算账。 柴小桃推门出了府门,径直走向了唐静。 唐静还不算太混账,知道柴小桃是有诰命加身的长辈,忙站了起来,施了一礼,脸色讪然道:“何夫人,我、我、我在这儿、在这儿乘乘凉……” 按她的想法,寻常夫人,听到她这样说,明明知道她说谎,也只能气得肝疼而无可奈何。 柴小桃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唐小郡主,你是想给我当儿媳妇吗?” 唐静吓得瞳孔都要地震了,吓得连退好几步,脚跟撞到了太师椅脚,疼得嘶的叫了一声,已经顾不得疼了,尖声道:“何夫人,你在、你在说什么呢?我、我哪有想做您的儿媳妇?” 柴小桃轻“哦”了一声,仍旧狐疑道:“可是,我家讼哥儿说你要和他打架,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打完了架,就只能成亲了,我得赶紧去乐安侯府,先商量商量过什么聘礼为好……” 唐静狐疑道:“可、可我以前也和、也和兵丁们打过架啊……也没人要来娶我啊……” 唐静才不会被轻易吓到,如果和男人打架了就来娶她,她岂不是要嫁上百次不止? 柴小桃冲着唐静身后的大兵们问道:“你们和郡主真的打过架吗?跟乐安侯谈没谈过聘礼的事儿?” 几乎所有兵丁异口同声答道:“没有!绝对没有!” 这还了得,打个架还得娶个女霸王,太他娘的吓人了…… 唐静瞪得眼睛比牛眼珠子还要大,对最近的一个小兵怒叱道:“你昨天不是刚和我切磋过武功吗?我给了你一个过肩摔,你反过来抱我大腿来着……” 吓得小兵立马脸色变了,这要是让乐安侯知道自己抱了郡主的大腿,怕是双手都得被斩断了。 小兵立马苦苦哀求道:“郡主,您肯定是做梦的时候梦到的,小的们只负责保护郡主的安全,从来没陪郡主打过架,小的以项上人头担保没有……” 为了脑袋不立马搬家,只能现在就拿脑袋担保了。 ------------ 第302章 女大十一? 乐安侯郡主唐静的心态当时就崩了。 自己带了多年的侍卫兵,几乎天天一个壕沟打架的“战友”,在听到何夫人说“男女授受不亲”,打架了就必须娶她的时候,竟然集体认怂、异口同声不承认和她打过架了。 虽然自己还是个小女娃,但被人嫌弃的滋味很是不好受。 乐安侯郡主不服输的反驳道:“何夫人,我们唐家,我爷爷、我爹爹、我哥哥三代从军,遇到胡将是女人的时候绝不心慈手软,难不成还要把胡女娶回家?是留着她们当细作吗?所以说,‘男女大防’,有时候,可以不防。您放心,我保证只想跟秦可言理论下《女诫》、跟秦可讼切磋下武功、跟秦可语算算账息,绝不伤他们性命。” 柴小桃摇头道:“小郡主,你们家三代从军,不讲究‘男女大防’,可我们家三代督察院、大理寺,最讲究的是径渭分明、明察秋毫。你也放心,只要乐安侯答应了这门亲事,你就是何家的人,我三个儿子、不,我四个儿子,你随便挑……” 柴小桃指了指英子怀里的棋儿,态度那叫一个大度,就跟棋哥儿是半路上捡来的一样。 唐静整个人都傻了,何夫人什么意思?让自己和她四个儿子,随便哪个成亲都成? 柴小桃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问道:“小郡主今年多大了?” 唐静本能答道:“十、十二。” 柴小桃把酥姐递给了角奴春梅,自己则掐着指头数着,嘴里碎碎念:“言哥儿十一岁,如果成了亲,就是女大一、抱金鸡;讼哥儿九岁,如果成了亲,就是女大三、抱金砖;语哥儿七岁,如果成了亲,就是女大五、赛老母;棋哥一岁,如果成了亲,就是女大十一,女大十一、大十一,” 柴小桃转向英子问道:“女大十一,是什么?” 英子脑子成了浆糊没答上来,角奴春喜抢答道:“夫人,奴才打小就背这个童谣,门清着呢。你听好了:‘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二,金满罐;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福寿至;女大五,赛老母;女大六,乐不够;女大七,笑嘻嘻;女大八准发家;女大九,样样有;女大十,样样值’。” 春喜一点儿也没结巴,一口气全都背出来了,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盯着她。 见春喜没有接着说的意思,柴小桃赶紧追问道:“完了呢?咱这可是大十一啊,大十一岁是啥?” 春喜挠了挠头,略有些尴尬道:“奴才的娘只教数到十,没数到十一……” 大家伙被调动起来的情绪陡然又降了下来,春喜突然灵机一动道:“夫人,奴才知道了,女大十一,就是一个老母、左手抱着一块儿金砖、右手抱着一只金罐儿,屁股后拴着一只大金鸡!” 静,针落可闻的静! 好半天,柴小桃才点头道:“春喜,你算数学得挺好,一点儿没算错!” 柴小桃转向唐静,笑容可掬道:“小郡主,你看……” 唐静身体僵硬冰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英子怀里的、嘬着手指头的棋哥儿,脑海里是自己左手砖、右手罐、屁股拴着大金鸡的场所,觉得实在太恐怖了…… 唐静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还没算完,柴小桃又一脸为难的解释道:“小郡主,我觉得还是言哥儿吧。我帮你分析分析,嫁给言哥儿,你就是长嫂,长嫂如母,你打讼哥儿他不敢还手,骂讼哥儿不敢还口,没钱花还有语哥儿孝敬着,多好的日子。