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段景涵 第一章 段景涵 “吁~~” 冷风似箭,寒月如刀。 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惨白的月光如刀似箭自长空播撒而下,灰蒙蒙的天空中止余几颗残星点点。 林间窄道,一红二白三头骏马撒开四蹄如飞,激起枯叶蝶旋,烟尘如龙。 似乎是有些慌不择路,三人顺着小道没头没脑的打马狂奔,往前跑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不多远便奔至一道陡峭的断崖旁,竟是慌乱间选了一条绝路。 当头那人瞅见悬崖,急急勒住奔腾的骏马,四下望了望浓密的丛林和面前十来丈宽阔的悬崖,不禁微微摇头。心知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难以飞渡。 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人翻身自马上跃下,缓缓从身后一名侍从的马鞍一侧,抽出一杆火红色长枪。 长枪长有丈二通体赤红如火,映着月光仿佛蒙蒙的燃烧起来。枪尖的样式不是一体锻造,像是几股粗糙的金铁拧在一起,微微有三道连续的弯曲,似龙似蛇,随着他手腕清微的颤动,有如龙蛇吞吐。 “军主!” 两名侍从也慌忙跃下马来,不明所以。 当头那人也不做解释,只是缓了缓,将长枪掩在身后,伸手抚摸着不停打着响鼻的骏马,低头叹道:“好马儿,好马儿……跟了我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今天你我的缘分尽了,就还你个自由身!去吧!”豪气的拍了拍马背,又把马鞍缰绳尽数取了随手扔到悬崖下。 那马儿如何听的懂人言? 只是随着主人日子久了,仿佛明白了主人的心意,恋恋不舍的摩挲着主人的手掌。四蹄不住踢踏,兀自打了两个响鼻,最后被那人在屁股上着力拍了一巴掌,这才“唏律律”悲嘶了几声,转头领着两匹白马朝林中奔去。 看到此处,两名侍从亦不待他开口询问,对视一眼同时屈膝半跪:“军主!莫非也要逐我们兄弟二人出门不成?嘿嘿,我兄弟虽说不通武力,也胆小怕事,但若是学那等卑鄙卖主之徒背叛军主,却也是绝计做不到!军主要是赶我们走,咱兄弟二人就先死在军主脚下吧!” 那人闻言先是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们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过了一会儿又哈哈大笑起来,豪迈的笑声震慑四野:“好好好!好孩子,好孩子!那就随我静候那群叛徒吧!” 军主只将手中丈二长枪一振,飞身跃上一块丈余高的圆形巨石,闭目盘膝,横枪而坐。两名侍从相视一笑,也爬上石头,笔直的侍立在他身后。 约摸候了一盏茶的功夫,一阵突兀的冷风呼啸而来,一下便掀翻了军主的斗笠,露出一张天神也似般刚毅的面容,一头棕红长发飘卷如飞。 这股冷风轻微却煞是有力,两名侍从身体微微前倾,才抵消了推搡的力道。 “既然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 军主双目微睁露出一道缝隙,直视前方虚空。空间只是微微如同水波荡漾,极是微弱隐秘,却又丝毫显露不出其他痕迹。 军主嘴角一扬,抿嘴轻啸,口中喷出一长两短三道淡白色的气柱,气柱也不过手指长短粗细,在他面前五尺之外爆开,发出“嘟,嘟嘟”一长两短的短促尖啸,啸声摧枯拉朽一般撕裂荡漾的虚空,正显出一群人来。 约摸有三五十人,人群分做两拨。 左边一拨全是打扮妖艳的窈窕女子,个个是貌美如花,体态丰腴,身披轻纱,遮少露多,一个个搔首弄姿。右侧一拨则全是男人,年龄大小不一,个个衣着怪异头发凌乱如同讨饭的乞儿,手持刀叉铁锅,或是鱼竿青竹。 这群人尽皆足不着地,仿佛有一团看不着的气团托着,晃悠悠的飘在三丈空中。 当先那人却是个身披薄纱,未施粉黛,浑身近乎赤裸的妖艳女子。三十几许年纪,媚眼如丝勾魂摄魄,面上只扑着点点淡淡的素妆,浑身都充斥着一股熟透了诱惑,散发出勾人魂魄的妖艳。 她一手恰腰,凝脂白玉一般的纤手虚掩着嘴,咯咯笑道:“泫阴斗见过军主大人!”身旁立着一个瘦高的黑脸汉子也闷着声,拱手一礼,低声喝道:“禹蒯狩见过军主!” 后面那群男女也立即哄笑着,乱哄哄的叫喊:“哈哈哈,咱也见过军主大人啦!” 军主并未答话,左侧身后那名侍从侧上一步,并指斜点二人,愤声骂道:“呸!泫阴斗,禹蒯狩!军主也是你们两个卑鄙卖主之徒能叫的?不知羞耻的狗东西!” 他胖胖的圆脸上满是污垢,只是一双眸子份是清亮,满含着愤怒,咬着牙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禹蒯狩脸色越发的阴冷,太阳穴如同打鸣的蛤蟆一般慢慢隆起,显然已是动了怒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却不开口,泫阴斗却笑的左摇右摆花枝招展。 “哎哟方天震你个小冤家!平时就数你叫的最欢,没想到现在成了丧家之犬,还这么有精力!老娘是真喜欢你啊,等杀了段景涵,老娘立即把你就地正法给办了,让你做个风流鬼!” “至于沈彦秋那小子,身无二两肉风一吹就倒,老娘看不上眼!不过好歹都是元阳未失的童真,就留给妹妹们享用吧!” 她的动作非常夸张有如疯魔,沈彦秋和方天震哪里听过这般赤裸的污秽之词,根本接不上话,只好破口大骂:荡妇,不知羞耻之类的。 军主挥手示意沈彦秋和方天震退后。 直视他二人,军主的语气倒是十分平和清淡:“泫阴斗,禹蒯狩。难道我不曾告诉过你们,不要贪图修炼精神道的秘法么?你二人武道修为虽然不弱,可一直也不能明悟练武之人的浩大精神,空有一身精湛的武道修为却徒落下乘!先天真气的老本还够你们吃多久?这般不入流的精神道浮空之术,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军主语气虽淡然,语速也甚是缓慢,只是这几句话说到后面,每个字的尾音都带着一股奇特的波动,震动出嗡嗡的声响,一声大过一声,顷刻间便连成一片轰隆如雷鸣!待到最后一个‘弄’字出口,就好似漫空里雷电交轰,虚空肉眼可见的荡漾起来,那群人如遭雷击,下饺子一般摔在地上。 “段景涵!” 泫阴斗猝不及防,被段景涵的真气破了精神道秘法,驾驭不住浮空术跌的一身灰土,狞叫一声直恨的是咬牙切齿。禹蒯狩则始终阴冷着脸,一言不发,想要扶起泫阴斗却被她狠狠拍到一边去。他也不动声色由着泫阴斗发泄,只是两只眼睛微微眯住,几乎要射出凶光来。 身后侍从哈哈大笑不止,刚抬脚又待喝骂损上几句,被段景涵伸手拦住,看着气急败坏的泫阴斗道:“精神道说来虽然玄妙,也算是正道法门,可终归只是旁末小道,不入真流。些许致幻的把戏你欺的人一时,却可欺的人一世?” “当初我段家军无往不利,枪锋直指所向披靡,当我者无不如同败革……只可惜你二人一直不思正法,反而沉迷旁门左道,忘乎武道真谛,终日里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以致我段家军毁于一旦。” “泫阴斗我且问你,你的云水真诀修到第几重了?禹蒯狩,你的青冥剑气又增加了多长?” “你二人踏入先天真气的境界也有多年,可是如今还能否再有进境?” 段景涵如同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缓缓道来,仿佛所说之事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平淡的好似机械。 泫阴斗冷着脸止住笑声,肩膀一耸一晃便将全身的灰尘和破损的衣服震落,任由娇躯赤裸,两臂掐腰,冷声说道:“段景涵,时至今日,你也少说这些无谓的风凉话!你看不上精神道的手段,难道就不许别人修炼?你眼里的旁门左道,我却是甘之如饴!咯咯……你口中无往不利的段家军,还不是败在你看不上的精神道之下?再者说了,段家军覆灭,本是朝天宗……” “住口!” 一直默不作声的禹蒯狩脸皮抖了抖,厉声喝止了泫阴斗:“军主大人,段家军从不是铁板一块,以前是,现在还是。哪怕未曾覆灭将来也会是。这件事儿,现在也应该知晓。” 段景涵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昔年侩博宗名震五洲,门人弟子遍布天下无人能及,也是因为内里鱼龙混杂宗门又管理不力,最后且又遭着奸人陷害,这才受了莫须有的罪名,偌大一个宗派短短数日之间便分崩离析,宗主也陷入牢狱至今未出。我既为一军之主,统领无数兄弟,又岂能不知?” 他缓缓立起身,头顶一道近乎透明的烟雾冲出,仿佛直冲天际,与苍穹相连,他的身影也似乎极速膨胀充斥于天地之间。 “正所谓前事之鉴,后事之师,侩博宗血淋淋的教训,我一直记在心里,一时一刻也不敢忘却……可惜啊,只可惜我那时也被眼前繁华蒙蔽了双眼,心里想着你们不过是处于瓶颈,急于求成突破,才接触了精神道,慢慢的能够明白,悔悟。这才容忍你们,以致于不可收拾!” 泫阴斗被他浩大的精气震慑冲撞,便连呼吸也觉得万分困难,歇斯底里的叫道:“段景涵!这些无用的话留着跟阎老五说吧!今日我二人精锐尽出,我倒要看看没了段家军的军气,就凭你们三只大鱼小虾,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她手指着段景涵,几乎嘶吼道:“追了你三天,你粒米不食滴水未进,我看你还能剩下几分力气?就算你是天下四绝,却也不是大罗神仙!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段景涵哈哈一笑,长枪一抖,头顶精气狼烟瞬间收摄化作一头狰狞巨兽!两只大螯左右飞举,六条巨爪上下翻飞,一双大眼如灯笼放射道道红光,双眼之间挺着一根长刺如柱直指苍天! 段景涵一步跨出,巨石崩裂。 长枪一震,嗡嗡不绝,人如马,枪如龙。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 禹蒯狩本来已经挺身而出,“嘿!”的吐气开声,双手垂下虚握,使出束气成剑的绝学,两条墨黑色的真气剑芒自虎口拳心处缓缓喷涌,扯出三尺长短,吞吐不止。 他一向沉默寡言,但却比泫阴斗多出几分心思。深知段景涵的本领手段,虽说先就饿了他三天,又穷追不舍的耗费他的精气神,可就算同着泫阴斗和手下的人一起,他仍旧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甚至,他连胜这个字,也不敢想。 段家军主,“赤炎枪”段景涵,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称号。 赤帝! 赤帝,武者世界里,枪的帝王。 天下四绝赤帝段景涵,剑圣剑归南,刀尊刀霸天,拳皇龙升海。这是站在五洲绝巅的人。 禹蒯狩鼓足了勇气,对上疲惫不堪的段景涵,一想到能够杀死这位用枪的帝王,自己紧握的“青冥剑气”也突然充满了异样澎湃的信心。 只是忽然看到段景涵头顶那巨大狰狞的妖兽幻影,双手之中的剑气就再也束握不住! 禹蒯狩不是泫阴斗那样只知道权利金钱和地位的愚蠢女人,既然选择了背叛,就要面对背叛以后的结果。 他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和这一战必胜的把握,他对段景涵的了解简直强过泫阴斗十倍。 禹蒯狩盯着段景涵凝聚的斗相,浑身瑟瑟发抖,颤声叫道:“霹辟虾!怎么可能?你竟然凝练出了霹辟虾!这不可能!” 段景涵也不答话,平平一枪刺出,背后巨虾双螯同时砸出掩着枪锋,巨龙喷吐一般倾泻而下! “雷霆霹雳,慑辟诸魔!我段家军虽然没了,可我的武道拳意也终于凝聚出了这战天斗地的霹辟虾,尔等如愿已足了吧!” ------------ 第二章  海魁本相 这方世界唤做五洲。 顾名思义,就是把整个世界偌大的疆土划分成了五个部分,以对应五极方位。 五洲世界广大无垠,极少有人能从世界的这一头到达另一头。 人生短短数十载,大多数人都为了生活苦苦奔波劳碌,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样子无聊的问题。练武之人精血充足,高深的武者能比常人多出五十年以上的寿命,也不过一百三四十岁,再刨去幼年和老年,真正能够肆意挥洒的,也不过几十年时间。 这几十年如果用来追寻五洲的大小,而不是建功立业,扬名天下。只怕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要被身边的人时时耻笑。 这岂不是比死还可怕? 但极少只是一个笼统的概述,并不代表没有。 曾经有一个人,就对这无尽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于是他耗费了无穷财力,花尽毕生的时间辗转五洲,终于在极东之地,红日东升之处止步,慨然而归。 原来红日升起的地方,竟然是无穷无尽比五洲世界还要辽阔的——水! 一眼望不到边,深蓝色的水的尽头和浅蓝色天空边际相连,几乎无法分辨水天之间是否真的有间隔。就在那一瞬间,似乎除了脚下踩着的土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听住在水边的人说,那就是海。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海,五洲里那些浩大的江河湖泊,此刻在他心中如同浅浅的池塘水洼。 甚至还有人说,在这茫茫大海之外,还有比五洲大上无数倍,更加广大的天地。那里有神仙妖魔,精灵鬼怪之流,具有常人不可思量的神通法术。 只是海里风浪汹涌,又有许多极其凶恶的海底猛兽存在,从来没有人敢去探索无边海洋的世界。 他根本无法想象。 这个人在海边雇人搭建了房屋居所,一住就是十几年,每日奋笔不辍,终于将他这些年走过五洲世界的所有山川地理,人文风貌,奇文异志全部记录在册。 天地浩大莫乎九天十地,宇宙充塞莫乎四维八野。于是这个人把他整理的书册,取名叫做——《四野神州志》。 《四野神州志》是他一生精血凝聚,其中记录的东西十分博杂,上至天文地理,山川地貌,下至人文风俗,奇闻趣事。中有奇珍异兽,奇花异草之属。就连各个地方不可查考的精怪故事,离奇传闻也都记录一番。 《四野神州志》·《东海卷》,专门开了一部篇幅,用以记载他在海边所见闻的奇闻轶事。其中有一篇就专门介绍了一个神奇的物种,海民们称呼它们为虾,或者龙虾。 龙虾的品种有很多,但无论大小,基本上都穿着一身坚硬的外壳,两只铁钳子也似的螯爪,一根锋锐无比的长刺。 这一身劲甲鳞装,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 海民们虔诚的信奉着他们从未见过的海神和龙王。他们也多数以海里的生物为食或赚取利润,但他们对同样是海中生物的龙虾却充满着深深的畏惧。 因为直到有很多人大肆捕捉龙虾为食和出去贩卖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一直叫惯了的顺了口的龙虾还有一个名字,一个听起来就让人生畏的名字。 海魁。 从来都没人知道也没人相信,更没人见过,会有长得像人一样的龙虾——或者说和龙虾一个模样的人。 他几乎有一丈高,赤脚踏在海面一朵高耸而起的浪花上,火红色的皮肤镶嵌着无数片甲壳拼成的铠甲,铠甲上满是诡异扭曲的暗黑色花纹,黑红两色是他身上唯二的色彩。 一根利剑一般的刺角竖在额头,八条粗壮的手臂分列两侧肩膀和腋下,面目凶恶而又威仪:“吾乃魁灵王座下摩勒尊者,尔等无故伤吾族类,该当何罪?!” 几条小小的渔船,十来个黝黑瘦弱的渔民,战战兢兢的跪倒,浑身颤抖着,只能不住的磕头,亦不敢直视,话也说不出来。 摩勒尊者见渔民皆伏地不起,瑟瑟发抖不敢做声,闷声道:“辜念尔等无知初犯,本座可饶尔等死罪。然……” 他只是轻轻的一跺脚,背后便升起十来丈高,小山一般的巨浪轰隆隆翻卷不休! 摩勒尊者两颗凸出眼眶的眼珠子上下一晃,扬手一推一按,那座小山一般的浪头越长越高,越涨越宽,几乎把东天的烈日都给遮蔽住,轰隆的水声有如雷鸣! 待浪头涨高百丈,蔽日遮天,摩勒尊者将手一压,那座浪头瞬间化作一只硕大无朋的手掌,狠狠拍击在远处的一个乱石嶙峋的小岛上。 小岛被水浪大手一扑立即炸裂崩散!就连海面也被无边巨力打出一个千丈方圆,百丈深的大窟窿! 渔民们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就再也不敢抬头,只是紧紧的抓住身边能够抓住的任何东西,竭力的不让自己随几乎快要翻覆的渔船跌进海水之中! “若有再犯,便将尔等剁碎了喂鱼罢!” “记住!吾等,唤做海魁!” —— 此人未曾亲眼目睹,且还只是听渔民们之间一辈辈口传下来的,而且还版本不一。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尊海魁的样貌,和那座近乎遮天蔽日的浪头。他听了不下于十个版本,每听一次心头都热血沸腾不止,恨不能化身成当时的渔民,亲眼一睹海魁。 于是他细心选取了最具有可信度的一个版本,把其他的当做辅助,当做志怪的故事详细记录下来。 当他从东海返回中州之后,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他找了一家专门印刷的作坊,将《四野神州志》印刷了三千册开始售卖。 刚开始的时候,他本以为旁人只会把自己心血凝聚的《四野神州志》,当做天方夜谭一般的诡异故事来看,哪知不到一天的时间三千册就售卖一空,疯抢者们甚至大打出手,险些闹出人命。 诡异的是,就在《四野神州志》大卖一空之后,此人很快就消失无踪,杳无音信。 只是数年之后,一部据说是来自一个神秘的地方,不知何人创立的功法——《雷霆霹雳》突然就在市面上流传开来。与此同时又有许多不明身份的怪人化重金搜寻还在市面上流通的《四野神州志》,并一一追回被人买走的那些。以致这套书在市面上几乎消失,再无流传。 而这部功法只是很具有选择性的流传出来,被五洲内的几个强大宗门获得,且不允许在宗门内传授,只有宗门全心培养的弟子才有资格修炼。 这部功法可以让武者炼化自身的武道精气,通过真气的运转将其拟化出一尊战斗法身,可以结合自己的拳意技法,化作铁甲战神,克敌制胜。 《雷霆霹雳》法运行的经脉走向非常诡异,多少天资横溢的天才弟子要么就毫无头绪,要么就是修行一段时间之后就再也无法精进。更多的则是变得全身僵硬,或内火升腾把自己烧成灰烬,或精神错乱变得疯疯癫癫,最后癫狂而死。 偶然有人修炼成功,就能一跃成为巅峰武者,纵横五洲罕有敌手,开创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时代! 所以尽管修行这部功法,完全等同于拿命去博而且十死无生,仍旧有很多人趋之若鹜甘之如饴,为了半部功法,几句口诀就兄弟反目,背叛宗门,变成没有理性的杀人狂魔! 于是乎整个五洲武林,所有珍藏着《雷霆霹雳》的宗门都将它掩藏起来,再也不传授给门人弟子,并且诸多宗门合力,在五洲之内全力捕杀修习功法的癫狂之人。 千百年以来,两方势力此消彼长,许多中小宗门被杀人狂报复摧毁,而同时他们也被更强大的宗门击杀。但无论怎么样,为了这部功法耐心潜伏甘愿背叛宗门的人,有如星星之火,从未断绝。 只是世人本就惜命,没有大恒心大毅力之辈,也没有这个决心去修炼一两句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口诀。 慢慢的,延续了千百年的彼此争斗,渐渐的归于沉寂,被世人淡忘。 而只有那剩下为数不多的,《四野神州志》的拥有者,和曾看过《东海篇》的部分人才知道,这尊铁甲战神,真正的名字应该是—— 海魁本相! ------------ 第三章 何去何从 天刚放亮,日头还遮遮掩掩的藏在东山后不愿出来,这座小小的村镇已经疏疏落落的升起了炊烟。 镇中的街道上,卖早点的摊贩大多早早地摆放好了桌椅板凳,利落的操持着自己的活计。撒眼四望,金黄酥脆的油条,热气腾腾的馒头鸡蛋包子,散发着清香的米粥,自家腌制的各色咸菜,还有小贩们热情的哟喝,忙碌的身影,都迎着火红的日头,将初秋微冷的凉意通通赶了个干净。 不多时,行人三三两两的出门,照面互相打着招呼,然后点着自己喜欢的吃食,整条街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老者,圆滚滚矮胖的身材,头上戴着个灰色瓜皮圆帽,脖子上系了一条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围巾,兴高采烈的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的炸着油条,一身粗布衣裳浆洗的倒是干净,只是那条围裙却油腻腻的几乎发黑。 他的摊子里的客人不少,都是往常熟络了的,就好他一手炸油条和清米粥的手艺。 也不需要打招呼,来人摸出铜板放到他手边的钱盒里,他只瞥上一眼就知道应该准备什么,有些心急的,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的抓起油条端着粥碗,就自己动起手来。 他也不拦着,只是咧着嘴哼哼唧唧的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曲子,点点头算是应答。 “叮。” 恍惚间老者听到一声不同于铜板碰撞的清脆声响。他手上不停,抬起眼皮往钱盒里一瞧,嘿!原来是一块小指甲大小的碎银子。 今儿是哪个相好的出手这么阔绰? 泛着光的碎银子在铜板里显得那样的突兀,老者忍不住抬起头打量来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消瘦的年轻小伙子,五官清秀周正,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乔装打扮的俏闺女儿。 棕褐色的长发很随意的用一根筷子粗的红绳拢在背后,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半旧贴身皮质武士装,小麦色的皮肤凸显着他的英气,只是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文静瘦弱的书生,不知从哪儿淘摸来的武士服,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心思。 只是本该如同刚刚升起的朝阳一般蓬勃的他,眼神中却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疲惫感,如同那粒铜板堆里的碎银子一般,倍显突兀。 老头心里纳闷,该不是谁家的公子犯了错,偷偷的跑出来了吧?不过镇子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又偏爱学人舞刀弄剑的公子哥儿倒也不少,他也不是头一回看见。 他们情愿多化些钱财购买武者的服装,出门装装样子,有些有特殊癖好的,就喜欢买人家穿过的破旧衣服。 老头脸上熟练的笑道:“这位公子,您吃点啥?” 镇子虽然小,但却是连着周围几座大城的交叉点,平日里来来往往,各色各样的人多了去,他也就多长了许多心思,不该废话的时候绝不多说一个字,“嘿嘿,小老儿这摊子本小利薄,可化不开您的银子。” 年轻人有些僵硬的摆摆手,抿着嘴淡淡的道:“随便来点吃的就成,那剩下的也不用找零了。”他自顾自的找个靠着墙的桌子坐下,闷声不吭,呆呆的望着桌面。 “好咧,您稍等!马上就来!”老头眼皮子一跳暗叫奇怪,忙备了油条咸菜米粥,一一端了过去。 年轻人仿佛机械一般吃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好似呓语,眼神却越发的空洞无神。 “军主,您说,我该到哪里去呢?” 老者支棱着耳朵凝神细听,听了好几遍才发现年轻人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也听不明白说的什么,也不想明白。干脆不多想,又兴高采烈的炸油条去了。 年轻人胡乱的往嘴里塞着食物,口中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心里却又忍不住回想。 那天夜里,段景涵恍如天神,先一式‘凤点头’枪击,被泫阴斗和禹蒯狩联手拦了下来,随后赤炎枪法绵绵而出,不过几招几式就把这二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关头,泫、禹二人带来的数十人同时出手,泫阴斗和禹蒯狩也是拼了命的还击。 段景涵虽然使尽全力施展一式‘雀开屏’的百击法,将泫阴斗和禹蒯狩等诸人尽数诛杀,自己却因也新近练成“霹霹虾”功法,转换的真气内力尚不能随心圆转如意,他也难以掌控爆发出的强大力道而透支,被藏在人群中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乞丐,临死前用两片巴掌大的铁片破空击中胸腹,破开防御开了两道恐怖的伤口,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力! 这少年不知道的是,那个普通的中年乞丐,真正的实力并不弱于泫阴斗和禹蒯狩二人。他才是击杀段景涵的真正杀招。 此人姓铁,嗜赌如命。只因他擅长暗器凌空打穴的精妙手法,特别是二连击流星赶月更是防不胜防,手指上的功夫极为了得。每当做赌之时,熟悉他的人都会押独一注,三个六豹子。 久而久之,人们就忘记了他的名字是什么,反正老铁老铁也叫习惯了,赶到开盅那一刻,满屋子都是脸红脖子粗的呐喊声。 “老铁,豹子,六六六啊!” “对对对!老铁双击六六六!杀他个血本无归!” 就是这个老铁,流星赶月的乾坤一掷,击中了段景涵的膻中穴,泄了他的先天真气。 先天真气对于钝器和一般的利器暗器有着绝佳的防护作用。以段景涵的实力就是站着不动,普通的武功高手刀砍剑刺,也破不开他的护体真气。 可惜流星赶月乾坤一掷这一手,就是专门为了破除护体真气而创造出来的。 临别之际,段景涵靠在石头上,对两名侍从道:“彦秋,天震。” 两名侍从跪在他身前,已然泣不成声。 天神一般的段景涵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虚弱的喘着气,只是气息断断续续的,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但是他靠着石头的腰杆,仍旧挺的像长枪一样笔直。 “傻孩子,哭什么?” 段景涵艰难的伸出双手抚摸他俩的头,咳出一口血沫:“人总是要死的,我又不是那些说书演义里的神仙,只是个练武的莽夫罢了,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段景涵吃力的端着胳膊,却终于使不出力气支撑,手掌颓然的从侍从头顶跌落,两人慌忙抓住他的手,咬着牙不发出哭声,只是紧紧的盯着他,豆大的泪珠不停滑落。 段景涵的眼神慢慢开始变得浑浊无神。有些空洞的抬头看着天空挂着的弦月,低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强压着不曾让你们习武,你们心里,怨我,恨我吗?” 二人拼命的摇头。 “我知道你们会怨恨。” 段景涵有些自嘲的笑着:“可是人这种东西啊,就是这么奇怪。总是把那些自己错过又办不到的事,强加在别人身上,想着让别人拼尽全力为他办到,甚至从来也不去征求别人的意见。” 他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眼神里突然有了异样的光彩:“十五年前,我枪术大成,自认就算不能无敌天下,也该能纵横五洲了。我到处去挑战那些成名的高手宗匠,几乎没有失败过,再不济也能挣个手平。”他抽回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胸口。 “于是,我膨胀了。” “那天,我刚刚打败了麓天山舞叶寨的大当家剑归南,志满意得的在山里游荡。在半山腰的小路上,碰到了他外出学艺,回来探家的小儿子。” “那年,我二十六岁……”他顿了顿,重重缓了口气,“剑归南的小儿子,十四岁。” “他个头不高,看上去还很稚嫩。身边带着的一个随从也和他差不多大。我还清晰的记得他嘴里还有一颗刚刚换掉,还没有长出来的牙齿,说话还有些漏风,哈哈哈……他先问我是谁,为什么在他们家门口晃荡。我刚打败了剑归南当时心里高兴啊,就忍不住打趣了他几句,顺口就把打败了剑归南的事儿和他说了。” 彦秋和天震静静的听他诉说,可是说到这,他们惊讶的发现,从来都天塌不惊,稳如山岳的军主大人,眼神中竟然竟然显出了一股明显的慌乱,或者说,是惶恐。 段景涵深吸一口气,丝毫不在意不住往外冒血的伤口,强撑着说道:“他很平静,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拔了剑,一柄很普通的短木剑,嘿,和玩具也差不多。” “嘿嘿,可就是那么一把和玩具一样的短木剑,我却连他一剑也没有接下来啊!他就是那么轻轻的对我一点,我就感觉到了死亡的迫近。就像是现在这种感觉。” “我还记得他说:‘你没有伤我父亲性命,那么我也不杀你,但是你打败了我父亲,我也就打败你。’他说的很平淡就像平常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是却破了我的武道信念,从那儿之后功夫再也不能寸进。” “后来我不停的到处去打听,才终于知道,原来他不是个练武的人。他是个剑修士,他的宗门,叫做无量剑宗。从那以后我才明白,我和他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所在的世界更加广大,更加浩瀚精彩。只是我,没有那个天资和福分,去接触。” 段景涵一口气说了许多,仿佛知道如果自己不一口气说完,恐怕下一瞬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他每说一句,胸腹间的伤口就猛往外涌血,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惨白的就像天上的月牙。 彦秋和天震已经哭成了泪人,扑到段景涵身前努力的按着硕大狰狞的伤口,却止不住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渐渐的似乎血也流干了。 “军主……军主!” “我之所以集结一批志同道合的兄弟创建段家军,目的就是培养几个信得过的人,把他们送上修行这条路去,可惜……段家军如今已经没了,彻底的没了。” 段景涵的呼吸快要停止,他竭力保持着清醒,拼尽全力抓住两人的手,几乎是从嘴里硬生生把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去!就当是为了我,成为一个修士!重建段家军!” ------------ 第四章 风雪仙君观 凛冬,小寒。 大雪,愈发急促。 抬眼望去处处皆白,就连天地也是混茫一体,不辨东西。 自和方天震相别,沈彦秋几乎是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几个月的时间。 他并没有精确的目标,因为除了段家军之外,他几乎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算得上深入的了解。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不停的朝着一个方向,不停的前进。 或许,他会死在寻觅的路上。 或许,他运气足够好,能够寻找到那个能够成为修士的契机。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心里满满充斥着的,除了这个坚定不移的信念之外,只有满满的茫然。 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突然肩膀上压了一个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的重担,任谁也都会生出茫然无措的心思。 不觉间,已经到了深冬时节。 这几个月以来,无论做什么,他都不愿意让自己有过多的停歇。因为每当他放松下来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回想起段景涵那张不甘和愤恨的脸,深深地刺着他的心。 那夜,两人废了很久的时间掩埋了段景涵的遗体,两个人一言不发的靠坐在一起,心里都很茫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久久过后,一直低头不语的方天震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锦包,一把推给沈彦秋。 沈彦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差点没抓住,惊道:“雷子,你这是做什么?” 方天震咬了咬牙,起身抓起身边断成两截的丈二红枪,这才说道:“军主虽然去了,可你我却还活着。然只要你我不死,段家军就还在!除非我们俩都死了,否则段家军就一定要重建起来!” “这是军主唯一的遗愿,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们也要完成!” 他肉乎乎的圆脸上满是坚毅,一手抓着一截断枪,“你比我聪明的多,做事情也比我更谨慎用心。这枚军印放在我这里,我怎么也不放心,索性还是给你保管。” 他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可能因为哭的太久,那个尽力扯出来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你我都是孤儿,除了军主和段家军,就什么都没有了。段家军没了,现如今军主也去了……咱们跟着军主这么多年,虽是异姓,却胜过亲生兄弟!秋官,秋哥儿!今日一别,希望你我兄弟,还有机会重逢!” “一别……你要去哪儿?” 方天震道:“我们一同上路,虽然可以相互照应。可是反倒不如分开行动的机会来的大些。这样的话,不管你我二人哪个成功或者失败了,总还有一半的机会!” 他用力一搂沈彦秋,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而去。 沈彦秋抓着沉甸甸的锦包,看着渐渐模糊的背影,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雷子,保重。” 半个月前就开始飘起毛毛雪,结果一下子不可收拾起来,雪越下越大,几乎是没日没夜的下,丝毫不见停歇。 初时,偶尔还有半日天晴,哪知道寒风骤起压着雪花播撒飘落。接连几日茫茫大雪非但不见消停,反倒是越下越大。 山路本就难行,枯枝败叶已在前几天的大雪中烂做泥泞。沈彦秋紧裹着棉服蓑衣,又背着竹篓,劲风掀动油纸伞,这两天积雪早已经淹没了脚踝,直到腿弯。一脚踩下去,还多要耗费许多气力,当真是寸步难行。 “咳咳……” 沈彦秋前些天惹了风寒,体内那股阴邪的寒气一直盘踞未散。他虽不曾学过武艺,但多年追随段景涵,身上也有许多气力相傍,远比一般常人要壮实一些,所以也并不曾在意。哪曾想暴雪不绝,他自出了小镇之后自南向北一路而去,便走多停少。 最近这几天更是一直都孤身一人在山林中穿行,再加上风雪交急,头两天也还好,直到了第三天已经有些头脑昏沉,走不动道。 每次他想歇息一会儿的时候,一想到军主临去时的模样,就都又咬牙硬撑了下来,再不肯多做停留。只是他毕竟风邪未祛,身子难免有些虚弱,再加上冒着风雪赶路,他越发坚持不住。 “咳咳,听镇子上的老人说,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破败的仙君观,我还是先去那里躲一躲吧,否则在这深山老林里病倒了,可就真的连命都没了。” 这座仙君观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建成的,只是老人说他打记事起就只记得这座仙君观便是荒废了的。便是询问镇中其他年纪更大的老人,也不清楚这座仙君观供奉的是哪位仙君神明。 就连年岁最长的曾老太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自打他祖父那一辈的时候,仙君观就早没人再去供奉香火,实在是要弄清楚,怕不是要翻到几百年前去。再加上地处偏远,村镇里面老人多不供奉神鬼之属,对于这座仙君观基本上都是模糊的记忆。 傍晚,天色越发昏暗。 这么大的风雪,无论再添上多少火油,火把也是无法燃烧起来的。更不要说小小的火折子和火石。 再过小半个时辰,天就要完全黑下来,如果天黑之前不能赶到仙君观,他可能要冻死在这山林之中。 绝境求生的意念给他平添了几分暖意,他紧了紧背篓和衣领,把油纸伞用力向前倾斜着压在头顶,朝着老人指点的方向,加快了速度。 走一会儿,他就要停一下,凭着老人口中的指点调整一下方向,然后继续前进。 雪花似乎小了一点,他可以将视线稍微放远,但也超不过三五丈去。再远一些,除了一望无际的黑,就是更加一望无际的白。 趁着风雪稍减,他把油纸伞收了起来。先是用围巾把头脸和脖子围了好几圈,只留下一双眼睛的缝隙,仔细分辨着树木之间的距离和经常被人接触而留下的印记,确定人们经常行走的那条小路。 终于,赶在天色即将陷入完全黑暗之前,在黑白两色逐渐变得混沌的前方,他看到了一抹微红。 那是仙君观红色的砖墙! 朦朦胧胧的,就像是一团虚幻燃烧的火焰,那么的不真切,却又让他胸口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温暖。 他加快了脚步,火焰慢慢消失,红色开始暗淡,又逐渐放大。 仙君观说是一座道观,只是等近前了才发现,其实只不过是一座单间的屋子而已,只是因为比普通的房子更高更宽,选用的颜色也极醒目,所以才略微的显眼一点。 紧闭着的朱红色木门选用的材料很好,直到现在还没有腐朽,只是门上涂着的门神画像已经完全褪去,被厚厚的蛛网和灰尘遮掩住。两侧的窗户却都已破损不堪,如同两个空洞硕大的漆黑眼眶,煞是渗人。 沈彦秋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慌忙推开木门。自打入了秋,村镇里的人就不再翻山越岭的往黑石城去了,整间仙君观散发着孤零零的孤寂意味。 随着他推开门,顿时发出一阵让人心焦的“吱吱嚓嚓”的声音,像是熟睡中的人不停的磨牙,听了仿佛有一种心里痒痒的又抓不到的感觉,特别的难受。 他使劲摇摇头,连忙扫开这些心思,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才镇定了下来。 借着残余的微光,沈彦秋打着火折子,从角落里翻找着之前别人过夜时留下的干草和枯叶树枝,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点燃了火堆。 关上门,先是用干草堵住漏风的破窗户,又用树枝搭了一个支架,他取下背篓,把蓑衣挂上去在旁边烘烤。温暖的火苗让他也渐渐恢复了体力,就连昏沉的头脑也清醒了一些。 他取出小小的铜碗,到外面取了些干净的落雪,准备烧些热水暖一暖。 坐了一会儿,他有些无聊的翻着火堆,时不时的扔两根树枝进去,整个仙君观里只有小小的“噼里啪啦”的爆破声,将黑暗和风吼全部挡在外面,形成一个安静温暖的小世界。 两腿有些燥热的麻木,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借着火光,忍不住去打量观里的仙君塑像。 那尊一丈多高的塑像,穿着一身威武的铠甲,只是落满了灰尘,灰扑扑脏兮兮的,已经没有了曾经的颜色。右手背在身后,左手竖持一根长杆,前头早就断了,也不知道原本究竟是什么兵器。塑像满面灰尘和蛛网,破破烂烂的分辨不出面目,只有眉心一条食指粗寸来长的凹陷还看的清楚。 右脚边是一头蹲坐的野兽,只是兽头没了,只剩下一个身子,不知道是什么。 沈彦秋一直跟着段景涵,修炼武道的人都是血气方刚之辈,平日里都是打打杀杀刀头舔血的日子。所以从来他也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只是段景涵虽然不让他和方天震学武,却不禁他们看书。 他性格稍稍有些内敛,沉默寡言了些。不像方天震那样性子跳脱的坐不住。但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 他和方天震两个都是段景涵捡来的孤儿,一直以来都是跟在段景涵身边随侍。段景涵视他二人如子,他两个也视段景涵如父亲。 段景涵常说方天震不够稳重,所以就让他保管军印,镇住他的性子,在身边做个掌印使。而他则是太过安静,总也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激情,于是就让他捧着枪,感受炽热的力量,多些活力。 很多人为了巴结讨好段景涵,在他们两个身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知道他喜欢看书,那些人便什么书都往他那儿送,其中竟然还有彩绘版的男女媾和图册,让他哭笑不得。 反正武功秘籍什么的没人教他,他也看不懂那些拗口的文字,就挑些神神鬼鬼的故事书看,什么飞天遁地的神仙妖怪,御剑飞行的剑仙侠客传记,都是他最喜欢的。 甚至,他还珍藏了几页残缺的《四野神州志》孤本,被他当做宝贝一样收着,就连方天震轻易都不给瞧。 尽管他心里明白那些都是虚构的故事,可这一类的书籍看得多了,心里就总比别人多了一份不同的敬畏心思。 读书人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每次他翻看那些书册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想到这个问题。直到后来他才忽然明白,就连那些个刚正不阿的读书人,也只是告诫别人说子不语,而不是子不信。反正不管有没有,不肯定也不否定,读书人就老老实实的做学问就是了,不讨论这个问题就成。 沈彦秋从干草堆里抽出三根笔直挺长的杆子,借着火堆点着,挥手把火头扑灭,郑重其事的插在塑像前破烂的香炉中,歪着头想了想又作了几个揖,轻声说道:“这位仙君大人,小子借您的道场暂歇一晚。来得匆忙,权且先以此物相代,聊表心意,日后若有机会,再还您一份香火。” ------------ 第五章 相对饮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沈彦秋拜过仙君之后,又将后帘上一块宽大的褚黄色,绣满了怪异符文图录的布匹扯了下来,掸了半天才清理干净,叠了个双层,披在自己身上。 坐回火堆旁边,从背篓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叠在一起的十来块面饼,泛着油光。他一张张揭开借着火堆烘烤,又拿了一块先吃了起来。 一边吃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在背篓里掏摸几下,摸出一本泛黄的旧书,放在两腿交叉处,慢慢翻看。 他兴致勃勃的看了几张,忽然就听门外有人敲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沈彦秋怔了怔,脑袋有点蒙。 若是换做平常的江湖中人,大多是走夜路惯了的,经常是一个草堆,一棵大树或者一块避风的石头,也都能将就一宿。 要是能碰上道观庙宇,不管有人没人,都算是走了运的。 再不济,就算碰到荒废的房屋或者义庄之类,也不过叹一声晦气,胆小些的四下报个号,说几句切口。胆大的哪管他娘家!反正都是经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在乎这个,怎么着也比大冷天的在外面吃风的好。 本来他也不至于被吓到,只是以前总是陪着段景涵,和方天震说说笑笑的,倒也不觉什么。只是现下止他一个,他又正在翻看自己珍藏的《四野神州志》残卷,里面记载的多是些玄玄乎乎的精怪故事。这荒山野岭的,冷不丁有人敲门询问,可真真的给他吓了一跳。 “请问,有人在家吗?” 沈彦秋提心吊胆的盯着门口,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还磕磕巴巴的打冷战。 “请,请进。” 火堆就在身边,沈彦秋还是忽然觉得一阵发冷,两条腿就不自禁的颤抖起来。手头上没什么防身壮胆的物件,段景涵的两截断枪也都被方天震一并带走了,他紧张的抓着半块饼,磕磕巴巴的应了一句。 门“吱吱喳喳”的被推开了,沈彦秋只是眼前一晃,还没有看清来人的长相,那人已经迅速关上门,快步走到跟前。 那人径直走过来大剌剌的蹲在火堆旁,一边伸出手烤火,一边笑呵呵的说道:“没打扰你吧,小兄弟?”他的声音略微有点沉闷,但是并不嘶哑,而是低沉浑厚,带着一丝慵懒。 借着攒动的火光,沈彦秋打量了一下来人,是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身凸显华贵的紫色长袍,束着一条被乳白色玉石满满镶嵌着的腰带,左边还垂着一个小巧的紫皮葫芦。 脸型微微有点消瘦,普普通通的长相,面白无须,剑眉斜飞。乌黑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松散着垂下。偏偏在头顶盘了个发髻,插了一根带叉的树枝当做簪子。 此时正眯着眼,右边嘴角微微吊起来,笑眯眯的看着沈彦秋。 看到来的是个大活人,沈彦秋这才心安松了一口气。只是被他盯得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毛,而且怎么看都觉得很别扭。 他的打扮明明很庄重。 紫色本就华贵,可这件紫色长袍又像是道袍又像是儒服,又偏偏怎么都似是而非,简直就像是被他很随意的披在身上。他的长相和声音如同饱学睿智的书生,可他偏偏毫无形象的蹲着。头发梳理的很干净整齐,可他偏偏插了跟枯枝,还在发际线两侧胡乱垂下几缕,再加上嘴角吊着的笑容,给人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 这么冷的冬夜,外面又是那么大的风雪,他不仅穿的很是单薄,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竟然没有一丁点的雪花。 在沈彦秋的认知当中,只有内力极深厚的高手,才能无时无刻都在真气循环,做到这样寒暑不侵,微尘不加。他在段景涵和段家军的许多将领身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况,也有人同他细细的解释过,内功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真气外放规避寒暑,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换而言之,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而且看他这模样,还是个既有钱又性格有些怪异的高人。 沈彦秋年纪虽小,但打小就跟着段景涵南来北往,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了。只是看着他的笑脸,却怎么也摸不清他的性情,因为这样跳脱的人最是难猜,根本抓不着点,也很难跟上他们天马行空一般的思绪。 沈彦秋定了定神,收回兀自端着半块饼子的手,有些尴尬的笑道:“先生说的哪里话,这仙君观又不是我家的,哪里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紫衣人蹲在地上,身体还一颠一颠的,他倒是一点也不顾忌形象,对着火苗快速的挫着双手,时不时往手心里哈着热气:“哈哈哈,话是这么说不错,也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我这冷不丁的冒出来要是吓到你,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沈彦秋接不上话头,只是嘿嘿笑着说,客气客气。 紫衣人似乎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尴尬,一歪头眼珠子转了转,伸手从腰间摘下那口紫皮小葫芦,拔开塞子昂头灌了一口,惬意的吐了一口长气,拍拍屁股随意的坐在地上,随手把葫芦抬手递给沈彦秋。 “怎么样,来一口暖暖?” 沈彦秋很想拒绝,可是闻到那股浓浓的酒香,舌根子下面像是打了口井似得,口水呼呼的往外冒,这个“不”字在嘴里含着打了几个来回,还是给他“咕咚”咽了回去,顺带还咽了一大口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到。 他不好意思的拿袖子擦擦嘴角,伸手去接,手里一沉!哪里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葫芦,竟然能有几十斤重!差点就抓不住给掉到火堆里去,他赶忙丢了那半块面饼,两只手并用紧紧握住小葫芦,一脸惊讶的道:“先生这葫芦,好沉啊!” 紫衣人哈哈一笑,不可置否。只是对他挑了挑眉毛,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拿起一块面饼吃了起来。 沈彦秋不自觉的被他洒脱不羁的样子带动,再加上确实又冷又馋,按耐不住也就不矫情,端着葫芦一昂头,“咕嘟嘟”灌了一大口! 这口酒一入喉,就是一股火辣辣的疼,仿佛无数把小刀子在嘴里飞速旋转切割,疼的人无法忍受。他正忍不住想要吐出来,那股火烧突然消失,又转换成丝丝冰凉,从舌根席卷蔓延,像是含着一块鲜嫩的荷片,说不出的舒服。 只是眨眼的功夫,热和寒全部消失,只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顺着喉咙流到肚子里。 沈彦秋瞪大了眼睛,回味着就像是错觉一样的感觉,高声赞道:“好酒!” 紫衣人嘴里塞满了面饼,腮帮子也鼓了起来,听沈彦秋夸赞,把剩下的一小口塞到嘴里,伸手又抓了一块。 他晃了晃手里的面饼,示意着我又吃了一块啊。抄过葫芦喝了一口又满不在乎的递了回去。 沈彦秋被他豪爽的气息迎面一扑,陡然觉得自己也多了几分英雄气概,哈哈笑着又灌了一大口。不过这次他并没有着急,而是在口中多含了一会儿,任由冰火两极在嘴里激荡,再统统化成暖流,整个身体说不出的舒坦。 他也不再理会紫衣人,两个人就隔着火堆对坐,也不说话,各自抄着面饼大嚼,间或添上几根柴火,小小的紫皮葫芦在两人手里换来换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衣人伸手在油纸上抓了几抓都抓了空,两人同时低头一看,十几块面饼已经被两人分食干净,只剩下点点残渣。 紫衣人眼珠转了转,在沈彦秋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卷起油纸,把剩下的残渣一股脑的倒进嘴里! “哎呀,可算是吃饱喝足了!” 紫衣人伸手拍了拍肚子,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随手掐了一根草茎咬在嘴里,双手叠在脑后,草茎左摇右摆。 沈彦秋喝了这么多酒,头脑开始昏沉,看到紫衣人不着边际的模样,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他正嘿嘿的乐,忽然感觉脑袋嗡嗡响个不停,他勉强摇摇脑袋,以为是酒劲冲上来,正要去拿水囊,就觉得眼前一黑,肚子里一股甜腥气顺着喉咙顶上来,“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紫衣人在他头脑刚刚发昏之时就似有察觉,等到他鲜血喷出口来,紫衣人已经不知道怎么的站在他背后。右手食指和中指相并如剑,快速点在沈彦秋背心,左手对着空中飞洒的鲜血一抓一握一提,仿佛时光倒流一般,那口鲜血重又收拢起来,倒回到沈彦秋口中。 他脸上仍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浅笑,左手复又对着虚空连抓了几把,手掌一翻,手心里就多了几颗小小如豆的冰晶粒子。 右手的剑指在沈彦秋背上几个穴位连连点动,每点一个位置,左手就屈指弹一粒冰晶。 小小的冰晶拖着莹莹光芒飞射,一挨着衣服就消失无踪,仿佛一瞬间就融化浸透了进去。约摸弹了十来颗,他便收了手。在沈彦秋背上连拍三掌,这才将剑指一收,又懒洋洋的躺回火堆对面去,捏着葫芦,一口一口的嘬着。 ------------ 第六章 醉道人 “生平不羁摒道缘,止若长眠九尺田。” “世人不识长生客,只把金丹做等闲。” “做等闲啊做等闲……” 沈彦秋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根本记不清楚梦里的内容,只觉得一会儿走在酷热难耐的沙漠,几乎榨干身体的水分,一会儿走在寒冷无比的冰川,冻得几乎动也不能动。 他反反复复的在沙漠和冰川交错着,就像是被打入地狱受刑的幽魂一般,浑浑噩噩。 就在他觉得完全难以承受,生不如死的时候,一阵温和的清风吹过,轻飘飘的裹着他飞上高天,置身云端。 无尽粘稠的蒸腾云汽如同透明的清水,他恍惚着,一会儿像条鱼,一会儿像只鸟。他分不清方向,只觉得上下四方,都是一望无际的朦胧。于是他忘记自己,像鱼和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遨游和飞翔。 遥遥的似乎有人在唱歌,语气挥洒肆意,豪放不羁,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句,却充满了一股莫名的悲壮,而后释怀;不解的自问,而后静静的淡然。 直到他清醒过来,还保持着趴在地上,双腿并拢,两臂左右分开,就像一条长了翅膀的鱼。 紫衣人慵懒的侧躺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拎着葫芦,一口一口的喝着,眸子里满是戏谑,却不是厌恶,如同观赏杂技团里拙劣的杂耍。 他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听不清楚,仿佛是沈彦秋梦里听到的歌声。 沈彦秋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紫衣人眨眨眼,冲他一努嘴,他扭头看了一下自己,忽然涨红了脸,从一条长着翅膀的鱼,变成被踩到尾巴的土狗,翻身站了起来。 “先生,我,我这是……” 沈彦秋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觉得像这一次这么尴尬过,而且还是在一个刚刚认识还不熟悉的人面前,鼻音里已经微微的带上了哭腔。 紫衣人咧嘴嘿嘿一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为何要问我,你自己难倒都忘记了么?” 沈彦秋握拳用力的捶着头,懦懦的道:“我好像是,喝多了?耍酒疯了?”他看紫衣人一直不停的拿着紫皮葫芦喝酒,想起来刚才不是和他一起吃饼子喝酒呢吗?他懊恼的一拍大腿,啊呀,就不该贪他的酒好喝,这下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紫衣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伸出一根手指不停的绕着额头上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打扰你看书,就请你喝酒。又吃了你的饼子,还是只能请你喝酒。这么一算,好像还是你比较吃亏。” 沈彦秋忙道:“先生说的哪里话!都是我太孟浪,贪图先生的美酒,难以自持这才失了分寸。” 紫衣人摆摆手:“你这小子怎么看都挺不错,就这一口腐酸的味道太重!张口闭口拽文弄词的,听的我头大!我看你随身带着许多书册……怎么,是准备搏个功名在身?” 沈彦秋咧嘴一笑:“说笑了,说笑了。我就是爱看书惯了,肚子里二两墨也没,只是舍不得丢下,这才一直都随身带着。”忽然一怔,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盯着紫衣人道,“先生……” “你也别老是先生后生的。”紫衣人笑着打断了他,“我就是个浪荡云游的道人,邋里邋遢的惯了,你这一口一个先生,叫的我痒痒。” 紫衣人龇牙咧嘴的伸手揣进衣服里挠了几把,舒服的吐了口气,“我俗家名字叫做郭允龙,你叫我醉道人也成。” 沈彦秋顿时有点犯傻了,心想您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个道士? 他所接触过的那些个道士,权且不论长相如何,哪一个不是星冠法衣,背剑挂符,一柄浮尘搂怀,一脸的超脱淡然,真像个得道的仙真,履尘的谪仙一般。 他还记得段景涵的好友里,一个叫做元空子的老道,总是一身雪白的八卦法衣,三绺长须垂胸,整天抱着一柄雪蚕丝的桃木浮尘,总是眯着眼一脸的风轻云淡,就像是道观里泥塑的神像复活一样。 就是有些个在段景涵跟前催眉哈腰的道士,平日里的做派也远远比这个紫衣人郭允龙更像,因为他实在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道士。 你说你身上哪一点能看出来是个道士?沈彦秋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他要是说自己是个丐帮里净衣派的乞丐,沈彦秋都能信个十成。 沈彦秋晃晃脑袋,忽然想起方才梦里的歌声,什么“道缘”,“长生客”,“金丹”什么的。他顿时眼睛一亮,激动的问道:“您是道士?修仙问道的道士吗?御剑飞天,追星逐月?” 沈彦秋一只手比作长剑不停的比划着。 郭允龙轻轻摇头,摇摇晃晃的支起身,盘腿坐着:“我可不是道士。我就是个普普通通四处游荡的道人而已,和你口中的道士完全是两码事。你看我这打扮,恐怕你也不相信我是个道士吧?哈哈哈,而且你看我,像神仙吗?” “不像……”沈彦秋不明白道士和道人之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穿着打扮差不多,一张嘴就是“无量天尊”什么之类的吗? 你看我像神仙吗? 沈彦秋顿时有一种无语的感觉,想起了以前方天震抄着段景涵的那杆大枪,朝他挤眉弄眼,装模作样的问他:“你看我像不像军主?” 你说我说像还是不像? 沈彦秋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又怎么样?反正我看别人说的和书里写的,神仙不也都是人修炼来的吗?而且我还看到,有些神仙就喜欢游戏人间,眠风宿柳的。” 郭允龙哈哈大笑:“小兄弟可真有趣,那书上胡乱写的东西,也能当成真的吗?要是天上的神仙一个个都溜下来,像你说的游戏人间眠风宿柳,这世上岂不是全乱套了!哈哈哈。” “我虽然不是神仙,但是既然敢一个人出来浪荡,也有点小手段傍身。只是像你说的眠风宿柳,我可就没这个本事喽!” “小手段?”沈彦秋眼睛一亮,倒是一点儿也不挑,凑到他跟前,“能教教我吗?” “不能。”郭允龙很干脆的直接拒绝了。 沈彦秋立刻就急了:“为啥呀?怎么就不能教我呢?你自己都说是小手段了,就随便教我两手得了呗!要不,我拜您为师总可以了吧?”他噗通往地上一跪,弯腰就要磕头。 郭允龙一把扶住他:“你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顺杆爬的挺顺溜啊!不过你今儿就是把地磕个窟窿,我也不能教你。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我打扰你看书,就请你喝酒。我吃了你的饼子,也还是只能请你喝酒。你能明白什么意思吗?” “不明白。” 郭允龙道:“法,不可轻传。我傍身的虽然只是些小手段,却也不能轻易的传授出去。我请你喝酒,是你我的缘分,可惜我们,就只有一起喝酒的缘分。” “我观你眉宇,虽有小厄在身,然却无大碍。想来过不多久,真正和你有缘的人就会出现。我与你来说,其实不过是个对脾气的酒友而已,哈哈哈!” 沈彦秋一脸的惊喜:“真的?” 起初沈彦秋只当郭允龙是个隐居的武道高手,虽然段景涵一直不曾允许让他和方天震习武,本是想着让他二人能有个机会转入修行道去。但是如今段景涵离世,方天震也和他分道扬镳,为了同样的目标去努力。 虽然相互之间已经没有了联系,但是他知道,那小子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只是跟着段景涵,不需要操心多想,这才有些放浪,把心思都收起来,无忧无虑的过活。 唉,要是雷子在这里,凭他的性格,怎么也要死皮赖脸的缠上去吧! 郭允龙见他出神,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又把小葫芦递了过去:“我自信这点相面的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只是或许还要吃点苦头才是。” “我可不怕吃苦!”沈彦秋忙不迭的双手推拒,苦着脸道,“可是我现在怕喝酒……” 郭允龙也不强求,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一想到方天震平日里种种不要脸的做派,沈彦秋强压下去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今儿我就学学雷子,这张脸不要了就是! 他又靠着郭允龙往前挪了一步,几乎是贴在他身上:“小手段也不能教……那个,手指缝里能不能漏一点出来?你也说咱是酒友,朋友之间帮衬帮衬,总该没问题吧?” “咦,你这小子……”郭允龙一愣,“我还当你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这才同你做了个萍水相逢的酒友,你可倒好,还黏上我了!” 沈彦秋毕竟不是方天震那般能够厚着脸皮把无赖耍到底,也做不来那种没心没肺的姿态,不得已,只能咧着嘴嘿嘿的笑。 “罢了罢了!” 郭允龙道:“我看你这模样,倒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也能舍下脸面做出许多连面皮也不在乎的事。唉,一晃眼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现下如何了。” 郭允龙正了正色,突然有些严肃起来:“缘分本该强求,缘分本该强求……倒是我太过于拘泥了。也罢,就看在你我酒友一场的份上,我送你一首歌,至于你能领会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一口神仙气,十二重楼宫。” “上引天泉水,下灌九幽冥。” “心为神之主,意乃气之宗。” “唯识明心意,指我大道功。” 沈彦秋打起精神,生怕漏掉一个字。郭允龙的声音很轻,少有的庄重起来,搞得沈彦秋还有点紧张,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他嘴上。只是没想到郭允龙嘴里说的是一首歌,竟然是这么简短的一首诗! 郭允龙缓缓念诵完毕,也不管沈彦秋能不能记得住,对着沈彦秋大袖一挥,沈彦秋只觉他身影晃了一晃,眼前一花,郭允龙整个人已经凭空消失! “他,真是个神仙?!” 沈彦秋两眼一黑,仿佛被郭允龙的袖子扫了一下,一股劲风拍了过来,胸口有些鼓胀有些发闷,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昏昏沉沉的睡倒在地。 ------------ 第七章 三兄弟 青石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作为一个几乎被群山环绕的小镇,若不是因为周围千里之外几个大城池互相通商贸易需要从镇子上路过,只怕青石镇早就破败了。 即便如此,整个小镇和周围的村子里,最多的也还是猎户。 毕竟靠山吃山。 整个青石镇的村民日常所用的油盐布匹之类的生活用品,几乎都是靠着兽肉和皮毛交易而来。 一张上等完好的皮毛只能换回半罐盐,还是粗加工的大盐粒子,那些大户人家使用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他们想也不敢想。 可是这样低贱的换取价格,哪个猎户不心疼。那可是他们拼了命进山打回来的,可是只要是人就得吃盐,否则浑身没力气,人也就活不下去了。 况且一家老小都得吃穿用度。 打落牙齿和血吞,再贵也得换。 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获取这些宝贵的东西,每个村子都会自发的组织青壮人手进山捕猎,而后统一收缴登记在册,然后赶着车翻山越岭到黑石城,或卖或换。 在猎物最丰盛的时节,相邻的村子还会组织一个更加庞大的狩猎队,分批次不分日夜的捕猎。进山,捕猎,屠宰和硝制,每一道工序都有专门的队伍去做,而后由专门负责兑换的临时商队,去黑石城换取物资。 所以虽然从青石镇到黑石城需要翻越好几座山头,路途艰辛,他们仍然不愿意把拼命搏来的猎物拿到镇子上贩卖。 尽管一来一回消耗的人力和物力同样巨大,但是他们实际上消耗最多的只是肉食和清水。肉食可以稍作停顿,通过小型的捕猎获取,剥下完整的优质皮毛,反而可以充实自己的货物,山里面更不可能缺少饮用的净水。 实际上,真正耗费最多的,是时间。 而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的时间,对于这些乡民来说,相比于一生都生活在山里而言,也不算什么。 所以从青石镇到黑石城,这条唯一好走的道路,即使被落叶和积雪掩埋,哪怕是第一次走这条路的人,也不会担心有迷路的风险。 碍事的树木早被砍伐,路面因为长年累月被沉重的马车碾压,也变得非常的结实。在每个小岔路口还特意做上了指引的标识。 这是沈彦秋在镇子上待了半个月之后,唯一觉得比较幸运的一件事。 今天天气不错,风雪骤停。 橘黄色的太阳也从阴沉的云层里挣扎出来,毫不吝惜的播撒着光芒和温暖。 “一定是郭老道的酒有古怪。” 对于酒友郭允龙,那个甩了他一袖筒子就消失的醉道人,沈彦秋可算是耿耿于怀。 他现在感觉身体变得轻健,身上凭空多了一股好像不属于他的力气,忽然间从一个普通的常人,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头脑轻盈,耳聪目明起来。 就连困扰了几天的风寒,也不翼而飞,仿佛他根本就不曾得过。 沈彦秋愤愤的道:“吃光了我的饼,又当着我的面甩我一巴掌,还好意思说酒友,哼哼!”他狠狠的拍了拍身后的背篓,就像他背着的就是郭允龙一样。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自己很好笑,明明得了很大的好处,为什么心里就是不得劲呢? 他“啪”的一拍大腿:嘿嘿,还不是那个郭老道!明明一身的本事,偏要装作玩世不恭的样子。明明给了我天大的好处,还偏要甩我一巴掌转身就走,生怕我记得他的好似的。 古怪啊古怪。 沈彦秋嘴角含着笑意,心里默默的想着:“虽然我不明白,你那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朋友,谢谢你。希望来日再相逢,我已经具备了偿还你的能力!” 自他醒过来后,一直到走出几十里开外的这段时间,他就一直反复不停的在心里默诵那首歌,可是不管怎样也理不出头绪。 但是郭允龙既然最后郑重的把这首歌说给他听,又展现了他心目中神仙一般的手段,也就由不得他不重视这首诗一样的歌了。 旅途遥远,却不寂寞。 有歌相伴,却也快活。 只是没了饼子,他就得挨饿。 深冬时节,树上全是光秃秃一片,偶尔遇到残存的叶子,也是苦涩不堪根本难以下咽。好在昨晚两人拼酒对食,他也吃了几块饼子,又或许是郭允龙的酒与众不同,眼看着到了中午,他也一点都不觉得饿。 大不了我挖些野菜根,掏掏野兔野鸡挨冬的洞穴就是,总不至于就饿死。 他只觉心情一片大好,所思所想不自觉的就带着一些郭允龙身上洒脱的意味。 “前面的小兄弟,且留尊步!” 沈彦秋顺着积雪没过小腿的雪路缓步前行,他放开了心思,也逐渐开始从段景涵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就这么走走停停的,一个多时辰,也没走出十里远来。 穿过残仙君观过后的树林,又过了一片丛林之后,一条笔直宽阔,被积雪深深掩埋的大路直通出去,一眼难望。 这条大路前后左右,都分了几条小道出去,在分叉口的树干上,或是缠绕麻绳,或是刻画着明显的记号,想来是不同村子的乡民都殊途同归似得汇聚在这一条道上来。 沈彦秋也不觉得枯燥,期间就着冰凉的积雪搓了几个雪团子吃,舒缓了体力和微微的燥热,便又继续前行。走不多久,就听见遥遥的有人叫喊。 沈彦秋一开始没注意,直到那声音接连响了两三遍,这才回头望去,只见后方大道上三个小点飞速而来。过不多时便看的清楚些,原来是三个骑马的汉子在放声呼喊。 三人纵马飞驰,奔腾而至。 大雪深厚,马蹄激起漫天雪舞。 沈彦秋吃了一惊,以手搭额回头瞧去,正看得清楚。 当先那人脸色蜡黄,面目方正,两个耳垂厚实肥大,几乎垂到肩膀。一头长发迎风飘扬,微微有些发白的长发略显银灰之色。也不如何装饰,只在头顶后方扎了一束高耸松散的马尾。 那人嘴角含笑,更像是一个落魄的中年文士,虽然满脸风霜,却给人一种很强烈的亲和感。身材微瘦猿臂修长,穿着一身粗布薄棉衣,外面套着一件土黄色皮甲,稍显破旧。只是座下那匹卷毛黄马神骏非凡,在马鞍一侧斜斜挂着一黑一白两柄短剑。 左边那人则是身材魁梧雄壮,肩膀极是宽阔。坐在火红色的高头大马之上也能判断出近九尺的身高。 他面色火红如重栆,凤目蚕眉,唇边乌黑浓密的长须垂在胸口。观之凛然如铁塔,势威如天神。身上套一领宽大的墨绿色长袍,只是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隙,总给人一种不曾睡醒的感觉。马鞍一侧斜斜挂着一柄青龙吞口的锯齿大刀,刀口泛着血红色的光芒。 右边那人却是虎背熊腰,头脸肤色黝黑如碳,豹眼环首,披散着浓密蓬松的头发,戴着一个明晃晃小指粗的银箍子,唇脸间虬髯浓密如同钢针一般张开。身上穿一件三叶结纽锁子甲,座下一匹油黑宝驹,唯有四蹄雪白。 手中横端着一杆前端弯曲如蛇吐信的点钢长矛。 直欺到近前,三人才急急勒马。 那黄甲的中年文士还好,可一看到那红脸汉子和黑脸壮汉,被那股莫名的阴冷气息一冲,绕是沈彦秋见惯了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江湖汉子,也差点惊吓得几乎软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说这三个手上没出过人命,打死他也不相信。他如今自觉重担如山,绝不愿无端招惹是非,更不愿同这些刀口舔血过日子的人有什么交集。 中年文士倒持马鞭,也不下马,就在马上同他一拱手,轻声笑道:“小兄弟不必惊慌,我兄弟等不是歹人,不是歹人。”他这一笑,声音平和明亮,沈彦秋就感觉好似春风拂面,瞬间就暖和了许多,只是心头那股子惊惧仍在,讷讷的不敢作声。 中年文士道:“鄙人尤聩。” 打马鞭指着红脸的那个:“这是我二弟环宇。” 又指着黑脸的说:“那个是我三弟苍晖。” “我兄弟三人是前面栖霞山参霞岭的山客。” ------------ 第八章 上山去吧 山客? 他头一次听到这么个说法。 沈彦秋背篓里的小半本《四野神州志》和几册神怪侠客传记的本子都快翻烂了,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山客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就这情形之下,他也不敢多问。 本以为他们三个是拦路打劫的土匪强盗之流,只是乍一听到他三人名字唤做尤聩、环宇和苍晖。没来由的感觉一股苍凉大器的意味。再瞧着他们的着装打扮,随身的兵器,加上身上那股子气质,绝非一般的强盗可比,越看越像是那本《大荒侠客传》里的侠客高人。 这么一想,沈彦秋心里由不得就放松了不少,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我可不管什么山客不山客的,如果真是行侠仗义的侠客,想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手痒杀人,总该还是讲个江湖道义,能讲讲道理的。 他拍着胸口,有些生硬的冲尤聩笑道:“大叔,请问什么是山客?”他性子本来就有些内向,只是经历了郭允龙那档子事,刚刚将心结打开一部分,心情正是一片大好,再加上尤聩又几番解释不是歹人,他心情短时间起落过大,便有些难以自制,不知怎么的就开口询问起来。 尤聩握着马鞭笑而不语,似乎在想着如何回答他。环宇仍旧半眯着眼,一脸冷酷。 倒是黑脸大汉苍晖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震的人耳朵生疼:“偏大哥喜欢弄这一套文绉绉的东西,一点都不爽利!小娃娃,你家苍晖大爷告诉你吧!山客就是山贼,强盗!这下明白了吧!” 苍晖不说话时还好,不过是看着面相凶恶了些,只是一开口说话,就如同半空里炸雷轰隆,没来由就平添三分凶狠,越发显得吓人。 “三弟住嘴!休得无礼,冲撞了小兄弟!”尤聩见沈彦秋被苍晖的大嗓门吓得一激灵几乎昏厥,一皱眉头,狠狠训斥了苍晖一句。苍晖愤愤的别过头去,却也不再言语。 “啊?”这一下沈彦秋心情大起大落的,几乎都给吓尿了!山客山客,大山里的来客,可不就是土匪山贼强盗么? 枉费我读了那么多书,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错把土匪当成了侠客! 沈彦秋看着苍晖一脸狰狞狂野的模样,胸口“砰砰砰”的心跳加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迫使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不知道三位山客大爷叫住我,有何见教?” “见教可不敢当。”尤聩打马上前把苍晖挡在身后,笑着拱了拱手,“只是瞧见小兄弟顺着大道一路前行,莫不是往黑石城去?” “额,正是。” 尤聩眼睛一亮:“不知是求学,还是做工?” “托老师的福,年前托人在黑石城安了份长工。如今正要过去,顺带完成学业。” 沈彦秋自不会同他说自己是跑来求仙问道的,只是急切间无法回答,一想起之前在段家军时,帐里有个随军的狗头军师,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还记得叫什么,长的什么模样,就顺着尤聩的话头,随口扯了个幌子。 尤聩见沈彦秋一副镇定的样子,脸上愈发的欢喜。忽然歪头想了一想,又开口问道:“敢问尊师名讳?” 你究竟是山贼还是官军?怎么还做起官军那套刨根问底的做派来了? 沈彦秋自不敢怠慢,忙朝天一拱手:“恩师姓颜,双名西柳。”做戏也要做全套才好。 “哦!”尤聩面露大喜之色,一翻身跳下马来,弯着腰盯着沈彦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颇是急切的问道,“可是凤鸣先生,颜西柳颜夫子么?” 沈彦秋还纳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了脸色。忙道:“恩师名讳确是颜西柳,至于您所说的凤鸣先生,倒是未曾听恩师提起过。” 他心里又加了一句,颜先生啊颜先生,也不知道您老现在在哪,今天扯着您的虎皮我权且当一回大旗来耍,对不住您了。 “错不了,错不了。”尤聩脸上简直就要笑出花儿来了,“这天下姓颜的先生很多,但叫颜西柳的,唯有凤鸣先生一人尔!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说起来,你还得喊我一声师兄呢!” 沈彦秋呆了一呆:“此话怎讲?”他怎么也没想到,就那个个头不高还有点佝偻,看上去甚至有点猥琐的颜先生,竟然还是个有名的人物? 尤聩亲切的挽着沈彦秋的胳膊,呵呵笑道:“若先生不曾同你提起,我也不便多言。原是我年少时,有幸曾在先生门下听课,做过几年学业。只是当时年轻气盛,太过轻狂,总觉得凭借这一身大好的本领,怎么也能闯出十分的名堂来,终日在外面游荡结交朋友,也就荒废了学业。不听先生劝诫弃了学,那曾想如今落魄半生,只能匪居栖霞山,做了山客。” 尤聩越说越兴奋:“如今我那山中还有几百人口,孩童也不在少数。只是山野之人不通管教,终究无立身之本。我也不想他们同我一样终老山林,所以也曾请过先生去教导学业,想着为他们博个安生的前程。只是……嘿嘿,一则我多番打探,也找不到他恩师老人家,二则么,我如今这番模样,却无颜面见他老人家。” “可巧啊可巧,今天竟在路上逢着自家师弟。真是天公作美啊!”尤聩扶着沈彦秋的肩膀,一脸诚挚的道,“师弟此去黑石,若是从杂工做起,月钱也不过一二钱银子,况且人生地不熟的,怕还要受诸多刁难,怕连学业也给耽误了。我栖霞山虽说地处荒野,然则为兄经营多年,比起黑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一应事物也尽不短缺。当初为了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想着请老师屈驾,便是许多珍本书册也存了不少。” “待上了山去,为兄虽不算富余也愿奉师弟一月二十两纹银。若是日后有心前去赴考,多少也有川资相奉。断不至委屈了师弟,只求看在老师面上,师弟且在我山中暂居些时日,给娃子们教书识字,领他们上正途。” 说完长长一躬身,行了个大礼。他这一弯腰不打紧,端坐马上的环宇和苍晖一看顿时也坐不住,忙不迭赶紧都下了马侍立一旁。 苍晖那浑汉子还挤眉弄眼的给他打眼色。 哪里来的面子?我除了记得他叫颜西柳之外,其他的根本就啥也不知道啊!况且我自己都没正经的上过私塾学堂,哪里会教书?早知道这样,就不把那件破旧的武士服扔掉了。 沈彦秋瞧见环宇和苍晖眼缝里透出的杀意,瞬间浑身一冷,赶紧撇过眼不敢再看。只是听尤聩语发真诚,双目满含期许,这含在口中的那个不字怎么也不敢吐出来了。 沈彦秋定了定神,小声问道:“就凭这一月二十两,足能抵得上寻常人一家五口大半年生计了。您,还请不到教书的先生吗?” 一听沈彦秋说起这个,尤聩尴尬的笑道:“这个,往年倒是也抓……也请过几个私塾先生和过路的书生,哪个不是都开了高价,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只是,唉。”也不知道究竟只是怎样,不过左右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也不敢再追问。 苍晖伸过头来,拍拍肚皮,靠着沈彦秋尽量压低声音,努力做出一副憨厚的表情:“嘿嘿,俺跟你讲,要说这个其实也没啥大不了,只是送他们出家去了就是。” “三弟住口!” 沈彦秋不明所以:怎么别人不愿意教书,就把他们送去出家了?人家就算在庙里出家了,难道还不能还俗吗?果真是强盗土匪,连办事也和别人大有不同。 只是转念一想,不管是谁好好的突然被强掳到山里,就算一个月给一千两,只怕也是有命赚没命花。 反正不过是剃了头而已,还能再长出来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真要是这样,那些个被强掳上山的人恐怕都是心甘情愿的把头发剃了。反正等他们走了,谁还能管的着别人到底待不待在庙里吃斋念经? 尤聩忿声喝止苍晖,一直闷不做声的环宇突然冷冷的说道:“大哥若是真要请他……您这同门师弟上山去的话,这些事,我想还是尽早说清楚的好。” “就是就是!”一听环宇帮着说话,耷拉着头的苍晖立即来了精神,“二哥说的十分在理!那祭了五脏庙,去见了阴司地藏王,听那老和尚天天念经,可不就是出家了吗?” 沈彦秋只觉头脑一蒙,几乎就要炸开! 什么出家当和尚!你这个黑脸的莽夫也学人说俏皮话打机锋。祭了五脏庙,那是把人给吃了啊! 这些土匪强盗,竟然真的吃人! ------------ 第九章 栖霞山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沈彦秋觉得脑子一片浆糊。 就这么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被人胁迫着上山当土匪强盗去了?以前还想着跟在军主身边太过安逸,什么事情都体味不到本该有的意味……这下可好,跟着段家军剿匪杀贼这么多年,到头来自己却要干这个行当了。 郭老道还神神秘秘的说我近期有小厄缠身,难不成说的就是这个事儿? 可是这也应验的太快了吧。 尤聩让苍晖带着沈彦秋,四人三马顺着大道跑了将近一个时辰。转过这座山头之后,就基本上没走过好路,几个人打马净捡树林子乱窜。沈彦秋也看不出他们做的什么记号,也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就觉得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爬坡一会儿过河。直接就把他给转蒙了。 想来本是山中土匪窝,自然不能把进出的路做的过于明显,否则就算没有军队围剿,也要时常应付一些行侠仗义的侠客。看环宇和苍晖的模样,多半也能应付得了,只是任谁也不想时常应付这样的麻烦。 况且这般绕来绕去,只怕还不是他们常走的路,想来也是为了晃他一晃,就算以后逃了,也跑不出去。 也方便再抓回来。 所以尤聩问他叫什么的时候,他就随口胡诌的一个名字,邵四。 环宇眼神一挑冷冷的盯着他,苍晖一点也不含糊当即就发飙了,你小子糊弄谁呢? 沈彦秋慌忙解释,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起名字本来就很随意,倒是跟着老师之后,颜先生嫌弃他以排行做名字不够雅致,又给他取了个字叫止榕,说是经天之木,阖地之材,始出梧桐,悉止于榕。他也不懂出自哪里(本来就是他随口瞎编的)除了在老师跟前,基本上都没有这么自己称呼过,习惯性的就忘记了。 环宇并不说话,只是复又眯上眼睛不知道如何做想,倒是尤聩豁达的笑着说,其实名字嘛,只是个互相之间称呼的代号而已,没什么,没什么。 苍晖,自然是吃了一顿训斥。 事已至此,沈彦秋满心里除了无奈之外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这个时候再和尤聩说他根本就和颜西柳不相熟,只是为了应付他,不得已撒了个谎什么的,恐怕苍晖那夯货真的会把他打杀了祭五脏庙。 只希望真能像郭允龙说的那样,是一场有惊无险的小厄吧。 只有到了栖霞山之后,再想其他的办法。 想开了之后,那些无谓的担心已经没有必要。他索性把眼一闭,放空了心思,把郭允龙教他的那首诗歌反复的在心里默念,任由苍晖搂着他颠簸,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期间也被苍晖叫醒了两次,一次是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几人随意吃了点东西顺便给马儿饮水。 另一次是苍晖要解手。 这黑厮毫不遮掩的开闸放水也就罢了,可这家伙,竟然连手也不洗! 就算是没有水,难道就不能用雪搓一搓吗?而且你明明带了酒袋子! 只是沈彦秋敢怒却不敢言,只能在心里不住腹诽。更不敢说换尤聩和环宇的马坐,只是这么一弄他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隐隐的有一股腥哄的臊味,从苍晖搂着他的手上传出来,直往他鼻子里钻,他烦闷的忍不住干呕。 苍晖粗的像大腿一样的胳膊,牢牢箍着沈彦秋,生怕一不下心跌下马去,就给他摔死了一般。一看沈彦秋低头做呕,那只手还在他胸口到腹部揉了两下,哈哈笑道:“我说小子,头一次骑马?别说老哥哥我不照顾你,你现在可是咱大哥的命(根)子!可不能出啥毛病……咦?命(根)子?哈哈哈,命(根)子!” 苍晖眼珠子直打转,生怕被尤聩听到之后挨骂,只是压低了声音在沈彦秋耳边说道:“你可是咱家哥哥的命(根)子啊,哈哈哈!” 苍晖本就是蛮野粗犷的汉子,能联想到“命(根)子”这么个绝妙的好词,他心里是非常的畅快,就算刻意压低了声音,沈彦秋也只觉得耳朵被打了一拳似得,脑瓜子“嗡嗡”响个不停,本来就膈应烦闷,这么一弄,不但中途吃的那点东西全给吐出来了不说,差点连胆汁也吐出来,只觉得嘴里又酸又苦又涩。 自打半路上休息时,苍晖又大剌剌的吓唬沈彦秋,结果被尤聩训斥了一顿:止榕是我同门师弟,和我平辈论交。你这张口闭口苍晖大爷……你是他大爷,我却是他师兄,要不干脆我也叫你一声大爷可好?这一下可把苍晖吓得够呛,连忙给尤聩和沈彦秋赔不是,改口成老哥。 只是看这尤聩貌不惊人,也真是够兄弟义气,或者说真是御下有方。像环宇这般一看就是心比天高,冷酷难近的,苍晖这样几乎脑袋里也长满了肌肉一般夯鲁的铁汉,也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不过平白的挨了一顿训斥,苍晖这样风急火燎的性子怎么能憋的住? 这不,一看沈彦秋做呕,他一边不着声色的斜眼瞥了瞥前头策马的尤聩,生怕他瞧见了。赶紧做做样子表面上关心一下,嘴头上又忍不住开始占便宜。 反正咱老苍刚开始学骑马,不也是吐的稀里哗啦,这又吐不死人,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大不了回山寨之后,咱私人送他几根萝卜参补补。 沈彦秋强忍着骂娘的冲动,反正真骂他几句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只是他被苍晖大手一揉,想想刚才就是这只手拎着鸟儿冲杀,顿时又恶心了十倍! 再吐下去,就得把胃翻出来了。 他慌忙把手拢在袖子里,隔着几层衣衫按住苍晖的手臂道:“行了行了,您可别揉了。我的好三哥,苍晖大爷,您饶了我吧!让我消停一会儿成不?” “哎,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不识好歹!” 进山的路他是刻在心里的,座下宝马根本不用怎么指挥自然就会往寨子里回去。苍晖大半的心思都放在调侃沈彦秋做耍,不被前头的尤聩发觉。他是个急性子,这么鬼鬼祟祟的勾当做的不熟,不一会儿就烦了。 他使劲箍了箍沈彦秋,大声对着前头的尤聩和环宇喊道:“大哥二哥,我看小兄弟好像是不怎么舒服,你们慢慢走,我先带他回寨子去!” 说完不等尤聩回话,两腿一夹马腹加速向前而去。 —— 栖霞山。 很难得尤聩作为一个弃文从武的山客,能够把一座比小土包大上百倍的大土包,赋予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如果把青石镇看成一个点,那么从这个点直线往外几百里,拢成一个波浪般起伏大圆的,就是数不尽的山头。 在这数不尽的山头中,除了极个别看上去不够合群,比较陡峭险峻的孤峰之外,剩下的山头几乎是一个挨着一个,像是许许多多大小不一倒扣着的碗。 而尤聩口中所说的栖霞山,正是这许许多多的碗的其中一个,而且是个大碗。 栖霞山的顶部就像这个碗的碗底,天然就是大片高低不等的平坦空地,只有靠东方向,突然陡倾向下数十丈高,如同一个横向不大却陡峭的悬崖。整个山顶被加以人工修饰之后,依照自然走势建造了很多房屋和木棚。 山上的房屋基本上都是石头和木头混合制成,再用茅草和泥土涂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宽大木棚则是存放诸如粮食和工具之类的地方。 四面八方都是人工铺出来的石道,积雪和冻结的冰面被清扫干净,青黑色的石道联通到每一户房屋门口。外围也不设置栅栏,只是隔着三五十步远,就耸立着一座高高的全是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塔楼,都有两三丈高,上面各有一两个背着弓箭的男人。 不过这段时间天气贼冷,再加上天风太大,寒风挟裹着残雪,纵然大晴天的太阳高悬,仍旧感觉不到外界的热度。塔楼子上除了一圈垛子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抵挡寒风的地方。 除了一些年纪轻的还时不时探出头四处张望一番,稍微保持着警惕。剩下的那些老油子们,基本上都是裹紧了衣服,靠在角落里要么闭着眼晒太阳,要么就是从口袋里抓一把花生松子之类聊天闲嗑,要么就是互相换着烟丝儿,抽烟袋锅子。 