美中不足的是言哥儿有些木讷,爱用《女诫》说教人……这不算事儿,咱以后忍着点儿,只要笑不露齿、行不摆裙、坐不露膝……” 没等柴小桃“建议”完呢,唐静撒丫子就跑了,如避洪水猛兽。 手下也呼啦啦的走了,走的那叫一个快,除了脚印,什么也没留下。 院门洞开,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三个臭小子跑到了柴小桃面前,一脸佩服。 尤其是秦可讼,积在胸口的污浊之气登时就散得一干二净了,笑嘻嘻道:“娘,你可真厉害,三两句话就把女霸王给吓走了!你是不知道,这女霸王,脸皮比城墙还厚,还在内卫府衙门茅房堵过我呢!以后我若是再遇到她,就拿娘吓唬她,一准能成……” 柴小桃轻眯了眼:“秦可讼!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脸皮比她还厚,所以能制服她?” 兴奋的讼哥儿顿时尴尬住了,双臂像大熊似的张开,却不知道如何解释,求救似的看着哥哥和弟弟。 结果,言哥儿和语哥儿都掩着嘴偷笑,完全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样子。 柴小桃继续说道:“秦可讼!以‘男女大防’拒绝打架的话,放在言哥儿和语哥儿谁身上我都信,就是放在你身上我不信,说实话吧,你之所以躲着人家不打,是不是因为没把握赢了人家,所以躲在家里练功?” 秦可讼尴尬的眨了眨眼,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娘-----和男人打,输了就输了,大不了以后再打回来;可、可唐静是女娃儿,打起架来我手脚放不开。而且,输赢都落不着好,赢了,会被骂男人欺负女人;输了,会被骂男人不如女人,里外不是人……” 柴小桃不由得抚额,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讼哥儿,竟然也有怕的人,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不过,秦可讼能尽量避开这场架,说明他还是有进步的,最起码知道动脑思考了。 柴小桃抬起手,秦可讼以为柴小桃伸手打他惩罚他,本能的一缩脖子一闭眼睛。 结果,柴小桃的手落在了秦可讼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个道:“你能知道避而不战,这是值得夸奖的事情,只是,你求助求错了方向。” 柴小桃转向言哥儿和语哥儿,眉头轻皱道:“你们俩给出的主意半斤对八两,都不怎么样,除了激怒乐安侯小郡主,其他的作用一点儿也没有。” 言哥儿和语哥儿都低下了头。 ------------ 第303章 和亲? 在柴小桃看来,经过自己连骗带吓的,乐安侯郡主再也不敢来找三个儿子的麻烦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只隔了一天,乐安侯府就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不是乐安侯小郡主唐静,而是乐安侯夫人唐夫人。 柴小桃的心登时就悬起来了,心中暗道,这个乐安侯府还真是不讲武德,小孩子的事儿,家长竟然插手管! 她完全忘了,前天明明是她先伸手干预,这才吓跑的唐静。 乐安侯夫人热情的拉住了柴小桃的手坐下,让柴小桃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柴小桃心底的不安更加重了。 乐安侯夫人笑吟吟道:“何夫人,这两日,小女郁郁不乐,不肯出府门,我多方打探了下,听说何夫人对她说了一些话……” 来了,终于说出来了,小孩儿的事儿大人插手,不讲武德。 柴小桃状似恍然道:“唐夫人,我正打算登门给您道歉呢。我前日才知道讼哥儿打了小郡王,小郡主来理论,三个孩子避而不见,后来语哥儿又带着人上侯府要小郡主的赊账,真是实属不该。我已经打骂了讼哥儿和语哥儿,并且让匠人打造了一把宝剑和珍珠簪花,准备送给小郡王和小郡主,等做好了就登门道歉。” 柴小桃只提孩子的事儿,丝毫不提自己吓唬娶唐静的话,这叫投石问路,因为她也不确定唐夫人究竟知道多少事情真相,总得探一探。 唐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何夫人,我夫家和娘家都是行武出身,咱说话就别像后宅那些女人似的绕弯弯绕了,有话直说好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抱金鸡的事。” 抱金鸡?显然,唐夫人知道柴小桃以订亲吓跑唐静的事儿了。 被戳出了事实,柴小桃尴尬道:“唐夫人,您既然是行武出身,就应该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我的目的是想让孩子们和平相处,别再打来打去的,当时吓唬孩子的话,当不得真的。” 唐夫人嫣然一笑道:“何夫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一时之策,止戈戢武,也就是你说的和平共处,需要的是一劳永逸、长治久安。我看,不如-----和亲吧。” 柴小桃:“……” 柴小桃彻底傻眼了,和当初被她吓傻的唐静的表情惊人的雷同。 柴小桃半天才反应过来唐夫人什么意思,她是想让小郡主唐静真给她当儿媳妇!而且,她刚刚也点了,是“抱金鸡”,那就是想让言哥儿和唐静定亲。 我滴天老爷!这世界这么疯狂了吗?别忘了,自己家相公何楠生可是“何阎王”,这都吓不退唐家人?! 怔了半天,柴小桃深深咽了口唾沫,缓解嗓子眼儿的干涩,讷讷道:“那个……唐夫人,我得和相公商量一下……” 唐夫人欣喜的挑了下眉毛,“何夫人,我三日后到访,谈一下订婚的事儿。” 柴小桃:“……” 柴小桃脑子里浆糊一样,稀里糊涂的送走了唐夫人。 到了晚上,何楠生和孩子们都回来了,按照习惯都换了常服,来到小宴客厅准备吃晚饭。 宴客厅里,只有柴小桃一人枯坐在宴客厅,桌上也冷清得很,别说热菜,就是茶水都没一盏。 柴小桃眉头紧锁,完全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何楠生忧心的走过来,低声对柴小桃道:“娘子,是不是还为姐姐不见你的事儿忧心呢,你别难受,姐姐不是不想见你,她是……” 柴小桃根本没听进去,求救似的抬头,扁着嘴委屈道:“相公,我、我好像惹大祸了,一旦处理得不好,我怕、我怕咱们要失去言哥儿了……” 秦可言、秦可讼和秦可语哥仨个听了,立马脸色肃然的围了上来。 讼哥儿追问道:“娘,我哥咋了?” 何楠生本来也要开口问,见讼哥儿抢先了,便关切的看着柴小桃,安慰道:“没事,一切还有我的,我解决不了的,还有姐姐;皇后也解决不了的,咱大不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脑子一直处于打结状态的柴小桃听了这句话,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立马转身跑去了言哥儿住的院子。 何楠生与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赶紧追了过去。 很快,柴小桃收拾好了一个大包袱,塞在了秦可言的怀里,又从身上拿了一摞银票,也不看多少面额了,一骨脑的塞在了言哥儿的怀里,急道:“言哥儿,你快跑吧!千万别让人逮到!” 秦可言一脸懵逼的看着紧张兮兮的娘亲,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娘,到底出啥事了?为啥要跑啊?” 柴小桃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懊恼道:“都怪娘前个儿对唐静说了不该说的话,害得她娘乐安侯夫人来了,非要让你和唐静订婚,那架势,势在必得。” 秦可言:“……” 秦可讼:“……” 秦可语:“……” 何楠生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 乐安侯,听着名字风光,俸禄也不少,但和几十年前的风光根本没法比。 当年第一代乐安侯立下赫赫战功,被破例升为异姓侯,嫡子女可破格郡主待遇,可世袭罔替,极得皇宠; 第二代乐安侯虽然平庸,但皇家还给个实缺的将军干,子女仍旧延袭旧制,虽是侯爷子女,却郡王郡主等同待遇。 到了第三代乐安侯,也就是唐静的父亲这一代,爵位还是乐安侯,却根本没得实职,只挂了个虚职将军,子女虽然仍旧郡王郡主的被称呼着,却己是空有其表,较皇孙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相较于乐安侯府,何府可完全是另外一番好光景。 与皇后一脉作对的汉王系全线崩塌,何家越发受到倚重,何楠生除了任大理寺卿,同时还兼职京城留守指挥同知,说白了,相当于京城警察局长,兼京城驻军司令,权势如日中天。 假以时日,太子继承大统,国舅爷更是呼风唤雨。 乐安侯正愁搭不上线呢,突然就出了唐静这么一档子事,于是乐安侯府打蛇顺竿上,攀姻亲来了。 “不行,绝对不行!” 本来以为言哥儿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没想到是讼哥儿。 秦可讼脸色登时就变了,转头对何楠生道:“爹,你快帮忙想想办法啊!绝不能让姓唐的嫁给我哥!这要是成了我嫂子,天天对我脸红脖子粗、说打就唠的,我岂不是又多了个管我的娘?一个娘就够受的了……” ------------ 第304章 青梅竹马 本来悲凄的柴小桃听了讼哥儿的话,登时就气炸毛了,怒骂道:“秦可讼!你啥意思?!啥叫‘一个娘就够受的了’?你嫌我烦了是不是?” 秦可讼吓得一缩脖子,连声讨饶道:“我没有嫌弃娘,娘可好了,长得好、厨艺好、还能赚钱,没有缺彩的地方……” 只是再解释也徒劳无功了,柴小桃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秦可讼感觉要把自己给夹死了。 秦可讼求救似的看向何楠生:“爹爹救我!” 何楠生的心里别提多汹涌澎湃了。 因为,秦可讼居然管他叫“爹”了! 有了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 长此以往,是不是意味着等三个孩子十五岁的时候,也不用必须出去单独立户,也有可能选择改姓何呢? 三个孩子各有千秋,都是难得的人才: 秦可言文采风流,十一岁就中了秀才,中进士指日可待,仕途不可限量; 讼哥儿武艺超群,跟着何大屡立功劳,再加上这层皇亲,不久肯定能进内卫府,不是保护皇帝,就是保护太子,假以时日,弄个四品将军肯定不成问题; 而语哥儿呢,现在做生意已经像模像样,有时候提出来的建议,连佟红杏都佩服得紧。 