就这个鬼天气,真有胡乱闯上寨子里来的,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苍晖咋咋呼呼的打马上山,这些人也不太理会,该干啥干啥。倒是那些年轻人趴在垛子上哟呵着“三当家!”,“三当家的回来啦!”之类的话,气氛相当的融洽随意。 进了寨门,苍晖根本不搭理他们,也不下马回屋,而且炫耀似得带着沈彦秋把整个寨子逛了一遍。 到处都回荡着马蹄奔跑的“得得”声。 他着重带着沈彦秋顺着寨子外围转了一圈,给他介绍了一些诸如竹刺坑,千机索之类的隐藏陷阱,还有他们自称是“鹰眼”的塔楼侍卫。 苍晖说,他们都是寨子里最擅长弓箭的高手,以前就是祖祖辈辈以狩猎为生的猎户。没事的时候主要负责日常的安全巡视,就是从寨子里窜出去一只小小的老鼠,他们也能立刻发现,然后只要一箭就能把它钉死。 苍晖饶有意味的看着沈彦秋,伸出一根手指,嘴里模仿着箭矢裂风的声音。 “咻!” 沈彦秋的脸色已经苍白的如同树梢上挂着的冰棱,精神非常的萎靡,要不是苍晖还箍着他,他感觉自己会和一滩烂泥一样,从马背上淌下来。 苍晖盯着沈彦秋透露着痛苦和无力的眼睛,一指头点在沈彦秋心口,咧着大嘴嘿嘿笑道:“凭他们的本事,只需要这么一箭,就够了。” ------------ 第十章 既来之 整个寨子里通宵都烧着火盆,把整个山寨映照的一片火红。 一队值夜的十人小队不停的在寨子里穿梭着,都提着家伙事儿,拎着铜锣。 此时整个山寨,除了呼啸漫卷的风声,和巡夜小队稀疏的锣声之外,只剩下一片寂静。 进了寨子之后,尤聩出奇的没有过来找沈彦秋。 他本以为尤聩白天说到老师颜西柳时那般的激动,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把自己裹到山上来,怎么着也该揪着自己不放,询问一下老恩师的情况。 沈彦秋是又惊又怕,那个随军的先生简直在他脑海里毫无存在感,仿佛整天把自己隐藏在旁人不注意的角落里,甚至平时连话也懒得说。沈彦秋也只同他打过几个照面,匆匆一瞥的,哪里能有什么印象? 倘若尤聩真个来问,他只怕还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推脱,实在是逼急了,也只能再撒几个谎糊弄着圆过去。 可偏偏,苍晖把他先带上了,尤聩和环宇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好歹他是松了一口气,这样自己还能有些缓冲的时间,先梳理一下话头,不要到时候扯起谎来漏洞太多。 苍晖明目张胆的恐吓了一番之后,带着几乎像是大病欲死的沈彦秋,去了他们哥仨的独套院子,招呼人给沈彦秋安排了一间靠近他的房间。 沈彦秋全身无力的躺在床上,精神虽然非常的萎靡,整个人却清醒的没有一丝睡意。 屋子里的暖炉烧的正旺,铜壶嘴“哧哧”冒着热气和翻腾出的开水,他只当听不见,也懒得起来把铜壶提走。 他只是静静地躺着,放空自己,脑子里什么也不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只是任由思绪自己运转。 他感觉就算那次和军主一起策马三个日夜不曾休息,躲避泫阴斗和禹蒯狩的追杀,都没有今天这样的疲累。 苍晖戏谑的那一指,就像真的是一杆羽箭深深地插到他的心窝里,现在仍旧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说他吃人不吐骨头,沈彦秋也一百个相信,他能感觉到,当时苍晖那一指头,是真的会杀人!如果自己真的偷摸着溜走,下场只怕还要更加凄惨。 就连苍晖进来给他送了几棵指头粗细的干瘪萝卜参,他都没有瞥一眼,只是直愣愣的盯着麻白的床幔,僵尸一样直挺挺的躺着。 今天苍晖带着他在寨子里大致绕了一圈,他低着头装作抵挡不了寒风,其实已经用心暗暗的把地形和道路都记在了心里,他生怕自己会忘记,又在回来的路上重新仔细的验证了一遍。 明知道这么做是找死,可他却必须想办法出去。真要是逃不出去,一直这样留在山上,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可是一躺到床上,他脑子里又空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记住。 苍晖也觉得今天整了他一路,回头又吓了他一回,怕他这文弱书生,竹竿一样瘦弱的小身板承受不了,真给他吓出什么病来。也没有开口嘲讽,只是放下萝卜参就走。心想着,得,这会儿就让他休息休息吧。 沈彦秋只是静静的看着头顶上方的床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麻白粗糙的床幔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从白色变成黑色,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房顶,直飘飘的冲上夜空。 无边无际的夜空中,不断跳动着扭曲的光芒,却说不出是什么颜色,只是极速的扭曲变幻着,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然后又通通归拢于无尽的黑暗。 最后,他忽然沉沉的睡去,沉寂于这无尽的黑暗和茫然之中。 —— 冷风吹入。 窗户已经被推开。 刺眼的阳光打在脸上,沈彦秋才清醒过来。 铜壶里的水早早被换掉,“咕嘟嘟”的冒着水泡,桌子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浓稠小米粥,还有一小碟切成星碎小块的咸菜。 沈彦秋揉了揉模糊的眼睛,还在想着昨晚怎么就糊里糊涂的睡着了,忽然闻到米粥的香味,肚子立马开始咕咕叫。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就听到一旁有个女人叫道:“啊,邵先生,您醒啦?” 女人的声音有点沙哑,就像是拉破的风箱一样,听着让人心里有一种刺挠的感觉,瘆得慌。沈彦秋吃了一惊,不知道哪里跑过来一个女人。赶忙扭头一看,就见正在擦拭桌台的女人立即丢下手里的抹布,撩着围裙擦擦手,快跑几步过去,扶沈彦秋坐起来。 女人看上去四十几岁,穿着厚厚的粗布棉衣,裹着瘦小的身子看上去十分的不协调。她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鼻子两边是一片冻伤的红肿:“明公吩咐过了,说您是上山给孩子们教书认字儿的先生,让俺好好的照看您。” 她显然并不曾学过如何伺候别人,扶着沈彦秋的时候明显的很生硬,又像是害怕沈彦秋嫌弃自己,并不敢离的太近。 她转身去给沈彦秋打洗脸水,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您是不知道,俺们这山沟沟里,教书的先生都不愿意来。明公和二当家,三当家下山请了好多回,老的少的倒是也请了十多回。结果上来的先生没住几天就偷偷的跑了……这回可好了,明公说您是他的同门师弟,可怜咱娃子们,他才特意去接您过来的。” 她语气很轻但语速极快,还带着一点地方口音,沈彦秋听的不是很清楚,想了想才明白过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事儿?我明明是被强掳来的! 沈彦秋晃晃脑袋,现在说这个简直毫无意义,还是先弄清楚情况的好。 他连忙把杂乱的思绪抛开,不解的问道:“明公?哪个明公?” 明公?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称谓,尤其是一伙山里的土匪,这个称谓代表的含义简直明显到直白。 蛟龙暂时屈伏在浅水中,也是为了积蓄和酝酿更加强大的力量,等待真正爆发的那一刻。不管是底下人自发这么叫,还是尤聩等人的刻意要求,他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 女人端了温水过来,点着手指试了试水温,放到沈彦秋跟前,笑呵呵的说:“明公就是俺们大当家的啊!可是俺家男人说了,咱不能叫当家的,要叫明公。俺也不知道啥意思,就一直这么叫。”她似乎真的不会伺候人,三两下拧了拧毛巾,就抬手给沈彦秋擦脸,这囫囵的架势,可把沈彦秋吓了一跳,赶紧接过手。 “大,大姐,我自己来就行!” 沈彦秋以前跟着段景涵的时候,唯一的工作就是为他捧枪。 虽然没什么地位可言,但在段家军里随侍军主,已经是最为尊贵的身份,可即便如此也从来没让人服侍过,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做。而且是这么粗犷的方式,他也接受不了这样子的服侍。 狠狠地擦了擦脸,顿时一股火辣辣的微痛。他轻声问道:“大姐,您说的那个明公,可是我尤师兄?” 女人站在旁边等着,把毛巾接过去放回盆子里,又自顾自的开始整理床铺,把沈彦秋弄得很尴尬,只得走到桌子前坐着,用杯子里的温水漱了漱口,端着碗小口的喝粥。 “明公没跟您说过?啊呀,那俺可不能多嘴,要是俺嘴笨说错了话,可就不好了。等明公回来,您自个儿问他吧。” 女人粗劣的掩饰着,沈彦秋倒是不怎么在意,苍晖自己都说的很明白,他们就是土匪强盗,如今进了贼窝,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明哲保身才是。断然不能样样都好奇,胡乱瞎问,平白的惹麻烦。 况且就算他们真的有心揭竿而起,就凭这小小的山寨,四五百人口,满打满算能充做兵士的也不过二百人左右,又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就算如今天下不是很太平,但如果官府真的有心剿贼,他们这个寨子就算藏的再深一点,也绝对保存不了。 只要五百正规军,弓马齐备,再找几个熟路的猎户带着,剿灭一个小小的土匪寨子,实在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毫无威胁的山寨就大费周折的派人围剿,那黑石城只怕三天两头就要剿一次。谁知道这纵横几百里的山窝子里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寨子?每一次围剿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付出和获得完全不均等的情况下,黑石城才不会犯这样的傻。 只是这女人说,等他回来? 难不成尤聩又下山去了? 沈彦秋就着咸菜,直把一碗浓粥喝的干净,浑身暖洋洋的舒服。 他尽量舒缓着语气道:“师兄他,又出去了吗?我才刚睡醒,昨个晚上也没听他说起,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呢。” 女人整理好床铺,见沈彦秋吃完了又忙着过来收拾碗筷:“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昨天回来的匆忙,忘记了。今天趁着没下雪,到镇子上给您置办点教书用的东西。以前那些先生用过的东西,怕不合您的心意。” 这女人手脚很是麻利:“明公走前吩咐了,您要是醒了,不妨在寨子里转转走走,只是山里路不好走,您刚来也不熟悉,尽量不出寨子就好。实在是累了,就在屋里多睡会儿。”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走到门外头,“您随意,俺先回家去拾掇拾掇,有什么事的话您朝外边喊一声,他们就通知俺过来了。哦对了,明公他可能三五天就回来了。” 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样子,沈彦秋摆摆手示意她去忙。 倘若真的是像这个大姐说的,去青石镇置办,算算时间路程,也差不多要三五天才能回来,只是突然这么做,莫不是故意试探我? 想来应该是了,昨儿个才强掳着我回来,今天一大早上就没影了,不是试探还能是什么? 他咧嘴苦笑:还真是看得起我,就冲昨天苍晖那傻大个的架势,恐怕我还没出寨门,就得给他们一箭穿心喽。 为今之计,且不说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码也要等自己混的熟了,等他们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之后,再做计较。 打入敌人内部获取信任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被他们认可的一员。 既来之,则安之。 徐徐图之。 ------------ 第十一章 则安之 这几天无异于是一场煎熬。 白天闲着没事,他就出去瞎转悠,尽量不着痕迹的把寨子转上一遍,寻找适合逃跑的地点,可无奈的是,这个寨子除了大门和后山的悬崖,简直就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每个人都知道他是明公尤聩新请回来的教书先生,并且还是明公的师弟,所以大家表现得格外热情,人人都带着几分尊敬。 小孩子们对他的到来最为好奇,胆小的就躲在门后,只露出小小的脑袋,好奇的打量他一番,怯生生的喊一句先生,就赶紧缩回头去。那些个胆大的就乐呵呵的跟在他后面,问一些有时候他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然后在大人的呵斥下,依依不舍的回去。 尽管如此,沈彦秋还是觉得自己很孤独。 寨子里的人确实很热情,但是沈彦秋明显的能感觉到他们发自内心的疏远。 每当他经过那些塔楼的时候,上面警戒的弓手看到他,也都会笑呵呵的打个招呼,但是那些锐利到近乎实质的目光,都会既隐蔽又紧紧的一直盯着他。 他一点都不怀疑,刚刚还和他开开心心打招呼的人,发现他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迹象,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箭,把他钉死。 毕竟是新加入的,还得不到认同。 沈彦秋很明白,不管他们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落草为寇,这座栖霞山上的山客们都不是一个普通的,他是没有什么能力解决的,况且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真的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的一员。 所以虽然能感觉到他们的态度,沈彦秋也会微笑着同他们客套几句,并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敷衍。 尽管天气很冷,可他也不愿意一直窝在房间里。 山头是个大寨子,房间就是个小寨子,无论待在哪里,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分别,除了束缚就还是束缚。 而小小的房间,更显得足够压抑,沉重。 后山的悬崖那里,是他待的时间最久的地方。 反正那个方向也有人盯梢,而且除非是脑子糊涂了才会想着从那里逃出去,就算是环宇和苍晖这样的武道高手,也没有办法顺利的从几十丈笔直的悬崖上下去,虽然也有人偷偷的盯着,却没有其他地方那样看得严实。 所以人们也任由他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 也幸好这几天没有继续下雪,气温罕见的提高了不少,要不然早就被他们拉回去了。 明公不在家,要是把先生冻病了,那可就麻烦了。 或许是尤聩真的很怀念曾经在颜西柳门下学习的日子,也或许他内心里始终认为自己是个读书人。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起一些听起来相当雅致的名字,譬如栖霞山。 再譬如,这个被称作参霞岭的悬崖。 就连那口显得很突兀,根本不该出现在悬崖边上的一口枯井,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涌霞。 沈彦秋喜欢在这里静坐,多数也是因为无论是什么时间段,都能够欣赏到天空中美丽的云霞,特别是早起和傍晚,望着满天肆意的云霞,他都觉得仿佛置身其中。 每每他痴痴的看着,就忘记了自己是被束缚在这么一个环境之中,心思也能得到久违的放松。 “师弟也喜欢这天上的云霞么?” 沈彦秋有一个毛病,就是特别容易迷失在自己制造的沉默之中,每当这个时候,他的思绪就会不由自主的天马行空起来,甚至于两个或者几个完全没有联系的点,都能够毫无痕迹的串联到一起。 他也清楚自己这个毛病,只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就当做是无聊时的消遣,反而觉得很享受。 就像这次,坐了没一会儿,脑袋又开始不由控制的放飞起来,甚至尤聩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发觉。 尤聩解下身上的棉披风,搭到沈彦秋身上。又把双手拢在旧棉袄的袖子里,抬头看着变幻不停的晚霞,轻声问道:“这几天,过的还适应吗?” 沈彦秋慌忙想要站起来,尤聩按住他的肩膀,自己也就这么随意的坐下,笑道:“别紧张,也别拘束,我就是想跟你聊几句。” “挺好。刘大姐照顾的也很好。” 沈彦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又说道:“上次刚回来,三哥还给我了几棵参,刘大姐也给我煮了汤喝。” 尤聩笑道:“觉得好就好……今天的晚霞也很漂亮。” 然后就突然变得沉默了。 沈彦秋本来还觉得紧张,只是被尤聩这么随意的态度一冲,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只是摸不清尤聩的想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尤聩低头,伸手捻了一小撮积雪,轻轻放入口中:“这几年来,只要一下雪,我都会尝一尝味道,每年都会变。” 他缓慢的将融化的雪水咽下去,仿佛还在回味:“今年的味道,越发的古怪。” 沈彦秋感觉很奇怪,根本摸不着他什么意思,他是怎么突然就,从天上的云彩立即转到地上的积雪的呢?沈彦秋完全没办法跟上这么跳跃的思维,索性也学着他捻了一点,除了冰凉和微微的土腥气,并没有什么特别。 尤聩看着沈彦秋的举动,拍拍手乐了:“哈哈,你啊,真是有意思!难怪老三忍不住想要捉弄你!不过话说回来,他平常这么捉弄你,你还能不跟他计较,喊他一声三哥,我很开心,真的。” 沈彦秋尴尬的笑了笑:“三哥只是小孩子脾气,大大咧咧的贪玩了些,其实人还是很好的,平时对我也很照顾。” 尤聩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老三这个人就是不正经惯了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今年这场雪,有一股化不开的血腥气味,看来山外边很不太平。”他看着沈彦秋,目光像是要深入到他心里,“前几天出去,突然听说段家军没了,那么强大的一支队伍,竟然就这么没了。” “师弟,你听说过段家军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沈彦秋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砰砰砰”的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那种突然出来跳动的力道,几乎带着他的身子一起开始颤抖。 尤聩这几天出去,看来并不仅仅是置办物件。当时自己和他说是颜西柳的弟子,也没想到尤聩还在他门下听过课。如果尤聩打听出来,颜西柳原来就在段家军待了那么多年,那么沈彦秋的身份,尤聩不可能打听不到。 可这只是自己的揣测,尤聩究竟有没有猜到他也不能确定。 况且,就眼下这种情况,无论尤聩知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段家军已经没有了,就连尤聩一心想要请到山上来的颜西柳,只怕也一起死在了乱军之中,那么他的身份,对于尤聩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真是这样,甚至他这个临时瞎扯的关系还要更好一些。 沈彦秋强忍着冲动,把披风裹紧了点,小声说道:“不瞒师兄说,我在老师门下待的时间也不长,平时只是跟着做学业,对外面的事不是很了解。” 尤聩微笑着摇摇头:“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你知道为什么我坚持让你喊我师兄,我也一直喊你师弟吗?甚至一回到山上,我就让老三把你我的关系通告给所有人知道?” 沈彦秋道:“多谢师兄爱护。” 尤聩道:“我并不怀疑你的身份。你能说出老师的名字,至少说明你见过并认识老师,而你既然愿意称他老师承认是他的弟子。那么不管之前究竟是怎么样,我都不在乎。” “不管你情不情愿,既然你愿意开口喊我一句师兄,我就不能怠慢了自己的师弟。为兄之前同你说过,并不会把你困在栖霞山。只是现在,我确实很需要你的帮助!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还是那句话。” “我已经不能再回头了,我不想这些孩子们走我这条路。” “我并不希望你教他们学习很高深的东西,先能认字,能写字是最基本的。只要头一步迈出去了,以后就能一点点的完善。一代人不行,就两代三代,只要寨子还在,就有机会改变下去。” 尤聩凝望着铺满晚霞的天空,忽然站起来张开手,仿佛似在拥抱着,他所渴望的那个世界。 晚霞撒在尤溃身上,似乎为他裹上了一层奇异的光彩,沈彦秋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尤聩,身上竟然有着和段景涵一样的影子! “我只是想,尽力给他们一颗希望的种子,至于能不能在这血与火的大地上生根,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 第十二章 天河水 初春。 乍暖还寒。 自从那天和尤聩聊了几句,感受到尤聩身上迸射出军主段景涵一般的光彩之后,沈彦秋的心,就被深深地触动。 他并不懂太多大道理,只是忽然之间仿佛明白,这个便宜师兄,其实骨子里也是一个和军主一样的人吧。 这世上注定有些人生来,就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活着。 尤聩很简单的几句话,甚至更像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却让沈彦秋用心重新审视了这个窝在山里的土匪师兄。 军主,请原谅我。 我不会放弃,只是需要稍微耽搁一下,耽搁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沈彦秋亲自从藏书楼里,仔细的选了一部分适合启蒙教育的书籍,又着人重新打扫排布学堂,并通传只要愿意学,无论年纪大小,甚至成人他也一视同仁。 认字。 甚至莽撞的苍晖也扭扭捏捏的跑过来听了几堂课,结果每次都抓耳挠腮的坐不住,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然后沈彦秋故意板着脸训斥他几句,他又气急败坏,嘟嘟囔囔的出去。 只是大多数时候,尤聩三兄弟都不在寨子里,总要出去几天或者半个月,不知道忙活些什么,也从来不会跟沈彦秋说起。 沈彦秋的任务不重,基本上每天都有很多空闲时间,于是他每天就是房间,学堂和后山参霞岭三个地方来回跑。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事情。 沈彦秋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习惯性的把郭允龙教他的那首歌诀反复在心底念诵,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神秘突兀的郭允龙,似乎原本不该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般,却硬生生的在仙君观那个不起眼的节点上出现。 也许,郭允龙原本就不是一个他所谓的,寻常的游方道人。 而这首歌诀,同样也不普通。 一开始倒也没什么,他总是会在一遍遍反复念诵的过程当中,不知不觉的睡去。 慢慢的,在念诵的过程当中,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闭上眼睛之后的无尽黑暗中闪烁,每一天那些光点都会增加。 有时候是一两个,有时候会连成一条线。 渐渐的,当无数的星点和光线同时闪烁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知不觉的,突然出现一条横亘在无边无际的脑海里,闪亮的天河。 仿佛是夜空中无数的星星拥簇在一起,又仿佛清凌凌透明的水一样挂在天穹。 他莫名奇妙的尝试接近这道天河,才发现那一挂看不到首尾的天河,始终和他保持着一个无法更改的距离,无论他如何努力尝试接近,都没办法哪怕缩短一丝一毫,就那么遥遥的挂在脑海之中。 只是每一次当他竭尽全力的尝试过之后,总会有一缕缕微不可查的水光,飘散到他身上,让他有一种,当初喝郭允龙的酒的感觉。 而他醒来之后,却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仿佛那一挂星河,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既不懂武功内气运转的东西,更加不明白演义小说里神仙妖魔所谓的练气是什么,只是明明觉得自己仿佛在慢慢变强,却又始终一成不变。 那天他提早安排了课业,准备了暖炉铜壶,提前在院子里等着尤聩他们。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和苍晖混的很熟,就连一直冷着脸的环宇,也逐渐对他和颜悦色。只是似乎环宇平常一直冷着脸,已经成了习惯,哪怕对他笑的时候,也有点渗人。 三人神情颇有些严肃的走进来,看到坐在石桌旁等待的沈彦秋,都觉得挺惊讶。 尤聩一扫脸上的些许颓然,笑道:“师弟今天挺有闲情啊!” 沈彦秋嘿嘿笑道:“师兄说笑了。哪里有什么闲情,我是专门等着几位哥哥。有点事想请教。” 苍晖朝他挤眉弄眼:“是不是动了春心,看上谁家小姑娘了?你别说,这马上开春了,还真是个恰当的好时候。跟三哥说,三哥给你说媒去!哈哈哈!” 沈彦秋啐了他一口:“呸呸呸,三哥就没个正形!你才思春了呢!我是真有事请教,你别打岔!” 尤聩笑呵呵的招呼几人围着石桌坐下,沈彦秋一人倒了一杯热水。 尤聩笑道:“师弟有什么事,直说就是,跟为兄不必这般客套。” 沈彦秋捧着杯子在手里捂着,问道:“三位哥哥都是武道高手,不知道会不会内功?” “哦!师弟想练武?” 尤聩也不怕烫,一口气喝了半杯,咂咂嘴道:“不过真是可惜了,我们兄弟练的都是战场冲杀的外门功夫,要说枪棒刀叉什么的,那是看家吃饭的本事。只是对于内家门派的气息修炼,算是一窍不通。” 苍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可惜你打错了心思……要说教你打熬一身气力筋骨,俺是没话说。可是你要问打坐参禅,那样头疼长虱子的事就算了吧!” 尤聩看沈彦秋有些失望,笑道:“不过你要是真想学,也不是没有办法。待下次为兄出去,想办法给你寻几套内功回来就是。只是只能你自己琢磨琢磨,为兄的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沈彦秋忙摆手说不用。 一直不吭声的环宇突然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他平时话很少,轻易不爱开口。总是习惯性的冷着一张脸,不了解的人甚至会把他当成哑巴。倒是沈彦秋逐渐和他也熟络起来后,明白他这人就是外冷内热。 沈彦秋想了想,把郭允龙教他的歌诀给他们背了一遍,只是把两人喝酒对话的事都按下没说。 尤聩沉吟道:“听你这首歌儿,又是神仙又是天河九幽的,不像是什么内功口诀,反倒像是道观里那些道士说的道情词。” 沈彦秋道:“当时那个老道教我的时候,我也是图个好玩就记下了,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环宇道:“不对。” 几人都望着他。 环宇捋了捋胡子,问道:“大哥,三弟,还记不记得当年在围石坡上,我们曾经杀过一个道人!” 苍晖挠挠头:“杀了那么多,哪里记得住!你别总学大哥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 尤聩又好气又好笑的踢了苍晖一脚,想了想,眼睛一亮:“是那个自称心真宗弟子的小道士?” “不错,就是他。”环宇似乎有点不想提起这个人,并没有把经过说的详细,只是对着沈彦秋道,“若按小四方才所言,这首歌诀只怕还真不是什么武道内气的运转法门,反倒像大哥所说,是修士之间流传的练气口诀。” 沈彦秋激动的抓着环宇的胳膊:“二哥,你的意思是,你杀,杀过修士?!”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你所说的修士。”环宇叹了口气,“我自问凭这一身武艺,天下也大可去的,再加上大哥和三弟……只是没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小道士,只凭一把剑就把我们三个打的灰头土脸,要不是他根本就没什么搏杀的经验,被我们搏命的架势打乱了阵脚,只怕当时倒下的,就是我们了。” 尤聩叹道:“二弟说的不错。我们这样刀口舔血的人,每一天活着都是与天争命。其实对于生死,也没有旁人那样子的恐惧。只是那个小道士,所用的手段太过匪夷所思,已经超出了常人能够想象的范畴,由不得人,不恐惧啊。” “我们只是凭着力气和打熬的技艺腾挪跳跃,他却好像鸟儿一样能飞腾和滞空。而且可以完全无视一些对身体伤害很大的动作,甚至他的剑可以脱离手掌,像蛇在水里一样在周身几尺游动。” “说起来,还真的有点仙家气象。” 尤聩仿佛自嘲的笑道:“算了,不提了。倘若这世上真有神仙佛陀,解救世人的话,我们又何苦守着这么个山窝窝苟活?” 环宇道:“大哥说的极是,求人不如求己,只有废物才会把一切都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之上。小四,我在那道人身上翻找过,除了那把剑在他死后忽然消失不见,就只剩下一个红铜的戒子,样式倒是很有趣,我觉得稀奇就留了下来。反正也没什么用处,等下你到我屋里去,你既然对这些感兴趣,送你就是。” 苍晖拍着沈彦秋的肩膀:“老弟啊,要说这首诗不诗,歌不歌的调调能让你修成神仙,俺老苍是不信的!所以你啊,别总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就你这小身板,真给你飞天上也得被大风刮没喽!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哥哥我练功,咱保准不出半年,就能跟俺一样壮!” 沈彦秋被他拍的直龇牙:“哎哟,大老黑你给我轻点!” “二哥,咱可是说好了那个戒子送我了啊,不带反悔的!” ------------ 第十三章 禹伫裸衣斗苍晖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尤聩带着环宇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苍晖留在寨子里,一大早就在院子里舞拳弄脚,把沈彦秋的美梦惊破。 沈彦秋猛的惊醒过来,一下子连梦里美妙的内容也全给忘了,气的他甩开被子,一口气抽干半壶隔夜的凉茶,吐掉几片蜷缩发黑的茶叶子,噌噌就跑出了屋子。 “我说三哥,你能不能消停点!你自己瞅瞅,天还黑着呐!” 沈彦秋愤愤的指着昏暗的东天,一手指着一边打拳一边咋咋呼呼的苍晖。 苍晖也不搭理他,几个招式来来回回打了三遍,这才吐气收招,对沈彦秋哈哈笑道:“我说老四你就是欠收拾!整天做那些个神仙什么的白日梦,我看你都快糊涂了!这世上哪来的神仙?就是真的有,那是躺在床上就能碰到的吗?” 苍晖一脸打趣的道:“躺床上就能碰到的那不是神仙,那是俺给你介绍的小姑娘,你要不要?哈哈哈。” 沈彦秋脸一红:“去去去,没正行!你个老不羞!” 苍晖不乐意了:“哎,俺好心好意的给你找个娘们儿耍,你还不愿意?你个生雏子懂个屁?你啊,老老实实把心揣肚子里,跟三哥早起练功吧!” 沈彦秋扭头就走。 “要不是打不过你……等师兄回来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他,非告你一状不可,哼哼。” 他怕苍晖听到,不敢大声,哼哼唧唧的嘟囔着,快步跑回屋里,搂着被子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每天去学堂的时间都不固定,伺候他的刘大姐也得了尤聩的吩咐,从来不喊他起床,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准备吃食,可见尤聩对他的重视程度。 没奈何,靠着这层莫须有的师兄弟关系,他估摸着沈彦秋也能多留些时间在山上,若是再不重视,重蹈了之前那批人的覆辙,这时候上哪儿再拐一个教书先生回来? 外面忽然想起来刺耳的锣鼓声,夹杂着乱七八糟的人声,沈彦秋的回笼觉睡得正香,忽然被吵醒,迷迷糊糊的叫道:“我说大老黑你有完没完!” 他眨巴眨巴惺忪的睡眼,忽然发现锣鼓轰鸣,一下子就清醒了。 “刘大姐,刘大姐!” 桌子上煮好的粥已经凉了,许是刘大姐着急给沈彦秋浆洗衣物,忘了收拾回去。沈彦秋也不在乎,抄起凉粥几口就喝干净,迈步出屋,赶紧哟呵刘大姐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刘大姐一边跑过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看到沈彦秋嘴边几个没擦掉的小米粒,两只手紧紧抓着围裙都不知道放哪儿好。 “啊呀都是俺不好,那碗粥已经凉了的,俺给忘了端走了!怎么让邵先生喝了凉粥……真是,哎呀!” 沈彦秋看她一副愧疚的模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他拉住刘大姐的手和声道:“大姐我跟你说,那碗粥还没凉透,我喝着味道刚刚好!你可别瞎想啊!” 刘大姐咧嘴一笑,他又赶忙扯开话题:“这外面锣鼓喧天,人声嘈杂的是怎么回事?” “哦,俺听三将军说了,好像是昌余山的那伙人又过来找茬儿来了。” 刘大姐粗略的说明了一下情况,沈彦秋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一片绵延数百里的山头,大大小小的寨子也有不少,栖霞山拢共就几百号人,还要去掉老弱妇孺,满打满算能有战斗力的也不过二百人多一些。 栖霞山的山形地势易守难攻,本就是建寨子的绝好去处,只是尤聩几个来的早,占住了栖霞山,这才拢住了附近的几个小山头。 这几百里山头中,光刘大姐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叫千里草的头目,听起来像是个外号,大山头的营寨开在骆驼山,附近的几个小山头也都安置了营寨,他手底下有几千人马,可谓是兵强马壮。 一个姓袁的头目,占住古察山。一个姓晁的头目,占住昌余山。还有一个姓勋的头目,占住吴山。这几家和栖霞山的实力都相差不大,手底下只有几百号人,都仰仗着骆驼山的千里草,逢年过节的也要过去送礼参见。 至于其他还有没有别的山头,刘大姐也不知道了。 她一个老实巴交的妇道人家,能够记住这几个势力,已经很出乎沈彦秋的意料了。 单说这几个头目里,实力最大的就是千里草。就是刘大姐知道的这几个山头,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骆驼山的人马数量。好在千里草一般都是拉着队伍跟官军明刀明枪的干,对山里的其他寨子他也看不上眼。 唯独这个姓晁的,好像叫什么晁超还是啥的,不知道怎么就也看上了栖霞山的位置。接连几次拉着人过来跟尤聩商议,甚至还提出,让尤聩兄弟几个直接归顺他的话。 尤聩还好说,只是上来劝降的被环宇一刀生劈了一个,苍晖叉着脖子摔死两个,这个事情就越闹越大,两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晁超这人还是个犟脾气,就在几十里外的昌余山扎了营寨,隔三差五的过上几个月就跑来喝骂一回,两边派人打上一架。只是他手下那些人虽然武力不低,但是能硬拼环宇和苍晖的却一个也没有。只能耀武扬威的跑过来,然后再灰溜溜的回去。 “这晁超倒是个人物!” 沈彦秋不是没见过绿林的贼匪,只是之前有段家军和段景涵在,那些个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贼匪,一个个都是低眉顺眼点头哈腰的,他也没觉着有什么可怕之处。 直到遇见苍晖这个实心的玩意儿。 他也是憋的无聊,况且遇见这种事情,只怕学堂里的孩子也都跑到塔楼上观看去了。他匆忙和刘大姐告了别,一溜烟的往寨子门口跑过去。 寨门紧闭,从拇指宽的缝隙里可以看到,苍晖正穿戴整齐,骑着他那匹雄壮的乌云盖雪,一手拎着丈八蛇矛,定在寨门前面。后边则是十几个拎刀持枪的兵士,都躲在尖锐的栅栏后面。 看乌云盖雪不停的打着响鼻,四蹄不住的来回挪动,想来是已经剧烈运动了一番。 门楼上和最近的两个箭楼上站满了弓箭手,一个个拈弓搭箭,搜寻着隐藏在树林里的目标。 沈彦秋搭眼一望,箭楼垛口探出来几个小脑袋,可不就是学堂里的那群顽皮孩子? 他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手忙脚乱的爬上旁边的一座箭楼,两手捂着头,伸着脑袋使劲挤了挤,这才挤到了垛口旁边。 “哎,先生!” 虎头虎脑的胖小子赶紧回过头跟他打招呼,他情声应了声,上前两步搂着小胖子,也伸着头向外张望。 苍晖对面那人穿着半身甲,把上身的铠甲脱了,露出疙疙瘩瘩肌肉块儿的魁梧中年汉子,腿下夹着一头精悍黄骠马,扛着一柄虎头吞口的厚背大刀,得有五尺长。 他后面有几十个步卒,稀稀疏疏的扛着几个破旧的旗帜,上面绣着“晁”和“昌余”的字样。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那人扛着大刀,从马鞍旁边扯下来一个牛皮酒袋子,狠狠地抽了一气,抖手丢给苍晖,对他笑道:“苍老三最近有长进!这一仗打得痛快啊!” 苍晖脾气暴躁,是最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嘚瑟,哇呀呀扯掉上身甲,却没有精壮的肌肉,而是结实的近乎肥胖的膘子肉。他接住酒袋子咕嘟嘟把小半袋子酒喝干净,随手一丢,而后催马上前一挺蛇矛直刺而去。 “禹伫小儿休要猖狂,快吃你家三爷爷一矛!” 他这一矛迅疾如电,乌云盖雪的速度也是不慢,他话还没说完,矛头已经堪堪扎到禹伫面前。 禹伫也不格挡,只把头一歪,矛尖儿贴着耳朵边刺了过去。 苍晖见禹伫轻易躲过,也不收手直接手腕一翻刃口平放横矛一扫,去削禹伫脑袋。禹伫把肩上扛着的长刀一抬正挡在长矛前面,刀口顺势贴着矛杆劈下来。 苍晖往前一探身子,右手让过刀口左手抓着矛尾一抖,矛头狠狠地撞在刀身上,两人吃力骑着马退后几步,这才泄去力道。 两人实力相差仿佛,又都是练的马战功夫,刀来矛往的斗在一处。胯下两匹马也不是普通的马匹,跟着苍晖和禹伫的节奏不停的跑动。 两人斗的兴起,不但扯掉笨重的铠甲,就连上身衣服都脱的一干二净。禹伫还好些,只是用言语挑动苍晖,苍晖吃不得激,怒的破口大骂,急切间也收拾不掉禹伫,一根长矛上下翻飞,只不离禹伫心口位置。 禹伫也不是庸手,一柄虎头大刀耍的是水泄不通,和苍晖的长矛叮叮当当的磕碰不停,半是防守半是进攻,中间夹着几记势大力沉的劈砍,几招精妙的削撩,逼得苍晖不得不回矛防守。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了二百合,脚底下三丈方圆的地都给犁翻一层,扬起阵阵土灰,也没分出胜负来。 “咻~” “老三躲开!” 苍晖被禹伫一刀逼退,禹伫竟然也不追赶而是抽身就走。苍晖正要挺矛再上,就听背后一声大喝,正是环宇的声音!他不及细想正要倒身翻下马去,却还是躲闪不及,一支快箭穿耳而过,将他拇指大的耳垂切掉! “叮!” 头前一箭带着耳垂刚走,后边几乎不分先后的一箭紧跟着就到了,竟然是连珠箭二连射!苍晖已然躲闪不及,索性一闭眼。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睁眼一看却是环宇纵马赶来,红刃靛青的修罗刀冷艳锯横在他面前,挡住了这致命一箭! ------------ 第十四章 谁来领死 “二哥!” 苍晖也不管自己在鬼门关口走了一遭,一见环宇挺刀而来,赶紧捂着耳朵凑上去叫了一声。 环宇端着冷艳锯,眼神一撇示意苍晖回去包扎。 环宇手中冷艳锯是用精钢混着赤铜打造,和尤聩的雌雄对剑,苍晖的丈八蛇矛同出一炉。这几样兵刃除了用精钢和赤铜之外,还加了一些比较特殊的原料,抓在手里有一股冰冷的触感,能够让使用者在气血翻涌的时候,随时保持一丝清醒。 冷艳锯通体泛着青蒙蒙的暗光,长柄上刻画着龙身纹路,龙头吞口含住刀身,刀身细长如流月,刃口都是细密的锯齿,横挑一抹艳红。 故冷艳锯又称修罗锯,修罗刀,青龙偃月。 禹伫乃是晁超手下几个极为得力的干将之一,常年和栖霞山打交道,自然对尤聩三兄弟的本事知之甚详。雌雄对剑也还罢了,冷艳锯修罗刀和丈八蛇矛的威名,他可是一点儿也不陌生。 环宇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冷冷的说道:“晁超也算是个人物,手下人这般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不怕同道耻笑不成?” 禹伫夹马上前,正色道:“两军相争一切以胜利为要,无所不用其极。一两支暗箭若是能折损一大将,区区几句辱骂又算得了什么?” 环宇点点头:“两军相争?一窝子山贼土匪也敢以军相称?看来晁超这次是真的按捺不住,准备玩大的了……怎么,昌余山盛不下你们了,对我栖霞山是势在必得?” “千里草那边你们怎么交代?还是早就商议好了对策?” 禹伫对环宇直呼晁超名讳这点有些不爽,却强忍着笑道:“环宇兄,我家主上有平天之才吞云之志,环宇兄和苍晖兄也有降龙伏虎之能。我观尤公不思进取执意死守栖霞山,这等取死之道实在埋没了两位大才,何不投在我主麾下共谋大事!” “你我两家联合一处,就是千里草那几千兵马,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环宇猛的睁开眼睛,冷艳锯噹的一声砸在地上,入地一寸。 “暗箭伤我三弟在先。” 他抓着刀柄末尾微压手腕,一甩墨绿色的披风,直直盯着禹伫。 “恶言辱我大哥在后。” 刀尖轻轻点地,微微侧刃。 “环宇在此,哪个上来领死!” 哪怕是只能看到环宇的背影,可是那股冷冷的杀意,还是铺天盖地的翻涌起来,在沈彦秋的感官里,近乎实质的杀意清晰可辨。 这一句谁人上来领死说的如此霸气绝伦,就是禹伫和苍晖斗了几百合都没变过的脸色,也不禁有些抽动。 一时间整个寨门口都回荡着“谁来领死”这句话,寨子里墙楼和箭楼上的那些弓手和兵士,都齐声大呼。 禹伫首当其冲,座下黄骠马被环宇冰冷的目光一射,“希律律”悲鸣一声疯狂甩头,四蹄不住的胡乱踢踏。若不是禹伫死死抓住缰绳稳着身子,几乎都被大力甩下来! 他身后那些扛旗兵士更是不堪,仿佛被环宇无形的气势,直接冲杀一阵一般,全部都灰溜溜的扛着旗子缩进树林里,没一个敢出来。 禹伫大惊失色,拿刀背狠狠一磕马屁股,借着疼痛把狂颠的马儿止住,正要挺刀上去,就听背后一声高呼。 “禹大哥慢来,让小弟我会一会修罗刀!” 栖霞山寨门前有一个小小的并不算很陡的斜坡,相对比较平坦开阔,苍晖和禹伫斗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脱离这一片空旷的地带,除去这一点地方,两边就是茂密的树林。 也不知道禹伫这次来究竟带了多少人马,这些人全部躲在树林子里,就是栖霞山上本领最高的射手,敌人一动不动的隐藏起来,他们也难以分辨。 树林里斜刺窜出一匹快马,马上含身伏着一个银甲青年,手里抓着一柄银枪借着马儿飞奔的速度,逼到环宇近前之后一勒缰绳,马儿立即抬起前肢做腾越的状态,银甲小将长枪一挺自上而下直刺环宇眉心! 禹伫想要劝阻已来不及,嘴巴还没张开,就见银枪好似蛟龙出海,枪头上裹着一团灿白光芒,把环宇的红脸长髯都给遮掩下去! 高探马,骑枪式! 这一枪捅出去,说是扎也好刺也好戳也好,实际都是同一个意思,只是在发力角度和技巧上稍微有些不同,但是确是最经典的一式马上枪击的绝招,高探马。 枪、人、马三位一体,如同一条直线直奔环宇而去,就是禹伫也不得不赞叹这一式高探马出枪之精妙,时机把握之完美,他也找不出破绽来,心里猛的一定,想要看看这无懈可击的一枪,环宇该如何应对。 环宇面色不变单手一拧,侧着的刀刃上翻,接着手腕一抬一压刀身跳起如月光流淌,那一式高探马的骑枪式银光乍消,错身从环宇身旁冲过去,直直撞在拒马栅栏上。 马儿也不悲鸣,就这么被大腿粗削尖了头的木桩刺进胸腹,木雕一般站立不动。马上的青年小将也没了声息,楞楞的保持着挺枪的姿势不动。 马儿被栅栏挡住,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银甲小将忽然一低头,歪着身子摔倒下马来,手里的银枪也断成两截掉落。 “卷云刀?翻云式!” 禹伫看出环宇这一刀的刀式,惊呼一声不自禁的打马退开几步。 环宇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重新眯上眼睛,一脸倨傲的笑道:“禹伫不必惊慌。你方才和三弟斗过一场,某不会趁人之危伤你。” “你昌余山高手虽说不少,但是单以箭术而论也就那寥寥几个。方才那一手连珠箭确实精妙。暗箭伤人的是谁,自己站出来,余者可免死。” 两人隔着十几丈远,环宇语调清冷慢吞吞的,但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他耳朵里。 禹伫正要打马上去,树林里便又窜出一匹青鬃大马,马上端坐着一个灰甲将军,约摸三十八九岁年纪,留着两条细长的八字胡,手里拎着一柄和环宇冷艳锯非常像的雪白长刀,马鞍一侧挂着一张硬弓,几壶箭矢。 禹伫按住躁动的黄骠马,对灰甲将军道:“闻渊,你怎么出来了?” 闻渊豪迈的笑道:“废话!我要是再不出来,你是不是就准备上去跟他过招了?再说了,环宇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我要是再不出来,岂不是坏了主上的颜面,说我昌余山的人只敢背后放冷箭,敢做不敢当!” 禹伫毫不遮掩的道:“那是自然!我虽然先前和苍晖那厮打了一场,不过体力消耗并不是很大,这会儿也休息恢复的差不多了!环宇的武功高是高,可就是太狂!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我可不吃他这一套!” 闻渊摇头道:“环宇的功夫高出你我一线,这时候气势正盛,你上去讨不了好处。” “你想胜过他不容易,他想胜你却不难。而且他的武道以气和势为主,刚才一刀斩了夏候,他要造的气和势已经成了。若不避其锋芒,这时候谁上去只怕都凶多吉少。” 禹伫苦笑道:“这我怎不知?可是绝不能任由他这么积蓄下去,否则一旦他的势到了顶点,就是你我二人联手,也不见得就能拿下他!” 闻渊摇头不止,盯着老神在在端坐马上的环宇道:“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如果他的势积蓄到顶点,我还真不怕。怕就怕他的势一直都在积攒,真这么打起来,没有八百回合根本分不出胜负。若要见生死,起码也要一千三百回合开外。” 他缓缓催马上前,雪白长刀架在身前,离着还有四五丈的距离站定。 “环宇兄,闻渊在此。” 环宇慢慢抽回冷艳锯,只用一只手提着,另一手轻推长髯。 “白龙闻渊?竟然是你!我只以为你刀术不俗,却没想到你的箭术竟也如此精湛,平日里倒是我小瞧了你!” “不过你背后放箭伤了我三弟,就该拿命来填。” 环宇浑身非常的放松,一点都不像是两军对垒阵前斗将的感觉。就连先前那股浓浓的杀意,似乎也随着银甲小将的死而泄去,消失无踪。 脸上挂着轻笑,语气不急不缓,如同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闻渊可不认为环宇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本来他暗处放冷箭,一击不中就该继续隐藏起来才对。可是环宇强势出场,不但救下苍晖,甚至一刀斩杀武力不俗的夏侯,他要是再不出来,昌余山晁超的名号可就砸了。 他不仅仅是擅长弓箭,手中一柄白龙钩镰刀也是勇猛绝伦。听到环宇说“拿命来填”的时候,便察觉到不妙,手中白龙刀一展,盯着环宇飞射的刀光迎了上去。 环宇的卷云刀法运使开来有如行云流水,招式虽然大开大合但是却没有张狂的棱角,反倒是划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圈,刀身映着日头,泛着青色和白色的光芒,刃口那一抹艳红如同弯曲的曲线,将青白两色的圆圈分开。 环宇称呼闻渊白龙,他手中雪白长刀名字就叫白龙钩镰刀。真如一头蛟龙一般,走的竟是小巧精妙的路线,一柄长刀如臂使指,粗长的刀柄韧性十足几乎可以对折成一个圆形,在他手上上下翻飞左右冲突,连人带马都裹成一团半透明的白色圆球,把环宇狂风暴雨一般的刀光尽数接住,期间还能狠狠地反击过去。 正如他刚才的推算,环宇的功夫就算比他们高也高的有限,不能行成压倒性的优势。想要分出胜负如果互相都不出什么错漏,至少也要八百合之数。 ------------ 第十五章 神威一刀斩 闻渊的刀术和环宇截然不同。 环宇的刀术和他的性格一般,带着一股苍凉古朴,乍看上去似乎大开大合中规中矩,实则并不是。每一刀斩出去都是意在力先,意在技先。先把自己积蓄的气势打出去,冲击敌人的意志,颇有些精神道的意味。 而闻渊的刀术则是以技巧为主,通过冷静的主观判断,与娴熟的技巧相结合,构造出一个精妙的防护圈子,无论环宇从哪个位置攻击,他都能及时出刀抵挡,把攻防结合于一体,寓攻于守寓守于攻。 这一番拼杀正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两个人都是惯用长柄大刀的高手,环宇擅攻闻渊擅守,两刀对撞是一沾即收,几乎听不到任何冰刃金属碰撞的声音,互相都在寻找击杀对方的最佳时机,便是环宇的功力高出一线,一时间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禹伫不敢走远,抓着虎头大刀在一旁为闻渊掠阵,其实心里不自觉的就认为闻渊必定不是环宇的对手。 闻渊射掉苍晖耳垂的箭矢上,似乎涂抹了类似于毒药一类的东西,尽管苍晖及时赶回去清理包扎,仍旧头晕目眩打不起精神来,一张黑脸红得发紫,浑身无力的睡倒在医匠房里。 好在寨子里也有常备的解毒药物,苍晖又是内服又是外敷的好一通折腾,感觉耳朵的伤口从麻木变为麻痒,还有些微微的疼痛,知道上面的毒算是解了,这才把心放下肚子里去,沉沉睡去。 尤聩还没有回来,整个寨子里就只有环宇和苍晖主持大局。如今苍晖昏睡不醒,环宇在门前和敌人拼斗,能保持战斗力的弓手和兵士们,都围在墙楼和箭楼里,给环宇加油助威。 只是明明就是两帮土匪因为争夺一个好点的地盘,长久以往解决不了形成的矛盾,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反倒像是两军对垒攻城夺地一样。 沈彦秋本想着去瞧一瞧苍晖的伤势如何,只是底下环宇和闻渊两个马上大将持刀拼杀,这等精妙对决实在少见,只好一咬牙紧紧靠着垛口,反正寨子里有医匠在,他又不通医术,就算过去也不过是说几句寒暄话而已,倒不如观看拼杀来的过瘾。 他正看的起劲,突然感觉有人拿肩膀轻轻的撞他,开始他还以为是太挤了,往前挪了挪位置,结果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追着他不停的连续轻撞。 沈彦秋有些烦躁的一扭头,看到撞他的人这才不解的叫道:“我当是谁呢?老王爷,你撞我干啥?” 他口中的老王爷,可不是什么朝廷里的王宫贵胄,就是个五十来岁头发胡子都已经发白了的精壮老头。 这老头名叫王冲,是栖霞山上所有弓兵手的头,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保持着一身壮硕的腱子肉。要不是头发眉毛胡子都白了,脸上也挂满了细细的皱纹,实在看不出来已经接近六十岁的年纪。 他待人和善宽厚,甚得手下兵士的爱戴。再加上寨子里这些人,除了一小撮老人之外,其他的都没他年纪大,很多还都是他的晚辈,所以这些人半开玩笑的尊称他“老王爷”,沈彦秋也喜欢这个带着童心的老头,就跟着大家一起这么称呼。 王冲旁边空了一点位置,足够蹲四五个人。是旁边的人为了不挤到他,专门空出来的一小片空地。王冲咬着一根筷子粗的短棍,怀里搂着一张大弓,毫无形象的蹲在垛口旁边,对着底下拼杀的二人努努嘴:“底下跟长天交手那个叫闻渊,还有个绰号叫白龙。你知道为啥不?” 长天是环宇的字。不过寨子里多数都是穷苦的庄稼汉和猎户,就连名字都是大毛二狗这么一个随意的代号,所以一般没人用长天这么个称呼叫他,大都是喊二将军、二当家,也有不少喊二哥的,就是他的这个字几乎没人喊过,就是尤聩平时也是二弟三弟的叫,王冲这么冷不丁的一说,他差点没听出来说的是环宇。 不过王冲的资历老人缘好,就是尤聩平日里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喊一声王叔,他叫环宇的字也很正常。 沈彦秋笑道:“您这话问的,这些人我是头一回见,这我哪儿能知道?” “早些年呐,咱们刚占着栖霞山的时候,晁超就带着人过来抢地盘,这小子就跟长天斗过一场,不过到最后还是输了一手。他心里不得劲儿,所以特意找人去打了这柄白龙钩镰刀,意思是用金克木,压住长天手里的青龙偃月。” 王冲舌头反复拨动短棍,在嘴里摆来摆去:“这几年明公想着法的让大家的日子好过起来,却忽略了昌余山晁超一直对栖霞山的觊觎。我看呐,就是这次把他们打退了,下次他们再来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的间隔。” 沈彦秋奇怪的问道:“这附近的山头无数,怎么着也有百十个。晁超为什么就揪着栖霞山不放了?” 王冲哈哈一笑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可就多喽,你要是想听回头我好好给你说一说,这时候可不太合适。” “您说的对。” 他两个在箭楼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底下环宇和闻渊已经斗了二百合开外,只是两人体力悠长不见疲态,反倒是打出了兴致状态,竟然都下了马换成步战。 寨门前的那片开阔地,只有方圆三五丈大小,根本无法催马冲杀,两匹马缓慢的绕着空地兜圈子,却提不起速度。他们二人也就无从借力,还要分心坐骑不被对方所伤,索性都翻身下马。 闻渊双手一正一反,握着白龙钩镰刀的中心位置。他这种握法极其少见,乃是通过手法的变换舞动钩镰刀,以前后两尖进行攻击和防守,把钩镰刀当成双头无极刀来使用,整个人裹在一团耀眼的白芒中,绕着环宇滚来滚去。 环宇横刀一封,借着闻渊重击的力量双脚贴着地面滑退十步开外,随即扭刀一旋,重重踏步上前。 “神威!” 那些玄妙感十足的招式全部舍弃,冷艳锯刀刃朝上,刀身映着日光,那一抹艳红闪耀如同血色弯月流淌。 他一脚踩下去,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施加在他身上,把他全身都狠狠地往天空抛去,却硬生生被他压住,将这股力量顺着大腿,扭腰送胯,力贯双臂斩出一刀。 环宇骤然变招,这一刀“神威”看上去比斩杀夏侯的翻云刀还要精妙凶猛,闻渊手中钩镰刀一紧,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铛”的一声巨响,冷艳锯狠狠磕在白龙钩镰刀的长柄上,闻渊死死抓住刀柄向前推着,刀柄完成一个明显的圆弧,嗡嗡的高速震动。闻渊钳紧了虎口,才挡住了这来势凶猛的一刀,心里的惊惧还没放下来,忽然觉得猛的胸口一痛。 一抖白龙刀,他闪身退了开去,环宇也不追击,收刀站定。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挡住了!怎么可能?” 闻渊一脸不可置信。 从右肩到左肋,他身上坚实的铠甲裂开一道缝隙,米白色的里衬上沁出一片殷红。 他用力撕掉铠甲,扯开里衣一看,原来自右肩到左肋的位置,一条长长的切口和铠甲裂开的缝隙相同,好在伤口入肉不深,除了轻微的疼痛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感觉。 后面禹伫见闻渊接了一刀突然愣在原地撕扯衣服,赶忙下马跑过来,见到他胸口的伤口,赶紧招手叫人送上金疮药,自己抓着刀防着环宇。 这个伤口看起来恐怖,实际上只是轻微的皮外伤,金疮药刚撒上血就立即止住了。只是闻渊却能感觉到,伤口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道,渗入自己体内,就像是麻药一般,让他提不起力气。 闻渊随意的用布条包扎了伤口,将白龙钩镰刀看也不看往后一仍,正好插在马鞍旁边的皮鞘内。他对环宇一拱手,一脸无奈的笑道:“环宇兄,四年前我输在这一刀神威之下,想尽办法打造了白龙,就是为了克制你的刀法。未曾想你的神威一刀斩已经大成,单单用势就能隔空伤人!” 他重重的叹道:“就是我和禹大哥一起上,也不是你的对手。” 环宇脸上挂着本就如此的笑容,淡淡的道:“你既知如此,何不速速退去?回去也告诉晁超,想要栖霞山,先胜过我手中刀!” 环宇的桀骜是出了名的,闻渊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栖霞山我们是势在必得!你能敌百人,可是你能敌千人吗?整个栖霞山除了你和苍晖之外,再没有拿得出手的人,你挡不住我们的!” “你们昌余山也不过数百人……” 整个山脉群以骆驼山为中心,向外辐射数百里,虽然山头是一个挨着一个,但是毕竟是苦寒之地,想拉一伙人窝在山里受苦,就是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只怕也拉不着多少人。 千里草手底下有几千人的部队,那是他落草之前就积攒的班底,和尤聩晁超这些正儿八经的土匪流寇不同,除了没有正统的旗牌番号,等同于正规军。尤聩他们这些人,就算手底下有几个所谓的文臣武将,多半也都是略微读过几本书,肚子里装了几滴墨水的穷书生,那些武将也多是在朝廷犯了官司在身的家伙,或者是什么天生神力的庄稼人。 昌余山和栖霞山斗了这么多年,时不时的就在寨门前小打小闹一场,对于栖霞山的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彼此都很熟络,有多少家底大概也知道些。 只是这次昌余山的家伙突然拿出拼命的架势,竟然连暗箭偷袭的卑劣招数都用上了。若不是自己见机的快挡住了致命的二连矢,苍晖此时已经是个死人。 环宇看着闻渊镇定的笑容,蓦然心里一惊:“你们和千里草……?” “不错!” 闻渊中了环宇的神威刀势,体内的精气神都在被他的气势摧残,他全身的气血都在疯狂的涌动着,来对抗和驱除神威刀势,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力气。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晃晃悠悠的被禹伫扶着坐下。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千里老大那里,我们自然是已经打点好了,否则你以为我们凭什么敢这么说?” 环宇道:“千里草没理由帮你们。” 闻渊笑道:“那是因为你们太穷了!你看看勋首领他们,每次过去都是送的什么礼?你再看看你们,除了土特产还是土特产!” “千里草是什么人?在朝廷里干过赋边节度使的人物!就是如今反叛了窝在山里,也没人敢轻易过来围剿。活生生的土皇帝!你们总拿那些图玩意儿膈应他,我要是千里草,我看着也烦。” ------------ 第十六章 理念不同 这些年世道不太平。 沈彦秋一直跟着段景涵,接触的都是武林中人,绿林豪杰之类的人物,对于平常的官府之类的并没有多少了解。 而且他们似乎刻意的把武林和官府分化成两个不同的世界,类似于段家军这样自己组建军队的组织并不在少数。一切的管理都是自己内部在经营,几乎完全和外界脱离。 只是之前炫阴斗说起段家军覆灭的原因时,一时漏嘴把“朝天宗”抖露出来,沈彦秋才知道官府的手已经插到武林中来。 侠以武犯禁,官府自然不能容忍像段家军这样的暴力组织存在,更不可能任由他们发展壮大。 但是连年征战让五洲的所有王朝,实力都处在相对尴尬的阶段,根本不可能花费时间和精力来清剿武林力量。 于是劝降的劝降,招安的招安,又是许以高官俸禄又是划分封地,拉一批打一批,驱狼吞虎让武林中人自相残杀。 整个武林一片乌烟瘴气,王朝的朝廷里也是如此。 像千里草这样带着部队和身家直接落草进山的边远将领,其实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些心思大的,早就企图推翻皇权自己荣登大宝。 尤聩能拉着这一批人开辟栖霞山,已经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沈彦秋也粗略的了解了一下,整个寨子里拢共只有五百多人,除了环宇苍晖带着的一批老部下,剩下的竟然来自好几个不同的地方。 昌余山的情况大致和栖霞山相同,人数不多,都是晁超多年攒下的家底。虽然他一直扬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占据栖霞山,但是这么着年来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权当是两家人闹着玩一样。 所以尤聩他们才慢慢放松了警惕,没想到晁超居然这么能忍,足足忍了好几年去跟千里草打好关系。 以千里草的武器装备和兵士素质,就算是栖霞山易守难攻,其实也不需要强行攻打,只要安排几百人守住除了悬崖之外的几个出口,就能生生把他们堵死。 就算是孤注一掷的强冲,整个栖霞山能够活着冲出去的绝对不超过一巴掌。 如今尤聩不在山上,苍晖又是个混不吝的,只有环宇一个人撑住场面,他心里一凉:“晁超好大的手笔!千里草的嘴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喂得饱的。” 闻渊嘴角一抽:“尤寨主不在,环宇兄该是做的了主的。传我家主上的话,如今世道混乱,正是揭竿而起匡扶社稷的大好契机,望昌余山能和栖霞山携手,共谋大业!” 环宇冷冷的道:“共谋大业?你回去告诉晁超,就说我栖霞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夺我栖霞山,就拿命来填吧!” “环宇兄!” “着!” 闻渊还要出言再劝,只听“咻”的一声微弱的脆响,一支小指粗的三尺长箭破空飞来,箭速极快。两人一听到响声禹伫便出刀格挡,闻渊错身就躲,可还是没来得及,禹伫一刀拦空,闻渊的身子刚刚动了一点,那支长箭径直钉在闻渊心口上方的位置,直透后背。 也怪他扒了身上的铠甲,这一箭速度又快力道又劲,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能错开心口位置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禹伫赶忙把身上的铠甲囫囵套上,打起十二分戒备的挺着虎头大刀,把闻渊搂着向后退,指着门楼上大声骂道:“哪个鼠辈藏头露尾的暗箭伤人?!” 左首箭楼上一个少年探出头来,怀里还抱着一张土黄色的大弓,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在打颤,对着禹伫骂道:“你这人好不要脸!那家伙暗箭伤我三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放屁!我替我三哥还他一箭你待怎地?” 你看那少年脸色煞白,不是沈彦秋又是哪个? 原来王冲跟沈彦秋两个蹲在箭楼里闲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说着,王冲似有意似无意的就说到,先前苍晖挨了一箭的事情。 栖霞山上的兵士,以弓手为主。毕竟是占着地利,尽管以步兵和骑兵冲杀也不错,但是终究没有弓手远程攻击来的轻快爽利。 况且这些猎户本就是玩儿拿弓箭吃饭的买卖,一见苍晖中箭,都是心头大火不已,自己就是玩弓箭的,竟然让别人在面前炫耀还伤了三将军,这张老脸该往哪儿放? 虽然一个个都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把闻渊来个万箭穿心。可是王冲没发话,他们愣是揪着弓弦一箭也没射。 王冲把怀里抱着的大黄弓往沈彦秋手里一塞:“怎么样?想不想给三子报那一箭之仇?” 沈彦秋忙不迭的接过大黄弓,入手一沉差点没带着他摔个跟头。他费力的托着弓,对王冲苦笑道:“老王爷,这个……我没学过开弓射箭啊!” “谁是一生下来就会的吗?” 王冲笑的就像盛开的菊花一样,脸上那些细微的褶皱都挤在一起。 “不会怕什么?我现在就教你!就是射不中好歹吓他一大蹦,也算是出了口气不是?” 沈彦秋听了王冲这话,心里就有些发痒:“就听老王爷的!” 王冲让他站在垛口位置,细细的同他说了持弓手势,拉弓的用力手法,以及确定目标之后如何瞄准,自上而下射击应该注意那些事项。 那张大黄弓几乎有小儿手臂粗,弓弦也是几十股马尾拧在一起制成。沈彦秋本以为这么一张硬弓凭他的气力必然是拉不开的,那曾想照着王冲的指点,一手端着弓,后手两支捏箭搭着弓弦,轻轻松松就拉了个满月。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松开手,看了看王冲。 王冲也不说话,嘴里咬着短棍努努嘴示意他继续。 沈彦秋一头雾水。 王冲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所有的弓手里只有他的弓最强最硬,就是寨子里体力最好的年轻弓手,如果不是提前准备,轻易也拉不开他这张大黄弓。 沈彦秋只当王冲和他开玩笑,也就顺着他的话拉弓搭箭,谁曾想竟然这么轻松就开了个满月出来。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他对着闻渊瞄了好一会儿,从眉心换到喉咙,从喉咙换到心口,最终还是克服不了心里那股对于杀人的恐惧,又把箭头转向闻渊的手臂。 反正我也不一定射的中。 就在他从闻渊心口转向手臂之时,王冲突然把嘴里的短棍一吐,正点在沈彦秋捏着箭的肘尖儿上。沈彦秋小臂一麻捏不住弓弦,只觉得一股酥麻的力量,顺着自己的手臂一顺而过,冲入那支特质的粗箭上,电光一般飞射出去。 这边才松过手,那边箭矢已经穿透了闻渊的身体,沈彦秋兀自保持着拉弓射箭的姿势。 瞧见沈彦秋一箭射中闻渊,门楼上和箭楼上的弓手们轰然叫好,特别是看见他手里那张大黄弓,更是竖着大拇指连声怪叫。 王冲的这张大黄弓,可不是谁都能拉的开,整个弓手队伍里,能拉开的不超过三个,至于能拉成满月的,除了王冲再无二人。 沈彦秋和禹伫对骂了一句,扬手把大黄弓丢给王冲,心里是哭笑不得。这都在山上待了这么久了,王冲这老头还是不信任他,想着法儿的把他彻底捆死在栖霞山上。 禹伫还要再骂,被一脸惨白的闻渊拉住,强打着精神对沈彦秋喊道:“小兄弟好高明的箭术!” 沈彦秋轻轻摇头叹了口气,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手一挥指着门楼上的一群弓手道:“扛不住就赶紧回家去吧,你就真不怕几十张弓同时出手,把你俩的小命交代在这儿?” 环宇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两个是晁超手下不可或缺的臂助。” “老王,怎么还不下令?!” 除了尤聩谁也指挥不动王冲,环宇和闻渊斗了半天,又爆发神威一刀斩,体力和精神的消耗太大,对上全盛的禹伫根本没有胜算,只得对着门楼上大喊一声催促王冲下令,乱箭将这二人射杀。 沈彦秋也扭回头小声道:“老王爷,你倒是说句话呀!” 王冲眯着眼靠在墙边全当没听见,一手往寨子里指了指,下巴一挑示意沈彦秋自己看着说。 沈彦秋见王冲这副模样,想了想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着环宇喊道:“二哥,放他们走吧!” 环宇怒目圆睁:“叫老王出来,你掺和什么?” 闻渊一直没有拔掉箭矢,生怕拔掉以后大出血控制不住,只能这么任由箭矢插在身上。他勉强由禹伫扶着翻身上马,对环宇道:“环宇兄,此时你要强留我二人固然可以,但是如果我二人没有回去,昌余山从千里草那里租借的大军,明日一早就会杀到这寨门前。” “我家主上的脾气,环宇兄该当是了解的。这位小兄弟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让我们回去说一说栖霞山的实力,让我家主上打消攻打栖霞山的心思。” 沈彦秋好歹也是跟着段景涵经过许多场面的,见王冲假寐不言,环宇勒马沉吟未决,只好又叫道:“闻渊你听着,今日我不杀你,一是我师兄仁义,都是落草的穷苦人家,不想你我两家彻底撕破脸皮!二是也让你看清楚,便是你们真的借了千里草的兵,想就这么吃下我栖霞山,必崩掉一嘴牙!” “你那主子想雄霸天下,也该擦干净眼睛看清自己的实力!你们真正的敌人不是栖霞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回去告诉晁超,我们没有他那样的心思,也不管他想干什么。但是如果他不想我们活,那就做好拼命的准备!还是那句话,栖霞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第十七章 是不是神仙 沈彦秋躺在床上,仔细的打量着从环宇那儿拿回来的戒子。 可能是因为那天在箭楼上一箭射穿闻渊,环宇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观,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沈彦秋却清晰的感觉的到。 即使放走闻渊和禹伫,环宇也知道那不是沈彦秋能够决定的,一定是尤聩很早就已经嘱咐过王冲这方面的事情,沈彦秋所做的,只不过是替王冲说出来而已。 那一箭穿胸而过,可是实实在在做不得假。 当天晚上处理完山上的事情之后,环宇亲自把这枚戒子送到他门前。 果然如同环宇所说,这枚戒子的样式真的很是奇特。 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首尾相连的细小的龙形,四爪蜷缩,龙口咬着龙尾环成一个弯弯曲曲的箍,通体泛着赤红的颜色。 龙头打造成立体的形状,两只小小的龙角斜斜向后往上弯挺,妆做戒面。 戒子的大小不可以调整,沈彦秋试了试套在食指上刚刚好合适。 只是戒子表面上都蒙了一层好像是铜锈的东西,怎么也擦不干净,整个戒子显得脏兮兮的,完全没有原本的美感。 沈彦秋一点都不嫌弃,反而心里充满了莫大的欢喜。 想起之前和尤聩三兄弟的对话,他坚信被他们合力杀掉的,那个心真宗的小道士,肯定是个修士! 他之所以敢这么笃定,是因为听段景涵说过,所谓的内力,是练武之人打熬自己的精气神,融合武道信念得来的一股力量,其实本质上和那些传说中的修士修炼的真气法力是一样的,都是对于人体力量的发掘,对天地元气的运用。 只是运用的手法和方式不同。 练武的人,内力强大的可以把聚集在体内的力量激发出来,破体而出,根据自己的意愿塑造形状,可以用来防御也可以用来攻杀。 以无形之气发有形之势,具备极强的杀伤力,就像禹蒯狩的“青冥剑气”。 但禹蒯狩的“青冥剑气”也只不过能够把内气外放两三尺长短,并且只能塑造成自己最擅长的剑形态。最关键的就是,只能握在手中,不可能把它从手里扔出去伤人。 一旦失去肢体接触,就失去了力量的来源,那股气立即就会消失。 任你武功再高,也只不过是变得力气更大,速度更快,出手更准,耐力更加持久而已。绝无可能出现虚空御物,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更恍论改变兵器的性质之类的事情。 那不是武功,而是神话。 就连泫阴斗所修炼的,听起来诡秘莫测的精神道的一些法门,说白了也只是对于精神意念的运用,虽然神奇,但仍旧脱不开武道内气运转的范畴。 可是修士就不同,他们对天地元气的掌控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就像那个出自无量剑宗,剑归南的小儿子,已经可以将一把普通的木剑,通过真气的加持,变成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器,简直就是从根本上改变了物体的本质! 就像神话小说里写的,化水为油,点石成金。 这不是练武的人能够具备的力量。 沈彦秋虽然渐渐的接受尤聩,并在山寨里待了一两个月,但是他自认为对于尤聩,更多的是对他那份几乎算是幼稚的执着的感动,但从来不曾忘记自己身负的使命。 追寻这条路对于他来说,慢慢不再只是段景涵的遗愿嘱托,仿佛也变成了自己的执念,自己内心里对于那个在心里幻想了无数遍,一个全新世界的向往。 终于,他感觉自己看到了起点。 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沉沉的睡去。这是他到了山寨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一口神仙气,十二重楼宫。” “上引天泉水,下灌九幽冥。” “心为神之主,意乃气之宗。” “唯识明心意,指我大道功。” 天色还是昏暗,沈彦秋习惯性早早地起了床,慢跑到后山去,坐在那口名叫涌霞的枯井旁,盘膝而坐,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默默地念诵歌诀。 他曾很隐蔽的询问过山上的人,但是没有人对这座栖霞山有更多的了解,因为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山头,除了这口本来不应该存在于山顶的枯井。 从没有见过有人在山顶上打一口井。 他们也曾组织过人放着绳子下去,只是不过十几丈,就有一股炽热的气息往上翻涌,再也没办法继续向下,而拴着石块往下放,提上来的时候绳子总会在固定的位置断掉,断裂的位置一片焦黑。 没人知道这口井有多深,连通到哪里。 或许根本就是深不见底,直接通达到山底直达地心,否则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温度? 尤聩制止了大家无谓的举动,这件事也就慢慢淡去,大家也习以为然。 而令沈彦秋欣喜若狂的事情,就是他似乎发现了这口井的一个秘密! 他总是很早就起来,无聊的坐在井边等待日出。 当火红的太阳从更高的山头上升起,冲破云霞的时候,这口枯井里,总会升腾起一片淡淡的紫气,在井口吞吐。 这片紫气存在的时间非常短,也就三两个呼吸左右,而且非常的淡,若非刻意的等待观察,哪怕是一直站在旁边也难以发现。 他试着用手去掬,甚至异想天开的用嘴去吸,都不能使它变动一丝一毫。 然后他才想到郭允龙的歌诀,结果发现他在紫气升腾之时打坐默诵,竟然有丝丝紫气同那一挂天河的水光融合一处,飘散到他体内。 虽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仍旧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目力似乎变得比从前高远,耳力愈加聪敏,四肢也愈发轻快矫健。 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根本没办法让自己放弃,也不愿意放弃。 自打那天放走闻渊和禹伫,昌余山连之前象征性的跑过来,例行挑衅的事儿也取消了,更遑论从千里草那里借兵直接攻打栖霞山,这段时间显得格外平静。 他每天都风雨无阻的在日出之前跑过来,静下心来默默地等待日出,和枯井喷吐紫气。 只是他太过于专心在自我感知上,却忽略了那三两个呼吸的时间里,渐渐的开始有一道道微小的光芒,从井口冲出,电射苍穹。 这天,他刚刚结束短暂的静坐,靠在枯井旁边闲看日出。 太阳冲破云层封锁,橘红色温暖的光芒播撒而下,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真有一点书里说的,淡看云卷云舒的惬意。 “咦?那是什么?” 他正漫无目的的欣赏着映眼的朝霞,忽然发现极高的天穹之上,一道淡淡的黄色光团拖着长长的尾巴飞速掠过,只是偏偏黄光穿过云霞时,如同虚幻一般,浓厚的云霞不曾变动分毫! 他运足了目力望去,仍旧看不清那团黄光是什么东西,他心头狂跳下意识的想探个究竟,只是他急切的想要叫喊,双手疯狂的甩动,却没发现无意间宽大的袖子从井口弗卷而过时,那一团淡淡的紫气仿佛被他的袖子抽中,直冲而上,后发先至砸在那团黄光上! 黄光骤停,消散。 “哪位道友和徐某人开这样的玩笑?” 一身苍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沈彦秋面前,捋着长长的三缕长须,对着仍旧疯狂甩手顿脚的沈彦秋笑道。 道人面皮白净,梳着个道髻,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只在左边胸口位置绣了一个巴掌大的奇异图案,好像是某种奇怪的动物图形。脸上堆着温和的笑,一手捧在胸口,看上去很是随和。 他目光一闪,盯着沈彦秋瞧了瞧,脸上多了几分惊异的神色,伸出手来屈指一弹,一缕微风打在沈彦秋身上,仿佛魔怔了的沈彦秋立刻平静下来,只是张大了嘴傻乎乎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道人。 沈彦秋吃了一惊,眼睛瞪得老大,磕磕巴巴的道:“你,你是,是谁?” 道人笑道:“小友既然不认识贫道,为何又拦住贫道遁光?” 沈彦秋眼珠子转了转,一拍额头不明就里的道:“我,拦住你的,遁光?” 什么是遁光?我又怎么会拦住? 道人道:“贫道方才正驾遁光飞行,恰被小友的法力阻拦,怕是旧时相识的好友同贫道耍玩笑,这才按落云头相见,却不成想是小友修炼术法,恰巧被贫道撞上了不成?这可真是太凑巧了。” “驾云?你是神仙?” 沈彦秋嘴里可以塞下几个鸡蛋:“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看见一团黄光从天上飞过去,心里莫名其妙的想要看个究竟,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拦住了您的……哦,那什么……遁光,对,遁光!” “您真的是神仙?!” 道人抚须长笑:“哈哈哈,小友说话真是风趣诙谐啊,贫道只是个普通的修道之人,可不敢提神仙二字!” 他反复看了看沈彦秋,奇道:“我观小友却不似是我玄门中人,只是一身气息凝重,几近先天之境。若不是修行中人,何以竟能看破贫道隐匿的遁光,真是奇也怪哉!” 沈彦秋听到修道之人这四个字,一口热气上涌,激动的满面赤红,说不出话来。就连道人说他气息快要达到先天境界也没有注意。他努力想要开口说话,却只能嘴巴开合,发不出声响。连续试了几次都不行,心头一急,“哇”的一声就哭了。 起初那道人见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有了一身颇为不俗的道行,心头也是惊讶不已。直到听了他几句话后,才明白原来他根本就不通修行。或许是机缘巧合之下,服食了什么天材地宝,改换了资质,这才恰巧看破了自己的遁光,如此说来也算是缘分一场,便有心舍个善缘于他。 那曾想沈彦秋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修士如今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 道人见状目光一软,伸手为他擦去泪水,轻声说道:“不急不急,慢慢说,慢慢说。” 沈彦秋和他目光一对,感受到真切的关怀,心里潜藏许久的苦楚和压抑再也控制不住,也顾及不了许多,一下子扑在道人怀中,痛哭不已。 道人有些愕然,却没有伸手推开,只是挥挥手放出一道透明的气波,将两人方圆几丈罩住,抚着沈彦秋抽动的后背,轻轻的说道:“不哭不哭,有什么话,同我说说吧。” ------------ 第十八章 徐沐白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吗?” 沈彦秋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在一个根本不认得的陌生人怀里这样痛哭,仿佛下意识的就认为这个人值得去信任,值得倾诉。 道人的声音温和又慈祥,仿佛能渗入他的心里去,让他可以毫无保留的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对他倾诉。 沈彦秋不知道应该从哪儿说起,于是他说的很细致,从自己幼儿时被段景涵捡到,说到段家军曾经的辉煌和覆灭,乃至段景涵惨遭背叛,最后的临死遗愿,自己如何的彷徨无助。而后在仙君观遇见了郭允龙,又被尤聩掳掠回山。 但不知道为什么,郭允龙教他的那首歌诀,他却没有说出来。甚至说完之后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尤聩三兄弟他可以坦然的告诉他们,可眼前这个真真正正的修士,他却下意识的隐瞒了。 道人并没有觉得他琐碎的话烦闷,而是耐心的听着,直到沈彦秋说完为止。 道人看着沈彦秋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缘法。既然如此,我且再问你一句,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沈彦秋说了这一大通,心里畅快了许多,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徐沐白很是随意的摆摆手:“这世间能人异士无数,游戏人间体味凡俗的也不在少数。莫说这样的一个小世界,就是在修行道中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能有幸遇上一个,那是你的缘法,却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彦秋一怔,心想可不就是这样?这些事情说来奇怪,可是放到别人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同。他慌忙正了正神色,噗通往地上就是一跪,对着道人连连磕头:“晚辈别无他求,只恳求前辈垂怜收我入门,准我随前辈修行!” 道人脚步一挪就让了过去,说道:“哈哈,你说修行。那你可知道,什么是修行?你口中所说的修行,究竟又指的是什么呢?” 沈彦秋跪着直起身子,急道:“能像前辈这样飞天遁地,难道不就是修行么?” 道人摇头道:“要如你所说,你有如今想要修行的念头,乃是为了你那军主段景涵的遗愿。倘若我告诉你,修行之法我可以给你,也可以指点你一二,你也算是入了修行道的门了。可如此圆了你那军主的遗愿,你还要如何呢?” 沈彦秋一听,怔了。 是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每天都觉得很迷茫,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顺利的走上成为修士的道路。就像仙君观偶的郭允龙,就像环宇所说那个曾杀过的心真宗弟子。他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成为修士的机会,错过任何一点和修士有关的讯息。 如今亲眼见到御剑经天的道人,已经把这道人当做神仙一样看待!他也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够随他去修行,他都可以舍弃。 可是被这道人一点,这才发现,原来他心里真正执着着的,其实只是成为一个修士这么一个念头而已。 倘若真如这个道人说的,受他指点一二成为自己日思夜 想的修士,军主临终的遗愿已然完成。 可之后呢? 以后的路,在哪里,又该怎么走? 道人负着手,默默地看着沈彦秋自己内心天人交战。 沈彦秋咬了咬嘴唇,牙齿深深地陷入唇(肉)之中,剧烈的疼痛将他从内心的迷茫中拉扯出来。 我还没有给军主报仇,那些背叛了段家军背叛了军主的人还逍遥自在。我还没有重建段家军,让段字大旗从新耸立飘扬。我还没有找到雷子,没有找到唯一一个和我一样苦苦追寻的兄弟,我的路还很长。 他对着道人的方向,砰砰的又磕了几个头,额头被细小的碎石子磕破,沁出鲜血。 “恕晚辈愚笨,不知该如何说,只求前辈慈悲垂怜,晚辈只愿能随侍于前辈左右,日日聆听教诲。” 道人叹了口气,抬手虚扶,沈彦秋被无形的力量托着站了起来。 “贫道来自徐无城,唤做徐沐白。” 徐沐白伸手一点,一粒蚕豆大小的石子从地上飘起来定在二人之间的空中。 “这就是你所知所处的五洲世界。” 徐沐白点了点石子,那石子像蜡烛一样融化,蠕动着变换成一个地图般的形状。 他又在石子周围划了一圈,空气如同水波一样微微荡漾,像是泛起了涟漪,荡起了浪花。 “这是茫茫大海。” 然后徐沐白指着栖霞山道:“这座山头以及往外面无穷大的天地,是我们所处的世界,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这个世界浩大无垠,四维八野九天十地也不能完全概括。远不是你眼前所看到的这一点。修士的世界也是如此,并不仅仅像你所看的神怪小说里那样,一个个长生不老,御剑飞行,摘星拿月,自在逍遥。” “这个世界笼统的分成四大疆部,除了天道十二正宗之外,其余大大小小的宗派世家,隐修之士更是数不胜数。” “你所处的凡俗世界,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修行界。而修行界,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凡俗世界罢了。同样有躲不开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惨烈的厮杀。” 徐沐白语气渐渐变得凝重。 “说到底,你我二人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如今心中所坚持的,原本就是一个错误?” 沈彦秋凄然一笑,叹道:“正如前辈所说,晚辈也无法说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可就算这真的是个错误,晚辈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晚辈如今别无他想,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那就是入道修行。” 徐沐白不做声,重又打量了沈彦秋一会儿,这才又道:“我本不欲沾染是非,这才出言点了你几句,原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心下却也着实舍不得你这一身根骨埋没……罢了,修行本就是与天挣命,若没有一颗痴心,也难有什么成就。” “我辈修行求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逆天改命,不老长生。所谓的逍遥快活也都是以长生二字为基,否则就算是空活千百岁,最终还是归于一柸黄土,又谈什么逍遥快活?” 他将沈彦秋扶起来,说道:“我方才已在心中起课,你我却无师徒之份,你若真是立心修行,我便带你回徐无城去,为你另访一位名师,也算全了你我之间一场缘分。” 徐沐白挥手,将笼罩着两人的气圈散去,又问道:“此去徐无城,总有数十万里之遥,还要穿越世界屏障。我带着你,也不能疾速飞遁,需放慢些速度,这一去只怕也要几日的功夫。你若还有什么牵绊未了,我也可以等你些时间。” 徐沐白是个极有决断之人,既然心里打定主意提携沈彦秋一场,便能立刻为他着想,也不管两人不过才相识片刻的时间而已。 沈彦秋想了想,坚定的说道:“晚辈来这栖霞山,说是机缘巧合,其实原本也是身不由己。只是尤大哥待我一直不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我看书上说,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就连那些清心寡欲断了俗念的僧人,也会因为在一个地方多待了几天心生留恋不舍,何况我一介凡夫俗子,已经住了一两个月?要说没有感情那也是胡说。只是这里终究不是我久留之地。” 他咬了咬牙,硬声道:“我要是迈不过这道坎去,日后还有的苦头要吃!索性还是一走了之,日后有缘,或许还有相见之期。此时去道别,也不过徒生伤感。” 徐沐白颇有深意的说道:“倘若此时官兵前来围剿,破寨只在顷刻之间,你那三个兄长同这寨子里的人,恐怕性命都难以保全,你又该如何呢?” 沈彦秋不知道徐沐白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解的道:“前辈乃是神仙中人,慈悲的心怀,又怎会袖手旁观?” 徐沐白笑道:“今日若非你留住我的云头,此时我已在归去路上,数千里外。何来袖手一说?” 沈彦秋急道:“如今前辈已经在此,难不成真要任由官兵屠戮不成?” “各有各的缘法。” 徐沐白望天打了个哈哈,指着沈彦秋问道:“你能留住我的云头,本是你强求来的缘分,我瞧你颇有几分修行的心性,这才发了一个念头愿意助你。” 徐沐白一晃手指:“我且问你一句,你究竟是想让我带你修行,还是助他们脱离这场苦难呢?” 沈彦秋看着徐沐白饶有意味的表情和目光,心里顿时一震:是啊,徐前辈同我无亲无故,能答应领我入修行,已经是天大的恩惠,现在我寸恩未偿却又得寸进尺的央求,怕是要惹得徐前辈心头不爽!连这份强求来的缘分也要失去! 几位哥哥自求多福,小弟我是无能为力了。 沈彦秋断然道:“徐前辈说的是,各有各的缘法。尤大哥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是再苦再难也得走下去!况且他们在此经营多年,又有千里草在前面顶着,绝不会没有对策御敌。以他们的武艺,就算不敌也能安然脱身而去。倒是我自己连路都没看清,却想着与他们操心,真是不该。” 徐沐白赞许的点点头:“修行之人,当有决断之心。他日你若真有所成就,哪怕指尖溜出来些许提携,便胜过你今日去道别的千言万语。” “你若央我助他,我也不过耗费一弹指的功夫。对我而言并无不同。” “但我这一弹指后,就算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尽了。你若堪不破心中执障,便是带你去徐无城,此生也没什么成就。” 徐沐白大袖一挥,朗声长笑间,足下微微一顿,一团黄云翻涌裹着两人冲天而起,直破云霄。 ------------ 第十九章 妖道仲云虎 “徐师,您刚才那番话,莫不成是在考验我?” 且说徐沐白被沈彦秋劝下遁光,两人几番对话问明缘由之后,只把宽大的袍袖一挥,沈彦秋便不自禁的飘到他身后。也不见如何起势,只是黄光一闪,沈彦秋就觉着自身被一股黄灿灿的光芒裹住,待到回眼再看时,参霞岭已看不真切。 眨眼间整座栖霞山,也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被抛在身后,沈彦秋只见四面八方全是团团浓密的水汽云朵,漫空里云霞翻滚不休。 等他回过神来,这才明白,此时他正身在高天之上,云层之中! 他裹在徐沐白的真气之中,仿佛漂浮在浓稠的水中毫不受力。高天上凛冽的罡风不能近身,就连遁光飞速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也被无形的真气消弭,唯有心中激荡难耐,忍不住想要放声长啸! 不过此时徐沐白正驾遁光飞天,他也不敢造次,强压着心中喜悦之情,回想到方才同徐沐白的一番对话,细细一想,总觉得徐沐白是在考验他的心性,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徐沐白也不回头:“我既答应了带你回徐无城,就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再说不过只是区区几句话,哪里算得上什么考验?” “只是你自己要明白,我这人虽然好说话,但即非是你的父母亲人,也不是你的兄弟朋友。只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岂能任由你呼来喝去般予取予求?” “你若开口央我助他,我只布下一道幻阵就能保他无恙。只是那时,我也转身就走,算是了了你我的因缘。” “我观那山头倒还有几分气象,你所言之人身上还有些气运在,断不至短命,只不过合该有许多波折,才能有机会达成心中所愿。” 徐沐白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彦秋你且记着,这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凡事开口之前一定要先想一想凭什么,为什么。以后做事,也能多些分寸。” 沈彦秋连忙说道:“晚辈记下了,不敢忘徐师教诲!” 徐沐白便不再同他说话,专心驾着遁光,沈彦秋也不敢多言打扰。顷刻之间就过了群山深处,数百里山脉眨眼而过。 徐沐白将遁光升到云层之上,沈彦秋垂目下望除了团团云雾,便是什么也瞧不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之前徐沐白所说的世界屏障,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他裹在遁光之中,感受不到遁光的速度有多快,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连绵不绝的云汽,在脚下闪电一般飞退。 “啊呜~” 两人就这样在云雾之上穿行,估摸着能有三四个时辰,午后时分。沈彦秋有些困乏正要闭上眼睡一会儿,陡然一声虎啸自前方传来。 徐沐白陡听的虎啸之声,面色不由一凝,突然把遁光一止,倒是把沈彦秋吓了一跳,此时二人身在云层之中,离地总有一两千丈高,徐沐白突然止住遁光,沈彦秋只觉茫然无措。 沈彦秋紧张的问道:“徐师,怎么……” 徐沐白收起淡然的表情道:“不对劲!等一下可能会有些麻烦……”听得虎啸之声,以他的功力感应,这么远的距离仍觉得撼人心魄。心头意动,望空抓了一把风头,在鼻前闻了闻。 “好大的腥气!怪不得能轻易撼动我的遁光,原来是有修行的朋友挡在前面,阻我的去路。” 徐沐白将遁光一定,捏成剑指,自指尖射出一点星芒,晃悠悠似慢实快的往前飞去。那一点星芒飞不出二三里远近,像是撞到一面无形的气墙之上,爆散成一团绚烂的火星。 徐沐白试探过后,朗声喝道:“哪位道友当面,还请现身相见!” 之前在栖霞山上之时,沈彦秋阻住他的遁光,只是无意间借助了涌霞井喷吐的霞光紫气,徐沐白没有感觉到敌意,误以为是有人同他开玩笑,这才有了二人相见之机。 只是这才没过多久,半道上就被这股虎啸腥风相阻,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徐沐白心头就不免有了些火气。 所谓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徐沐白脾气再好,养气的功夫再高,但是接连两次被堵,这一次明显又是妖邪一流,像是刻意找茬一般,徐沐白终究还是忍不住,话音也生冷了许多。 “哈哈哈,徐道长,某家在此恭候多时了!” 不说徐沐白心头火起,冷声喝问。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极其狂野霸道的笑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白如金铁的光团! 光团来势汹汹破开云雾,对着徐沐白当胸袭来!徐沐白横掌一推把光团崩弹开,这才看清那道光团却是一柄灿白的骨质弯刀。 弯刀通体雪白,弯如新月,上面流淌着一层玉质的流光。弯刀极速旋转着崩弹而回,正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 顺着大手望去,却是一头人立的白虎! 白虎身材甚是高大雄壮,总有十尺高,身躯四肢同常人一般,只是极宽大肥厚,全身都是黑白条纹的浓密皮毛覆盖。 上身穿一件斜披肩半身甲,肩膀上扣着一个白灿灿的金属虎头。一条五指宽的兽皮腰带勒着及膝金属裙甲。左手小臂上带着一块龟壳一样的臂盾,双手各倒持一把骨质弯刀。 他本就是一头白虎的样貌,而身上所穿衣物,佩戴的装饰以及手中的武器,都是以白色为主,就连那颗獠牙垂到下巴的硕大虎头,也被这一身白凸显的有些憨厚可爱。 徐沐白看清他的样貌打扮,心头微微一惊,拱手问道:“徐某同道友该是素昧蒙面,敢问道友缘何阻我去路?” 他本以为对方是精通驭兽的修士,捉了头灵虎御使代步,未曾想着对方竟然是一头真正的白虎。 白虎咧嘴笑道:“也没啥好说的!只是前些天同师兄闲聊时听他说起,钧天剑客徐沐白同人斗剑,因为输了一手,竟然就被打落了几个境界,生生从神婴境掉到金丹境来!某家心里好奇,师兄又遮遮掩掩的说不爽利!某家耐不住性子,这才特意来瞧瞧!” “说来也是奇怪,徐道长竟然能够在神婴被打散,修为境界退转的情况下还能稳住金丹不溃散,某家也是非常好奇。” 徐沐白听了他这当面接人短的话,饶是他久经风霜,一张微白的面皮也不禁有些抽搐发红:“好啊,道友原来是特意来看徐某的笑话!好好好,徐某人虽然不才,却也不是胆小怕事之辈!还没请教道友哪座名山,尊姓大名啊?!” “妖道,仲云虎。” 白虎咧开大嘴,哈哈大笑,顿时一股浓浓的腥风喷涌,吹的身前白云消散! 徐沐白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点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元魔山神武宫的少山王!只是徐无城一向同神武宫秋毫不犯,我真阳祖师向日里同狮王也有几面交情在,仲云兄此举,怕是有些伤了两家和气。” 仲云虎摆弄着手中的骨刀,嘴角一咧:“钧天剑客的大名,放眼整个修行道有几个不知道的?像您这么实打实的搏出来的名声,某家岂敢小觑?您这一声兄,某家可担不起!” 他拿着两柄骨刀不停的把玩磕碰,砸出点点的火星子,只是一听到徐沐白说到狮王和真阳祖师,忽然皱眉挺刀对着徐沐白一点,一脸不悦的叫道:“老头子的事儿我不管,也不会仗着他的名头压你!你也别拿赵正阳吓我!别人怕他真阳子,我仲云虎可未必放在眼里!” “那是自然。” 徐沐白脸上挂着一丝嘲讽,冷冷的道:“仲云兄乃是神武宫战神之子,妖族的太子爷,整个元魔山的少主人,一声令下千呼万应!我真阳祖师只是坐镇区区一个徐无城的修士,仲云兄不把我真阳祖师放在眼里也是正常。” 一开始徐沐白对他十分客气,明知仲云虎是刻意找茬也情愿隐忍过去,为的就是不给徐无城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仲云这个姓,只有西疆元魔山神武宫的战神仲云胥一脉传承,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仲云虎报上姓名之时,徐沐白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份。 凡修行道的妖修,无论是何出身皆以元魔山神武宫为尊。战神仲云胥,武神白云弋,斗神苍云术的大名响彻诸天!元魔山也是对抗天堑山神仙道的第一道大旗标杆! 就连东海大龙神,以及幽冥鬼道的鬼皇,自在天魔宫的大力魔王,这等跺跺脚都能让诸天震颤的大人物,也要放低了姿态同神武宫结盟,以共同对抗神仙道。 他在栖霞山时曾对沈彦秋说过,修行之人心中当有决断。可是如今仲云虎一个金丹境的小妖口出狂言,对他恩师真阳祖师出言不逊,他却也只能一忍再忍。 徐无城再强大,也只有一个真阳祖师坐镇。他虽然同仲云虎所说,因为斗剑负伤境界跌落,但好歹也是曾度过五劫的修行大宗师,立过神婴的存在。眼光和见识都在,就算现在使不出五劫的道行,也远非一个金丹境的虎妖能比。 纵然他是战神之子。 只是他若忍不下这口气,出手伤了仲云虎,不说惹得战神愤怒,就是山上其他几位大拿动动念头,只怕徐无城就有覆灭之危! 孰重孰轻,他岂能不知? 然则恩师待他恩重如山,身为弟子听人辱蔑恩师又怎能无动于衷?事有可为有可不为,此时若再一味忍让,便失了修行的根本。 徐沐白心里正在踌躇不决,陡听仲云虎暴怒大喝:“徐沐白,我敬你一声前辈,你可别得寸进尺!老头子是狮王也好,战神也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仲云虎出来闯荡,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不是他狮王的面子!” “你也不用拐着弯的冷嘲热讽,旁人巴不得这个出身,某家却不稀罕!” 徐沐白犹豫不决的态度,仲云虎看在眼里怒在心头,撮着牙花子,鼻孔里轰隆隆喷出两道白气:“若是往常,某家自然不敢自讨没趣,来犯你钧天剑客的晦气,只是如今你我同是金丹境界,你就是胜过我几转的道行也算不得什么。便是我手痒同你切磋切磋,旁人也没理由说闲话。” “某家今天就放下话来,这次只是某家个人的举动,和元魔山神武宫一根毛的关系也没有,事后要是有人敢拿这件事儿做由头,搞什么幺蛾子,我仲云虎便一力承担,如何?” ------------ 第二十章 钧天法剑 通常人们在称呼那些自己不能理解的非人生物的时候,多冠以妖怪,妖精或者妖魔之类的称呼。 要不然就是笼统的说妖魔鬼怪。 这算是个最常见的概括。 实则这四个字在修行道中,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一个完全不同的修炼体系。 仲云虎说自己是妖道,这个妖道指的是他修行的方向道路,可不是什么凡俗中那些个为祸为恶,被称作旁门左道的腌臜道人。 仲云虎的原身是一头白虎,他修炼的方向不是同寻常妖兽一般转化人身,而是将自己原本的肉身不断锤炼,努力去接近最原始的状态。 娲皇圣母捏黄土造就世人,所依照的是先天神祗的模样,同时也依照大道属性给人类构造了完整的器官。所以人类的身体构造合乎大道之数,生来就具备九窍八孔,经脉划分阴阳,穴位统合周天。 故而绝大多数异类修行有成,总要再过个化形一关,借雷霆生化之气机塑造人身,以期形合乎道,更利于修行。 便是化形劫没有度过去的,也要寻找化形草易形丹之类的宝物相助力,搏个人身。 甚至有些极端的人族修士,也直接把有根骨资质的凡人,当做药材家畜来圈养培植,开炉炼丹的时候加进去当主料,称作人元大丹。 更别说把吃人当做常事的妖修。 这便是缠绕于人族和所有非人种族之间,始终都无法化解,最深刻的矛盾之所在。 元魔山神武宫乃是妖道祖庭,万妖来朝。妖道修士难以计数,修行法门也是数不胜数,自然也有许多另辟行径,和道门截然不同的修行法。 其中专一锤炼根本身的炼体法门就有许多,甚至可以说是最主流的选择。妖兽在起初的阶段普遍智慧不高,最顺手最实用的就是本身的力量,并且他们也愿意不遗余力的去发掘和壮大,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自身变得强大,他们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况且就连战神仲云胥,武神白云弋和斗神苍云术都是锤炼的自家肉身,具无量神通战天斗地,名声响彻诸天,门下一干小妖,有哪个不期望成为他们那样的人物呢。 作为战神之子,仲云虎必然会选择这条纯粹妖道的路。 他并没有继承父亲狮王的血脉,反倒是继承了母亲啸月虎的血脉。战神便亲自为他创造了一门攻杀刀术,唤做《西虎啸月斩》。 而虎兽最原始的状态,就是永镇西极的圣兽白虎。 徐沐白看着浑身暴涨,肌(肉)团团虬结隆起,身躯愈发高大的仲云虎,重重叹了口气,心知这场莫名其妙的架,自己是打定了。 只是他身边还带着沈彦秋这样一个凡人小子,徐沐白便要为他想一想,不能因为这么个事儿,平白丢了性命。 徐沐白并指做剑反手一削,罩着两人的遁光便凝成一个明黄色的光球把沈彦秋圈的严严实实。 “不要出声。” 徐沐白并没有同沈彦秋解释什么,只是轻轻叮嘱了一句,身形凌空踏出几步便站定不动。背后升腾起一片青蒙蒙的光华。 仲云虎的身躯终于不再膨胀,他仰天怒吼一声,手中两柄骨刀一甩,弯月一般的骨刀顿时拉长,变成了两把狭长的炫光长刀。 刀身从实质变得虚幻,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光芒忽明忽暗的不住吞吐。 “刀名摩云,碎骨。乃是某家自身的牙齿和肋骨打磨祭炼而成,擅能破除护体罡气,徐兄可要小心了。”仲云虎并没有急着出手,反倒把自己的兵刃介绍了一下,端着刀等候徐沐白。 妖修大都不擅长炼器,一柄趁手的兵器简直比性命还要重要。 要么就是巧取豪夺,要么就是化重金材料购买。只有实在不行的,才随便寻摸些金铁之精,粗略打造一番,不过这种一般也只有不司战斗的小妖,拿来充充场面而已。 唯有仲云虎这般,以自身生长的牙齿骨骼为原材,生生拔掉牙齿,再剖开膛腹血肉,血淋淋的直接将肋骨取出,日日夜夜以心火煅烧气血滋养,不停用妖力包裹温润,最后锻炼成与身相合的本命兵刃。 这也是元魔山十二密藏之一,非亲传弟子不可修炼的《以身祭兵诀》。 通过《以身祭兵诀》祭炼的兵器,也是妖道中,除去先天神兵法器,战斗力最强的锻兵。 徐沐白出身徐无城,真阳祖师的门下弟子,自然深知妖道《以身祭兵诀》的威力,也不敢小觑。脸色一正却不出剑,只是朗声叫道:“仲云兄,今日你我不过是切磋切磋,犯不着以死相搏,还请点到为止。” 顿了一顿,徐沐白一拱手:“不若就请仲云兄高抬贵手,今次这场比斗,权当徐某人认输就是。” 仲云虎毕竟身份太过特殊,刀剑本就无眼,《以身祭兵诀》祭炼的兵刃和主人本为一体,又最是狂暴。徐沐白就怕真的打起来之后,仲云虎一顿只攻不守的打法上来,局面难以控制。若是一着不慎有个什么闪失,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这才又特意强调。 为了徐无城,无论如何也不能伤了仲云虎,自己这一点点脸面也算不得什么。 可如果仲云虎不遗余力的攻杀,徐沐白一味的防守是不成的,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徐沐白也难以保持局面。 仲云虎气势积蓄完毕,身躯胀成一个庞然大物,额头的王字花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轮两尖相抵的弯月图案,背后斜斜飘着四杆战旗虚影,三角大旗随风晃动。 “徐沐白,徐前辈!你本是神婴期的大高手,可惜啊可惜,现在竟然境界跌落到金丹境界。” “更可惜的是,你已经不仅仅是境界跌落,竟然连一个剑修士的冷傲心志也被打破了!” 仲云虎一震手中光刀,冷笑道:“若非你境界跌落金丹,说句实在话,我也不敢在这里设置阻碍,来会一会你这个落难的高人。” 仲云虎晃了晃巨大狰狞的脑袋,随即怒吼道:“懦夫!说什么点到为止!说什么拱手认输!某家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战斗!既然没有拼死一战的决心,那就拿命来填吧!”说完猛然迈开大步脚踏虚空奔向徐沐白,双刀在胸前交错直接就是一个十字怒斩! 两人相距本有四五十丈,仲云虎只一步横跨就到了徐沐白面前,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双手十字刀劲势如奔雷,搂头斩下。 徐沐白全身须发袍服都被巨大的劲风吹的往后飞卷,他也没什么动作,只一手掐诀一手负在背后,整个人就借着仲云虎带动的风气儿,轻飘飘的闪过一边去。 他本是度过五劫的宗师,就算是因为内伤不曾痊愈境界跌落,但毕竟是经历过那个层次的人物,想要重新修回去,也不过是轻车熟路。 而仲云虎只是金丹四转,他是金丹七转,仲云虎更没有取胜的可能,只是他无法使用神婴修士特有的法术,给了仲云虎更多的发挥机会。实则哪怕是二人如今境界相同,如果不是拼命搏杀,仲云虎轻易也奈何不得他。 仲云虎本就是个战斗狂,要不然也不可能贸贸然的听了师兄两句话,一点儿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就跑过来找徐沐白拼斗。他是神武宫的少宫主,堂堂战神狮王的儿子,趁着人家有伤在身境界跌落前来挑战,胜之不武,败了更是丢脸。 而且此战无论胜负,他以势压人的帽子怕是摘也摘不掉了。 整个修行道能够知道他身份还能无动于衷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仲云虎十字错斩无功,手腕一番双刀交错如剪,直奔徐沐白脖子上一叉,又被徐沐白晃身轻松躲过。他一边怒吼一边不停的转换刀式,或劈砍或撩刺,每一刀连接的都浑然天成,只是接连换了十几种劈杀撩刺的刀式,却连徐沐白的衣角也没碰到。 徐沐白眼随刀走,手中掐定法诀,每每在刀光临体的刹那,仿佛纸片一般被刀劲带动的风气吹走。 只有实在难以躲避的时候,他才屈指一弹点在刀身之上,接着反震之力拉开距离。 仲云虎两柄骨刀翻飞,四射的刀劲将二人百丈之内的白云冲的七零八落,时不时就有几道刀劲狠狠地劈在沈彦秋身外的遁光圆球之上,咚咚作响。 沈彦秋胆战心惊的听着声响,生怕这薄薄的一层光球抵挡不住仲云虎所说专破护身罡气的无极碎骨刀。 不过这道遁光却是极其坚韧,每有刀劲撞击,便爆发出一股灿灿光芒,将犀利的刀劲抵消掉,使之不能侵入分毫。 只是不知道徐沐白施了什么手法,他既听不到外面的声响,也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只隐约看到一青一白两团光球滚来滚去。 仲云虎越打越快,不多时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团亮眼的白光之中,仿佛一颗不停喷射刀劲的月亮追着飘飞的徐沐白漫空里滚动! 人族修士炼气修真先天就比非人生灵占据优势,但天道至公,有得必有失。妖族天生就擅长拼斗搏杀,那是几乎从一出生就牢牢烙印在骨子里的。 仲云虎的《西虎啸月斩》乃是狮王亲手所创,和他的心性习惯完全契合,能保证他发挥出十成,甚至十二成的战斗力! 徐沐白胜过仲云虎的只是修行境界上的眼光经验,况且正所谓守不可久,他一直不曾出剑只是被动的采取防守,渐渐的就被仲云虎凌厉的刀劲侵袭。 “锵”地一声响,徐沐白终于抵御不住无穷无尽汹涌的刀劲,感觉手指被反震的渐渐疼痛麻木,浑身微微有些酸软。终于忍耐不住,背后青光收拢,射出一柄古怪的剑器! 青光化成一柄青灰色的奇形兵刃,有五尺长短,表面灰蒙蒙泛着淡淡青光。乍一看似盾非盾,似剑非剑。两头渐窄中间有两掌宽二指厚,怎么看都更像是一面龟甲似的盾牌。 兵刃两端都是尖形,只在中间宽阔的地方铭刻着许多扭曲的符文,符文的正中是一座看不清形状的宫殿样式。 这柄样式古怪的兵刃,就是徐沐白赖以成名的剑器,钧天剑。他的称号钧天剑客,也是由此而来。 钧天剑一出,徐沐白整个人的气势就立刻转变,一改先前不疾不徐的悠闲状态,整个人锋芒毕露,显示出绝世剑客的姿态。 徐沐白仍旧只是掐着诀,钧天剑受他剑诀指引青光大盛,游鱼一般护在周身,仲云虎的无极碎骨刀劈砍和钧天剑相碰撞,只听密密麻麻的“叮当”声连成一片。 沈彦秋瞪大了眼睛,专注的看着两团光华滚动的拼斗。只是却完全无法看到两人的身影,只能看到一团白光和一团青光如同两颗刺眼的光球,漫空里不断的游走碰撞,每一次撞击都会迸射出万道光芒。 他凡人之躯,目力难及,仲云虎在徐沐白四五十丈的距离之外,两人对话这许久,他竭尽全力去看,都看不清仲云虎的模样,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徐沐白心有顾忌不敢出手反攻,几乎全以守势去接仲云虎的光刀。只是仲云虎愈战愈勇,刀式衔接也越发行云流水一般顺畅,渐渐打出了状态,忽然将身一拧,背后漂浮的四杆战旗虚影猛然附在摩云碎骨刀上,两柄光刀顿时合二为一,直直一刀劈下! 徐沐白眼见仲云虎施展杀手,忙将钧天剑一横封在身前,堪堪将粗暴的刀光逼住,正要施展手段将仲云虎迫开,哪知一股巨大的力量如同锥子一般轻易的破开钧天剑的防护,重重的冲击在他胸口! 仲云虎一通猛攻积了这么久的势,摩云碎骨刀专破罡气的威力,终于完全展现了出来。 徐沐白浑身巨震,眼前一黑,整个胸膛顿时下陷一块儿,他被巨大的冲击轰的横空倒退千丈开外,喉咙里一股甜腥往上冲,“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 第二十一章 真武镇魔印 仲云虎的摩云碎骨双刀,本就是用自己的牙齿和肋骨祭炼而成,使用起来如同自己手足之延伸,而他所用的刀法更是战神亲自演化而来。同级别之间战斗,绝对罕逢敌手,就是越阶对战徐沐白这样金丹七转的修士,虽说徐沐白刻意相让,他也打出了十二分的威风。 破罡的力量是虎牙所附带,徐沐白虽然法力凝练无比,但应付起来也是异常吃力,不敢让刀锋接触自己的护体罡气,只是驾驭刀头带动的风气闪躲。只有实在难以躲避之时,才不得已出指轻点刀身,借力拉开距离。 即使他这般小心应对,可每次和刀身接触之时,破罡的力量都会在这一刹那侵入他的身体,侵蚀他的法力。 也是他有些大意,以为自己虽然跌落到金丹境界,可毕竟元神五道的感悟都在,本身的高度就在仲云虎之上,虽然足够小心谨慎,到底心里还是不够重视,被仲云虎突然发力,一举将他击伤。 仲云虎蓦然一刀得手,将徐沐白打的吐血,心头狂喜不已,口中也是哈哈狂笑不止,双手握着合并的光刀,直接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拦腰而去。 徐沐白一手捂着胸口,强忍着翻涌的气血,另一只手当胸一握,钧天剑青光爆闪,疾冲在他头顶之上,化成一座烟雾缭绕,漆黑无光的巨大宫殿,宫殿屋脊上立着一头龟甲龙头,四爪如鹰,巨尾盘绕如蛇的狰狞玄武! “北方真武,永镇玄冥!” 徐沐白掐指念动真诀,那座宫殿四周的烟雾之中伸出十几根漆黑的锁链,锁链上布满符文经咒,两端似乎都深深隐藏在虚空之中,不见其首尾。锁链蜿蜒扭动着将狂怒的玄武紧紧锁住,玄武奋力挣扎突不开层层锁链的束缚,张开大口狂啸嘶吼,一股浓厚的封镇之力顺着玄武张开的大嘴,束成一道音波射向仲云虎。 仲云虎被音波笼罩,灿亮的刀光在音波中飞速消弭,节节退败,眨眼之间就回复成两柄弯月骨刀,在仲云虎身前漂浮着,刀身还在轻微的颤抖。 仲云虎胀大的身躯也同时收缩,变成原本的样子,整个人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 仲云虎竭力调动金丹内的妖力,想要破开禁锢自己的力量,却根本没有办法将妖力凝聚,只要妖力释放出一丝,就会立即被封镇的力量镇压驱散,根本无法凝聚成型。 直到他看清钧天剑变化的漆黑大殿和玄武幻象,这才放弃挣扎,冷声哼道:“镇魔殿?北水玄冥?真武法身?好好好,好的很!没想到堂堂徐无城的大弟子,竟然修炼了神仙道的功法,玄天剑道,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 北极玄天上帝,又称真武大帝,真武荡魔祖师。生具龟蛇二相,炼道合真修成玄武元神,受神仙道宗主敕命,扫荡天下群邪,肃寰宇妖氛。 这位永镇北极玄天的帝君,成道之前不知杀了多少妖道鬼道魔道修士,便是人族修士里不依正法行事,沦为妖邪一流的魔修,也被他杀了不少。 这位帝君可谓是以杀证道的典范。 仲云虎是元魔山少主,天生和神仙道就是死对头,神武宫中对神仙道的高手记载的十分详细,便是功法法宝兵刃,包括门下弟子之类的事情,都一一记录在册。 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乃是荡魔天尊的成名绝学,仲云虎岂有不知的道理? 仲云虎虽然全身不能动弹,但还是能缓缓张开嘴说话:“某家还真就不明白了?你究竟是神仙道安插在徐无城的卧底,还是徐无城打入神仙道的探子?竟然连北极真武法印这样的绝学也能混到手去?你们徐无城不是一直都是保持中立的吗?” 他摇了摇硕大的虎头,一脸的失望和不爽: “徐沐白,你我斗剑就斗剑,这才过了几招你竟然就施展法术,你究竟还是不是一个纯粹的剑修士?!” 徐沐白捂着胸口又吐出一口血沫子,这才有时间腾出手,从怀中摸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苦笑着摇头不已,对着仲云虎一拱手:“这是我们徐无城的私事,徐某做什么自然都有恩师处置,仲云兄就不要多问了,徐某无可奉告。” 徐沐白一边说着一边运行法力,快速的走了几个周天才把伤势压下去,他也不解开镇魔法印的禁锢,只是继续说道:“仲云兄刀法精湛绝伦,徐某人剑术不精甘拜下风!还请仲云兄雅量行个方便,放徐某人离去,徐某感激不尽。” “某家也懒得管你们那些偷偷摸摸的破事儿!” 仲云虎不屑的撇着嘴,几乎一字一句的往外蹦着话:“某家不吃这一套!你以为占了一手上风就真的吃定我了?徐沐白,你也太小看人了!” “斗武我不惧你,斗法我神武宫也胜过他神仙道,真武镇魔法印能奈我何?看我天妖解神术!” 仲云虎心头念咒,金丹在腹内滴溜溜转个不停,一头巴掌大的袖珍白虎从金丹上蹦出来,逆转十二重楼,冲出天门晃将一晃,化作仲云虎的模样,而仲云虎的真身则立刻暗淡下来,立即化作虚幻融入虚空之中,竟然完全无视真武镇魔法印的禁锢之力。 徐沐白在仲云虎喊出天妖解神术的时候,就立即解除了镇魔法印的力量,把漆黑宫殿罩定在自己头顶上,条条符文锁链触手一般扭动,神念向四面八方辐射,探测仲云虎的真身所在! 徐沐白寻不到仲云虎的踪迹,却发现解脱禁锢之后,化身仲云虎的袖珍白虎合身一滚化成一道流光直冲高天! 徐沐白心头顿时警兆连连,浑身寒毛倒竖,他抬头往上看去,才发现仲云虎竟然身在万丈高空,凛冽的罡风之中,难怪自己释放的精神力探查不到。 仲云虎一口把袖珍白虎所化的流光吞下去,大吼一声风来!双手虚虚一握,无穷罡风在他双掌之上压缩汇聚,凝成一个大球!再呼一声雷来!一根粗大的赤红色雷柱凭空出现,无穷妖气滚滚弥漫搅碎罡风层,雷柱破开重重罡风落下! 仲云虎把手中罡风球往下一压,顿时风雷滚滚,罡风化成无数风刀盘旋在雷柱周围,轰隆隆电射而下,直奔徐沐白而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招,雷云风暴!” 万丈距离眨眼而至,徐沐白根本没有时间抢在雷霆近身之前施法,当机立断收拾钧天剑,鼓起全身法力注入镇魔殿,玄武怒吼一声对着雷云风暴迎了上去! “咔吧~哄~” 两股力量狠狠的撞击在一起,好似天崩地裂一般发出剧烈的爆炸,风刀四散飞射,雷柱崩散成耀眼的光球,一道道雷霆在天空中龟裂一般炸亮,镇魔殿也同时崩散成浓浓的黑色浓雾,急剧翻滚! 肉眼可见的力量向外扩张,千丈之内的云汽被尽数吹散,范围内的天地元气也瞬间被抽调一空,加持在雷云风暴的爆炸之上,轰隆隆响个不停! 饶是徐沐白见机的早,退出镇魔殿的同时就闪身瞬移到沈彦秋旁边,扯着遁光圆球全力向远处飞去,却仍旧被巨大席卷的冲击力后发先至,狠狠撞在身上。 徐沐白有钧天剑护身,提前又有准备倒没什么大碍。沈彦秋可惨了,先是被雷霆电光晃了眼震破了耳膜,目不能视充耳不闻,随后遁光圆球被轻易的破开,整个人如遭雷击,眼一黑昏死过去。 他身上的衣服被冲击力撕的破破烂烂,皮肤也好似被烧焦一般,裂开许多小口子,不停的冒着鲜血。鼻子眼睛嘴巴耳朵,七孔流血不止。 幸亏徐沐白顾及到他一介凡夫,提前把遁光圆球加持的非常浑厚,为他挡住了雷云风暴的力量,否则此刻他恐怕早已经化成一片飞灰,尸骨无存。 徐沐白赶忙从怀里摸出几颗丹药,一股脑的都塞到沈彦秋嘴里,运法力助他化开药性,修复身体的创伤。随后重又施法做了一颗遁光圆球,想了一想又在圆球上加持了几道真武镇魔法印,将沈彦秋层层包裹。 徐沐白看着飞身而来的仲云虎,把遁光圆球伸手推开,扬手把护在身外的剑光一敛,五指张开向上托举,掌心里冒出一团水凌凌的不规则圆球,不停的变幻着形态。里面有几十条黑白两色的鱼儿游动不休,细细一数,两种颜色的鱼儿各三十六条,和在一起正是七十二条。 那小鱼每两条紧紧贴合在一起,首尾互相勾连如同太极一般缓缓旋转,每转动一圈,就有一颗内丹一般,珠子的虚影浮现,好像呼吸一样,一隐一现。 徐沐白冷着脸:“仲云兄说的不错,徐某确实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剑修。” 仲云虎把摩云碎骨刀往背后一插,冷冷的道:“真阳子的鱼龙变!” 徐沐白叹道:“不错,正是恩师所赐的鱼龙变。徐某虽然境界跌落,可到底也是曾侥幸修成过元神的,若是全力御使这件鱼龙变,仲云兄必定讨不了好。你我无冤无仇,何不罢手言和,以免伤了神武宫同徐无城的和气?” “方才那一式雷云风暴,仲云兄可是已经下了杀手了!” 仲云虎咧着血盆大口,哈哈大笑:“徐沐白啊徐沐白,看来你是真的不行了,你掉落的不仅仅是修为境界,就连剑修一往无前的势也一并没了!” “某家说过,你也不用拿徐无城和赵正阳来压我。”他缓缓把摩云碎骨刀压回背后的扇骨之中,“我的西虎啸月斩和摩云碎骨刀没有先行破了你的防御圈子,那是我学艺不精。若是换做我大师兄来,他的青龙破月斩,你只怕一刀也扛不住!” 徐沐白见仲云虎收了兵刃,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点头道:“神武宫狮王座下有四门攻杀刀术,青龙破月,朱云拜月,西虎啸月,玄龟望月。的确都是极高深的战斗法门,老师昔日也曾对徐某说起过。贵师兄天斗堂主,智帅智穹宗的大名,徐某也是如雷贯耳!” “可如今仲云兄……” 仲云虎大喝一声直接打断徐沐白:“废话少说!你徐沐白有一件鱼龙变撑场子,我堂堂神武宫还能不如你?”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画轴望空一撒,那卷轴就漂浮在他头顶,缓缓展开沉浮不休。 “都说了无论是斗剑还是都法,我都不惧你!你要斗法宝,我也奉陪!” 徐沐白终于变了脸色,看着缓缓展开的画轴:“这是狮王的万兽图?不对!这不是万兽图!” “哈哈哈,这是我三叔的刀兵策!” “鹰王……” ------------ 第二十二章 清风阿那律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李青莲 在修行道中有一位别树一帜的人,人皆称之为青莲剑仙。 此人俗家姓李唤做李太白,又因为出身青莲剑宗,凭自家本事闯出来偌大的名头,把青莲剑宗从一个末流的小门派,生生提升至到上流来名扬修行道。所以本宗弟子都尊称其为青莲剑仙,世人多称其为青莲居士。 想李太白以元神五道第二重,区区出窍的境界,在整个修行道能够被人们称作剑仙这么个明显属于僭越的名号,不说前无古人,但绝对冠绝当世。 这位青莲剑仙为人豪爽,颇是放浪不羁且又嗜酒如命,性格也是潇洒飘逸。但是同所有修行者不同的是,李太白不仅好斗好酒,更兼文采斐然诗画双绝,一手太白分光剑更是看家本领。 其实嗜酒好斗本是大多数修行人的共同爱好,原也不算什么别具一格之事。实则李太白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为人所熟知的就是他极具浪漫色彩的诗句。 就连凡人世界里,都流传着许多他的故事。 他成就元神之前,为了历练心境,特意在凡俗世界游历了数百年,一时兴起也在几家朝代出仕为官,玩儿够了就撒手而去。所以李太白这个名字,在俗世也是广为流传。 李太白成就元神之后,就把枯燥无味的修行撇开一旁,孤身一人游历诸天,不拘神仙妖魔或者凡人,他都一视同仁,同等相处对待。加上他青莲剑仙的名头,所以同诸家门派的高手,多少也都有几分交情。 他也曾拜访过元魔山,也曾和仲云胥试过手,也曾和白云弋论过道,酒酣之后,也亲眼目睹过苍云术化身大鹏遮天蔽日的神采,灵感迸发,写下这么一首诗来。 上推太古、远古、上古和中古四纪元,苍穹崩坏之后。当今之世,苍云术乃是唯一的一头金翅大鹏。 据说苍云术原本只是一头普通的铁翼苍鹰,只是他不甘平凡的血脉出身,又没有提升品阶的宝物,于是只能不断的锤炼自己的本命原身,体悟鹰击长空,最终明了振北图南的斗战法,终于将铁翼苍鹰的血脉升华返祖,拥有了小部分金翅大鹏的特征。 这也是他只是自称鹰王,而不称鹏王的原因。 元魔山三尊之中,战神仲云胥又称狮王,正所谓狮子搏兔尚尽全力,所以仲云胥的功法首要重的是力。武神白云弋又称象王,尊崇大象无形之道,故白云弋的功法也如同他的姓氏白云一般缥缈,首重在意。斗神苍云术称鹰王,鹰击长空振北图南,具备金翅大鹏血脉的苍云术,他所注重的,更偏向于技。 鹰击长空,振北图南,尽苍穹之浩大皆不可束缚。 除却一口伴身而生的至宝,阴阳二气瓶外,苍云术成道后,用自身脱落的三千六百只羽毛,投入阴阳二气瓶中祭炼,逆反混沌。重新祭炼了一件宝物,就是仲云虎放出的刀兵策。 所以刀兵策的全称唤做阴阳二气神威刀兵策。 此宝一经祭起,便是铺天盖地鹰头人身的插翅道兵,手握长柄钩镰刀。 鹰头道兵皆是苍云术多年来斩杀的修士之中,精心挑选出来,以魔火炼魂,把肉身当做法宝兵器祭炼,糅合自身灵羽成就的道兵。 镰刀的握把有三道正反曲折,微端尖锐,色做漆黑。而刃口则是薄薄一片白蒙蒙如同弯月的镰刀。 这把长柄镰刀的模样,正是神武宫的镇宫至宝,魔刀镇魂! 神武宫有三件神兵,第一件是镇魂魔刀,第二件是赎罪枪,第三件是往生锤! 仲云虎只把刀兵策祭在头顶,看着脸色铁青的徐沐白,笑呵呵的说道:“都说钧天剑徐沐白是个面团一般的老好人,某家一开始还一直不相信。可如今看来是不信不行啊!徐前辈,徐老道!某家都把你逼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能忍得住,某家真是佩服的紧。” 徐沐白托着鱼龙变,七十二条阴阳鱼缓缓旋转,三十六颗内丹翻滚沉浮,映的他脸上一片五光十色。 徐沐白沉声道:“仲云兄,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仲云虎叫道:“哎我说,你这话说的某家可就不爱听!某家诚心跑过来是找你打架的,你可倒好!”他晃着硕大的虎头,没好气地说,“是你先出法术的不是?是你先亮法宝的不是?你先坏了规矩,却数落某家的不是来了!” 徐沐白一怔,这元魔山妖族少主,竟然还是个混不吝的货色?简直有理也说不清!想到这他抖手把鱼龙变收回去,苦笑道:“仲云兄这话说的。徐某一开始不是认输了么?只是仲云兄不依不饶的,徐某实在是无奈。” 仲云虎道:“你一个元神一重神婴境的五劫宗师,跟某家一个金丹四境的认输?这话说出去你不要脸,某家的面皮上也不好过呀!” 仲云虎见徐沐白收了鱼龙变,嘿嘿一笑把头顶刀兵策也收了回去,重新又从背后抽出摩云碎骨刀,十分满意的道:“咱们不动法宝,真刀真枪的干一仗,你别藏着掖着,某家也不留手,打完就走某家绝无二话,你看如何?” 徐沐白正色道:“以仲云兄的法力,只怕也催动不了刀兵策几次吧。” 苍云术或许早已经度过出窍六劫,甚至都有可能已经度过七劫,他的随身至宝又岂是仲云虎一个金丹四境的修士,能够轻易使用的? 仲云虎把双刀一晃,又是九尺长两道明晃晃的刀光:“别说几次,就是一次,也够你喝一壶!别磨磨蹭蹭的,某家就是打的不爽快,心里非常不痛快!还就赖上你这老好人了!怎么着吧!” 仲云虎脸上摆着一副你不愿意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反正他就是吃定了徐沐白不敢不答应。倘若换做旁人,还真不会像徐沐白这般诸多顾虑,偏偏徐沐白在修行道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又顾全大局。 某家今天就舍了这张脸不要就是,他赵正阳再护短,还总不至于亲自打上元魔山去吧? 想到这仲云虎也不催促,就任由徐沐白默默盘算,等了一会儿忽然抽了抽鼻子,眉头一皱,手中光刀朝着一个方向猛的一劈,喝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在某家面前鬼鬼祟祟!” “云从龙,风从虎!古人诚不我欺,圣子大人好手段!” 凛冽刀光贯穿虚空,一团浓郁如水的黑气一把将刀光包裹吞噬,翻滚着扭曲蠕动,逐渐化成一个灰色的人形,只是整个人都裹在宽大的暗灰色斗篷之中,不见面目,只有斗篷下面墨色雾气不停的翻涌变幻,翻滚不止! 斗篷人似乎只是个虚幻的人形,穿过斗篷还能看到身后的场景。斗篷人轻声笑道:“帝幽尊者座下清风侍者阿那律,见过妖皇圣子,见过徐仙长。” 他虽然看上去阴森异常,整个人都包裹在浓郁的黑暗之中,身上却带着一股和煦的暖风,让人忽略他本身阴森的感觉。 仲云虎“呸”的吐了一口口水,把脚下的白云砸穿一个拳头大的窟窿。不屑的道:“帝幽尊者?哼,弃天谛那厮好歹也是妖族有名的大能高手,竟然情愿给金乔觉那个老秃驴当坐骑,平白丢了我妖族颜面!现如今龟缩在九幽阴山不出,给金乔觉做看门狗,竟然还有脸自称什么帝幽尊者?!” 徐沐白只当听不到仲云虎的嘲讽,一听这清风阿那律自报了家门,慌忙打了个稽首:“原来是华莲净土的尊者,徐某有礼了。敢问浮屠地藏安好?” 阿那律知道徐沐白是给地藏菩萨问安,不敢怠慢,躬了躬身子算是还礼:“菩萨一切顺安,徐仙长有心。” 仲云虎可看不惯他这一套,也或许是因为阿那律口中的帝幽尊者的原因,他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大咧咧的指着阿那律道:“你一个九幽清风,不好好在阴山待着凝练真火,怎么?就这么巧,特意跑过来看某家的闲话?” 阿那律裹着斗篷,身形长相都看不清楚,周身更是裹着一股浓郁的黑色雾气环绕。整个人都显得异常阴森,就是那股和煦的暖风也化不开,却也符合他九幽修士的身份。 阿那律一直被仲云虎冷嘲热讽也不动怒,只是陪着笑:“妖皇圣子说笑,阿那律不过一介清风,经不起天风日头,如何敢看您的闲话。只是这几日听菩萨说法普度幽冥众生,一时心有所悟。这才斗胆出来采集太阳精气,打通幽冥玄关通到此处,实在是巧合而已。” 徐沐白听了阿那律这几句话,心里一动也不管仲云虎对阿那律的冷嘲热讽,忽然把钧天剑望空一撒,淡青色的光华缓缓荡开从仲云虎和阿那律身上扫过。 仲云虎不明就里,阿那律的身子隐秘的晃了一晃。 徐沐白把钧天剑祭在头顶空中,对仲云虎道:“仲云兄,徐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仲云虎不耐烦的道:“我说你就不能干脆点?你们人族修士忒的麻烦!说话老爱藏着掖着的。” 徐沐白道:“仲云兄,你我道不同,追求的也是不同。或许对于仲云兄而言,今天不过是随心所欲的打一场架而已,可是对于徐某来说,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 “元魔山家大业大,不是我一个徐无城可比。说句心里话,徐某做不到像仲云兄这般放开手脚,毫无顾忌的打过一场。想来我真阳祖师的性子,仲云兄应当也有几分了解。你倒好,可以毫无顾虑的放手打一架,徐某人该当如何?” 徐沐白恳切的道:“徐无城小门小户比不得元魔山。徐某再说句实话,哪怕仲云兄刀兵策在手,以仲云兄的修为道行,也不是徐某敌手!你我之间本无仇怨,倘若有些许闪失,徐某一介散人倒也罢了,仲云兄可曾想过,我徐无城因为此事交恶神武宫,岂不是平白让旁人讨了好去?” 仲云虎正待反驳几句,就见徐沐白抬手一指,钧天剑旋成一团明月,青光如水竟把耀耀日光也压了下去! 仲云虎同阿那律猝不及防,甚至也根本没有想到徐沐白突然出这么一手,直直被青光从身上滤过。 仲云虎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徐沐白搞什么名堂。那清风阿那律想要抵挡已然不及,被青光一扫,整个人如同滚油泼了水,斗篷像是活物一样裂开无数细小的口子,冒出滚滚火焰状的黑烟,斗篷蠕动着想要把缺口愈合,却被青光不停的冲刷,细小的裂口越来越多! “娘的!幽冥鬼火!某家只当你真是金乔觉手下的清风,没想到你竟然是头鬼道悲王!”仲云虎气的哇呀呀大叫,摩云碎骨刀电射而出,迈开大步身形一错,对着阿那律怒斩! 阿那律已经看不见形体,方圆三丈都是滚滚黑烟弥漫,星星点点碧嶙嶙的绿火在黑烟之中跳动,那股和煦的暖风消失不见,只有刺骨的寒意涌动。 徐沐白面色凝重,忽然扯下腰间束带一抛,束带在沈彦秋腰上裹了一圈,拥着遁光圆球朝远处飞去! 阿那律也不出手阻止,嘶哑着嗓子道:“哼哼!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你徐沐白,在镇魔殿守了二百多年,你也算是玄天上帝的半个弟子!” 徐沐白捏着镇魔印,冷冷的道:“一开始就觉得你不对劲!地藏菩萨乃是浮屠圣僧,开辟华莲净土,坐镇九幽阴山普度幽冥恶鬼,你若真是在菩萨门下修行,沾染曼陀罗法性,莫说是清风,即便只是一道烟魂,徐某的镇魔法印和钧天剑,也应该不会有反应才是。” 镇魔锁链从徐沐白背后升起,直接探入虚空之中,将三人百丈之内的一片天地完全封死!仲云虎也把摩云碎骨刀紧了一紧,飞身定在阿那律一旁,虎视眈眈。 “幽冥血海和华莲净土势同水火,你堂堂一尊鬼道悲王,竟然能舍下颜面冒充华莲净土的清风修士,尊驾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可否同徐某说道说道?” ------------ 第二十三章 拿波山兔妖 沈彦秋朦朦胧胧的睡着,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却怎么也无法看清梦里的一切,漫无边际的,都是无边的昏暗。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感觉,那种孤身一人整个世界无声无息,根本不由自己掌握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明明知道自己沉浸在半梦半醒之间,却没有能力结束这种恐慌的局面。 只是恍恍惚惚的睡着睡着,他忽然觉得很舒服,浑身酥酥麻麻,有一股想小解的冲动。 “哥哥,还是你来吧,我拔了半天也拔不下来……呜呜呜,我好饿啊,不如我还是去找点野菜吃好了。” “不行!我们已经是妖怪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吃青菜萝卜!我们要吃肉!不吃肉的妖怪不是好妖怪!” “那那……那早上我还看见你偷偷吃了一颗野菜!” “唉,你瞎说什么!看来你是真的饿迷糊了……这样吧,我把他的尾巴用斧头砍下来,这样你就有吃的了。” “嗯,好吧,可是只要把尾巴砍下来就好了,可不要砍死他。” “看他这么可怜,就留他一命吧。只是吃他一条尾巴,算他运气好……不过你看他这个样子,应该也是活不成了。” 迷迷糊糊的,沈彦秋忽然摆脱了梦境的束缚,他用力睁开眼睛,却只能眯成一道缝隙,只看到好像有两个人蹲在自己身边,不停的说话。 他怎么也看不清,猛的一咬舌头,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这才看清蹲在身边的是一黑一白两个毛茸茸的怪物,又黑又胖的怪物正低着头,拿着一把粗糙的石斧比划,那柄石斧两面都是刃口,简直和一个磨盘一样大小,被黑胖怪物抓在手里竟然也不显得巨大。 瘦小的白色怪物又兴奋又害怕的抓着黑胖怪物的胳膊。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沈彦秋吃了一惊想要坐起来,可除了嘴巴和眼珠子,这才发现身上竟然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活动,他不由得大声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两个怪物听到沈彦秋说话,立即抬起头来,可把沈彦秋吓得头皮发麻。只是如今他毕竟已经进入到,神仙妖魔并存的世界里来,他一路上在高天上飞行时,就做好了许多从来没有过的打算,所以勉强还能够控制住自己。 黑胖的怪物瓮声瓮气的道:“啊呀你醒啦!我们就是从这路过,以为你是死掉的人,所以才准备把你的尾巴拔下来给我妹妹吃。” 他像是一头黑色的兔子,长长的耳朵三瓣嘴,浑身都是漆黑锃亮的毛发。只是个头实在是太大了,蹲在那里就像一块一人高,圆滚滚的漆黑大石头,把照射过来的阳光挡的严严实实。 身边那头娇小白色的母兔子则是全身雪白柔顺,没有一点杂色。整只兔看上去只有双手和头脸上不是毛茸茸的,裸露着粉嫩的皮肤,小巧玲珑的五官,精巧可爱的瓜子脸,除了红色的眼睛和精巧的三瓣嘴,几乎和人一样。 她身上倒是和人类一样,穿着一件粉色的衣裙,腰带束起来纤腰只堪一握,胸前两座伟岸挺拔,几乎要把薄薄的裙衫撑破。 鬼使神差的,沈彦秋甚至觉得她比自己见过的很多女孩子都要漂亮。 沈彦秋诧异的道:“尾巴?我哪有什么尾巴?” 白瘦的兔子不住的点头,看着沈彦秋胯下不停的吞口水,肚子也“咕咕”叫个不停。 黑胖怪物往他胯下一指:“这不就是!” 沈彦秋竭力顺着胸口往下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赤身裸体,只有腰间缠着一条青灰色的束带。只见两(腿)之间的小小英雄正涨红了脸,昂首怒目的朝天顶立,忽然想起来刚才听到的对话。 “我拔了半天也没拔下来……” 难怪有一股想要小解的冲动! 沈彦秋虽然未经人事,但对这种事情也算不上一无所知,毕竟以前被人送了那么多本春宫图,也翻看过一些,诸如“蚕从”,“鱼附”和“倒凤颠鸾”之类的东西,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结合刚才听到的对话,似乎那个女妖精把他家小小英雄当成了尾巴,还准备拔下来!还拔了很久…… “这不是尾巴!也不能吃!” 沈彦秋顿时哭笑不得,心里也暗暗后怕!还好没被他们得手,否则真要是被他们把小英雄当做尾巴拔了砍了去,自己还活着有什么劲? 一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了看身材娇小的白兔子,除了红眼珠和三瓣嘴外加一身兔毛之外,论长相还是挺不错的,特别是那个身材……啊呸呸呸,我怎么能对一只兔子瞎想! 沈彦秋看着兀自对自家小英雄流口水的白兔子,心里头阵阵发寒,丹田里忽然鼓动一股力量往四肢百骸冲击,只眨眼功夫,他就恢复了知觉,坐起身来先把身上的腰带取下来铺展开,在腰上和胯间狠狠围了几圈,这才觉得安心了许多。 好在那条腰带甚是宽大,就连上身也能围住一部分,不至于赤裸着。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回想,当仲云虎和徐沐白拼斗之时,自己被天风雷火的爆炸力量波及,以致受伤昏厥。 想来是徐师无暇顾及我的安全,这才施法将我送走。我倒是认得这跟腰带,本是徐师随身佩戴之物。 只是,我如今身在何处? 也不知道徐师如今是什么情况了。不过看情形,以徐师的手段本领,那仲云虎应当不是徐师的对手才是。 他却不知道他昏迷之后,装成九幽清风的阿那律也横插了一脚,此事暂且不提。 好在这两只兔妖貌似淳朴憨直,或许可以同他们打听打听一些情况。 想到这里,沈彦秋镇定了许多,站起来活动活动还有些不自在的身体之后。对着两只兔妖一拱手:“请问两位,此处是什么地界,离徐无城有多远距离?” 黑兔子一愣:“什么徐无城?” 白兔子接口道:“这里是西疆,离这里最近的是参天城,不是什么徐无城。” “啊……”徐沐白带着他御剑飞行,两人都在云层之上,根本不知道也看不到底下是什么地界,就连穿过徐沐白所说的世界屏障,沈彦秋都一点没感觉到。沈彦秋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经过《四野神州志》里所描述的大海。 他自然也不知道之前遇到仲云虎阻路之时,两人究竟身处何处。 沈彦秋用力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的问道:“西疆?这里是西疆?!”他之前听徐沐白说起这方世界的概况,提及过四部边疆。 黑兔子奇怪的道:“不是西疆还能是哪里?听你这么一说,你不是这边的人?” 沈彦秋见这只黑兔子不像书里写的妖怪那样,凶神恶煞,吃人无数的样子。反而给人一种老实憨厚的感觉,而且怎么看也不像是故意装作如此诓骗他,而是本性就如此。不自觉的就对他降低了许多警惕心。 “只记得之前徐师同仲云虎斗法,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然后就昏迷了,其他的一概不记得了。想必是徐师顾念于我,这才用他随身的束带讲我送走。” “我明明记得受了很重的伤,可现在却一点事都没有,还感觉很好!” 沈彦秋苦笑道:“可能是太过匆忙,徐师来不及,竟然把我送到西疆来了……唉,关键是我也不知道这里是西疆什么地方,这里离徐无城还有多远,具体是?在那个方位。” “仲云虎?!” 黑兔子还在想着沈彦秋说的啥,白兔子突然激动的连蹦带跳,直接无视沈彦秋说的其他的话,抓着黑兔子的胳膊激动的叫道:“你说谁?仲云虎?是不是仲云虎?” 沈彦秋直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不解的道:“是啊,怎么了?” “哥哥,你听到没有!”白兔子听沈彦秋确定了自己说的话,立即用力的晃着黑兔子石柱子一般粗的胳膊,“哥哥,你听到了吗?他说的是仲云虎啊!仲云虎是太子殿下!他说的是太子殿下啊!” 黑兔子根本感觉不到白兔子的用力摇晃,但是听到她一直强调仲云虎,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嘴巴张得老大,目瞪口呆的道:“你,你竟然见过太子殿下!” 沈彦秋当时躲在遁光圆球之内,除了那声震人心魄的虎吼,和仲云虎出现之时自报家门,那句“妖道仲云虎”之外,便什么也听不着。若不是徐沐白同仲云虎战斗之时放射的光芒,他甚至什么也看不到。 徐沐白虽然已经答应他,带他进入修行道,回到徐无城为他寻一位老师。但关系到元魔山这样子的庞然大物,就连仲云虎几次三番直呼真阳祖师名讳,对其出言不逊,徐沐白都能够强忍下来,若非不得已,甚至也不敢使出真正实力来应对,由此可见一斑。 沈彦秋虽然能得徐沐白照拂,说到底也是徐沐白一时心血来潮,起了提携后辈入道的心思,但作为一个修行还未入门的凡人,还没有资格接触这样的事情。 沈彦秋看着两只兔子激动的样子,这才明白仲云虎的身份不同凡响,可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太子殿下?” 黑兔子道:“你刚才说的仲云虎,就是我们妖族的太子殿下!” 白兔子瞪着红红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沈彦秋道:“你是不是见过太子殿下?是在哪里见的?什么时候见的?快跟我说说!” 妖族太子!好大的名头! 沈彦秋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仲云虎同徐沐白争斗之事,他被徐沐白用遁光封锁,不见不闻,直到一股完全不能抵抗的巨力轰击在身上重伤昏迷,根本不记得这期间发生过什么情况,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几乎全身赤裸,稀里糊涂的就跑到西疆来了。 云里雾里的,他自己都还稀里糊涂。 ------------ 第二十四章 拿波丸和三丈月 “小月,你能不能让我歇会儿?” 沈彦秋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隐隐的还带着一丝祈求。他现在几乎想把脑袋拧下来,才能觉得安静一点。 自打那只白兔子确定了他真的见过仲云虎之后,就几乎不停的粘着他追问关于仲云虎的事情。 这算个什么事儿?他根本连仲云虎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当时的情况他也是两眼一抹黑,只是听到一个名字而已,能有什么好跟他们说的? 只是任他如何解释,白兔子全当他是推脱,只是一个劲的问这问那,吵的沈彦秋头都大了。 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两只兔妖对他的态度明显就改变了很多。仿佛因为沈彦秋见过妖族太子仲云虎一面,身份一下子就变得高大起来,两只兔妖对他颇有点尊敬的意味,就连种族之间的差距都淡漠了许多。 沈彦秋其实也根本不在乎,这两只兔子对他的态度转变。他心里最着急的,还是一心想要搞清楚此处所在和徐无城之间的距离。 徐沐白和他说过,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过广大,像五洲那样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转个圈的地方,在徐沐白眼中,竟然也只不过是一颗石子大小之地,所以他也实在无法想象,这个真正的大千世界,究竟有多大。 没有地图,他也不知道徐无城的具体方位,更无法和徐沐白取得联系,对于茫然进入修行道世界里的他,真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不过这兔妖也说了,他们根本就不曾听说过徐无城。要么就是此地距离徐无城实在太过遥远,他们活动的范围根本就没有关于徐无城的任何讯息。 要么就是这两只看起来有些憨傻痴呆的兔妖,完全就是两个愣头青,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准备,就这么傻了吧唧的出来闯荡。 对于自己的判断,沈彦秋很坚定的倾向于后者。 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再想办法搞清楚状况了。 跟着他们两个暂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只兔妖也不在乎多了沈彦秋一个人类在队伍里,直到沈彦秋忍不住询问之后,这才弄清楚了情况。 起初沈彦秋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俩,总不能直接叫兔子,或者妖怪什么的吧。所以直到他们一起上路,沈彦秋琢磨了许久,这才找个机会插话问道:“我叫邵止榕,还不知道您二位怎么称呼呢!” 他倒不是刻意防备,只是经了上次尤聩的事情之后,邵止榕这个化名他也用的口熟,忍不住又甩了出来。 黑胖兔妖扛着磨盘一般巨大的黑色石斧,走起路来一摇三晃,每一步踩在地上都会响起一声沉闷的响声,浑身的肥肉波浪一样抖动。 听沈彦秋问起他们如何称呼,黑兔子呵呵笑道:“俺们俩都是从拿波山来的,俺叫拿波丸,这是俺妹妹三丈月。” 三丈月躲在拿波丸身后阴影里,露着大板牙笑着说:“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拿波兔,不过这个名字太正式了,还是叫我三丈月吧,哈哈!” 拿波丸道:“在俺们拿波山,只有外出游历的母兔子,才有资格跟别人称呼自己拿波兔这个名字,这是俺们兔兔相传下来的规矩。不过你直接叫她三丈月,或者小月也行!” 沈彦秋嘿嘿一笑,也不去接拿波丸的话头,只是接着问道:“你们俩从拿波山跑出了,是想干什么呢?” 拿波丸挠了挠头,憨声道:“这是我们拿波山兔族的成年礼。我们拿波山的兔子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每一头闯出名堂的拿波兔都不是等闲之辈。我们本来一开始是准备投奔去圣山,琢磨着混个出身。现如今俺们拿波兔第一高手,就在智穹宗大帅帐下效力,跟着他保准没错!只是后来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三丈月揪着拿波丸胳膊上又粗又硬的毛发,小声的道:“哥,咱们第一高手不是太房虚吗?” 拿波丸“呸”的狠狠吐了一口浓痰,里面还带着嚼碎的草茎。厌恶的道:“别提那个叛徒!他是我们整个拿波山,乃至兔族的耻辱!拼尽全族之力造就一个金丹境界的高手,那是多么大的心血和付出?!一个金丹境的大妖,不思投效圣山,偏偏选择去上什么神仙道的《万神图》,就为了一个二八战将的名头,连祖宗也不要了!” “现如今兔族,特别是咱们拿波山,在妖族都抬不起头,就是因为这个无耻的叛徒!” 拿波丸越说越生气,小山一样的身躯筛糠一样颤抖着。 三丈月自觉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绕到沈彦秋身后,不停偷瞄着愤怒不已的拿波丸。 沈彦秋看着他俩的样子,心里也暗自好笑。赶忙扯过话头说道:“行了行了,兔哥儿你这也太冲动了不是?不过我也觉得奇怪,你们明明是想去你们妖族圣山的,怎么提前一点准备都没有吗?还能迷路了?” 三丈月松了一口气,轻轻抓了抓沈彦秋的腰,似乎是用这种玩闹的举动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倒把沈彦秋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只是她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沈彦秋的不自在,两只手还搂在沈彦秋腰上,有些埋怨的接口道:“是啊是啊,就是因为丸子哥太笨了,我们走了好久好久,结果还是找不到去圣山的路。这不就迷路了?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我们在半路上听树爷说,以前有许多羽族小妖在他身上休息过,偶尔也说起圣山,这才知道以他们的速度,也要飞上个把月才能到达。我们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呀?” “我们又没有翅膀,现在的境界也不会腾云飞遁,就靠着两条腿,肯定比不上他们的速度。” 三丈月笑嘻嘻的说道:“还好树爷年纪大见识多,告诉我们离这里不远就是大猿王的参天城!他还说大猿王名声很好,对我们这样外来的小妖也不排斥,所以我们决定了,去投奔大猿王!” 咦?不是说好了去圣山的吗?就这么突然的决定改变主意了? 沈彦秋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无论是去他们所说的圣山还是参天城,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有机会弄明白徐无城的方位,他才不在乎拿波丸他们的目的地究竟在哪儿。 不过这两个小兔子心思变得太快,沈彦秋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弄得太过尴尬,就顺着三丈月的话头道:“大猿王?听起来怪怪的啊,他是猴子吗?” 拿波丸赶紧捂着沈彦秋的嘴巴,郑重的道:“这话到了参天城以后,你可千万不要随便乱说,不然一定会被人打死的!”他的手掌比沈彦秋的脑袋还大,两只手一前一后,几乎把沈彦秋的整个脑袋都捂得严严实实。 沈彦秋使劲的捶着拿波兔的胳膊,揪掉一撮黑毛他才明白过来,忙不迭的把手松开。 沈彦秋苦着脸楞了一眼拿波兔,喘了几口气,这才轻轻一拍脑袋:“嘿嘿,果然是只猴子啊!放心,这事儿我忘不了,一定会记住的。” 他使劲揉了揉脸,戳了戳拿波丸的肚皮:“我说黑大个!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俩在拿波山待的好好的,怎么想到去投奔什么圣山的?而且既然是成年礼,你怎么也得郑重一点对待吧?就这么脑子一热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且你们也变得太快了,这还没看到圣山的影子呢,就改变主意去什么参天城投奔大猿王去了。” 拿波丸不好意思的道:“嘿嘿,也不是这么说,俺们问过树爷了,大猿王虽然不是正统的十八路大妖王,但是就差一点就能进阶元神第一重神婴境,而且他跟自在魔宫的大力魔王陛下关系也很好,俺觉得还是很好的选择,哈哈!” 沈彦秋道:“听你这么一说的话,我想问一下,你们拿波山,名气也不小吧?” 拿波丸点头道:“那是自然!” 沈彦秋想了想道:“听你的意思,你们所说的大猿王,倒像是不拒绝外来的妖族投奔。但是你想过没有,既然他从来都不拒绝,必定也收拢了一大批的妖族。你们俩贸贸然的过去,就算加入参天城,只怕也要从零开始一点点打熬,还不知道要熬多久。” 拿波丸一拍脑袋:“你说的对啊!俺如今也不过刚刚逆反先天化成人形,只可惜俺没有经过一次天劫,还不能化成完整的人形。只有等着以后(进)阶的时候,看能不能运气好给碰上了。” 沈彦秋回想着以前看过的一部志怪小说,书里面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妖怪叫做黑山老妖的,给他的印象甚是深刻,而且这个黑字,不正和拿波丸本身的颜色相贴合吗?他嘿嘿一笑,对拿波丸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 “你们人族就是太磨叽,有什么话非得分好几次说完!” “既然拿波山在妖族颇有名气,你们不妨在这上面做一做文章。就说你吧!我看你身材样貌不俗,就像我之前见过你们妖族的太子仲云虎一样,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我认为你以后,一定能在妖族之中扬名。所以我说不如这样,你就先称个黑山老妖,锻炼一下气势!如何?” 拿波丸一听沈彦秋把他和太子仲云虎相比,顿时心花怒放,激动的叫道:“难道你也认为俺以后,能达到太子殿下这样的境界?!” 沈彦秋此时一心想要借助他们二兔打入参天城去,自然不能让他泄气,连忙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我连你们太子殿下都打过交道,怎么可能骗你?” 拿波丸万分得意的拍拍肚皮,哈哈大笑:“不错不错!黑山老妖,嗯很好很好!就是黑山老妖了!黑山老妖这个名字俺非常满意!” 沈彦秋陪着笑,却不知道今天自己一个开玩笑的举动,再次造就了一个日后名震修行道的黑山老妖。 ------------ 第二十五章 龟心四剑 三丈月歪着头看着拿波丸志满意得的模样,不依不饶的抓着沈彦秋的胳膊一阵摇晃:“我呢,我呢?我也要一个响亮的称号呀!” 沈彦秋胳膊被她搂着,柔顺的毛发在身上蹭来蹭去,特别是一对充斥在整个目光里的雄伟,小英雄不禁又有些雄姿英发起来。他红着脸推开三丈月,努力压下心头莫名的邪火,说道:“丸子既然成了黑山老妖,那你怎么着也得是个公主啊!我看你肤色如雪,就从你的名字里取个月字。” 沈彦秋想了想道:“我看不如就叫白月公主。你看如何?” 三丈月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沈彦秋此时的不同,习惯性的赶紧搂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都几乎贴了上去,沈彦秋只觉整条手臂都沉浸在浓稠甜腻的水中,浑身泛着一股酥麻的感觉。 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打那天一下子冲开身上那股束缚,凭空得了一股控制不了的力量,沈彦秋就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控制肉体上的冲动,所以他也总是和三丈月刻意的保持距离。 三丈月除去那一身兔毛,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算得上是难得的极品美女。再加上一副天真无邪的烂漫,每当沈彦秋心里升起这种异样心思的时候,看到她纯洁剔透的目光,都会自惭形秽。 只有三丈月恍若未觉,想来应该是头一次见到人族的少年,心里充满了浓浓的好奇,总是一直吊在沈彦秋跟前,寻着由头和他说话。 拿波丸听完不住点头,嘿嘿笑道:“哎呀月儿,你这白月公主的名字取的好啊!不过小兄弟你可不知道,真要算起来,小月她还真是个公主呢!” “哎呀,哥!” 三丈月蹦起来身子一缩就差吊在沈彦秋身上了,还好她身材纤弱瘦小,沈彦秋也没感觉如何沉重,只是他身上只是裹了一层薄薄的腰带,被柔若无骨的三丈月这么一弄,直感觉浑身燥热不自堪,不由得直咽唾沫。 “那是我娘,跟我又没有关系,你别老是瞎说。”沈彦秋稳住心思,全力把注意力都放在拿波丸身上:“丸子,你这话怎么说的?” 拿波丸道:“小月的母亲,也就是我家二娘,那可是积雷山摩云洞出身呢!二娘的曾曾外祖母就是丢雷老姆,是积雷山的嫡亲血脉。” “丢雷老姆?” 沈彦秋一头雾水。 三丈月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那也是我曾曾曾外祖母啦!她老人家修炼的是雷云生息正法,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积雷山潜修,为日后的元神大劫做准备。她老人家最擅长的就是空手发雷,并且施法速度迅捷无比,战斗力是很强的,所以大家都尊称她老人家电母元君,丢雷老姆。” “不过她老人家子孙后裔那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也只是觉醒了一点点雷电元精,还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恐怕都不值得她老人家看上眼,以后不要再提我和她老人家的关系了,让人怪尴尬的。” “而且她老人家都闭关几百年,为了突破元神大关做准备,根本也没有功夫去管这些事情嘛。” 三丈月嘟着嘴,假装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倒是拿波丸就吃这一套,一看见三丈月生气,赶忙凑过来说好话,只是他嘴确实太笨,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最后搞得三丈月啼笑皆非,大叫着把他轰走。 见拿波丸被三丈月又打又骂,还舔着脸陪着笑,一副只要你开心怎么都行的样子,沈彦秋忽然发现,其实拿波丸比三丈月要聪明很多。 三丈月只是脑袋比拿波丸灵活,但是这样的小聪明其实算不上什么,只怕遇到紧急的情况,还要不知所措的由拿波丸拿主意。 相对比而言,沈彦秋更喜欢拿波丸这样大智若愚的类型,表面看上去给人一种笨笨的感觉,实际上很多事情他心里头比谁都明白,只是不愿意显露出来。 三丈月被拿波丸这么一哄,顿时眉开眼笑的摇头晃脑,松开沈彦秋,蹦蹦跳跳的先跑了出去。 看着拿波丸关爱的目光,沈彦秋在心里重新把妖族两个字,掂量了一下。 这一路上都是开阔的平原,只是越往参天城方向去,宽阔的石道泥土中夹杂的石头就越来越多,从蚕豆大小直到拳头大,最后变成通通用厚厚的石条铺成的大道。 他们三个都是第一次往参天城去,拿波丸和三丈月还好,毕竟都是修行道原住的妖族,况且本就是准备前去投奔,心里自然也没什么过多的想法。 沈彦秋是人族,而且还是从小世界过来的。初开始接触神魔共处的世界,心里难免感觉有些突然,也不知道大猿王治下的参天城是个什么样子,要是和书里写的那样都是吃人的妖魔,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 只是一来有拿波丸和三丈月两个互相照应,他想着既然拿波山在妖族还有些名气,多少也能借势挡一挡。二来这些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实在不行就把仲云虎的名头扯出来当大旗挥一挥,想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到了参天城之后,还是赶紧想办法置办一身衣物,淘摸一些必要的信息,早早地赶去徐无城才好。 毕竟徐沐白许下他一桩名师教导的承诺在,以徐沐白的为人,既然能带他出了五洲,必定不会言而无信,这是目前来说最稳妥的办法,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怎么最快的速度,找到徐无城。 就这般走走停停,直到天黑也没看见参天城的影子,照着他们从树老爷那里得到的讯息,想来距离参天城,应该还有三五日的路程。 好在拿波丸本就身宽体胖,食量也是宽大,随身携带的百宝囊中堆积着数量巨大的食物,三人也不至于饿肚子。 拿波丸身上只穿了一条裤子,沈彦秋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条裤子还是他用自己褪下的毛发编制而成,难怪不注意的时候都发现不了。 那个挂在他腰间好像钱袋子一样,圆圆的小布口袋,竟然还是个神奇的储物宝贝。 沈彦秋要过来把玩了很久,直到拿波丸乐呵呵的告诉他,这种普通的储物袋基本上是必备之物,就算不是人手一个,也是最常见的东西了。 “可惜,这个口袋是俺出来的时候老爹给俺的,要不然就是送给你也没什么。” 沈彦秋连忙还回去给他,趁着天还没黑匆匆吃了些食物,和他们两个随便寒暄了几句,找个避风的大树背面,靠着树躺下。 原本带着的书册因为走得匆忙,全部都落在了栖霞山,身上穿的衣服也因为仲云虎和徐沐白一番拼斗,结果莫名其妙的全没了。如今他身上就两件东西,除了那条徐沐白的束腰带,就只有环宇送给他的龙形戒子。 好在这里的气候和五洲世界不同,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但是除了微微的清凉竟然没有什么寒意,那边传过来拿波丸雷鸣一般的打呼声,他把腰带展开围在身上,就靠着大树准备休息。 夜很静,沈彦秋久久难以入眠,睡觉之前默诵几遍歌诀已经成了一个习惯,反正也是睡不着,他静下心来排除杂念,一遍遍的默诵。 一挂天河横亘。 这次和以往又有不同,这条不见首尾的无尽天河近来越发变得清晰,他才终于发现,这条诡异的天河,竟然全部是由无数颗明亮光点组成! 仿佛这一挂微缩的天河,就是无尽夜空中那一条横亘天穹的银河缩影。 让他感觉到奇怪的是,一头小小的青色乌龟,四肢头尾都紧紧缩在龟壳中,沉在那一挂微小的天河之内,任由无数星光来回冲撞,它都岿然不动。 沈彦秋万分好奇,怎么也想不通这只乌龟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跑到他脑海里去的。 他尝试着接触那只奇怪的乌龟,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任何回应,就连天河中的星光流动,似乎都是从乌龟的身体中穿过。这头小小的乌龟,在他识海中显现,却比那一挂虚幻的星河,更加虚幻。 小乌龟的头尾四肢,全部龟缩在黑青色的背甲之中,任由流动的星河冲刷,却在每次星光透体的时候,截留一两颗星点在体内。只是微微一停留之后,星点就挣脱而去。似乎是吸收了星光的能量,小小的乌龟体型微不可查的慢慢变大,也变得更加清晰。 甚至沈彦秋根本就察觉不到,他披在身上的束腰带,此时正散发着极其微弱青蒙蒙的光芒,上面好像有许多文字不停的闪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彦秋更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睡梦之中,他的意识就像是做梦一样不受自己的掌控,无数个经历过和臆想出来的场景,互相重叠的交换着。 沈彦秋的意识终于不堪重负一样,沉浸在无尽的漆黑之中,沉沉睡去。 而那只小乌龟,总是在他沉沉睡去的同时,缓缓的探出头尾和四肢,轻轻的摆动几下,浮在天河的上方。 束腰带上时隐时现的诡异文字突然消失,像是活过来一样纷纷沁入沈彦秋的肌肤,顺着浑身经脉涌入他的脑海,全部认准了目标,烙印在青黑色的龟壳之上。 待到所有的文字全部烙印上去,小乌龟好像风化了一样消散成虚无,只有几百个闪亮的字体组成一篇法诀,静静悬挂在天河上方。 龟心四剑。 ------------ 第二十六章 参天城 三人顺着往参天城的方向一路走走停停,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主要还是因为三丈月的玩心太大,一路上碰到什么花花草草,或者是几颗新奇的野菜,都要停下来看看尝尝。 好在他们都不是太过着急,沈彦秋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每当一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都尽量调整心态去感悟识海里的那道天河,想尽办法沟通那只乌龟。 可是除了那一次与平常截然不同的体验之外,以后每当他沉浸心思进入识海的时候,那头化成经文法诀的乌龟又会重新变成原样,缩头缩脑沉在天河之内,仿佛一粒石子一样岿然不动,任由沈彦秋如何接近,那近在咫尺的距离都会变得遥不可及。 沈彦秋心思沉浸入识海的时候,平日里的所思所想全部消失,整个人无穷的心思都完全简化成一道纯粹的念头,那就是探寻天河灵龟的奥秘。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每当他沉入识海窥探那乌龟之时,过不多久,身上就会散发出阵阵暖暖的和煦之气,就像是一个人形大暖炉一样,缓缓的散发着阳和的热力。 每天早上醒过来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三丈月蜷缩成一团,仿佛一个粉色的毛团一样依偎在他怀里,嘴角含着舒适的笑,睡得分外香甜。 而他因为只裹着一条束腰的布带,别无他物。三丈月柔软的小手正抓着他昂首怒目的小英雄。 他明知道三丈月对于这些事情几乎没有任何的了解,而他也明确的不能接受三丈月和他种族上的差异,可是一连几天都是这么个情况,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也不敢叫醒三丈月,每次都只能继续装睡,指望着三丈月快点醒过来,自己离开。 他默认了这种状态,自己也说不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只是隐隐还有些不舍得这种状态。 看来我最近遇到古怪的事情太多,心里憋出毛病,有点变态了。 沈彦秋如是想着,找出了一个理由。 好在拿波丸平常总是一副愣头愣脑的模样,也从来不会关注这些事情,三丈月像是懵懂无知,也不明白自己的举动有什么另类的含义,一人二兔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保持着只有他自己觉得难堪的现状。 又过了几天,遥遥的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山顶埋在浓厚的云层之中看不真切。沈彦秋手搭额头,举目长望:“这么慢吞吞的走下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参天城?可别跟我说还要翻过那座山啊!” 正蔫的无精打采的三丈月闻言一蹦几尺高,突然来了精神:“前面有座山?啊哈哈,那前面肯定就是参天城了,我们到了耶,哈哈哈!” “啥?” 三丈月绕着拿波丸和沈彦秋不停的快跑着转圈子,高兴的道:“树爷说了,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只要看到了山,就一定是到了参天城!参天城就是一座山城!” 拿波丸像是这才想起来,搓着脑袋不好意思的道:“嘿嘿,对对对,树爷确实就是这么说的,你看俺这脑子,竟然给忘记了。” 沈彦秋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力气,也不管拿波丸和三丈月又喊又叫,撒开膀子快步朝着前方的高山奔去。 “你们两个傻兔子,还愣在那里干嘛?” 三丈月踢了一脚拿波丸的腿弯,“呸呸呸”的连啐了几口,没好气的道:“你才傻呢!喂,等等我啊你!”猛的在拿波丸肚皮上揪了两下,撒开腿追了上去。 他们两个嘴也快腿也快,拿波丸还楞楞的没反应过来,沈彦秋都已经跑出去十来丈远。直到被被三丈月揪掉一撮毛,微微吃痛,这才龇牙咧嘴的扛着巨石斧,嗵嗵嗵的也赶了上去。 望山跑死马。 之前离远了看,耸立过云的高山,似乎距离他们并不是很远,可是一直跑了小半个时辰,直到三个都喘着粗气,靠着树干不想挪步的时候,那座高山还是遥遥的挂在半天上,就像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跑似得。 “哥,榕哥,我我,哎哟,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一开始三丈月仗着兔子善奔跑,还能赶超沈彦秋把他俩吊在后面吃灰,还一边跑一边开玩笑嘲讽,只是沈彦秋和拿波丸根本就不理她,只是埋着头往前跑,三丈月自觉无趣,顿时像是没了力气,噘着嘴不再说话,慢慢的就被他们甩在身后。 沈彦秋休息了一会儿,等到气息平复下来,也顾不得三丈月的抱怨,瞄了一眼他俩之后,咬着嘴唇收拾力气,继续跑。 拿波丸赶紧抄起石斧追了上去。 “你们两个混蛋,臭虫,讨厌鬼!” 拿波丸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冲三丈月招手示意,三丈月气的挤着脸,一边叫骂一边又赶紧跟上。 难怪叫做参天城。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之前看到的那座高山。奇怪的是,整座山就像是一根巨大无比的石棍,一头深深插根大地,一头笔直探入云端,一层一层的浓厚云汽围绕着山体,仿佛这座山就是一根支撑天地两极的天柱一样。 绕着这根撑天履地的石柱,是十丈来高的城墙,让沈彦秋觉得惊奇的是,城墙明显是用石头堆砌而成,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石块之间连接的缝隙,就像是几十里长的城墙,是用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掏空雕刻而成。 大,整个参天城给人的第一感觉,甚至是唯一的感觉就是难以形容的高大。 “哇,这就是参天城啊!” 哪怕相距还有将近百丈远,巨大宽阔的城门已经能够看的清清楚楚,城门楼站岗的兵士就像一群小小的黑点。 三丈月忘记了疲累,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光来:“果然是比咱们拿波山气派多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忽然兴奋的说道:“你们说我们要是顺着山一直往上爬,能不能爬到天上去咧?” 拿波丸连连摆手:“可不敢这么想,要是半路上撑不住往下看一眼,还不得吓个半死!” 那座天柱山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巨大无比的石棍,圆溜溜的反射着阳光,根本就没有能够插手落脚的地方,想要爬上去根本就不可能。 沈彦秋被他们俩这番话逗的,搂着肚子哈哈大笑。 来来往往的妖族众多,或是已经修成人形,或是顶着各式各样能够让人看出原形的脑袋,身上还留存着尾巴或者明显的特征,更甚至有很多和拿波丸一样,除了和人一样直立行走穿衣带帽之外,完全还保持着原本的身体。 他们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大多都视若无睹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也有几个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间或捂着嘴心领神会的笑着,但脸上全无嘲弄。 沈彦秋看到的,只是一片祥和。 在遍布妖怪的世界里感受祥和,沈彦秋总觉得一点都不真切。在他认知里,妖魔鬼怪什么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凶狠奸诈之辈,这股子突如其来的祥和,让他觉得非常别扭。 一人二兔怀着各自不同却同样激动的心情,汇入稀疏流动的群体之中。 看守城门的,是十来个精悍瘦小的猴子兵,一个个都穿着盔甲衣衫,拿着钢刀长枪,挺着腰杆分列城门左右。城门口左边摆着个小小的桌子,撑着一杆瓜黄色的大圆伞,一头灰色毛发的老猴子蹲坐在座椅上,手里抓着一把干瘪的果子,一边嗑一边不停的扫视来来往往的人群。 “快让开,快让开!” 能够化成人形的妖怪数量也不多,但是看上去已经和沈彦秋这样,正儿八经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沈彦秋也放下心来,不再担心自己一个人族,会不会因此受到不同的待遇。 三个人跟着人群往城门口过去,忽然听到前面传过来急促的叫喊声,沈彦秋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城门内外和门洞中的人群哄叫着快速的向两边分开。 “谁呀这是,干嘛呢?” 飞奔而来的是一辆造型奢华且宽大的马车,拉车的牲畜看上去狰狞雄壮,既像是鹿又像是马,却比鹿和马的体型还要大上几倍。浑身都是婴儿拳头大小,细密火红色的鳞片,鳞片的缝隙里涌出虬结成团的浓密毛发。两条一尺来长的火焰从鼻孔中喷涌而出随风甩在两侧,火焰尽头拉着长长的灰色烟气儿,像是两条肆意甩动的触须。四蹄周围生出一团团五彩烟雾包裹着,丝毫不减速度,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冲过来。 老猴子跳下板凳,把手里干瘪的果子随手一扔。对着两边那些小猴子咋咋呼呼的哟喝着,爪子一挥,两旁拿着兵器的小猴子们赶紧围了上来,试图拦住飞奔的怪兽马车,只是遥遥的从门帘后面探出一块冰晶一样精巧的令牌,只那么一晃就收了回去。 老猴子眼睛一亮,赶紧又招呼小猴子们让开,一张老脸笑的就像一朵干瘪的菊花,不停的对着马车作揖拱手。 等到马车离开视线,老猴子赶紧一脸严肃的拉过一只小猴子,快速的叮嘱了几句,小猴子撒开腿,一溜烟儿的往城里跑去。 沈彦秋早被拿波丸拉到一边去,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三丈月小声说道:“那是五罗踏月轻烟兽,笨得很又不能像咱们一样修炼。但是天生铜皮铁骨刀斧不伤,还能喷吐烈火,踏五色云气,最擅奔驰。而且天生入水不溺,蹈火不焚,是极好的坐骑。只是因为脾气太过暴虐,导致不容易驯服,而且它们基本上都是几十头群居在一起,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去招惹,情愿去捕捉次一等的。” 拿波丸贴着门洞的石壁,尽量吸气回收胖大的肚子:“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轻烟兽不能飞遁,只能在陆地和水面上奔跑,就算速度再快,也比不上羽族灵禽之类,可以在天上飞行。你们人族里很多修为不高又喜欢卖弄的,不都是抓一些羽族的飞鸟或者灵鹤代步吗?” 三丈月不屑的道:“你们人族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哩!天上那么冷,罡风刮起来比刀子还锋利,筑基的修士已经能够修炼乘风的法诀,也不敢随意飞的过高,生怕护体真元法力抵挡不住罡风,偏偏一些练气先天的渣渣,喜欢骑着灵禽到处跑。” 说完又怕沈彦秋不高兴,赶忙又加了一句:“你不一样,我可没说你啊!” 沈彦秋摇头叹气:“其实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不管是人族也好还是妖族也罢都是如此。我们也没必要去苛责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只是既然你说一般人不愿意招惹这个五罗踏月轻烟兽,但是这个人不但用来拉车,还能让城防军这样子恭维,恐怕就算在参天城,也是个非常有身份地位的人了。” “既然是一方妖王治下,那就跟你们之前的山头不同了,规矩肯定多了去。到了城里言行举止都得注意,不然真惹了什么麻烦,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可不好收拾。” ------------ 第二十七章 买件衣服穿 整座城池都围绕着那座石棍一样的高山而建,从外面看去着实是一股磅礴的大气感,只是进了城之后才发现,里面所有的房屋都不怎么高大,透露着一股子矮小精巧的味道,和高高的城墙还有巨大的城门行成鲜明的对比。 