何氏家族人口凋零,如果都进了何家,何家、乃至皇后一脉,可就如虎添翼、权力更加稳固了。 最重要的是,娘子也没有遗憾了。 何楠生越想心里越发热乎。 秦可讼已经躲到何楠生身后来了。 何楠生拦住了柴小桃,沉吟道:“娘子,其实,如果真能结亲,也不是什么坏事。乐安侯府有侯位在身,除了唐静偶尔爱‘除暴安良’,做事还算中规中矩。唐静心地不错,武功也不弱,平心而论,讼哥儿,真就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谁打不过她?”讼哥儿不服气的瞪圆了眼睛。 何楠生笃定道:“不信你去问你几个师傅,他们都见过唐静打架,让他们先口头断个输赢!” “你就是小瞧我!我现在就去找师傅断输赢!”讼哥儿气鼓鼓的走了。 见儿子气跑了,柴小桃对何楠生急道:“你激他做什么?万一真去找唐静打架怎么办?” 何楠生狡黠的低声道:“你没发现吗?最近讼哥儿屡战屡胜,性子越发骄傲自大,这个唐静出现后,讼哥儿又重新审视回了自己,我觉得唐静和他切磋,有助于磨他的性子。” 柴小桃审视的看着何楠生,轻眯了眼:“何楠生!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打如意算盘呢?你是想激讼哥儿和唐静真的打架。打输了,磨性子;打赢了,多个媳妇,对不对?” 何楠生嘿嘿笑着:“小桃,我瞧这两孩子挺合适的,唐静这丫头,对讼哥儿的脾气,关键是能降得住讼哥儿。” 柴小桃不乐意道:“那也得看孩子们将来长大乐不乐意啊!万一没打出感情,反而打出仇来,可怎么办?万一讼哥儿不喜欢唐静,乐安侯却逼着咱家娶又怎么办……” 何楠生拍了拍胸脯承诺道:“娘子,你就放心吧,有我‘观敌撂阵’呢。婚事的事儿先不用考虑,就当是两个孩子练武功就好。等讼哥儿加冠以后,互相喜欢就成亲,互相不喜欢就当多个师妹。至于乐安侯那里,我去解释,反正,他真正的目的也不是嫁女,而是投诚。” 只要不成亲,柴小桃倒是不反对讼哥儿多个青梅竹马,而且,唐静小丫头的性子,自己也挺喜欢的。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了。 ------------ 第305章 讼哥儿的比试 解决完唐静和讼哥儿的事儿,柴小桃狐疑的看向何楠生:“阿煜,你刚才好像提了嘴皇后娘娘,说她不让我进宫,并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何楠生叹了口气,解释道:“小桃,姐姐不见你,是为了你好。德妃临死前告诉姐姐,近几年后宫子嗣凋零,不是嫔妃的问题,而是、而是皇帝的问题,而姐姐,却因为你的特殊原因怀孕了。姐姐怕万岁爷知道自己不能有子嗣,进而查出你的特殊体质,会对你很不利。” 竟然是这样?不能怀孕的竟然是万岁爷?这个德妃,可真够绝的。 而自己,竟然在皇帝身体有恙的情况下让皇后娘娘怀孕了,看来,自己的月老老祖宗还真是蛮厉害的。 知道皇后娘娘不是讨厌自己了,柴小桃终于舒了口气道:“只要姐姐没生我气就好。我做了些酸菜,明个儿给她送过一些……” 何楠生顿时瞪圆了眼睛道:“娘子,你还往宫里给姐姐送吃的?” 柴小桃恍然,连忙改口道:“不是给皇后娘娘送,而是给太子爷送,他年纪小,没问题的。” 何楠生笑吟吟的算是同意了。 . 第二天黄昏时分,讼哥儿回家了,表情十分得意,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可无论大家伙是正问还是侧问,讼哥儿就是抿嘴不说,完全不符合他的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香油的性子。 直到何楠生回来,才带回了真正答案。 讼哥儿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他打架赢了乐安侯小郡主唐静。 柴小桃错愕道:“讼哥儿和唐静打架了?” 何楠生笃定点头:“是打架了,不过,不是用手打架,而是用嘴打架……” “什么?!用嘴打架?!”柴小桃顿时感觉浑身都不好了,声音尖锐起来,刺得何楠生赶紧捂住了耳朵。 直到声音落下去了,何楠生才解释道:“我是说,他们两个人没动拳脚打架,而是用嘴说招式切磋。今天讼哥儿赢了,小子高兴坏了,但因为是三局两胜定输赢,还没最后赢呢,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苏巧颜:“…… 原来是这么回事。 次日,讼哥儿出去又回来了,到了晚上,愁眉苦脸的回来了。 大家心知肚明,讼哥儿第二局,这是输了,看来,何楠生并没有夸大唐静的武功,小丫头还是蛮厉害的。 第三天,讼哥儿出去又回来了,这次的欢喜,可不是第一次能比的了,连走路都轻飘飘的。 逢人就想说出来这个好消息,结果,大家伙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完全无视他的开心,丝毫不感兴趣。 秦可讼几乎要憋出了内伤,终于在吃晚饭的时候忍不住了,高声对何楠生喊道:“爹,我赢了乐安侯小郡主!你以后不许再小瞧我了……” 何楠生轻“哦”了声,随即淡然道:“你怎么赢的?” 讼哥儿怔了下,老实答道:“我们各自说出招试,我赢了两局。” 何楠生不以为然道:“用嘴说的也可以打架?那岂不是言哥儿比你们两个都厉害?” 