沈彦秋心里猜想着,或许是因为大猿王是猴子出身,身材比较矮小的缘故,所以不太喜欢住在又大又空旷的屋子里,故而这里的居民,都把房子设计成这样的风格,用来讨大猿王的欢心。 参天城和沈彦秋以前见过的人族城市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到处都是拥挤在一起的店铺,路边不停哟喝的地摊,阔绰的有钱人前簇后拥,穷困潦倒的乞丐躺在路边哀嚎。 修行道的城池里同样也有许多不会修行的凡人,同样也有四肢健全却不思劳作甘愿跪在地上乞讨的乞丐。 来来往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妖族,还有许多奇装异服的人族,只是因为人族是万灵之长,旁类修行总要修个人身,所以沈彦秋也不能确定,那些和他没有什么分别的人族,究竟是什么种族。 倒是调皮的三丈月对每样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心,拉着拿波丸和沈彦秋一会儿跑到这儿一会儿跑到那儿,哪怕只是一件非常普通又常见的东西,她都能站在旁边看上好久。 反正拿波丸什么事都顺着她,不管她干什么也不觉得烦,只是傻乎乎的站在旁边咧着嘴,看着三丈月和小贩瞎胡扯,讨价还价。 现如今沈彦秋身上,除了徐沐白的束腰带和一颗满是铜锈的戒子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原本只有他们三个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如今进了城,沈彦秋总觉得路上行人的目光里,总是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意味。 直到被好些个浓妆艳抹的兽头女人捂着嘴,笑的十分暧昧的指指点点,甚至明目张胆的挑逗之后,沈彦秋终于承受不了这样充满了挑逗和暧昧的感觉,硬着头皮去和三丈月商量,先帮他买一身衣服。 他真怕有人会直接过来掀起他裹在身上的束腰带,露出他的小英雄,然后被无数人族同胞和妖族观赏…… 反正一路上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拿波丸负责,好歹他们也是拿波山这样有名的土财主出身,提前也准备了不少妖族通用的货币。 拿波丸说道:“有很多东西是只能换不能买卖的,不过我们出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拿波山特有的物件,给你买两件衣服那是足够的。” 三丈月自然是满口答应,还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一定给他挑选一套最合适的。 沈彦秋有求于人,说话间难免有些底气不足,只是对着三丈月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要求,只是总这么衣不蔽体的晃荡,特立独行不说,实在是有伤风化,只好有劳小月你破费了。” 三丈月一歪头,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这说的哪里话?不就是一身衣服么,还说的这么客气!啊呀呀真是的,我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拿波丸瓮声瓮气的道:“就是就是,你们人族就是太麻烦,穿衣吃饭花样多,穷讲究也多。你看看俺们妖族,这一身皮毛省了多少麻烦?就算化成人形,真到战斗的时候,还不是得回复成原本的模样。” 沈彦秋只是咧嘴陪着笑,为了一身衣服,也不去跟拿波丸分辨其中的不同,只是一味的说好话哄着三丈月,直把她哄得眉开眼笑。 三人询问着路人,穿过了大半条拥挤的长街,这才找到一家制衣铺。 制衣铺子的店主是个羊头怪。 就像是一头山羊人立起来,穿着华美的衣服,带着不菲的首饰,甚至就连弯曲的羊角上都挂着几件漂亮的装饰。 以前天冷的时候可没少吃羊肉,什么羊头羊肚羊腰子,就是羊鞭沈彦秋也吃过几回。骤然看着人模人样的山羊怪,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倒是他一身清爽至极的古怪打扮,把羊头怪给唬住了。再加上扛着石斧的拿波丸怎么看都像是贴身护卫,娇小可爱的三丈月像是随侍的姬妾,羊头怪立马给沈彦秋的定位拔高到出来混混世面,又追求与众不同的败家子上面。 山羊怪伸着脖子努着嘴巴,热情的招呼着沈彦秋,惯用的吹捧计量简直是不要钱的往外喷,就差把沈彦秋说成妖族未来的希望,再修炼几年能代替万兽之王仲云胥的位子之类的。 反正吹牛又不花自己一分钱。 他一边卖力的吹捧,一边领着沈彦秋三人观看铺子里那些样式夸张奇特,无论是用色还是款式,都极尽爆炸的服饰。 他拿着手指粗的取衣叉,指着上面挂着的一套衣服,一脸陶醉的说道:“公子您来看,就这套衣服不是小老儿我吹嘘,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啊!您看看这款式,这用料!别的不说,特别是这配色,跟您简直是绝配啊!” 沈彦秋看着那套皮质的武士服,眼神不禁有些呆滞。整体的设计可以说确实不错,无论是细节的注重还是整体线条的勾勒,都满足了一个盲目追求的纨绔所有的幻想。 只是大红配大绿…… 沈彦秋觉得如果把它穿在身上,活脱脱一个二愣子一样的货色。 山羊怪吐沫横飞,说到兴起根本就没注意到沈彦秋一脸无奈的表情,拿波丸无聊的打着哈欠,靠着柱子眯着眼打盹。三丈月早就跑到一边,留着口水一件件扒拉女孩子的衣服去了。 沈彦秋一把抓住山羊怪的胳膊,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山羊怪正说的兴起,一下子被打断顿时有点不高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推销商品,赶紧换回脸色,笑眯眯的道:“怎么样?我就猜着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对服饰的要求那也是一等一的严格!小老儿可不敢拿那些个腌臜货色脏了您的眼,您瞅瞅,这套衣服可是咱俩镇店之宝啊,要不是看公子您这样举世无双的气质,小老儿还真舍不得……啧啧啧,也只有您这样的气质,啧啧啧。” 沈彦秋斜着眼看看拿波丸和跑到一边的三丈月,心里满是无奈,只好拉着羊头怪,笑道:“既然是老板的镇店之宝,在下也不好夺人所爱,这样吧。” 沈彦秋快速的扫了一眼铺子里挂着的衣服,然后指着角落里那套青灰色的长袍套衣道:“我看这套衣服就挺不错的,低调又不失庄重,我还是很满意的,就给我拿这件吧。” 他身上除了一条束腰带之外,别无他物可以避体,这套衣服造型简单大方,颜色也是偏于低调朴实,再加上裤子底下还用丝绳悬挂着鞋袜,一应俱全简直是最让他满意的。 羊头怪分说道:“这个,啊哈哈,公子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就这套衣服?” 他表情古怪的解释道:“这套衣服原来是一个人族的修士定做的,虽说用料还算不错,可是实在是太过朴素了些,这,这跟您也不搭啊不是!当时那个人族修士付了定金说好了三天之后过来拿,只是现如今都小半年了也一直没有过来取,小老儿年纪大了脑袋不好使,也忘记取下来。要不是公子您眼巧,我还真没注意。” 沈彦秋一脸肯定的道:“多时不取,想来那人早就离开参天城,如今不知道往何处去了,老板也不用刻意给他留着。我看这套衣服就很不错,挺好!” 他也不管羊头怪欲言又止的样子,扭头推醒已经睡着了的拿波丸,小声道:“喂丸子,付钱,快付钱!咱们赶紧走,我这一身鸡皮疙瘩!” 拿波丸睡得正香,迷迷糊糊的摸索着腰间的储物袋,连眼睛都没睁开,随手递给沈彦秋:“拿,拿,啊拿去!” 沈彦秋一愣,你这口袋我打不开啊! 正要再晃一晃拿波丸,三丈月从后面探出头来,一把抓住储物袋,笑嘻嘻的说道:“哎呀榕哥,你就别推丸子哥了,他除了睡觉最拿手之外,就只剩下吃了!你就让他睡会儿吧,我帮你!” 她熟练的打开储物袋,摸出一把珍珠一样黑的透亮的圆珠,每一颗都有小指头大小。一股脑儿的塞到羊头怪手里,指着墙上挂着的几件衣裙道:“赶紧把我榕哥要的衣服取下来,哦对了还有!我要这件,那件,嗯,还有那件!” 羊头怪本来还在为沈彦秋选了一件没有什么赚头的普通衣服暗自懊恼,忽然看到手里那一把黑色珠子,立即乐的眉开眼笑,飞速的揣到怀里,把心思全都放在三丈月身上,赶忙取了那套青灰色的衣袍送到沈彦秋手里,二话不说扭头跟着三丈月,照着她的吩咐,一件件的把她中意的衣裙取下来。 沈彦秋哭笑不得,也顾不得羊头怪把刚才恭维他的那番话,转回头再说一遍加油添醋可劲的吹捧三丈月。自己寻摸着角落快速的把衣服换上,又郑重的把束腰带系在腰间,仔细的整理了全身一遍,久违了的舒适感再一次涌上心头,简直说不出的舒坦。 沈彦秋换好了衣服,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回头看拿波丸靠着柱子正睡得甜美,三丈月和羊头怪两个人兴致勃勃取衣试衣,心想恐怕没有小半个时辰是别想着能结束,也不惊动他们,走过去从三丈月手上捻了几颗黑珠子,道:“小月,我到旁边看看,等会儿就回来。” 三丈月头眼睛放光的盯着几件艳丽的衣服,头也不回的道:“嗯嗯,你去吧。哎呀老板,我要的是上面那件啦!” ------------ 第二十八章 名花流,苏寻花 沈彦秋出了制衣铺子,只见映眼都是各式各样的商铺,也不知道手里抓着的几个黑珠子能值多少钱。不过现在他也没什么急需要的东西,就随意逛了逛,在地摊上买了一条鲜红的头绳,想不到一颗黑珠竟然化开了几十枚光亮的贝币,两只手也拿不过来,不得已只好又买了一个普通的钱袋子。 拿波丸和三丈月两个还在制衣铺子里没出来,他也不敢走得太远,只在周围闲逛。 “好心的公子行行好,好心的公子行行好啊!” 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脚脖子,沈彦秋低头一看,是个浑身脏兮兮的老乞丐,正趴在地上一手抓着他,一手往前伸。 老乞丐两只手上都是漆黑的油灰,指甲缝里也是漆黑一片,甚至没有抹干净的鼻涕痕迹还清晰可见。 来往的行人都一脸嫌弃的捂着鼻子闪过去,甚至有几个狼头妖族直接从他身上踩了过去,老乞丐疼的连连哭叫,狼头妖族却不以为意,在地上蹭了蹭鞋底,扬长而去。 沈彦秋见着这老乞丐瘦的皮包骨,一双凹陷眼窝的老眼昏花浑浊,心中却着实不忍,也顾不得新买的衣服被糊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怀里还没捂热的钱袋子拿出来,想了想干脆直接递了过去。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老人家你去拿买点吃的,顺便看看先生吧。” 老乞丐一把抓住钱袋子,连滚带爬的往对面的酒家挪过去,似乎钱袋子是他捡到的一样,根本不理会沈彦秋。 只是他的腿似乎被刚才的几个狼族踩伤了,不能站立。就这么匍匐着手脚并用的往最近的酒家爬过去。 沈彦秋拍拍手,无奈的笑了笑。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制衣铺过去,想着已经过了这么久,小月的衣服也该挑好了吧。 路过杂货摊的时候,老板赶紧叫住沈彦秋,陪着笑道:“公子爷这是头一回来参天城吧?” 沈彦秋道:“嗯,是头一遭。” 老板神秘兮兮的笑问道:“公子爷也觉着这个老乞丐与众不同?” 沈彦秋不解的道:“与众不同?不就是一个老乞丐吗?除了年龄太大了些,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老板瞧沈彦秋面色坦诚不似作伪,又多看了两眼,这才挫着手笑道:“哎呀呀,您别怪小人多嘴,本以为公子爷也是想撞个缘分,才没敢拦着您,没成想您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哦,此话怎讲?” 直到老板一五一十的道明原委,沈彦秋才恍然大悟。老板说,客官也不要去可怜那些个要饭的,咱们参天城自从大猿王陛下治理以来,不论是哪个种族,就算是人族都是来者不拒,而且一律不允许发生吃人之类的事情,所以很多周围逃难的人族都会在参天城常住,以至于乞讨的臭要饭的也越来越多。 这个老乞丐来了也有几十年了,从年轻一直要到年老。反正就是啥也不干,整天在街上抓人乞讨,但凡讨到了钱转身就往酒家里跑,喝个酩酊大醉才罢休。 头几年也不知道谁胡乱传言,说这老乞丐是个隐世高人,专门在街上试探年轻人。好家伙,就这一句话可不得了!您想啊,每天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谁还不想撞个大运一步登天! 也不知道是谁可怜他,传了这么一句话出来,结果这老乞丐有时候一天接到手的东西,都够他安安稳稳吃一辈子了,可他倒好,有点钱就跑去喝酒赌牌,天天是花的干干净净。 这可不是不是小人瞎胡说骗您,您要是不相信您去打听打听,咱这可是句句属实!而且您想想,有哪个隐世高人会装扮成邋里邋遢的臭乞丐?这一趴就是几十年的? 小人瞧见您赏他的钱袋子,足足三粒黑晶还多,这可够寻常人家一家几口两三个月过活了。可是就这到了他手里,不出两天,保准一干二净一个贝币也不剩! 老板长吁短叹的道:“公子爷,您这一笔钱可是打了水漂喽!”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沈彦秋无所谓的笑道:“打水漂就打水漂吧!我这钱本就是从朋友那里拿的,得来容易倒也没想着你说的这么复杂。况且我还真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个事情,只不过看着他可怜,于心不忍罢了。再者说,如果做什么事情都要带着目的性,想着做完之后能够得到多少利益,那么恐怕有很多事情,不只是我,很多人都不会去做。” “我只是看着他可怜,并非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是人族,因为就算是其他族类,碰到这样的情况我都会一视同仁,并不会有什么区别对待。” 沈彦秋摇了摇头:“活着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很多事还是不要过于计较才好。我只是遵循本心,却不曾想着什么回馈,哈哈哈。” “好!好一个遵循本心!” 沈彦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要拐回头进制衣铺,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赞叹,忙止住了脚步回头看去,却发现原来那人早就站在小贩旁边有些时候,只是自己一直听小贩说道,太过入神却不曾注意。 那人身材纤瘦却不单薄,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披散下来顺着肩膀流淌至背,皓齿红唇,星眉朗目,俊郎非常。 那人手中摇着折扇,一身艳丽的粉色长袍绣满了盛放的牡丹,整个人往人群中一站,光凭一份气质就特别的显眼,让人忍不住把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那人身后跟着两个青春靓丽的妙龄少女,每人腰间各自都挂着一口造型华丽的短剑,剑柄和剑鞘上满是镶嵌着色彩斑斓的宝石装饰。两人都留着齐耳的翠绿色短发,穿着贴身精悍的武士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看模样倒像是双胞姐妹。 那人把折扇一收,潇洒的一拱手,笑道:“打扰兄台了,在下名花流苏寻花,有礼了。” 名花流? 沈彦秋对修行道可谓一窍不通,自然不曾听闻他口中的名花流是什么地方。只是看苏寻花的架势绝非常人能比,赶忙回礼:“兄台缪赞了,在下邵止榕,方才只是随口一言,当不得兄台夸赞。” “要的要的。” 苏寻花上下扫了沈彦秋两眼,目光在他左手食指和腰间不着痕迹的微微停顿便即离开:“这满城之中人族和妖族共处,也有数万之众,只是能把这老乞丐还当个人看的,却是寥寥无几啊。” “在下这几天从此处来往多次,日日碰着这老乞丐,也只见过兄台如此而已。” 沈彦秋对苏寻花印象极好,又听他不住的夸赞,就想要多亲近亲近,只是三丈月同拿波丸说不定已经在等着他回去,他也不敢多做耽搁,只得不舍的同苏寻花告了罪,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 直到沈彦秋进了制衣铺,苏寻花身后的一个女孩子才不满的道:“苏师兄,你跟这个乡下小子费什么劲?看他左右也不过先天真气凝练的境界,呆头呆脑的跟个傻子一样!” 苏寻花提着折扇轻轻往她头上一敲:“莫要看不起人!你不也才是先天境界么?哪里来的许多傲气?我看这个邵止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次从宗门出来,国主大人钦点你们俩跟着我,为的就是让你们多长长见识,更不要以为咱们是名门大派出身,就趾高气扬的。” 被苏寻花敲了一记的女孩噘着嘴道:“不是瞧不起他,只是苏师兄你都报出名号来了,他还一副傻不拉几的样子,让人看着就来气!” “我就不相信,这天下还有人不知道牡丹公子的人?” 苏寻花淡然一笑:“我又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前辈高人,非得人人都认识我吗?你呀,一定得把这个心思收一收,这里是参天城,不是花间谷。” “况且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普通人?普通人能毫不吝惜的丢出去几颗不菲的黑晶?普通人能戴着心真宗的龙华光明戒?” 苏寻花不住的拿折扇拍打掌心,若有所思的道:“旁的不说,就是他腰间那条不起眼的束带,我都看不透。” 另一个一直没吭声的女孩惊讶的道:“以师兄你的境界,竟然也看不透他身上的束带?听师兄的意思,他还是心真宗的弟子不成?” 头前那个女孩嘟囔着道:“心真宗又怎么了?心真宗也不过是个三流的小门派,他能有多大本事?充其量就是个三代核心弟子而已,还比不上咱们的外门弟子呢!” 苏寻花微微摇头:“应该不是。正如阿宁所说,如果他真是心真宗的弟子,绝不可能没听过名花流,更不可能不知道我苏寻花。只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又像是戴着心真宗的核心弟子标记,还配着一件如此高明的法器,那就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咱们是天道十二宗之一,可不是十二宗之首。这天地间藏龙卧虎高人无数,你们俩别跟着惜月学坏了。” 两个女孩咯咯笑道:“宋师兄只是傲气了些,平时对我们都挺好的,怎么到了苏师兄嘴里就变坏了?” 苏寻花叹道:“老四太狂,过于注重修为而忽略了心境,只怕他早晚要因为这个吃亏。这个小兄弟虽然修为境界不高,可他偏偏具备了我们都应该具备,却刻意丢掉的一个东西,那就是人味。” “修行修行,修是一回事,为却是另外一回事。不要因为修行就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我们生来是人族,便注定不同。既不是断情决义的魔族,也不是俯瞰众生视为蝼蚁草芥的神道。” “天道十二宗,神道四门,魔道四门,人道四门。” “神道四门里,神仙道坐镇天堑山霸绝寰宇,统镇十方。东海龙神殿称霸江河湖海,统领一切水域。剩下的宁老庄早已销声匿迹,被金鸡岭取而代之。而大悲宗历代单传,想对比神仙道和龙神殿,几乎是名存实亡。” “魔道四门,元魔山神武宫乃是妖族圣地,三神在位。加上自在魔宫大力魔王统领魔族,幽冥鬼道总镇地府,就连浮屠地藏也只能在阴山开辟一片净土,不敢染指幽冥,算起来势力最为庞大,虽说黄花观独处其身,从不掺和里面的事情,可毕竟份数妖魔道。” “人道四门之中,无量剑宗只是潜心关门授徒,真要算起来可以说实力最强,可惜从不过问各族之间的事情。寸心门数千年来都隐蔽不出,浮屠门如今也只有一个普度寺坐镇中州。要不是浮屠地藏的华莲净土还在,只怕早就被十二宗除名了。” 苏寻花道:“我们名花流虽然位列天道十二宗,人道四门之一,可现如今这世间的强横宗派远远不止如此,旁的不说,就说这参天城和魔山派,哪一个也不是易于之辈。魔山派如果能统合起来,就算想要变成天道十三宗,也不是没有这个把握。” “人族若论数量,在所有的种族里是最多的,可是唯一的弱点就是不够团结,稍微安稳一点就要不停的内斗。所以真要算起来,还是我人族最为势弱。” ------------ 第二十九章 进王宫 沈彦秋回到制衣铺,一路上还在不住回想着苏寻花卓然不群的潇洒模样,心里头不停的赞叹。似乎在他眼里,也只有徐沐白和苏寻花这样的人物,才算得上真正的修士。 “哎呀,你可算回来了!” 三丈月无聊的趴在羊头怪收账的桌子上,账本收拾到一边,此刻上面摆满了瓜果蔬菜之类的东西,三丈月正抓着一根胡萝卜慢慢的啃着,羊头怪点头哈腰的站在一边,端着个果盘往桌子上添。 拿波丸那个傻大个,竟然就站着靠着柱子睡得正香,呼噜打的震天响,口水顺着下巴流的整个胸口都湿了,时不时的砸吧砸吧嘴。 三丈月瞄见沈彦秋回来,把手里的半截胡萝卜一丢,纵身跳过桌子,先飞起一脚用力踢在拿波丸腿弯,给他摔了个大马趴,靠在一边的巨大石斧顿时和拿波丸一起,把木地板砸烂一片。 沈彦秋感觉脚下明显的晃了一晃,羊头怪盯着破碎的地板,脸上一阵抽搐。 三丈月冲上前搂着沈彦秋的胳膊,笑眯兮兮的道:“榕哥,跑哪儿玩儿去了?” 拿波丸摔了一跤倒跟没事人一样,晃悠悠的爬起来扛着巨斧,胡乱擦了擦身上的口水灰尘,乐呵呵的道:“我咋睡着了?怎么没站稳还摔了一跤……”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 三丈月把嘴一撅,拽着沈彦秋,头一歪看也不看拿波丸,迈步就往外走。 拿波丸懵着脸不明所以,赶忙追了出去。 日到中天,沈彦秋觉得有些肚饿,之前的几颗黑晶和那一袋子贝币,都舍给了老乞丐,只得又向拿波丸讨了几颗,三人就在街上随意找了家小酒馆,叫了几个可吃的小菜,又点了一壶清酒,拿波丸仔细看过菜单之后,想了好一会儿才特意嘱咐小二上一大桶米饭。 沈彦秋给他们倒了热茶,寻思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把手上的戒子退了下来道:“是这样,如今已经到了参天城,我得打听打听往徐无城的去路。只是一路上多蒙你们俩陪伴,又这么破费给我买了衣服。我是一穷二白身无长物,只有二哥送我的一个戒子,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送给小月,权当我一片心意。” 他兀自摩挲了几下,这才一咬牙,递到三丈月面前。 三丈月一怔,缓缓的接过戒子,抿着嘴道:“榕哥,你是要跟我们分开了吗?”三丈月立刻明白了沈彦秋的意思,说着说着眼泪就浸湿了眼眶,两只手拧着衣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沈彦秋抬手为她擦去泪水,强忍着心中的不忍,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总归是要分开的。你也别太难过,我就是这么先说一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对着闷头吃饭的拿波丸道:“丸子,你虽然心里聪慧,可性子实在过于憨厚,现在我有几句话同你讲。” “唔……垒缩。”拿波丸嘴里塞的满满都是饭菜,说话也不清不楚。 “你若是只想做个兔兵拿波丸,熬苦过日子,我想你随便在城里找个兵营,报上拿波山的名号,都能顺利的通过。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小月一个女孩子家,怎能跟着你到兵营里受苦?” “那,那我跟着你吧?” 三丈月抓着戒子,不安的在手指上转来转去,听着沈彦秋这句话,立刻破涕为笑,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彦秋笑了笑并没有接着她的话,只是继续道:“我既然同你们许了黑山老妖和白月公主的名号,你们哪怕是当做开玩笑也好,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咱们倒是不妨试着在这上面做一做文章,只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陪我赌一场!” 拿波丸努力的咽下嘴里的食物,拍着胸脯道:“哈哈哈,你去拿波山打听打听,咱丸子哥,那可是一身都是胆!” “有你这句话那就好办了,俗话说一颗脑袋肩上扛,荣华富贵险中求!方才我盘算了一下,只要你们有这个胆量,等下吃饱了饭,我就和你们去王宫,拜会一下大猿王,替你们搏一个出身!” 拿波丸惊道:“这太突然了吧,我还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沈彦秋把手里的筷子一扔,冷着脸道:“放心,我既然敢说这话,也是做好了打算,只要到时候你们别胡乱说话,其他的都交给我就是。” 他也多年跟着段景涵走南闯北,虽说年纪不大,却也见过许多场面,自思真的面对大猿王,以他以往的阅历和经验,也能说上几句话,大不了就学着军主以前的做派,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毛病。 三丈月倒是表现得很乖巧:“嗯,我都听你的就是。反正再坏,总不至于大猿王一刀把我们砍了不是?” 拿波丸支支吾吾的道:“咱们盘算的这么好,可是你们谁知道大猿王的脾气究竟是什么样?” 他们拿波山在妖族也算小有名气,只是真要和参天城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个档次。毕竟他们还没有资格称王。 大猿王作为一方妖王,要是沈彦秋这么一个凡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话,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看沈彦秋自信满满的模样,拿波丸和三丈月又是个不会拿主意的,商量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听沈彦秋的。 最终定下主意,三个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拿波丸简直就是风卷残云一般,把盘子汤碗一股脑的都倒在木桶里,扒拉到面前。 吃过饭,沈彦秋让三丈月舍了几个贝币与小二,问明了王宫的去处,三人收拾收拾,直奔王宫而去。 顺着小二指点的方向,三人走街过巷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穿过十几条街,这才到达小二说的王宫所在。只是到了地方一看,三个人一起傻了眼。 小二所指的地方,正是天柱山下。只是那浑圆的天柱山,环抱起来总有百十丈宽阔,正对着三人的方向却是一条十来丈宽,围着柱子人工挖掘的护城河。 宽阔的护城河绕着巨柱环成一个巨大的圆,也不知道动力从何而来,碧绿的水流湍急波涛汹涌,隐约可见水里设置的无数障碍,三人到了岸边只站了一会儿,就被轰隆隆的波涛轰鸣震退。 沈彦秋腾腾连退几步,晃晃脑袋,使劲扣了扣耳朵,这才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挣扎出来。 一指不远处的一座铁板桥道:“想来那店小二不至于哄骗我们,你们看,那铁板桥前面的瀑布下,有两个小猴子站岗,想来就是王宫的门户所在。” 拿波丸和三丈月顺着沈彦秋指点的方向一看,两只小猴子各自端着棍棒,套着铠甲站在瀑布两旁,身子都挺得笔直。 小猴子背后是一挂三丈宽阔,灿白如雪的银亮瀑布,水源自天柱山上流下,却看不着出处何在,只一片茫茫灿白,仿佛自天空中而来。 两只猴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瞅见四下无人之时,赶忙抓耳挠腮,又扭又蹦。 猴儿本是活泼好动,最是按耐不住的性格,更何况一动不动的站上一天?换做其他的种族还好,只是站着的是两只小猴子,莫说一刻钟,只怕一小会儿也要保持不住。 沈彦秋小跑几步快速通过铁板桥,离着还有十几步远就被小猴子看见,赶忙身子一正,拿稳了棍棒对着他们一指,扬声喝道:“什么人?” 沈彦秋陪着笑脸,对着两只小猴子一拱手道:“两位将军莫急!在下是黑山老妖和白月公主的随从,特来求见大猿王,还请两位将军引荐引荐。” “不见!” 左侧的猴子眼一瞪:“什么黑山老妖,白月公主的,听都没没听说过!我们家大王那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再敢啰嗦,乱棍打走!” 右侧的猴子倒不似这般不近人情,只是拿棍子敲了敲地面,不耐烦的道:“没有大王传出去的帖子,管你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见。咱们兄弟俩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 “看你们几个生瓜子不懂规矩,不过倒也算得上乖巧,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赶紧走,赶紧走!” “那是那是!” 沈彦秋只是一味顺着话头,把提前准备好的黑晶递过去一把:“两位将军劳苦功高啊,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两位将军买些酒喝,买些酒喝!也不知道两位将军怎么称呼?” 右侧那只猴子龇着牙,把棍子一顿道:“甭来这一套,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得多了,赶紧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否则被我乱棍打走,你面子上须不好看!” 只是左侧那只猴子瞅着几十颗亮闪闪的黑晶,立马就变了脸,把刚才凶神恶煞的表情丢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干咳两声,拿捏着做派道:“瞎胡说什么,我们只是奉了领兵王的命令把守宫门,可不是什么将军!你这么瞎说不要紧,要是被别人听去,我们俩可就要跟着遭罪!” 他盯着黑晶目不转睛,仿佛在极力克制伸手抓走的冲动。 “俺是猴赛因,这是俺兄弟猴赛雷。” 沈彦秋眼睛一亮,微微侧着身子遮掩着,赶紧把黑晶都塞在他手里:“您看这话说的,这怎么能是瞎说呢!两位将军能够被领兵王殿下安排在最紧要的位置,可见领兵王殿下对二位将军也是十分信任!在下只是提前说一下,真要说起来,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嘛!” 猴赛因一只手抓不过那么多黑晶,捂在怀里又怕掉下来滚到河里去,想了想丢掉棒子拉过旁边的猴赛雷,俩人对半分了分,这才又绷着脸捡起棒子,装模作样的道:“咳咳……算你小子会说话,说的俺们心里舒坦。这人呐,额人也好猴也罢,只要心里一舒坦,那就什么事都好办了!你刚刚说谁来求见?” “黑山老妖和白月公主。” “咳咳,好吧。” 猴赛因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又低头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舍不得揣进怀里的那把黑晶。跃步走到瀑布边上:“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进去通报一声,至于大王见不见你们,那可就说不准了。” 他拿着棒子一挑,瀑布如同一块门帘般被他掀起一角,其余的地方仍旧是飞流直下水花四溅,只是被他挑起来的那部分褶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虚幻。猴赛因挑起一个刚好够自己通过的缺口,闪身跳了进去。 沈彦秋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道瀑布之前还专门造了一座铁板桥,还有两只小猴子站岗把守,原来大猿王的王宫,竟然设在这瀑布之内! ------------ 第三十章 大猿王 “报!报告大王!洞外有黑山老妖同白月公主前来求见!” 猴赛因进了瀑布,倒也没有磨蹭,一溜烟儿的顺着宽阔的石道向内奔去,十来丈长的宽阔石道竟然一个门户也无,只有直挺挺的一个通堂过道,顶上嵌着许多鸡蛋大的明珠,放出柔和的光芒,两侧每隔几步就架着一座小小的火盆,橘黄色的火光和明珠连成一片,把整个石道映的如同白昼。 石道的尽头,则是一间更加宽大的石室。有五丈高下,十丈方圆。整间石室按照天圆地方挖凿出来,顶上是个半圆形的穹顶,上面雕刻着细密的纹路,似乎是某种阵法。 地面是整块打磨光滑的石面,石室左右两侧分成几排,用嫩绿藤条吊着许多四方的小石板,却不是当做秋千来用,上面摆了些茶壶罐子,水果盘子。石板下旁边是一块微微凸起的圆墩,仿佛一个石制的蒲团,想来是给臣子们使用的座椅。 石室最后,顺着几层阶梯上去有一个不大的平台,摆着一条淡黄色暖玉雕凿的床榻,床榻上面侧身躺着一只小猴子。 能躺在这里的,想必正是大猿王。 大猿王侧身躺着,看着也就是四尺高矮的一头瘦小白猿,倒像是凡俗人家摆在床头的玩具一般。 他身上披着一件褚黄色的袍子,头顶上带着一顶满镶珍珠的头冠,脚下踏一双金丝银线编制的短靴。仿佛顽皮的孩童一般,毫无形象的侧躺在王座之上,手里抓着一把干果,昂头朝天不停的吃着,嚼两口就直接对着天空把果核吐出,随意的掉落在地上。 “慌什么慌!成何体统!” 御座旁边还摆着一张宽大的石椅,石椅子旁边站着一头八尺高的黑甲巨猿。浑身裹着黝黑蹭亮的盔甲,身上除了手指和面目之外,全部都裹着金属和皮质混合的铠甲。右手竖持一根漆黑的铁棒,整只猴就像一座黑铁雕塑一般,只有两条雪白的眉毛垂到嘴角。 黑甲暴猿见猴赛因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吼叫,把手中铁棒重重一顿,恍如钟鸣。 他指着猴赛因喝道:“我把你们送到司礼监待了半个月,怎么还是这幅德行?司礼监是怎么训练你们的?看我回头找芭天壶好好算账!” 猴赛因被黑甲暴猿一声怒喝,吓得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吭声。 大猿王无所谓的一摆手:“哎呀,算了算了吧!我说天策,你一个御前大将军,堂堂的领兵王,跟一个猴崽子计较什么?咱们都是猴子出身,生来就是这幅德行,你非得让孩儿们都去学人族那一套……你别说他,我特么一个大猿王,还不是天天吊儿郎当?” 暴猿天策听大猿王说了一个脏词,脸色一愣,等了一会儿才冷哼一声道:“你是大王,他们怎么能和你相比?” “有什么不能比的!” 大猿王看也不看,抬手弹了一粒松果到天策嘴里。 “我不也是猴子?你也是!猴子就别为难猴子了,别学人族那些只会窝里斗的家伙的坏毛病。” “行,你是大王,你说了算!” 天策无奈的咀嚼着小小的松子,突然又愤愤的叫道:“先不说这事儿……还是我亲自出去,一棍打杀了算鸟!他娘的,哪里来的龟儿子,欺负到家门口了!还敢自称黑山老妖?要是二大王还在,早就提着耙子杀出去了。” “那个呆子,就是个夯货!” 大猿王听天策说起二大王,放下手中的干果,像是在回想什么事情:“当初咱们在老牛手底下混日子,被安排在前锋军吃苦受累,每天提心吊胆的,只想着能活下来就行。没成想老牛到底还是发了疯病,竟然闷着头就跟着老狮子去反天,嘿!神仙道是那么好打的?这下可好,前锋军打头阵往前冲,那个呆子总是跑在第一个!咱们一个个的都活下来了,偏偏那个呆子丢了性命。你说他不是傻是什么?” 大猿王重重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死了,也就死了吧。” “咱们活着的还要继续受苦,他手一撒提前享福去了,倒是落得个清闲快活。只是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了他还有个黑山老妖的名号,不成想竟然有人敢拿出来招摇撞骗,骗到我参天城来了!我倒真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 大猿王坐起身一脚蹬在床榻上,两手掐着腰举目向外望去,一双眼睛里闪烁着丝丝金光。 天策也顺着大猿王的目光,施法潜运目力。 “嗯?小兔崽子?” 大猿王笑着收回目光,眨眨眼道:“我还当是谁,连老二黑山老妖的名号都扯出来了!原来是拿波山来的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是拿波滕家还是拿波逊家的,都是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了,我还真不好下手。” 天策冷哼了一声道:“拿波滕那老东西奸诈似鬼,他可生不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儿子,多半是拿波逊那老小子家的!那家伙疯疯癫癫的,没少干傻事儿!” 大猿王把手上的干果一收对天策道:“既然是黑山老妖来访……嘿嘿,我看索性就再开个宴,老牛派来的那只牛虱不是也还没走吗?顺便把这几天来城里求见的各家各派的人都请来,大家一起吃吃酒,有什么事儿敞开了谈!天策,这事儿你去办。” 又对猴赛因道:“你回去让他们在外面侯着,等通传吧。” “得令!” 沈彦秋提前对拿波丸和三丈月已经通了气,如果大猿王同意见他们,待会儿到了殿上,一应事情都要听他安排,万不可胡说八道惹怒了大猿王。 拿波丸倒还好说,沈彦秋怕就怕三丈月口没遮拦惯了,要是哪句话没把住顺嘴说出来惹恼了大猿王,只怕三人都要一起掉脑袋。 三丈月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分得清轻重缓急,一定不会拖后腿。 沈彦秋还是觉得不放心,反复又叮嘱了几遍,直到确定他们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人妖殊途,若是换做以前在五洲,国主之类的虽不多见,但是城主掌门之属他也随着段景涵访过多回,身上是有经验的,多少还有些底气。 只是如今进入修行道的世界里来,为了还拿波丸一份恩情,冒险同他求见一尊妖王,由不得他不紧张。 一尊妖王,岂是凡俗的宗主掌门之流能够相比? 沈彦秋在心里预想了很多,只是时间太过紧迫,提前也没办法去询问旁人大猿王性子如何,只是和制衣铺的羊头怪插了几句话,只说大猿王御下有方,又善待百姓,想来不是个暴虐的大妖。 拿波丸等的无聊,重又靠着铁板桥的铁柱子睡了起来,三丈月跳脱惯了的,时间一长耐不住性子,叽叽喳喳的撩着猴赛雷说话。 猴赛雷本是绷着脸,一开始也不想搭理她。只是一来拿了人家的黑晶,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好开口呵斥。二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三丈月又是极活泼可爱的性格,想着法的跟他聊天打趣,竟捡些奇闻异事吊人胃口的话题说,猴赛雷终究只是个小猴子,心里顽皮的性子被三丈月几句话一勾,慢慢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聊到一起,把沈彦秋给晾在了一边。 沈彦秋哭笑不得,也乐得清闲。 只是猴赛因进去这么久了却还不见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沈彦秋这边思索着情况,就见瀑布从里边被掀起来,猴赛因把棍子一撩,闪身跳出了洞门口。 沈彦秋立即收拾心思换了脸色,赶忙迎了上去,笑道:“将军辛苦了!不知道大猿王殿下怎么说?可同意召见我等?” 猴赛因拿棍子捅着沈彦秋的胸口,把他使劲儿往后推了推,一张小脸寒的都快结了霜。 “大王有令,让你们在这儿侯着,听候通传!” 也怪不得猴赛因寒着脸,他本就是领兵王手下的兵士,按理说看守宫门,真是极得看重才能安排这份差遣。 只是自己为了一把黑晶,猪油蒙了心冒失失的跑进去禀报,挨了一顿领兵王的训斥且先不说,要是领兵王记着这件事儿了,以后别提升迁,只怕要被赶去其他地方受苦。 还有什么能比在领兵王帐下更有面子的差事吗?还有什么是比给大王看守宫门更有面子的事吗? 那显然是没有的。 只是大王方才既然说同这小兔子的长辈熟识,又同意了传召,他也不好随便发脾气。可心里怎么想都不是个滋味,只能自己生闷气,把棍子一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冲着正和三丈月聊的热火朝天的猴赛雷道:“我说你干什么呢?赶紧过来站好!” 猴赛雷正聊的起劲,一见猴赛因发火还觉得莫名其妙。想要反驳两句在三丈月面前显显威风,一看到猴赛因冷的都快结冰的脸色,感觉事情有些不妙,赶紧闭紧了嘴巴老实端了棍子后,给三丈月打了个眼色。 三丈月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嘴里小声嘟囔几句,退回到沈彦秋身边,很自然的搂着他的胳膊。 沈彦秋瞧瞧猴赛因绷成砖头的脸,总感觉哪个地方出了点差错,却怎么也不知道他无意间给拿波丸取的,这个黑山老妖的名号,竟然犯了大猿王的忌讳。 看猴赛因现在这个样子,只怕等下真的被通传进去,还要有许多麻烦。 ------------ 第三十一章 牛伏魁 约摸等了不到一个时辰,猴赛因和猴赛雷都换了班下去,还不见有人来通传。 猴赛雷一走,三丈月就觉得甚是有些乏味,新来的两只猴子权当他们三个不存在一般,她也就没敢上去搭话,百无聊赖的坐在拿波丸宽大的脚掌上,也迷瞪起眼来。 拿波丸这一顿好睡,三丈月也昏昏沉沉的睡着,只有沈彦秋一直默默的在心里盘算,预想着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然后再一一对照解决。 又过了一会儿,拿波丸和三丈月先后醒了过来,拿波丸瞧见站岗的换了猴,心想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三丈月朦朦胧胧的揉揉眼睛:“榕哥,还没叫我们进去呐?” 沈彦秋也着急,只是如今他是三人的主心骨,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干笑道:“不急不急,大猿王日理万机,我们多等一会儿本是应当。” “这得等到啥时候啊!” 三丈月皱着鼻子抱怨:“我都饿了。” 拿波丸对时间还没什么概念,只是一听到说起吃的,连连点头赶紧接了一句:“嗯呐,我也饿!” 沈彦秋正要再劝他们几句,就见瀑布从内侧分两边挑开,露出宽阔的门户,猴赛因换了便衣,冷着脸道:“传大王旨,着黑山老妖等前来觐见!” 说完扭头就走,沈彦秋抓了一把拿波丸赶忙领着两人跟了上去,拿波丸的巨斧被看门的小猴子解下,他正要夺回来被小猴子一棍打在屁股上,疼的钻心一般,又看见沈彦秋和三丈月走得远了,一跺脚小跑上去。 “我等下出来就过来拿,你可别给我弄丢了!” 一路安静,只有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入了石室,只见左右的石蒲团几乎坐满了人,小桌子上摆着些果盘烤肉,几十个小猴子抱着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大酒坛子,不停的穿梭搬运,中间人群里多有些早就相熟的,离得近些就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离得远些便遥遥举杯,点头示意。 高台玉榻,大猿王端坐。 拿波丸和三丈月抬眼看向大猿王,正正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顿时都觉得心里一颤,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两人被大猿王无形的威慑一震,立即不由自主的趴跪在地,浑把沈彦秋之前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 大猿王轻声笑道:“那殿前所跪的是何人呐?还不快报上名来。” 群臣和来客听大猿王说话,忙都收了声,看着跪在地上的拿波丸和三丈月,还有杵的笔直的沈彦秋,石室中顿时安静下来。 右侧角落里一个小女孩小声说道:“苏师兄你看!是街上那个土包子哎!” 她声音又轻且小,几乎压低到和呼吸差不多的程度。却原来苏寻花师兄妹三人也是来拜访大猿王的。 苏寻花捻着酒杯也不放下,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着痕迹的指了指大猿王,笑而不语。 拿波丸抬头恭敬的道:“拿波丸,拿波三丈月叩见大猿王殿下!” “是谁家的兔崽子?拿波滕家的还是拿波逊家的?” “回大王的话,俺父亲是拿波滕。” 大猿王一听这话立马就乐了,得意的晃着身子对旁边的天策小声道:“嘿嘿,怎么着,你猜错了吧!” 天策熟知大猿王的玩闹脾气,只是低着眼角,也不管大猿王的取笑,对着沈彦秋道: “那站着的人族是谁,为何见我王不拜?!” 沈彦秋心里暗骂拿波丸没出息,被大猿王看了一眼就腿肚子打转,这么雄壮的一个家伙还是个软骨头,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再赶紧想其他的办法,否则往下的事儿就不好说了。 他刷啦一甩袖子,对着天策拱了拱手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大王是妖族,在下却是人族。况且在下也非大王治下子民,将军为何要在下行跪拜之礼?” 三丈月扯了扯沈彦秋的裤脚,示意他别说了赶紧跪下。沈彦秋却不为所动,兀自昂着头看着天策,实际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 这些可不是当初跟着段景涵一起见识的凡俗之人,而是实打实的妖精,不能用人的观念去揣度。倘若真的不顾颜面对他动手,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天策冷哼一声: “到了参天城,就得按照参天城的规矩!区区一个人族小子,芝麻粒大的修为,也敢在我王驾前放肆!” 见这头暴猿竟然还能讲道理,沈彦秋心里稍微有了些底气。 “将军不必动怒。若是将军执意以武力相逼,在下自然难以抗拒,说不得也得跪下赞叹大王之英明,将军之威武!” 两侧坐着的那些人,多数都面带讥笑在议论纷纷,听其言大多都是类似于“这小子不知死活”,“竟然敢跟大王和领兵王这样说话,真是好胆”之类的话,就连那些个人族的修士也都冷着眼,把沈彦秋当个笑话来看。 更无一个为他说两句好话开脱,苏寻花也是正襟危坐沉默着,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头。 若不是在座的都知道,大猿王最是喜怒无常,脾气难以捉摸,恐怕早就有人跳出来,主动替大猿王把这毛头小子给解决了,好邀功领赏。 沈彦秋扫视着四周,看到左前方向坐着一个高大的牛头人,就算是盘腿坐在地上,也显得十分威武雄壮,特别是鼻子上带着一个金灿灿的圆环,惹人注目,沈彦秋眼睛一亮,忍不住拿他做比喻。 “这位将军气宇轩昂,一看就是牛中的霸者!” 牛头人正拎着酒坛子昂头狂饮,根本就没注意到沈彦秋正在对他说话,直到沈彦秋走到他跟前又重复说了一遍,他才抬起胳膊一抹嘴,大咧咧的说道:“小子,你说啥?” 先前牛头人低着头看不清楚容貌,这一抬头说话,两颗铜铃一般的大眼睛直盯着沈彦秋,被他铜钟一样巨大的嗓门一震,沈彦秋心里“突突突”跳个不停。 沈彦秋强自按耐不适,面色不改:“在下方才说的是,一看将军头角峥嵘,气宇轩昂,想必在牛族中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必是牛中霸者!” 牛头人哈哈大笑:“感情是特意过来夸我来着?你小子眼神还挺好!本将藏的这么深,竟然也被你看出来了?真是藏也藏不住啊,哈哈哈……不过本将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只是一直跟着魔王陛下,时常聆听教诲而已。” 他嘴上说的还有些谦虚,可一张毛茸茸的牛脸简直都要拽到天上去了。 “哦?” 沈彦秋离的太近,被他又粗又大的鼻孔喷了几下,立即感觉一脸湿润,仿佛蒙上一层黏糊的水汽。 他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抬手擦了擦脸,眼珠子一转:“这么说,将军不是大猿王麾下么?” 牛头人被沈彦秋夸了几句,看他就顺眼多了。傲然道:“本将乃是自在魔宫大力魔王陛下御前天击卫!” 沈彦秋一挑大拇指,立即追问:“那不知道将军要不要依着参天城的规矩,向大猿王殿下行跪拜之礼呢?” “嗯?你小子找本将打掩护呢?” 沈彦秋一说完,牛头人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刚才他只顾着喝酒吃肉,注意力一丁点儿也没分到拿波丸这个“黑山老妖”身上来,不过沈彦秋和黑甲暴猿的对话他却是听的清楚。 见沈彦秋问起这个,他两颗牛眼滴溜溜转了一圈,立马一拍桌子:“胡说!本将是什么身份?出了自在魔宫,本将代表的就是魔王陛下,单凭身份而言,本将也是和猿王一级,跪拜?” 他侧身曲起一条腿,斜眼看了一眼大猿王,不阴不阳的说道:“谁跪谁还说不准呢!你说是不是啊,大猿王殿下!” 大猿王仍旧笑嘻嘻的嗑着瓜子,也不说话。只是满殿的猴兵将领顿时一个个都不乐意,哟喝着叫骂起来。 “牛伏魁,你放肆!” “牛伏魁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跟大王这么说话!” 天策挥手示意底下的猴子们安静,冷冷的道:“牛伏魁,这里是参天城,不是自在宫,不是大力魔王管辖的地方,睁大你的牛眼看看!” 他把手中铁棍一竖,一脸坚定的指着牛伏魁道:“立即给我王扣头认错,否则休怪我棒下无情!” 牛伏魁晃着酒坛子,一脸鄙夷的道:“崩天策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领兵小将,也敢跟本将这么说话!区区一个小小的参天城,弹丸之地也敢跟我自在魔宫相比?哎我说大猿王,袁无极!你就是这么管理手下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不等大猿王袁无极说话,听到牛伏魁直呼大猿王姓名,崩天策铁棒一振踏前一步,怒吼道:“牛伏魁你找死!” 牛伏魁一脸不屑的道:“怎么,你还敢跟我动手不成?我劝你可要想清楚后果,别说本将没有提醒你,你现在立即给本将磕头认错,本将还能大人大量放你一马,不跟你一般见识。否则,哼哼!” 牛伏魁把手中的酒坛往狠狠的地上一摔,斜眼指着大猿王,不屑的道:“谁也保不住你!” 袁无极本来还乐呵呵的一言不发,被牛伏魁这么一指,忽然身子一顿,叹着气随手把瓜子放回盘子里。 他站起来踩着床榻侧边,拍了拍气的浑身颤抖的崩天策肩膀:“好吧,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天策,你去送他一程。” 牛伏魁一副拽的上天的架势,言辞之间直接侮辱袁无极,崩天策早就安耐不住心头杀意,只是袁无极未曾发话他也不便贸然行事。此时得了袁无极的令,立即双手举棒朝天,闪身跃起半空,铁棒被巨大的力量带动弯曲成一个半圆的弧度,对着牛伏魁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只是眨眼之间,铁棒就气息起在牛伏魁头顶,狠狠落下去! 从袁无极对崩天策说出“送他一程”那句话开始,牛伏魁附近坐着的几个妖族将领就不着痕迹的挪了开去,旁边几个位置都空了出来,和旁人共同挤着一个位置,都离牛伏魁远远的,生怕被波及。 牛伏魁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抓,手里就多了一杆明晃晃鹅蛋粗的三股钢叉,上面燃烧着漆黑如墨的火焰。他单手握着钢叉往上一横,架住崩天策的铁棒,高声怒喝:“袁无极,你敢杀我!” 牛伏魁的力量极大,崩天策凌空借力下砸竟然也没能将他撼动,反倒被牛伏魁钢叉震退,身在空中凌空蹬了两步,这才止住后退的身形。 崩天策也不换招,趁着牛伏魁逼退自己正要说话的空当,手中铁棒化成一道模糊的残影,瞬间砸下去千百棒,直接把牛伏魁的钢叉拦腰砸断,铁棒落在头顶,把一颗好大牛头打的稀巴烂,红的白的浇了一地! 牛伏魁亦不曾想到,崩天策上来就是一通乱棍直接下了杀手,无头的身躯兀自挺立不倒,血肉模糊的脖子喷射出浓浓的紫黑色魔光,无数粉嫩的肉芽蠕动着交织在一起,似乎是要重新长出一颗头颅来。 无头的脖子上,悬浮着一枚金黄色的圆环,圆环里面一颗龙眼大小的金丹滴溜溜转个不停。 “好你个袁无极,好你个崩天策!坏了本将肉身,就等着魔王陛下的怒火吧!本将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牛伏魁倒也干脆,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袁无极的主场,这厮又是个不能用常理琢磨的家伙,狠狠丢下几句场面话,圆环晃一晃就要化光飞走。 袁无极伸了个懒腰,仿佛十分随意的伸手一捞,那电射而出的圆环,去势立止挣脱不得,晃悠悠的飞到袁无极手中。 袁无极把玩着圆环,抖手把金丹丢到嘴里嚼了两下,咕咚咽了下去 “行,那我就等着,看老牛能把我怎么样。” ------------ 第三十二章 我的好妹夫 袁无极旁若无人的吞了牛伏魁的本命金丹,甚至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把在场的人都扫视一遍。 一众猴兵将领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一些在他手下讨饭吃的人族修士,和其他来访的宾客可不这么感觉。 众人被袁无极目光扫过,一个个冷汗直流,那些个妖族将领顿时伏拜于地,高呼吾王威武! 方才都眼瞧着牛伏魁的金丹上升起一重青色的丹云华盖,升腾团团青气,垂下道道青丝把一颗金丹护的严严实实,在袁无极手指上不住跳动挣扎,想要阻止他吞服。只是看上去神妙非凡的丹云华盖,被袁无极尖利的獠牙上下一磕,就像薄薄的水泡一样不堪一击,袁无极吸溜一声就吞了下去! 除了猴族之外,几乎在场的每个人都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天击卫是什么? 那是大力魔王身上自幼就将养着的牛虱,这么多年来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为数不多的随着他修行证道,渐渐通了灵窍开了心智,直到他成就元神境界之后,一一用神通法力点就,当做贴身侍卫。 若是按照军队里面的说法,这就是亲卫死士。用人间王朝的说法,这是标准的御林天军。 大力魔王耗费这许多心力,用自身精血喂养牛虱再点化成军,又起名天击,用心是显而易见的。 当初和仲云胥一起攻打天堑山,虽说最终大败亏输铩羽而归,但是这支天击卫确是实打实的从血与火之间,走出来的一支绝对忠诚的强军。 牛伏魁也有金丹修为,并且凝聚了青云华盖,那是九转金丹第五转的境界,比妖族太子仲云虎还要高出一转的修为。 且不说是天击卫,就算是把牛伏魁扔到修行道去,也是妥妥的一尊大妖。更何况他此时又代表大力魔王出使参天城,身份地位更是不一般。 可就这么一尊旁人动也不敢动,动也动不得,到哪儿去都要被人礼敬有加的大妖,非但被崩天策一通乱棍打碎头颅,就连金丹也被袁无极一口吞了,可谓死得不能再死。 若是袁无极把牛伏魁的金丹留下,以牛伏魁金丹五转的修为,重塑一颗头颅也不费什么功夫,多不过要花些时间沟通穴窍,慢慢以真元精血滋养。 毕竟妖族大多都不擅长法术,都是依仗强横的元胎肉身对敌,况且无论出身如何,多少都有一两种本命的神通伴随,妙用无穷。 可见肉身对于妖族的重要性。 大猿王笑嘻嘻的看着一干谄媚的山呼“大王威武”的大臣,和各有想法的来访宾客,抿着嘴一吐,喷出一颗豆粒大小的光团,里面隐约可见一只小小的牛虱,正是牛伏魁的原形。 袁无极两根手指尖捏着这颗光团,扭头问道:“嘿,你们说说。这一点真灵,我要是送他转世,也不知道会脱胎成个什么玩意儿。要是把他送上《万神图》吧,又怕人家雷震霄这位大天尊看不上……倒不如粉碎了,直接了账!” 底下人群中坐着的一个长胡子老道赶紧站起来,对着袁无极又是作揖又是连连摆手:“大王三思,万万不可啊!” 袁无极把玩着那一点真灵,玩味的点着老道:“哦,有什么不可的?” 老道看袁无极似笑非笑,几颗锋利的獠牙露出嘴角,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只是既然已经站起来出言规劝,这个话怎么也得说下去。 “牛伏魁这厮冒犯了大王,确实是死罪难免!只是既然领兵王已经毁了他肉身躯壳,大王也收了他的金丹,想必也出了这口闷气。不若就留他一点真灵回返自在魔宫,交由大力魔王陛下亲自处置,既全了两家的情义,也显得大王宽宏,如此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况且香芸公主也许配了自在魔宫的圣婴太子,如今大王和大力魔王是姻亲的亲家关系,犯不着为了这些许小事,就伤了和气。” 老道侃侃而谈,句句话不离替袁无极着想的由头。底下几个旁族的妖修立即站了起来,随声应和道:“是啊,觉明子所言不差,还请大王三思,大王三思啊!” 袁无极哈哈一笑,也不搭理那觉明子老道和几个劝阻的妖族修士,忽然指着沈彦秋道:“喂!那人族的小子,你也看了半天的戏,本王倒是想问问你,觉明子他们的话,你认为如何啊?” 那唤做觉明子的老道转过身子,赶紧给沈彦秋连打眼色。只是他却也不敢用传音说话,整个石室中没有人的道行境界高的过大猿王,倘若自己传音带话,被大猿王截听了去,只怕下场好不过牛伏魁,连一点真灵去转世也不可能。 沈彦秋只感觉裤子都快被三丈月拽掉了,四射而来的目光有如实质,刺的他浑身发冷。 大猿王面对牛伏魁的威胁,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看老牛能如何,沈彦秋虽然不知道大力魔王和袁无极之间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可是由此也能断定出,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就算暗地里有诸多龃龉,最起码明面上大家应该算得上和睦。 虽然不知道香芸公主和袁无极的具体关系,但是圣婴太子必定是大力魔王的儿子无疑。 沈彦秋拱手笑道:“牛伏魁将军冒犯大王威仪,大王出手惩戒也是应当,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不过在下也认同这位觉明子道长的话,大王是何等身份?倘若跟他一只小小的牛虱斤斤计较,传出去倒显得大王太过小气,失了王者气度。” “不过在下毕竟还是人族,不晓得妖族里的规矩,也不敢多说。这几句话也只是在下个人的意思,至于如何处置,全凭大王心情。” “屁话!全都是屁话!” 袁无极纵身跳到玉榻上,一脚蹬着靠背一手叉着腰,仰天大笑不止:“怎么?现在听说老牛突破了元神二重出窍境,进阶神化,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一个个的都给他说好话哄着我?” “什么劳什子的圣婴太子!就那么一个长不大的三寸毛头娃娃,也妄想娶我袁无极的妹妹?!” 袁无极这话一出口,可把底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如果真的如他所言,大力魔王真的突破了元神二重进阶神化境,此时已经是七劫的修为,莫说一个金丹九重的大猿王袁无极,就是整个参天城统合一处,也就是动动手指的功夫,就给碾平了! 只是杀了一个牛伏魁,还有许多说法可以圆过去,左右不过是走走过场就能解决的问题而已。可若是反悔了香芸公主和圣婴太子的婚事,那可是直接打了大力魔王的脸! 众人此时也顾不得袁无极发怒,顿时连连出声劝阻,就连侍立一旁的崩天策也开口道:“打杀牛伏魁,乃是我崩天策一人所为,大力魔王是杀是剐,我崩天策一人担着就是!香芸公主同圣婴太子的婚事,可是大王和魔王早早就定下的,如今贸然反悔,那可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大王,还要三思才是。” 崩天策此言一出,觉明子一干老道顿时来了精神。 “是啊是啊!大王您看,领兵王殿下说的极是,说的极是!大王务必三思,收回成命啊!” 袁无极把褚黄袍一甩,窝成一团夹在腋窝,神色颇有些无赖,笑嘻嘻的说道:“以前俺跟着老牛一起混日子的时候,我还喊老牛一声大哥。现如今他修成元神,坐镇自在魔宫,就想让他儿子来娶我妹妹,让我这平白的就低了他一辈儿,以后见了面该怎么称呼?” “我的侄儿反要喊我一声姐夫?” “我还就不愿意了!” 袁无极放声大笑,整个猴笑的前仰后合,浑身颤抖:“哈哈哈,我就想看看老牛吃瘪的嘴脸!” 崩天策脸上不住的抽搐,两条雪白的眉毛无风自舞。 “行!你是大王,你说了算!” “只是昔日大力魔王和大王定下这门亲事之时,大王是满口答应的。如今毫无缘由就要悔婚,大力魔王那边,咱们该怎么交代?” “交代?要什么交代?” 袁无极冷眼扫视众人,目光来回转了几圈,突然对着人群中的苏寻花一指:“牡丹公子!你是花间四公子之首,金丹三转的高手,又是修行道出了名的美男子!就说我妹妹爱慕你的姿色,我这做哥哥的不忍心她终日以泪洗面,不得已只能推了牛圣婴这个娃娃妹夫,你看如何?” 底下一干老道和妖族的修士,都在努力的劝说袁无极,只有个别几个修士无动于衷,稳稳当当的坐着喝酒,苏寻花正是其中一个。 苏寻花正悠哉的举杯品酒,闻言浑身一震,一抖牡丹袍站了起来,连连的作揖施礼,摇头苦笑道:“寻花爱美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寻花自不敢否认。可是香芸公主许了圣婴太子,这也是修行道人尽皆知的事儿!大王若是哪里看寻花不顺眼,直接出手把寻花打杀了就是!” “寻花何德何能,担得起香芸公主的爱慕,担得起自在魔宫,参天城和花间派这三重天大的因果?!” “脓包!” 袁无极连蹦带跳的在床榻之上挪来挪去,活生生的就是一个山野里没开化的野猴子一般,骂了苏寻花一句又抓耳挠腮的恼怒起来。 苏寻花咧嘴笑了笑也不做声,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身子忍不住晃了晃,身后两个少女赶忙扶住他坐下。刚一坐下就抓起身旁的酒坛子狠狠灌了几口,淅沥沥的酒水沾湿了牡丹袍。 一坛酒下去小半,苏寻花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哎哟卧槽!真够吓人的,都说大猿王喜怒无常,性情多变,我他妈今天可算是见识了!” 袁无极这一下把苏寻花吓得不轻,苏寻花灌了半坛酒下肚,嘴里已经带上了给力的语助词。 阿宁递过手帕,捂着嘴笑道:“那能怪的谁咧!苏师兄向来怜香惜玉,就连这牡丹公子的名号,大猿王都高看一等哩!哈哈哈……” 苏寻花佯怒道:“好你个阿宁,也学着看起师兄的笑话来了!”只是他立马就换了口气,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件事你们俩回去之后,谁也不准提起!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是哩是哩,师兄放心,我们可绝不会透露一点点出去,哈哈哈!” 苏寻花软软的坐在地上,一边喝酒一边忍不住无语:这算个什么事? 袁无极转了几圈,脸上不爽的表情不住变化,过了一会儿却止住步子,忽然脸上又堆满了笑:“咳,我说那人族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沈彦秋有些不明所以,答道:“在下邵止榕。” “嘿嘿嘿,他苏寻花自命风流,依我看却是枉称牡丹公子!原来也是个没胆的脓包。这样,你方才冒犯本王的事儿呢,就这么揭过去了,本王看你模样长得也还凑合,就把妹妹许配给你,你看如何?” 沈彦秋如遭雷击,嘴里诺诺的说不出话。 大猿王办事儿,一直这么随意的吗? 袁无极乐的直拍大腿,越来越觉得这个想法非常的正确:“看你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那本王就当你是默认了啊!!!哈哈哈,好妹夫,我的好妹夫啊!” ------------ 第三十三章 大圣王袁无心 石室里顿时就炸开了锅。 在参天城待久了,所有人都知道大猿王能闹腾,这也是修行道一个公开的不算是秘密的秘密。可是闹腾到这么匪夷所思的程度,且不说沈彦秋这个当事人如遭雷击,底下在座的每一个都惊骇不已。 悔婚这件事真说起来,也是件可大可小是事情。 袁无极金丹九转,离成就元神碎丹成婴也只一步之遥。他修的是斗战胜法,以他如今的修为,就算对上元神一重神婴境的修士,也有本事拼个不落下风,战斗力是绝对的强悍。 所以神武宫这个妖族圣地也默认,他一个不入元神的金丹境自称妖王,大力魔王也顾念旧情同他许下姻亲关系。 但真要往大了说,这个事儿就实在没有办法收拾了。一颗金丹历九重天劫方能碎丹成婴,打破天地的桎梏不老长生,出入青冥,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目标! 可就是这最后一步,生生卡死了九成以上的金丹修士!要么直到寿元耗尽也没有感悟出碎丹的心境,徒呼奈何。要么就是强行渡劫却抗不过九重天劫,化为飞灰烟消云散,一世修行付诸流水。 袁无极不出湿卵天生地长,生就的先天元胎,根骨之深厚已经是绝高了。可还是在这一步上卡了四百多年,谁也说不准他究竟是会老死金丹,还是立地成婴。 他若是在寿元完结之前成就元神,神武宫和自在魔宫都要想办法拉拢他。和一个战天斗地的元神修士相比,悔婚这种事还真就不值一提。 中古诸子中有一位大贤曾经说过,天地每五百年有圣人出。说的就是丹成九转到成就神婴,打破天地牢笼束缚,从此超凡入圣。 五百年,就是金丹九转的修士,破碎金丹成就元神的绝对时间。 金丹修士的寿命已经十分悠长,虽然达不到元神境界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的地步,但是只要无病无灾的,便是活他个万儿八千年,也是正常的。 一般来说金丹前三转的修士,寿命的极限就在一千五百年左右。六转之前也差不多在三五千年之间,只有过了六转,自七转往上,才有接近万年的寿命。一万年对于常人来说,已经是长生不老,驻世仙人一般了。 这五百年的绝对时间,说的是成就金丹九转,金丹破碎到化生婴儿的时间。很多金丹九转的修士,就是没有成就元神的把握,故而一直迟迟都不肯,或者说不敢破碎金丹,直到寿元将尽才狠下心来赌上一把,结果在雷霆之下灰飞烟灭。 袁无极如今就是金丹九转,即将迈入元神的人物。 怪不得底下人都乱糟糟的劝诫,若是真把香芸公主的事儿推在苏寻花身上,花间派身为天道十二宗之一,苏寻花又是花间四公子之首,倒也有这个能力同自在魔宫翰旋一二。 觉明子被几个同在参天城效力的修士互相推搡着,让他再出言劝上几句。觉明子狠狠一挥道袍,低声咬牙切齿的喝道:“给我滚蛋!你们几个王八蛋!枉我把你们当朋友!真有本事自己去劝去!怎么!自己不出声就算了,拉老夫出来顶缸?” 那几个修士连连陪笑:“觉明老兄你可是咱们的主心骨!哥几个不找你还找谁?这锦衣玉食的惯了,你还愿意去餐风露宿不成?” 觉明子把脸一沉:“说得好听!都是几百岁的人了,你们难道不长脑子的吗?老夫元神无望,就连丹云华盖也不敢奢望,只想着颐养天年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但是这个时候不知死活的站出来,你以为老夫的骨头能比牛伏魁的更硬吗?” “大猿王的脾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就是大力魔王现身当面,他也肯定不会改口!想劝谏的就死了这条心吧!有时间还不如想一想接下来往哪里去,奔个稳妥的下家才是。” “觉明道兄说的在理!这次大猿王一意孤行,肯定会彻底得罪大力魔王。参天城还能不能留存,是未知之数啊!咱们就图个安逸富贵,可不能把命赔在这儿。” “此言大妙!确实应该早做打算,大力魔王真要是打过来,就咱们哥几个这点修为道行,可全是送死的料!赶紧走,赶紧走!” 几个老道商量好了之后,反倒不再规劝袁无极,几个人就窝在一块,低着头一边喝酒一边细化离开参天城的规划。 这几个老道是袁无极手下的供奉,修为不高也没有进阶的可能,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只是参天城毕竟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不仅仅有往来的人族修士,就是凡人也有不少。许多关系到人族的事情交给他们处理起来,比手下的猴族和其他妖族要方便的多。 杀了牛伏魁,在座的修士谁也不愿意触他的霉头自找没趣。就是崩天策也不再劝他。袁无极想是心情大好,果酒喝的多了些,醉醺醺晃晃悠悠的指着门口的小猴子道:“去把香芸公主请来。” 小猴子一顿抓耳挠腮,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大王,公主殿下今天一早就出城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嗯?” 袁无极扭头对着崩天策道:“天策,这个事儿你知不知道?” 崩天策把头一低:“属下知罪!” “我是问你知不知道,你知罪个啥?” “属下,不知。” 袁无极怒道:“你啥都不知道,你知个屁的罪!马迈丕总掌城主事,处流骅司隶城防,芭天壶把零碎的事儿给包圆了,我这个大猿王啥也不用管,整天吃喝玩乐就行了,别跟我说曦妍跑出去的事儿,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从尸骨堆里爬出来的兄弟,我信得过!可是不能整天放着正事儿不干,都随着曦妍的性子,由着她瞎胡闹!” 袁无极指着崩天策:“告诉他们三个,找不回曦妍,就自己把脑袋提过来见我!” “大王……你来真的?!” 袁无极哼哼几声,没有说话。 崩天策见状干咳几声,对着方才那只小猴子道:“速去通知芭天壶,马迈丕和处流骅!把大王的旨意传下去!记住,原话通传一字不漏,明白了吗?” 小猴子狠狠点了点头,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袁无极屈指一弹,那颗裹着牛伏魁真灵的光团化成一线流光,飞不出三尺远就消失无踪,也不知道究竟是被他送上了《万神图》,还是送回了自在魔宫。 袁无极冷眼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供奉修士,像是刚想起来拿波丸他们一样:“拿波山的兔崽子,起来吧!” 拿波丸和三丈月亲眼目睹,一尊金丹大妖在袁无极手中瞬间殒灭,两人几乎都吓得肝胆俱裂,听到袁无极叫起身,两人筛糠一般叩头谢恩,互相扶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既然是拿波滕家的,本王也不能薄了他的颜面。你就暂跟着领兵王手下,听候差遣吧。至于小姑娘……” “丢雷老姆坐镇积雷山,对咱们妖族也是多有恩惠,她的面子本王不能不给!你一个小姑娘家倒也不好丢到军营里。这样吧,回头到司礼监报个到,让芭天壶安排个差事。” 袁无极随意的安排了两人的去处,这时候才有了点大猿王该有的样子,不像方才一副择人而噬的恐怖模样。拿波丸和三丈月这边才刚起身,一听到袁无极亲自安排,忙不迭又跪下叩头。 “但是你这小子……” 一众供奉修士和宾客,虽然不再出言劝阻袁无极悔婚又当众钦点一个名不经传的毛头小子之事,但是心里面还是觉得那只不过是因为牛伏魁落了他的颜面,恼羞成怒,一下子猴子的倔脾气上来了,一时的玩闹举动。 说不定等这股气儿消了,底下人在好言劝上几句,也就没什么事了。 说是大猿王,其实还是个顽皮的猴子嘛! 此时一听袁无极招呼沈彦秋,一个个都放下手里的家伙式,齐刷刷一片盯着他,心里盘算着袁无极究竟要说什么。 特别是以觉明子为首的几个老道,更是紧张无比,心头都捏着一把冷汗,毕竟在参天城安逸久了,谁也不想挪窝。 “好妹夫,你这心头的喜悦,还没缓过劲来?” 沈彦秋楞楞的张大着嘴巴,上下开合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道:“大王,确定不是跟在下,开玩笑?” 这真是一个妖族中的王者吗?刚一见面就把老上级的使者杀了,不但如此顺便罢了两家的亲事!这也就算了,我跟你才见一次面,说不过三句话,怎么就能想到把妹妹许给我呢? 袁无极怒道:“本王说出去的话,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吗!我妹子可是猴族公认的第一美人,难道还配不上你!” 怎么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香芸公主和圣婴太子的婚事,你这不是刚刚才收回去的吗? 你娘的,沈彦秋暗骂一句,脑子里已经完全乱成一锅粥。猴族的第一美人,说破天去不也还是只猴子!看大猿王身高不满四尺,尖嘴獠牙的丑模样,那香芸公主能好到哪里去? “还请大王三思!在下何德何能,敢受这天大的造化!” “嘿嘿嘿……” 袁无极探了探身子,喉头一动吐出一颗金灿灿的珠子,正是之前被他囫囵吞下去,牛伏魁的金丹。 “我的好妹夫,你且看看,哥哥我手里这是个啥?” 沈彦秋心里猛的跳了几下,忽然想起之前在路上三丈月说过,有些妖族最喜欢的就是掠劫人族当做零食来吃。而且为了摄取人身上的精气,甚至好生调养,喂食许多灵药,将其称之为药人。 大多数药人的归宿,基本上都是妖怪之间互相往来之时,摆开宴席喝酒吃肉的重头菜!就算是那些不贪口腹之欲的,也便拿来配着宝贝炼上一炉丹药,称之为人元大丹! 这个时候袁无极把刚刚吞下肚的金丹吐出来给他瞧,用意不言而喻。 这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只母猴子,权当是宠物养着吧!反正刚才门口的小猴子也说了,香芸公主一大早就出了城,既然连个招呼都不打,肯定不会很快就回来。 想来一开始进城之时,那架五罗踏月轻烟兽拉着的马车,就是这个香芸公主无疑了。不然守城的猴兵不可能态度那般恭谨。 总是性命最要紧,我还是先应下来再做打算。 沈彦秋强笑着道:“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大王赏赐!” 袁无极见沈彦秋答应了,哈哈大笑:“这个东西可不能给你!不过也是,总得有个什么东西做凭证,你才不好反悔。” 袁无极从怀里把那个巴掌大的鼻环拿出来,摆弄了两下。 “这支环儿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东西,确是那牛虱多年精气滋养,随身的一件护身藏物的法器,用来给你防身正是合适。里面也有那牛虱的多年收藏,本王也懒得查看,就当是本王给妹子随嫁的贺礼吧。” 袁无极轻吹一口气,那鼻环离了掌心缓缓缩小,正好套在沈彦秋的手指上。 “你既然答应娶了我妹子,如今还是个白身,却是配不上我妹子的身份,于理不合。这样,今天我就和你结拜兄弟,封你为参天大圣,赐你名袁无心。” “嘿嘿,本王是大猿王袁无极,你就是大圣王袁无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参天城的大圣王!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 第三十四章 唯自愿尔 大圣王袁无心。 第二天,参天城多了一位大圣王的消息立即在全城传开了,并且这个消息又被以不同的方式,传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袁无极把已经许配给圣婴太子的香芸公主,再一次许配给了这位新晋的大圣王袁无心。 可笑的是,香芸公主在当天就驾车出城不知所踪,这位可怜的大圣王非但没有抱得美娇娘,还惹上了杀身之祸。 这个消息一出来,越来越多的非猴族人员开始撤离参天城。 众所周知,圣婴太子乃是大力魔王同铁刹娘娘的独子,身份地位比之仲云虎这个妖族太子爷也不遑多让。 况且圣婴太子打小就聪明伶俐,深得大力魔王和铁刹娘娘欢心,大力魔王平日里管的不严格,铁刹娘娘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宠溺疼爱。 袁无极是不是疯了? 平时瞎胡闹没个正经的也无所谓,反正参天城真正管事的,是崩芭和马流这几位,他也只是挂着个大王的名头,从来都不掺和,参天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只是谁也没想到突然之间就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失心疯一般把大力魔王这样天大的靠山给一脚蹬了! 凡十方诸天大千世界,上圣雷帝天尊雷震霄,武神狮王仲云胥,幽冥鬼皇叶翔,无量剑宗曹天霸,大力魔王牛太煌这一批人已经是最绝巅的人物,神道妖道魔道鬼道人道,再无出其右! 袁无极能和大力魔王牛太煌搭上姻亲关系,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盼都盼不到的事情。结果他竟然这么由着性子瞎胡闹,打死天击卫也还罢了,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反悔了香芸公主和圣婴太子的婚事,而且立刻就把香芸公主许配给了一个人族的小子。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趁着魔王的怒火还没有降临,还是赶紧走的好,留在这里只能给袁无极这只疯猴子陪葬了。 觉明子那一干供奉老道更是迅速,当天晚上就把东西收拾干净,几个人抄上家伙连夜出了城。 沈彦秋在仓促收拾好的新房里,发呆了一天一夜。 当时袁无极即刻拟制通告全城,也不拘束沈彦秋做什么,沈彦秋整个人发懵着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那边苏寻花立刻就跟了过来。 苏寻花拎着酒坛苦笑着说道,之前匆匆一面,苏某就觉得兄台不凡,没想到只是半日的功夫,兄台已经成了参天城的东床快婿。 大猿王大发神威,苏某也没有找到机会同兄台说上几句话。如今只能在这恭喜大圣王殿下,不但即将迎娶香芸公主,和大猿王结拜兄弟,还受封大圣王,真是三喜临门啊! 只是大圣王殿下可要当心些,大力魔王那边的事儿,自有大猿王摆平,倒是不需要殿下操心。可是圣婴太子那里,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圣婴太子得了铁刹娘娘的传承,天生火灵。当初为了修炼三昧真火,偷偷一个人跑去南疆不死火山,就连双皇一王都要看着大力魔王的面子,给他让了一座山头,吸收丙丁火气。 如今不管是何原因,你抢了他媳妇儿这事儿却做不得假,只怕圣婴太子要跟你不死不休了。 沈彦秋呆呆的应了两声,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苏寻花见沈彦秋这副模样,回想大猿王想要往自己身上推的时候,自忖换做自己只怕也不过如此,说不定还不如他,也不好多做打扰。只把手中的折扇递了上去说是当做贺礼。 沈彦秋像个木头人一样,在新房里发了一整天的呆,脑子里走马灯一样不停的变幻着,却又完全理不清任何一个头绪。 期间宫里的仕女多次送来饭食,轻声的喊了几句“王爷”也不见他回应,只得蹑手蹑脚的把饭食放下,隔几个时辰就来置换一次。 参天城的围墙实在太高,况且袁无极的王宫又设在山洞之中,沈彦秋也没有刻意关注,粗略的估算了仕女送饭食的次数,才发现此时已经黑了天。 王宫里响起清微且急促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低声的呼喝,惊起了沈彦秋的注意。就像是入室行窃的盗贼,生怕被主人发现,万般小心的样子。 在参天城大猿王的皇宫之中,竟然还能闹贼? 不可思议的事情倒让他忽然来了一些兴致,匆匆抓起两块早就冷硬的糕点,趴在窗口点破了窗户纸。 顶着各种模样头颅的小妖们,一个个背着包裹,匆忙的招呼着相熟的朋友,顺手抓起身边比较昂贵的物品揣进怀里,彼此简短的打个招呼,对个眼神,而后心照不宣的自己寻找出路。 沈彦秋甚至发现那个给他送饭的小狐狸比其他的都要积极,硕大的包裹比她的体型还大了一倍,压的她抬不起头,可她仍旧有选择性的寻找一些东西,不停的塞进包裹里。 “别看了,随他们去吧。” 沈彦秋心里正疑惑不解,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吓得一激灵,猛回头一看才发现,袁无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沈彦秋正看的起劲,根本注意不到身后,而且又是在房间里,怎么会想到袁无极直接出现?着实被吓了一跳,险些瘫软在地上。 他赶紧扶着桌子站稳,长长出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道:“大王你这么悄默声的,可要吓死人!” “叫大哥。” 袁无极换了一身非常简约,素色的粗布袍子,珍珠头冠也没戴,一头毛发扭成一撮一撮的向后支棱起来,显得特别凌乱。 拉着沈彦秋的手道:“陪我去聊聊。” 沈彦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空间都变得模糊不清。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两人身处之处,是一个十来丈开阔平坦的石台,石台表面光滑的就像一面不太规则的圆形镜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拇指粗细,一寸深的图案。 猛烈的狂风吹拂,沈彦秋艰难的控制着自己,才能勉强着抗住汹涌的风头。袁无极把他拉到石台边上,他努力举目环顾,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竟然是参天城那座山柱的顶端! 袁无极负手而立,任凭呼啸的狂风推搡着小小的身躯,宽大的素色袍子鼓胀飘飞,他脚下却立定不动,只是神情专注的看着一片灯火通明的参天城。 沈彦秋一阵眩晕,慌忙收回目光退了几步,突然想到刚才王宫里的那一幕,忍不住道:“大王,刚才我看见……” “叫大哥。” 袁无极又强调了一遍。 “既然留不住,又何必太过在意?” 袁无极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他们都觉得我犯了糊涂,这次老牛肯定要来,参天城保不住了,不想跟着给我陪葬,我也由得他们走,没什么。” 沈彦秋默然,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偷偷离去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就像当初他和方天震跟着段景涵,哪怕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个,他也从来没想过舍弃军主,独自逃生。 如今已经是宵禁的时间,可是本该关闭的城门却都大开着,没有袁无极和处流骅的命令,城防军不可能打开城门,可偏偏四处城门全都开着。 袁无极倒是极为坦然,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拥簇着离开参天城的人。 袁无极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瓶酒,咕嘟嘟灌了几口,扬手丢给沈彦秋,忽然问道:“是不是觉得很难接受?” 沈彦秋一听这话心里郁闷无比,昂头抽了一大口觉得不过瘾。回味着辛辣后的那股子香甜,也不递回酒瓶,两手抓着猛的灌了几大口,这才无奈的叹道:“如今还说这些,有意义吗?” “怎么会没有意义?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个普通的人族傻小子,突然成了参天城的大圣王,又惹上了这天地间最不能惹的人之一,这是多少人一辈子想也不敢想,做也不敢做的事儿啊!哈哈哈!” 沈彦秋无声的冷笑道:“我,有的选择吗?” 袁无极忽然往地上一躺,着双手垫着头,翘起二郎腿,晃悠悠的道:“你可以选择拒绝。” 沈彦秋说不出话。 不错,确实可以选择拒绝,只是当时那种情形如果自己拒绝的话,只怕死的连牛伏魁也不如。 当时那种情况,无论任何人站在沈彦秋的角度,都没有第二个选择。 袁无极吹了个口哨,嘴巴上方凭空悬浮着一个酒瓶子,晶莹的流水拉成一条线灌进他嘴里。 “没有人逼你做任何事,你觉得别人逼着你做出的选择,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已经妥协,为自己找个借口而已。” “你太年轻。” 袁无极缓缓闭上眼睛,嘴里咬着一根普通的野草茎子,时不时的张嘴去接流下来的酒水:“你屈服的是自己的无能,而不是我的威吓。所以你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是你自愿的,怨不得别人。” 沈彦秋无从反驳。 袁无极行事乖张霸道,那也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对抗他乖张霸道的本事,在不同意就可能会死和同意这两者之间,他选择了同意,实际上正如袁无极方才所言,他屈服的是自己的无能,选择的是自己的性命。 沈彦秋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解的问道:“可当时大殿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择我?” “为什么会选择你?哈哈哈,因为你实在是太蠢了!蠢得那么天真,让我想起了以前在老牛手下卖命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自以为是。” “反正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只疯疯癫癫的猴子,跟你这个愣头青一样,这么做才应该是最正常的。当时苏寻花如果敢答应,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以名花流的分量,在我眼里也救不了他的命。” “嘿嘿,我管他娘去!若不能轰轰烈烈的活着,那就轰轰烈烈的死吧!” ------------ 第三十五章 帝流浆 徐无城,麻元宫。 麻元宫说是一座宫殿,其实也只不过是一间两进出小小的道观,坐落在徐无城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 麻元宫从外面看,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小道观。内里却完全不同,仿佛是重新开辟了一个小天地一样,穹顶高悬,却是一间极为广阔的洞府世界。 整座洞府内部的空间折折叠叠,根本分不清里面的空间究竟有多大,里面也没有天空和地面的区分,仿佛是一片无尽的虚空。 就在这无尽虚空深处,静静地悬浮着一间木制小屋,门前悬着一条两步宽的石道,石道两侧悬着两排石柱,柱上顶着一个金黄色的灯笼,放着微光。 门扉打开,映眼就是一尊香炉,香炉后面是一座云床卧榻。 榻上端坐着一个青年道人,道人背后凌空漂浮一张密密麻麻的星盘,四把长剑虚影来回穿梭,沉浮变幻。 道人怀抱一柄翠绿如意,闭目盘膝。 精巧的香炉里插着三根线香,袅袅的升腾着淡淡的烟气,在青年道人四周缓缓盘旋,再慢慢消散。 徐沐白面色有些苍白,时不时捂住嘴轻咳几下,尽力不发出声响,恭敬的站在一旁。 青年道人似是神游天外,这般沉默了许久,直到那三根线香烧完,才忽然开口道:“沐白,前些时日你从失落世界带出来的小朋友,如今正在袁无极那猴头的参天城中,等会儿你就动身,把他接回来。” 徐沐白道:“尊老师法旨。” 青年道人也不睁眼:“之前你可曾传他修行之法?” 徐沐白听言,连忙告罪:“老师恕罪!当时情况紧急,若非老师飞剑相救,弟子只怕会遭了那鬼道悲王的毒手。弟子恐顾不得他周全,这才用老师赐下的千机带将他送走,并在他识海中打下一道‘龟心剑’的法门。” 青年道人缓缓睁开眼睛。 “叶老鬼那边,贫道自会为你讨一个说法。不过只怕也没什么用处。如今谁也不敢公然挑起事端来,只能做些暗地里的勾当,叶老鬼必然不会承认。” “这方天地之间的事情,便是由着这些人闹个天翻地覆也与我无干,只是平白欺负到我徐无城头上,拿我徐无城开刀,贫道却不能答应。” 青年道人又道:“这次贫道入定百年,是为了推演一千七百红尘杀劫的天机,可惜天机隐晦,纵贫道也不能演算周全。期间贫道也着机于你卜了一卦,天机倒是有些明了。” “此次算是贫道为你强抢来的机缘,你若能把握住,重立元神当是轻而易举。若是把握不住,只怕还有诸多苦难要受。” 徐沐白愕然:“老师的意思,弟子重新修回元神的机缘,要落在这个小兄弟身上?” “既是机缘,不可轻言。时机一到,缘分自显。” “弟子明白了,多谢老师。” —— 袁无极的酒一瓶接一瓶的往外拿,一直喝到夜半,两人都喝的醉醺醺,勾肩搭背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倒像是沈彦秋抱着一只小猴子一般。 用袁无极的话说,喝酒本就是图个痛快,若是喝酒还要用法力化去,和喝水有什么分别? 一人一猴喝的酩酊大醉,沈彦秋大着舌头问道:“大,大哥,你手里可有人族的修炼功法么?” “我修的是猿魔一族的猿魔疯神法,讲的是斗战胜。我又不是人,学你们人族的功法作甚?” 袁无极笑道:“你要是不介意变成猴子的模样,我的猿魔疯神法就是教给你也没什么。哈哈,说不定以你的资质,还能修成猴族第一美男子呢!” 沈彦秋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啥?猴族第一美男?不不不,那还是算了吧!” 被沈彦秋拒绝,袁无极也无所谓,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一龇牙:“我感应到苏寻花那小子还在城里,要不我把他拘过来,一把捏死,连功法带修为都填给你得了!花间派是天道正宗又是人族大派,苏寻花这小子又是真传弟子……哈哈哈,很合适嘛!” 沈彦秋颇有些爱慕苏寻花那般潇洒的做派,对他的印象极好,再加上昨天在大殿里,苏寻花详细的跟他说了圣婴太子的事情,更是让沈彦秋心里感动。 一听袁无极要杀了苏寻花成全他,沈彦秋忙不迭的摆手:“那可不行!苏寻花是我朋友!这种事我不能做,也做不来!” 袁无极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愿,你小子倒是不好伺候啊!” 沈彦秋打了个酒嗝:“不用那么麻烦,我脑子里有一部功法,只是我怎么也感应不出来,就是想问问大哥有没有办法!” “哦?” 袁无极颇有兴趣的道:“看不出来你还有些运道?那苏寻花才于你见了两面,就成了你的朋友?你脑子里还有一部参悟不了的东西?这可真是有趣的紧了!待我来瞧上一瞧!” 袁无极伸手在他头顶虚虚一抓,停了有两三个呼吸过后后反手一托,沈彦秋怎么也沟通不了的灵龟,就悬浮在袁无极手心里。 “咦?这像是神仙道的法门?还是一部剑道修炼的法门?” 沈彦秋一看见袁无极手中的灵龟,和自己平时所感悟的那头别无二致,立即兴奋的道:“对对对!这是徐师的龟心四剑!” “徐师?哪个徐师?” “徐无城的徐沐白前辈!” 沈彦秋扯开衣服,迎着狂风狠狠拍了拍脸,稍微减轻了一些醉意:“凭大哥的手段,一定有办法打破这个龟壳!” 袁无极坐起身,表情古怪的道:“你跟徐沐白那老道也有勾搭?虽说他是修行道出了名的君子剑老好人,可我看你不过下等上的资质而已,他怎么会把自己的本源剑道传授给你?古怪啊古怪,徐沐白能把他的本源剑道传给你,你该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这话可不能胡乱说!徐师待我恩重如山!我可不能坏了他老人家的名声。” 沈彦秋万般无奈,借着酒劲儿只得又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袁无极听后表情愈发怪异,挠着脑袋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你真是有点不寻常了。一个啥也不懂的生瓜子,竟然有这样的运道?” “这门剑术是徐老道的拿手活,往常我也曾听说过。只是依我看来,这门剑术还不能脱出下乘的藩篱,你想要凭借这道法门修行证道,若说金丹有望,则元神却是无期。徐沐白是成就元神一重,神婴境的修士。只是绝对不是依靠这门剑术,想来也是依仗其他的法门。这是一门完全偏向于防守的剑术,我看依着你的性子,倒也合适。” 袁无极对着缩成一团的灵龟轻轻吹了一口气,也不见如何动作,缩成一团的灵龟便立即崩散重组,化作一团蒙蒙青光。 “徐老道也算是有心,给你打下的这门剑术,是最纯粹的剑意本质。只要稍加参悟,就能生生把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催生成剑术高手,当然还是只会防守的剑术高手。” 袁无极把玩着那团青光,笑的颇有些不怀好意:“我修炼的猿魔疯神法,虽然不是最上乘的法门,但也是直指元神大道,逍遥天地间,证道长生的法门。你确定只是因为皮囊的缘故,而选择这门剑术?” 沈彦秋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决然的道:“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大哥说的对,我确实不适合你战天斗地的神魔法门,猿魔疯神法虽然直指长生,但是是为你们猿类生灵所独创。这龟心四剑哪怕不能修成元神,但是对于我来说,却不仅仅是一门剑术而已。” 袁无极不以为杵,把破开枷锁的龟心四剑剑意,重新打入沈彦秋识海:“我也不强求你,只是你需得注意。你如今虽然还是对修行一窍不通,但一身饱满的先天真气确是做不得假。如果你沉下心来参悟这门剑术。只怕要不多久就要渡劫。” “一旦你用这门剑术渡劫成就道基。日后就算想回头修炼猿魔疯神法,也要自废修为从头开始了。” 袁无极笑道:“一次二次天劫数万年来都无人有福气享用,整个修行道早就没了应对的方法。我如今担心的是,你这一身先天真气如此饱满,只怕你一旦开始参悟龟心四剑,过不多了久就要迎来三次天劫立真劫,我怕你渡不过去。” 沈彦秋道:“这可怎么办?我这还一窍不通呢,你跟我说天劫?!” “谁让你是我兄弟,还是我妹夫呢。” 袁无极笑着伸手望空一抓,在明亮的月光中捞了一捞。再摊开手掌时,只见手心里悬浮着几粒乳黄色的柔软晶体,像是水滴又像是晶石,在月光下缓缓移动,却脱不开袁无极的手掌心。 “无心,你看这是什么。” 沈彦秋皱着眉头道:“大哥说笑了。我连修行也不懂,你这话来问我岂不是强人所难?真要我说,我也只能说是能观其形不能识其质,如何看得出来。” 袁无极捏了一颗放进嘴里,把剩下几个丢给沈彦秋,又砸吧砸吧嘴,叹道:“这就是天帝流浆。可惜啊可惜,这些年来的浓度是越来越低,哪里还配得上帝流浆这个名字?不过对你还是很有作用的,用来巩固真气别有妙用。” “帝流浆?” 沈彦秋一听,心里满是好奇也不着急服用,只是捻起一颗仔细看了看,突然发现他的皮肤和那粒小小的晶体,并没有接触,中间隔着一点微微的距离。 袁无极猛的摊开双手,对着天空左右一扒,笼罩在参天城上空的零散乌云顿时全数分开,呼啸不止的狂风没了源头,也立刻消失,整座参天城都洒满了皎白的月光。 “嘿嘿,以前这天上啊,有一个勾陈大帝。乃是统领我们妖族的帝君。都说他感叹这世间的妖族们修行不易,多被人类捕杀食用,心中不忍。于是在每个十五月圆之夜,驱散自身法力,化作天帝流浆播撒下界,供妖族吸收炼化。” “嘿嘿,说的倒是好听!可是真正能有几个知道,所谓的勾陈帝君不是妖族也不是人族,而是个半人半妖的怪物?他奉诏命行使职权,播撒太(阴)精华,又怎么可能可怜妖族?” 袁无极嘴角挂着一丝讥讽。 “远古天庭早就脱离了十方世界,如今这天上的勾陈大帝,也不是之前的那个勾陈了,而是神仙道的修士。” “狮子和老牛第一次反天的时候,这个冒牌的勾陈帝君就被狮子一刀给砍了,镇魂刀下无亡魂啊,那家伙直接就是形神俱灭。后来勾陈的职位就被北极玄天真武上帝给暂代了。真武是踩着妖族的尸山血海才成就的元神,他又怎么可能摆弄什么帝流浆?” 沈彦秋根本听不懂袁无极所说的这些辛密,什么天道十二宗,神仙道的帝君之类,就是神怪书册里也不曾写过。 袁无极脸上满是嘲讽:“如今所谓的帝流浆,也不过是太阴月华照射之时,释放的纯粹能量。能够定神静意,修行人打坐运气存神之时用来驱散魔障,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用途。” “神仙道占据天堑山,自以为高居九重清灵天外,依仗着重重罡风雷火阻碍,将天人两隔。自以为把持上古天庭残留的权柄,就能够统御诸天万界,其实根本就没人买账!” 袁无极直起身来,对着天空狠狠啐了一口道:“神仙?这世间哪里还有神仙?老牛他们想成仙想的都快疯掉了!还不是再元神这一关苦苦的打滚煎熬?” ------------ 第三十六章 立真劫 沈彦秋终于如愿以偿。 不管袁无极所说的东西,究竟是多么难以理解,甚至并不是如今的自己所应该接触,但他也根本不在意。 对于修行而言,他真的是连初入门径都算不上,而他目前想要的,也不是袁无极所说的长生二字,而是段景涵那个,临终的遗愿而已。 换做另外一个人,都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能够成就元神的猿魔疯神法,而不是最多只能成就金丹的龟心四剑。 而且是在即将渡三次天劫,一旦选定就不可能再更改的前提下。 然则沈彦秋坚定的选择了龟心四剑。 经过和袁无极接近一宿的对话,袁无极几乎是跳脱性的讲解,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大到天地宇宙的形成,元神修士的种种奥妙,小到练气的根本,全都概括性的说了说。 沈彦秋听的非常用心,把袁无极的话总结了一下,着重筛选一些相对重要的部分,也了解了很多关于修行道的常识。 袁无极身为一个金丹九转境界,只差一步就将踏入元神,从此肉身不腐灵魂不灭的大高手,确实有资格潇洒不羁的指天骂地。 以他对袁无极的粗略了解,人们口中的大猿王袁无极,绝对是属于唯心唯物的人物,处理事情之时,甚至都缺乏基本的理智,全凭自己的好恶对待。 然则即便是如此,也不是他一个凡人所能够比拟。 对于修行道这个庞然大物而言,他或许连大海中的一粒沙都算不上,五洲也不过如同修行道的一颗石子而已。 袁无极侃侃而谈,最后很有针对性的讲解,不在同他说元神之上种种境界,只是很详细的和他聊了聊,金丹以下的具体划分。 无论是出身何种物种,只要开启了灵智,都能够通过吸纳天地灵气而修行。只是炼气和先天两重境界,因为和凡人的武道境界相当,所以修行道便有个不成文的说法。 筑基以下无修士。 炼气是修行最基本的过程,只有把一身精元气化,畅通周身经脉,巩固皮肉筋骨洗髓换血,才能逐渐解放肉身灵性,进而强化魂魄,增长寿命元气,摆脱藩篱枷锁,踏入超凡之路。 周天经络畅通无阻,后天精气化为先天真气,进入逆反先天的二重境,此时便是修行进入初乘的分水岭。 后天呼吸以为气,先天吐纳是为炁。 夫天地间,湿生卵生者众。于母胎正宫之中,为塑形体,把一口先天真炁消耗殆尽,十月怀胎肉身成型,乃自玄牝之门出。一口先天真炁消散,后天浊气立即盘踞五内,致力不能发乎体外,目不能堪破虚妄,神不能顺于心意。 至此,先天三宝精气神,皆回归混沌,便有些许残留也潜藏不出,随年月渐深而消散。 古往今来的修行之人,无不力求去伪存真,致力于冲破束缚,释放三宝,追寻真我。所以在上古时期,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这四重仙道乃是修行的根本法,他们都自称炼气士,就是这么个由来。 经书上也说,一入大乘路,孰计年劫多。 若把武道修行,当做超脱凡俗的小乘正法,那么修真问道,便是大乘之要。 九重真道前三重,称之为初乘。而先天真气的饱满与否,也直接关系着成就道基之后的强大与否。一旦渡过立真劫,道基定下之后,除非天大的机缘,否则便再也无法壮大。 所以才有许多修士,往往能够以弱胜强,以少击多越阶而战,就是因为基础打的牢固,真气转换成为法力之后,无论是质还是量,都远超同级别甚至一部分高过自己的修士。 而筑基就是修士和武者的分水岭。 武者修炼,因为功法的限制,几乎很少能够吸收外界的灵气,只是把体内的后天真气化作内力,增添的只是肉身的部分能力,而且注重的更多都是最直接的杀伤力。故而武者的这个体系越来越完善,逐渐的就脱离了参天地修行的轨道,重新开发了一个全新的修炼体系,也就是武者之路。 他们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强化肉身的能力,渐渐的隔绝了和天地元气的沟通,更多的是偏向于力量而不是对于境界的感悟。那些运用天地元气的法门也开始演变成了,诸如剑气枪芒之类的辅助之法。 修士们则不同。 人类的肉体本就相当于一个小天地。 人身具九窍八孔,内外契合阴阳,经脉顺乎周天。 自中古诸子在天地之路断绝之后,发现世间所有生灵的寿命,都逐渐变得越来越短,且人族尤甚。而当时的情况下,四重仙道基本也没有办法再顺利修炼,他们不甘心过早的拥抱死亡,于是致力于推广三元道尊创立的九重真道,以期再次踏入长生不死的境界。 三元道尊穿下九重真道,打破鸿蒙之后,就遁破大千,将道场迁至无尽混沌之中,不理睬人间事物。 故而九重真道就完全代替了四重仙道的地位,在修行道之中成了正统。 修士和武者之间,一个明显的区别就在于,修士感悟到一定的境界时,会有天劫降临,而武者则没有。 天劫躲不过。抗得过便寿元大增,神通法力渐涨。扛不住便要化作灰灰,烟消云散。 武者不需要渡天劫,所以九重真道的炼气先天两重境界,也没有天劫降下,标准的天劫,应该从筑基这个境界开始。 但是修士们却坚持,把练气和先天两重境界拿出来,当做一劫二劫称呼。在筑基时的这次天劫叫做三次天劫,是为立真劫。 立真劫,就是真真正正步入修行,将真气化为法力,确立道基的劫难。 袁无极说,你不曾修炼过任何功法,只是因为喝了几口酒,就能得到一身饱满的先天真气,若不是这一路上运气好,不曾遇到苦于突破无门的修士,只怕早就被人捉了去,练成一炉丹药下肚。 “这个醉道人,可真是不简单啊!” “你不过喝了他半葫芦的酒水,竟然能洗去凡胎达到先天圆满。又得了徐老道的剑术,只要你参悟几分,恐怕立刻就能引来立真劫,就凭你对修行的盲目认知,这一道雷霆,只怕十有八九渡不过去。” 袁无极睁大双眼,两道金光射出凝如实质,把沈彦秋上上下下扫了几遍:“真是奇了怪了!你当真不是徐老道的私生子?我观你魂魄正常,也不像是积年的老怪物转世托胎啊?奇怪,奇怪!” 沈彦秋顺着袁无极的话,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的遭遇,也觉得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双无形之手,推着他往既定的路上走。 “都说天意难测,或许这些事情真的都是我命中注定的,也未可知。” 沈彦秋正了正神色,恭敬的对着袁无极深鞠一躬:“不管怎么说,都要多谢大哥成全。此恩于小弟而言如同再造,小弟如今身无所长无以为报,不敢轻言谢字,唯有记在心里,日后图报。” 袁无极哈哈一笑:“听了这么久,也就这句大哥听的舒坦一点!算是用了心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我还客气什么!” “曦妍性子调皮玩闹了些,一开始让她做这个公主,还嫌弃我们几个起的凝露公主不好听,非要自己叫香芸公主!天策天壶他们也总是由着她瞎胡闹,我也没时间管她。” “我和牛太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这次曦妍偷偷跑出去,也省的我为她另安排去处。过几天我让天策安排一下,送你去徐无城,牛圣婴还没那个本事跑到徐无城撒野,牛太煌也拉不下这个脸面。” “当然,要是真能把徐无城扯进来那就更好了!哈哈哈,赵正阳这个老家伙可不是好惹的!” 袁无极无所谓的说着,沈彦秋却听出了他镇定下的担忧。 袁无极虽然对这些元神境界的大修士都是直呼其名,甚至喊绰号,但是沈彦秋明白,那只是袁无极不服输的桀骜心态在作怪。真要是来一个元神大修士,以这段时间他通过对话的粗略了解,只怕整合参天城全部的力量,也根本阻挡不了一个元神修士。 他虽然不知道崩天策和芭天壶,还有马迈丕和处流骅这几个的修为如何,但决不会高过袁无极。就连武道高手达到巅峰境界,都能轻易击杀数个乃至数十个低境界的武者,更何况是修仙炼道的修士? 当差距不可弥补的时候,人数真的只是个数字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沈彦秋抄起一瓶酒,咕嘟嘟一口气喝光,对着袁无极正色道:“大哥,我不走,也不能走!如今我也是参天城的一份子,危急关头我自己跑出去,留着几位哥哥在这里拼命,传出去先不说,我这个名不副实的大圣王怎么样,就是凭着你妹夫这个名号,我也不能丢你的脸!丢了参天城的脸!” 袁无极哈哈狂笑不止,足足笑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停下。 “你能有这份心,我就很满意了!” “参天城是我们拼死闯下来的基业,就是死在这里,也是死得其所!你不同,这里不是你的家,如果我们都战死,总得有个人照顾曦妍,这丫头喜欢凑热闹心,你回去徐无城之后,多留心一下。” 袁无极道:“你的担子,也不轻。别怪哥哥我推脱。” 沈彦秋一急,还要再说些什么,袁无极把脸一抹,笑道:“凭你如今的本事,便是来的再多也无济于事。我也不缺你这么一个只能拿来填命的帮手。” “而且眼下来说你最应该着急的,还是这次的立真劫。我且问你,这个劫你想不想渡?” ------------ 第三十七章 大道神仙歌 沈彦秋回想了一下,袁无极跟他提及关于天劫的东西,不解的道:“天劫还能选择渡不渡吗?我之前也看过许多描写神魔之类的书册,倒是有些作者还写着,说什么躲避三灾雷火阴风之类的,你问我想不想渡,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躲过天劫?” 修真问道乃非常之道,能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成就金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长世久生,但到了五百年后,天要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再五百年,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丸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薰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赑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所以都要躲过。 这是当初沈彦秋看的一本神怪小说里写的,具体的表述他已经记不清楚,零零散散还记得这么些东西,说的是修行的三灾劫难。 袁无极听沈彦秋这么一说,哈哈大笑道:“若说在太古和上古时期,仙人辈出的年代,说不准还真有躲避天劫的方法。只是如今这世道如何能同上古相比?确是只能硬抗,躲避什么的,是想也不敢想啦!” “你可知道为什么,天劫往往都是以雷霆的方式出现?那诸如天火弱水,魔劫兵劫人劫的也比比皆是。可无论是谁只要一提起天劫,最为惧怕的还是雷劫!” “天道十二宗里,宁老庄虽说被金鸡岭取而代之,但是宁老庄是最正统的道家宗门,传承的也是三元道尊留下的道统。据说太元开天雷,始元创世雷和玄元造化雷都有流传。只是如今宁老庄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了。不过他们的的上洞雷部真经里有记载,我也是听人说起,雷霆乃生发毁灭之道,号令天地之枢机。盘皇道尊辟地开天,三元道尊创世传法,包括娲皇天母造化人族之时,也都是以雷法开路。” “就算以后十方世界归于寂灭,最后寰宇崩塌的天地大破灭,也是要以灭世雷劫开始。” “所以这些修行雷法的修士才说,诸法之中,雷法最大!” “我辈修行本就是与天争命,干的是逆反常伦的勾当!天道至公,不假万物。想要轻松得到更加绵长的寿命,和强大的力量,又怎么可能?” 袁无极竖起中指晃了一圈,指了指天上,不屑的嘲笑道:“雷震霄之所以高居九重天,努力把一个神仙道,摆弄得和上古天庭一般,仿照上古天庭的制度,自称高穹上圣雷帝天尊,大肆分封诸神名位。也是因为他修炼的《惊雷震九霄》,乃是当今修行道里数一数二的雷法。” “那些个自知渡不过雷劫的家伙,多数都会提前选择,投身神仙道,讨一道诏令取巧渡过雷劫,可是一缕真灵魂魄却要被抽离出来,化作灵魂种子封印在《灵兵册》上,一辈子做神仙道的奴隶。” “真要是渡劫失败了也不打紧,雷震霄手中还有一件《万神图》,哎呀!这件宝贝不得了啊,据说乃是三元道尊中太上太元道尊亲手炼制的神物,能将一点不昧真灵收拢,重塑肉身魂魄。” “雷震霄正也是因为手里掌握着这两件至宝,才能让神仙道一家独大,力压天道十二宗的其他十一个宗派。” “可是这些人,既没有一心渡劫的毅力和勇气,也没有经过天劫至刚至阳力量的洗礼,非但境界提升艰难近乎无望,甚至是千百年苦修也再无所寸进,生生卡死在这个境界上” “所以有很多人也会反其道而行之,知道没有渡过去的希望,也不想失去自由之身,就选择在渡劫之前兵解尸解,自降一个大境界,化身烟魂清风,转修幽冥鬼道的法门。” 袁无极见沈彦秋听的认真,也愿意和他多说些修行道的事情,反正这许多也都是基础常识,索性也就一股脑儿的都倒给他,自己也不过多费点功夫而已,也不觉得枯燥。 沈彦秋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问道:“小月不是那个丢雷老姆的后代吗?我听她说似乎是觉醒了什么雷电元精?按照大哥你刚才的说法,岂不是这个丢雷老姆也能帮人渡劫?” 沈彦秋嘿嘿一笑:“天地万物,都是气机交感而生,那小兔子身上有丢雷老姆的血脉,觉醒一点雷电元精有什么稀奇?能不能守得住才是重点。丢雷老姆占着积雷山这样的地利,着实是得了不少好处。不过我们常说的雷劫乃是天雷,自天穹虚空中而来。” “积雷山接引的是地心火雷之力,地龙翻身本也属于雷火淤集所致。说起来积雷山确实也是个渡劫的圣地,只是在积雷山渡劫,若是天雷勾动地火,一旦阳雷阴雷交汇,雷霆太过浩大,积雷山积攒的雷火就会爆发,方圆万里都要成为焦炭!积雷山也会成为第二座火焰山。” “丢雷老姆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袁无极叹道:“我劝你还是安安心心的参悟龟心剑,我把之前渡劫的经验好好跟你说说才是。我就不信有我护着你,还能被天雷给轰杀了!” 沈彦秋想了想,突然一咬牙,直直瞪着袁无极道:“大哥,其实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袁无极看沈彦秋这么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禁好奇:“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沈彦秋咬着嘴唇,猛的一跺脚,把郭允龙传他的歌诀念了一遍。 袁无极听完一下子蹦起来,翻了几个跟头,惊讶的叫道:“这是《大道神仙歌》啊!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大道神仙歌》!” 沈彦秋见袁无极这副模样,赶紧抓住袁无极的胳膊,晃了几遍,凑在耳边问道:“大哥,我的好大哥!快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大道神仙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说怎么区区数月的功夫,你就能从一介凡夫达到先天圆满的境界,而徐老道的龟心剑在你识海潜藏许久也不曾显现,只是幻化成灵龟相藏在你领悟的那一挂星河之内……那一挂星河,很有可能就是天河的缩影啊!一切全都是因为这首歌诀!我就说,这世上哪有如此灵丹妙药?原来你是学会了大道歌诀!” 袁无极努力搜索脑海里的记忆,语速开始加快:“这十方寰宇之中有两条大河,乃是盘皇道尊开辟天地之初就同时出现,一个乃是无尽轻灵之气之源头,被盘皇道尊用来承托苍穹。一个乃是无尽重浊之气之源头,被盘皇道尊用来承载大地。这两条大河就是阴阳二位母气的源流。它们的存在都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但是却流经诸天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无边无际。” “这两条大河,一条乃是天河,还有一条就是冥河。” 天河是为阳极,永恒不动。 一直都显现横挂苍穹,但是人们能够看到的天河,只是本源天河的虚空投影。 冥河是为阴极,无形无相,一旦显现,则沉于碧落黄泉。 两条大河虽然都充塞十方寰宇,却永远都不会彼此交汇,而是很有默契的互相回避。 据说在天河与冥河的源头,就是万物母气之所在,万物母气又被称作混沌玄黄之气,太母之气。 太母之气,就是生发阴阳二气,转换五行灵气的根本,关乎能否成就仙道的秘要。 其他的暂且不说,就只生发万物,关乎成就仙道这一条,试问哪个元神修士不会拼了命的去寻找天河和冥河之源? 天地有纪元。以元、会、运、世、年为准则。每一元之数,合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每过一元会天地便如同重开,两条大河会显现一次。只是在这一元之内,他们显现的时间无法确定,时长也没人知道。 或许相隔不过几年就会相继出现,也或许一个在元会之初,一个在元会之末相隔十万年也不会出现。 冥河还同时勾连着九幽血海大河,血河乃是幽冥之中,天地开辟之时承载一切污秽的河流,是碧落黄泉的承载之体,因此所有术数之法,推演之道都不能作用在两条大河之上。 所以无数个元会以来,几乎没有人得到过传说中的太母之气。 此一首《大道神仙歌诀》,道的是修真之纲要,问道之门路。尽万界六道,十方众生之属,但凡开了灵智,不拘何类物种皆能籍此感悟玄妙,从而踏上练气修真的脱凡道路。 相传此歌诀乃是神仙道的一位元神大能修士,他本也是从芸芸众生之中籍肉体凡胎超脱,因为偶然间心有感悟,悲悯世间众生要经历无尽疾苦,无法拔然超脱,解救自身。遂起了大慈悲心,作了这首《神仙大道歌诀》传世,以期救助众生远离厄难。 而神仙道宗主却发雷霆震怒,斥责这位修士公然违反仙规泄露神仙道修行之机要,直接剥去这位修士的仙籍,并欲将其贬入畜生道受万世轮转之劫。而这位修士却不以为然,当场自剥仙根,在天堑山与诸修士大战一场,而后飘然离去,至此不知所踪。 纵神仙道全力遏制,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扫荡知晓歌诀的人,也不能毕尽全功。然经此一役,《神仙大道歌诀》虽仍有流传,但一者知之不众,二者惧怕神仙道的捕杀,亦慢慢归于沉寂。 慢慢的,世人皆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首歌诀传世。 袁无极背着手快速的度着步子,不停的来回走。 “大道歌对我们这样已经走出自己道路的修士没有作用,但是对于像你这样有根基有资质的凡人,却有大用!可以说是铸就道基趋近于完美的一道歌诀。” “只是天道十二宗每一个都流传数万年以上,甚至十几万年!有些甚至经历了几个元会的沉淀,铸就道基的无上法门又怎么会少?若只是大道歌诀也就罢了!” “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怀疑那个元神修士曾经进入过大河源头,在万物母气里有所收获。否则一个普通的元神修士,怎么可能领悟出大道歌诀?也绝不可能强行挣脱《灵兵册》的束缚。” “太母之气是混沌的源头,元神道行不到七劫神化境界,能把壮大的神婴分神化念,真灵寄托虚空,一念重生,也没有办法在里面长存,更惶论感悟了。” “如果这个郭允龙就是神仙道曾经的那个元神修士,又得到太母之气的感悟,此时应该度过八次天劫,甚至九次天劫!想尽一切办法成就仙道。”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叫做郭允龙的人?” 袁无极怎么都想不通,猛的一拍脑袋:“此事你可曾同徐老道说起过?” 沈彦秋不好意思的笑道:“只是喝酒的事儿说了,大道歌的事儿……当时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也就瞒下来了。” 袁无极点了点沈彦秋,笑道:“你当他一个曾进入过元神境界的修士,是那么好糊弄的?修行之人就算心怀仁慈,也没到胜过自己性命的地步!他同仲云虎争斗,也要想着法儿的把你送走,你真当他是可怜你一个小小的凡人不成!” “徐老道当年在神仙道镇魔殿供职,做一个区区的守卫,一待就是二百多年。神仙道发生过的事情,想来他比我要清楚的多。” 沈彦秋惊讶无比,他并不曾看见徐沐白当初使用过真武法印,听袁无极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徐师,是神仙道的人?” 袁无极点了点沈彦秋的眉心,没好气的说道:“也难怪你不明白。赵正阳那老小子精擅算计,他安排徐老道进神仙道,也不知道干的什么勾当!当年老牛他们打上天堑山,最后被困无援,想要拼死一搏。哪成想赵正阳从半路里杀出来,直接一剑撕裂《灵兵册》,把徐老道的神魂种子救了出来。” “之前赵正阳一直保持中立,神仙道也好妖魔道也罢,他是两不偏帮。可这一剑,算是真正跟雷震霄撕破脸了,可见徐老道或者赵正阳安排的那件事,是多么的重要!” “嘿嘿,说来大家都是承了赵正阳的大人情啊!要不是趁这个功夫,老牛和老狮子他们解救了一批神魂种子出来,雷震霄又急于收回《灵兵册》给了他们撤退的机会,说不定整个妖魔道的高手都得死在天堑山!” ------------ 第三十八章 香芸公主 “嗯?这是,龟心剑的气息!这才过去多久,小兄弟就要渡三次天劫了?!” 徐沐白领了赵正阳的法旨,未曾多做停留,刚出了徐无城,便一路急催剑光往参天城而来。 此时堪堪就要抵达参天城,相隔还有数百里远,就察觉到参天城上空聚积的威压,正是一场雷劫,顿时止住了剑光。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袁无极破碎金丹引来的神婴劫,心头还感慨不已,当年以仲云胥和牛太煌为首,领了一批妖魔道的高手攻打天堑山之时,他才不过筑基后期的境界,只是被安排在镇魔殿守卫。 他还记得,袁无极那时已经有了金丹初期的境界,带着一头黑煞猪妖和几个古怪的猴子打的那叫一个欢快。 虽说反天一战落败,但是存留下来的无一不是精英人物,还且不说那几个领头的元神高手,就连袁无极都能以金丹九转的境界,提前称一声大猿王。 结果许多年过去,反倒是自己先一步成就元神,袁无极却还卡在金丹境。 如今自己跌落回金丹七转,袁无极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进入元神了。 区区金丹境就能张狂的跟元神修士叫板,袁无极也算是名声在外了。以袁无极的心性,若是渡过神婴劫,获得天赋神通加持,非但从此逍遥天地间,只怕再难有人能轻易治住他。也不知道妖族多了一个这样的大妖王,作为万妖之王的仲云胥是该欢喜还是担忧。 袁无极非是能居人下之人,就连老上司大力魔王牛太煌的面子,他也时常不愿卖,更是直接从自在魔宫脱离出来后,创立参天城。 关键最耐人寻味的就在于,牛太煌非但没有找他的麻烦,反倒默认了他的这个举动。 碎丹成婴的九重天劫,他也是曾经渡过的,印象自然极为深刻。稍微凝神一感应,才发现自己先入为主,竟然把这么一场明显只有一道劫雷的初乘劫,当做袁无极的天劫看。 直到他从城里天柱山上冲天而起的精气之中,感应到自己龟心四剑的气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渡劫的不是袁无极那猴头,正是师尊下令,让自己带回徐无城的沈彦秋! 虽说之前在栖霞山上,沈彦秋就有了一身不俗的先天真气,让他稍微有些惊讶。只是此事他也从沈彦秋口中得知了缘由,知道沈彦秋并不曾修炼过修行道的法门。 这一身先天真气,若是不能依照功法运行在内体小天地之中,运转壮大转化成法力,迟早都要消耗殆尽,唯一的作用便是让沈彦秋至死都能保持容颜不老,百病不生而已。 就连当初沈彦秋拿王冲的大黄弓,一箭穿透闻渊肩头那一次开弓,若非他体内的先天真气自发运转,就是十个他绑在一起,也休想把那张弓拉开满月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从自己打下龟心剑意,把沈彦秋用千机带随机送出去到现在,算一算也不过一个多月,就算沈彦秋从那时就开始领悟龟心剑法门,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要渡劫。 龟心凝重,他的龟心四剑又是参悟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心有所悟创造出的一道法门,其剑意暗合北水玄冥的玄武真意,善能护身祛邪破魔,修行起来最是稳妥,也不会滋生心魔,筑就得道基也最为夯实。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门龟心四剑,远远没有其他法门修行进境的速度。 沈彦秋究竟是如何修炼的呢? 他怎是么也没想到,沈彦秋的运气着实不差,非但不能说差,相反还是出奇的好!好家伙,一入参天城就被袁无极封了个大圣王,成了香芸公主的驸马爷!袁无极更是亲自动手,给他打破龟心剑意的禁锢,助他领悟。 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是打破头,换成任何人只怕也想不到,也不敢想! 徐沐白立定云端目运神光,遥遥的往天柱山上看去,只见袁无极迎着狂风傲然站在一旁,沈彦秋盘膝端坐,头顶一道无形精气上冲,直连在劫云之下。 沈彦秋双手掐着定心咒,身上腾起一层青蒙蒙的真气护罩,一头几乎看不清楚模样的虚幻玄龟,在他周身不住游走,或隐或现。 天柱山顶上平台刻画的凹陷花纹,里面似乎流淌着暗金色的液体,仿佛一张圆形的巨大符箓一般,沈彦秋正坐在符箓中心。 符箓由外而内涟漪一般不停闪耀,把周围的天地元气聚拢起来,经由符箓净化之后,把最纯粹的能量一股股的注入沈彦秋体内。 那道符箓并不是用来保护沈彦秋,看上去更像是为天劫雷云指引目标。 徐沐白注目劫云,感觉到一丝雷电元力顺着他的目光射来,似乎在标记他的气息,赶忙收了法力将自身的气机收敛,摇头苦笑:“这个沈小兄弟,真是福缘不浅!袁无极亲自为他护法,就连加持了定海符这样的聚能阵都用上了,是生怕他转化的法力不足吗?” “唉,这般强行夺取天地能量,失了神龟之心,小兄弟的龟心剑法只怕再难以大成了。” 徐沐白不住感慨,却不知道袁无极想要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龟心四剑是徐沐白最早领悟的一部剑道修行法门,而龟心四剑的最高境界,本就只能止步于金丹境界,能长生却不能久世,算不得上乘的长生法门,用来培养一些门下弟子,看家护院的杂役,拿来筑基确是极好的。 袁无极一心想的,还是让沈彦秋转修自己的猿魔疯神法。 猿魔疯神法,乃是猿猴一族修炼的最高法门,而且还是直指元神大道的长生之法。虽然一开始修炼,无论什么种族都会慢慢的改变成猿猴的形体,但是只要破碎金丹成就元神,就能重塑神婴,回归本体样貌。 这也是许多妖族功法的共同点,没有修炼变化之术,只能让自己的形体无限趋近于人,只有金丹破碎的时候,肉身被强大的力量崩散成微尘,和天地间的无穷元气相合,然后神化成婴,重新将肉身聚拢把婴儿胎藏,借助天地伟力重塑形体,把外相化为彻底的人身。 当然也有许多底蕴不足的修士,尽管金丹九转圆满,可是在立真劫之时,筑就得先天道基不够强大,丹气不够充足,神化婴儿之时后继无力,才不得不将肉身直接破碎的更加彻底,融入到神婴之中,帮助婴儿壮大,省略胎藏这个过程。 可是除非修炼的法门,具有特殊的性质,否则一旦简化胎藏的过程,直接壮大的神婴也会比较弱小,而且底蕴完全消耗一空,除非遇到其他的天大机缘,否则就再也不能进入出窍的境界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哪怕是最弱的元神境,也远远比金丹强大。而且成就元神之后,除非是被人杀死或者天地崩坏,灭世大劫。否则也算是元神不死,长生不老的逍遥天地之间了。 袁无极知道沈彦秋舍不下自己的那副人身,只好用些不光彩的手段,强行把他拉到这条路上来。 只要沈彦秋渡劫之时,心灵保持空空洞洞的真我状态,他把猿魔疯神法的功法正大光明的度过去,直接烙印在他心灵深处,与意念相合,潜移默化的把龟心四剑磨灭。那么日后转换功法之时,自然是毫无阻碍水到渠成。 袁无极一身傲气,沈彦秋虽然有可能和那个探寻过大河源头的修士有关系,但他也从没想过,把沈彦秋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借此和那个修士拉上关系。 他所做的这些,一者是因为看沈彦秋比较顺眼,全凭自己心意好恶做事。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家妹子袁曦妍考虑。 毕竟他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名,他又堂而皇之的和他结拜兄弟,封了个大圣王的头衔,只怕此时整个修行道也该知道这件事了。 袁无极这番举动,算是公然和自在魔宫翻了脸,沈彦秋若是一直待在徐无城还好,若是出了徐无城,只怕也逃不过牛圣婴的追杀。 只是以沈彦秋这样的性子,既然已经应下来,哪怕明知有杀身之祸,基本上也绝不会反悔。 能不能度过九重天劫,以后自己是好是坏还无法确定,但沈彦秋有徐沐白这么一层关系在,最低也能成就金丹,或许赵正阳给他传法,元神也有希望。 世人皆知,袁无极这猴头乃是神石灵胎化生。却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妹子香芸公主袁曦妍,是他孕育神石之中时,石头上的一颗露珠。 那颗孕育袁无极的神石,九窍八孔俱全,露珠就一直在他心窍中一同孕育。他当时虽然仍旧在石胎之中孕育形体,但是心智已经健全,就刻意的分出一部分本源元气保护露珠,助她成长。 袁无极迟迟不能破碎金丹,与他分出本源元气的行为也有很大的干系,只是他怕袁曦妍担心,所以从来没有提起过。 袁无极起初想要叫她袁露凝,便是因此而来,毕竟她的原身,就是一颗露珠。 袁曦妍说是他的妹妹,其实和他的女儿也差不了多少。 把猿魔疯神法传给沈彦秋,不管以后他修炼与否,至少没有得到能够成就元神的法门之前,猿魔疯神法都是他最好的选择。 而那个定海符,则是他许多年前就化重金找人刻下的,虽说不能真的镇住无量大海,但是镇住方圆百里之内的天地灵气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况且这道符箓刻画在天柱山顶,直上高天,所能够接引的灵气更是充沛,本来是为了让自己手下兄弟和孩儿们都多一分实力,却也不是刻意为了沈彦秋才弄出来。 有了定海符的聚能加持,沈彦秋一旦度过立真劫,他转换出来的法力至少也是普通筑基修士的三五倍之多。而且有他在一旁护法,也不虞有失,更能帮助沈彦秋感受雷霆洗礼,淬炼肉身,为以后修炼猿魔疯神法做准备。 而且他也能趁机再感受一下雷劫之力,为自己破碎金丹做一做准备。 有如此万全之策相照应,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有他护法,沈彦秋这个立真劫是想渡不过去都难! ------------ 第三十九章 你不要太过分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徐沐白用北冥真法收敛气息,又把距离拉开在数百里之外,原以为袁无极必然不能察觉到他的踪迹。心里挂念着赵正阳的话,忍不住又向前靠近了些,谁知道刚一动身还没靠近百里之内,袁无极的话就在耳边响起。 徐沐白见行踪已经破露,此去又是势在必行,索性直接收起北冥敛息法,足下剑光一晃,瞬息之间就到了天柱山顶上。 袁无极敞着怀,宽大的衣袍像旗子一样飞卷着摆拖在身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几乎都要撕裂了去,他只是背着手牢牢站定,任凭狂风吹拂,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彦秋,就连徐沐白剑光落下,也不转头过去。 徐沐白做不来袁无极这般狂放,伸指左右一划,刀刃一般凛冽的狂风便从他身侧自动分开,连衣角也不能掀起。 这一刻,一个倨傲狂放洒脱不羁,一个正定如渊静似山岳,徐沐白和袁无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沐白等了一会,也不见袁无极有什么动作,潇洒的一拱手,笑道:“袁兄,久违了。” 袁无极也不还礼,也不看他,只微微挑了挑嘴角:“徐兄说的是,自上次天堑山一别,也有三千多年没见了吧。” 徐沐白点头道:“袁兄好记性。不过不是三千年,是三千六百多年了。” “哪有什么好记性?” 袁无极从鼻子哼了一口气:“我啊,是被赵正阳当时那一剑给吓着了,所以才印象比较深刻。怎么样?最近都还挺好吧?” “有劳袁兄挂怀,恩师一切安好。” “跟你说话可真费劲!软绵绵的跟个穷书生一样!不跟你瞎扯这些没用的,说起来就完没了,叫人烦得慌!说吧,来我参天城,所为何事。” 徐沐白斟酌了一下措辞,苦笑道:“袁兄这话说的……真是实在!也罢,徐某也不跟袁兄兜圈子了。实话同袁兄说,徐某今天来,是要带这位小兄弟回徐无城去,还请袁兄行个方便。” “哦?我说徐老道,你给我露个底,这小子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值得你亲自跑过来跟我要人?” 徐沐白抬头看了看翻滚的劫云,心里推算了一下,他赶过来的时候劫云已经凝聚了许久,只怕过不多时便该降下雷霆。 不过区区立真劫只有一道劫雷,能有多大威能?此时他和袁无极都在,莫说一道雷,就是三道五道,也尽能安然无恙的抵挡下来。 他有心说沈彦秋是他定下的弟子,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之前赵正阳同他分说之时,也不曾点到二人有师徒缘分,他也了解赵正阳的脾性,既是明说又不曾点到,况且在栖霞山上他也曾推算过一番,沈彦秋确实不合归他门下。他又是极本份得一个人,扯个慌子也是难以启齿,所以这句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袁无极看他一脸踌躇闭口不言,嗤嗤笑道:“我说徐老道,你这有些不讲道理!你干巴巴的跑到我这儿来要人,便连一个由头也无,这话可说不过去吧!” 徐沐白连连拱手,低眉顺眼的把姿态放的极低:“唉,徐某也有说不得的缘由,还请袁兄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待小兄弟渡过天劫,徐某再给袁兄赔不是!” 袁无极也瞧见漫空里电光闪耀,轰隆之声大作,沉闷的雷声连成一片。高天上的劫云开始收缩聚拢,正在聚拢能量,这道天劫雷霆随时都可能劈下来,也不跟徐沐白绕弯子。 “徐沐白,这么跟你说吧!无心是我结义兄弟,参天城的大圣王,我妹子的新婚夫婿!” 他扭头瞥一眼徐沐白:“你要是说不出个名堂来,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带走他,我袁无极的脸面往哪里放?” “若是赵正阳亲来,哼哼,我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任他施为。只是你也想把自己当赵正阳么?” 袁无极的本意,就是让沈彦秋去徐无城。只是他派人送过去是一个说法,徐沐白亲自来接,这可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赵正阳老谋深算,相必已经推算出参天城最近的情况,以及近期将要发生的事情。看来是真的不容乐观啊! “什么?!袁兄莫不是同徐某开玩笑?” 徐沐白浑身一晃,差点连护身的剑罡也把持不住,连袁无极叫沈彦秋无心也不曾注意。愕然道:“袁兄,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了!沈小兄弟何德何能,当得起参天城的大圣王?如何能同你结拜?” 袁无极一咧嘴,两根锋利的獠牙翻在外面,看上去笑的有些狰狞:“我袁无极是什么样的人,你徐老道也该有些了解。我跟你开这样的玩笑,有什么意思?你说当不起?我倒还想问问你,他哪里当不起?” 袁无极磨磨牙花子,盯着徐沐白道:“你又是他什么人,敢说他没有这个资格?” “我说他当得起,他就当得起!” “赵正阳那一手先天太乙神算,天下少有人及,难道还推算不出来?你们在他身上打的什么主意,不用我明说了吧?” 当初徐沐白自打那个名叫“阿那律”的悲王出现,同仲云虎三个一番混战,旧伤复发难以支撑,被赵正阳遥遥一道剑光解围带回徐无城,就一直在闭关修炼稳固伤势,直到赵正阳传唤之时,也才堪堪把金丹的伤势稳固。 沈彦秋获封大圣王,跟袁无极结拜甚至娶了香芸公主这件事,他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赵正阳安排他来接沈彦秋回去,也不曾同他提起分毫。 袁无极也是声名远播的人物,堂堂的大猿王!徐沐白相信他不会拿这样严肃的事情和他开玩笑。可越是这样越麻烦!倘若沈彦秋只是合了袁无极的眼缘,袁无极兴头儿上来帮他渡劫,也尽说得过去,毕竟袁无极做过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止这么一件。 可是徐沐白万没想到沈彦秋的“福缘”如此深厚,这才几天时间,沈彦秋就能跟袁无极结拜兄弟,还捞了一个什么大圣王出来! 这时候徐沐白才想起来,刚才袁无极说沈彦秋是他妹子的夫婿!他妹妹香芸公主袁曦妍徐沐白也曾听说过,不是早就许配给大力魔王牛太煌的儿子,圣婴太子了吗? 这事儿就是换做他身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觉得不寒而栗!他甚至根本不敢揣度赵正阳让他接回沈彦秋的原因。 徐沐白越想越是心惊,强自忍住接着往下想的念头。忽听头顶雷声轰隆隆愈发急促,知道天劫降临只在须臾之间。不能让天劫捕捉到他的气息,慌忙又撑起剑光护身,把北冥敛息法放开,对着袁无极兜头一撒,两个人都罩了进去。 袁无极不动声色任由徐沐白施法,他的修为高出沈彦秋无数倍,倒也不担心一点点雷霆的余波。不过天劫没有意志,只是释放能量考验渡劫之人,故而会根据渡劫者的实力释放能量。倘若他俩的气息被天劫捕捉到,算作渡劫之人的助力,他们扛过去自然轻而易举,只是沈彦秋如何能够抵挡他俩金丹后期的天劫威力。 徐沐白出身镇魔殿,又学了一身北冥神功。玄天上帝的道法确有独到之处,比他专司战斗的猿魔疯神法多了许多玄妙。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也不愿意出手干预。无论是练气一重还是元神之上,天劫的力量都是相对的,只要准备的足够充分,多少都有许多把握自己撑过去,哪怕他用了定海符聚拢灵气,促使天劫的威力提升,也碍不得什么事。 他袁无极是吃干饭的不成? 徐沐白按压住心头的躁动,抬头看着收缩到极致的劫云,又看看已经进入幻空状态的沈彦秋,明知道有他二人在,便是六重以下的金丹劫也能合力抵挡过去,更不消说区区一道立真劫,可还是忍不住为沈彦秋捏了一把汗。 到底是修行日短,如此强大的力量换做普通人只怕三五十年的苦练,也未必能成。他不过喝了几口酒,就抵过旁人数十年苦修,真气修为是到了,心性境界远远跟不上。 为今之计,也只能希望他多领悟些龟心剑的奥义,稳住心神。 “咔吧,哄!” 一线白芒从劫云中降下,刹那间天地都是一片茫茫赤白,电光一闪而没,沈彦秋头顶的精气烟柱瞬间被电光轰散,身上的衣服连灰尘也没留下一颗,立即被狂风吹散,浑身赤条条端坐,只剩下一条腰带安然无恙,表面浮现一层薄薄的淡光,阻止电光入侵。 沈彦秋赤裸着身子,浑身一道道扭曲的细微电光密密麻麻,整个人也不停的轻微抽动,全身都裂开无数个小指头长的小口子,鲜血还没从伤口中沁出来,就被扭动的电光蒸发,瞬间炙烤成血痂,然后焦成粉末随风飘扬。 声势浩大的劫云,释放了一道细微的闪电就消散了去,转眼时间云收雾散。立真劫就是如此,只有一道劫雷,威力也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沈彦秋身外漂浮的灵龟虚影,早就消失无踪。他全身毛发都被烧个精光,除了皮肉之外一根毛发也没留下,又被定海符输送的灵气催动,迅速的生长。 天空中的劫云已经消散,可天劫并没有结束。那道雷霆自他头顶天门冲入身体之内,由内而外的释放电光,沈彦秋的五脏六腑,经络骨骼以及皮肤毛发,没有一样还是完好无损的,几乎全部都被雷霆伟力破坏掉,接着又被庞大的灵气修补,如此周而复始,两者始终都保持着相同的频率,才算把沈彦秋的躯体稳固下来。 眼看着沈彦秋身上,肆意扭动的电光逐渐消退,沈彦秋的肉身被雷霆洗礼一番完全平稳下来。体内的先天真气也化为精纯的法力,缓缓归纳于刚刚开辟的紫府神宫之中。 袁无极一跺脚收了定海符的加持,伸指一点,一点红芒自他指尖飞出去,直射沈彦秋眉心! 徐沐白一直紧紧绷着神经,注意力都放在沈彦秋身上,生怕他应付不了这道劫雷。但是也没忘记身边的袁无极,多留了一分心眼。 此刻正是沈彦秋将真气转化为法力的关键阶段,同时也是龟心四剑映刻心神的关键时刻,袁无极突然点出一点红芒,往沈彦秋眉心冲去,由不得徐沐白不吃惊。 徐沐白并指如剑自下往上一挑挡住那点红芒,顺势一绞把红芒粉碎。赶上一步抓住袁无极的手腕道:“袁兄,你这是做什么?” 袁无极一把拍掉徐沐白的手,嘴角翻起獠牙外露,语气隐隐含怒:“徐沐白,你可不要太过分!这是我的参天城,还由不得你撒野放肆!” 徐沐白确是丝毫不退让,冷着脸道:“袁兄,究竟是徐某过分,还是你过分!你方才所发出的分明就是一道妖修法门!小兄弟乃是人族,更是我徐某人的朋友!岂能叫徐某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朋友?” 袁无极把袖子一甩,满脸不屑的道:“徐沐白啊徐沐白,你忒小看了我袁无极!真当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不成?无心是我兄弟更是我妹夫!我不会从他身上觊觎任何一丁点的好处,你敢说你没有?我袁无极顶天立地,修行道谁人不知?我又岂会加害与他?倒是你再这般胡搅蛮缠,我可就不客气了!” “莫说是赵正阳的人情,我袁无极发起狠来,天上地下,谁来了也保不住你!” 袁无极把眼一瞪,徐沐白就感觉一股杀气紧紧锁住了自己。 袁无极静修斗战胜法,又是临近成就元神的高手,徐沐白如何是他的对手?不过徐沐白却是一点也不让步,把脸一冷钧天剑自背后探出来,青蒙蒙的剑暴涨而出吞吐不休,在背后翻腾不止,破开袁无极的气机封锁。 徐沐白一脸坚定的道:“既然如此,袁兄也休怪徐某无礼了!袁兄有此雅兴,徐某也自当舍命相陪!徐某就同袁兄做过一场便是!” ------------ 第四十章 真鲛剑 沈彦秋从袁无极口中得知天劫雷霆的巨大作用之时,心中就有许多向往,跃跃欲试。再加上他年轻气盛,袁无极又口口声声的说绝保他无事,他也就随着胆气一冲,沉下心来参悟龟心四剑,把护法的事情丢给袁无极操心去。 借助定海符催生的庞大灵气,沈彦秋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终于把这门剑术领悟了大半,浑身真气顺着龟心剑的法门在经脉之中运转不休。 本就处于饱满状态的先天真气,越积越多,一阵阵的在经脉里鼔荡不休却无处宣泄,浑身经脉穴位仿佛被撕裂一般痛苦不堪。他不由自主的使出来刚刚领悟的一招“无假克龟”,借助灵龟本性强行镇定心神,进入小寂灭的冥洞状态,把爆乱的真气镇压下去,缓缓精炼转化为法力。 气海是存储真气的源头,如今真气不复存在,进而转化成法力,气海也随之改变,仿佛小开天一般整个丹田气海一片混沌,法力种子灵动震颤,化成一线紫光破开混沌,把气海无限扩充。 气海中心,那一线紫光轰然炸开,将微小的混沌破开,一半上浮一半下潜,化成一个无穷无尽的空间。 紫光就停在这个空间的中心位置,轰然炸开化成一座没有实体,虚幻的小巧宫殿,凝立不动,总枢气海法力。 先天真气转化的法力仿佛找到了归宿一般,汹涌如潮向宫殿涌去。 紫府神宫一成,就代表着他已经度过天劫,跳出凡俗的界限,是一个三劫的筑基修士。 定海符源源不断的为他输送灵力,修补肉身的同时,也把他开辟出来的丹田气海扩充壮大了数倍,他用龟心归元法收纳法力,在气海神宫之中,凝聚成一颗圆坨坨近乎虚幻的种子,乃是模拟金丹存在的状态,用紫府神宫温养起来,为以后凝聚金丹做准备。 这些都是袁无极提前交代清楚,让他一定要记住的步骤,关乎到日后修为境界的稳固和提升,他可不敢大意。 只是这道雷霆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在袁无极这样金丹九转的大修士眼中或许不值一提,可换做是他,若非袁无极提前用镇海符布下聚灵阵,天地灵气源源不绝补充的及时,疯狂的帮助他稳固住肉身的损伤,抵抗天雷的破坏力,只怕此时他的肉身就算不崩溃,也要褪一层焦皮下来不可。 直到把一身澎湃的法力归纳完毕,尽数归拢在丹田气海,沈彦秋这才收了刚刚领悟的剑招,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感觉现在的状态异常的好,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心里头别提有多兴奋了。 他睁开眼睛,正要和袁无极分享一下愉悦的心情,忽然看见徐沐白和袁无极二人面对面站着,两人拉着手几乎贴到一起去。 多时不见突然看见徐沐白,此时突然在参天城看到,他心里大喜过望,也不曾注意自己正光着身子,更没发现徐沐白和袁无极剑拔弩张的态势。 “徐师,您怎么来了?!” 他激动之下猛的一蹦,却还没有熟悉筑基修士的力量,已经不是渡劫之前的自己可比,只凭借肉身无意识的力量,就一下子蹦起来几丈高,身子如同一颗疾速抛飞的人形大石,顺着徐沐白的方向,往天柱山边缘掉了下去! 正所谓关心则乱,徐沐白一心想着赵正阳的叮嘱,不禁心头大急,身子一晃正要拉他回来。袁无极伸手一勾,沈彦秋就保持着刚刚落下去的动作,仿佛时光倒流一样,屁股向后脸朝前,飞速退了回来。 “哎哟喂,可吓我一跳!” 沈彦秋刚一落地,就快速的连连拍着胸口,脸上一副心惊后怕的模样。嘴里却笑嘻嘻的对袁无极道:“吓死我了!要不是大哥你手快,这么高掉下去,我还不得摔成个大肉饼子!” 天柱山直插入云,总有几百丈高。若是不懂得御剑乘风之类的滞空法门,就这一下便是个金丹修士,肉身巩固,也要摔成齑粉。 他拍了几下胸口,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头,低头一看才发现在天劫洗礼之后,他的身体变得健硕厚实了不少,似乎连个头也拔高了些,原本瘦弱的身躯多了些鼓囊囊的腱子肉。只是光溜溜的只剩下一条腰带围在腰间,算是遮住了要害部位。 此时若是只有袁无极在场,倒还好说些,只是旁边还站着个徐沐白,他心里只觉尴尬的无地自容。 袁无极早就准备妥当,取出一套全黑色的衣服鞋袜递过去,沈彦秋用他这辈子最快的穿衣速度,三两下把衣服鞋袜都套上,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只是他太心急,却把那根腰带穿在了衣服里面,只把衣服的下摆扎了起来。 徐沐白见袁无极无声无息的收了气势,也不想沈彦秋知道他们方才对峙的事情。肩膀一晃收了钧天剑,抚掌笑道:“小兄弟渡过三次天劫,铸就道基,如今如愿以偿,真是可喜可贺啊!” 沈彦秋卷了卷两臂的衣袖,收到肘后,感觉爽利了很多。对着徐沐白正色道:“若无徐师恩义,怎有晚辈的今日?若无大兄关爱,小弟如今仍是懵懂无知!” 说罢对着徐沐白和袁无极弯腰深深一躬,脸几乎都贴到膝盖上去。 徐沐白侧过身体让了过去,却是不愿意受他这一礼。袁无极则好整以暇不以为然,哈哈大笑道:“要得要得!兄弟明白的紧!男子汉大丈夫知恩图报,这才是本份!你这个礼哥哥我就笑纳了!” 徐沐白听着袁无极的这番话当即心头一动,又突然想起赵正阳所说的那一番话,微一沉吟把右手掌一翻,掌心上托,多出一柄墨绿色的古朴长剑。 徐沐白把长剑对着沈彦秋一推。 “这是我年少时在南海游玩,打杀了作恶的鲛人,祭炼的一把真鲛剑。一直都随身携戴不曾离开,便是如今钧天剑不离左右,这把真鲛剑也未曾舍弃。你修炼龟心四剑,算是入了剑道,却没有趁手的兵器,这把真鲛剑正合龟心剑的水性,就送于你当做度过三次天劫的贺礼吧。” 徐沐白却不曾说,这把真鲛剑,原是他为继承他道统的门人弟子,精心所准备的。所以才一直随身携带,片刻不曾相离,就算自己不使用,也一直用法力温养。 虽然沈彦秋和他没有师徒缘分,但是筑基之法乃是他自创的剑法,心里便觉得自己的衣钵弟子,就该好好修行龟心四剑,努力把这门剑法推到元神的高度上去。 他当初修炼北冥神功,借助真武法印修成元神,已经没有机会再提升龟心剑的层次。无非只是不停的推演,然后传下去,以期望有人能够再推陈出新。 沈彦秋一听这把真鲛剑,是徐沐白自幼就随身的剑器,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既然是徐师随身之物,晚辈可不能收!” 袁无极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伸手抓过真鲛剑,往沈彦秋手里一拍,佯怒道:“哥哥这里都是棍棒顽铁之属,还要想法儿给你掏摸一把佩剑。如今它自己送上门来,你还推着不要?这可倒好,你是不是傻?” 徐沐白本就存心送他,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也就顺着袁无极的话,笑呵呵的道:“小兄弟收着便是!贫道叫做钧天剑客,还能少了一柄法剑不成?” 沈彦秋用力抓着真鲛剑,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这把真鲛剑连柄带鞘,有三尺半长短,比一般的长剑还要长上半尺,看上去显得格外修长。剑柄、剑锷和剑鞘上都布满了细密的墨绿色鳞片,浓白的月光一照,映射出一派墨色流光。 剑锷的造型有些奇特,看上去就是一个扁圆的长疙瘩,中间镂空一个圆形,能穿过三根手指。 沈彦秋忍不住抽剑出鞘,却见两指宽的剑身只是薄薄一层,看上去非金非铁,半透明的好似一泓秋水流动,泛着蒙蒙的白光。 他手腕轻轻一抖,轻薄的剑身发出玉器碰撞的脆鸣,空灵悠长。 沈彦秋连连震了几下剑身才入剑回鞘,爱不释手的把真鲛剑搂在怀里,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南海鲛人一族非人非妖,传承了上古的血脉,自成一国。其性多良善又精于歌舞,且鲛人尽皆深识水性,多为其他修士抓捕豢养用以取乐。所以鲛人对其他种族非常排斥,时常袭击岸上的普通居民。他们修炼的都是上等的水系法门,杀伤力也强,我也是恰逢其会,击杀了一头胡乱杀人的鲛人,才炼制了这口真鲛剑。” 袁无极也点头道:“还是徐老道你运气好!要不是鲛人族一直都不肯臣服南海龙宫,只你击杀鲛人炼剑这个事儿,卫长空可要找你们徐无城的麻烦不可!” 若不是当年徐沐白被赵正阳从《灵兵册》上解救出神魂种子,带回徐无城之后,补全了他的三魂六魄,让他有机会圆满自身,只怕徐沐白如今仍是镇魔殿的一个守卫。 南海卫长空和西海赢千月,北海赤冼君、东海龙神龙射虎并称当世四大龙神。卫长空又称碧海龙君,赢千月称黑河龙君,赤冼君称五江龙君。 龙神射虎总镇东海龙宫,龙神殿为天道十二宗神道宗门之一。三大龙君各司一方总督一应江河湖泊,几乎把持了修行道内的所有水域。 南海鲛人虽然秉性良善,但是脾气执拗,一直不服龙宫管教。卫长空坐镇南海,潮阳涧又是神仙道天河流淌下界的入海口。他也多次派兵讨伐,只是鲛人也擅水战,更不卖他这个碧海龙君的面子。几千年来南海和鲛人互相之间多有损伤,龙射虎也不闻不问,从不派兵增援,以致鲛人逐渐巩固一片水域,划地为王。 东海龙宫贵为天道十二宗中,神道四宗之一,向来不理会神仙道。且四海龙神合力把持天下水域,神仙道除了一条天河支脉驻扎了十万水军之外,就连一口井的水神之位都分封不得。 天堑山在九重天上,天河河水源源不绝的流淌下界。入海口就是卫长空亲弟弟卫腾龙大兵驻扎的潮阳涧。 南海鲛人不服从南海龙宫,同样也不服从东海龙宫的管辖,龙射虎也是听之任之。哪怕卫长空多次讨伐,他也从不派兵相助。这么久而久之,卫长空也就熄了剿灭鲛人的心思,任由他们划地而居,成立鲛人国。 反正神仙道若是真的敢顺着天河入侵南海,就算攻破潮阳涧,也要面临鲛人国这第二道防线。 所以袁无极才调笑着说,要不是因为鲛人坚决不服龙宫的号令,否则就凭徐沐白打杀一头鲛人,炼制法剑这么个事,也够徐无城喝一壶的。 龙射虎这位东海龙王,沧海大龙神的脾气,可要暴躁的多。 ------------ 第四十一章 御剑术 太上太元道尊曾写过一部道经。道经有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可以归纳进道这个字里去。 整个修行道,除了释迦二圣脱离道门另辟行径开创浮屠法门,以莲花舍利代替道家的金丹元神。纵妖道魔道鬼道灵道等,没有哪一家的修炼之法,能敢说脱离道这个字。 且自四重仙道退出修行道的历史舞台之后,三元道尊定下的九重真道,已经成了整个修行道,划分修为境界的唯一标杆。就算修行的是中古诸子另行修缮的法门,也只不过是化纳真气,转换法力的方式有所不同,境界之间的称呼有所不同,归根结底还是以九重真道为准。 就连凡俗世界里,练武的达到一定高度之后,也要把武学改称为武道。 练气境界是修真和练武通用的入门法,都是要通过吸收天地灵气改善自身的状态,从而内壮筋骨,外练皮肉,把身体打熬成一件具备储物功能的物体。 修真存储的,叫做真元。练武存储的,叫做内力。 直到练气圆满,一身真元内力滚滚如潮冲破玄关,贯通周天经络穴窍,逆反先天,将身体的内天地和外面的大世界连接,人与天地相合,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周身毛孔穴窍自动吸纳天地灵气,按照行功路线运行。 这就是练气士和武者本质的区别。 沈彦秋跟着徐沐白离开了参天城。 虽然他一再坚决要求留下来,可袁无极却如何也不同意,最后干脆施法将他挪移出城,用法力把参天城封锁,徐沐白又是一番好劝,同他说了说袁无极和牛太煌的一些往事,才算是熄了他的心思。 徐沐白驾着剑光裹住沈彦秋,两人也不着急,晃悠悠的往徐无城去。 一路上徐沐白又同他说起许多修行道的常识,毕竟沈彦秋接触的还是段景涵这样的武者比较多,很多东西没人指点,一旦碰到什么事情,下意识的都会用武者的方式去考虑。 “现如今你也是个筑基的修士,倘若到了徐无城里,那些个练气先天的小辈喊你一声前辈,你该当如何?” “袁兄为何同你说了这么多基础的知识?就是因为你境界跳跃的太大,寻常修士度过立真劫成就道基,哪一个不是经过了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苦工而来?像你这样短短时间一蹴而就,修为是上去了,境界可就差的远。” “练气先天虽然微弱,却是立身成道的基础。所以我还要劝你一句,无论日后你选择龟心四剑,还是其他法门当做根本法,最好都把练气和先天这两重基础再好好琢磨琢磨。否则你一旦结了金丹,就会明白以后的路有多难。” 徐沐白叹道:“武者打熬筋骨皮肉,是不断的壮大肉身锁住元气,但是却无法修炼内神。武者的力量来源于自身,修士的力量来源于天地,所以我们首先要学会的,便是借力。” 修士在练气和先天两重境界,和武者没有什么区别,神通法术的杀伤力不强,甚至战斗力还不如一个武道成熟的武者。 但是绝大多数的修士,他们修行的根本目的是求长生,而不是为了争强斗狠,神通法术只是用来护卫自己的长生之路。 徐沐白停住遁光,二人凝立高空。 “这是你第二次坐我遁光飞行,如今你且回头想一想,五洲世界的版图纵横数万里,普通人极尽一生之力,也难全部走上一遍。其实像这种范围在我等修士的眼中,也不过弹丸之地,须臾之间就能打个来回。” “我传你的龟心四剑,若单以精妙而论,的确不是什么极高深的法门。十二宗中剑道高手无数,就连别家小门小户的,都能培养出青莲剑仙李太白这样绝顶的人物。龟心剑自然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但龟心剑首重心性,并不追求破坏力,心中秉持正道,龟心剑的力量就会更强大,退散诸邪外道。” 沈彦秋点点头,应了声是。 徐沐白笑道:“你也不要太过拘谨,蹑手蹑脚的反而不美。这件事不管换在谁身上也要和你一般,一开始都有些不知所措。灵龟心意需要慢慢揣摩,当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时间久了自然水到渠成。也不是说一下就把所有的东西都领会透了。” “我当年看守镇魔殿,一直轮值了二百年,日夜感悟北水玄冥的煌煌镇压之力,这才悟出龟心剑来,又用了数百年才逐渐完善,把千百剑式容纳归拢在四剑之中。可惜我天资鲁钝,领悟的龟心剑主防御,里面些许攻杀之道亦不过是附带的普通招数。只是修行路上劫难重重,一味防守却是不行。我既与了你真鲛剑,索性成全你,现下还有一道法门相赠。” 沈彦秋立即摇头:“徐师所赐已是良多,彦秋受用终身,不敢再贪心。” 徐沐白打趣道:“你能有此心,乃是善途。只是你确定,不愿意学这御剑之术吗?” 沈彦秋得了徐沐白许多恩惠,心里满是感激和愧疚,想着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一二,唯有都埋在心里,日后徐徐图报。现在徐沐白非但不求回报,还要再传他神通法门,任是他颇能忍耐,此时也不禁心头震颤感动不已,实不敢想着再接受。 可是一听徐沐白要授他御剑术,沈彦秋心里如同炸开一般,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 御剑腾空飞天遁地,哪个少年不曾做过这样的美梦!以沈彦秋的年纪,长生不死对他而言,远没有御剑术这样的强烈的吸引力,御剑术可以说是他最渴望最梦寐以求的法术! 徐沐白看沈彦秋一副欲言又止,憋得难受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可知道当初我得知自己要学习御剑术的时候,足足两天兴奋的睡不着觉!刚学会御剑术的那一天,我在天上飞了三个时辰都不愿意下来!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感受?” 徐沐白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同他要过真鲛剑,轻抚着剑身,用法力滋养一遍,一松手,真鲛剑便悬浮在空中。 “这把剑随我多年不曾离身,以前我也曾用元神温养过许久,内里生了一丝灵性,本待将它祭炼完全,锻炼成一件法宝,只可惜……不过那一丝灵性倒是稳固住了,你便是不学御剑术也能通过沟通剑内灵性,学到御剑之法。” “御剑术只是一个统称,真要说来都大同小异,不管是前人创法还是灵剑自生,无非都是以人御剑,身剑合一的路子。只是效果略微有些许差异。” “你若是运气够好,也能从龟心四剑中参悟出一套飞遁的剑术,只是灵龟嘛……” 说到这里,任是徐沐白平素云淡风轻惯了,也不禁老脸一红。 “灵龟喜静不喜动,终年潜伏深渊海底,所以这套飞遁的术法,剑光牢固是牢固了,速度便有些差强人意……不过当年我真阳祖师,曾拜会过无量剑宗曹剑圣,相谈甚欢。临行时带了一部《万剑归藏》回来,我也曾翻阅过,不过无量剑宗的剑法太过注重攻杀,与我所修之道不同。我也只是从里面选取了一套御剑的法门,融入到龟心剑中,弥补了遁速的不足。” 沈彦秋全神贯注的听着,深情严肃中带着激奋,把个徐沐白乐的直合不拢嘴,哈哈笑道:“曹剑圣在《万剑归藏》里引用了毕迦圣的一句话,我如今还是记忆犹新。这句话说:养性修真熬日月,跳出轮回把命逃。我一直反复的思考这句话,总觉得这个熬字和跳字用的简直绝妙!” “练气修士力能奔腾跳跃,也只是比常人强些,先天修士能将真气外放也不过三五尺的距离,亦能登萍度水,一掠十丈,腾身也不过三五丈的高度,这些本领凡俗中的武修者也能做到。” “可是修士只有达到筑基境界后,真气质变转化为法力,才能修炼御剑乘风之法,破空飞行。只是天风凛冽,筑基修士也不能飞的过高过快,否则护体剑罡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压力,便会直接崩溃。曾经就有筑基修士志满意得直冲高天,结果被罡风雷火击破剑罡,跌落下来摔死的事情。” “一入金丹便是上乘功果,每渡过一次天劫寿命就成倍增加,直到金丹九转能有万年以上的寿数。丹田气海演化紫府神宫,内宇宙勾连外天地,一颗金丹团簇五行压缩提纯法力,肉身也凝练一如,不惧罡风雷火,便可以修炼奇门遁法五行遁术,水溺火焚不能加身,步金石无碍,昭日月无踪,飞天遁地,出入青冥。” 徐沐白说到金丹便不再往下说,并指一点真鲛剑,真鲛剑就化成一道墨绿色的流光在他指尖疾速环绕。徐沐白抬头,对着上方一块厚大的云团一指,墨绿色的流光炸成数十颗光团,托着尺把长的光尾,游鱼一般扭动着,眨眼间射出百丈之外,徐沐白指尖尤有光尾拖曳,百丈外的云团,已经被真鲛剑光绞碎,露出好一片晴空! “此为御剑击敌之法!” 剑光绞碎云团后兀自在空中盘旋飞舞,徐沐白合身一纵扑入剑光之中,被剑光一裹身形消失无踪,漫空里只见一道墨绿色的流光划破云层,直冲高天之上。 沈彦秋穷极目力也难看的真切,剑光在天空中打了几个来回,徐沐白才收了术法,翻掌一托,还是一柄未曾出鞘的真鲛剑。 “此为身剑合一之法!” 沈彦秋直看的热血沸腾,恨不能化身徐沐白,也往天空中来这么一遭! 徐沐白也不吊他胃口,笑吟吟的对着沈彦秋眉心一指,把御剑术的心法口诀直接传递到他识海之中。 ------------ 第四十二章 黄花观古摩言 封锁参天城。 徐沐白带走沈彦秋之后,天还没亮袁无极就下了一道命令,也是唯一的一个命令,那就是将参天城完全封锁,许出不许进。 而后他就亲自动手,启动了封禁阵法,把整个参天城笼罩起来。 他也不曾从天柱山顶上下来,只是一瓶接一瓶的喝酒,就这么在上面坐了半夜,直到天明。 天色放亮许久,往常早已经热热闹闹的街道上,也不见几家铺子开门做生意,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也多是一些个老弱妇孺,不能远行,剩下的就只有一队队的巡逻猴兵。 “都走了啊。” 袁无极坐在天柱山边缘,两条小短腿耷拉在外面,身后丢了满满一堆酒瓶子。反正他也不担心摔下去,整个身子只挂着半拉屁股,任由狂风呼啸,兀自晃着身子。 “都走了也好,也好。” 袁无极有些自嘲的低声笑着,猛的往后一躺,两手摊开重重的拍打在石台上,慢慢的笑声变得狂放,近乎歇斯底里。 崩天策无声无息的飞上天柱山顶,身后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头黑甲暴猿,身材样貌都和他很相似,只是少了他那两条又白又长的眉毛。另外还有两头则是穿着鲜红色铠甲的巨猿,肩膀上扯着极夸张的血色披风,被狂风吹的如同两条巨大的蛇信,疯狂摆动。 崩天策皱皱眉头一挥手扫掉堆成小山一样的酒瓶堆儿,嘴巴开合几次,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袁无极笑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停止,却也没有起来的打算,就那么瘫在地上,笑嘻嘻的道:“咦?你们几个怎么都上来了?哦,也对也对,现在咱们这参天城基本上就是座空城,你们就当是放假吧,啊哈哈!” 芭天壶冷着脸,把头盔往地上一扔,哼了一声:“大王该不是喝酒喝傻了吧!” 稍微瘦一点的红铠巨猿,在芭天壶肩膀上捶了一拳,不怀好意的笑道:“老芭我看你才是傻了,竟然这么跟大王说话!亏你还兼掌着司礼监,我看干脆你这司礼监的差事也别干了,我老马一肩挑得了!” 芭天壶啐了他一口,不屑的道:“当个城主你还了不得了是吧!现在人也没了,城也快没了,你还干个屁!” 马迈丕立即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脸,搂着身边的处流骅,挤眉弄眼的叹气道:“那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回真要是待不住了,我也只好找个山头继续当猴子去喽,反正以前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处流骅一脸嫌弃的推开他,跳到袁无极身边蹲下来,劈手夺过他手上的酒瓶,咕嘟嘟喝了几口,满足的往地上一坐。 “能不能别贫嘴了,我说你们也不看看这都啥时候了,还没个正行?” 袁无极闷声不响的掏了几个酒瓶一人扔了一个,对着崩天策道:“你呀,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学人家说话欲言又止的,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你我修炼的,都是猿魔一族《猿魔疯神法》,可你的金丹元气如今凝聚之时,还能再凝聚出通臂猿吗?就算能,只怕你也一直刻意不为。仲云胥一直想招揽我们,又不愿意承认我们,不仅仅是因为我没有成就元神,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我们偏向于魔更甚于妖。” “我们是猴子,不是人。管他妖也好魔也好,我爱怎么滴就怎么滴!哎呀!自在逍遥惯了,再让我回去听人家呼来喝去,俺大猿王可受不了这样的鸟气!” 袁无极说,自从三元道尊把四极仙道改成九重真道以来,修行道看似愈加昌繁,其实已经越来越没落了,旁的不说,咱们猿猴一族如今除了一部代代相承的《猿魔疯神法》,再没有其他能够有望元神的功法了。 修行就是一步一劫,可现如今的修士,历数这几千年来,还有几个能有幸渡一次和二次天劫?就连筑基的立真劫,也只是区区一道微弱的天雷,不说十二宗门了,哪个世家宗门的弟子渡不过去? 尽管如此,那些个师门长辈,也舍不得他们挨雷劈,反正丹药灵物有的是,不受雷霆洗礼也没什么妨碍,一颗淬体丹不成就两颗,甚至五颗十颗,他们不缺。更要多加爱护,想着法儿的替他们挡住劫雷,明知道每挡一次,就是坏了他们一次机缘,还是如此。 修行道最苦的是什么?说到底还不是我们这些自己摸索修行的妖族异类?十个里就有六个死在劫雷之下,尸骨无存! 可是,我们渡过天劫的妖族,一个就能对付三个甚至五个没有渡劫的修士!这才是我们的根本所在。 起初跟着老牛的时候,你们说寄人篱下不舒服,我们就一起出来创建了参天城,:孩儿们越来越多,你们又说没有规矩不成,把我推上大猿王的位子。 这也都无所谓,我最担心的是你们。 袁无极指着他们几个道:“他们人族不是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马迈丕一拍大腿,摇头晃脑的道:“可不是咋滴!我老马这个城主干的舒坦,除非仲云胥把元魔山的城主让给我,不然跑过去当小弟岂不是太窝囊!” 芭天壶一酒瓶砸过去:“嗯?你这意思是想当老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真到了元魔山,还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呢!” 马迈丕无所谓的笑道:“看不上正好,反正大王去哪儿我就跟着呗……哎你还别说,上次我出去瞎溜达,路过一个山头,感觉还挺不错的,要不有空我带你们去瞧瞧?” “你给我闭嘴!” 崩天策骂了马迈丕一句接着一跺脚,朝着西方望去。 几只猴子里,也只有崩天策能收敛住猿猴跳脱的本性,就连袁无极也比不得。此时见崩天策注力远望,马迈丕立刻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几只猴子顺着崩天策观望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朵翻腾的黄云迅速的迎面而来。 芭天壶道:“这才多久时间?自在魔宫就已经得到消息派人过来了?咱们该不会是出了内奸吧?” 处流骅翻了个白眼:“滚犊子,我看你才是内奸!而且不但是内奸还是个瞎子!看来人的这幅做派,天底下喜欢驾黄云又这么嚣张显摆的,也只有黄花观这独一份儿!明显像是黄花观的,你是从哪儿看出来,这是自在魔宫的?” “嘿嘿,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 黄花观是天道十二宗中一脉,份数妖魔道。只是黄花观的道法糅合了妖魔道三家的法门,又不入三家之中,身份就颇有些不伦不类。再加上整体的实力比不上神武宫和自在魔宫,就连一直潜藏在地府中的幽冥鬼道也压他一头,所以平常也不和其他三家有什么往来。 天道十二宗都是传承万古的宗派,黄花观虽然实力相对较弱,这个“弱”也只是和天道十二宗相对比,放眼修行道,仍旧还是那个没人敢招惹的超级大宗。 黄花观的弟子里,基本上是昆虫一类修炼得道,诸如蜈蚣蚰蜒,蜘蛛蝎子之属,现任观主的真身就是一头金头铁背蜈蚣,俗称地龙。这些虫子没有修行之前,就有很大的毒性,且一向都是横着走惯了的,哪怕修成道法之后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所以黄花观的门人弟子行事嚣张,是修行道人尽皆知的事情。 五毒之物行动之间毒气弥漫,它们修行有成之后就把这股天生的毒性炼化,用黄花观的道法锤炼,除了极个别非常特殊的毒性之外,基本上都外现出黄色。 这一团毒性介乎法术和法器之间,又兼具二者的特性,颇有些虚实两相的意味。聚则形如云雾,散则无影无踪。 那团黄云似慢实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欺到近前,被袁无极设下的封禁挡在外面。 黄云如同一团蠕动的肉块,浓郁的像汤汁一样,不断的向下滴着粘稠的水滴,滴下去几尺远就重新雾化成云汽,返回黄云之内,如此周而复始。 刚一触碰到封镇禁法,还没等禁法做出反应,房屋一般大小的黄云便立刻停住,快速蠕动着收缩变小,露出三个高矮胖瘦都不同的道人来。 当先那个道人个头不高,因为有些矮胖显得身材甚是宽大,穿一身骨白色的半袖道袍露出肘尖,两手臂上各带着一串十来个五彩缤纷的镯子。浓眉大眼,鼻直口阔,满脸胡须虬结。 身后一个瘦高的麻脸道人套着一身血色道袍,一脸阴兀,两只眼睛又细又长,眼角下吊,看着说不出的阴森。 最后一个身材比较均匀,模样看着也和气的多,只是背部微微有些佝偻,双目迷蒙无神,两只手拢在明黄色的道袍中,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白袍道人张开大嘴,把收缩起来的黄云一口吞了下去。几个人就这么站在半空中。 他将袖子一撸,对着禁法光壁伸出肥胖的手掌拍了两下,哈哈笑道:“大猿王殿下可在城中?黄花观古摩言携师弟隐道言,支祁官言前来拜会!” ------------ 第四十三章 摄拿五气 古摩言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答,正准备再拍几下,身后瘦高的道人双手抱在胸前,阴冷的道:“我说大哥,看这架势人家明显是不想见咱,你还磨磨唧唧的装什么样子!直接了当的办完事儿就撤,先破了这个禁制就是!” 病殃殃的道人取出一张手帕捂着嘴,用力咳了几下,抓住瘦高道人的手腕,把他正掐诀的手按了下去,方才有气无力的道:“老二你怎么跟大哥说话呢!大猿王毕竟是一方妖王,咱们过来虽说是出师有名,奉了大力魔王的令,这毕竟是大猿王的地盘,咱不能跌了身份,让人笑话,说咱黄花观没有教养。” 瘦高的道人晃了晃胳膊却没有挣脱,皱着眉头看了病道人一眼,眯着眼睛嘴角一抽:“我说老三,你……” 古摩言摆摆手制止了二人的争吵,又摆上一副笑脸,抬手去拍禁制的光壁。 “哎我说,你们戏演完了没有?要是没演完你们继续啊,我看的正起劲呢!” 禁制光壁瞬间消散,古摩言的手还没拍上去,袁无极戏谑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瘦高道人猛的从病道人手中抽出鸡爪子也似的手,看着古摩言冷声道:“大哥,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这滋味不错吧!” 古摩言随意的拍拍手掌,拍掉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从胸口掏出一轴画卷端在手上,无所谓的笑道:“道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看我这不是把门叫开了嘛!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他倒是表现得一团和气,不气不恼。凌空微一跺脚,三人足下射出一片五尺宽的金光大道,飞速延伸到天柱山顶和石台的边缘连接在一起,随后金光大道从三人脚下开始收缩,托着他们上了石台。 天柱山顶,袁无极仍旧是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除了崩天策和芭天壶两个一本正经的站的笔直,马迈丕在袁无极脑袋后边毫无形象的蹲着,处流骅只顾着坐在旁边闷头喝酒,看也不看他们。 饶是古摩言表现得不骄不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此时看到这幅景象,眼皮还是猛的跳了跳,笑道:“崩芭二将,马流二帅也在呢?” 几只猴子自顾自的也没人搭理他,眼看着隐道言浑身微颤,就要忍不住发火,袁无极懒洋洋的说道:“不知三位此来,所为何事啊?” 还不等古摩言开口,隐道言指着袁无极怒道:“袁无极,你既然都听到了,还明知故问怎地?” 方才三人在禁法之外的对话,早就被袁无极几个听了去,此时袁无极故作不知的又问,顿时惹恼了本就一肚子不爽,没处发泄的隐道言。 “我说你们黄花观,是不是抱大腿抱习惯了,改不掉这个毛病?” 袁无极拍了拍马迈丕的脚,示意他把自己扶起来,只起了半个身子,而后干脆靠着他的膝盖斜躺着,笑道:“我记着之前,你们黄花观,不是一直跟在仲云胥屁股后面吃灰吗?怎么现在又跟着老牛混了?也是,听说老牛已经度过七次天劫,他的大腿是比之前粗了很多啊!” “可是就算他度过七次天劫,自在魔宫的整体实力还是比不上元魔山,你们竟然会选择老牛……” “看来你们是被金鸡岭吓坏了啊!” 袁无极笑的浑身颤抖。 “黄花观和自在魔宫结盟,这乃是观主大人和大力魔王亲商议定,我等不过区区金丹境界,如何能揣摩上位的意思?” 古摩言一把按住暴怒不已的隐道言,支祁官言又在一旁劝说,好歹算是拉住了。只是袁无极这话说的着实难听,古摩言也忍不下去来了火气,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你袁无极也不过是个区区金丹修士,大言不惭的自称大猿王也就这一亩三分地的事儿,没有成就元神之前,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 “古摩言,我也听过你的名字,也知道你的本事,我袁无极说出去的话,向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要是不服气,只管动手就是!我也领教领教黄花观的!” 袁无极弹起身子,脚不点地的滑到古摩言面前,把身躯一挺,四尺的身高涨到七八尺,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古摩言道:“别说我们以多欺少的欺负人!” 他忽然毫无征兆的贴到身前,倒把古摩言吓了一跳,古摩言下意识的足下一顿带着隐道言和支祁官言退到空中,直接退开数十丈远,警惕的看着袁无极。 古摩言甩了甩衣袖,呵呵冷笑:“大猿王战天斗地武力绝伦古某不是不知道。便是崩芭二将和马流二帅几位不出手,只你大猿王一个,古某也自知,就是我兄弟三人联手也不是对手。” “只是此次前来,我兄弟几个也并非要同大猿王争斗!既然话不投机,古某也就不废话了!那就请大猿王接旨吧!” 古摩言把手中画轴一抛,迎风展开,却是蒙蒙一片虚空,画卷中无数星云流动,变幻无穷,模拟的正是域外星空的图形。 忽地星云塌陷扭成一个巨大漩涡,漩涡漆黑一片把周围的灵气吞噬一空,化成一颗奇黑无比的空洞,中心向内部塌陷,外围却逐渐向周围辐射扩大。 漩涡涨到十几丈大小忽然停止,立即逆向旋转把吞噬的灵气喷涌出来,漩涡中心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只是非常模糊难辨面目,身上笼罩着一层黑色的雾气,将整个人都遮掩起来,除了魁梧的身躯和深红色的眸子,只有头上两只硕大的牛角异常醒目。 那身影把漩涡喷涌的灵气聚纳,身躯也变得凝实,只是全身上下仍旧围绕了一团漆黑如墨的雾气,始终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猴子,你过了。” 那身影有三丈高下,背后一领披风如同战旗一般舞动,身躯雄壮魁梧,仿佛撑着天地。声音浑厚无比,只是层层叠叠,好像有无数个不同的人在同时在说话,分不清他真正的声音。 他大踏步走出漩涡,凝立虚空,漩涡就静静地悬浮在他背后缓缓转动,古摩言兄弟三个恭敬的立在百丈开外。 袁无极死死盯着人影,咬着牙叫道:“好你个老牛,牛太煌!牛伏魁那小虱子说你渡过七次天劫,我还以为他胡吹大气,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真修成了分神化念,万里传神的本事!” 牛太煌背着双手,低头俯视袁无极,一双眸子穿透黑雾,内里景象万千。 “猴子,你还有何话说。” “猿魔一族世代都是修炼斗战胜法,为战斗而生!然你可曾仔细算过,猿魔一族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元神修士?现如今你是最有希望的一个,所以我和仲云兄才千般容忍万般拉拢,无论你如何选择,再怎么无法无天都由着你。” “你说自在魔宫太过压抑,要脱离我自在魔宫自立为王,我便许你开城立府。你又说要一个妖王的身份,仲云兄乃是万妖之王,也破格许你大猿王的自称。” 牛太煌叹道:“你杀了伏魁,哪怕粉碎了他的真灵,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不同你计较也就罢了,可你为何又偏偏退了我儿的婚事?” “孰轻孰重,你也不会权衡了?” 袁无极一昂头笑道:“怎么?牛圣婴那小牛犊子同你哭闹了不成?就因为这个,你要杀我?好好好,如今你分神化念,我自认不是一合之敌,便将这条命赔你就是!也让我见识见识七劫修士的本事!” “连我的也算上!” 崩天策他们几个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踏前一步,站在袁无极身后。 “我不杀你。” 牛太煌摇头道:“我若不是新近修成了神化之境,凭你力抗神婴的本事,我虽有把握拿住你,却也做不到不伤你性命。但如今我要镇压你五百年,了全这段因果。” “要不然我大力魔王的颜面,岂不是还不如你大猿王一句话?” 袁无极怒道:“你要坏我根基?!” 袁无极金丹九转,他的那颗金丹早就破碎,成就元神五百年的大限之日将尽。若是被牛太煌再镇压五百年,这个神婴境,他是无论如何也修不成了! 倘若牛太煌真的杀了他,此事也就一了百了了,只是他笃定牛太煌不会杀他,所以才会分毫不让。可如果牛太煌只是镇压他五百年,让他错过碎丹成婴的最佳时机,这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牛太煌笑道:“休说这些混账话!