讼哥儿:“……” ------------ 第306章 秦沐被惩 英子快步跑进来,对正在逗弄孩子的柴小桃禀告道:“夫人,外面有个乞丐来禀告,说是咱杏花村酒楼毒死了人,衙门捕快过去抓佟东家了!” “什么?”柴小桃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直接下了榻,想抱孩子,临走又把孩子放下来,对英子道:“英子,你在家看孩子,我去看看!” 柴小桃坐上马车就走。 因为角奴们身材都大,只春喜一个陪着小桃坐在前一辆马车里,春梅等三个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马车一路飞驰,直奔杏花村酒楼。 眼看着杏花村在望,柴小桃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不安。 如果杏花村酒楼出了毒死人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门前没有看热闹的人群?这很不符合群众的猎奇心理啊! 柴小桃突然厉声对车夫道:“快停车,转头!” 柴小桃猝不及防的来这么一嗓子,吓得车夫猛一勒马缰,马儿而立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马前“砰砰砰”连续数响,无数个小酒坛在马前炸裂,燃起了熊熊大火。 如果不是柴小桃那么一嗓子,这些酒坛会尽数落在车厢上,车厢立马会烧起来,里面的人,不死也要受严重烧伤。 使坏之人似乎不甘心,立马点燃了一个新的酒坛,扔向车厢。 可惜,马儿受了惊,转了方向,他仓促间又只来得及点一只酒坛子,立马就落了空。 而后面马车上的三个角奴已经跳下马车。 两个角奴才直奔小桃坐的要发疯的马车; 一个角奴直奔茶楼扔酒坛子的二楼。 与柴小桃一起的春喜,推开车门,从摇摇欲坠的车夫手里抢过马缰绳,卷在胳膊上,使了个千斤坠,硬生生将马车往后拖。 这一拖,马儿受阻,再次扬蹄咴叫,这么一滞的功夫,两个角奴赶了上来,从身上解下一卷绳子,直接套在了马头上,如春喜一样往后拖。 马儿很快就没了力气,索性躺在地上呼呼吐着气。 三人合力把吓得快没魂的柴小桃给扶了下来。 而茶楼那头儿呢,春梅也回来了,反剪着一人手臂出来了。 显然,那人就是扔酒坛搞暗杀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是秦沐。 柴小桃走上前来,照着秦沐的脸就是两耳光,冷然道:“你个人渣!我没动你你倒先动起我来了!” 秦沐像傻子一般大笑起来,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歇斯底里道:“柴小桃,肯定是你找人吓唬李寡妇的对不对?所以她才关了酒楼,赶走了我,跑回老家去了!我一无所有了,是你,都是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柴小桃气哼哼道:“你酒楼恶意竞争没客人,关门是早晚的事;还有人,心思全花在报复我身上,李寡妇厌烦你也是早晚的事。自己没本事,就别动不动赖在别人头上。说我恶毒,我就毒给你看,春梅,把他押到大理寺衙门交给老爷!” 秦沐脸上闪过一抹慌乱,随即强装镇定道:“你不能把我送官。你别忘了,我是言哥儿、讼哥儿和语哥儿的亲爹,你送我去衙门获了罪,言哥儿不能科考,讼哥儿不能入仕,他们会恨你一辈子!” 一句话直中命门。 虽然有断亲书,但三个儿子并未改姓,还是姓秦,是秦沐的亲生儿子,柴小桃多多少少会顾忌一些。 正犹豫不决呢,何楠生、秦可言、秦可讼、秦可语,以及佟红杏和刘嘉怡等人都听说了柴小桃遇袭的消息,全都赶了过来。 何楠生拉过柴小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关切道:“小桃,你、你没事吧?” 柴小桃忙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刚才紧急停车撞了下腰,没大碍。” 何楠生的眼睛如箭似的射向秦沐,阴森森的,吓得秦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不敢抬头看何楠生。 何楠生的拳头已经抬起来了,在落下来的刹那间却忍住了,看向了三个孩子。 不管怎么样,秦沐也是三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何楠生不想当着三个孩子的面收拾他,从而让三个孩子难做。 秦可言看了眼面色惨白的柴小桃,又看了眼地面上燃烧的酒坛子残骇,满脸失望的对秦沐道:“爹,你害死了我亲娘,弃了我姨娘,出了断亲书,我念你生我养我几年,一直留有余地,如今,你死性不改,又想害我娘,这就怪不得我彻底断了念想了。” 似下了很大决心,秦可言转头对何楠生道:“何大人,如果,我兄弟三人转入何氏门下,你,可愿意?” 何楠生怔了下,随即点头道:“求之不得,只要你愿意。” 秦可言看了眼秦可讼和秦可语,三兄弟交换了眼色后,齐齐在地上给何楠生磕了三个头。 秦沐目光如裂,猛了挣脱角奴,再次冲向柴小桃,被何楠生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厉声道:“秦沐,若不是我顾及小桃和孩子们,你怎么可能还留在京城张牙舞爪?