说到底你也是我魔宫旧部,我也自不忍断你元神之路,镇压你五百年,也不过是消减我心头怒火。为了压制你,我还特意从琉璃净土讨了一道摩诃压贴,以封镇时空。这五百年只是外界的时间,你这五百年却不在诸天万界之内,五百年一过,你的时间还是从现在算起。” “老牛!你敢……” 牛太煌不待袁无极说话,撑开五指手掌一摊,随即往下一按,立时天地反覆,整个身躯瞬间虚化,而后凝结加持到手掌上,手掌从天而降破开空间,把方圆千里之内的天地灵气收摄一空,千里之外的灵气汹涌狂冲填补空白,顿时形成一个千里大小的巨大漏斗漩涡! 手掌化作万丈方圆的山体,山体底下是一片漆黑的虚无空间,手指化作五座山头,色分青黄赤白黑,各自缭绕着五行灵气的光芒,轰隆隆覆盖整座参天城! 阴阳二气是为天地母,五行灵气是为天地根。牛太煌出手果然大气,一点都不磨蹭,上来就是直接一手摄拿五气源头,分化阴阳二气,掌化五行大山结翻天印,借苍穹崩塌之势直接把整座参天城都笼罩起来,任谁也逃不出去! 牛太煌成就分神化念,将元神种子寄托虚空,已经是不死不灭的境界。虽然只是一道万里传神的法体,但是施展翻天覆地这样的大神通,直接沟通天地元气,和本体施展也别无二致! 摄拿五气只是一道擒拿手之类的普通法术,但是牛太煌直接沟通阴阳二气源头,除非和他境界相当,或者高出他的境界,否则这道法术是挡不住也躲不过! 袁无极把腹内一颗金丹极速旋转,整个紫府神宫都运转起来奋起金丹之力,也无法挣脱这股煌煌镇压之力,他竭尽全力往崩天策他们几个的方向推了一把,也不过退出三五尺的距离,崩天策几个更是不堪,连动也动不得,仿佛泥雕木偶一般。 五行大山直接按压下去,如同活物一般把天柱山吞噬容纳,疾速膨胀,而后便是整座参天城! 轰隆一声激荡无数尘土,整个大地也似地龙翻身一般震颤不休。五行大山落定,兀自晃动不止,五座山头上的石头不断崩裂落下,仿佛一座山的重量也不能把袁无极小小的身躯完全镇压。 虚空中传出牛太煌的笑声:“袁无极啊袁无极!你还没成就元神就有这样的能耐,真不知道你成就元神那一天,会搞出来多大的阵仗!罢了罢了,我也不小气!这道摩诃压贴我本来还想省下还回去,免的日后还有麻烦……如今也一道舍与你吧!” 空中的画轴凌空一竖,画轴内的无量星云消失一空,只剩下六个硕大古怪的金字符号一竖排开大放光明,虚空中传出宏大的诵经之声,整个五行大山上空,都是无穷无尽的金色莲花朵朵盛开。 莲花有二十四瓣,每个莲花瓣尖处,都射出一道白光,光头上生出一朵莲花,每一朵莲花的花心处,都凝聚着一颗金灿灿的舍利子。 如此往复,转眼生成一片莲花海洋!莲花海拥簇着金字压贴,直直的落在正北方黑色的山头之上,稳稳的贴在山巅。 金字压贴一落在山头上,便整个融化进去消失不见。五行大山立即停止晃动,五座山头的五色灵气相互勾连,凝结成一道阵法沉寂在山体之内。 整座参天城,如今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座酷似手掌的大山耸立在原先的位置。 古摩言兄弟三人,从牛太煌分神化成五行大山之时,就再次遁开百丈之外。可即便如此,还是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推的站立不稳,不得不再退开百丈,才把力量卸去。 隐道言冷傲的表情早就收拾干净,惊骇道:“不可置信,简直是不可置信!这就是七次天劫的力量吗?化虚为实摄拿五气源头!袁无极这猴子真是自寻死路!这次被镇压五百年,可有的他受的!” 支祁官言捂着嘴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咳嗽声愈发急促:“不可思议啊!观主大人熬了近万年,不顾生命危险,出入太虚无数次寻求机缘,也不曾把元神出窍圆满。没想到大力魔王不过刚刚修成分神化念,就能修成这样摄拿五气的大神通!” 隐道言和支祁官言被牛太煌的神通法力震惊到惊骇不已,古摩言也是心头大动,可他毕竟是大哥,金丹八转的大高手,还能勉强镇定心神。 沉默了许久,他才若有所思的看着牛太煌消失的方向,低声长笑。 “袁无极,你真是好福气!” ------------ 第四十四章 徐无城 徐沐白持真鲛剑御剑横空,演示御剑术的种种精妙,把个沈彦秋看的眼冒金星,心里头急得就像猫挠一般。 不论是御剑击敌还是身剑合一,沈彦秋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甚至徐沐白来了兴致,给他耍了一手剑光分化,聚合由心的钧天剑阵之时,他整个人都要呆住了。 “剑光分化成剑阵,已经是御剑术最上乘的功夫,想要更进一步,就得要好好的领悟龟心剑才行。” 徐沐白把剑光收起,只踩着一片淡淡的白云立在空中,任由沈彦秋低着头感悟他传下的御剑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徐沐白把御剑术的运转法门,用灵识烙印法传入他的识海,可是这件事情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天袁无极同他说起龟心剑化成的灵龟一直潜缩不出,就是因为识海内的那道天河虚影阻挡一切灵识。 虽然只是一道缩小了无数倍的虚影,可那毕竟还是贯穿诸天万界的天河,哪怕是用法力模拟出来的,也不是他这个层次应该有的东西。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有这么一挂天河镇在识海,到底是福是祸。 按照袁无极所说,天河同冥河沟通诸天万界,贯穿十方寰宇的每个角落,哪怕只是一个被模拟出来的虚影缩形,能有它本身亿万分之一的力量,也不是他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所能控制。 沟通不了,驱除不掉,沈彦秋也只好听之任之。 要不是徐沐白参悟龟心剑的根基,乃是在镇魔殿持守之时,心头一点灵光乍现,源起于北水玄冥。而龟心剑本身就是模仿北方真武所创又擅长防御之法,把天河虚影的同化之力倍减,只怕不等他参悟出来,龟心四剑已经被天河虚影消磨一空。 如今他成就筑基境,观察识海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需要静气凝神,慢慢感悟。只要心思一动自然就能观察识海动向。 按照徐沐白所说,他所传的这道御剑术本是修行道最常见的飞遁法门,各门各派都有相类似的法术传授,莫说是御剑术,便是御刀术,御棍术,甚至是御叉御狼牙棒之类的也有不少。 反正御使的法门大略相通,只不过剑体轻灵,速度最快,就是不适用剑器的人,多半也都随身携带一柄法剑,用作赶路或是飞剑传书之用。 他这道御剑术只是徐沐白根据龟心剑的遁术,结合无量剑宗的御剑法门而来,而且又是以龟心剑为主,无量剑宗的许多精妙手法都弃之不用,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高深的本事。 只是他此时凝神内观,才哭笑不得的发现,徐沐白传下的御剑术,此时已经凝聚成一颗微弱的光点收缩在天河内。 之前龟心四剑沉浸识海,还能化成灵龟相抵挡天河消融,如今这道御剑术竟然不堪到连形体也不能幻化,全力收缩成一团,才能抵挡天河之力,尽管如此,还是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缩减着。 照他推算,只怕最多不出七日,还没等他领悟出御剑术的法门,这道御剑术的光点,就会消失殆尽。 最无奈的就是,之前他根本没有接触过修行道的法门,就像徐沐白所说,他如今虽然修为上去了,可境界还是跟不上,他的知识储备,甚至连一个初学的练气学童都比不上。 他只得硬着头皮,把识海天河的事情同徐沐白说了一遍。徐沐白听完又惊又喜,心想难不成老师所言,我的机缘并不是眼前的沈彦秋,而是那个神秘的醉道人郭允龙? 罢了罢了,如今重立元神最要紧,只要能早日回归元神,这些许颜面也算不得什么了。实在不行就舍了这张老脸,恳求恩师传他一门剑术作为补偿。 大不过我求上老师,送他去无量剑宗。 徐沐白想了想,心里考虑妥当,这才收拾好心情,轻声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缘法……既然如此,我便把御剑术的口诀详细的和你解说一遍,至于你识海里的剑术种子,待回到徐无城安顿下来,你再用心慢慢参悟,两相比较之下,或许还能倍增收获。” 徐沐白便把御剑术的口诀,又和沈彦秋仔细说了一遍,期间有些地方徐沐白也着重讲解了一番,特别是关于法力包裹剑体改形换态,身剑合一之时,如何心随意动这几个比较关键的地方,就差手把手带着沈彦秋体验一把了。 沈彦秋一点不敢大意,询问清楚御剑术的精要之处,在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儿,这才试着调动法力,把真鲛剑一裹。在他的意识中,真鲛剑好像变成了一条,碧绿鳞片的游鱼,随着他的意念,随心指使。 沈彦秋回过神来,真鲛剑已经化成一团墨绿色的流光,并不是完整的一团,而是四周还有几个小了数倍的光团,无规则的在一尺之内绕来绕去。 真鲛剑化成的光团在他周身环绕,托着他离开徐沐白的云头漂浮一旁,随着他心意变换方位,如臂指使。 他心头大喜,把紫府神宫一震,加大法力传输进去,墨绿色流光轰然炸裂,化成数十道五彩斑斓手指粗的粗糙光束。他伸指一点,五彩光束肆意扭曲游动,互相交织。他闭上眼合身一扑,再睁开眼的时候视线已经展开到周身所有方位,只要他想看,瞬间就能看清那个方向的动态。 “哈哈哈哈……” 沈彦秋高兴的放肆起来大吼大叫,疯狂的舞动着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的双臂,就像是一只灵动的苍鹰,直冲云端划破云层,享受着前所未有的畅快。 坐着徐沐白的剑光,他也能俯瞰大地山川河流,只是那种感觉,远远没有现在自己御剑横空,这样具有冲击力。 身剑合一之后,整个真鲛剑表露的外相只剩下薄薄一层坚韧的光膜,就像是一个中间掏空的透明飞梭,所有的光芒全部收敛起来。不但能够隔绝天风吹拂,还能隔绝高天上冰冷的气息。他酣畅淋漓的俯身冲入云层之中,撞开一个圆柱形的通道,然后通道无声无息的撕裂,云层爆散成水汽,拉出一道白线。 也是他没有真正掌握御剑术的精妙,才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御剑术虽然是基础法门,可所有高深的神通法术,都是由最基础的东西汇聚升华而成。御剑术防身击敌,穿梭虚实两相,虽然不能和五行遁术一样隐匿身形气息,但也不会弄出这么明显的动静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玩了多久,徐沐白也没有催促的意思,直到他几乎把紫府神宫里的法力全部消耗一空,剑光缓慢下来,他才发现已经快到了傍晚。 原本按照徐沐白的估计,以他的法力储备也不过个把时辰就该消耗殆尽。却忘了他渡劫时,袁无极用镇海符布置聚灵阵,硬生生的把他的丹田气海扩充了好几倍,成就的紫府神宫容纳的法力,也是寻常修士数倍之多,自然也经得起三四个时辰的消磨。 这也是他头一回御剑飞行,不知道法力运转的窍门,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把法力消耗一空。若是修士们赶路都这么耗费法力的话,长途跋涉几个日夜都不停歇,岂不是活生生的要被自己的宝剑榨干? 不过徐沐白并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打断他的玩闹,只是铺开云头不动,分出一丝神念关注,便闭目养神起来。 周围的云层被他冲的七零八落,就像一团团破棉絮零乱的悬浮在空中,油红的日头缓缓西沉,放肆写意的火烧云,随着天风变幻不止,铺满整个西方的天空。 沈彦秋把剑光靠在徐沐白的云头上,收了身剑合一的法术,张口一吸把真鲛剑吞入腹中,在紫府神宫里温养,本源法力层层包裹着真鲛剑,去沟通培养剑体中的那一点灵性。 沈彦秋落在云头稳住身子,见徐沐白闭目养神,又看了看天色,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徐师,我太孟浪了!竟耽搁了这许多功夫!” 徐沐白睁开眼睛正要说话,好像突然感应到什么,脸上惊骇的表情一闪而过,顺着参天城的方向看去。 他注目良久,浑身功力运转到极致,一圈圈无形的气浪从身上崩出去,沈彦秋无法抗衡这股排斥的力量,只得驾驭真鲛剑飞到一旁等待。 沈彦秋不明所以,等了很久之后徐沐白才重重叹了口气,将法力一收,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 “你这法术初学,还有些生疏,日后还需要多加磨炼掌握。耽搁了这半日功夫,你的法力也难以支撑,天黑之前赶回徐无城怕是不行。” “我带你一程。” 徐沐白把云头散去,展开钧天剑,青光一闪把二人裹住,向徐无城极速飞去。 ------------ 第四十五章 鹿还真 徐沐白似乎隔着万里之遥,都感觉到了参天城发生的变化。 毕竟牛太煌摄拿五气源头,化成五行大山镇压袁无极之时,方圆千里之内的天地灵气瞬间被抽空,又向外蔓延扩张,徐沐白想不感应到都很难。 如今徐沐白得知沈彦秋识海高挂天河虚影之事,又想起曾经在神仙道的见知,赵正阳的闭关推算,几件事情加在一起,他对于郭允龙就是神仙道那个,曾经进入过大河源流之人,更加了几分确定。 不曾体味过得到,说什么拿起放下都是空谈。任谁都可以唾沫横飞的说上那么一句无所谓。可是真换到自己身上,还有几个有这样的勇气? 沈彦秋,如今正是徐沐白安然重立元神的关键。徐沐白容不得半点差池,倘若沈彦秋知道袁无极被牛太煌镇压,决意返回参天城,只怕还要横生事端。 他全力催动遁光,也不从低处走,直接破开一层罡风,借助罡风阻挡灵识波动,遁光裹的滴水不漏。 如此一路狂飙,纵然徐沐白遁光迅疾如电,也直到入夜时分,两人才赶到徐无城。 抵近城门还有百丈开外,徐沐白便放缓了遁光的速度。沈彦秋举目长望,想看看自己朝思暮想的徐无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还没有看清个大致,就见城门楼上冲起两道璀璨夺目的赤红色剑光,好似一片晶莹的琉璃璀璨,迎空一错扇形散开,迅速交织成一张大网,对着徐沐白的遁光迎头罩下去! “来者何人!” 这张大网纯由无数道剑气交织而成,每一扣网格之间,都是一正一反两个顺逆相交旋转的剑气漩涡。 这张大网一旦落将下来,立即封锁虚实两相空间,专一用来破除隐身和挪移之类的遁法,而后正反漩涡顷刻之间,就能削去被困之人护体罡气法力,补充到大网之上。 若是顽抗不从,只需收网一裹,整个人便要被剑气分解,身死道消。 徐沐白也不答话,立即收了剑遁,把钧天剑对着城门楼一晃,也不管即将临身的剑气法网,使了个乘风御气的法儿,带着沈彦秋向城里飘去。 “原来是大先生回来了!” 门楼上也不见有人现身,只是响起一声豪迈的笑声。 徐沐白几个连贯动作一气呵成,两道剑光却也不慢,这边徐沐白的钧天剑刚刚亮出来,两道剑光化成的大网就寸寸消散,徐沐白带着沈彦秋飞过城门楼,两道剑光已经消失无踪。 倒像是为了迎接徐沐白回来,城门楼上放了一束烟花一般。 徐沐白对着一脸不解的沈彦秋道:“徐无城内禁空飞行,这是老师建城之初,就定下的规矩。没有老师法旨,便是我也不能坏了规矩,若是要强飞行入城,城门军有击杀的权利。” 徐沐白往身后城门楼上一指。 “莫要小看了去,这张剑气法网乃是城门军的拿手绝活,唤做正反七煞弥神网,由两个金丹大修士主持阵法,一正一反相互配合,困人拿物无有不应。” 沈彦秋本想问,既然没有真阳祖师的法旨连徐师你也不能在城上飞遁,为何你表明身份之后,城门军就直接放行了呢? 难道徐师去参天城接我,便是真阳祖师的意思? 不过这句话还是给他憋了回去。 徐沐白对他,已经不能用一句恩重如山来形容了,或许这些事情对于徐沐白而言只是随手而为的小事,可是对他来说,说一声恩同再造也一点不为过。 以徐沐白和真阳祖师的本领境界,摘星拿月只怕也能做到,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花费心思的地方。况且,如若自己真的能发挥一丝作用,他心里头也能好受许多,这天大的恩情,能还上一分,便是一分。 徐沐白带着沈彦秋,在一座三进出的和院门口停下,却没有直接飞进院子里。 “童儿,开门。” 徐沐白收了神通法术,就像一个普通人晚归回家一般,抬起门上环扣拍了拍。 也就三五个呼吸的时间,朱红大门从里面拉开,一个身高四五尺的白衣童子连蹦带跳的跑将出了,扯着徐沐白的衣袖叫道:“老爷,你可回来了!我都等了三,四……啊不对不对,是五天!五天了啊!” 这童子看着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圆脸上一派天真无邪,一双大眼睛灵动活泼,头顶上抓着两个发髻,扯着徐沐白的衣袖,空着的一只手还不停的比划着嘴里说的数字,小短腿一颠一颠的。 徐沐白眯着眼,从怀里摸出一把纸包的糖酥递过去,慈爱的摸了摸小道童的头笑道:“哈哈,这次回来啊,就在府里多待些日子,好好教一教我们还真好不好啊?” “老爷可要说话算数才行!” 道童还真紧紧的抱着那把糖酥,抓着徐沐白衣袖的那只手还舍不得松开。 徐沐白道:“你这童儿!老爷什么时候骗过你来?好了,这位是我的小朋友,你带他去休息一下,我还要到祖师那里回话,要晚些才能回来,你们先休息吧,不必等我。” “彦秋,你和还真先去休息休息。” 沈彦秋恭敬的道:“徐师辛苦了,真阳祖师那里要紧,这边有还真小哥儿陪着,我自理会得。” 徐沐白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这么步行顺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沈彦秋和还真目送徐沐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还真又扯着沈彦秋的袖子,一边拽着往院子里去,一边回头问道:“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是老爷新收的弟子吗?” 沈彦秋随手把门带上,忍不住学着徐沐白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叫沈彦秋,不过我可不是徐师的弟子……唉,要是真能拜在徐师门下学艺,那可就好了。” “对了,我听徐师喊你还真,你就是叫这个名字吗?” 他步子迈的大了些,尽管刻意放慢了速度,不过三两步就抄到还真前面去了。 还真扑闪着大眼睛歪着头,一颠一颠的紧跟着沈彦秋:“还真这个名字是祖师大老爷赐给我的道号!我本来是叫鹿灵子,不过现在叫鹿还真!” “可是我不是老爷门下弟子,只是随侍老爷的童儿,不算在辈分排行里。无论老爷什么时候收弟子,我都得喊一声师兄,这是规矩。” “还真,鹿还真。” 沈彦秋咀嚼着还真这个名字,叹道:“还真小哥儿真是好福气,竟然得真阳祖师亲赐道号,跟在徐师身边修行。” “只一听你这道号,也能感觉到你道性浓郁根性深厚,是个有福气的!徐师待人亲和,还真小哥儿日后,定然也会成为和徐师一般的大修士!” 鹿还真乐的眉开眼笑,忽然神秘兮兮的对着沈彦秋道:“嘿嘿嘿,承您吉言!不过沈师兄你也别担心,我跟你说,之前老爷带回来的那几个师兄,一开始都说是小朋友啊什么的,结果没几天就变成弟子了。老爷这人就是这样,我可是知道的!” 鹿还真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过不了几天老爷肯定会收你的,你就放心吧!这声师兄我先叫着,就不用改口啦!” 沈彦秋摇摇头笑道:“徐师已经教了我太多,我不敢奢求这个福分。不管徐师收不收我入门,此生我也当以师礼相待,不敢造次。” 鹿还真不禁暗自好笑,老爷每次带回来的师兄怎么都是这个样子,明明心里面期待的不得了,可是嘴上还不敢承认。 鹿还真带着沈彦秋拐了几个弯,对着前面的房间道:“其他几位师兄,都有自己的庭院,这次老爷回来的急,几位师兄都不曾得到消息出来迎接。等明天老爷从祖师大老爷那里回来以后,几位师兄肯定要来见礼,我再把几位师兄跟沈师兄你引荐引荐!” “我还要收拾一下老爷的房间,沈师兄你先休息吧。” 沈彦秋对着鹿还真一拱手:“多谢还真小哥儿了,你自去忙。” 鹿还真蹦到旁边躲过这一礼,冲沈彦秋挥挥手:“啊呀我可不能受师兄你的礼哩!我走啦!” 沈彦秋咧嘴一笑,心里充满了浓浓的温馨之感。推开房门,稍微收拾一下床铺,也不躺下,就这么盘腿打坐。 之前袁无极同他说过这个事情,修士之间很少会行卧功进入睡眠。除非一些特殊的功法,讲求特定的姿势,其他基本上都是以打坐炼气代替睡眠,而且静坐搬运周天,更有利于淬炼经脉肉身,提纯法力。 紫府神宫也好,一粒金丹也罢,吸收天地灵气都是自发的行为,主要的是以均衡为主。打坐练气存神,让内天地和外天地始终保持在互相沟通的状态,力求天人合一,无法无念,才是壮大本源的正法。 功行高深的修士,有时候只为了体悟一个心血来潮的念头,一次静坐就可能千百年之久,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常说修行不知年的原因。 ------------ 第四十六章 金鸡岭林道轩 “喔喔~” 沈彦秋生平第一次,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打坐,在一声高亢的鸡鸣中结束。 头一次彻夜打坐还有些不适应,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微微有些僵硬的筋骨关节,感觉神清气爽。看了一眼灯油还剩下不少,推开门一看,黑夜仍旧笼罩着天穹,估摸也不过四更时分。 此时他毫无困意,虽然天色确实早了些也没什么妨碍,趁着太阴月华仍在,正好可以采集一些,锤炼真鲛剑的灵性。 徐沐白的府邸似乎也用了某种空间一类的阵法,从外面看不过是个普通的合院,可里面好像空间互相叠加起来,一重又一重的院落按照阵法的节点排开。 他没有接触过阵法和空间之道,自然也摸不清院子的布局,就当做闲逛。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每隔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会响起嘹亮高亢的鸡鸣声,他心头好奇徐沐白竟然还养了一头报晓的公鸡,就顺着鸡鸣的方向七拐八拐的,走到一处单独的院落里。 “咦?鸡呢?明明就在这个方向。” 沈彦秋找来找去,都找不到那头打鸣的公鸡,陡听房顶上又是一声清脆鸡鸣,举头一望才发现屋脊的挑檐上站着个人。 檐角向外挑出去的地方,还不足一个鸡蛋大,那人一脚脚尖点在上面,另一只脚后屈上收脚尖斜上指着前方。 沈彦秋瞧那人背对着他面向东方,也看不清什么长相。只是身材挺拔壮实,猿背蜂腰,个头有八尺高,能清晰的感应到一股雄姿英发的气息萦绕,穿一件贴身的无袖长褂,露出古铜色健硕的臂膀,下身套着一条艳红色功夫裤,绑着一条拖在腰后的长马尾。 那人两手背在身后,十指交错掐了一个奇怪的印诀。凉风习习,长长的马尾在宽阔的后背随风摆动。 沈彦秋本要开口询问他有没有看到那头公鸡,可又觉得这么问太无聊小孩子气,索性坐在石墩上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儿,眼神恍惚之间,只觉得那人身上一股昂扬之气迎着东方冲出,幻化成一头金翎大鸡。 “真是……厉害啊!” 原来这一声声鸡鸣,都是站在房上造型夸张这哥们儿搞出来! 那人身形不动扭过身子,身上幻化的金翎大鸡探出头,几乎抵着沈彦秋的鼻子。 “你是谁?” 偷看别人练功,乃是修行道的大忌,就算是凡俗之中,武道修行也不列外。各门合户都有秘传术法,就是至交好友之间轻易也透露不得,那人又不识沈彦秋,就是当场将他击杀也在情理之中。 偏沈彦秋也只是早起惯了的,又对徐沐白将养公鸡报晓感觉好奇,这才不知不觉犯了这个忌讳。 金鸡虚影张开双翅,一双拳头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彦秋,见沈彦秋兀自犯傻一般呆坐不动,引颈一啄,尖利的鸡嘴直啄向沈彦秋眉心! “叮!” 沈彦秋还没有来得及有反应,真鲛剑已经自发护主,竖在他面前挡住了这一击。沈彦秋正要开口解释,那人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了句“好”,伸手捏成鸡啄模样,正对着沈彦秋眉心又是一点,金鸡虚影狠狠一啄,竟然在极短的距离破空发出尖锐的呼啸! 沈彦秋被强风扑面吹的发不出声音,脸上顿时被锋利的气劲划开两道血口。慌忙脚下用力纵身后跃,鸡啄把沈彦秋身下的石墩子直接无声无息的炸成粉末。 沈彦秋躲开鸡啄的同时,真鲛剑一颤身剑合一,化成一道透明的碧绿水波,绕着金鸡脖子就是一卷! 谁知那金鸡虚影虽然不是实物,硬度却坚於金石,沈彦秋绕了几圈都破不开那一层薄薄的翎毛。那人展开双臂往前一拍掌,金鸡虚影随着他的动作,振翅一抖就把沈彦秋的剑光扑开。 沈彦秋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生疼,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不自觉的想着,就算你是徐师的弟子,也不能不问缘由就下杀手!况且徐师的弟子怎么可能不认识真鲛剑?想来也是同我一般在徐师府上暂住,不知道是徐师从哪个和五洲相类的地方带回来的。 罢了,既然赶上了就跟他斗上一斗,也算是检验一下成就筑基之后的道行如何,左右我收些力,不伤了他就是! 念头转过,沈彦秋打起十二分精神,浑身法力一冲,碧绿剑光快似电光,绕着硕大的金鸡虚影盘旋,每一个呼吸之内都射出十几道剑光,击打在金鸡虚影之上竟然炸出无数火星子! “区区御剑术,能奈我何!” 沈彦秋的剑气没有破开他的防御,那人站在檐角不曾移动分毫,撺身一抖使了个金鸡抖翎,把沈彦秋不痛不痒的剑光崩开,屈起的那只脚往前一点,接一式金鸡探爪迎空抓住沈彦秋的剑光,紧紧扣住,四爪一握就要往鸡嘴里送! 沈彦秋忙一扭身,被鸡爪收束的剑光分化成无数水滴散开,金鸡伸嘴闪电般连啄,把水滴一一啄散,整个屋顶上空都是一片蒙蒙水汽。 “返璞龟真!” 升腾的水汽被沈彦秋用法力相连,无数片龟甲纹路层层叠叠的闪亮起来,瞬间合成一个碧绿色的龟壳,晃将一晃把漫空的水汽收拢聚合,沈彦秋落在另一边的檐角,龟壳复又变成一柄真鲛剑。 沈彦秋喘着气,把真鲛剑藏在身后,连连摆手:“我说老兄,你倒是听我说句……” “废话忒多,看招吧!” 沈彦秋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说了句话,哪知道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人却毫不理会,把腰一弓,双手后拉掌心向上,双腿弯曲脚尖同时点在檐角上,含胸塌背,仿佛背上背着万钧巨重,金鸡虚影背上,隆起一个灿灿圆球,如同一颗小小的太阳,缓缓往天空上升。 “哎呀!林道轩林师弟!你开个玩笑就得了,用得着搞这么大阵仗,连金鸡唤日法和金鸡伏龙法都使出来了!” 沈彦秋使劲浑身解数,竟然也讨不到一点好处,无论是御剑击敌还是身剑合一都被对方的法术克制,要不是水性至柔又被剑光护住肉身,使出真如不动的“返璞龟真”,只怕刚才那一式金鸡啄,就能要他半条命! 叫林道轩的昂扬汉子伏下身子,真如一头赳赳雄鸡一般,背上升起的红色圆球真似煌煌大日散射耀眼的光芒,东天上开始泛白,日头升起一线红边,一缕缕太阳光线被这颗小太阳吸引拉扯,汇聚在其中。 沈彦秋运起真鲛剑,撑起一片光幕挡住炽热的高温,可满目都是刺眼的光芒,连林道轩的身影都看不到一丝一毫,他又被无穷金光锁住,无法化剑光逃遁。 眼看真鲛剑光幕临近崩溃,沈彦秋狠狠一咬牙,把全身法力都注入真鲛剑内,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记忆中林道轩的方位狠狠刺过去! 谁知道这拼死一剑竟然刺了个空,一团青黑色的雾气凭空出现,往下一兜把林道轩的日头兜了进去,沈彦秋这一剑刺在雾气上就像刺在水中,浑不受力,就连真鲛剑也把持不住,被雾气收了进去。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整个院子里还残留着丝丝水汽。沈彦秋抬头看去,只见林道轩正一脸笑意的望着他。 院子里站着两男一女三个人,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道袍,头脸和双手都漆黑如碳的道人,手里提着一个青黑色的布口袋,对着房顶上的林道轩叫道:“林师弟,还不下来?真准备把这院子拆了不成?” 他口音很怪,既不像大舌头,也不像某地的方言,就是听上去仿佛刚刚学会说话一般,听起来甚是拗口。 他裸露的皮肤都黑的和木炭一样,眼窝有些凹陷,颧骨凸出,两片嘴唇肥厚,只有一口白牙分外显眼。道人长相非常怪异,打扮也和让人迥异,身上虽然穿着道袍,却没有梳发髻,只是乱糟糟的绑成几十根小指粗细的发辫,披散下来。 “哈哈哈,罗师兄言重!小弟可没这个胆量,真要是拆了院子,徐前辈不怪罪,老师也得扒我一层皮不可!” 林道轩自檐角飘落下来,对着那两男一女拱拱手说几句好话,又对着不知所措,傻眼的沈彦秋笑道:“这位师兄有些眼生,刚才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沈彦秋楞楞的道:“这是……什么情况?” 罗师兄旁边的女子笑呵呵的道:“你就是沈彦秋小兄弟吧?前次父亲回来时听他提起过你,只是没想到咱们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种方式!”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金鸡岭的大宗鸟山鸣桐前辈的高足,林道轩师弟。” ------------ 第四十七章 罗纳尔迪尼奥 那女子一挥手,被林道轩鸡啄击碎的石墩子时光倒流一般恢复原样,她招呼着大家都坐下,把在场的挨个介绍了一遍,沈彦秋才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又黑又壮的罗师兄,正是徐沐白的座下大弟子,俗家叫做罗纳尔,徐沐白给的道号唤做郁离子。另一个白面清瘦的俊美道人是徐沐白的二弟子,叫做鱼观楼,道号就叫做观楼子。 而那个女子竟然是徐沐白的女儿,叫做徐素瑶。 刚才和他斗法,威猛的好像武道高手的昂藏汉子,却是徐沐白的挚交好友,金鸡岭大修士鸟山鸣桐的弟子林道轩。 原来这次鸟山鸣桐下金鸡岭,本是有事情同徐沐白磋商,林道轩一直在金鸡岭潜修,不曾出来过。鸟山鸣桐架不住他软磨硬泡,也想着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也就带着林道轩一起来了徐无城。只因徐沐白去参天城接沈彦秋回来,真阳祖师便把鸟山鸣桐叫了过去,探讨道法。 真阳祖师乃是一等一的剑道宗匠,元神高手中媲美剑圣曹天霸的宗师人物,他出言相召,鸟山鸣桐岂敢怠慢。只是怕真阳祖师不悦,也不好再带着林道轩,就让他在徐沐白府上候几日。 徐沐白入夜归来,直接前去赵正阳那里复命,得知鸟山鸣桐也在,故而提前给罗纳尔几人传了口讯,却不曾通知林道轩。 金鸡岭的道法和其他门派多有不同,而林道轩修行的金鸡唤日法,最注重的就是太阳星破开夜幕的那一段时间。 彼时沈彦秋被林道轩修炼时发出的鸡鸣惊醒,林道轩正沉浸在感悟太阳星运行的轨迹中,若不是沈彦秋发出声响,被林道轩捕捉,只怕也相安无事。 到底说林道轩也是年轻人玩心未泯,不像罗纳尔他们几个,动辄就几百岁近千岁的年纪,忽然看到沈彦秋这么个面生的同龄年轻人,误以为是徐沐白新收的弟子,忍不住和他开了个玩笑。 罗纳尔几个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林道轩早起练功的事情,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沈彦秋施展龟心剑,林道轩使出金鸡唤日法,法力波动却把他们几个吓了一跳。 徐素瑶笑道:“林师弟你这个玩笑开的可是有点大了,要不是大师兄拿了兜天袋,你这金鸡唤日法和金鸡伏龙法,沈小兄弟可抵挡不住啊!” 林道轩那还有先前倨高桀骜的模样,不住的转圈拱手,脸上都要笑出花来:“哎哟我的徐姐姐,您可甭这么说啊,小弟我承受不起!真是开玩笑的,沈师兄把真鲛剑都亮出来了,我这双眼睛再瞎,也不至于认不出来不是!平日里央哥哥姐姐们过过手,你们就是不同意,我这也是憋急了不是!” “也是小弟我手生,拿捏不住尺度!我说沈师兄,全怪小弟孟浪,这里给您陪个不是!” 沈彦秋这下才弄清楚原委,心里也是哭笑不得。他不敢受林道轩的赔礼,慌忙扶住林道轩,连声道:“林兄客气,林兄客气!前些日子也听大兄提过贵宗,只是一时之间不曾想起来!” “只怪小弟修行日浅,不懂规矩耽误了林兄修行,如何能怪林兄?快不要如此,折煞我也!” 鱼观楼阴冷着俊美的脸,眼珠子往上翻了翻,嘴里小声嘟囔了几句,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隐约听见“千机”二字,突然袖子一甩转身走了。 众人相谈甚欢,鱼观楼扭头就走,连个照顾都不打,一下子就把气氛降到最低。 沈彦秋和林道轩神情一僵,一脸尴尬的看着鱼观楼的背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素瑶摆摆手,无奈的撅着嘴,嗔笑道:“没事没事,二师兄就是这么个性子,以后相处的熟了就好,他就是外冷内热又不善言辞。” 罗纳尔面色转冷,哼道:“不善言辞?师妹不要给他开脱!观楼这臭脾气早就该改一改了!几百岁的人了还不懂点人情世故,他修的哪门子道,学的哪门子法?说出去丢的是老师的脸!” “沈兄弟,林师弟,你们别在意,回头我再请老师罚他!” 罗纳尔绷起脸来,徐素瑶立马苦笑着闭上嘴不再说话,可见他这个大师兄还是很有权威。沈彦秋和林道轩都觉得不能把事情闹大了,慌忙陪了上去,罗纳尔摆摆手道:“你们二位也不必劝,此事我心里有数,等老师回来再做打算。” 沈林二人毕竟是客人,罗纳尔缓和了一下语气,对徐素瑶道:“观楼要是不能过正心正念这一关,只怕修不成丹云华盖,这事儿我得好好和老师谈谈。眼下师妹无事,就且陪着两位兄弟稍坐,府中还有些事情需要打理,我不能久陪。” 罗纳尔告了声罪,站起身来。 沈彦秋和林道轩连忙起身相送,罗纳尔微笑颔首捏了个指决,不受阵法拘束,身形一闪就不见踪迹。 徐素瑶放松的吐了口气,摇头笑道:“府里的阵法只有父亲和大师兄能来去自如,就连我也没有这个权限,大师兄总揽府中一应事务,在城里也有一份差事在身,平日里少得闲暇。” 沈彦秋道:“罗师兄,他……” 他低头想了想,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沉吟了好一会儿,还是林道轩接口道:“罗师兄容貌特异,和我们绝类,沈兄想问的是这个吧?其实我也一直想问问,只是张不开嘴。” 徐素瑶咯咯长笑,在桌子上摆了几盘水果,捻了一粒青皮儿水晶果,剥去皮衣递进口中:“几乎每个人见到大师兄,都会问这个问题,哈哈哈哈……一说起这个,我就忍不住,哈哈……” “简单地说吧,大师兄是父亲从失落世界带回来的,刚来的时候,瘦的简直就跟一根麻杆一样,浑身都没有四两肉,就是个头挺高。” “失落世界?!” 沈彦秋和林道轩同时惊呼,不过林道轩是不明白失落世界什么意思,沈彦秋却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连忙道:“是五洲吗?还是和五洲一样的地方?” “我倒是忘了,沈小兄弟也是来自失落世界。” 徐素瑶笑道:“大师兄不是来自五洲,大千世界号诸天万界,或许真正的数量并没有这么多,但是已经被探索过的小世界,也有三千个之多。大师兄之前所在的地方,叫做非想天。” “那是个非常贫瘠的小世界,天地灵气稀薄的等同于无,而且缺少水源,整个世界都是无尽的草原和肥沃的黑土地。父亲喜欢去失落世界探索,碰到了大师兄,觉得大师兄很合他的脾气,就把大师兄带回来了。” “大师兄刚来的时候,说的话叽里咕噜的我也根本听不懂,直到后来学会了咱们的语言,我才弄明白,他之前所处的那个小世界,已经完全处于末法时代,再没有修行人了。” 说到这里,徐素瑶顿了顿,十分警惕的扫了扫四周,像是在准备着什么,神秘兮兮的问道:“嘿嘿,你们猜大师兄原来叫什么名字?” 沈林二人面面相觑。 徐素瑶仰面朝天,不让他们二人看见她的表情,轻声道:“罗纳尔迪尼奥,这个名字实在太拗口,我当时反复询问了许多遍才确认,也是记得非常清楚!” “罗纳尔……滴尿?” 徐素瑶说出罗纳尔原本的名字时,用的不是修行道的通用语,仿佛舌头打着卷,冒出来几个古怪的音节,而且语速很快。 沈彦秋和林道轩目瞪口呆的重复了一遍之后,才听见徐素瑶紧紧憋住的笑声,两人想了一想终于明白问题所在,沈彦秋已经彻底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徐沐白谦谦君子,竟然有这么一个看上去端庄优雅,实际上古灵精怪的女儿! 林道轩苦着脸道:“徐姐姐,不带你这么坑人的啊!这要是罗师兄知道了……” 沈彦秋只是在一旁不停的点头。 徐素瑶再也忍不住,两手拍着石桌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大笑道:“没事没事,哎哟……大师兄刚才不是有事走了吗?放心放心,他不会知道的,放心吧,啊哈哈哈……” 她正笑的起劲,忽然头顶上空出现一个脸盆大小的漩涡,里面伸出来一只黝黑的大手,对着她脑门拍了一巴掌,里面传来罗纳尔又愤怒又无奈的声音。 “师妹!你揭我老底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一改?我没走,听着呢!” ------------ 第四十八章 金鸡十二法 罗纳尔似乎不曾立刻离开,想来也是知道徐素瑶的性子,只是隐身在某处,果然被他逮个正着。 只是阻拦不及又不好意思现身,只得隔空传法,在徐素瑶身后打开一道缺口,直接一巴掌拍进去。 徐素瑶听到罗纳尔声音的瞬间,就身形不停的变幻闪动,似乎在施展遁术脱离。只是她脑后那个漩涡释放强大的吸力,定住了她的身形无法脱身,被罗纳尔一巴掌拍在头上,整个人飞扑着向前砸去,把地面也砸了个二尺深的大坑! 沈彦秋和林道轩都明显的感觉到,脚底下一阵剧烈的震颤。 “好家伙!罗师兄下手好狠!” 两人对视一眼,分明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恐,不约而同的准备离开。 砸入地面的徐素瑶早没了踪影,就连那个大坑也恢复成完好无损的地面。也不知道徐素瑶是被罗纳尔挪移走了,还是自己趁这一巴掌伺机遁走,空中仍旧回荡着徐素瑶肆意的欢笑。 罗纳尔闷哼两声也不现身,也不和沈林二人搭话解释,院子里只剩下一脸无奈的沈彦秋和林道轩。 “呵呵……徐姐姐真是,女中豪杰,女中豪杰啊!” 林道轩左顾右盼的,直到确定罗纳尔真的已经离开,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对着沈彦秋道:“沈兄,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走露了风声出去!就当咱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 沈彦秋也是被这一遭弄得一头冷汗,忙道:“我理会得,我理会得。” 看徐素瑶这番架势,只怕是罗纳尔这个原本的名字,她也不是头一回和别人说,想一想罗纳尔悲愤无奈的心情,又想一想如果这个名字换做自己…… 沈彦秋一激灵打了个冷颤。 那一巴掌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地面上可就不是只有一个深坑这么简单了,说不得也得多一张人肉烧饼。 林道轩抓起一把徐素瑶来不及收起来的水果,一边吃一边道:“刚才的事情,那个小弟我已经忘记了,啊哈哈……哦对了!方才沈兄祭出真鲛剑时,小弟看的清楚,似乎徐前辈不但将真鲛剑把与沈兄,就连他的根本法龟心剑术也一同传给了沈兄。” “我听老师说起过,这柄真鲛剑乃是徐前辈昔年斩杀南海鲛人炼制而成,一直随身携带温养,自他老人家得了钧天剑之后就封藏起来,留待赐于弟子使用。莫说罗师兄和鱼师兄,就连徐姐姐也不曾赐下,可见徐前辈对这把剑的主人寄予多大的期许。 “而且徐前辈自创的龟心剑术,除了罗师兄之外,也没有传过其他人,徐姐姐修炼的还是真阳祖师传下的道法。” 林道轩嘴里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好歹算是把刚才的话题给撇开了,而后颇有兴趣的伸头看着沈彦秋:“我说沈兄,你跟我透个底儿,你跟徐前辈到底什么关系?看徐前辈的意思,是准备把你当关门弟子,衣钵传人来培养啊!” “罗师兄也修炼龟心法,但他是徐前辈的开山弟子,又要管理徐无城的事物,在赵祖师那里兼修了道法,自然不可能全心全意投入到龟心法里去。” 沈彦秋把玩着真鲛剑,摇头叹道:“不瞒林兄,这件事情我也是百思不得解啊!徐师从失落世界带我出来,又传下龟心剑的法门,按理说既然徐师从非想天带回了罗师兄,也该收我入门才是……” “只是徐师明确的对我说过,我同他并无师徒缘分,只待回了徐无城之后,再为我另觅良师。” 沈彦秋把真鲛剑祭起化作一点碧绿光华在指尖萦绕:“这柄真鲛剑,还是当时我在参天城中,渡过立真劫之后,徐师当做贺礼赐给我的,当时我大哥也在场,说起来要不是我大哥,我还真不敢接这把剑。” “倘若我真的和徐师无缘,便得把真鲛剑还回去,不能断了后来那位师弟的机缘。” “参天城?沈兄来自参天城?” 林道轩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在心里盘算了着什么,忽然问道:“沈兄来自参天城,敢问沈兄的大哥是?” 经过这些日子的种种,沈彦秋也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曾想过的东西。如今也不再避讳他和袁无极之间的关系,淡淡的笑道:“不瞒林兄,我大哥就是大猿王,袁无极。” “什么?!” 这一下可比刚才罗纳尔突然出手,还要来的震撼,林道轩猛的站起身来,吃惊的道:“沈兄说的是大猿王?袁无极?” 他绕着沈彦秋转了几圈,嘴里“啧啧”不停的道:“难怪沈兄说渡过立真劫!我还觉得奇怪!如今整个修行道里,就算是师门长辈护法,但是真正能够有胆量,渡三次天劫的可没几个!原来有大猿王这个金丹九转的准元神高手护法!哎呀呀这可不得了啊!” “沈兄你可知道渡过立真劫的好处?那可是翻几番的海量法力储备呀!难怪刚才同沈兄过招之时,感觉沈兄法力绵绵不绝,夯实淳厚的紧!要不是我拼了力气,只怕还不是沈兄的对手!” 林道轩噼里啪啦的又是一顿说,忽然又是面色一变,咦了一声:“我看沈兄也是我人族中人,怎么和大猿王称兄道弟?而且大猿王修的斗战胜法,堪称元神之下无敌手,沈兄如何不同他学上几手?龟心剑只是专注防御,可不擅长攻击的手段。” “起初大哥倒是一直相劝,想要我修炼《猿魔疯神法》,不过我……嗨,我不想变成猴子,被我拒绝了。” 林道轩拍着大腿,惋惜不已:“沈兄想差了呀!《猿魔疯神法》虽然是猿魔一族的功法,但是也是直指元神大道!只要不修炼里面的锻体之术,只修炼战斗法门,是不可能修出来猿猴真身的!沈兄且看,我金鸡岭的道法以天鸡为尊,也没有人真的修个鸡形的肉身出来啊!” 沈彦秋摆摆手:“或许这就是缘分。我和大哥有兄弟之缘,却没有修炼《猿魔疯神法》的福分,哈哈哈……且不说这个,刚才听罗师兄说起,林兄所用金鸡唤日法和金鸡伏龙法,才真的叫人叹为观止!林兄也不必顾忌我的脸面,真要斗将起来,我绝非林兄的敌手。” “之前听大哥说起天道十二宗时,也说过金鸡岭,只是他不曾说的详细,我也记不得太多,现如今林兄在旁,还要请林兄好好说道说道,以解疑惑。” 林道轩见沈彦秋避而不言此事,也不再追问。毕竟两人还没什么交情,他也不想搞什么交浅言深的做派,只是听他对本门的道法感兴趣,心里也隐隐有几分得意,就凭沈彦秋大猿王袁无极的结义兄弟这个身份,也值得他给他讲一讲。 林道轩对着天空高高一拱手,端正神色道:“既然沈兄对我金鸡岭有兴趣,那小弟就给沈兄说一说,首先要说的便是我金鸡岭开派祖师,名作简元真。” 天道十二宗中,只有金鸡岭这一家最为特殊。因为十二宗门之中,只有金鸡岭是后来居上,取代了宁老庄的地位,提升到十二宗门里的。 而且金鸡岭的创立时间最短,乃是开派祖师简元真在中古诸子末期所创立。 简元真自幼时起就一心求道,抛弃偌大家业遍访名山大川,却因为资质不高且年龄太大屡屡被拒绝。不过简元真气运深厚,虽被其他大门派拒绝也不气馁,仍旧不停的穿梭于山川福地之中,后承天眷在一处古洞中偶得天书,日夜不辍闻鸡起舞,把一部天书道诀领悟,自创天鸡十二式。 道法有成之后,简元真便四处挑战各宗各派的成名高手,确是败少胜多,给他闯出来一个响亮的名头。 后来在金鸡岭上,简元真金丹九转大限之日渐临,遂决然邀战黄花观主,二人斗法十日十夜,最后简元真大限来临引动天劫强行渡之,携天劫雷霆之威,将天鸡十二式大成,一举击败黄花观主,渡过九重神婴劫成就元神。 青莲剑仙李太白当时也在场,目睹简元真元神金鸡撑天独立,傲然卓群的不世风姿,灵感大发写下“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的名句为后人倾道。 因此简元真也被称为天鸡老人,金鸡道尊。 击败时任黄花观主,又成就元神。简元真随后便直接宣布在金鸡岭开宗立派,且直接以金鸡岭为名,以天鸡十二式为本,金鸡十二法为根广收门徒。 自此,黄花观和金鸡岭成为死敌。 黄花观同为天道十二宗中,妖魔道四宗之一,乃是百眼魔君传下的道统,最擅长毒蛊之术。门人弟子也多数都是蜈蚣蚰蜒之属,也有蜘蛛马陆之辈,此类物种本就常被鸡属之类啄食,哪怕修成神通,天生也要被克制。 简元真虽然是人身得道,但他从天书道诀上领悟的天鸡十二式,却正是昆虫之类的天敌克星。 天鸡十二式在他成就元神之后,一举提升成金鸡十二法,其中的金鸡唤日法和金鸡独立法两道法诀互相配合,乃是以双目吸取太阳精气,在紫府神宫中存纳炎阳真火,以金丹和元婴模拟太阳星相。或以声法或以身法催发,天下霸唱一出,凡阴、寒、潮、湿之属,皆不能抵挡太阳真火。 就连幽冥鬼道和魔道法门,也不能完全抵挡炎阳真火的威力。 所以金鸡岭为妖魔道所不容,黄花观主的败退倒还是次要的。 至此,金鸡岭便直接取代了销声匿迹的宁老庄,成为天道十二宗之一。 林道轩道:“我金鸡岭的道法,全与别家迥异。乃是祖师爷成就法有元神之时,十二道法门也都尽数提升,所谓金鸡十二法,法法通神明。” “我金鸡岭弟子,练气和先天境界,都只能修炼天鸡十二式。只有筑成道基,真气转化法力以后,才有资格修炼金鸡十二法。” “我老师修的乃是金鸡唤日法,金鸡伏龙法和金鸡独立法。即便如此,也是以唤日法为主,其他两道法诀相辅,不敢贪功。” 说到这里,林道轩不无得意的道:“要不是我金鸡唤日法略有小成,又苦苦央求,老师门下又止我一个弟子,这门金鸡伏龙法我要到临近结丹之时,才能修炼呢。” ------------ 第四十九章 金鸡伏龙术 林道轩侃侃而谈,为沈彦秋介绍金鸡岭的发展进程,说到兴奋时更是手舞足蹈,声情并茂。 沈彦秋被他的情绪感染,特别是简元真大战黄花观主那一段,沈彦秋仿佛身在当场一般热血沸腾,恨不能化身简元真,轰轰烈烈的干上一场。 得天独厚,真正的得天独厚啊! 修行道的功法,虽然不区分高低上下之类的品级,但为的是遵从三元道尊立下九重真道,讲求道法自然的规矩。 可是谁都知道一门直指元神大道的法门有多么重要!徐沐白自行参悟的龟心四剑最多只能修成金丹六转境界,能否踏入第七转玲珑宝塔,还要看自己的造化。然即便如此也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功法,他门下大弟子罗纳尔主修的就是龟心剑法,赵正阳传下的其他法门也只是辅助修行,就这他还觉得罗纳尔已经没有可能纯用龟心法证道,转而将希望放在沈彦秋身上。 由此可见一部修行功法,特别是能够修到金丹之上的功法,珍贵到了何种程度。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好运气,能拜入宗门之中修行。修行道中基数最大的也还是凡夫俗子,一部普通的武道功法,都会掀起一场杀戮,甚至许多人为了一部只能修到先天和筑基境界的功法,都能父子兄弟反目成仇生死搏杀,这是修行道屡见不鲜的事情。 最让沈彦秋震惊的就是,简元真创立的金鸡十二法,竟然每一门都能单独修成元神大道!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是什么概念?这就相当于一个超级大宗派,坐拥十二部顶级的功法,而且每一门都各有玄妙,直指元神,不老长生不死不灭的境界!而且最关键的就在于,金鸡十二法同出一源,相互配合起来更是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最为可惜的就是,简元真得到的那卷天书道诀,在他参悟完全之后就化虹而去直飞天外,以他当时的修为根本无法阻拦,或者说他也没有想过阻拦。 如此重宝没有相对应的能力护持,只会为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能够参悟出金鸡十二法,简元真自觉是幸甚至哉,不敢贪心不足。 天书道诀虹化飞去,简元真心无旁骛一心致力于金鸡十二法,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那卷天书的内容。 有人推测,那卷天书乃是上古仙人遗留在大千世界的证道法门,简元真得天独厚气运悠长,被仙人选中隔世再传。 这样一部关乎成就仙道的天书道诀,而且是实实在在出现过的,并且造就了简元真这样一个经天纬地的人物,简直比虚无缥缈的大河源头更具有吸引力。 不知多少元神高人,或明或暗的赶赴金鸡岭,期间或是威逼利诱,或是说情道义的和简元真商量,都被他决然拒绝。 简元真只丢下一句话。 “一个个想成仙都想疯了!真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修炼,省的天劫来临之时,挨不过去!” “老夫都没能成仙,尔等切莫自误!” 整整一千年时间,简元真不知道杀了多少前赴后继的元神修士,金鸡十二法纵横无遮,直杀得整个修行道都心惊胆战。他的修为境界也在疯狂的杀戮中节节攀升,最终成就灵肉合一的八劫巅峰境界,随后把宗主的位置传下,独自一人深入无尽混沌寻找大河源头,追寻大乘仙路。 沈彦秋听罢,不住击掌赞叹不已:“简祖师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听林兄说起,我真是恨不能早生千年万年,一睹简祖师的风采!” 林道轩嘿嘿笑道:“沈兄不必惋惜,祖师爷虽然深入大河源流,去追寻大乘仙路,可并没有和宗门断开联系,这些年偶尔也会传回讯息,甚至凝聚法体现身。沈兄若是得空不妨去金鸡岭上走一遭,我带沈兄看一看祖师爷大战黄花观主的地方。” “就这么说定了!他日必定前去叨扰林兄一番。” 沈彦秋摇摇手指,真鲛剑又恢复成长剑模样,他轻轻抚摸着剑身,不解的问道:“方才罗师兄说,林兄用了金鸡唤日法和金鸡伏龙法两道法门,金鸡唤日法我看到了,确实叹为观止!只是这门金鸡伏龙法,不知道是……” 林道轩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光滑的头皮,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刚筑就道基没多久,金鸡唤日法也只修成法形,还没有悟出神形的境界。金鸡伏龙法更是才刚开始修炼,方才同沈兄交手之时,也是顺手用出来熟练熟练。” 沈彦秋道:“真鲛剑这等锋利的神兵,都不能破开林兄的金鸡防御……说起来这也是我修成道基的第一战,没想到竟输得这么彻底,真是让人忍不住心灰啊!” 林道轩赶紧递过去一枚果子,连声安慰道:“沈兄有所不知,你我都是筑基境界,纵然有些偏差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实则并不是沈兄的实力不如我,依我看来,沈兄之前应当从未与人争斗过吧?” 沈彦秋点头。 还好沈彦秋没有跟他说,自己非但不曾与人争斗,就在几个月之前自己甚至连一个普通的武道学徒也不如。林道轩待在金鸡岭不曾履涉凡尘,自然也想不到看不出沈彦秋短短时间之内的变化,否则只怕会更加吃惊。 “这就是了!沈兄如今修徐前辈的龟心剑法,性子会逐渐趋于平和,只怕日后修行渐深,更难生出争斗的心思,且龟心剑主防御不擅长攻杀,沈兄略处下风也是正常,此为一也。” “我金鸡岭修炼伏龙法的修士,大多都是使用法宝却鲜有使用神兵的,甚至有些战斗狂人连兵器也不要。祖师爷当初创下金鸡伏龙法,便是因为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器,与人斗法之时总是受制于人,这才决心创下这门空手与兵刃相争的法门。” “沈兄可知,为何修行之人,特别是用剑的修士,都会着意修炼一门聚散由念剑气分化,流光幻影的道术来?所谓夫光者流动之物,聚散之气,闪烁不定。纵观天上地下的修行者,不论使用何种兵刃,几乎都会修炼兵器幻化之术,用以飞遁和护身之用。” “人们常说剑乃兵中君子,矫若游龙。修行道中十个人里有七个,都喜欢修炼一手剑术傍身。而祖师爷创立的金鸡伏龙法,专一就是用来对付飞剑一类的神兵法宝。其实并不仅仅只是克制剑器,只要是神兵法宝一类,节支长身一类的活物,都有克制摄拿的方法。” 林道轩屈指做爪,对着沈彦秋手中的真鲛剑一抓,真鲛剑便颤动着变成一点碧绿剑芒被他拘在掌心游走冲突,林道轩示意沈彦秋收回真鲛剑,沈彦秋却一点也感应不到和真鲛剑之间的联系,任他如何做法催动都不能脱离林道轩的掌心。 “沈兄且看,这真鲛剑本就是用鲛人的躯体炼制而成,鲛人天生水属,你以龟心剑催动的法力又加重了它的水性,伏龙法既称伏龙,便有摄拿真龙的本领,绝非空谈,故而正被我这一路金鸡擒拿手所克制,实非沈兄之过!” 林道轩一摊掌心,真鲛剑仿佛害怕了一般从他手心逃离,一头扎进沈彦秋紫府神宫之中,不露出一丝一毫的气息。 沈彦秋开玩笑的说道:“哎,反正我也没有拜入徐师门下的福分,如今和林兄这般投缘,干脆我和徐师说说,直接拜入金鸡岭好了!” 林道轩眼神一亮,乐呵呵的笑道:“沈兄要真有此心,小弟可代为引荐!我六叔夏符飏专修金鸡纵横法,如今正在为渡九重天劫做准备,着意物色一名弟子传承衣钵,如果徐前辈和我老师一同为沈兄说情,必能遂了沈兄之愿。” “沈兄拜入夏师叔门下,外练纵横法,内修龟心剑,内外相配合攻守兼备,必能补全短板。” 沈彦秋虽然惊叹于金鸡岭道术神奇,却并没有真的想要进入金鸡岭修行,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性格,还是适合修炼龟心剑这一类中正平和的法门。 “多谢林兄好意,此事还是等徐前辈和鸟山前辈回来之后再说吧。” 徐沐白是沈彦秋第一个认识的修士,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般的气质深深地影响了沈彦秋。 金鸡纵横法只听这个名字,就给人一种雄霸睥睨的气势,听林道轩的意思,应当是一门专司杀伐的道术,沈彦秋颇有些小家子气的心态,金鸡纵横法绝非他心中良选。 其实沈彦秋隐隐想着,其实拜不拜师都无所谓,只要能跟在徐沐白身边修行,他也不在意这么一个弟子的名分。 ------------ 第五十章 魔山大祭 林道轩只是身材魁梧了些,外加着装打扮有些特立独行,平时也不苟于言笑,给人一种很难以接近的感觉。但沈彦秋认为他就像是环宇和苍晖两个的结合体,平时故作高冷,实则心里还是大大咧咧的。 林道轩的心思还是比较单纯,否则也不会和沈彦秋一见面就开这么大的玩笑。 鸟山鸣和徐沐白相交莫逆,罗纳尔,鱼观楼和徐素瑶,也常陪着徐沐白去金鸡岭拜访,偶尔也会小住几日。他们几个和林道轩相熟的紧,林道轩在徐素瑶面前更是和小弟弟一样听话。 只是毕竟罗纳尔他们三个都是成百上千岁的人,和林道轩年龄差距太大,林道轩面对他们的时候,想一想面前站着几个和自己相差不大,实际上都能算老古董的人,总有些拘束放不开。 山上的兄弟姐妹们朝夕相处,林道轩修成道基之前也从未下过山,对自己那群兄弟姐妹早没什么新意。 难得遇到沈彦秋这么个“年轻人”,顿时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再加上沈彦秋修炼龟心剑,又不自觉的贴向徐沐白云淡风轻的做派,更让林道轩心里认同,已经把他当做知交好友一般对待,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味,否则也不会三言两语之间,自告奋勇的想把他推荐给自己的师叔。 金鸡岭贵为天道十二宗之一,道法威震修行道,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一些赞美之言林道轩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可沈彦秋一番推崇之语自他听来丝毫不见作伪,反倒是觉得他语出至诚,由心而发。 二人你言我语都觉得相见恨晚,沈彦秋说些凡俗中的事情,林道轩同他讲一讲修行道的奇闻趣事,这般直聊到日定中天也兴致不减。 要不是鹿还真跑过来喊两人吃饭,只怕这个天要聊到晚上去。 —— 麻元宫。 赵正阳仍旧端坐云床,云床前放着几个蒲团。 左首蒲团上跪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约摸四十多岁年纪,身上套着的袍子用无数色彩斑斓的翎羽编织而成,穿在他身上有一种不协调的零乱感。 就像民间玩杂耍里,博人欢笑的丑角。 吊眼角,塌鼻子,尖挑的下巴外加几根老鼠须,简直像在脸上顶了一张穿了很多年的旧鞋底子。 乍一看这人面相丑陋不堪,简直不堪入目,就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反胃。只是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锐意昂扬,一股鲜活灵动的气息十分浓郁,让人不自觉的就会忽略他的容貌。 赵正阳道:“鸣桐,贫道的剑术不在大家之列,便是悉数说与你听,对你伏龙法的提升也有限度。我且问你,这次来徐无城,简道兄可有什么吩咐示下?” 原来这衣着怪异之人,正是林道轩的授业恩师,鸟山鸣桐。 鸟山鸣桐笑道:“赵前辈客气了!当年您一剑劈开灵兵册,逼得上圣雷帝天尊都束手无策,不得不收缩防御,让大力魔王和战神一干脱身而去。现如今妖魔道的许多高手还感念您的恩情,谁要说您的剑术还不能算大家,只怕曹剑圣第一个不答应。” 鸟山鸣桐说话的声调很怪异,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抑扬顿挫的如同鸟儿鸣叫,尾音听起来带着婉转的歌调,清脆悦耳。 “能得到您的指点矫正,晚辈的伏龙法提升要省下许多功夫,晚辈都想在徐无城住上几十年,时刻聆听教诲呢。” “贫嘴。” 赵正阳笑骂一句,拿怀中翠绿如意对着鸟山鸣桐一指,一线剑光直入他识海中去。 “当年和曹道兄论剑时,贫道也见识了不少无量剑宗的高深剑术。只是毕竟是他人之法,贫道既得了好处,也不好随意透露出去。这些年贫道坐关参悟天机,也领悟了些东西,都在这一缕神识之中,回头你和沐白讨要《万剑归藏》秘典,里面尽是我剑道修士的基础法门。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两相印证一番,或许能有些收获。” 鸟山鸣桐慌忙正身施礼:“多谢赵前辈赐法!” 赵正阳虚扶了一把,道:“当年简祖师承天而授,创立的金鸡十二法乃是正统的仙家神通,贫道这些许小道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伏龙法要不断收集剑术精要和龙族秘法来巩固,这便有些难处。这两者都是最难得的上乘功果,你选这条路走,倒不如专精金鸡唤日法来的便宜,你那师弟夏符飏如今天劫在即,你却仍旧感应不到碎丹的征兆。” “简道兄是简祖师的嫡亲子孙,出窍后期的大高手,却也不曾把十二法全数修炼精通。你若是专精唤日法这一门,只怕如今已经渡过神婴劫。金鸡十二法本就是简祖师成就元神之后完善的功法,成就元神之后修炼起来便容易许多,你可明白?” 鸟山鸣桐叹道:“赵前辈说的在理,可晚辈如今已经在路上,便没了后退的资格,左右便多吃些苦,晚辈也耐得住。” “如今得了赵前辈的剑术,晚辈也有信心,将伏龙法再推上一重境界……哈哈,说来晚辈也有些小心思,这次徐道兄跌回金丹境,对他来说未必就是坏事,日后重立元神之后,出窍之境也是指日可待。不过如今只说境界,晚辈却比徐道兄高了两重,晚辈也想法儿走他前面一回!” 赵正阳搂着玉如意,微微点头道:“所谓得失之间,自有进益。你能有此心,日后元神有望。” 鸟山鸣桐大喜道:“赵前辈天机术数天下无双,您说有望那就一定有望!” 赵正阳笑道:“莫学那混账话!贫道若是一句话就能让你成就元神,便是天也不能容我!你且说说,简道兄唤你来所为何事?可是关于魔剑门的开皇大祭?” “赵前辈所料无差。” 鸟山鸣桐从怀里摸出一份书简递给赵正阳,等他看完了,这才说道:“洞玄嗔祖师开创魔山派,和神仙道的玄天法祖一起封印三劫,乃是流福无量元会之事。可是两位老祖飞升鸿蒙之后,大力魔王横空出世创立自在魔宫,修行道的魔道便几乎都以大力魔王为尊。魔山派虽然不在十二正宫之列,但毕竟是魔道祖师遗留下的道统,我人族的魔道修士,也没有敢拂逆魔山的。只是魔山派不甘心屈居十二正宫之下,后辈弟子强行打开龙汉劫,不但差点毁了魔山,也几乎毁了整个修行道!” “嘿嘿,一次龙汉大劫就毁去了修行道半数修士,高端战力更是所剩无几。如今魔山四门等同于分化瓦解,魔剑门不顾一切要打开开皇劫,不叫人不心惊啊!” “老师收到开皇大祭的请帖之后,就立即遣晚辈前来,就是请赵前辈卜算天机,指点迷津。” 赵正阳道:“什么是天机?我辈修行干的是逆天争命的勾当,天道有全有缺,不老长生本就为天道所不容。天机不可泄露,纵然贫道身具些许术力,也窥探不得。” “前些时日,贫道也曾收到魔山派的请帖,只是一直不曾理会。看眼下形式,魔剑门这次开皇大祭是势在必行,贫道也是无能为力。” “神仙道,龙神殿,元魔山和无量剑宗才是我修行道的支柱,他们几个大宗派要是不出声,简道兄也不必着急。” “金鸡岭的道法自创立之初,对其他门派就有些克制之处。天道十二宗里,说起来也只有你们金鸡岭孤立无援。这个时候简道兄切不可自乱阵脚,否则这次开皇大祭一旦开启,一千七百杀劫降世,只怕金鸡岭首先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鸟山鸣桐问道:“赵前辈有何良策?” 赵正阳好整以暇的道:“凡俗中常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说到底咱们这些修士也不过是强大一点的人,纵然凭借着神通避死延生出入青冥,只要跳不出大千世界,这头上顶着的,还是同一片天穹。” 鸟山鸣桐恍然大悟,指了指头顶。 “赵前辈的意思?” 赵正阳笑道:“你认为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简道兄那里,由着你自己回去分说就是。” ------------ 第五十一章 三癸真水剑 吃午饭的时候,徐素瑶得了罗纳尔的吩咐,倒是预备的相当丰盛。只是摆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却只有沈彦秋和林道轩两人,外加一个小不点鹿还真作陪。 可能那天罗纳尔出手太狠,一巴掌把徐素瑶拍进地面砸了个大坑,也或者是徐素瑶借力用力,自己配合着罗纳尔做了一出玩笑而已。 但是不管怎么说,徐素瑶狠狠跌了一跤确是事实,脸面便有些挂不住,所以这几天也没有现身。 沈彦秋一直不见罗纳尔他们几个,把鹿还真拉到身边问怎么回事,鹿还真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来也是“滴尿”这两个字对罗纳尔的打击太大,而且按照徐素瑶的做派,就算不是逢人就说也差不多了,这么一来还是持续性打击。 罗纳尔处理徐无城的事务,平日里多不在府中。这个他明白,但是鱼观楼和徐素瑶也一直不在府内出现,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些。 沈彦秋回过头想一想,之前似乎鱼观楼摆下脸色走之前,曾说起过“千机”二字,沈彦秋却不明白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 草草的吃了饭,沈彦秋兴致不减又拉着林道轩,寻了个空旷的院子,美其名曰“印证道法”。实际上还是早上那一回,他输得太狠,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心里头总觉得不是滋味,既然林道轩说伏龙法要采集无数剑术法门,想来手里头也有不少好货色,就跟他讨要一两手剑术,就是再输几次也不吃亏。 林道轩满口答应,心里也觉得好笑。 跟沈彦秋聊了这许久,他也明白了沈彦秋的身份,果然老师和自己说,徐沐白喜欢去失落世界瞎晃悠不是瞎说。整个府里除了赵正阳赐下的鹿还真,还有徐素瑶之外,罗纳尔和鱼观楼,包括刚到来的沈彦秋,竟然都是徐沐白从失落世界带回来的。 虽说徐沐白并不收沈彦秋入门,只许他以平辈相交,但实际上沈彦秋此时的身份地位,和徐沐白的弟子也没有什么分别。 徐沐白在龟心剑上几乎倾注了毕生的心血,他虽然之前修成元神,却不是用龟心剑成就而来。但这次跌回金丹境,却决心一定要把龟心剑的品级提升到元神的层次。 而提升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只能修炼到金丹七转的龟心剑,硬生生的推上元神五道的高度,然后再以龟心剑成就元神。 鸟山鸣桐和林道轩提起此事,还长叹不已。他自以为金鸡唤日法,金鸡伏龙法和金鸡独立法同修,已经选择了一条相当困难的道路,却没想到徐沐白比他还要决绝。 他虽然三法同修,可毕竟金鸡十二法都是成就元神的上乘法门,经历了无数年的沉淀积累,每一个成就金鸡元神的修士都在不断的完善。而且他主修金鸡唤日法,伏龙法和独立法只是辅助,增大的是他成就元神的难度,不会动摇他的根基。 可徐沐白的龟心剑乃是新创,而且还是他感悟北水玄冥的气息所创,以他当时的境界根本无法参悟龟蛇二相玄武之道,元神之上的种种奥妙。 即使后来他成就五劫神婴,也是以北冥神功,也就是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为根基而成,虽然也极力拉动龟心剑,也只把龟心剑提升到金丹七转的高度而已。 北水玄冥的龟蛇二相,他只参悟了灵龟相,却参悟不出天蛇法相,所以他并没有成就玄武元神。即使有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相印证,也不是易于之事。 玄武之道成就了北极玄天上帝,他要另辟行径专修灵龟道,真武镇魔法印非但不能助力,还会成为他的桎梏。 如今修行道当中,能够成就元神的无上妙法,基本上都掌握在天道十二宗和几个底蕴深厚的世家手中,哪一部功法不是经历了无数代前辈高人呕心沥血才得来。徐沐白亦不是什么天资卓绝之人,倘若随随便便就把龟心剑推进到元神层次,那些个七劫八劫的元神高手们早就可以飞升了。 不过林道轩也不想把这件事,和沈彦秋说破,既然徐沐白把龟心剑,当做根本法传给沈彦秋,又不曾和他明说,那这个事情就不是自己能管该管的。 沈彦秋的长处在于法力雄厚能持,龟心剑又专擅长防御,纵然是金鸡伏龙法专克剑光,他也有信心同他有一搏之力。便是真的不敌,也算是增长见闻,从林道轩手里掏摸两手剑术。 林道轩修炼金鸡伏龙法,鸟山鸣桐自然少不了把手里积攒的剑术法门交给他。虽然不需要修炼,但每一门剑术的运转规律还是要熟悉在心,以增强伏龙法的威力。 沈彦秋也不贪多,同林道轩讨要了一门偏向攻击性的剑术,唤做三癸真水剑。 原本林道轩还很大度的,给他准备了三门剑术,除去三癸真水剑,还有一门炎阳神火剑和一门大乙真罡剑。不过沈彦秋只是修炼了三癸真水剑,另外两门剑术,只是记住了剑术精要却没有修炼。 凭他如今刚刚筑基的境界,水属性真气的特性还没有真正的熟练,龟心剑还在摸索阶段,五行生克的道理,还需要慢慢的积累经验,自然也做不到水火相容既济。炎阳神火剑要采集太阳真火,大乙真罡剑要采集乙木生气,这关乎五行生克的道理。 现在只一部龟心剑还在摸索阶段,只能先把这两门剑术记下来,等到日后龟心剑圆转如意,再采纳五行元气,以水生木,以木旺火,才能修炼这两门剑术。 林道轩不修剑术,但是对三癸真水剑的运使法门却相当熟悉,他和沈彦秋仔细讲了讲三癸真水剑的特性,和龟心剑的运转规律互相印照,才算是让他把这门剑术了解。 三癸真水剑偏向攻击,而且里面还带了一门雷法,叫做癸水神雷。 说是神雷,其实和真正的雷法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把癸水真气压缩凝练,通过剑术的法门御使瞬间释放出去,搅乱天地元气正常序列,用强大的冲击力杀伤敌人。 炎阳神火剑里有一套丁火神雷,大乙真罡剑里有一套乙木神雷,都是压缩五行元气的基本法门,真说威力并没有多强,胜在指手发雷,速度极快。并且对剑法掌握完整之后,单一的凝练神雷,可以一次性发出数十颗,乃至几百颗组成一张神雷网。 只需网住敌人将身一裹,百十颗神雷同时爆发,顷刻间就能将敌人轰成齑粉。 癸水神雷听名字感觉威力强大,实则修炼五行元气的修士,想要凝练本属性的五行真气雷球并不困难,难的是指手发雷凝结神雷网,否则单一的神雷最多就是给对手制造一点麻烦,不能行成实质性的困扰。 修行道里只有一个丢雷老姆,是指手发雷的大行家。她采集积雷山地肺火气,和天雷交感的玄磁精气糅合,结成一张两仪玄磁雾化神雷网,既是道术又是法宝,困人拿物无有不应。 三癸真水剑可以空手发动剑气运用,也可以使用水属性的飞剑相配合,真鲛剑乃是天生水属的鲛人炼制,正合其用。 沈彦秋把心法口诀熟练之后,就能在掌心凝结一颗龙眼大小的癸水神雷,只是要压缩到威力强悍的地步,却要消耗更多的时间和法力。 不过他并不要求太高的威力,哪怕只能造成一点点骚扰,给他施展真水剑争取时间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要尽量缩短释放神雷的时间和凝练间隔,就必须不停的去感受凝结癸水真气的整个过程,而和林道轩对战是目前最理想的方式。 林道轩摆开金鸡伏龙法的架势,一式金鸡抖翎把沈彦秋的身剑合一的剑光挡开,一式金鸡探爪摄拿真鲛剑,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两招,一直不给他近身之机。 只是两人毕竟是切磋道法,林道轩不可能下狠手,只是一旦拉开距离以后,沈彦秋就只用癸水神雷猛砸一通,虽然破不开林道轩的防御,但他也追不上沈彦秋的剑光,反正沈彦秋自付法力雄厚支撑的起,每次都是占据制高点释放神雷,林道轩只要起身去追击,他就冲上高天,把三癸真水剑的剑气撒下去,中间还夹杂着十几颗癸水神雷。 金鸡岭的道术中,只有金鸡纵横法擅长飞遁,其他所有的飞遁术法,都是从金鸡纵横法之中衍生出来的,远不能和剑修士的剑光相比。而且筑基境界,还不能修炼五行遁术,林道轩碰到沈彦秋这样赖皮的打法,也只能徒呼奈何。 ------------ 第五十二章 明心见性 “哎,我说你要跑到什么时候?” 整整三天的时间,两人都保持着这种你追我赶的状态。关键以林道轩的速度,在沈彦秋身后吃灰都撵不上,这么郁闷了几天之后,林道轩终于按耐不住,要求暂停。 林道轩气鼓鼓的道:“你说我好心给你三癸真水剑,是让你膈应我的吗?再这样我可不让着你了啊!” 沈彦秋踩着真鲛剑定在半空,笑嘻嘻的也不回话,在手里凝了几颗癸水神雷,冷不丁的照头丢下去,刷刷又是几道剑光,倒是比之前要纯熟的多。 林道轩慌忙又撑起金鸡护身术,直接含胸塌背唤出一轮大日升在头顶,张嘴对着沈彦秋怒吼一声,沈彦秋只觉头晕目眩,紫府神宫猛的一紧,法力瞬间被打断,连真鲛剑也回复成本体,托不住沈彦秋,滴溜溜的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林道轩张开手做出接住他的姿势,哈哈大笑道:“看你小子还怎么跟我嚣张!我撵不上你是不假,我一口气把你喷下来,总行了吧!” 沈彦秋一时大意,被林道轩金鸡唤日法的天下霸唱命中,浑身法力都无法调动,两眼更是金星闪闪看不清,身在空中也没办法控制身体,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狂风扯开他的衣服,他只感觉腰上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勒住一提,下坠的方向也随之改变,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又重新回到半空中。 “徐前辈,老师!” 沈彦秋法力运转不畅还是目不能辨,只听到耳边响起林道轩的惊呼,接着被人从后背拍了一巴掌,炫目恶心的感觉顿时消失。 他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只见徐沐白踩着云头,和一个相貌丑陋的华衣道人立在半空,正是鸟山鸣桐。 林道轩跪在二人身前,鸟山鸣桐冷着脸抓小鸡一般拎着林道轩的马尾辫,林道轩伏拜在地,耷拉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鸟山鸣桐冷哼一声,寒声道:“一天不看着你,就给我惹祸!要是伤了袁道友,我扒了你的皮!” “前辈莫怪!是晚辈和林兄求了一道剑术同他过过手,就是真掉下去,以林兄的手段也能保晚辈无恙。” 能这样对林道轩,他又跟到了错的孩子一样不敢吱声,除了他老师鸟山鸣桐,怕也绝无旁人。 只是,他为何称呼我袁道友? 沈彦秋整理整理衣衫,向徐沐白和鸟山鸣桐见了礼,两腿一弯就要跪下,却被徐沐白和鸟山鸣桐一人架住一条胳膊。 “袁道友这是要折煞老哥啊!” 徐沐白扶起林道轩,对鸟山鸣桐道:“既是彦秋说情,道兄就宽谅一二,左右都在我府中,有阵法护持,伤他不得。” 鸟山鸣桐板着脸道:“话是这么说,可袁道友毕竟修行日短,纵然有龟心法护持,若是被唤日法震动神魂,伤了本源,岂不是我的罪过!” 鸟山鸣桐面色稍霁。 “既是你徐伯伯和袁道友为你开脱,这次就饶了你。徐道兄师承真阳祖师,莫说区区一门剑术,就是千百门精妙剑术也不在话下!哪里要你献丑?回去把唤日法和伏龙法的心法口诀抄一万遍!” 或许是平日里,鸟山鸣桐对林道轩太过严苛,林道轩大气也不敢出,领了处罚后点点头恭敬的站在他身边。 鸟山鸣桐也不管一脸苦涩的林道轩,上下打量了沈彦秋几眼,乐呵呵的笑道:“道轩何德何能,他可当不起袁道友一声林兄的称呼!往后前辈这个称呼,贫道也是担待不起,袁道友若是不嫌弃,喊一声老哥哥,贫道就心满意足了。” 这下倒把沈彦秋吓了一跳两手连摆,惶恐的道:“不敢不敢,您老是徐师的至交,晚辈亦当以师礼相待,怎敢僭越相称?” 鸟山鸣桐把脸一耷拉,叹道:“罢了,看来也是贫道没这个福分,高攀不起啊!” 徐沐白把沈彦秋拉到身边,笑道:“道兄莫要唬他,彦秋不似道轩这般玲珑心思。彦秋也不要怕,鸟山道兄既要高攀与你,你也舍个脸面低就了他,喊一声老哥便是!亏不了他,也亏不了你。” “徐师……” 想到鸟山鸣桐一直叫自己“袁道友”,再加上徐沐白这一番话,沈彦秋心里已经有些了解为何。斟酌一下,对着鸟山鸣桐道:“晚辈初入修行,只是侥幸得了许多照拂,心里已经是诚惶诚恐!徐师的恩情连万一也不曾相报,前辈如今又要折节下交,晚辈实在是……” 鸟山鸣桐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哈哈大笑:“堂堂参天城的大圣王袁无心,大猿王袁无极的结义兄弟兼妹夫,凭你这个身份,老哥我可不算折节啊!” “其实真要说起来,大猿王虽然还没有碎丹,但是他的名头已经等同于一个元神修士!而且单从年岁上来说,我和徐道兄都算是他的晚辈。” “我辈修行,只要不曾超脱这方天地之藩篱,便始终还是个人,摆脱不了六欲七情的束缚。说是与天挣命苦求长生,然若是不能快意恩仇,终日唯唯诺诺满怀顾虑,那同一块不腐的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大猿王战天斗地,连大力魔王和元魔山战神也敢放对,这份不屈的胆气正是我辈楷模!我金鸡岭简元真祖师,当年杀的修行道无人不怕,才创下这份家业!大猿王如今创立参天城,脱离元魔山和自在魔宫,我敬重的是他的作为和心志。” 徐沐白点头道:“修行道和凡俗世界,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这个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一次。莫要觉得我说的太过直白,你若是没有这一层身份,便是与我等境界相当,也不过是个金丹修士而已,鸟山道兄这声道友你也当不起!” “只是你自己也要明白,这个身份你把它当做机缘也好,桎梏也罢,如今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往后是好是坏,也都全靠你自己的造化。” 沈彦秋咬着嘴唇,面色凝重的道:“这个我省的,。大哥待我如兄如父,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但是对我的恩情,便是舍了性命也难以报答……既然如此,我就厚着脸皮喊一声鸟山老哥!只是我和林兄,咱们各论各的,老哥意下如何?” 林道轩之前就知道沈彦秋是袁无极的结义兄弟,但是鸟山鸣桐如此强硬的要和沈彦秋兄弟相称,他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忽听沈彦秋叫一声林兄,慌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苦着脸道:“沈……沈师叔啊,您可别介!之前是我不懂事,您喊我老师一声老哥,那就是我林道轩的师叔。您喊我道轩就成,不行喊小林,嘿嘿,小林!” 沈彦秋把嘴一咧,挑了挑眉毛道:“都说了各论各的,我想鸟山老哥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你要是真觉得不痛快……这么着,有机会我带你去参天城见我大哥,让他喊你一声兄弟,这不就扯平了!” “哈哈哈……” 鸟山鸣桐指着林道轩道:“道轩,你可知道袁道友自凡人之身修成道基,横跨练气先天两重境界,至今还不过数月时间!虽说福缘深厚,渡劫时还有大猿王护法加持,但就凭这份豁达心性,单独渡过三次天劫,也是必然!” “修行修行,便要先修心而后行道,心性境界上不去,就是把灵丹妙药当饭吃,修炼最好的功法,也成不了正果!” “我门下只有你这一个弟子,也希望你能传承我得衣钵,将我这一支发扬光大!而我能给你的,除了功法和修行经验,别无二有。” 徐沐白笑着打断鸟山鸣桐的说教,对着沈彦秋腰间一指道:“好了好了!他们毕竟还年轻,不像你我这样的老怪物一般,蹉跎了许多岁月还在金丹上苦苦煎熬!心性之事有的是时间慢慢熬炼,急于求成从来都不是好事儿。” 徐沐白一指点去,沈彦秋的衣服不见动静,一条青灰色的腰带从他腰间蜿蜒如流水一般弥漫出来,绕着沈彦秋不住盘旋。 ------------ 第五十三章 千机带 “徐师,这是您的腰带。” 沈彦秋看见腰间束带幻化形体,这才想起来这么一档子事。 在参天城渡立真劫时,沈彦秋的衣服被天雷击毁,浑身上下只剩下徐沐白送他走的那条腰带。 袁无极为他准备了一身衣服,恰巧徐沐白赶来,情急之下沈彦秋直接将腰带系在衣服里面。徐沐白一路催动剑光,期间教了他一门御剑术,之后就带他到了徐无城。这几天一直待在徐无城,每天都是和林道轩学剑,熟练三癸真水剑,晚上就和衣打坐练气存神,连衣服也没换过。 修真者一旦练就先天真气,体外就会形成一层先天罡气,再加上修真功法比之武道功法,沟通天地元气的程度高明无数倍,故而修真者体外的先天罡气是每时每刻都在运行。不但能将外界混杂的空气隔离,还能紧闭毛孔锁住浑身精气,就连呼吸之间,都要被先天真气过滤一遍,筛除杂质,吸纳天地灵气。 直到真气转换成法力之后,根据所修炼的道法不同,会在体外布一层法力屏障,专一吸收契合本属性的天地元气,一点尘埃不能加身,修真者谓之自净。 道经曰:凡人之吸以喉,真人之吸以踵。 修行者一个呼吸就要走遍一个周天,自喉神而下,过丹田直达涌泉,而后顺着脊椎大龙一路上升,过十二重楼自天门而出,一个呼吸就是一个周天,气贯天地之根。 沈彦秋修成道基法力,就有了自净的能力,自动闭锁精气,运转周天,浑身上下便不像之前会生出污垢,反而日日如新,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气息,所以这条腰带几乎被沈彦秋忘记了。 徐沐白笑道:“之前一直没和你说,你却不知道,这并非是一条普通的腰带,乃是老师赐予我护身的‘千机带’。” 沈彦秋一皱眉头:“千机带?我记得那天罗师兄和鱼师兄还有徐姐姐在时,鱼师兄还有些不开心,隐约说起过千机二字……我当是时还不明白,难不成说的就是这条千机带不成?” 徐沐白点头道:“观楼本是鱼身得道,我带他回了徐无城之后,老师又特意去东海龙神那里,寻了一部“太上化龙诀”与他。只可惜他在之前的小世界,发生过一些事情,遭逢变故,所以心思便重了些,他同我央求过多次,想让我把千机带赐给他,我都不曾答应。” 徐沐白叹道:“观楼的心性还需磨炼,我若是把千机带给了他,以他的性格只怕会毁灭那个小世界,横生祸端。” 沈彦秋道:“我听徐姐姐说,鱼师兄只是外冷内热不善言辞,其实人还是挺好的,我虽然不了解情况,但是也觉得鱼师兄不过是性格深沉了些,算不得什么。” “哪里用得着你来帮他开脱?我自己教的弟子,我还不知道么?” 徐沐白笑道:“我门下止罗纳尔和鱼观楼两个弟子,就耗费了我无穷心思和精力,我若无识人之明,也是空活这许多岁月。” “且不说这个,当时仲云虎和那个鬼道悲王在场,我恐顾不得你周全,这才先把你送走。本想着将你传到徐无城来,谁知道被那悲王的阴风扫中,破了我那一丝神魂印记,这才转把你传到了参天城去,却不想成就了你和袁道兄的一场缘分。” 沈彦秋忙道:“既然千机带是真阳祖师所赐徐师,此时正该物归原主!” 鸟山鸣桐笑着接口道:“哈哈哈,合该老弟你发利市!此事我也听徐道兄说起,那个鬼道悲王,必然不是个普通货色,以愚兄之见,那个悲王必定是个得了鬼皇真传的狠角色!不然以徐道兄一身道法,镇魔法印尽克幽冥鬼道,他还不至于如此不开眼,专程去找徐道兄的麻烦。” “只凭他的护体阴风,竟然能把徐道兄的神魂印记破除,就凭这一手,足见其功力之高明,几近元神之境。” 鸟山鸣桐挫着手笑道:“老弟你可知,徐道兄的神魂印记被破除,这条千机带便已经成了无主之物!袁道兄为你护法渡劫,恰当时你也不知道这事儿,袁道兄也不曾跟你提及,千机带便和你一起渡了劫。” “你裹着千机带渡立真劫,天劫可不会再把你们区分。雷霆之威何等浩大!生发毁灭的气机交感之下,千机带得了你的本命真气滋养,在雷霆中自发构建了独属于你的印记,相当于雷劫帮你先把千机带给祭炼了一遍。也就是说这条千机带,此时已经属于你了!” 沈彦秋惊道:“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以徐师的手段还破不了我的印记?” 鸟山鸣桐摇头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这条千机带,和你共渡雷劫之后,几乎等同于你的本命法器,只差你用心血祭炼一番融会贯通,而今你两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强行破除印记,你的道基必然受损,徐道兄又怎能舍得伤你?所以我说合该你发利市。” “这……” 沈彦秋还要说什么,却被徐沐白制止。 “鸟山道兄所言不差,不过这也是你的缘分,老师事前早有预料,同我安排过,彦秋你也不必在再推辞。” 徐沐白伸手虚虚一抓,千机带自沈彦秋身上飞出,散化成无数微芒的星点,被一股淡青色的水雾包裹着。他把手对着天空一挥一抹,千机带在几人头顶高空化成一道百丈河流,大河汩汩流淌,无数星点放出灿灿白光,青白之色遮蔽了偌大一片天空,不见首尾。 “老师当年为了寻求成道机缘,也曾深入天河,想要追寻大河源流。只是寻觅数百年也不曾寻着,便采集十二万九千六百颗天河星砂作一元之数,又截取天河之水,在北疆极北之地,借助地心元磁,炼制了这条千机带。” “天河星砂乃是无尽混沌之中,破败的星辰崩灭之后所化,其性至沉至重,擅能磨灭后天五金之器,天河之水却至轻至柔,存于真实虚幻之间。被老师用地心元磁锻炼百年,锁住虚实形体,炼成千机带。天河星砂和天河之水两两配合之下,便能够幻化成这道连接虚实两相洞天的‘流砂河’。” “只要把千机带祭将出来,不拘飞剑法宝神兵之类,或是神通道法,只要不是高出你境界太多,皆不能近身。若把‘流砂河’展开,裹将上去,地心元磁催动星砂和天河水的特性分化出两仪神光,顷刻间便能将对方法器变成一堆顽铁。” 徐沐白握拳往天空狠狠一搅,百丈流砂河轰然涨大十倍有余,无量星砂都涨大成磨盘大小,如同无数颗璀璨的天星,摆成一道繁复的阵势不住变幻,方圆千里之内的云层全部被排开,爆散成水气烟雾,整个徐无城上方都看得清楚,横挂着一条连接天穹两极的赤白天河! 流砂河不住扩张蔓延,逼近罡风层。高天上罡风滚滚如刀,仿佛被流砂河激怒,风层搅动水汽,云烟之中雷电自生,一条条粗大的雷电扭曲游动龙形蛇曲,挟裹着风刀雷火,齐齐降下! 这一下天风雷火爆发一起汹涌而来,比之当初仲云虎对战徐沐白之时,那一手雷云风暴威力不知大了多少倍! 徐沐白豪迈长笑,潇洒的一挥手,流砂河直接迎了上去,仿佛天穹都给强大的力量破开一个窟窿,十二万九千六百颗星砂一起震动光芒耀眼,把大日火光都遮掩下去。星砂射出无量光线,直接将爆裂的天风雷火定住,流砂河掀起座座浪头一卷,把天风雷火吞没,虚实两相洞天微一交错,任凭无尽罡风雷火汹涌如潮,流砂河只是这么一定一卷,就将其送到虚空中去。 徐沐白飞到流砂河下方,头顶流砂河脚踏虚空,捏了个剑指,流砂河骤然收缩重新幻化成青灰色的千机带。 徐沐白背着双手,把千机带收到身后盘成一个灰蒙蒙的太极图形。 罡风层乃天地自生,本身并无意识,失去流砂河这个目标之后,似乎感应不到威胁,也收拢威力归于平静。 “天生万物相克相生,千机带能克制五金精器,乃是因为用地心元磁所打磨锻炼而来,自然也要被别物所克制,此乃天地之定数。你日后若是遇到擅长玄磁神光,和冰魄神光的修士,且需多加小心。” 大千世界有无穷小世界,每一方世界都各不相同,只是小世界之间并没有世界隔膜阻碍,只有无数罡风带把小世界互相隔离开来,没有金丹六转以上的境界,丹气凝聚七彩琉璃宝塔,轻易无法穿越罡风带。 许多小宗门和世家,都占据着部分小世界,但是不管是大千世界还是小世界,都统一称为修行道。像沈彦秋之前所在的五洲世界,其实只是一片漂浮在虚空中的大陆,连世界意志也不曾有,严格来说都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小世界。 整个修行道里,修行法门数之不尽,冰魄道和炫光道在剑修士当中,算是相当有名气的两门道术。 冰魄道要采集子午寒潮,炼制无相的冰魄神光,炫光道要采集两极玄磁,炼制无形的玄磁神光,然后根据自己所修炼剑法的偏向情况添加材料,然后截取天河之水沟通虚实两相洞天,最终的形态就是炼制成一口冰魄神光剑和玄磁神光剑。 冰魄神光和玄磁神光,无形无相最难琢磨,千机带用无量星砂和天河之水炼制,又经过地心元磁打磨,可谓是冰魄道和炫光道最理想的练剑材料。 “你得了我的龟心剑,再加上袁道兄这一层关系在,日后在修行道行走,当有许多便利。只是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名利,我辈修士也难以幸免,单凭我徐某薄名,和大猿王的名头,也劝不住天下人。” “你不过筑基修为,还施展不出千机带衍化流砂河的威力。正所谓童子怀金不过闹市,你若是显露千机带,少不得被人惦念觊觎,做出强取豪夺的事来。” ------------ 第五十四章 鱼观楼 “我说林兄,说好了咱们各论各的,鸟山老哥也尽都答应了,你这不是诚心为难我嘛!” 林道轩被鸟山鸣桐罚抄,金鸡唤日法和金鸡伏龙法的心法口诀,整整抄了两个日夜都没出屋子,沈彦秋期间去看过一次,林道轩说最起码还要抄三五天时间。 林道轩放低了姿态以晚辈礼相待,沈彦秋却觉得生疏了很多。就搬出当时和鸟山鸣桐的那一番说辞,林道轩却怎么也不同意。 按林道轩的话说,旁的不说,随便换个其他人他都可以接受各论各的这个说法,然鸟山鸣桐和沈彦秋兄弟相称,这个辈分怎么也不能乱。 沈彦秋几番苦劝无果,林道轩无奈之下只得以抄写心法口诀为理由,把沈彦秋拒之门外,沈彦秋无法,只得回去继续参悟三癸真水剑。 只是见识过千机带的威力之后,沈彦秋总是不能静下心来参悟。反正闲来无事,他又跑去找徐沐白,要求把千机带还回去,说什么也不愿意收下,一再询问徐沐白解除印记的方法。 沈彦秋诚恳的道:“我不过刚刚筑基,即便因此把境界掉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练气和先天这两重境界,也根本没有修炼过,倒不如借这个机会,一切从头开始来过,把根基打稳。” “千机带这样重要的法器,在徐师手中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跟着我简直埋没了它!徐师若还是坚持不同意,我就去求鸟山老哥!” “胡闹!” 徐沐白冷着脸声音有些严厉,第一次冲沈彦秋发了火。就连罗纳尔几个也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不敢出言劝阻,鱼观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徐素瑶连连给沈彦秋使眼色,他也只当没看见。 徐沐白怒道:“若是道基受损,除非是天大的机缘,否则此生元神无望不说,你就是连金丹也结不成!你以为修复道基容易?就算我和袁道兄都成就元神,也没有这个本事!千机带与我无缘,那就算是老师借我的手给你的,容不得你瞎胡闹!” 沈彦秋道:“诚如徐师所言,既然是真阳祖师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东西,我如何还做不了主?如今我法力低微,自认守不住这件法器,再将它转送给徐师有何不可?便是再退一步说,徐师不愿接受,我转送给鱼师兄就是,鱼师兄应该比我更需要千机带。” “况且方才徐师也说了,只是有可能损伤道基,不一定就这么倒霉,偏让我撞上了不是?我有这个胆量试一试,说不定我运气够好,一点事儿都没有呢?” 鱼观楼闻言浑身一震,猛的抬头盯着沈彦秋,嘴唇上下阖动,却不知说什么好。 徐沐白气急,一巴掌把座椅的扶手都拍碎了:“说这些混账话,你以为你是谁?你当你是三元道尊的弟子,还是释迦二圣的门人?集天地钟爱于一身吗?” 沈彦秋噗通往地上一跪,使劲磕了几个头:“徐师!您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这许多复杂的事情,也从来不去想,我凭什么突然时来运转,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更不愿意去猜测里面的原因。我只知道徐师在我心中,和军主一样,如师如父!我得了龟心法和真鲛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这件千机带,我受不起啊徐师!” 说到这里,沈彦秋已经真情流露哽咽不止,跪在地上不住的对着徐沐白叩头。徐沐白冷着脸,拂袖背过脸去。 “瑶儿,送客!” 徐沐白一字一顿,几乎咬着牙说道。 “老师!” 鱼观楼突然走到沈彦秋身边,往地上一跪,对着徐沐白不住磕头。 “还请老师收回成命!” 徐沐白转回身,脸色煞白几乎凝出一片寒冰:“观楼,你想忤逆为师?!” 鱼观楼叩头不止,额头鲜血淋漓。 “老师,弟子不敢!” 鱼观楼拉着沈彦秋的手,泪水打湿了衣襟,道:“请老师恕罪!原谅弟子之前心魔作祟,迷了心窍,对沈兄弟的无礼冒犯!只是还请老师明鉴,千机带乃是祖师亲手为老师量身打造,护法灭魔的至宝,老师须臾离开不得啊!如今沈兄弟愿将千机带奉还,弟子情愿舍弃一身道行,为沈兄弟护法,做他的灵兵神将!来偿还这一段因果!” “不可!” 罗纳尔和徐素瑶见徐沐白发怒,都不敢出声。只是听到鱼观楼说要做沈彦秋的灵兵神将,就连一直有些看不惯鱼观楼行事做派的罗纳尔都变了脸色,被徐素瑶拉了一把两人齐声高呼。 徐沐白背着双手,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观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鱼观楼凄然一笑:“弟子明白。只是弟子更清楚,凭弟子的资质血脉,就是有太上化龙诀,只怕丹云华盖只怕也修不成。先前弟子求老师赐下千机带,也是想赌一把,借天河水跃过龙门,还有一丝希望。” “不成元神终是蝼蚁,弟子虽百死亦不足惜,可弟子身上这无边血海深仇,何时才能得报?弟子此生元神无望,早晚要归于尘土。在沈兄弟手下做灵兵神将,虽生死都在他掌握之中,左右也不过是换一种活法。若是沈兄弟日后成就元神,弟子也能得鸡犬之道,还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徐沐白叹道:“观楼,你若是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就老死在金丹三转吧!你祖师舍下颜面在东海龙神那里,寻这一部‘太上化龙诀’,就是为了了结当日南海龙神的因果。日后你跃过龙门化身真龙,为师就是陪你打上南海龙宫,大龙神那里也说得过去!” “你若是这般自暴自弃,枉费你祖师舍下颜面的一番苦心,为师也留不得你,这就送你转世去!” 徐沐白闭上眼睛,背后升起钧天剑,屋子里顿时寒气四溢,钧天剑化成一轮圆月对着鱼观楼当头罩下去! 鱼观楼面如死灰,重重的扣头在地。 徐沐白这一下太过突然,就连罗纳尔和徐素瑶也不曾料到徐沐白真的会出手,他二人更不敢阻拦徐沐白的剑光。徐素瑶紧紧抓着罗纳尔的胳膊,罗纳尔拍了拍她的手,冲沈彦秋努努嘴。 沈彦秋支起身子挡在鱼观楼身前,真鲛剑颤颤巍巍的横架在头顶,封住钧天剑。 “徐师!” 徐沐白这一下动了真火,沈彦秋头顶瞬间就升腾起淡淡烟雾,显然是法力运转到了极致,钧天剑化成的明月剑盘寸寸下落,真鲛剑几乎要贴着沈彦秋的额头。 “彦秋,不关你的事。” 徐沐白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沈彦秋膝盖下的石板顿时碎成粉末!鱼观楼趴在地上不住颤抖,眼见着沈彦秋就要支撑不住! 徐素瑶传音道:“喂,大师兄!你怎么不劝一劝!” 罗纳尔传音笑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你怎么反倒迷糊了?沈兄弟在老师心中是什么位置,你难道还不清楚么?有他一个抵得过你我十倍!老师又怎么舍得下狠手?不过是吓一吓他们而已。” “观楼心魔不除境界一直停滞不前,老师也苦恼了许久,这次正好借着小兄弟的手敲打敲打,说不定就有转机。” 徐素瑶道:“大师兄说的在理,只是我们就这么……看着?” 罗纳尔肯定的道:“你还想怎么样?好好看着就是。” 沈彦秋头顶雾气越来越浓,真鲛剑维持不住形态散化成一片碧波,荡漾不止。沈彦秋额头青筋暴起,只觉喉头一甜,喷出一股血雾,千机带顺着胳膊游动出来,在真鲛剑散化的碧波之中盘旋,将那一口血气全部吸收,无量星砂定住溃散的真鲛剑,终于把明月剑盘托住。 ------------ 第五十五章 碧云华盖 沈彦秋喷出一口鲜血,胸口那股烦闷的气息才得以消除,此时真鲛剑得了千机带助力,竟然稳稳托住明月剑盘。 沈彦秋颤抖着捏住指决,大口连喘着气道:“徐师听我一言,此事既是因我而起,我就是舍了这条性命,也要保住鱼师兄!” 徐沐白勃然大怒道:“彦秋,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沈彦秋被明月剑盘压制,浑身法力抑制不住从毛孔溢出,化成一片朦胧的水雾盘旋周身,脸上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连成一片下滴。 他用力甩去蒙住眼睛的汗水,笑道:“凭我的修为不及徐师万一,徐师已经手下留了情,我又怎能不明白?这条性命就陪着鱼师兄一道,全当还了徐师的恩情。” 徐沐白忽然把脸色一转,哈哈大笑,一巴掌把沈彦秋推到一旁,明月剑盘带着浓浓寒气落在鱼观楼背心! 沈彦秋大叫一声正要扑过去,被罗纳尔凌空一指点住,顿时定在原地不动。 明月剑盘落将下去鱼观楼抽搐不止,道袍无风自鼓,忽地大叫一声头脚全部蜷缩起来,就连道袍也消失无踪,地面上悬浮着三尺大小的明月剑盘。 徐沐白面色凝重,罗纳尔和徐素瑶也都紧紧盯着明月剑盘。只有鹿还真从开始就一直躲在一边,此时见徐沐白几个都无暇顾及沈彦秋,忙蹑手蹑脚的跑过来,使劲晃了两下发现推不动,手里比划半天又发现解不开罗纳尔的定身咒,吐了吐舌头,拿着一条毛巾帮沈彦秋擦脸。 沈彦秋中了罗纳尔的定身法咒,就连紫府神宫也被封住,法力不能调动,浑身也动弹不得,只一双眼睛不受影响。 屋子里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离地几尺高的明月剑盘,大气都不敢出。只看见明月剑盘内似乎自成一个世界,目光投射到三尺大小的明月剑盘之内,恍惚着幻化成一座巨大的银白色湖泊,湖面上烟雾缭绕,水波粼粼。 不多时隐隐有龙吟之声传来,一线水浪分开宁静的湖面。水波炸开重重烟雾,一个龙首鱼身的庞大怪物,猛的跃出水面又落下去,如此往复不休。 说它是龙头也不够确切,虽然和龙头很相似,只是头上无角颚下无须,除了长嘴獠牙之外,只有眼睛上方眉毛的位置,有两个硕大的肉瘤凸起。 龙鱼巨怪不住的飞腾跳跃,只是一直无法脱离水面太高的位置。 徐沐白皱了皱眉头伸指一点,湖泊上烟雾聚拢,在半空中化成一道半圆型拱桥,十二条柱墩撑住桥身,桥身上托着一座高大的门户。 那龙鱼发出阵阵龙吟,只是不停的翻腾戏水,突然看到空中的拱桥门户,立即扭动身躯搅动湖水,张开大口不停吞吐,搅起一道水柱冲天而起,超过拱桥桥身。它巨大的尾巴猛烈拍击水面,借力顺着水柱上游,直对着桥身上的门户而去。 只是每每离着拱桥还有一段距离,它喷吐的水柱就会维持不住自行崩塌,它身在半空无处借力,愤声嘶吼着落下来,崩落几块鳞片。 龙鱼怒吼连连,又连续试了几次。可每次都差了那么一段距离无法接近,反而每次失败之后,拱桥就会上升一点,门户变得虚幻起来,它仿佛中了魔障一般,疯狂搅动湖水掀起滔滔巨浪! 眼看着拱桥和门户越来越远,龙鱼浑身鳞片也脱落大半,遍布道道伤口。只是伤口处并没有流出鲜血,而且一股股漆黑如墨的黑色烟雾,只是烟雾太过浓郁,仿佛粘稠的油漆一样粘在龙鱼身上,缓缓流进湖中。 银色的湖水不停的从龙鱼身上抽取稀释浓烟,可好像同时也抽走了龙鱼的气力。它精疲力尽的漂浮在湖面上,连声音也变得嘶哑无力。 徐沐白看龙鱼身上的烟雾越来越淡,又取出鱼龙变扔进明月剑盘之中,鱼龙变落入湖中以后,里面七十二条游鱼立即两两相合逐尾,组成阴阳鱼的太极图形,对着龙鱼喷吐内丹。 三十六颗内丹汇聚水汽,一遍遍的滋养龙鱼的身体,伤口又一道道愈合,生长出新的鳞片,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龙鱼便恢复过来,摇头摆尾的对着徐沐白的方向点了三下头,张开大嘴一吸,从三十六颗内丹上各抽走一缕元气吞入腹中! 得了鱼龙变内丹精气滋养,龙鱼重又抖擞精神,着力升起一道粗大的水柱,而后纵身一跃冲天而起,身子下方的鱼鳍渐渐伸长变化成肉爪子的模样,光秃秃的龙头顶起两个凸起,嘴边也长出两条细长的肉须。 “九重天外仙尊府,万道金光太上真。” 龙鱼紧紧盯着上方的拱桥门户,浑身一抖把鳞片尽数张开,每一枚鳞片下都放射一束金光,推着他加速上升。 随着鳞片打开放射金光,它圆溜溜的鱼身也开始慢慢拉长,蛇行蜿蜒。 “大觉三三没垢姿,真元六六合泥尘。” 堪堪接近拱桥下方,十二道桥墩齐齐一震,把整个拱桥直立竖起,如同一座十二阶的白玉天梯,一端深入门户之内。 龙鱼见到白玉天梯眼神里满是兴奋,怒吼一声奋起精神,绕着桥墩蜿蜒上行,身上新生的鳞片摩擦桥墩,一片片掉落,亦随落随生。 “弥罗宫里化龙池,一点灵机蜕凡身。” 明明只有十二道台阶,龙鱼使劲浑身解数也攀爬不到头。它扭动着身子,身躯逐渐拉长变细,头顶长出两只龙角,背后从龙头后方扯出银白色马鬃一般浓密的毛发,一直延伸到尾部。身子底下保持着鱼鳍模样的肉爪,覆盖上一层坚硬的膜壳,鹰爪一般张开弹出锋利的指甲。 “不空唯空随心意,丹成华盖碧云生。” 眼看越来越接近那道门户,龙鱼张嘴喷出一颗金灿灿的内丹,内丹外包裹着一层明黄色的丹气云霞,丹气上方撑开一把二十四股的黄伞,滴溜溜转个不停。 龙鱼每念一句,气势就攀升一截,念到最后一句之时,已经完全化成一条百丈长的白龙,顶着内丹冲入门户之内。 “昂~” 白龙冲进门户之后仰天长啸,十二阶白玉天梯顺着它的脊柱一节节镶嵌进去,门户逐渐缩小,变成一个光点印在白龙眉心。内丹上的明黄云气和黄伞同时收拢,先是一点碧绿之光自虚无中迸发,随后绿光大放,连黄伞也染成碧绿青翠的模样。 明黄色的光芒消失而后宝伞打开,其柄如碧竹共有四节,伞骨共三十二股,伞面平整如钙质如金属,边缘垂下璎珞宝石,伞盖下碧云蒸腾,内丹放射灿灿金光,和碧云华盖交相辉映。 白龙绕着碧云华盖转了几圈,随后盘缩着身子变成一个白面清瘦的俊俏道人,身上的道袍也变成白玉一般的颜色,一手撑着碧云华盖,正是先前趴伏在地上的鱼观楼。 鱼观楼长吸一口气把内丹吞入腹中,纵身一跃,跳出明月剑盘,对着徐沐白叩首道:“多谢老师慈悲,助我脱除心魔障碍,修成金丹四转碧云华盖!” 徐沐白抚须含笑,遥遥将鱼观楼托起。 “此乃为人师者,应尽之责,你却不必言谢。我借助钧天剑镇压你的心魔,又以鱼龙变增强你的本体灵性,才模拟了这次鱼跃龙门之举。只是你要明白,虽然度过了这一道关隘,却只是感悟了一遍太上化龙诀的进阶,实则一切都是虚幻,如今只得其形而失其意,日后还要多加努力才是。” 明月剑盘化成一道青气,射到徐沐白身后,隐入道袍之内。 “你的心魔只是被强行镇压削弱,却无法消除。但是为师也没想到,你竟有修成玉龙的机缘!这部《太上化龙诀》不愧是东海龙神的秘法,你日后的成就如何,就连为师也看不明白,就看你自己,能不能突破龙鱼之身,化身真龙了。” “恭喜师弟(师兄)更进一步,成就金丹四转!” 罗纳尔和徐素瑶满脸笑意,对着鱼观楼拱手祝贺,就连鹿还真也在一旁使劲的拍巴掌,眯着眼嘴巴咧的老大,露出一口白牙。 鱼观楼心魔被镇压之后,整个人便显得平和了很多,之前那股子阴郁的气息荡然无存。就连修为最差的鹿还真,都从他身上感觉到那种让人想要亲近的味道。 “大师兄和师妹平日里诸多担待,观楼铭记在心,给你们陪个不是。” 罗纳尔笑哈哈的扶着鱼观楼的胳膊,顺手解开沈彦秋的定身法,用力拍了拍鱼观楼的肩膀道:“咱们兄弟之间,还说这些客气话作甚?看到你更上层楼,愚兄心里也是欢喜的紧!你要是真过意不去,赶明儿请我好好吃一顿!” 徐素瑶撅着嘴,嗔笑道: “大师兄就只想着吃!所以二师兄你还是趁早圆了他这个念想,否则大师兄只怕得一直都惦记着这件事儿。不过二师兄,你最应该感谢的,可不是我们俩。” 鱼观楼点头道:“师妹说的是。” 他把碧云华盖一收,双手托在掌心,走到沈彦秋跟前深深一鞠躬,郑重的道:“沈兄,之前观楼多有冒犯,还请原谅!不过先前说过做沈兄灵兵神将之语,绝不是随口之言,此刻仍旧作数!沈兄若是不嫌弃观楼本领低微,还请收下此物,今后鱼观楼听凭驱策。” ------------ 第五十六章 灵兵神将 鱼观楼能够破除心魔障碍,一举冲破多年桎梏进阶金丹四转,虽说是得了徐沐白助力才能成功,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沈彦秋一力促成。 鱼观楼不是蠢人,稍微想一想前因后果就能明白,既然千机带是真阳祖师,借着徐沐白的手送给沈彦秋的,便无论这之间有多么耐人寻味,徐沐白也断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至于沈彦秋所言转送给自己,更是无稽之谈。 这里面的事关乎到赵正阳和徐沐白,已经不是他能妄加揣测。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是,沈彦秋情愿为他这个不相干的人触怒徐沐白,豁出性命抵挡明月剑盘,是不争的事实。 自天道不全,太古诸神和上古诸仙发生征战,各自开辟神界和仙界,随后又尽数隐退,并切断神界仙界和大千世界的通道,四重仙道就无法在修行道延续,三元道尊便将四重仙道修改成九重真道。 再经过中古诸子不断的推演,九重真道就成了整个修行道唯一正统的标准。 后辈修行道的修士们,为了把修为境界细化,就又把九重真道分成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就是从练气期到金丹期,称之为下四道,第二个阶段就是元神期,称之为元神五道。而金丹期就是下四道和上五道的分水岭。 修行道当中有一句流传甚广的俗话,叫做修士多如狗,金丹遍地走。 话虽然难听,说的却是个事实。 要是说修行道当中基数最大的,肯定是凡人。但是如果说修士当中基数最大的,一定是金丹期。 金丹期作为九重真道的分水岭,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否则也不可能有“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 筑基境界能够开辟紫府神宫,相当于孕育金丹的基巢,紫府乃是人体之内的一个小天地,修士积攒锤炼法力的源泉。 一开始的时候,修士吸收的是比较驳杂的天地灵气,不断提纯将其液化为真气,是第一道锤炼。随后将真气依照本身修炼的功法,顺着经脉运转,沟通周身穴窍再度升腾气化,变成先天真气,是第二道锤炼。 先天真气饱满以后,无论是自己渡过立真劫还是师门长辈将劫雷阻挡,体内都会成就紫府神宫,把真气转化为法力。 只是不渡天劫,或者使用其他方法躲避过去的修士,成就的道基相对较弱,紫府神宫的规模远远不能和渡过天劫的修士,相提并论。 法力经过紫府神宫孕养净化,再不停的锤炼压缩,经过这么几次的变化,最终由虚转实,在紫府神宫之中打磨一颗金丹。 练气先天还没有脱出凡人的范畴,修炼不出真正的神通,法术的威力也就是和武道高手差不多。只有进入筑基期之后,开始修炼乘风御剑之术,享受飞天遁地的快乐,才算和武道修士真正区分开来。 只有进入金丹期之后,才能算是真正的修士。不但寿命会随着境界的增长,变得越发绵长,那些在凡人眼中等同于仙术,诸如呼风唤雨,移山填海,担山赶月之类的神通法术,也只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有资格修炼。 凡修行道中皆知,三元道尊乃是开天辟地的祖师,天地开辟之初就已成道,在大千之外无尽混沌之中参修。 三元道尊中,第一位太元道尊,又称太上太元道尊,太上元皇道德天尊。 太元道尊乃是大道化身,诸天万界修行者的祖师,又擅长炼丹之道,如今修行道之中的炼丹法门,皆传自太元道尊。故而在修改九重真道之时,太元道尊将金丹期,依照自己炼制的大罗九转金丹为本,分为九层境界。 金丹一转丹气赤红如烧。 金丹二转丹气亮橙如橘。 金丹三转丹气明黄如玉。 金丹前三转,丹气上方都会生成一把天罗宝伞。伞骨分别为八股,十六股,二十四股。 金丹四转之后,丹气凝聚升腾成云,色发碧绿,金丹五转丹云色青,金丹六转丹云色蓝。 丹云之上都会托起一顶丹云华盖。 金丹七转以后六色合一,于丹云中立一座七彩琉璃宝塔。 金丹八转,丹云中托一柄三宝玉如意。 待到金丹第九转,已经将法力压缩到了极致,返璞归真铅华洗尽,丹云中只剩下一幅黑白太极图,象征调和阴阳降住龙虎,阴神阳神融合,以期碎丹成婴。 只是不论金丹上生成什么样的宝贝,其实都是虚幻之物。它们本是三元道尊用随身宝物的形体,来区分金丹九转的区别,虽然也能用来防身御敌,实则仍旧只是自己的心神法力所化,稍微一点损伤,都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鲜少有修士拿出来使用,更多的时候只是用来表明身份和境界。 无论是天罗宝伞还是丹云华盖,都是金丹修士用来表明身份境界之物。只有七转琉璃宝塔,八转三宝如意和九转黑白太极这三件丹宝,才具备一部分灵宝的特质,可以在常规战斗中,稍加使用。 鱼观楼被徐沐白以镇魔法印御使钧天剑化成明月剑盘,镇压住困扰多年的心魔,才成功进阶金丹四转。同时又领悟了太上化龙诀鱼跃龙门的关窍,至少在金丹六转之前都会非常平稳。至于能不能再继续进阶,甚至像徐沐白说的那样,以后他的成就究竟会如何,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可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他竟然真的拿出碧云华盖交给沈彦秋,愿意做他的灵兵神将。 所谓的灵兵神将,其实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乃是从撒豆成兵这门神通之中,衍生出来的一门傀儡法。 以神仙道为例,上圣雷帝天尊雷震霄手中的《灵兵册》和《万神图》,其实就是豢养道兵的无上法宝。神仙道效仿上古天庭,号称十万天将百万天兵,大多数也都是这两件宝贝之内拘禁的灵体。 亦或者无量剑宗的剑傀儡,曾经宁老庄名震修行道的黄巾力士和白巾力士,幽冥鬼道的幽游伥仆,还有其他各门各派的随身护法,基本上都属于灵兵神将。 只是炼制的方法不同,要求的侧重点也不一样,所以称呼上也各自不同。 灵兵神将一般有两个途径获得。 第一个是抓捕自己中意的飞禽走兽。 这种灵兵既可以当做坐骑,对阵之时也可以用来杀敌,或者用自己杀死的对手来炼制。这一类因为强行使用法术控制对方心神炼制,所以和自己的契合度达不到最好,一般都是用来当做赶路探路,或者对敌之时的消耗品,只能称之为灵兵。 第二个途径则比较困难,就是对方心甘情愿的放开心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发愿为其遮风挡雨护法灭魔,不仅可以保留完整的神智思维,而且能够随着主人的进阶而变得更强。 鱼观楼说日后沈彦秋得成元神,他也能享鸡犬之福,说的就是他心甘情愿成为沈彦秋的灵兵神将,以后可以随着沈彦秋成就元神,修成出窍乃至神化境界,自己的境界也能提升到元神上去。 此之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只有这样的灵兵,才有资格称为神将。 灵兵易得,神将难求。 若不是被人抓去又反抗不得,任谁也不会愿意被炼制成灵兵,荣辱生死都在他人一念之间,长生之路断绝,被当做阿猫阿狗一般差遣使唤。 最可怕的是,在炼制灵兵的时候,有些修士为绝后患,直接把灵兵的神智记忆磨灭一空,变成行尸走肉一样的东西。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一旦被炼制成灵兵神将,就连死也不如。毕竟心甘情愿被炼制成灵兵神将的,等同于无。 放眼整个修行道,真正将灵兵神将这门法术做到极致的,只有浮屠门的金刚菩提法和莲花化身法。 浮屠门的修行功法,和道门九重真道截然不同。浮屠弟子所修炼的各种功法,皆是传自释迦二圣。释迦二圣和三元道尊都是天地初辟就成道的圣人。浮屠弟子修炼舍利莲花自称僧侣,完全是和道门不同的体系。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自释空圣开辟极乐世界,毕迦圣开辟娑婆净土,将门下弟子带走之后,偌大一个浮屠门几乎全部在修行道消失无踪。 如今整个修行道,只剩下一个普度寺坐镇中州,统领天下皈依浮屠的僧侣,再者就是地藏菩萨在九幽阴山,开辟华莲净土度化幽冥众生,一向深入简出,就连幽冥鬼皇都似乎默认了这么一个邻居。 对于浮屠门而言,甚至于连天道十二宗这个名号,对他们来说都可有可无。 ------------ 第五十七章 大悲无心 沈彦秋呆呆的站在原地,心里想着要伸出手把鱼观楼扶起来,却又不明白鱼观楼所说的灵兵神将是什么意思,一双手怎么着也提不起来。 他眼神楞楞的从罗纳尔和徐素瑶身上扫过,罗纳尔只是微笑不语的看着他,徐素瑶也苦笑着微微摇头。 看到罗纳尔和徐素瑶这幅模样,他又回想起之前,鱼观楼一开始说做自己的灵兵神将之时,罗纳尔和徐素瑶惊慌急切劝阻的模样,这才回过神来,心想这个灵兵神将,绝非是个什么好勾当。 “徐师,您看这……” 罗纳尔和徐素瑶都不敢吱声,沈彦秋没奈何,只得向徐沐白求助。 徐沐白挥手让鱼观楼退到一边,往前走了两步,笑着问道:“彦秋,你可知道这灵兵神将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徐沐白就把灵兵神将的含义,和沈彦秋粗略地解释了一下。不说还好,这一说直吓得他连连摆手后退,忙不迭的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鱼师兄顺利进阶都是徐师出力,我可是什么忙都没帮上!再说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这般见外?鱼师兄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沈彦秋颇有些惊慌失措,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其实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并不是谁都有这个缘分,让一个金丹修士,甘愿舍弃自由,做一个筑基修士的神将护法。 况且如果真的像鱼观楼所言,他乃是真心实意,那么等到沈彦秋的修为提升到金丹四转之后,鱼观楼的修行,一样可以通过沈彦秋的提升而进一步提升,沈彦秋也不可能限制他的自由,怎么算这件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话是这么说,可不管鱼观楼是真心还是假意,只凭他是徐沐白的弟子这一点,沈彦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 徐沐白道:“彦秋,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是观楼自己的决定,便是我也无法左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喽。” “沈兄放心,我鱼观楼说出去的话,向来都是算数的。” 鱼观楼捧着碧云华盖,笑吟吟的道。 沈彦秋一边往外退一边挠头:“哎呀,这个嘛,哈哈……哦对了,我想起来昨天和道轩约好了,再试试我的三癸真水剑,他还等着我呢!我得赶紧过去了!” 他小步挪到门口,对着徐沐白几人点点头,忽然一转身扭头就跑。 徐沐白抚着胡须,看着沈彦秋的背影叹道:“本以为你能搭上这层关系,看来你是没这个福分,不过结下这么一段善缘,日后多少也有些助力。” 鱼观楼收起笑脸,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神色几番变换,也不知道沈彦秋这般坚决相拒,他是欢喜还是沮丧。 “早知如此,弟子就该趁着大师兄的定身法没解开的时候,强行和沈兄定下灵兵契约,也不辜负祖师和老师的一番心血。如今弟子虽然丹成四转,可日后的事情,弟子还是没有信心。” 徐沐白笑骂道:“就是你祖师有意赠下千机带,也要借为师的手!你有多大道行,怎么敢说用强二字?你若是真敢用强,结下这个因果,别的不消说,就说日后袁无极那猴子打上门来,你却该当如何?” “老师教训的是。” —— “老爷老爷!门外边有一只道人前来求见哩!” 因为灵兵神将的事儿,沈彦秋被鱼观楼吓得不轻。接连好几天都没出屋,鹿还真送了几次饭也叫不开门,请示了徐沐白之后才作罢。 就连鸟山鸣桐和林道轩离开,回转金鸡岭这个事情,他都不知道。 沈彦秋无事可做,又因为这件事困扰着思绪,脑子里越来越乱,生怕自己给自己憋出病来。只好不停的打坐炼气,参悟龟心四剑和三癸真水剑,倒是给他琢磨出一些东西来。 毕竟是自己琢磨的,他心里也没底,没奈何只好壮着胆子,又跑到徐沐白那里,询问一些关节要处。 一大早的,沈彦秋陪着徐沐白在正厅里说话,茶水还没喝两口,就听见外面鹿还真扯着嗓子的叫喊。 沈彦秋一口茶水还没咽下肚去,陡然听到鹿还真,将那门外前来求见的道人比作“一只”,不禁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差一点没忍住就喷了出来,急忙捂着嘴背过脸去,才把这口茶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徐沐白瞧见沈彦秋捂嘴憋笑,面上不动声色却是习以为常,想来鹿还真也不是头一遭这么不着调。 只是毕竟是自己随侍的童儿,徐沐白脸色稍有些不自然,仰天打了个哈哈:“彦秋你不知道,还真本是麻元宫中,我老师随身服侍的童儿。因我回了徐无城,急切间没人使唤,这才安排过来……还真是鹿身得道修的人形。只是新近得道,对凡俗之事还不是很明白,时常闹些笑话。” 沈彦秋捏着茶盅,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鹿身?还真,还真他,他是妖怪?”他这一张嘴,还没来得及下咽的茶水,顿时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却浑然不觉。 沈彦秋的性格,虽说不如方天震那般跳脱,但也不是木讷憨愚之辈。诸如《四野神州志》,《五州缥缈录》之类描写神鬼精怪故事的书册,他时常也看的不少,平素里也对这些神鬼精怪之类的东西,就充满了好奇和向往。有时候脑子里突然莫名其妙就跳出一个念头,心想着若是有机会得见一次,我该如何如何之类的。 当时在栖霞岭上,见到徐沐白御剑飞天之时,心中已经是震惊不已,直以为徐沐白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但徐沐白春风和煦,他终归还是按耐得住心头的惊骇。 后来遇到拿波丸和三丈月,他两个还保留着许多妖族的特征。三丈月还好说,拿波丸完全是一只兔子的放大版,除了直立行走之外,没一点像人。 一直到了参天城这个妖族的聚集地,见识到各式各样的妖族修士,特别是身高不足四尺,一副猿猴模样的袁无极,一番相处下来,自觉已经对妖族有了许多了解,心里头那一道隔阂也渐渐的放下。 却哪曾想到,有赵正阳和徐沐白坐镇的徐无城,一派天真无邪的鹿还真,竟真真的是一头灵鹿修炼而来的人身? 看鹿还真样貌,和平常的人族(幼)童一般无二,修为也不过练气后期的样子,又是真阳祖师以前的随侍童儿,若非听徐沐白亲口说,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是妖族。 “我可不是妖怪,是灵鹿!” 徐沐白还没答话,鹿还真已经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一边给徐沐白行了礼,嘴里还不停的道:“不是我说你,沈小哥儿!亏得你是老爷的朋友,咱平白的矮了你一辈,不然我可当真不依你哩!咱可是正经修持轻灵气的精灵,能是那山沟沟里修炼浊气的妖怪可比的吗?再说了……” “还真!” 鹿还真一说起来嘴巴里就没完没了,语速又快,跟倒豆子似得噼里啪啦。徐沐白眉头皱了几皱,终是忍不住打断了他。 “还真!那门外道人作何打扮,可有说明来意么?” 鹿还真正说的起劲,陡然被徐沐白出声喝止,一下没反应过来,尤自张大了嘴盯着沈彦秋。 直到徐沐白加了一丝法力震他一震,鹿还真这才舍弃对沈彦秋的连番质问,慌忙正色回道:“回老爷的话,那道人两手空空,不曾带了礼物来,只穿着一身白,看年纪和沈小哥儿也差不多,说是求见老爷一面,其他的都没多说了。” 徐沐白不禁脸皮一抖,老脸一沉:“你这童儿,贫道是那般讨礼的人么?我只问你他是作何打扮,哪个要你注意什么礼物?” 呼喝着鹿还真头前相迎,又带上咬着嘴唇强忍着笑的沈彦秋,一同出去迎接。 几人出了门,就瞧见门右手边立着一个俊俏道人,看着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 这年轻的俊俏道人,套一领通体月白的素色法衣,上面也没什么点缀,只在左袖手臂上,绣了一副黑白太极图同几道符箓。 那道人身材挺拔修长,五官俊秀星眉朗目,白发如雪,双手拢在袖中。见徐沐白几人出来,忙笑嘻嘻的打稽首:“敢问可是钧天剑徐沐白,徐道兄当面?” 徐沐白不明就里,又见这道人一身气质非凡,便不曾分出神念探查。只瞧着这道人一身装束打扮颇为不俗,也没有托大,礼数也还了十足:“道兄客气了,正是徐某人,敢问道兄仙乡何处?如何称呼?” 那道人确定了徐沐白的身份,只是笑嘻嘻的道:“贫道大悲宗,哀无心。” “哀无心?” 徐沐白吃了一惊,快步自台阶而下,到那道人近前,语气颇有些恭敬:“前辈可是痛苦山凄凉洞大悲无心尊者么?” 哀无心点点头,只是淡淡一笑:“让徐道兄见笑了,尊者之称贫道愧不敢当……贫道便是大悲无心。” 徐沐白听言,慌忙又躬身打了稽首,激动的道:“啊呀!竟是大悲无心尊者前辈!真是晚辈失礼甚矣,失礼甚矣!竟让前辈在门外久侯,真是罪过呀!” 哀无心搭手一扶,托起徐沐白笑道:“徐道兄言重了。贫道也是有事相求,不得已前来探门。打扰了徐道兄清修,还望原谅才是。” 徐沐白也顾不得礼数,双手抓住哀无心手腕,换过步子便往里相邀:“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无心前辈先请到内堂用茶!” ------------ 第五十八章 哀莫大于心死 哀无心被徐沐白抓住手腕也不推拒,任由徐沐白拉扯着往里走。 沈彦秋和鹿还真两个,都不曾见过徐沐白如此急切的样子。只是看现在的情形也知道,这个唤做哀无心的年轻道人,只怕来头甚大。 可是这哀无心究竟是何方神圣? 以沈彦秋对徐沐白的了解,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一样能够做到云淡风轻,怎么会对这个哀无心这般热情? 沈彦秋拉住鹿还真,两人离了三五步远吊在后面。 沈彦秋小声问道:“还真,你知道这个痛苦山凄凉洞是哪里嘛?” 鹿还真撇撇嘴:“不清楚哎!以前跟着祖师大老爷的时候,我都是窝在洞府里面。后来过来这边,老爷和大师兄他们又整天不在家,我都无聊死了……啊哈,不过看老爷这么低声下气,这小道士肯定不是一般人!反正老爷这幅样子,也就是以前在祖师大老爷那里的时候,我才见过。” “你小声点啊!” 沈彦秋慌忙抬起手,在鹿还真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对着一脸委屈又不明所以的鹿还真,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我说你,你自己想一想,就连徐师都喊前辈了,那能是一般人吗?再说徐师以前不也是元神境界吗?虽然如今因为伤势屈就在金丹境,可是以徐师的地位都要喊一声前辈,这位哀无心道长,必定也是个成名已久的元神高人!你这区区练气期的小妖怪,怎么敢叫他小道士!” 鹿还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伸出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大眼珠子盯着前面边走边聊的徐沐白和哀无心,确定他们没有听到自己刚才那两句话,这才狠狠吐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这茬我真给忘了!可这也不能怪我啊!你自己也看见了,他看着这么年轻,换成你是我只怕也会弄错。” 他生怕刚才的话被哀无心听到,就连沈彦秋叫他小妖怪也没注意。 沈彦秋也是拿他没办法,没好气的说道:“你啊!还学会强词夺理了!等下进了屋你可得注意了,别给徐师惹上麻烦才是!” 鹿还真连连摆手,瞪大了眼睛:“我肯定注意,我肯定注意啊!” 沈彦秋还是不放心,生怕鹿还真突然冒出来一句不着调的话。只好放慢了步子,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两个人又跟前面拉开了几步远的距离,心里面才放松了一些。 徐沐白的府邸阵法层层叠叠,内部空间非常广阔,几个人一前一后的步行,想要回到正堂去,总要再穿过几处院落和回廊。徐沐白和哀无心也不施展法术,就这么慢慢的边走边聊,时不时的还停下来说几句话,像是哀无心在夸赞某一处阵法的精明巧妙,徐沐白也不着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指指点点,可憋坏了鹿还真。 鹿还真贼兮兮的看着徐沐白,缩头缩脑的把声音放到最小,几乎都要听不见了:“沈小哥儿,我问你个事儿哈!” 沈彦秋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前面,根本没注意到鹿还真跟他说话。 鹿还真又小声说了一遍,见沈彦秋还是没反应,急的他猛的一拉沈彦秋的衣服,蹦起来贴着他的耳朵道:“我跟你说话呐!” 沈彦秋被他一扯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差点被鹿还真这一下子给拉扯的摔倒,赶忙稳住身体,没想到鹿还真小小的个头竟然这么大力气。 想一想鹿还真的真身是一头灵鹿,按常理来说练气期就幻化人形的基本没有。但想来也是真阳祖师,给他服用了诸如化形丹之类的东西。 但是鹿还真要是恢复成原本的身躯,不用法力加持的话,单凭力气这一点,沈彦秋还真没办法跟他一个妖族相比。 “你要说什么?” 沈彦秋立刻变得有些紧张,就怕鹿还真大大咧咧的管不住自己的嘴,再蹦出几句不合时宜的话,得罪了徐沐白都要恭敬的喊一声前辈的哀无心。 他记忆中虽然没有这个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的印象,但试想有真阳祖师这么一尊元神高人坐镇徐无城,徐沐白也曾踏入过元神一重神婴境,却仍是对哀无心如此恭敬,可见哀无心绝非寂寂无名之辈,至少也是和真阳祖师一个层次的人物。 哪个元神高人不是苦熬了无数岁月,经历过千难万难才得以成道。倘若因为一两句无心的话语得罪了一尊元神高人,而且还是六劫甚至是七劫的大修士。咎由自取暂且不说,岂不是无端给徐无城惹上麻烦? 沈彦秋没有听说过大悲宗和哀无心,只是他阅历不足的缘故,对修行道还没有足够的了解,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任何一个元神修士应有的敬畏之心。 他朝着徐沐白和哀无心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鹿还真注意措辞。 鹿还真咬着嘴唇狠狠的点点头,小声的说道:“我就是觉得奇怪!你听他的名字叫哀无心?这个名字听起来,总觉得很别扭,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是一下子心情就不好了。” “你这小鬼头,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 沈彦秋笑道:“名字只是个代号罢了,你管的着别人叫什么不成?照你这么说,之前我大哥还给我取名叫袁无心呢!你说这又能代表什么?” “额,可是袁无心这个名字,我听起来就没有那种感觉啊!” 沈彦秋看着鹿还真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理解的神情,正要再跟他解释几句,忽然想起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刚才在大门外,沈彦秋倒是仔细打量了哀无心一番。哀无心给人的第一印象,和徐沐白差不多,都是那种好似春风拂面温文尔雅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就生出想要亲近的感觉。 只是沈彦秋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第一眼看见哀无心的情景,虽然哀无心比徐沐白表现得还要谦逊,可他的眼神里,却有一抹难以觉察的淡漠。 这种即使身在人群之中,也仍旧孤独寂寞的状态,绝非刻意为之。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让人没来由的感觉到,明明就在身边却怎么也无法接近。 “无心,无心。” “其实我也不明白,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沈彦秋直直看着哀无心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一头雪白的长发,正是他想要寻找的回答。 “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痛苦凄凉大悲哀……” “白发三千,哀莫大于心死!” 沈彦秋叹了口气,轻轻闭上眼睛,仿佛体味到哀无心身上那莫大的孤独,恍惚着心里那些曾执着放不下的事情,也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忽然惊惧起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运起法力一震,这才驱散了那股寂寞惆怅的感觉。 “好恐怖!” 明明只是稍微体味了一下,哀无心身上的气息,竟然会被影响的这么严重,心想着要是再体悟一段时间,只怕连自我也要迷失在这种感觉里面,无法自拔。 鹿还真哪里知道,沈彦秋这短短时间内的心理动态。只是看着他眼神忽然迷离,筛糠一样颤抖了一下,连忙扯着他的衣角不解的问道:“沈小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沈彦秋喘了几口气,把龟心剑的静心法转了几圈,镇压住不宁的心绪,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事情。” 他和鹿还真都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那句哀莫大于心死之时,哀无心的脚步微微的停顿了一刹那,只是稍纵即逝,就连陪在旁边的徐沐白都没有发现。 ------------ 第五十九章 痛苦山凄凉洞 经过刚才那档子事,沈彦秋丝毫不敢怠慢,抓着鹿还真的胳膊,同时把龟心清净法不停的运转,一遍一遍冲洗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的心绪,总算是把那股惆怅之意彻底清除。 两个人都不再言语,就这么隔着五步远的距离,跟着徐沐白和哀无心。 罗纳尔平日里很少待着府中,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外面处理徐无城的事务。 鱼观楼刚刚进阶,徐沐白传了他灵龟镇魔心意法,太上化龙诀也领悟了关于跃龙门的一些关窍,更是没有空余的时间,早早地就闭关不出,巩固境界。 倒是徐素瑶最是清闲,整天就像浪荡游神一样,要么就是跑出去逛街,或是约了人饮酒喝茶,一整天也见不着人。要么就是自己随意找个清净的院子,一声不吭的不停吃水果,一坐就是一天。 徐沐白喜欢清净,府中没有仆从,反正有阵法隔离,所有的东西也不需要打扫,每天都能保持最干净清爽的状态。罗纳尔他们三个也都没有门人弟子,更没有什么随从之类的,这府中本来加上徐沐白和鹿还真,连他也不过就六个人。 鸟山鸣桐和林道轩没走之前,他整天的跑过去和林道轩切磋道法,聊一聊修行道里的奇闻异事,府里还显得热闹一点,如今他师徒二人回转金鸡岭去,罗纳尔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所以这偌大一个府邸,倍显空荡。 不多时一行人入了正堂,徐沐白邀哀无心上座,让沈彦秋在一旁相陪着,又着鹿还真准备茶水糕点。 品过香茶,徐沐白问道:“不瞒无心前辈说,晚辈仰慕无心前辈久矣!只是一直无缘得曾拜见。晚辈也多听闻,无心前辈一向都在痛苦山凄凉洞清修,不理世事,今次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 哀无心把玩着茶盏:“正阳道兄的天机术数冠绝寰宇,贫道冒昧前来,本是有些事情想请尊师帮衬帮衬。只是先前进城时,同守门的几位道友闲聊了几句,得知徐道兄也在城中,听人说徐道兄急公好义,所以特意前来拜会一下。” 徐沐白苦笑道:“无心前辈说笑了!这道兄之称晚辈真的当不起,还请无心前辈莫要折煞了晚辈。” 徐沐白是真的不敢应承。 要是说沈彦秋不了解哀无心这三个字的含义,还情有可原。徐沐白何许人也,如何不知? 他心想着,往常都听人说,大悲无心这个人,身为天道十二宗主之一,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还不明白究竟有多没架子,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没架子到这种程度。 大悲宗乃是仙道四宗之一,可是排名一直都在神仙道,龙神殿和金鸡岭之后。倒不是说哀无心的实力,就一定输给其他三位宗主。只是大悲宗和其他三宗相比而言,几乎等同于一个隐形的门派,不像其他三个那样名声震彻诸天万界,而是和寸心门一样一直隐世不出。 世人谈论起天道十二宗,基本上也都是以神仙道,元魔山,亦或是无量剑宗等这几个,如今仍然不可动摇的老牌大宗门。像是寸心门,浮屠门和大悲宗,几乎都会被选择性的遗忘。 可即便如此,天鸡老人简元真开创金鸡岭之时,也只是宣布以金鸡岭取代了销声匿迹的宁老庄,占住天道十二宗的名分,没有把矛头指向同样几乎被人遗忘的大悲宗。一方面是因为宁老庄确实沉寂太久,是否已经灭门也不得而知,一方面也是因为哀无心大悲无心尊者这个名字流传太久,名声实在太过响亮。 徐沐白虽然也曾踏入过元神之境,可他毕竟只是元神五道第一重神婴境,面对这些老牌的元神高人,其实和拿沈彦秋同如今的他相比也差不多。 哀无心这一声“徐道兄”,随便叫出来不打紧,可对于徐沐白来说,已经不是受宠若惊所能表达。毕竟真要严格算起来,哀无心身为一宗之主,他的身份地位还在赵正阳之上,就是赵正阳见了他,也要先行礼喊一声道兄。 试想徐沐白如何受得起,这一声徐道兄的称呼? 哀无心无所谓的笑道:“你我都是修行的道友,这些许繁文缛节何须在意!徐道兄也是修行多年的上真,可莫要学那凡俗小儿女的姿态。” 徐沐白只能陪着笑,不知道怎么接哀无心的话头,心想索性便光棍些,就当没有听到哀无心的称呼,自己把晚辈的礼节做好也就是了。 “哦?无心前辈要找我老师?” 哀无心点头道:“不瞒徐道兄,这些年来贫道一直都在山中潜修,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时日不曾出山。前几日忽然心生感应,该是有一桩机要缘落在徐无城中,所以特来叨扰一二。” 徐沐白奇道:“不是晚辈自谦,实在是我徐无城小门小户,实在想不到竟然能有无心前辈的一段缘分在。” 他顿了顿又道:“老师如今也在城里,恰巧前些时日结束了坐关,请无心前辈稍事休息用些茶饭,稍后晚辈陪无心前辈去一趟麻元宫。” 哀无心手掌一翻,取出一个乳白色的小瓷瓶放在桌上,对徐沐白道:“此事且先不着急,我观徐道兄气色,神魂不稳,金丹也有些瑕疵,像是旧伤未愈,贫道这里正好有几粒丹药,或许能有些用处。” 沈彦秋自觉没有资格加入两人的谈话中去,所以一直沉默着聆听。此时听到哀无心说有丹药能够治疗徐沐白的伤势,猛的站起身来,一脸希冀的看着哀无心,激动的道:“这位……前辈!您的丹药,真的能治疗徐师元神的伤势吗?” “元神伤势?徐道兄你……” 哀无心只是朝沈彦秋笑了笑,不曾理会他的莽撞询问,随后不解的看着徐沐白。 徐沐白苦笑道:“无心前辈这些年您一直潜修不出,修行道里的许多事情或许不曾了解。早年间晚辈也曾有幸踏入过神婴境,只是晚辈实力不济,前些年被三目神君劈了一刀,神婴溃散一直不能重新凝聚,这才又跌回金丹来。” 沈彦秋一直都知道徐沐白受了伤,这才从元神跌落金丹。只是他从来不说,问过罗纳尔几人他们也都是闭口不言,沈彦秋也不知道个中缘由。此时听徐沐白说起,才知道原来是被这个三目神君劈了一刀。 这三目神君又是何许人也? 沈彦秋忽然想起来,五洲世界里那座破败的仙君观,里面那尊看不清面目的泥胎塑像,眉心处那道醒目的凹陷,岂不正是一枚竖眼的模样? 难不成那座仙君观里供奉的,就是这个三目神君不成? 哀无心点点头,把白瓷瓶往徐沐白旁边推了推,笑道:“原来如此!是贫道眼拙,没看出徐道兄的伤势,原是神婴受损所致。不过还是请徐道兄不要推辞,贫道这几粒丹药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对徐道兄的伤势,还是有些帮助的,徐道兄不妨先看看。” 徐沐白的双手不觉有些微微颤抖。 以赵正阳的人脉关系,想要寻求治疗徐沐白伤势的丹药并非难事。只是如今修行道里丹道式微,上古时期留存下来的一些灵丹妙药,都被各大宗门世家当做秘宝封存,轻易讨要不得。并且不是所有的丹药,都能用来治疗元神溃散的伤势,徐沐白又不愿老师舍下情面,就熄了求药的心思。 也曾有妖魔道的修士,为了搭上赵正阳的关系,特地跑来徐无城,献上修复元神的法门。只是妖魔道行事,向来都是巧取豪夺惯了的,那些个所谓的天妖种神法,天魔摄魂术之类的法门,无非都是抓取一名神婴修士,活生生打散躯体,将神婴拘出来祭炼一番,炼制成一粒神婴丹服用。 只是以服用神婴丹这样成就的元神,以后的境界非但再也没有精进的可能,而且因为摄取他人神婴转化有伤天和,免不了一场天劫要渡。 和成就神婴之时的九重大天劫不同,用妖魔道的手段炼化神婴丹,要渡的这场天劫更加猛烈,纵然千百人里也难有两三个能撑过去。若非万不得已,就连一向无法无天的妖魔道修士,也不敢轻易使用这种方法,更遑论徐沐白这样一身正气之人。 ------------ 第六十章 可愿入我门下 无论修行何种功法,修士们都需要慢慢摸索,就算有师门长辈的护持指点,传授经验,也不过是少走了许多弯路,想要平稳提升,所谓的醍醐灌顶也好,或是辅助修行的灵丹妙药也罢,都只是外部助力。 纵然天资再好,也要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努力增长修为境界,至于最后能不能走上元神五道成就元神,就要看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可徐沐白不同,他是已经从这条路上走过一次的人,沿途的风景他比那些逐步探索的人们要清楚的多。凭他如今对龟心剑的积累,完全可以抛开之前修炼的功法,结合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这门道法,择取里面的灵龟真意相辅助,然后单以龟心剑跻身元神之境,为徐无城开创一门全新的,直指元神的法门。 一开始他创出龟心剑这门剑术,也未必就一定想把它发扬光大,只是年深日久,龟心剑被他逐渐完善,又加上这门剑术和他的性格相当契合,这才在境界跌落之后,想着利用这个机会,一举把龟心剑推上能够直达元神境界的高度。 只是他毕竟是神婴溃散,重新封闭了天地之门,并非普通的伤势。若非赵正阳出手及时,用大法力定住他溃散的神婴,重塑了一颗金丹,这要是换做一般的神婴修士,神婴溃散之后能够保住道基不损,性命不失已是万幸,何来重新修炼这么一说。 旁人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很清楚。 这些年来,他心里虽然已经断绝了求药修复的念头,但是他吃过的稀奇古怪的灵丹妙药又岂在少数? 每一次都是满怀希冀,可最终却毫无用处,至多也不过是补益元气,能够把他的伤势稳固住,不会再往金丹七转以下跌落。 可是看到哀无心这副模样,他竟没来由的从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来。 徐沐白捻着瓷瓶摊开左掌,将里面的丹药倒出来一粒。那丹药不过花生粒大小,通体泛着温润的乳白色,并不和徐沐白的手掌接触,而是静静地悬浮起二指高。 “这,这是神婴丹?!” 那丹药并非是圆坨坨的一颗丹丸,而是如同一个正在闭目盘膝打坐的小人,头脸上须发俱全,眉目五官清晰可辨,胸口的位置缓慢的一起一伏,仿佛和真人一样有呼吸心跳。 徐沐白手一抖,差点就把那丹药抖落下去,震惊的道:“无心前辈,晚辈虽然一心重返神婴,但也绝对不会服食神婴丹!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这神婴丹还请无心前辈收回去吧!” 哀无心摇摇头,把双手拢在袖子里,朝徐沐白笑道:“徐道兄不必心急,你再仔细看看,这究竟是不是神婴丹?” 徐沐白苦笑道:“无心前辈还要考校晚辈不成?这自然便是神婴丹了!元魔山战神感念老师当年一剑斩破《灵兵册》,得知我神婴溃散之事,曾遣人送了一粒神婴丹来,当时晚辈也在场看的清楚。后来大力魔王也遣人送了一粒过来,都被老师婉言拒绝。” 他摇头苦笑不已:“神婴丹虽好,确是断绝后路的毒药,这个晚辈还是知道的。就算没有任何问题,这拿人活祭而来的丹药,晚辈无论如何也吞不进肚去!还请前辈收回去吧!” 他正要把丹药重新装回瓷瓶里,哀无心伸出手来按住他的手腕道:“不曾想徐道兄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徐道兄不必惊慌,我大悲宗也算得上是名门正派,贫道也干不得那杀人祭炼元婴的勾当!” “徐道兄且看,这不是神婴丹,这是真灵丹。” 他轻轻对着徐沐白掌心悬浮的真灵丹吹了一口气,就见那小人睁开双眼,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在徐沐白掌心上蹦来跳去,只是一只打着圈的跑,却一直不离开掌心那一片小小的范围。 哀无心指着蹦蹦跳跳的小人道:“徐道兄当年所见的神婴丹,能有这般变化么?你当知道,神婴丹说起来是个丹药,其实就是抽取别人辛苦练就的元婴,生生打散灵性之后再用绝大的法力强行压缩而来,说到底用的不过是移花接木之法,根本就是个死物。若是有人自认渡不过九重天劫,又一心想要冲击元神境界,那么一粒神婴丹就足够了。” “神婴丹有两种,其一就是保留神婴本身的修行感悟,在渡劫时服下,借天劫雷霆之力化开,获得神婴之中的道法道术。这多半都是妖魔道的修士,自知自家后辈长生无望,用一粒神婴丹修个假元神出来,只为求个逍遥快活。其二就是专门给徐道兄这样受伤的神婴修士所用,里面除了纯粹的神婴之气,其他的东西全部剥离除去,服食之后徐徐化开,自然就能增益亏损的元神。” “可不管哪一种方法炼制的神婴丹,本身已是一件死物,轻灵之气上扬,重浊之气下落,所以使用了神婴丹踏入元神之后,才没有再往后精进的可能。” 哀无心复又一指,活蹦乱跳的小人又恢复成盘膝打坐的模样。 “此药不比神婴丹,能够生生造就一个元神高手出来。这本是我痛苦山中,经年生长的山精,被贫道日夜用凄凉洞里的冷凝泉浇灌,养就得来一点先天灵性。” “徐道兄虽然神婴溃散境界跌落,但以贫道观来,该是赵道兄生生用大法力收拢了元婴神力,实则徐道兄本身的境界,仍旧还是处在神婴境。但毕竟是伤了道基,寻常灵药皆不可弥补,这才一直不能再突破金丹七转。” “贫道亦不擅炼丹,天幸我山中草药不染凡尘,又经冷凝泉日夜浇灌洗涤杂质,借阴阳和合的道理,才养出这么一点先天灵性来,善能固本培元。” 哀无心把瓷瓶放在徐沐白掌心,表情淡然的说道:“贫道数百年积累,也只得了这三粒丹丸。不敢说让徐道兄一蹴而成神婴,但是将道基修复,金丹稳固,还是有把握的。” 徐沐白大喜! 他如今虽然有金丹七转的道行,但是因为伤势未愈,先天元炁不足,导致境界也难以提升。故而一直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连上次同仲云虎争斗,也竭力压制,生怕震动金丹伤上加伤,以致无可挽回。 若是真如哀无心所言,能够固本培元修复道基,和平常的七转修士相当,他自信修回元神的速度绝对要提升几倍。 徐沐白紧紧抓着小小的瓷瓶,却如同抓着万钧重物一般,实在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激动的道:“无心前辈此恩如同再造,晚辈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不知道无心前辈寻老师所为何事?但有用得着晚辈之处,晚辈必竭尽所能!” 哀无心道:“徐道兄言重了。” 他站起身来,略微沉吟,忽然指着一直看着两人对话的沈彦秋,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可是徐道兄的弟子吗?” 徐沐白不明白,哀无心怎么突然转变到沈彦秋身上去了。虽然不明就里,徐沐白还是立即回答道:“彦秋不是晚辈的弟子,是晚辈的一个小朋友。” 沈彦秋也是不明白哀无心的意思,心想着是不是方才和鹿还真的对话,被哀无心听了去,惹怒了这个神秘的高人。慌忙接口道:“徐师虽然不曾收晚辈入门,但晚辈早把徐师做恩师一般看待,若是晚辈言语上有冲撞前辈之处,晚辈愿受责罚。” “朋友。” 哀无心咀嚼着这个“朋友”二字,忽然展颜一笑。 “哈哈哈,还是赵道兄棋高一着,竟然在这里等着我也!看来我这三粒真灵丹合该把与徐道兄。” 哀无心上前几步,对沈彦秋道:“我且问你一句,你既不是徐道兄的门人,之前可有门派师承?” 沈彦秋道:“没有。” “哦?!” 哀无心眼神一亮,复又问道:“既然如此我就再问一句,你可愿入我门下?!” ------------ 第六十一章 拜师 可愿入我门下? 哀无心这一句开门见山,直接就把沈彦秋问懵了! 虽然不知道哀无心到底是何许人,可之前自己已经做过猜测,推想哀无心必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否则徐沐白不可能对他如此恭敬。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高人,怎么会突然问起自己要不要拜他为师? 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用不可置信或者不可思议,来形容沈彦秋现在的心情,当真非常恰当。 他如今修行龟心四剑和三癸真水剑,又得了千机带这样强力的法器在手,自觉渐入佳境,跟在徐沐白身边修行,本就是他一心所愿。 虽然徐沐白一直不肯收他入门,他却还想着之前鹿还真对他说过的话,左右不过多等些时日,徐沐白还是会接受他。 到时候有了徐无城做靠山,他不再孤立无援,就可以一边稳步修行,一边寻找方天震。等找到方天震之后,再把三癸真水剑教给他,兄弟二人共同修行,重立段家军,完成段景涵的遗愿。 可以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已经有了大体的安排计划,只需要再努力一把得到徐沐白的认可,正式成为徐无城的一员,就可以按部就班的实施。 所以明知道哀无心的来头甚大,甚至有可能拜在哀无心门下,自己的计划能够更快更顺利的完成,也不知怎地,他还是没有一口答应。 他心里正暗自踌躇,哀无心竟然也不催促,只是微笑的看着他,由着他心里合计这些东西。 这二人倒是相对无言,这边可急坏了徐沐白。 刚才哀无心那一句“赵道兄棋高一着”一下子就点醒了徐沐白!前些时日赵正阳让他去参天城接沈彦秋回来之时,就已经和他说过,能不能重立元神的机缘,就落在沈彦秋身上,他还不能理解。 沈彦秋的出身他最清楚,不过是个失落世界得了一点机缘的普通人,哪怕是运气太好和袁无极结拜兄弟,徐沐白也不觉得他对自己重新修回元神,能有什么帮助。 他有心愿意关照沈彦秋,如同他关照罗纳尔和鱼观楼一样,乃是顺着自己的本心做事,认为沈彦秋和罗纳尔,鱼观楼一样都有值得他关照的优点,从没想过沈彦秋真能帮助自己。 只是他推算在先,赵正阳吩咐在后,确信沈彦秋和自己并没有师徒缘分,他也承诺回到徐无城之后,为沈彦秋觅一良师,了却这段善缘。 上回林道轩说,把沈彦秋推荐给自己的师叔夏符飏,徐沐白听说之后心里也是颇为意动。毕竟金鸡岭乃是堂堂天道十二宗,他和鸟山鸣桐又是多年的挚交好友,夏符飏的为人秉性也深得他赞许。 沈彦秋若是真拜在夏符飏门下,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只是最近因为鱼观楼祛除心魔,再加上赵正阳一直和他谈论魔山派的祭祀一事,他也无暇分心,倒把这件事按了下去。 本想着过几天将事情安排妥当,就带着沈彦秋去一趟金鸡岭,拜会一下鸟山鸣桐和夏符飏,商谈一下拜师之事,哪曾想好巧不巧的,哀无心就找上门来。 天底下可有这般凑巧的事么? 此时听哀无心一说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在恩师的推算之中,沈彦秋带给自己的机缘,竟然是哀无心这三粒真灵丹。 而沈彦秋和自己没有师徒缘分,老师竟然还把千机带假手转送给他,原来是早已经推算出,哀无心要收他入门! 大悲宗和金鸡岭同位天道十二宗,又都是仙道四门,况且哀无心又是大悲宗主,沈彦秋拜入他门下修行,其他的暂且不论,这身份地位立刻就上去了。 鸟山鸣桐嘴上说看着袁无极的面子,不愿意占沈彦秋的便宜,只和他兄弟相称,其实说到底,只怕还是得了赵正阳的暗示。否则以他的身份,就算袁无极成就元神,对金鸡岭而言,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妖王,元神一重的神婴修士而已,袁无极也没有这般大的脸面。 哀无心的名声虽然不是人尽皆知,倒不是因为大悲宗和哀无心不够强,只是因为他太过与世无争,又极少参与到修行道的事情中来。况且大悲无心这个名号,一直也只是在修行道的高层以上流传,他又一直闭关不出,渐渐的也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所以很多人也不知道修行道当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无论怎么看,沈彦秋能够拜在哀无心门下,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现在又是哀无心主动开口,可见哀无心已经动了心思,十分的看好沈彦秋。 沈彦秋一直想拜他为师,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明知道没有缘分强行为之,只怕以后会有难以预料的变化。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沈彦秋这个修行刚入门的傻小子,如何能担得起? 此时哀无心开口询问,沈彦秋竟然踌躇不决,徐沐白心里着急啊!这个机缘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断不能失去! “彦秋,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徐沐白一下抄到沈彦秋旁边,拉着他的手道:“这位无心前辈,是修行道数一数二的大高手!大悲宗是天道十二宗之一,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尽办法,也求不来这么一个机缘?无心前辈亲自开口,你能拜在无心前辈门下,那真是多少世修来的福分!” 以徐沐白的性子,平日里何曾这般夸赞过他人?这几句话说的实在太过直白,太过僵硬了些,只是依着他的性子,也难为他能说出这番话来。 他又怕沈彦秋犟脾气上来胡思乱想,忙又传音道:“你我本无师徒缘分,我原先欲将你推荐给金鸡岭的夏符飏师弟,有我和鸟山道兄照应着,也能保你修行安稳。只是无心前辈现在亲自开口收你入门,实在是天大的机缘!你切不可怀着小儿女的姿态,白白错过!” 哀无心笑着摆摆手,也不管沈彦秋低头思索,对徐沐白道:“徐道兄不必相劝,正所谓缘自起居无定处,亦既灭度无定处。只当是贫道一时兴起便了,何去何从还是要他自己选择。” 缘自起居无定处,亦既灭度无定处。 沈彦秋听到这句话,心里猛的就是一个咯噔,恭恭敬敬的朝哀无心鞠了一躬,抬头问道:“请恕晚辈斗胆,敢问前辈,为何愿收晚辈入门?” 哀无心缓缓念道:“白发三千,哀莫大于心死。” “啊?!” 沈彦秋满以为哀无心,会同他说些天意注定或者随心随性的话来,却哪曾想哀无心说的,竟然是之前他回答鹿还真之时,一时心有所感所说的那句话。 哀无心淡淡的道:“这句话,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沈彦秋和鹿还真当时离他们俩,也就五步远的距离,只是想着哀无心和徐沐白边走边聊,他和鹿还真随意说说话,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哪里知道他和鹿还真的那几句话,都被哀无心听了去。 他和鹿还真一个筑基境一个练气境,别说是窃窃私语,就算是学会了传音入密的功夫,就是徐沐白也能听得到,又岂能瞒得住哀无心这么一尊高人。 只是这句话确实是他感应到,哀无心身上那股寂寞惆怅的意味后有感而发,也算不上唐突诋毁。如今听哀无心重复一遍,想起当初袁无极和他说起修行道里,讲求缘分的事情,这才忽然明白,或许这就是自己的缘分吧。 徐沐白一脸的期许,哀无心却是一脸淡然。徐沐白知道,只要这时从沈彦秋嘴里吐出一个不字,哀无心也绝不会在意,一定会就这么淡然拂袖而去。 沈彦秋看着哀无心脸上似笑非笑淡然的表情,和微微上扬的嘴角,自己也忍不住无声的笑了起来。 “师尊在上,弟子沈彦秋三拜!” ------------ 第六十二章 大悲宗 “师尊在上,弟子沈彦秋三拜!” 沈彦秋撩起衣裳前摆,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在地,“砰砰砰”着力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就这么趴在地上,哀无心哈哈大笑着把他扶起来。 “好好好!也算你这小鬼机灵,为师虽然动了心念收你入门,却不是非你不可,你若是再犹豫片刻,为师转身就走,亦绝不勉强。” 沈彦秋恭敬的道:“缘自起居无定处,亦既灭度无定处。老师方才这句话,弟子也深以为然。” 哀无心笑着扶住沈彦秋,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是淘摸到一件心仪的宝贝一般,怎么看怎么顺眼。 哀无心对徐沐白道:“如今该办的也办完了,就不打扰徐道兄了,贫道这就回山。” 徐沐白忙道:“无心前辈不是说,要找我老师有事相商吗?怎么这就回去了?” 哀无心拉着沈彦秋,笑道:“贫道想问的事情,赵道兄都已经安排的妥当,此时见或不见,却也无什区别。” 徐沐白这才恍然大悟,抚掌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是晚辈愚钝了。不过无心前辈赐下良药,又收得佳徒,待晚辈备些薄酒,聊表心意。” “不必麻烦,贫道这就走了。” 哀无心是真的无心吃他的酒,徐沐白也没想到哀无心做事竟这般干脆,一点征兆都没有。说收徒就收徒,说走就走,他也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 他本想着同沈彦秋说些好生修行,尊师重道的训诫,可是发现这新晋的师徒二人在性格上,颇有许多相似之处。哀无心教导沈彦秋修行,先不论修行经验,单说这方式方法,绝对要比自己教导起来更加契合。 哀无心想了想,对徐沐白道:“贫道这真灵丹,乃是以水木精华,用凝练法按生克之道炼制,没有用过分毫阳火。徐道兄精修北水玄冥之法,也知道水木生化的道理,服用真灵丹的时候,切记要以纯阳真火引动,化开寒阴之气,合和阴阳。否则有害无益。” 徐沐白一拱手:“无心前辈有心,这个晚辈省得。” 哀无心又问沈彦秋:“徒儿可还有什么事要办?若是有,为师便等上一等,你去收拾收拾,莫要耽误了行程。” 沈彦秋走到徐沐白跟前,跪下磕了几个头,低声哽咽着。 饶是徐沐白久经风霜,此情此景眼睛也有些发红,抓着沈彦秋的手道:“修行不是一朝一夕,脚踏实地才是正理,这些大道理你自明白,也不需要我和你多说……以后有时间不妨回来坐坐,你要是不嫌弃,你那房间我给你留着。” “如今你拜在无心前辈门下,论身份地位连我也比不得,这种跪拜之礼可万万再使不得!这不仅仅关乎你,也关乎无心前辈的颜面,不可马虎了。” “我……省的,徐师放心。这里就是我的家,不管走多远,必定还是要回家的,只是今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徐师也多保重。” 哀无心等他二人说完,又和徐沐白道了别,从袖子里抽出一柄雪白拂尘,在胸口左右甩了两下,一片璀璨的星光裹住他和沈彦秋,星光散尽,二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好厉害啊!” 这么长一段时间,鹿还真一直都不敢插话,乖乖的站在徐沐白身后。直到哀无心带走沈彦秋,弄了这么一手绚丽的术法,他才终于忍不住跳出来,盯着二人消失的地方赞了一声。 徐沐白看着二人消失之处,想一想沈彦秋于他而言,其实算得上是最佳弟子的上上之选。虽然有缘无分,但是沈彦秋从各方面来讲都很和他的心意,二人虽无师徒名分,实则已经相当于师徒之实。 便是沈彦秋一直都待在徐无城,他也一定会悉心教导,同罗纳尔他们几个不会有任何分别。 如今沈彦秋拜在哀无心门下,有了更好的去处,徐沐白心里也为他开心,却难免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只是心思转了几转,想起之前和赵正阳那一番对话,不知怎地竟生出一股释然的感觉,像是心头压了一块大石突然搬走,心里轻松了许多。 徐沐白自嘲的笑了笑,慈爱的摸摸鹿还真的小脑袋,说道:“这是大悲宗独门的心光遁法,号称心之所向,诸天万界顷刻而至。单以遁法而言,整个修行道也没有几家能够相比。咱们府里布置了这么多阵法禁制,人家心光遁法一出就视若无物,你说厉不厉害。” 鹿还真歪着头,一脸向往:“啊呀,要是我也能学到就好了!” “哈哈哈,等下次彦秋回来,你让他教你,他肯定不会拒绝的,是吧!” “嗯嗯!” —— “师尊,已经到了吗?” 沈彦秋只是觉得眼睛一花,满眼都是闪亮的星光点点,仿佛只是过了一瞬间,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从徐沐白府中正堂,挪移到一个山洞之中。 之前徐沐白教他御剑术之后,就催动剑遁带他一路疾驰飞奔徐无城,那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让他惊骇不已,便是随后修炼龟心剑和三癸真水剑的时候,他也分出来一部分时间专门修炼御剑术,时常也驾驭真鲛剑飞上高空,熟悉御剑之法,乃至身剑合一催动剑遁的手段。 几番同林道轩切磋,他的剑光都被林道轩的金鸡伏龙法克制不能欺近。无奈之下只能御剑升天遁入高空躲避,为此可没少被林道轩抱怨。 他本以为自己对御剑术的掌握程度,已经相当熟练,心里头还颇有些得意。只是如今哀无心施展一套遁法,就把二人凭空挪移到凄凉洞来,纵然他心里明白哀无心作为元神高人,这一手遁法的威力,绝不是自己能够想象,可还是没想到竟然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沈彦秋揉了揉还有些模糊的眼睛,四下一打量,发现作为天道十二宗之一的痛苦山凄凉洞,布置的竟然如此的简单,甚至是有些破落。 整座洞府中规中矩,只有一张小供桌两个小蒲团,旁的就再没什么摆设用品。四壁上有许多凸起的小台阶,上面摆放着几盏油灯,整个洞府里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论规模也比不上参天城,袁无极的那个石洞的一半。简直就像是凡俗里寻常人家,随意找了一个山头,随意掏了一个简单的山洞。 对比起大悲宗在修行道的名声,沈彦秋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洞府看上去,显得特别的寒碜。 哀无心抽了三根燃香,借着手边的灯盏点着,随意的插在供桌上的香炉中,回头笑道:“不错,这里就是凄凉洞,咱们大悲宗世代的洞府。” 供桌上摆放着几样东西,并且整个洞府里也就这么几样东西,不由得沈彦秋瞧得仔细。 摆放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拳头大的三足青铜香炉,里面已经堆满了残灰,三根麦秸秆粗细的燃香刚刚被点燃,正袅袅的冒着轻烟。香炉后面从左至右,分别是碗口大小一叶,翠绿的几乎要滴出水的青莲,拳头大小一朵,晶莹如火的二十四瓣红玉莲花,还有一口巴掌大的黑色小葫芦。 这三件物品底下没有什么托衬,轻轻悬浮在供桌上一动不动,位置比燃香的火头稍高一些。 三缕轻烟上扬,也不往别处飘散,三件东西皆有灵性一般,蒙上一层看不真切的朦胧光芒,各分一根把烟雾抽取拘在一处,拢在自身周围。 ------------ 第六十三章 对坐说天道 “师尊,这三件是祖师留下的法器吗?” 对于天道十二宗,沈彦秋多少也有些了解,不论是在参天城袁无极和他交谈,还是在徐无城林道轩同他相论,都大致的说了几个。 可偏偏二人都不曾提及大悲宗。 照袁无极和林道轩所说,就以天堑山神仙道为例,把宗门设立在九重高天之上,和修行道完全隔离开来。上圣雷帝天尊坐镇凌霄城,分封诸天仙神名位,简直就是个翻版的上古天庭。上有五方帝君在位,中有所谓十二元辰和二八战将,随后便是地煞天罡乃至诸天星斗名号,说起声势规模修行道无出其右。 大悲宗怎么说也是仙道四宗之一,怎么会破落到如此程度,就连凡俗之中一个破落的小门派也不如? 沈彦秋四下扫了扫,眼见着不算宽敞的凄凉洞里,除了这张小小的供桌之外,竟然再也没有其他的摆设用具,沈彦秋的注意力便全部被供桌上,那三件悬浮起来的东西吸引过去。 哀无心在左边的蒲团上盘膝坐下,慢慢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巧的茶壶,接着是两个小小的白瓷盏子,倒了两杯清水。 “怎么,你是不是觉着这凄凉洞,有些寒酸?”::。 哀无心示意沈彦秋在对面蒲团坐下,推了一个瓷盏子过去,自己捻起另外一个抿了一口,这才微笑着道:“尝尝,这就是我炼制真灵丹时,所用的凝冰泉,宁心静气是最好不过。” 沈彦秋被哀无心点破心思,倒也不觉得尴尬,也学着哀无心的样子盘膝而坐。 那一小杯冷凝泉水,看着和普通的清水没有什么不同,他也没有在意,心想着这么一小口还不够塞牙缝呢。哪知一口吞下肚去就像是含了一块万载寒冰,从舌头顺过喉咙眼直下胸腹,冻得他浑身颤抖,上下牙疯狂的打颤! 他急忙运转龟心清净法,将这股冰冷化去引入紫府神宫的小世界当中,顿时就觉得神清气爽,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坦。 哀无心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冷凝水,见沈彦秋喝完了,又把小茶壶推过去,让他自己倒。 虽说是宁心静气的宝贝,效果也确实非常明显,只是沈彦秋刚才吃过一回苦头,再也不敢学那囫囵吞枣的模样。又倒了一杯冷凝水,这下沈彦秋便知乖巧,可不敢再一口气喝完,也学着哀无心一口一口的呡。 哀无心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笑道:“都说修行修行,你可知道什么是修行吗?那凡俗里的武者,终日熬炼筋骨打磨气力,是修行。书生读书识字,农夫挑水砍柴也是修行。他们和咱们修士相比,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选择的道路不同,结果自然也不相同。” “只是你自己要弄明白,你修行的根本目的是什么?若只是为了享福享乐,就凭你如今筑基的修为,随便找个小世界进去,就能称王称霸,受尽荣华富贵,也不必辛辛苦苦修炼。” “倘若是为了追求长生,或是一个难以企及的目标,就该坚定住自己的心念,凡是不能助你长生或是达成目标的,便都是无用的阻碍。” 沈彦秋以为哀无心这么说,是告诫他刚才嫌弃凄凉洞破落寒碜,慌忙正色道:“师尊恕罪,弟子绝无此心!弟子一心向道,绝不是贪图安逸富贵!” 哀无心笑道:“为师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可不要对号入座。若不是你诚心修行,你我也没有这么一场师徒缘分。” “我大悲宗顺从天意,历代以来都是一师一徒,不像其他宗门那样开枝散叶,所以冷清了些,也没什么规矩。” “你既入我门中,少不得我也有些交代与你,日后行走修行道之时,不至于不明不白摸不清楚状况。” 哀无心道:“你对修行道,或者说对天道十二宗,有多少了解?” 沈彦秋道:“了解的不多,都是之前我大哥和道轩跟我聊天的时候,随便说说的,也不是说的很详细。” “袁无极那个猴头是随心随意,瞎胡闹惯了的,否则也不至于熬了这么多年,也迟迟不肯碎丹成婴。他要是同你闲聊,那就真的只是闲聊,况且他也没什么根基,能和你说的多明白?” 沈彦秋惊讶的道:“师尊!您怎么知道我大哥是袁无极?” 哀无心摇头笑道:“为师虽然不擅长天机演算,但并不是一点儿都不会。况且我和徐道兄聊了那么久,你这大圣王袁无心的名号我也是知道的。旁人的事为师推算不出,如今粗略的推算自己的徒儿,难道也推算不出吗?” 沈彦秋还要说什么,却被哀无心制止。 哀无心道:“你和袁无极的事情,那是你自己的缘分,为师却管不着。以后你们如何相处也由得你们去。” “纵观整个修行道,虽然不是天道十二宗独大,还有许多世家宗门,实力也非常雄厚,不弱于十二正宫。可真说起来,还是十二正宫引领着修行道的走向。” 随后哀无心便将天道十二宗,一一同沈彦秋说了一遍,就连已经被金鸡岭取代的宁老庄,消失了数万年的寸心门,哀无心都详细的给他做了介绍,算是给沈彦秋补全了对修行道该有的知识储备。 再然后哀无心又同他说起修真的来历。 道门修行有四九之说。 说的就是四重仙道和九重真道。 何谓修真? 远古鸿蒙之时,诸神秉天地而生,不诲自明,神通自生,捉星拿月,崩天毁日也只是等闲之辈。他们修的是大道,天道。诸神之间互相争斗,毁天灭地,故而又称远古诸神时代。 天地初开,无法承受诸神伟力,结果四极崩塌,天河倒灌,无数生灵惨遭涂炭,诸天世界也逐渐分崩离析。 远古神人中有一位娲皇娘娘,眼见天穹崩塌,无数物种灭绝,不忍盘皇大帝舍身创造的世界被诸神毁坏1,遂起了大慈悲心,诚心说动了羲皇天王,三元道尊等一同拯救天地。 娲皇娘娘乃炼五彩石以补苍天,堵住天河缺口,斩断巨龟四肢撑起四极天幕,捏黄土以造世人,还乾坤一个生生向荣。 羲皇天王教授后天生灵生存之法,唯娲皇娘娘捏黄土造就的人族最为聪慧。羲皇天王所授生火筑巢,农耕渔猎之法皆被人族掌握透彻,人族便尊羲皇天王和娲皇娘娘为圣父圣母,世代祭拜。 三元道尊也喜人族聪慧,不似妖族魔族那般不堪教化,便创造各种修行法诀加以传授。他们修的是仙道,超脱之道,故而又称太古诸仙时代。 随后人族发展壮大,仙道大兴,太古诸仙将诸天万界划分而治,统称三界,又以大法力切断三界联通之枢机,导致天地元气愈发稀薄。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这四重仙道再也无法维持修行,三元道尊感叹众生悲苦,重又修改修行法诀,把四重仙道改成九重真道。 至此,称为上古诸真时代。 九重真道慢慢取代太古四重仙道,而后诸子百家兴起,不断涌现能人奇才,遍地开花。他们又不断的修改完善九重真道,开创了许多新的修行法门,所以这一时代又称为中古诸子时代。 “这就是修行的由来。” 哀无心叹道:“只可惜人心不足,远古诸神都遁破大千而去,就连太古诸仙上古诸真也随着三元道尊和娲皇娘娘,羲皇天王他们的脚步而去。” “如今整个修行道经历了四古纪元,就连中古诸子都没留下一个,尽皆破开虚空追寻先人而去。表面上繁荣昌盛,实际上这几个元会以来,除了魔道祖师和玄天法祖以大功德证道之外,再没有人能够修成正果,登仙飞升。” 哀无心将北中冰水一饮而尽:“就连金鸡岭的开派祖师简元真,修成八劫灵肉合一的境界,也要追寻大河源流,寻找九劫大乘仙路的契机,天书道诀都无法助他安然成就仙道。” “如今的修行道,已经没落了。” 沈彦秋不解的问道:“师尊方才说起天道十二宗的时候,唯独对浮屠门的大普度寺没有细说,只是稍微提及释迦二圣。弟子有些不明白。” ------------ 第六十四章 金刚胎藏曼陀罗 五洲也有落发的僧人,他们终日念诵阿弥托佛,自称佛门弟子。 而修行道里的僧人,行事做派和五洲的僧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他们却没有佛陀的称谓,而是自称浮屠门弟子,虔心信奉释迦二圣。 哀无心没有立即回答沈彦秋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如今修行道当中,撇开那些个隐世宗门不说,单说天道十二宗中,一大半都是以道门为尊。就是元魔山,幽冥鬼道和自在魔宫这些外道修士,时常也多以贫道二字自称。那黄花观更是直接建立道观,供奉三元道尊。你可知这是为何?” 沈彦秋道:“还请师尊明示。” 哀无心道:“凡人有凡人的难处,修士自然也有修士的难处。就连开天辟地的盘皇大帝,也要因为天地相合,不得已撑起天地舍身卫道。我们这些后辈修士,谁又能脱得了劫难?不过现如今的修士,大多也是从凡人修炼而来,故而修士能体味凡人之苦,但凡人就未必能了解修士的难处。” 他伸指一点沈彦秋:“比如你。” 沈彦秋点头道:“师尊说的是,弟子从凡人变成修士,其实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弟子自觉心态上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考虑事情的时候,也不自觉的还把自己当成普通人一样。方才师尊所说,弟子确实不知。” “呵呵,我们也不过是具备了一些能力的普通人而已,如果自我刻意强调高人一等的身份,那就落了下乘。” 哀无心道:“刚才我已经同你说过修真的来历,按理说娲皇圣母造就了人族,在当时神魔共生的情况下,理当传下修行功法,让人族得以自保。可她老人家只是赋予了人族躯体和智慧,羲皇圣父也只是化身凡人,易名伏羲教授人族生存繁衍之道,而不曾传下一字法诀。” “偏偏这个事情竟然没有任何确切的记载,这等辛密纵为师也是不得而知,亦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初代人祖在当时危急的情形之下,根本无法保全人族不受侵害,只得转向三元道尊和释迦二圣求道。” “三元道尊秉承混沌母气化生,持天道造化,掌天地鸿蒙,故而普教诸天万界一切生灵,尽皆一视同仁,不分善恶出身。” “释迦二圣却不同。先天而生五太,上三道原始清灵气化生太元,始元和玄元三位道尊。又因三元道尊乃是原始轻灵之气所化,故所有修道之人,都尊称三元道尊为太上太元道尊,太上始元道尊,太上玄元道尊,合称三清道祖。” “释迦二圣则是先天太初之气,和先天太易之气所化,分别掌管慈悲二道,一为大慈阿弥陀,一为大悲须菩提。” “始、玄、元、易、初先天五太,乃是构筑诸天万界的基础。太元,太始,太玄为上三道,统轻灵之气。太初和太易为下二道,统重浊之气。上三道和下二道份属同出,并没有高下之分。” “释迦二圣创立浮屠门,以慈悲之道教化众生。然二圣虽然先天与三元道尊相同,但三元道尊自四重仙道修改的九重真道,最终的目的还是修成元神,成就仙道。实则九重真道也只不过是把四重仙道再细细分化。” “可释迦二圣创立的浮屠法门,却大相庭径!他们教导弟子却是不修元神,而是修炼莲花舍利。” “就是这莲花和舍利的区别,才最终导致浮屠门分出两个不同的派系。释空圣说合和心,毕迦圣说无能胜。” 说到这里哀无心长叹一声,又倒了一杯冷凝水:“说到底,还是因为二圣参悟的两部殊胜曼陀罗尼有本质的不同。” “先天太初之气,演化一部金刚曼陀罗尼殊华胜。先天太易之气,演化一部胎藏曼陀罗尼殊华胜。” “释空圣参悟金刚曼陀罗,教导门人弟子合和心。毕迦圣参悟胎藏曼陀罗,教导门人弟子无能胜。金刚部主心意,说的是意与心合,心与道合,以达超脱。所以修行金刚曼陀罗者,内现莲花之相,少假于外物。胎藏部则主外体,所讲的是修元阳舍利,金身宝筏,横渡苦海。所以修行胎藏曼陀罗者,皆现舍利相,庄严金身。” “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是浮屠门的根本所在。二圣虽然理念不合,但毕竟是同根所生。二圣不忍门人弟子,因为自己的修行理念分歧而苦恼。于是释空圣开辟极乐世界,毕迦圣开辟琉璃净土,将门下弟子都转移到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之内,这也是为什么如今浮屠势微,不为人所孰知的原因。” “不过释迦二圣和三元道尊不同,三元道尊是原始轻灵之气化生,释迦二圣的太初太易之气却属于先天重浊之气。” “轻灵之气上扬,重浊之气下降。三元道尊选择遁破大千世界而去,释迦二圣却选择在大千世界之内,重新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这两个世界。若非元神五道修成七劫神化之境以上,能横渡虚空混沌,或是和浮屠有缘之人,任你有多大的道行,也绝找不到这两个世界。” 沈彦秋道:“听师尊所言,释迦二圣掌管慈悲……咱们大悲宗不是隶属于道门吗?怎么听起来倒是和浮屠门有些关联?” 哀无心伸手一勾,供桌上那朵火红的晶玉莲花便飘到他的手心上。 “你刚才不是问,这几件法器是不是历代祖师遗留么?这一点你倒是没猜错,这朵莲花正是四代祖师留下的道法,却不是你所猜的法器。” “浮屠盛行之时几乎遍布诸天万界,号称三千大觉,三千菩提。阿罗汉,护法金刚和比丘僧众更是难以估量!当时整个修行道随处可见浮屠山门寺庙,香火之鼎盛就连神仙道也难以相比。” “历数四古纪元至今,一直以来都是唯道独尊。便是大自在天魔主创立魔道,妖皇大圣创立妖道,阎魔天子创立鬼道,也都是以道法修炼起家,这几个称尊做祖的人物,都不敢公然摘除道门的身份,故而妖魔道也以道门弟子自居。” “浮屠门异军突起,短短的时间内就席卷整个修行道,各家各派几乎都有人转修浮屠舍利莲花。道门中颇有人人自危之感,几乎联合起来抵制浮屠发展,尤以妖魔鬼道为甚。” “这就是浮道之争的由来。” 哀无心感慨着止住话头,把玩着手中的晶玉莲花,时不时的注入一道法力进去,晶玉莲花吸收法力之后,便红光璀璨,无数金色符箓时隐时现,流转不休。 若不是哀无心说这朵晶玉莲花,是四代祖师留下的一部功法,沈彦秋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件极其精妙的法器。 把玩了一会儿,哀无心便将晶玉莲花送回原处,又把那一叶青莲勾到手心,随着法力注入,青莲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渐渐凝结成晶莹剔透的水滴,顺着青莲的纹路接连滴落,在哀无心掌心炸开,复又消散成烟气水雾蒸腾而上。 沈彦秋本以为这三件东西,都是大悲宗流传下来的的法器,哪知道竟然是三部修行功法。 “三千菩提中有一位妙善菩提,不但精修金刚部曼陀罗,就连胎藏部曼陀罗也有极深的造诣。释空圣也喜他浮屠法性深厚,让他随侍左右日日聆听妙法。妙善菩提不喜静坐,时常化身亿万在凡俗中寻求灵感,四代祖师便因此和他有一段缘分。” “其实道门功法也好,浮屠法门也罢,其实根本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超脱大千世界的束缚,以期达到更高的境界。四代祖师对浮屠门并没有什么成见,妙善菩提也是存心广布善缘,四代祖师便将他从妙善菩提那里得来的浮屠法,和本门道法相合,创出了这部《金刚菩提本身法》。” ------------ 第六十五章 黑葫芦 不知道为什么,沈彦秋总觉得哀无心话语之间,还有许多东西说的不够透彻。 哀无心虽然只是随意的说了说,但道门和浮屠之争绝不会像他说的这样简单。 泫阴斗和禹蒯狩为了名利权势,明知不是段景涵的对手,还能冒死狠下心联合起来反叛段家军。凡俗之中尚且如此,能力和人数放大了千万倍的修士们,发生席卷整个修行道的争斗,绝非是几场杀戮就能解决,又岂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徐沐白对他说过,修行道其实就是个放大了无数倍的五洲世界。无论是功法,丹药,法器,或者是一个资质上佳的弟子,都会成为一次争斗一场杀戮的缘由。 像泫阴斗和禹蒯狩这样的人,换做修士当中也是比比皆是。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仍旧太过遥远,道浮之争已经成为过去式,不管曾经多么惨烈,如今也只能变成,他增长见闻的一个知识点而已。 哀无心瞧沈彦秋若有所思,也就不再说下去,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他那小茶壶也是件专门储水的器具,两个人你说我听的也有三五个时辰,一直都没停过,里面的冷凝水几乎取之不尽。 沈彦秋却是不敢再喝下去。 龟心清净法本就是辅助修行时,宁心静气退散心魔之用,再加上这一杯杯擅能宁心静气的冷凝泉水,恍惚着他都感觉自己有了想要休眠的欲望。 