如今你对小桃动了杀心,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最后的脸面了。” 何十五上前,手掌一抬一落,先将秦沐的下颌骨卸了下来,冷哼道:“小爷我忍了你很久了。袭击朝廷命妇,判你绞刑都是轻的!” 何十五如拖死狗似的把秦沐给拖走了。 秦沐眼神怨毒,嘴里“啊啊”的叫着,却没有人听清、也没有人愿意听他到底要说什么了。 ------------ 第307章 又怀孕了? 秦沐被拖走了,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何楠生陪着柴小桃上了马车。 马车走得慢悠悠的,生怕有一丝颠簸。 走了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下了。 柴小桃狐疑的挑起了车帘,按照马车这个速度,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到家了。 映入眼帘的,不是何府,而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家医馆。 柴小桃懵逼的转回头,问何楠生道:“咱们不是回家吗?怎么跑医馆来了?” 何楠生嗔怪的瞟了一眼柴小桃,“你不是刚才撞了下腰吗?我让郎中给你看一看。” 柴小桃无所谓道:“春喜拉了我一把,后来马车就停下了,只是轻微撞了一下,不碍事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腰没问题,柴小桃故意扭了扭腰,腰倒没事,肚子突然岔气了,一动不敢动。 何楠生恨铁不成钢道:“就说你扭了,你还不信,乱动什么?铁腰都架不住你这么折腾……” 柴小桃委屈道:“阿煜,不是腰,是肚子,突然岔气了,有点儿疼……” 何楠生立马急了,把柴小桃抱下了马车,边往医馆里走边碎碎念道:“说不让你逞能总是不听,这回好了,闪着腰----不,闪着肚子了,以后看你还敢不敢瞎逞能了……” 正叨咕着,腰眼儿被柴小桃狠掐了一下,瞪圆了眼睛道:“何楠生,你有完没完?” 何楠生撇撇嘴不吭声了,嘴唇却依旧动弹着,显然已经转化成无声的抗议了。 医馆院里已经排了很长队的病患,何楠生向何十五使了个眼色,何十五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铜板来,扔在了院外,高声喊道:“有人掉钱了。” 啦呼呼一下子,队伍立即成了散沙,基本都跑去捡钱了。 只有一个老者没有动弹,仍旧排在前面。 何十五诧异的走上前,以为老者是聋子,在耳畔高声喊道:“捡-----钱----啦-----” 老者顿时捂住了耳朵,不乐意道:“我不是聋子,听得见。” 竟然还有不贪财之人,何十五不信这个邪,从怀里又掏出一把碎银子,当着老者的面扔到了外面,老者仍旧一动不动。 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视金钱如粪土之人? 何十五从怀里掏出银子,还在多扔一些,何楠生气得斥责道:“何十五,你在那磨蹭什么呢?快开门!” 何十五指着老者,支唔了半天。 何楠瞟了一眼老者,生气道:“真是个死心眼儿,你把钱塞到他手里,他就乐意了。” 何楠生气得索性踹开了门,正在问诊的一个妇人被吓得直接跑了。 再说何十五,把银子塞在老者手里,老者果然笑嘻嘻的接了银子,身子却仍旧没动。 何十五刚要嗔怪老者不守信用,医馆后院跑进来一个小伙子,额头都跑出了汗水了,忙不迭给何十五道歉道:“爷息怒,俺爹下半身是瘫子,动不了,我这就把他背走……” 何十五:“……” . 诊室内,何楠生急切的问郎中:“郎中,我夫人,怎么样了?” 赵郎中轻嘘了一声,示意何楠生闭嘴,别影响他诊病。 赵郎中刚诊完脉,何楠生再次急切问道:“郎中,我夫人,怎么样了?” 赵郎中抱拳施礼:“回官爷,夫人的腰无大碍,肚子疼是因为夫人有喜了。” 何楠生傻眼了,有、有喜了?这么快?棋哥儿和酥娘刚七八个月大,还没断奶水呢,这就又有了? 赵郎中有些忧色道:“官、官爷,您还得有个心理准备,是、是双生子……” 因为大齐国有双生子去弱留壮的习俗,除非是龙凤胎,寓意龙凤呈祥。 但凭他的经验,怀两个,两个男娃或两个女娃的可能性很大,这要是去弱留壮,对父母而言是多么大的锥心之痛啊! 所以赵郎中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何楠生是好是坏。 何楠生先是一怔,随即欢喜得同手同脚,“郎中放心,我们家的孩子,多多益善,哪怕是双生子,也和龙凤胎一样高兴,您不必担心。” 何楠生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啪”的全拍在桌案上了,一脸喜色道:“双生子好、好,当赏、当赏……” 赵郎中一看银票的面额,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呢喃道:“这、这也太、太多了,使、使不得……” 何楠生无所谓道:“如果觉得使不得,那外面排队这些人的病,算本官请客了!” 何楠生一弯腰把柴小桃又抱了起来,离老远还能听见他哈哈大笑呢。 何十五也受了感染,对院外的病患傲娇道:“我们家少爷说了,有一个算一个,凡看病的,都我们家少爷请了!” 外面的人,听了先是一怔,随即激动起来。 原本看病的病患接着看病,原本不看病的家属也要跟着看病,大有没病也要找出点儿病的架势。 老寒腿、偏头疼、头发发了黄、脚上长了灰指甲……全都要借此机会瞧一瞧。 这下可累坏了赵郎中,但一想到那么多的赏金,又浑身充满了力量似的,嘴都乐得闭不上了。 ------------ 第308章 枕戈待旦 柴小桃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一怀孕就是双胞胎,这完全不符合遗传学啊,柴小桃的爹娘柴氏夫妇,可没见生过双胞胎啊! 柴小桃喜忧参半,喜的是又将多两个孩子,忧的是又要适当控制吃食、多运动,防止孩子过大难生产。 佟红杏来看望柴小桃,捂着嘴笑着:“怀的又是两个孩子?早知道月老比送子观音还灵,我也在月老面前许下生双胞胎的愿意,害得欣然一个人挺孤单的。” 佟红杏一句话醍醐灌顶,柴小桃好像瞬间明白了自己为啥两次都怀双胞胎了,因为当初和佟红杏去月老庙时,柴小桃开玩笑的说了句以后生孩子要生双胞胎。 结果,一语成谶,自己这个老祖宗可真给力,不,应该说是太皮了,害得柴小桃真就次次都怀双胞胎,还是龙凤胎…… 有这么个又灵又皮的祖宗,柴小桃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 柴小桃再次过起了养胎的日常生活。 在她怀孕四个月的时候,皇后娘娘突然又开始请她进宫,让她帮忙做糕点。 做完了糕点,柴小桃重新回到建章宫,欲言又止。 何汀湘微微一笑道:“小桃,你是不是在疑惑,这半年多来,我一直不让你进宫,这次又突然让你进宫了?” 柴小桃默不作声,表示默认了。 何汀湘幽幽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疲累道:“小桃,其实,我和阿煜一样,想把你保护得密不透风,不想你接触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小桃鼓起勇气道:“皇后娘娘,可是,我们是亲人啊,我也想帮你们分担,可我却像瞎子、聋子一样,不知道怎么帮忙。” 何汀湘脸上滑过一抹忧色,沉吟半天道:“万岁爷对自己是否能生育已经开始起疑,为了避免他查到你头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两三个妃嫔怀孕,他就不会查下去了。” 柴小桃狐疑道:“姐姐,当年柴家也有人会这种异术,不是也寿终正寝了吗?万岁爷会对我不利吗?” 柴小桃听柴氏吹过牛,那位旺子嗣的柴家先人与皇帝同过榻、称过弟兄,逍遥似神仙;那位能种会养的柴家先人做了大司农,都是受皇帝礼遇的。 何汀湘郑重的看着柴小桃,一字一顿道:“小桃,史书尚且能骗人,何况家谱呢?我在宫中,打听到了柴家人所不知道的另一面真相。柴家旺子嗣的那个先人,被软禁皇室半生,皇家怕混淆了正统骨血,把柴家先人净了身。” 净了身?不就是做了太监? 柴小桃顿时错愕了,没想到事情的另一面,会是这样惨烈,皇家希望让柴家人旺子嗣,却又给柴家人净了身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柴家先人入宫前已经有了子嗣,柴家,岂不是断子绝孙成了绝户了? 何汀湘接着说道:“皇家,都是薄情之人,如今的万岁爷,痴迷道教,吃五石散、长春丸,寻磁石、水银建皇陵,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长生不老。他如果知道了你是柴家人,血液又与常人不同,只怕他会把你交给道士……” 柴小桃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除了旺子嗣,还用血救活过何楠生,这要是让痴迷长生术的皇帝知道了,不当成唐僧,也会当成“血牛”,下场好不了。 柴小桃想都不敢想了。 爱之深而计深远,这个皇后姐姐为了自己,谋算如斯,自己在前阵子还嗔怪过她不信任自己呢,真是惭愧。 皇后娘娘拉着柴小桃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一切都交给我。只要有两个以上的妃嫔怀了孕,万岁爷就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就不会怀疑启儿的身世,更不会查出你旺子嗣的异能。” 柴小桃反拉过何汀湘的手,感叹道:“娘娘,伴君如伴虎,您以后要处处小心。” 何汀湘温润的一笑道:“小桃,你要听好了,身已入世,心便入世,身心皆在五欲六尘之中。权力,既是悬梁剑,又是平安梯。我,定会竭力做好平安梯,护我儿和何家一个周全。” 柴小桃静默了,她明白何汀湘的无奈,自己又何尝不是? 每个人都想拥有世外桃源,却都似乎忘了,世外桃源,也需足够强大才能守护住,弱肉强食,争名夺利,何尝不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何汀湘继续说道:“小桃,把你的血给我一些吧。” 柴小桃没问何汀湘干什么用,痛快的点了头。 皇后娘娘叫了声“阿商”,便有一个长相斯文的中间太监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和一把匕首。 柴小桃用钗子把手掌挑破,将血滴进了琉璃瓶中,太监默默的把琉璃瓶拿走了。 看着太监的背影,柴小桃的心里则波涛滚滚,久久不能平静。 柴小桃,竟然在太监与皇后娘娘头上看到了相同颜色的红云。 除了红云,柴小桃在太监的匕首柄上,嗅到了朱砂的味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了柴小桃的心头-----这个人,不是太监,而是一个男人,并且,是一个道士。 一股冷汗涌上了柴小桃的额头,又呆了一会儿,皇后娘娘便体贴的让柴小桃先回何府歇息了。 回到家,柴小桃对何楠生几次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难不成要告诉他,他姐姐皇后娘娘喜欢着皇帝以外的男人? 就算是夫妻,说这种话好像也有些难以启齿。 看出柴小桃的欲言又止,何楠生也察觉出了柴小桃知道了些什么,何楠生并没有说出详情,只是意味深长的对柴小桃道:“娘子,权力的博弈,永远伴随着阴谋与杀戮,不成功便成仁。我和姐姐不让你知道,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想让你和孩子们一样,只见朝阳,不见黑暗。” 柴小桃明白了,何楠生比她知道得更早、更多隐私的事,甚至可能是何楠生出的主意。 自己太理想主义了,一心以人为本,而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的,自己不成功,便意味着对家成功了,而对家的成功,也就意味着自己整个家族的没落,甚至覆灭。 要想家族长青,必将伴有阴谋诡计与血雨腥风。 柴小桃暗自庆幸,有人,为了她和她的孩子枕戈待旦、冲锋献阵,而她,可以呆在一隅享受片刻的安宁。 ------------ 第309章 新时代 当柴小桃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年仅十一岁的太子定了亲,是大将军武廷方的仅有五岁的小女儿武卿月。 为了陪着两个人的感情,皇后娘娘一道懿旨,将武月带到了宫内生活,待武小姐十五岁及笄时大婚。 当柴小桃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皇后娘娘也怀孕了,而另几个经常吃柴小桃送东西的嫔妃却始终没有怀孕。 怕像怀齐启时一样险些流产,皇后娘娘来到了何府生活,过起了与柴小桃一起养胎的日子。 当柴小桃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皇帝突然下了一道圣旨,让柴小桃进宫面圣,且不许何楠生陪着。 何汀湘听了脸色一变,与何楠生在书房里秘谈了近半个时辰,柴小桃没有进宫面圣,皇后娘娘却提前回宫了。 次日,丧钟突响,举国皆哀,万岁爷,驾崩了。 官方通报的原因是,病殁。 何楠生给柴小桃的原因是,纵欲过度,就是在床上一口气没倒上来,死了。 如果没有猜错,这场宫变,应该是皇后与何楠生蓄谋已久的结果,因为齐成要见柴小桃而提前发动了。 何汀湘被迫提前发动,极有可能是皇帝查出来曾被德妃动过手脚,进而怀疑齐启和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家骨血。 于是,皇后娘娘提前动手了。 唯一让柴小桃大惑不解的是,自己费了那么多的周章,仍旧不能让其他妃嫔怀孕,为什么却让皇后娘娘怀孕了呢? 所以,齐启,还有皇后腹中现在的这个孩子,到底是皇室骨血,还是那个道士的? 答案已经无从知晓了。 那一天,何楠生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家。 直接钻进了被窝,窝在柴小桃怀里无声的流着泪,像一个孩子。 直到哭得将睡未睡,何楠生才呢喃道:“小桃,我姐弟二人,终于报仇了。” 报仇? 直到这一刻,柴小桃才彻底明白,当年,何父之死,直接参与者虽然是汉王爷,但皇帝事前的纵容,是汉王行凶的底气;事后对汉王的不追责,和稀泥的态度,也大大伤害了何家人的感情。 皇帝,绝对不是无辜的,甚至可以说,是始作俑者。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何楠生和何汀湘就开始下这一盘篡权大棋,虽举步维艰,却仍步步为营,终于,皇权落在了太子手里,何家的权势再一度膨胀。 . 太子举行了强大的登基大典,所受阻力和所听到的杂音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或许是因为前皇帝齐成的行事作风,早就得到了群臣不满; 或许,太子手握皇帝遗诏,继承大统合情合理; 又或许皇后一系的实力不允许他们反对。 如今的皇后一系,京内有何楠生铁甲兵驻守,京外有武家手握重兵。 就连有竞争实力的势力都没有,不接受太子登基,还能接受谁? . 柴小桃分娩了,如她所想,仍旧是一儿一女龙凤胎。 而皇后娘娘,生下的是一个儿子。 因为是皇帝驾崩时的遗腹子,民间有难养一说,在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何汀湘便把孩子交给了清云观的道士收养,并取了个道号“溯源”。 至此,开启了一个属于何家的顶峰新时代。 (全书完) 感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陪伴与包容,我知道这本书有很多的不足,只能寄语于下一本,尽量弥补不足,提升大家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