哀无心可以把冷凝泉,当做普通的清水饮用,沈彦秋可没有这份能耐。他又有些内敛脾性,却不好意思和哀无心明说,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搓手才注意到那枚,几乎被他遗忘的金环。 当日在参天城,牛伏魁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袁无极,崩天策殿前受命,一通乱棍轰杀牛伏魁,袁无极吞了他的金丹,只留下这枚金环送给了他,说是当做他和袁曦妍订婚的凭证。 许是因为跟在段景涵身边太久,习惯了长者关爱的缘故,袁无极做事虽然太过天马行空般不可捉摸,可一番相处下来,他对袁无极却是充满了感激。 大圣王也好,好妹夫也罢,实际上这两重身份对他而言,真的一点分量都没有。他心中只有对袁无极的兄弟情义,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香芸公主,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充其量当个玩笑而已。 倒不是像苏寻花所说那样,怕了牛圣婴来寻麻烦,牛太煌是魔道领袖,身为自在魔宫的大力魔王,也丢不下颜面对付他。 至于牛圣婴这个魔宫太子,要是真的来找他的麻烦,那还有什么好说?便应着就是!倘若连这个决心和胆气都没有,那这一场修行就真的不知所谓了。 他是不知道牛太煌万里传神,摄拿五气镇压了整座参天城,否则就算明知事不可为,此时也已经赶到参天城去了。 他将金环取下递给哀无心,又把来历和哀无心一说。 哀无心伸指一点,金环就恢复成小指粗细巴掌大小,散发着灿灿金光。 “你的运道着实不差。” 哀无心把金环递还给他,指着金环内侧的一个符文笑道:“牛太煌麾下五百天击卫,金丹境的为数不多。这枚金环是天击卫的制式装备,既能当做平常储物之用,亦能用来防身克敌,摄物拿人。” “牛伏魁有金丹五转的修为,在天击卫当中也是拔尖的存在,这枚金环上还有牛太煌亲手加持的天魔舍身咒,要不是牛伏魁自持身份以为袁无极不敢动他,就凭这一道天魔舍身咒,袁无极多少也要吃点苦头。” 沈彦秋道:“此物弟子能否使用?” 哀无心摇了摇头:“辅助之外物,在精而不在多。你手上有赵道兄的千机带防身,又有真鲛剑御敌也就差不多了。” “这枚金环毕竟是自在魔宫之物,你若是把它祭炼使用,日后被魔道修士撞见,少不得要出手抢夺,还回自在魔宫,你有多大能耐多少精力去应付?方才我已经打开了它的储物功能,足够你日常所用。” “这枚金环是以魔道心法祭炼而成,你若是长久使用,必定要被魔气沾染。你身上修炼的是正统的道家真法,想要把这上面的魔门心法化去,难度不亚于重新炼制一件,属实是得不偿失。” 沈彦秋将金环重新套在手指上,心里也觉得非常满意。诚如哀无心所言,只是真鲛剑和千机带这两件法器,他都需要耗费许多心血祭炼,实在是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炼化这枚金环上的魔门心法。 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只要注意别显露出去,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炼化,反倒是这个储物的功能,才是他最需要的。 直到现在,他还为落在栖霞山的那些书册而心疼不已。有了这枚金环的储物功能,以后也不需要为了些吃穿之用而心烦,至于里面牛伏魁珍藏的东西,既然已经都归他所有,就留着以后慢慢收拾就好。 沈彦秋无所谓的道:“能开启这个存储的功用,弟子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若不是师尊出手,弟子还要想办法淘摸一件类似的法器,毕竟没有这么个物件,属实不太方便。” 哀无心也赞许的道:“人心不足才会纵生贪欲,贪欲难平又会横生事端。你能有这份取舍,也算难得。” 哀无心又随手抽出三支燃香,递给沈彦秋,示意他插进香炉。沈彦秋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对着香炉拜了三拜。 既然这三样东西,都是历代祖师留下的道法,整个凄凉洞中止供奉了这三样东西,可见留下这三部道法的祖师,必定是大悲宗最强悍的几位。 淡淡的烟雾上扬,又一一缠绕上去。 哀无心道:“这三部道法,是我大悲宗的传承根本。历代弟子必须选择一部参修,且只能选择一部。不过大悲宗没有那么多规矩,你选择好了道法之后,可以自己确定是主修还是辅修,亦不会让你废除身上已有的功法。” “该如何选择?” “跪下,诚心叩首。” 沈彦秋依言跪下,哀无心抽出拂尘往他背上一刷,沈彦秋就感觉心神和紫府神宫失去了感应,神识不能沉入丹田气海之中。 他微微一惊旋即释然,哀无心若要加害与他,也用不着这样隐匿的手段。况且哀无心又怎么会加害与他? 他放松身心趴伏在蒲团上,也不知道祝什么祷言,只把一句“恭祝历代祖师圣安”在心里反复念诵。 “这朵红莲你已知道,乃是四代祖师所留《金刚菩提本身法》。不过虽然带着金刚二字,却不是脱胎于金刚曼陀罗,实则是妙善菩提从毕迦圣的胎藏曼陀罗中,领悟出的金身法门,司擅战斗。” 哀无心一指翠绿青莲。 “这一叶青莲,乃是七代祖师所留,唤做《大五行庚金弑神气》,这部功法出自先天五行之妙用,总镇诸天一切外道。和《大五行甲木奔雷劲》,《大五行丙火戮仙刀》,《大五行壬水诛妖诀》,《大五行戊土镇魔罡》同出一源。” 哀无心笑道:“为师所修炼的,就是这部道法。这大悲无心的名号,也是自七代祖师代代相承下来。” “七代祖师本身就是剑修士出身,庚金之气又是天地间最锋锐的力量,所以七代祖师的战力高绝,打下了大悲无心的名头。他老人家飞升之前立下规矩,尔后历代大悲宗主都要继承这个名号,大悲宗不灭,这个名号就要一直流传下去。” “这个名号日后还要传承给你。” 沈彦秋这才明白为何徐沐白听到哀无心自报家门时,会那样恭敬。原来是七代祖师一人一剑,硬生生在修行道闯出来的。 不过在修成元神之前,他可不敢去想这个事,索性就先省略过去,指着那个黝黑发亮的小葫芦问道:“师尊,那这口葫芦,又是哪一位祖师留下的呢?” ------------ 第六十六章 当是时 第一眼看到这口小葫芦,沈彦秋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一杯杯冷凝泉下肚,静下心把脑海中的记忆翻出来,这才想起之所以有这样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因为郭允龙。 当日在仙君观和郭允龙拼酒,用的就是一口紫色的小葫芦,样式大小和这一口功法幻化的黑皮葫芦,几乎一模一样。 哀无心脸色一沉,沈彦秋心里立即就咯噔一下!从见到哀无心的第一面起,他就是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任何事情对于他而言都很从容,沈彦秋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表情。 哀无心沉声道:“实话也不瞒你,这口葫芦究竟是哪一位祖师所留,且留下的又是什么功法,为师也是不得而知。” 沈彦秋惊讶的道:“师尊!您也不知道?” 一个传承了无数年之久,站在修行道顶端的宗派,仅有的三部道法,竟然还有宗主不知道来历的?这话要是说出去,简直是匪夷所思,任谁也不敢相信! “大悲宗传到为师,已经是第十一代。但是据为师所知,自这三部功法流传下来,历代祖师便从无一人选择这口葫芦。自七代祖师以来,门中修行的就都是《大五行庚金弑神气》。” 哀无心道:“这口葫芦存在的时间,还在四代祖师之前,估摸着该是一代或者二代祖师遗留。但为师一直认为,这口葫芦……这口葫芦并不是本门祖师之物!” “倘若不是本门祖师所留,为何还要和四代,七代祖师留下的道法一起供奉?” 哀无心道:“这个问题,就是为师也不得而知。但是大悲宗自创立延续至今,历代祖师都没有选择这口葫芦,就连你师祖当初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是犹豫再三之后,放弃了这口葫芦……总之怎么选择全在你自己,你若是选择《金刚菩提本身法》或者《大五行庚金弑神气》,为师还能指点一二。只是你若是选了这口葫芦……” 这句话其实已经暗示的非常明白,哀无心虽说不干涉他如何选取功法,但是心里面还是希望,他能够选择《大五行庚金弑神气》,甚至是那部偏向于浮屠门的《金刚菩提本身法》。 沈彦秋听言心里也是万分踌躇。 无论是四代祖师所留的《金刚菩提本身法》,还是七代祖师所留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都是直指元神大道,修行道中数一数二的绝学。 就算因为大悲宗份属道门,因为道浮之争的缘由,这部《金刚菩提本身法》全当做纪念四代祖师之用,但七代祖师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却是自七代祖师之后,历任大悲宗主都主修的功法。 沈彦秋若是选择了这两部道法的任何一个,有哀无心一路护持指点,大悲宗的资源供应,除非他自己作死或是资质耗尽,否则妥妥的能够修成神婴,跻身元神境界。 沈彦秋学到完整的龟心法之后,自觉和自己的脾性甚是贴合,再加上真鲛剑在手以龟心法催动威力还能增加几分,他便从来没想过更换功法这种事情。 本来他还十分忐忑,除了四代祖师因为和妙善菩提关系密切,自创了一部《金刚菩提本身法》留存下来之外,以后每一任大悲宗弟子,都是选择《大五行庚金弑神气》这门功法,哀无心就算不要求,但是只要开口劝说,自己也根本不会拒绝。 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于,那个神神秘秘的郭允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一首《神仙大道歌》,一挂天河虚影直接就改变了他的命运。虽然这两样东西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用途,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遇到郭允龙,没有那一葫芦酒水,绝不可能有现在的他。 甚至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赵正阳借徐沐白之手赠他千机带,徐沐白传他龟心法,都包含了更多更深的含义。 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能有什么值得赵正阳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好算计的呢?思来想去,结合他听说赵正阳天机术数无出其右这件事,无非也只有郭允龙这么一个可能了。 果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连修行道也不能例外。 沈彦秋听完哀无心的话,几乎没有什么思索,只是郑重的对哀无心道:“师尊,弟子选好了,就选这口葫芦的道法!” “确定吗?” 沈彦秋道:“弟子心意已决。” 哀无心似乎早已经知道他的想法,显得很平淡:“那就如你所愿。” “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师也不多劝。为师也不知道这门道法出自何处,甚至有可能是妖魔道的功法……你要,慎之。” 沈彦秋笑道:“师尊不必担忧,既然您也推测,可能是初代祖师所留传的道法,师尊当比弟子更该有信心才是!反正弟子修行境界尚浅,便是稍有差池,有师尊在旁看护,亦可保弟子无恙。诸位祖师无意这门道法,不若就让弟子开了这个先河!也为后来之人选择时,提供些帮助。” “请问师尊,择法时可有什么需要注意?” 哀无心递给他一支燃香:“只点这一支,心随意动。” 心随意动? 就是心里只想着这口葫芦呗! 沈彦秋刚把燃香插进香炉,那三部道法幻化的红莲,青荷和黑葫芦齐齐一震,仿佛有灵性一般争夺上扬的烟雾,雾头就像鞭稍左右摇摆,被三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他连忙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黑葫芦上,立刻感觉被哀无心封住的紫府神宫猛的运转起来,法力顺着经脉汹涌而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飞速的注入葫芦之中! 法力喷涌的同时,几股巨力从葫芦上传来,霸道的冲开他的神念封锁,一道直冲眉心识海,一道直冲紫府神宫,最后一道却顺着经脉下行,直冲足底涌泉! 沈彦秋渡过立真劫,被天雷和聚灵阵加持以后,他的法力之雄厚,在同境界当中也是上乘,却也架不住这样开闸放水一般的外泄,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身法力已经十去七八,眼看就要耗尽! 他的神识封锁简直形同虚设,就连一直无往不利的灵龟心意,也不能抗衡这三股大力,镇压不住汹涌外泄的法力。三股力量一路横冲直撞摧枯拉朽,占住识海,紫府神宫和涌泉大穴! 哀无心就在近前,一直密切的关注着沈彦秋。虽然他和沈彦秋说了几次,大悲宗没有什么规矩,毕竟是天道十二宗,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派,大悲宗自有大悲宗的规矩,只是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不是那么繁琐而已。 《大五行庚金弑神气》自流传开始,就一直有人修行,诸位祖师也曾留下心得,助力后辈弟子。便是《金刚菩提本身法》也有两位祖师曾当做辅助功法修炼,留下一些心得来。 但是唯有葫芦道法,一直都没有人选择过。而且大悲宗的规矩就是,这三部功法就算是宗主也不能强行开启,必须有弟子选择之后,宗主才有资格参悟。 这也是为什么就连哀无心也不知道,这口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此时沈彦秋直挺挺的跪着,浑身大汗淋漓,并且法力汹涌如潮一般飞泄,他又怎么察觉不到? “果然有问题!” 哀无心伸指遥点沈彦秋背心,把法力传递过去阻住颓势,眉心沁出一点灵光,射进沈彦秋体内。 ------------ 第六十七章 竟入魔道 自身提供法力开启功法,大悲宗历来都是如此。而且非止是大悲宗如此,许多门派的功法传承也尽与此相类。故而一开始沈彦秋被小葫芦抽取法力之时,哀无心也只当是寻常。直到沈彦秋法力将尽,几乎就要燃烧精元寿数来维持,小葫芦仍旧不停的疯狂摄取,哀无心才发现不对劲。 可惜这时为时已晚,黑葫芦分出的三股大力和沈彦秋连成一体,此时已经无法强行切断两者之间的联系。 发现沈彦秋出了问题,哀无心立即以法力支援,护住沈彦秋的肉身不被侵害。而后分化神念,将一点元神灵光投入沈彦秋识海之中。 哀无心分化元神一进入沈彦秋识海,就感受到无比混乱的气息,以沈彦秋目前的神识强度,还无法凝聚形体在识海中显现,再加上黑葫芦凭空施加一股大力,此时识海之中已经乱成一锅粥也似。 “这下麻烦了。” 哀无心以元神上层的道行,侵入沈彦秋这样筑基期修士的识海之内,简直如入无物一般畅通。但此时那一口连他自己都不能预测的黑葫芦,明显已经把持住沈彦秋,他分神进入沈彦秋识海,就感受到浓重的压迫禁锢之力,而他能调动的只有分神附带的部分法力,要小心不能损伤沈彦秋的识海,又要对抗这口流传了无数岁月的葫芦,颇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没奈何也是先预备了一层防备。 他一边施法稳固沈彦秋紊乱的识海,一边分出法力抵挡葫芦的入侵。那口葫芦也现出形体,丝毫不顾忌哀无心的阻拦,晃将一晃便将哀无心的法力卸去,直冲识海深处的天河虚影而去。 识海中已经被搅的一团混沌,唯有那一挂天河悬在上空,任由识海怎么翻腾也无法撼动,真如不动。 哀无心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股横冲直撞的大力上,见它没有第一时间吞噬沈彦秋的神识壮大自身还颇觉奇怪,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那挂微型天河的存在,此时见这股力量不顾其他,直冲天河而去,这才明白为什么黑葫芦要分别占据沈彦秋的识海,紫府神宫和涌泉大穴。 识海位在眉心,称为祖窍。 识海祖窍乃神魂凝聚之处,意识生发之源。 紫府神宫位在脐下,武者称为丹田,修士称为气海。 丹田气海乃一身法力汇聚之处,金丹化婴儿孕育之所。 涌泉位在足底,称为命神。 涌泉穴乃安养肾宫增寿之所,合和龙虎阴阳既济之根。 若是这三个位置被控制,沈彦秋就会成为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完全被葫芦道法操控,生不如死。 哀无心苦笑道:“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差,竟然连天河缩影这种东西都能感悟出来!只是看如今这模样,也不像是刻意为之,恐怕连他自己也不能调动……没想到初代祖师当中,还有修炼魔道法门的,这下真是棘手!” 大悲宗是仙道四宗,在修行道当中论名声地位,算得是正道领袖。说破天去,任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流传一部魔道功法,并且堂而皇之的供奉在凄凉洞内,任由弟子选择修炼。 虽然能够自行吸收天地灵气,但哀无心仍旧保持着时常注入法力的习惯,帮助三部功法自我维持。但是之前没有任何一位祖师修炼过葫芦道法,他也没有分神探查过。那口黑葫芦把气息收敛到极致,没有释放出一丝一毫出来,便是哀无心也察觉不出它本是一部魔道功法。 只是这部功法虽然霸道,气息却十分纯正,没有现如今修行道当中,妖魔鬼道功法所散发的诸如暴虐,淫邪或杀戮一类的负面气息。若不是哀无心修为已臻元神上乘的境界,就凭这一点,也不敢断言这是一部魔道功法。 所以哀无心推测,这部功法本是初代祖师所留,极有可能是太古诸神之中的魔神曾修炼的功法。 远古太古之时,仙道还没有兴起,那是神魔并立的时代。大家修行的理念不同,所以也没有正邪之分,魔道也和正道一样,都是顺应天道而生的产物,且魔道功法追求速成以取得惊人的破坏力,前期进境极快,所以也极为盛行。 大悲宗初代祖师,可以追溯到太古上古两纪,若是有心寻找一部魔道功法修炼,却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然毕竟是魔道功法,四古纪元早已经成为历史,如今修行道之中的魔道修士,多以自在魔宫为首,功法大多也已经偏离了最初的宗旨。 这部魔道功法,便是本门祖师所留,哀无心就算心性再放的开,也极不愿沈彦秋以仙道弟子的身份入魔道修行。否则日后天堑山神仙道高举大旗,以伏魔卫道的名义要诛杀沈彦秋,哀无心是有理也说不清。 此时沈彦秋紫府神宫和涌泉命宫中,哀无心的神念化身也在努力护持,抵挡另外两股力量的侵袭。 只是他心有顾忌,不能损伤沈彦秋,否则就算破开这三股力量,沈彦秋的修行之路也要就此断绝。有这一层原因在,哀无心便不能将法力的威能放大,虽然一直在和这三股大力纠缠,却因为束手束脚,竟然被这三股力量占据上风。 过不多时,沈彦秋体内龟心四剑和三癸真水剑修炼出的法力,已经被消磨殆尽。整个紫府神宫之中,只剩下不属于他的几股力量在互相缠斗。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沈彦秋一定会被魔法浸染,哀无心亦不再犹豫,当机立断的把三座分神完全展开,将沈彦秋识海,气海和涌泉大穴护住,外面的本体从晶玉莲花上抽出三缕气息投入进来。 《金刚菩提本身法》源自浮屠门释迦二圣的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慈悲之道最能克制邪魔外道之流,故而向来不为妖魔鬼道所容,这门浮屠真法,又被妙善菩提择取出降魔卫道的金刚法身,更是一应妖魔鬼道的克星。 地藏菩萨在九幽阴山开辟华莲净土,本是浮屠大兴之时,接引浮屠弟子转世脱胎之用。后来释迦二圣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带走所有浮屠弟子,华莲净土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但是地藏菩萨不愿随释迦二圣一同离去,而是发下大宏愿,立誓要度化无尽幽冥鬼众,脱离苦海。 释迦二圣感叹地藏菩萨浮屠法性,赐下九重宝幢和六品莲台,为地藏菩萨加封大职正果,南无地藏菩萨摩诃萨。 幽冥鬼众乃是鬼道的根基,和修行道中的凡人意义相同,供幽冥鬼道选择吸收,地藏菩萨将他们度化成比丘僧众皈依浮屠,无疑是断了鬼道的根基。 这下可惹恼了幽冥鬼皇叶翔,将地藏菩萨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不知派兵攻打过多少回,都无功而返,反倒是损兵折将,最后整座阴山都被华莲净土笼罩,幽冥鬼道的势力再也不能侵入。可见浮屠法门对魔道鬼道的克制有多强。 好在哀无心只是抽出三缕气息,并没有将《金刚菩提本身法》的奥义打入进来,沈彦秋也不可能借此感悟出这部功法,他也就不算违背了祖训。 这三缕气息包含浮屠奥义,哀无心又把自己三座分神舍弃转化为法力加持,本体的法力也源源不绝的输入进来,这才将二者的平衡维系住,使魔气不能继续浸染。 只是这三股力量之强横,魔气之浓郁凛冽着实太过强劲。哀无心虽然施展了分神化念的大神通,可是和牛太煌万里传神镇压袁无极那一座分神相比,明显就弱了许多,可见他还没有突破七劫,修成元神五道第三重境界。 然则就算是二重出窍的修为,他这一点元神灵光,就是十个沈彦秋一个刹那也要被打杀无数次,尤不能消除葫芦道法释放的魔气力量,虽说是为了不伤着沈彦秋,不得已留了力,但这部功法的魔性之顽固,由此也可见一斑。 哀无心要护住沈彦秋的肉身和神魂,那些个强力的驱魔法印便不能使用,只有不断输送法力,以《金刚菩提本身法》的力量来中和葫芦道法的魔性。哀无心修炼是《大五行庚金弑神气》这样主杀伐的功法,似这般束手束脚的动作,他是极为不适应,做不到得心应手。 若是换做徐沐白在,施展开《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结果必定截然不同。 葫芦道法施加的三股大力被《金刚菩提本身法》所中和,逐渐趋于虚无。哀无心刚松了一口气,就见那口黑葫芦化成一线流光直入沈彦秋紫府之中,定在神宫上方! ------------ 第六十八章 十方冻魔道 “《十方魔道》?!” 黑葫芦立定沈彦秋紫府神宫上方,尚不待哀无心做出反应,猛的荡出层层暗黑色的光芒,一下子就把哀无心残余的神念,和《金刚菩提本身法》的力量扫荡一空,清出沈彦秋体内。 沈彦秋识海,紫府,命宫三处已经虚化无形的魔性重新显现出来,将几个位置牢牢占住,相互勾连起来不停的冲刷沈彦秋的肉身经脉穴窍。 哀无心的神念湮灭之前,竭力感应只模糊的看到黑葫芦散化成一篇宏大的经文,当先四个字便是十方魔道。 哀无心被葫芦道法排出来,就发现沈彦秋不复趴伏在地,而是盘膝正坐,手中掐着一个怪异的印诀。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变成了黝黑的颜色,就连原本还有些青涩圆润的面目,也多了几道刚硬的棱角。 沈彦秋的长相本不过中人之姿,亦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副青涩懵懂的普通少年模样,带着许多绵柔的感觉。如今一身黑衣罩体,满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下来,两道长长的剑眉斜挑,鼻梁挺拔嘴唇略薄,脸型也消瘦了不少,带着微微的棱角,分明是将之前那一股青涩稚嫩压了下去,成熟与否先不说,单单是感官上便硬朗了许多。 沈彦秋如同换了张脸一般,若非是极相熟的,否则也绝不可能将他现在,和沈彦秋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原本小麦色的肤色消失不见,反而换成了白皙透亮的光彩。只是他现在的模样,脸上又隐隐挂着一丝阴冷的笑容,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有些张扬霸道起来,前后已然是判若两人。 “十方魔道……十方魔道!我怎么不曾听说过这部功法?何以如此霸道?还不曾开始修行就能改形易貌!” 大悲宗传承无数岁月,诸天万界之中上乘的魔道功法,历代祖师口口相传的记载也不在少数,偏生哀无心翻遍脑中记忆,也想不出任何关于十方魔道的记载。 哀无心看着沈彦秋正身端正,一遍遍的运转十方魔道的功法,抬起手掌在他头顶比划了好几下,还是狠不下心来。 “罢了罢了……这也是我的命数,合该收这么一个弟子。”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闭关多年突然心血来潮,感应到自己在徐无城有一段机缘,一到徐沐白府上便遇到沈彦秋。他将这三部功法的来历一一介绍言明厉害,还暗示过沈彦秋慎重选择,结果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十方魔道。再加上沈彦秋识海中的天河缩影,赵正阳昔年随身的法器千机带。 这种种迹象合在一处,哀无心更相信这是初代祖师冥冥之中,早就做好的安排。 哀无心不是没有决断之人,但凡是金丹以上的修士,哪一个不是经历过千难万难的艰辛磨练,一步步一点点打磨心性,最终确定自己的性格脾气。 哀无心表现得云淡风轻,只是不擅交际也不爱交际,平日里也不在修行道走动,多数时间就是在凄凉洞闭关,自然没有旁人心中患得患失的想法。实则修炼《大五行庚金弑神气》这门道法,继承了大悲无心尊者这个名头,他的心性脾气绝非如今表现出来的这样。 大悲宗向来一脉单传乃是众所周知,自七代祖师闯下大悲无心的名头之后,每有大悲宗的弟子行走修行道之时,一旦报出名号,便时常被其他宗派的修士挑战。 哀无心又不是生来就是元神境界,如今一身元神上乘功果,又何尝不是同人争斗了无数次,自己苦苦磨炼得来! “只是我这做师尊的,总得为弟子做些考虑才是。” 哀无心瞧着沈彦秋此时已经进入平稳的状态,十方魔道的法门在周天运行。便也不担心出什么差错,便施法封锁凄凉洞,随后施展心光遁法,消失不见。 自葫芦道法抽取沈彦秋的法力开始,直到现在,沈彦秋都处于懵懂无知的无意识状态。至于魔性侵染识海,紫府和命宫,哀无心分化元神灵光之事,他更是一概不知。 直到最后黑葫芦演化《十方魔道》功法出来,他三宫连汇运转修炼,他的意识才在识海中清醒过来。 “嗯?师尊?” 沈彦秋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正在盘膝打坐,哀无心亦不在凄凉洞中。看着身上漆黑如墨的古怪衣服,身边倒在地上恢复成本体的真鲛剑,这才明白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抬眼望去,供桌上只剩下晶玉莲花和青荷叶,那口黑葫芦却消失不见,又察觉到紫府神宫之内有些差异,慌忙又闭上眼把神识沉入紫府神宫之中。 “咦?这是什么?我的法力呢?怎么全部消失了?” 他的紫府神宫小世界,原本有千机带和真鲛剑在内,上有天河照耀,千机带无量星砂点缀虚空。紫府神宫放射璀璨光芒,孕养法力。外围还有真鲛剑化作碧绿水波,整个气海是一派仙家气象。 如今他神识沉入紫府小世界,却发现除了一挂天河缩影真如不动,整个气海已是漆黑一片,神宫也变成一座死气沉沉的漆黑宫殿,如同一个微型的玩具。 原本充沛的法力荡然无存,紫府神宫似乎因为十方魔道的镇压而没有崩溃,但是如今这幅模样,他自己已经搞不清楚,现在究竟算不算是筑基境。 紫府小世界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但又不同于虚实两相洞天,其实到最后也有可能演化成一个真实的小世界。只是绝大部分修士在破碎金丹成就神婴的时候,都会把修炼多年的小世界粉碎化作元气,补益到初生的神婴之中,壮大神婴的力量。 所以紫府小世界的空间虽然是藏在人身气海之中,却也具备了虚实两相洞天部分特性,那就是无限的延伸性。 简单的来说,那就是大。 十方魔道的功法经文,铺天盖地一般密密麻麻,使用的都是非常古老的符箓来代替文字,沈彦秋一个都不认识。 远古太古神魔时期,他们传承功法几乎都是用器具承载神念,而后封印起来以做传承之用。或是直接以醍醐灌顶的神通神念传法,用先天神文记载太过耗费时间精力,极少有人使用。 一直到上古时期,人族字祖依照先天神文创造文字,又经过中古诸子创经立典,把字祖创造的三千文字发扬光大,流传整个修行道,才有了如今的气象。 只是如今十方魔道入驻紫府神宫,和他的神识气息相融汇,这些文字表达的含义他也不必翻阅典籍,神念一动就顷刻领会。 “十方魔道……十方冻魔道……十方炎魔道……十方呼魔道……” 除去开篇《十方魔道》四个大字,整部功法一字排开分成十个区域,沈彦秋挨个看去,也只能看清楚前三个区域的内容,后面七个便是一片混沌模糊,任他怎么调动心力也无法看清。 排在第一个区域的,是名为《十方冻魔道》的修行法门,或许是他修行龟心法的缘故,这部功法明显就是水系道法的一支,以水凝冰的延伸,他不由自主的就倾向于《十方冻魔道》。 当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冻魔道上面的时候,《十方炎魔道》和《十方呼魔道》的法门就和其他七个一样变得一片混沌,随后剩下的九道法门,同时化成流光遁入神宫内消失不见。 ------------ 第六十九章 寒冰破灭圈 十方魔道幻化的黑葫芦在开启之时,将沈彦秋一身法力全部抽取一空。而哀无心投入的元神灵光乃是神念构成,虽然最后为了护住沈彦秋的肉身而舍弃,却同样没有弥补住沈彦秋干涸的气海。 所以说沈彦秋现在仍旧属于筑基境,但是因为法力有进无出,若不是十方魔道的经文镇住紫府神宫,只怕沈彦秋的小世界就会崩塌,修为境界倒退还在其次,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两说。 好在他陷入无意识状态的时候,十方魔道已经开启完毕自发运转,凄凉洞是哀无心常年闭关之处,痛苦山又是大悲宗宗门之所在,天地灵气非常浓郁,硬生生把他濒临崩溃的紫府神宫镇压住。 原本龟心四剑修炼出的法力已经被完全化去,目前处在一个相当危急的状态,十方魔道自发运转之后,已经开始缓慢的推动神宫吸收周围的天地灵气转化法力,沈彦秋不敢再运转龟心法,就怕两者之间出现冲突会加剧如今的颓势,无奈之下只能依照十方冻魔道的功法修炼起来。 魔道功法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无论什么属性的天地灵气,都能融合化纳,不像道门的功法需要有针对性的选择,徐徐炼化为己用,所以魔道修士前期的进境神速,远超道门修士。 哀无心推测十方魔道,极有可能是太古神魔留下的功法并非无稽之谈。沈彦秋按照功法推动十方冻魔道,天地灵气只顺着六阴脉络流动,仿佛深冬时节跳进冰冷的水中,寒意直入骨髓,沈彦秋全身皮肤都觉得有无数只针尖同时刺下去一般,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几乎令他昏厥。 好在之前在徐沐白府中,他和林道轩不是切磋就是论道,也从林道轩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一个实用的小技巧就是,在修炼功法之时,如果出现类似于现在这样的意外情况,如何切断神识和肉身的联系。 紫府神宫有了冻魔道吸收天地灵气,仿佛从沉睡中苏醒,一边收纳源源不绝的天地灵气转化法力,一边推动整个小世界,缓缓运转起来。 此时的紫府神宫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沈彦秋输送了海量的天地灵气进去,仍旧不能把黯淡无光的小世界变回原样。 沈彦秋自修成筑基以来,也就是和林道轩切磋过。况且二人只是相互印证,又不是生死搏杀,以他远超同境界的法力储备,很难出现难以为继的情况,最多也就是消耗十之二三。自然也就不明白,一旦紫府神宫法力干涸,对一个修士的伤害有多大。 沈彦秋封闭五感六识,切断神识和肉身之间的联系,便不再受肉身剧痛的影响。 “十方冻魔道……” 沈彦秋对修行道当中的派系划分,一直都不太放在心上。就像之前在段家军之时,也有许多所谓的魔道高手前来投奔段景涵,那些人虽然名声都不怎么好,可是相处一段时间下来,沈彦秋反倒觉得,这些个臭名远扬的邪魔外道,比之许多名门正派的高手还要好很多。 我大哥还是妖族的大猿王呢! 罢了罢了,魔道就魔道吧!反正看师尊的模样也不在意这些细节,这下就遂了大哥的心愿吧。 这个想法来的太过自然顺畅,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心性已经将开始被十方魔道影响。换做之前,以他做事时常犹豫不决的性子,绝不会这么干脆,或者说是随意的就下了这个决定。 十方冻魔道虽然只是十方魔道的其中一篇,但是里面包含的法术神通,却比龟心四剑要多的多。沈彦秋大致的浏览了一番,里面最让他喜欢的,就是那一手寒冰破灭圈。 寒冰破灭圈一出手,就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晶圆环,随着法力多少的控制可大可小,不但可以用来摄物拿人,修炼到高深的境界,还能和十方魔道当中的十方地狱道相结合,化成十方寒冰地狱。 沈彦秋从龟心四剑修炼出的法力,被十方魔道化去,就连紫府神宫也因此惨被封闭,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空有筑基的道行,却施展不出筑基的实力。 徐沐白展示千机带的妙用之后,便告诫他不要轻易展露千机带。以他如今的状态,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施展御剑术和身剑合一之法,战斗力可谓是急剧下跌。一个筑基境的修士,如果还要和练气先天境界的学徒一样,拿着法器对砍,他这大悲宗第十二代大弟子,可是把大悲宗的颜面都丢尽了。 这一手寒冰破灭圈,可算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修复紫府神宫的损伤,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好在如今神宫已经能够自动运转,也不虞伤势加剧。哀无心也不在洞府之中,他索性就沉浸在紫府小世界里,任由肉身打坐吸纳天地灵气,自己一遍遍的熟练寒冰破灭圈。 只是他越练越是心惊。 在紫府小世界之内,一切都由他自己主宰,无论怎么释放寒冰破灭圈,也不会消耗一丝一毫的法力。他把这一手寒冰破灭圈愈发熟练之后,才发现这里面摄物拿人的本事,和林道轩修炼的金鸡伏龙法相比,还要精妙的多。 金鸡伏龙法出自天鸡老人简元真的金鸡十二法,本是简元真从天书道诀上领悟而来。金鸡十二法也是修行道公认的仙家法门。只是伏龙法正如其名,原本就是简元真为了对抗龙族所创,林道轩所言摄拿飞剑流光,空手与人持兵刃法器相争,其实只不过是一句托词。到后来两人混的斯熟,林道轩还专门和他解释过。 之所以他全力施展真鲛剑,不敌林道轩的伏龙法,根本原因就在于真鲛剑乃是徐沐白用南海鲛人的本体炼制而成,正被金鸡伏龙法克制。 可是寒冰破灭圈却不同,简直就像是利用无中生有的手段,硬生生用天地灵气压缩凝练,瞬间制造一件和法器相类的物件,并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直到最后将寒冰破灭圈大成,一出手就能圈住方圆百里千里,甚至圈住一个真实的小世界,将其化作寒冰地狱,灭绝一切生机,万物凋零。 十方寒冰地狱这一式,可以通过寒冰破灭圈配合发动,亦可以直接用十方地狱道发动。只是十方冻魔道的冰冻气息,似乎就是接引寒冰地狱的气息,可以加持寒冰地狱的威力。而通过十方地狱道直接出手,只是缩短了施法的时间。 道门有九重地狱之说,浮屠门亦有十八层地狱的说法。然则无论九重地狱还是十八层地狱,都是天地法则的演化,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修士打坐练气将神识内存,通常都没有时间概念。沈彦秋在紫府小世界里推演寒冰破灭圈,以精神力代替法力,一直掌握到不能再推进分毫,达到了自己的极限之后,又从十方冻魔道的诸多法术中,选取了几个继续推演修炼。 博而不精是修行的一个忌讳,沈彦秋如今法力溃散,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回复紫府小世界的生机,非到不得已之时,他亦不愿调动法力,所以他只是选择太阴炫光镜这一门偏向防御的法术。 太阴炫光镜一经施展,就在身前凝结一面灿白的冰晶圆镜。镜面如同一张脸盆大小的圆盘,边缘略薄带有锋刃,刻画着冻魔道的经文符箓。中间部分略厚内刻八角,意为统御八极冻气。正中心的位置镶嵌一颗鸡蛋大小的透明冰珠。 太阴炫光镜和寒冰破灭圈一样,都是通过摄取天地灵气,用虚空造物的手段凝聚出来,以本身道法为根基,模拟出法器的威力。除非达到元神之上法有元神的境界,否则施展出来的的威力,会受制于施法者的法力强弱。 ------------ 第七十章 太阴炫光镜 寒冰破灭圈的功用是主杀伐,又能摄物拿人。沈彦秋虽然近期不能再使用御剑术,但是远攻有寒冰破灭圈,近战有真鲛剑,相互配合倒也相得益彰,唯一不足的就是千机带如今只能自动护主,不到金丹境他还不能操控这件强力的法器。 这也是他选择太阴炫光镜的原因。 通过一遍遍的推演这两门法术的运转方式,他猜测这两门法术应当是以两种极为强力的法器为蓝本,通过运转法力勾绘法器内部的阵法符箓模拟而成。 沈彦秋仔细浏览了一番,十方冻魔道里面的几门法术,发现每一种都是由非常繁复的阵法和符箓叠加而成,再经由神念勾绘,法力凝聚形体。 太阴炫光镜主防御,并且能够反弹对方的力量,甚至连修行道当中最隐匿的神魂攻击,也能通过特殊的震荡波动进行抵御,用来护身御敌是再好不过。 镜面中心位置的那颗冰珠,能够存储对方的法力,一旦达到太阴炫光镜的防御极限,太阴炫光镜就会自动解体,化成一张雾露玄冰神雷网。 这张雾露玄冰神雷网,由七十二颗玄冰雷神组成,一经发动,七十二颗玄冰神雷同时爆炸,任你是神通法术还是法宝兵器,都要被寒冰冻结。 沈彦秋也不觉得麻烦,一遍遍的模拟太阴炫光镜的妙用,期间还配合寒冰破灭圈组合了几种攻防相合之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虽然在紫府小世界当中神念法力都没有消耗,但是沈彦秋精神上的疲惫感却难以消除。 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这两门法术,他已经掌握的相当纯熟,紫府神宫也缓慢的恢复起来,他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心和忧虑,竟不知怎地,他心里隐隐升腾起找个对手切磋一番的想法。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十方魔道不仅仅是改变了他外在的形貌,甚至已经连他的性格也受到了影响。 他收回神念退出紫府小世界,忽然有一股无力的眩晕感。 痛苦山的位置坐落何处,沈彦秋并不知道,他倒是听林道轩说过,世界图和方寸图这样的宝贝。只是哪怕一张粗略的边部方寸图,都是无价之宝,更遑论囊括更广阔的世界图。 修士们寿命绵长,普通的人族武者达成先天境界,都能轻易活过百岁,甚至是达到一百五十岁极限,修炼功法更加高深的修士,先天境界就能有二百年以上的寿数。一旦筑基寿命便直抵五百年之久,加上这时又能飞天遁地四处游历,也不怕山(精)水怪,所以多数都是自己祭炼一张留作备用。 修士的记忆远非常人可以想象,除非是极度遥远的地方,否则在自己经常出没的地方,绝用不上方寸图之类的东西。 世界图和方寸图,属于供给和需求都非常少,且需求群体极不固定的东西,有它的人不见得用的上,需要的人又很难搞得到。 哀无心带他回痛苦山时,施展的心光遁法,像是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阻碍,这种高深的遁法法门,已经超乎了他的认知范围。如今凄凉洞的洞门紧闭,就连沈彦秋也不知道,自己这一顿参悟,究竟用了多长时间。 洞壁上的几盏长明灯,清亮的灯油不见消减。供桌上的香炉里,只剩下几支燃烧殆尽的香尾。 没有燃香的烟雾以供吸食,晶玉莲花和青荷叶就连那一层蒙蒙的光辉,也收拢起来,显得毫不起眼。 他已经记不得,当时黑葫芦要侵占他肉身时所发生的一切。十方魔道出现的太过突兀,不管是他还是哀无心,都根本不曾往这个方向想过,之前哀无心也不曾给他留下任何可以互相联系的方式,如今哀无心不在洞府之中,沈彦秋除了继续打坐练气,全然无事可做。 只是他刚从枯燥的修炼中退出来,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的法门,他也没办法更进一步,这时候倒也不急着继续参悟。 此时他也法联系哀无心,纵然对十方魔道有千般疑惑,需要向哀无心询问请教,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待。 他见晶玉莲花和青荷叶收敛光晕,便抽出三支燃香来,看到黑葫芦的位置空了出来忽然觉得不妥,想了想又放回去一支。 烟雾升起之后,晶玉莲花和青荷叶重新焕发生机,贪婪的吞噬着烟雾。只是如今沈彦秋抽取不出法力加持,只得作罢。 两支香燃尽,晶玉莲花和青荷叶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兀自分出力量对着香尾抽取。沈彦秋份感惊讶,这两部功法流传了这么多年,难不成已经生出了灵性? 供桌下的燃香数量极多,沈彦秋也不吝啬直接抓了一把点上,这次晶玉莲花和青荷叶竟然放出一青一红两道光芒,迎空一晃一刷,就把浓郁的烟雾均成两份,各自笼罩一半。 他正仔细观察两部功法的奇妙,青荷叶上突然现出哀无心虚幻的身影,可把他吓了一跳。 “徒儿……” 沈彦秋连忙应了声在,正要问他去了哪里,哀无心视如不见,仍自顾自的说着也不搭理他,直到他听完哀无心说完,这才明白了始末。 哀无心没能阻止十方魔道侵入沈彦秋体内,十方魔道的气息和他完全结合,沈彦秋修行这部十方魔道,如今已经是势在必行。 然则十方魔道,相对于另外两部道法来说太过霸道,沈彦秋如果不能把持住心性,逐渐被十方魔道的魔性浸染,必定会堕入魔道。 为今之计,哀无心只得再次返回徐无城,请赵正阳出手遮掩天机,一来是封锁十方魔道出世的征兆,二来也要隐藏住十方魔道的归属之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沈彦秋不可能一直都躲在凄凉洞修炼不出,哀无心也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护着他。 牛太煌摄拿五气镇压袁无极,沈彦秋不知道,但哀无心等人却是一清二楚。知道沈彦秋就是袁无心的,如今也不过徐无城中的那几个人而已。 赵正阳天机术数虽强,这瞒天过海遮掩天机的法力心神消耗,却不是轻易之事,哀无心却怕他一个人难以完成,恐怕会多留一段时间。 哀无心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这十方魔道,乃是本门祖师自上古流传下来,神仙道和自在魔宫之间的恩怨,也不会随意迁怒天下魔道修士。 只是一则大悲宗和神仙道一般,都是仙道四宗之一,神仙道又是正道领袖,如果大悲宗的弟子修炼魔道法门,就算不曾入了魔道,这仙道宗门的面子上也须不好看。 二则这十方魔道,他虽推测是初代祖师所留,但实际上他也不曾听他师尊和祖师言起,也不知道和如今修行道当中的魔道功法,有何不同之处。只是能够抵挡的住他的神念,和《金刚菩提本身法》的力量,必然是极为上乘的神魔法门。 似这般太古神魔时期流传的功法,就是自在魔宫里也极为罕见。若是被如今妖魔道修士撞见,以他们那无法无天的行事做派,就算沈彦秋报上大悲宗哀无心的名号,怕也无济于事。 要么就是被抽魂炼魄夺取功法,要么就是被妖魔道的大修士看中,强行掳回宗门。 凄凉洞被哀无心用大法力封锁,许出不许进。哀无心如是说道:“为师也知你年少,受不了在这山洞里清苦的修炼,所以才布置了这个许出不许进的阵法。你若是能安心修炼,凄凉洞里灵气充沛,又有阵法护佑自然是安全无比。你若是耐不住寂寞想要出去走走,为师也不强留,只是不许你轻易显露十方魔道,免生灾祸。” “如今为师要去徐无城,请赵道兄相助遮掩天机,亦无暇分神顾及你。你手中亦有两件威力不俗的法器傍身,为师身无长物,便将心光遁法传授给你,以资防身之用。” 哀无心说完,虚影化成一道流光,射入沈彦秋眉心识海,凝成一颗微小的光点藏在天河之内。 沈彦秋倒没有急着参悟心光遁法,遁法虽然也属于道术,但是和道术还是有很大的区别。道术可以通过神识推演,遁法没有法力加持,却绝无可能推演成功,修炼纯熟。 修复紫府急之不来,左右也是闲来无事,他索性往蒲团上一坐,思索起哀无心方才话中的含义。 龟心四剑被十方魔道化去,而最奇怪的就是他尝试多次,也不能再修出龟心法的法力。而且明明龟心剑的心法口诀就在脑海里清晰无比,却怎么也无法依照心法运转。 也就是说尽管他如今是仙道弟子,如果只能修炼十方魔道的话,就坐实了魔道修士的身份。 若是他修炼十方魔道之事显露出去,非但极有可能成为神仙道的捕杀目标,同时也成了魔道修士眼中的香饽饽。他这个大悲宗十二代弟子的身份,也无法对抗半个修行道。 想想之前林道轩所说,简元真参悟的天书道诀华虹而去之后,仍旧有数不尽的大修士前去讨要,不知道被他杀了多少才止住这股风头。 他如今不敢随意使用法力,战力也不过勉强相当于先天境的小修士,就是强行催动紫府神宫,亦不过和先天境相当,无论如何都不宜和人发生争执。 不过他修炼十方魔道这件事,也不全是坏处。实在不行的话,出去以后就用袁无心这个名头行事。袁无极本就是牛太煌的旧部,沈彦秋是袁无极的义弟,修行魔道功法自然是理所当然很正常的事,便是魔道修士无法无天惯了,真想动他,首先也得掂量掂量。 ------------ 第七十一章 碧波潭 十方魔道果然霸道。 离开凄凉洞已有月余,这是沈彦秋这段时间以来,念叨最多的一句话。 没有世界图指引,他自己也迷茫的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就这般走走停停,饿了就采些野果,打两只野味,渴了就喝山泉溪水,沿途欣赏些自然风景,一路上倒也觉得畅快。 一开始他还没有察觉,特别是自从他知道修真者能够自净其身之后,就很少像以前一样坚持洗漱。直到有一日他口馋猎取一只野兔,去河边清洗的时候,发现水里倒映的那副陌生面孔,竟然是他自己,这才知道他的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久久不能平复,甚至回想起为何会莫名其妙的离开对自己而言最为安全的凄凉洞,顿时觉得一阵心慌。 他这时候才明白十方魔道改变的,已经不仅仅是他的容貌,甚至影响了他的思维方式。同时也正是因为,十方魔道影响了他的思维方式,他才又很快释然起来。 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太过软弱,还期待着成年之后,会否向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做一些转变,如今这幅刚硬的面孔比之以前的娃娃脸,更令他觉得满意。 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在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一开始还想着不要离开痛苦山的范围之内,可当他从凄凉洞出去之后才发现,站在整个修行道顶端,天道十二宗之一的大悲宗,整座山头都不在大千世界之中。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凄凉洞就像是浮屠门开辟的极乐世界一样,都是以大神通在大千世界之内,重新开辟一个小世界。而凄凉洞,就是大悲宗第一代祖师的紫府小世界所化。 隐匿一粒沙,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扔进无尽的沙漠中。想要隐匿宗门洞府,把它放在大千世界的混沌中,就如同把一粒沙子扔进沙漠。 麻烦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无法和哀无心取得联系,不知道他此时所在之处距离徐无城有多远,也不知道徐无城在哪个方位,他感觉就像当初徐沐白碰着仲云虎,把他送走那时一样,茫茫然没有任何头绪。 只是当时在路上,他还偶遇了拿波丸和三丈月兄妹两个,赶去参天城互相之间都有个照应,不至于太过无聊孤单。如今他顺着一个方向走了将近一个月,还没有走出这片连绵不穷的山脉。 他认为修行道和五洲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修行道里,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连绵不绝的群山。 这个时候他甚至期盼着,不管是人族妖族,甚至是魔族的修士,能见着一个也好。 感受着气海里仍旧微弱的法力,他不禁无奈的摇头苦笑。倘若不是修复紫府小世界只能慢慢来,所有的法力都用来推动小世界运转。就算没有修炼心光遁法,便是驾驭真鲛剑也早就飞出了这片山脉,哪里还要和以前一样只靠两条腿的? 他顺着日出的方向前进,实在无路可走的时候,也只随意的做一下修正,渐渐的发现越往前走,地面越是平坦开阔,空气中的水灵力也逐渐浓郁起来。 看来是快要走出去了。 果然不出沈彦秋所料,这越来越浓郁的水灵气,源头就是他面前的一条静谧大河。 一望无际的水面,泛着淡淡的碧绿色光芒,长风破开水面上腾起的水雾,却翻不起一丝涟漪,整个水面如同一片巨大的碧绿色宝石,平静的好像一面镜子。 整整一个月都是在树枝上,或者乱石堆里休息,猛然见到这么一片漂亮的大河,沈彦秋的闷郁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缓起来。 “这么浓郁的水灵气,这条河里鱼味道应该不错!抓几条尝尝!” 五行灵气当中,火性炙炎霸烈,金性锋锐刚坚,土性深沉敦厚,只有水木两属的灵气最为平和。没有灵丹妙药傍身,修复伤势必定以水木灵气效果最佳。 换做旁人伤势未愈,必定会借助这里的水灵气疗伤,只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每天都是不停的赶路,累了就打坐练气存神,实在是枯燥的紧。如今面前这一片好大水,他早把吸收水灵气的想法丢到一边去了。 虽然不能御使真鲛剑飞行,但是放出几道剑气却不是什么难事。他先找了一根长长的树枝,随后挺着真鲛剑,对着身前的水面“刷刷刷”放了几道剑气出去,就等着附近不开眼的鱼儿撞将上去,自己冒上来。 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沈彦秋心里暗叫晦气,真鲛剑一扬,“刷刷”又是几道剑气射出,破开水面发出“嗤嗤”的声响,显然是真有些等不及想吃鱼,手上多加了几分力道。 “哪里来的修士,在我碧波潭撒野!” 沈彦秋正聚精会神,等着被剑气击中的鱼儿自己飘上来,就见数丈外的水面上升起一座小小的浪头,磨盘大小的浪头上,托着一头相貌丑陋的鱼头怪物,一手捏着乌黑的钢叉,一手指着沈彦秋骂道。 那怪又瘦又小如同干尸一般,看着有四五尺高矮。佝偻着身子,顶着一颗硕大的鱼头,眼珠子往外凸出,嘴角两条长长的肉须摇摆蠕动,浑身都裹着一层油亮的鳞片,手脚都只有四指,指头缝里还连着半透明的蹼。 “我把你这……” 那怪物见沈彦秋独身一人,正要开口喝骂几句,突然看见他手中碧光莹莹的真鲛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把声调拔高了些。 “兀那小子,是哪门哪派的修士?为何无端伤我碧波潭水族?” 沈彦秋从来都没想过,这么一条一望无际的接天大河,竟然会用“潭”这个字命名,更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想打几条鱼,竟然会惊动这水中的修士。 不过这怪物虽然话难听了些,但毕竟是自己冒犯在先,沈彦秋也就不在意这鱼头怪咋咋呼呼的叫唤,随意一拱手道:“贫道是头一回路过贵处,亦不知道贵处的规矩,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尊驾见谅。” 鱼头怪见沈彦秋不报宗门,猜想他可能不是出身什么名门大派,心头一喜催近浪头一晃钢叉,点着沈彦秋的鼻子,阴阳怪气的叫道:“我碧波潭的水族,都有登记在册,就是周遭的凡人国家想要捕渔,也要择日焚香上表,奉大礼祭献我王,得了允许才可,附近修士更是无有不知。本座乃分水将军座下,巡海夜叉余良是也,受分水将军令,有就近定夺的权利!本座也不管你是哪家的修士,既然伤了我碧波潭水族,就得有个交代!” 说完毫不掩饰的盯了几眼真鲛剑。 沈彦秋笑道:“尊驾说笑了,贫道不过是在河边休息一下,何曾伤过贵处的水族?” 反正刚才那几道剑气也没人看见,这过了好一会儿,看情况也没有不开眼的鱼儿撞到剑气上去,他就是矢口否认,这头巡海夜叉又能如何?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又是分水将军又是巡海夜叉的,莫不是这碧波潭里,还有一座龙宫不成? “嘿!你小子想抵赖?” 余良瞪着快要掉出来的大眼睛,把钢叉往水里一戳,等到拿出水面的时候,钢叉上扎着一条一尺长的大青鱼,正摇头摆尾的想要挣脱。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有何话说?不过本座念你年少无知,也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且把你手中犯案的兵刃留下,待本座呈交分水将军,抵过你这次的罪责。” 这种明目张胆的龌龊手段,沈彦秋只当蝇营狗苟凡俗世界盛行,还是头一回在修行道当中看到!娘的,这头肮脏丑陋的鱼头怪,原来是想黑我的真鲛剑! 沈彦秋忍不住心头火起,把真鲛剑收进金环中,两手抱在胸前,将那几分客气也全部收起来,连声冷笑道:“怎么,堂堂碧波潭的巡海夜叉,也要仗着分水将军的名头,干这些巧取豪夺,欺男霸女的勾当?!” ------------ 第七十二章 万圣龙王 杀人夺宝这种勾当,总是冷不防打闷棍下黑手的较多,趁着沈彦秋不注意,余良只要一钢叉捅过去,十有八九沈彦秋就得交代在这里。像这般毫无遮掩的,同强盗土匪也没有什么区别,就显得非常不专业。 许是作威作福惯熟了,有碧波潭的名头顶着,余良也就把本该偷摸的东西,都给省略了去。 沈彦秋不禁摇头。 就是尤溃这等山中盗匪邀他上山,也知道威逼利诱,连哄带骗。做起事来也要比这个巡海夜叉余良,要讲究的多。 向来都听闻妖族修士皆狂,魔族修士多傲,却不曾想这水族的修士,竟然是集狂傲于一身,做起这些腌臜事来,如此的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怪不得徐沐白当初在南海,会顺手斩杀这头被炼制成真鲛剑的鲛人,就连传闻性格良善的鲛人,都出了这么一头为祸作恶的,有余良这样的货色也就很正常了。 余良见沈彦秋收起真鲛剑,一副冷眼奚落的表情,顿时怒上心头,把钢叉一扬举过头顶,伸手捞住那条大青鱼就塞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大口咀嚼,猩红色的血水顺着嘴角滴落。 “好小子,本座好心饶你一命,你非但不心存感激,还出此恶语污蔑!实在是罪不可赦!” 沈彦秋不屑的道:“怎地?你想杀我?” 余良被沈彦秋蔑视的态度一激,整张丑陋的鱼脸都有些扭曲起来,哇呀呀大叫道:“本座这就取你性命!” 反正就在碧波潭边上,余良一直用言语试探,正是在推算沈彦秋的来历。碧波潭方圆数百里,附近成名的修士他多数都识得,一看沈彦秋就是远道而来的生面孔。看他刚才御使剑气的手段,至多不过先天境。 那小子手中宝剑,水灵之气极强,必定是一件水属性的神兵法器!既然不是这附近的修士,便是打杀了也没人来给他讨理! 凭我的修为,只需要三招两式就能把他拿下,这柄法器神兵据为己有,就连这小子也吃下肚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平白得了一件神兵,岂不快哉! “你要杀我,可曾想过后果。” 沈彦秋立在原地不动,余良的钢叉飞刺他心口。 “我叫袁无心,你若是不曾听说过我的名字,那么我大哥袁无极,想来你应该听说过吧。” 眼看就能把沈彦秋一叉刺个对穿,余良的嘴角都乐的合不拢。忽然听他说出“大哥袁无极”这句话,余良手一抖,拼尽全力才把钢叉硬生生的止住。 “你说什么?” 沈彦秋眯着眼,看也不看已经贴着自己心口的钢叉,冷冷的道:“我说我叫袁无心,我大哥叫袁无极,你可听说过?” 余良紧紧抓着钢叉,咕嘟嘟吞了几口唾沫,颤声道:“你说的,可是参天城大猿王殿下?” 沈彦秋伸手捏着钢叉的尖刃,轻轻推了推,嗤笑道:“这世上若是无第二座参天城,第二个大猿王,那便是了。” “这么说来,您就是香芸公主的未婚夫婿,大猿王殿下的结义兄弟,大圣王袁无心?” 沈彦秋咧嘴一笑:“哟!你们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嘛!我和大哥结拜的事儿,都已经传到这碧波潭来了?也不知道我家哥哥和你们家龙王相比又如何?” 余良听言把钢叉往地上一扔,忙不迭的跪倒趴在地上,不停的扣头赔礼,哭嚎道:“是小人猪油蒙了心,这才有眼无珠冒犯了殿下!殿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碧波潭水域覆盖方圆数百里,但是在大千世界之中,数百里的范围。却算不得什么很大的水域。 天下水域都在四海龙宫管辖之下,但凡稍微大一点的水域,都必须在东海龙宫登记在册,没有龙神钦点的水神正位,非但得不到龙宫的庇护,附近的水神还可以出手擒拿击杀,到上一级的水府领赏。 这种极为有效的管理方式,使得天下水域被龙宫牢牢把持。 碧波潭有数百里宽阔的水域,龙宫自然不会放任不管,特意提拔了一头破落的龙族担任龙王。 碧波潭里面有一座龙宫,正是东海龙神龙射虎亲封的一头龙王坐镇,唤做万圣龙王。 这头万圣龙王虽然也称作龙王,其实也只不过是金丹前三重的修为。普通的湖泊龙王也只是金丹期的境界,只有江河龙王大多是金丹上重。 只是据说这头龙王,和西海嬴千月这位龙神有些亲戚关系,这才能捞到这个好处在手。 数百里水域看似不小,但真要是和四海以及大江大河相比,也只不过是区区一泊潭水而已。万圣龙王虽然也有金丹三转的道行,可惜无望丹云华盖,只是龙族天生寿命就比人族绵长,同境界之内寿数是人族的数倍数十倍,也就被打发到碧波潭来,为龙族掌管一方水域。 乡下土财主虽然微微清苦,但也比仰人鼻息要畅快的多。万圣龙王乐的逍遥自在,反正有龙神关照着,又何必窝在西海受人白眼? 他虽然只有金丹三转的修为,却因为挂着东海龙神敕令,和嬴千月亲戚这一重关系,所以寻常金丹上重的修士,或是普通的神婴大修士,对他都是以平辈之礼相待。 但是袁无极何许人也? 即将碎丹成婴,金丹九转的大猿王! 虽然还没有成就神婴,但是这位可不得了。修行道里谁人不知,这可是自动脱离自在魔宫另打旗号,大力魔王也奈何不得的猛人,岂是一座小小的碧波潭能惹得起的?就算是东海龙神,也不会为了一座小小的碧波潭,而不给袁无极这个准元神的面子。 毕竟不管袁无极承不承认,整个修行道都默认,他背后站着一尊大力魔王,一座自在魔宫。 余良占着巡海夜叉的职位,整天都带着一帮虾兵蟹将,呼三喝四吆五喝六。再加上这附近的修士,都要卖万圣龙王一个面子,时常往来碧波潭,余良这厮少不得和各族的修士打交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他脑子里装的也不少,自然明白袁无极这三个字的含义是什么。 今天闲来无事出来吃一回独食,谁承想没着意啃了块硬骨头! 沈彦秋被袁无极抓来顶缸的事儿,他早就听说了,不管别人如何议论,这个人族的无名小子交了什么狗屎运,但这个大圣王的名位,香芸公主袁曦妍的夫婿,这个身份却是做不得假。 余良甚至想着,要是余良大爷我有这运道,还不整天搂着美娇娘,过着快活似神仙的日子,还在这遭什么罪? 想到这里余良心里那是一通后悔,这人族的小子果然奸诈!看着挺厚道,却玩了这么一手扮猪吃老虎,可苦了余良大爷我哟! 余良腹诽不已,面上却愈加悲苦,不住地给沈彦秋扣头,小心翼翼的观察沈彦秋的表情。只是沈彦秋一直似笑非笑的冷眼看着他,只把他看的浑身发麻。 “殿下驾临碧波潭,想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小的这就去禀报龙王,您意下如何?” 余良微微抬起头,谄媚的笑道:“殿下您不知道,前些日子西海龙宫还专门派人送了一批美酒过来,我家龙王正预备招待元魔山神武宫来的几位大人,可巧殿下您今儿也在!我家龙王要是得知您在,必定欢喜不已!小的这就前去通报,殿下您看……” 得,这头丑鱼是拿西海龙宫和元魔山来压我呢!嘴里倒说得好听。 沈彦秋虽然心里恼火,却也明白西海龙宫和元魔山的分量,既然已经用大哥的名头压住了余良,出了这一口恶气,就不能平白的再给他添什么麻烦。 这余良虽说行事可恼,不过有靠山的人做事向来也都是如此,自己要不是有袁无极这杆大旗顶着,以如今的状况,一旦和余良交了手必定是要吃亏。既然这厮服软,也用不着把事情闹大不好处理。 沈彦秋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鼻子里打个哼哼,懒洋洋的道:“看在万圣龙王的面上,我且饶你一回!以后记得多长个心眼,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沈彦秋本就是不想闷在凄凉洞,哀无心也没有强制他不得外出,这才一路晃晃悠悠的走到碧波潭。水族修士他亦不曾见过,这水底龙宫他也是好奇不已,他骂的难听也只不过是舒缓一下心情。 若是换作以前的脾性,怎么可能拿袁无极的名头出来? 余良却欢喜不已,如蒙大赦一般快速的磕了几个头,从头顶揩掉一抹黏糊糊带着泥土的汗油,忙不迭的拾起钢叉,纵身一跃跳进水中。 “殿下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通禀!” ------------ 第七十三章 水晶宫 约摸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沈彦秋心里已有些不耐烦。要不是为了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龙宫,早就抬腿走人了。 隐隐听到一声钟响,沈彦秋身前的水面,裂开一个一丈宽阔的圆形空洞,潭水都被排在空洞之外,里面亮晶晶的闪着光芒,想必就是通向龙宫的水道。 沈彦秋凝神往空洞里面望去,晶晶光芒一阵变换,一声铜锣炸开,随后就听的一阵钟鸣。钟声接连响了五下,就见一头穿了官服的大龟,一摇三晃的顺着水道跑了出来。 那头大龟个头矮小,长相和五十岁的常人一样,头脸手脚俱全,只是背后背着一个青黑色的龟壳,显得不伦不类。 大龟跑到沈彦秋身前,先是恭敬地唱了个大喏,转身对着水道里高声喊道:“万圣龙王驾到!” 这个就是龙宫里的龟丞相?果然和戏文里说的一模一样,就是有一点不同,他的胡子可真是茂盛啊! 沈彦秋上下扫了几眼龟丞相,仔细的想从他茂密的胡子里找出嘴巴在哪里,结果就连他高喊的时候,也只能看到胡子一阵抖动而已。 又顺着水道一看,头前两排银甲虾兵端着长枪,列着阵势慢步走出来。随后的是两头人立起来的赤色螃蟹,身后拖着火红色的披风,各自端着一对儿南瓜大,亮晃晃的八角铜锤。 两头蟹将同时把铜锤一磕,水道就涨大了两倍有余,头前两排虾兵挺着长枪,刺入水道一挑,整条水道便从中间分开,明镜一般的水面轰隆隆裂开,露出湿滑的地面。 一点红光从水底极深处射出,一眨眼的功夫就铺到沈彦秋脚下,却是一条五尺宽的大红毯子。 “啊呀,大圣王大驾光临,碧波潭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哈哈哈,老龙未曾远迎,还要请大圣王见谅见谅!” 一阵豪迈的笑声从水底传过来,沈彦秋定睛一看,就见一个身材甚是魁梧的龙头黄袍之人,顺着红毯走了上来。 这位万圣龙王抄开大步,几乎瞬移一般跨越距离,一眨眼就到了跟前。只见他生的虎背熊腰,两只灿黄的龙角上挂着许多明珠玉石,一身黄色的龙袍上也镶嵌了无数奇珍异宝,显得又土又豪气。 他嘴里虽然自称老龙,可听他话音中气十足,观他身形也是颇为健硕,和凡人相比也是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年纪,沾不得一点“老”字。 万圣龙王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瘦长的长脸汉子,穿着一身灰色长袍,不急不缓的错过一个身位,闲庭信步一般悠闲从容,不管万圣龙王多快,两人始终都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前后脚出了水面。 只是他那张脸着实太长,偏生又生的一副俊俏相貌,看上去颇为怪异,给人第一眼的印象特别深刻。 沈彦秋还没开口,万圣龙王一下子抓着他的手,乐呵呵的笑道:“袁兄弟不在参天城纳福,怎么有空到老哥这里来?来就来了,你说你来也不打个招呼,倒显得老哥我怠慢了!回头袁兄弟说起老哥我招待不周,大猿王那里,老哥我可就不好交代了啊!哈哈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走,快里面请!哥哥我备好了酒水,就等兄弟你入席了!” 这万圣龙王像是个人来熟,一上来就搞这么一出,兄弟长哥哥短的,似乎和袁无极相交莫逆一般。倒是把沈彦秋唬的不知所措,怎地看情形,这万圣龙王和我大哥也有什么交情不成? 沈彦秋连抽了几次手,都被万圣龙王紧紧钳住不好挣脱,扭头问道:“龙王殿下同我大哥也是老相识?” 万圣龙王紧紧抓着沈彦秋的手,重重的拍了两下,爽朗的笑道:“神交已久,神交已久啊!只是老哥哥我有命在身,离不得这碧波潭,一直无缘拜见。” 神交已久? 感情你也不认识啊! 沈彦秋狠狠咽了口唾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瞧见旁边那个一直不出声的长脸汉子双手抱胸,一副不关我事,我什么也没听到的表情,昂着头眼神一直往天上瞟。 龟丞相一溜小跑到前头,从背后的龟壳里掏出一面铜锣,“哐”的敲了一声。 “摆驾回府!” —— 水晶宫。 沈彦秋被万圣龙王拉着,那长脸汉子也默不作声,一直跟在两人身后。 万圣龙王也不管龟丞相和一干虾兵蟹将,脚步迈的极快,龙宫设在碧波潭中心位置,这条水道直通龙宫,少说也有几百里长。万圣龙王只是闲庭信步一般,沈彦秋只觉得两边的景色,走马灯一样一晃而过,除了碧油油的潭水,和几条身形庞大的游鱼,就什么也看不清楚。 数百里水道眨眼而过,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几人就来到一处宫殿之前。 眼前一个巨大透明的半圆形气罩倒扣着,把潭水隔离开,气罩内部就是那座万圣龙王的行宫,正门挂着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水晶宫。 “兄弟且看,这就是哥哥的水晶宫。” 万圣龙王殷切的拉着沈彦秋闪身过了气罩,沈彦秋只觉得身上似乎被一股能量包裹着,把全身上下都过滤了一遍。 “哥哥这行宫,自然比不上参天城阔气,就当给哥哥一个面子,兄弟且将就将就。” 沈彦秋忙道:“龙王客气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呢,这龙王究竟是真的好客,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是大哥的名声再响亮,可这万圣龙王也是东海龙神殿的治下,参天城如何能同龙神殿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较,没必要这样吧? 东海龙神殿和神仙道,大悲宗,金鸡岭同位仙道四宗,不但占据无尽大海,同时也把持修行道除了天堑山天河支脉,幽冥黄泉血河之外的所有水域,论实力不在神仙道之下。 就算有自在魔宫给大哥撑腰,可这万圣龙王的态度也过了点吧?况且大哥早就和自在魔宫断了关系,这次因为牛伏魁的事情更是彻底得罪了大力魔王牛太煌,万圣龙王既然知道我和大哥结拜的事,没理由不清楚这件事啊! 古怪,当真是古怪。 万圣龙王实在太过热情,仿佛和沈彦秋是几百年不见的挚交好友,一路上都抓着他的手不曾放开。期间沈彦秋几次隐晦的试图拉开,都脱不开他的手劲,只好作罢。 殿中酒宴都准备妥帖,左右两侧零零散散的坐着十几个修士,见得万圣龙王进来,都起身同他和长脸汉子见礼。只是不知道沈彦秋何许人也,竟然让万圣龙王亲自迎接。 碧波潭算不上洞天福地,周围的修士多数都是散修,也没几个厉害人物,除了几个金丹五转以上的,大多都还在初成金丹上打熬,甚至还有两个筑基后期的。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些人都知道万圣龙王身上有龙神敕令,又和西海龙宫有亲,都愿意和他攀几分交情。一来二去的,也时常准备着稀奇玩意儿,来打打秋风。 万圣龙王有西海龙宫这座大靠山,也不稀罕他们手头上所谓的宝贝。不过他倒是来者不拒,给面子叫一声道友,巴关系尊一句龙王,他也尽都不在意。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时常开宴席邀请这些散修前来,权当个耍子玩乐。 万圣龙王先是请长脸汉子坐了左首上位,又拉着沈彦秋坐在长脸汉子旁边,回到主座之后添了一杯酒,对着底下的众人遥遥相敬。 “今儿个可是个好日子啊!” 万圣龙王一饮而尽,对着长脸汉子点头示意:“神武宫天斗堂的驴先生屈驾,小王已觉蓬荜生辉!却不曾想方才巡海夜叉来报,道是参天城的袁兄弟光临,真叫小王倍感荣幸啊!哈哈哈!” “参天城,袁兄弟?” “这人是袁无极?!” 这边万圣龙王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窃窃私语,一听说参天城袁兄弟,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袁无极。 只是听说袁无极从不曾幻化人身,只是以本体四尺白猿见人。而且他金丹九转破碎在即,万圣龙王不过金丹三转的微末道行,怎么敢对他以兄弟相称? 一个麻脸的道人拍了拍旁边捂着嘴惊呼的人,摇头道:“你老兄可真敢想!大猿王是金丹九转即将破碎的准元神,万圣道友虽然有西海龙宫做依仗,毕竟也只有金丹三转的道行,咱修行道以实力为尊,这声兄弟却是叫不得。” 那人揉了揉大腿,仔细打量着沈彦秋:“参天城只有大猿王和崩芭二将,马流二帅这几个金丹后期的高手,其他的还有姓袁的?” 麻脸道人砸吧砸吧嘴,无所谓的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看那驴先生,也不过金丹一转而已,要不是神武宫天斗堂这个身份,如何能坐在上首?身份,实力缺一不可。但是很多时候,有一样也就够了。” 那人点头道:“道兄此言不虚。你我若是二者得一,也不用这般舍了面皮求个安生。” 麻脸道人伸手一指对面:“你看童老魔那厮黑着个脸,一副想吃人的嘴脸,还猜不出这位的身份吗?” ------------ 第七十四章 驴东来 那人转动眼珠,顺着麻脸道人的指点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正看到一个带着发箍的道人黑着个脸,眼神时不时从沈彦秋身上一扫而过,只闷着头一杯接一杯的吃酒。 那道人穿着颇有些粗犷,身上只有一块宽大的兽皮裹着,赤着双脚,身上满是怪异的符号和图案,不像是纹身,倒像是无数自然生长的伤疤,和毛发一样天然存在在身体上。 道人裸露着虬结的肌肉,一张脸上纵生横肉凶相毕露,夸张的喇开双腿一手抓着肉食,一手抓着酒杯不停吃喝。 看着如同深山野人一般的道人,那人忍不住撇撇嘴,打了个激灵。 “童元浪这是发的哪门子失心疯?就算真是你老兄说的那个人,又管他什么事来?” 麻脸道人晃着酒杯,得意的笑道:“我说老兄,铁石山城是谁治下,你不会不知道吧?这童老魔虽说占了铁石山城,可那是圣婴太子的领地!他这点道行,糊弄糊弄凡夫俗子还成,枯松涧火云洞那是什么地方?童老魔还不是仰人鼻息一般过活。” “这次他如此不给万圣道友面子,估摸着等下就要出手,治这个所谓的大圣王难看。说不定还要趁机将他拿下,好去火云洞圣婴太子那里邀功请赏。” 那人恍然大悟,不住的点头道:“原来如此,还是你老兄看的透彻!童老魔一向谨小慎微,平日里隐忍的派头,哪里像个魔道修士?这次事关自己身家前程,由不得他不着急啊,这下有好戏看咯!” “那就看着就是,管你我什么事?喝酒喝酒!” 铁石山城于碧波潭相距不远,实则并不是牛圣婴的领地,而是他手下六魔将当中,魔将快如风的领地。快如风身为枯松涧六魔将之一,他的手下自然就是牛圣婴的手下,他的地盘自然也就是牛圣婴的地盘。 万圣龙王饮过一杯,身后的婢女立刻给他满上。他端着酒杯巡视众人,满脸笑容的道:“在座诸位道友,都是小王相识多年的知交朋友,这二位还是头一次来我碧波潭,就让小王做个介绍,给诸位道友认识。” 他指着长脸汉子道:“这位驴先生,乃是神武宫天斗堂主智穹宗,智帅的左膀右臂,驴东来先生。” 又一指沈彦秋:“这一位袁兄弟,乃是参天城大猿王的结义兄弟,香芸公主的东床快婿,大圣王袁无心。” 万圣龙王不紧不慢的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情说不出的畅快。大袖一挥眉眼里满是得意,底下顿时一片“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倒像是这些个恭维的话是对着他说的。 前文里也说过,这智穹宗乃是神武宫狮王仲云胥的弟子,仲云虎的大师兄,掌管天斗堂。 仲云虎对战徐沐白时曾说道,若是他大师兄智穹宗出手,青龙破月斩一出,徐沐白就是一刀也接不住。以仲云虎这般脾气,又是战神嫡子的尊贵身份,尤能对智穹宗这般推崇,且不说这句话有没有吹大气的成分,智穹宗的实力可见一斑。 神武宫有三座堂口,分别是天斗,天机和天刑。 天斗堂乃是神武宫三堂中,战力最强的堂口。智穹宗是仲云胥的大弟子,执掌天刑堂,本是神武宫的掌刑大师兄。仲云胥又力排众议让他兼任天斗堂,对内巡逻防御,对外刺探情报,一应宗门管理事务,几乎都被他把事情都给包圆了,以致整个元魔山的中端战力,几乎都集结在天斗堂。 仲云胥,白云弋和苍云术这三位神王宗主常年闭关,元魔山上大小事宜都交由智穹宗打理,智穹宗等同于代理宫主的身份。 元魔山乃是妖族圣地,各式各样的能人高手层出不穷。驴东来不过金丹初期,凝聚天罗宝伞的修为,能成为智穹宗的左膀右臂,必定身怀过人之处。 万圣龙王介绍了驴东来和沈彦秋的身份之后,在座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朝二人拱手致礼,只有童元浪仍旧低着头一声不吭,只管自顾自的吃酒。 万圣龙王瞥了一眼驴东来,见他好像没有注意到童元浪那边,心里发紧眉头一皱,却不表现出来,举杯遥敬道:“童道兄,可是对小王的安排有什么不满?” 童道兄啊童道兄,今儿个不同以往,你可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否则可别怪老龙我不顾情面。 童元浪是个混不吝的夯货,万圣龙王自然是一清二楚。他虽然是隶属于火云洞圣婴太子手下,但实际上只是受魔将快如风管束,牛圣婴认不认得他还是两说。况且纵然他在牛圣婴面前说的上一两句话,又怎能比得上驴东来的身份地位? 童元浪抓着一只肥大的兽脚,就这么一拱手,闷声说道:“万圣道兄误会了,童某和道兄相识多年,来碧波潭叨扰道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能有什么不满?” “那童道兄这是……” 万圣龙王隐秘的给他使了个眼色。 童元浪恍如未见,仍旧是冷着脸,一指沈彦秋:“单说童某自家自然没什么事,只是今儿个既然被童某撞见了,少不得童某要替我家太子问一句,你这小子是要死还是要活!” 整个水晶宫里,除了沈彦秋之外,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童元浪的身份,故而对他这个态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沈彦秋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无端端的,这个面目丑陋的道人发什么疯。 沈彦秋看着童元浪咬牙切齿的模样,一阵莫名其妙:“这位道兄不妨把话说明白,你家太子是哪个?” “自在魔宫,圣婴太子!” 童元浪把一口钢牙磨得嘎吱嘎吱响,冷笑道:“你若是想死,也不须我家太子出手,童某这就打杀了你,好给咱太子出口闷气!要是想活,就自缚双手跟我走一趟火云洞,听凭我家太子处置!说不定我家太子一高兴,还能饶你转世轮回。” 万圣龙王自觉童元浪这般无礼,有些挂不住脸面,不悦的道:“童道兄,袁兄弟是本王请来的客人……这里是本王的碧波潭,不是你铁石山城。童道兄要替圣婴太子出气,却不该在我碧波潭。” 当着这么多人,童元浪这厮一点都不顾及情面,万圣龙王虽然知道他无脑莽撞,却也止不住心头微微烦躁,连自谦的称呼“小王”也改成了“本王”,可惜童元浪却根本没有注意。 童元浪把手中杯子一摔,对着万圣龙王一拱手:“万圣道兄见谅!待解决了这件事,童某给万圣道兄磕头赔罪如何!小子,给句话!别仗着万圣道兄护着你就有恃无恐。” 沈彦秋这才明白,这童元浪原来是牛圣婴的手下,难怪一听自己袁无心的名字,就这幅喊打喊杀的德行。 自打离开参天城,他就时常想着被牛圣婴的爪牙撞见,少不了一番麻烦。只是一直都在徐无城和凄凉洞里修炼,倒把这个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麻脸道人拿胳膊肘,撞了撞先前跟他说话的那人道:“童老魔这家伙忒毒,一句话就把万圣道兄堵死了。” 那人道:“可不是!童元浪金丹一转,这个袁无心不过是筑基境,而且我看他气血虚浮当是有疾在身,能在童元浪手下撑过三招两式就不得了啦!他要是真的出手,除了万圣道兄之外,咱们谁也没有偏帮的理由。” 沈彦秋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摆手制止万圣龙王。 “我是死是活,你管不着,你家太子也管不着。我和龙王殿下也是初相识,你也不用说这些言语挤兑。想拿我去邀功请赏,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若是换做以前,沈彦秋必定唯唯诺诺犹豫不决,决计做不得这般果断。只是如今他心性有了些转变,不知不觉被十方魔道影响,那股阴冷霸道的气息,虽然不能一下子就把他的性格完全转变,但是潜移默化中,沈彦秋还是已经被影响。 况且明知道这种情况避免不掉,早晚都会发生,他也早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若是碰到牛圣婴或是他的手下人,自己该如何应对。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要是一直这般畏畏缩缩的,活着还有什么劲?大不了亮出真鲛剑做过一场,强行催动千机带,拼个鱼死网破就是。 万圣龙王正要劝说,驴东来开口道:“两位都是龙王的客人,若要在水晶宫里拼斗,不说龙王面上不好看,冲撞了其他的朋友亦也不美。” “看二位心意已决,驴某人微言轻,怕也劝不下。既然如此,驴某身上有一物,请二位一观,或许能派上用场。” 驴东来身份特殊,就是童元浪自恃端出牛圣婴的招牌来,自己也无法同驴东来相比,自然不敢对他无礼。对付万圣龙王他可以用一句磕头赔罪堵过去,那是因为两人是几百年的老交情。 驴东来岂会在意他童元浪是谁? 驴东来说完,也不管童元浪和沈彦秋同不同意,自顾自的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盒子上方并没有盖子,四个角上各竖着一根精雕细琢的微型圆柱,几条锁链贯穿圆柱将盒子围笼起来,看上去和一个微缩的武斗场差不多。 “说来也是凑巧,驴某从本堂出来时,掌宫大师兄还特意嘱咐我,将这件仿制的四象塔带上,没成想今日就合了用处。” 驴东来笑道:“这件四象塔虽说只是我神武宫天机堂的仿品,远远不能和真品相比,但是没有金丹上重的修为,也绝不可能破开它的禁制出来,再加上天机堂修改了一些功用,应付眼下这个局面,确是再好不过。” 驴东来扬手一丢,微缩的四象塔便滴溜溜转到空中,一股凝重的压力网四周排开,首当其冲的就是中间空地内的舞姬。 几个贝女舞姬被四象塔的威力一压,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赶忙捂着嘴不敢发出声响,压着小碎步跑开。 驴东来控制着四象塔,也不过涨大成脸盆大小就不在变动。 他环视众人:“四象塔内部自成空间,足够两位施展身手。只是驴某还要多嘴问一句,二位是准备生死斗还是如何?” 童元浪把身一躬,扭了扭脖子,轻蔑的怒视沈彦秋:“小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乖乖的跟爷爷走一趟火云洞,说不定太子殿下大发慈悲,还能留你一点真灵转世,否则爷爷我……” “你的废话真多。” 沈彦秋纵身跳进四象塔,取出真鲛剑握在手中藏在身后,看着童元浪道:“魔道修士都像你这样碎嘴吗?” “老子要你的命!” 童元浪被沈彦秋拿自己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激的怒火冲天,两手一翻擎起两杆双尖短枪,左右一分挺身跃入四象塔,也没注意两句话的功夫,自己把辈分降了一辈的事儿。 ------------ 第七十五章 你别客气 “真鲛剑?” 徐沐白自被赵正阳斩破灵兵册,带离神仙道镇魔殿之后,便受了赵正阳的道法剑术,一直四处游荡炼魔伏妖,渐渐闯下了钧天剑客的名声,连带着他最初使用的真鲛剑,也被人所熟知。 童元浪也是金丹修士,在魔将快如风治下把持了一座铁石山城,平日里称尊做祖,修行道的消息,只要不是那些隐秘的,也脱不过他的耳目。徐沐白钧天剑客的大名,他也早有耳闻,自然也认得这柄真鲛剑。 童元浪一抖双枪,指着沈彦秋笑道:“还以为你有什么依仗,才这般有恃无恐。不过是得了徐沐白那老牛鼻子一柄法剑,就搞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徐无城也就他那一亩三分地,还能说几句硬气话。如今在这碧波潭,还是万圣道兄最大!徐沐白也救不得你!” 童元浪方才不给万圣龙王面子,一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表一表对牛圣婴的忠心,二来自己有大义的名分压着,就是闹僵了也不可能惊动龙神殿和自在魔宫。凭他和万圣龙王的交情,事后服软陪个不是,万圣龙王也不至于为了沈彦秋这个毛头小子,绝了跟自己多年好友的关系。 魔道修士只是被功法影响,行事有些乖张,却不代表他们都是蠢人。一个活了几百上千岁的人,将修为提升到金丹境界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无脑的蠢蛋? 习惯了动动手指就能解决问题的方式,再让他们劳心劳力的算计,除非对谋略有着特殊爱好,换做谁都会选择简单直接的做法,妖魔道的修士尤甚,童元浪这种可算得上是代表性人物。 捧一捧万圣龙王这种话张口就来,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他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干,可谓是轻车路熟。 本以为若是沈彦秋自知不敌,仗着万圣龙王和自己言语周旋,自己也不好强行出手收拾他,却没想到这小子如此硬气,竟然真的敢跟自己放对。 沈彦秋面上淡定,实则心里异常紧张。 童元浪乃是正宗的金丹修士,哪怕只是一转金丹,也不是自己筑基境能够抵抗,再加上现在他体内法力还没有复原,紫府神宫还处于萎靡状态,更是连一分希望也无。 此时压力临头,要说不紧张不害怕那肯定不可能。只是这么强烈的压力之下,他竟然有一股莫名的兴奋,狠狠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四象塔内元气滚滚如潮,竟然主动往他体内灌注。 只是这些元气,根本不受他紫府神宫的转化,一进入他体内就直接化成澎湃的法力,十方魔道的功法有了这些无主的法力加持,竟也不受他控制,自行在体内运转。 这件四象塔,乃是神武宫天机堂出品的制式法器,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多数都带着一个,完成任务之后再上交回去。只有极个别弟子因为某些原因,可以将公用化作私有永久使用。 四象塔故意打造成武斗台的模样,实际上供人拼斗只是附带作用,而提供灵气加持保证战斗的持久,自然更具有观赏性。 四象塔内部空间极大,众人从外面看不过就是一座比武擂台的样式,实际上两人跳将进入之后才发现,这座造型奇特的四象塔,里面的空间大小何止千百丈! 从外面看,两人的身形几乎变成了芝麻粒儿大小,虽然在座的都是修为高明的修士,但这般观看总归不太舒服。驴东来拂袖一挥,四象塔上方的空中,顿时就显现出内部的情况。 沈彦秋能够调动的法力有限,童元浪说话嘲讽的时间,他都在努力沟通千机带,实在是自知没有任何胜算,希望借助千机带的天河星砂全力一击,搏一点渺茫的希望。 此刻体内无主法力将紫府神宫填的满满当当,他索性把真鲛剑祭出去,化成一道薄薄的光幕护在身前,左手扣了一道寒冰破灭圈,右手扣了一道太阴炫光镜,千机带引而不发,做了个万全的准备。 虽然不知道这股法力从何而来,但四象塔既然是驴东来在操控,十有八九就是他在暗中相助。 虽然不知道驴东来出手相助的原因,但此时他紫府中法力盈满,几道术法捏在手里,也多了几分周旋的机会。那股莫明的兴奋感愈发激荡起来,左手寒冰破灭圈一甩,迎头朝童元浪双枪套去,竟是不待童元浪动作,他抢了个先手。 童元浪自恃金丹修为,比沈彦秋高了一个大境界,任沈彦秋有多少手段,也翻不起什么花来,故而稳稳当当的站在四象塔一角,想看看这个参天城的大圣王,手头上有没有什么本事,就见沈彦秋扬手放出一口寒气森森的冰晶圈子,往自己枪口而来。 童元浪冷哼一声,抬枪一挑,想要一枪崩碎这道法术。却不知寒冰破灭圈,乃是十方冻魔道当中,首当其冲的法武合一的神通。 法武合一是以法术勾画阵法符箓,模拟法器乃至法宝的状态,从而提升法术的强度和威力,不会只有一击的能力。 童元浪修炼的也不是什么高深魔功,法武合一的神通法术,虽非十方魔道仅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他碰到,所以他这一枪因为轻视,便少用了几分力量。 满以为会被一击必碎的寒冰破灭圈套住短枪,立即缩小和枪身一样粗细,童元浪这才有些诧异,急将法力注入短枪,着力一震竟然不能将其崩碎,又把左手短枪一磕,重重砸在寒冰破灭圈上。 冰晶炸散点点掉落,寒冰破灭圈满是即将碎裂的痕迹却兀自没有崩溃。童元浪这才有些着急,竟然忘记了直接出手攻击沈彦秋,而是还在想办法驱除寒冰破灭圈,保住自己的右手枪。 “咦?袁兄弟这一手出的好啊!” 万圣龙王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拉着驴东来的手,笑呵呵的道:“驴先生也对袁兄弟另眼相看?” 驴东来饮了一口酒,不着痕迹的抹开万圣龙王的手道:“龙王何出此言?” 万圣龙王笑道:“若不是另眼相看,驴先生何必出手相助呢?” 驴东来屈指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举杯敬了万圣龙王:“龙王法眼无差,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万圣龙王拍了拍大腿:“哈哈哈!许是小王眼花,错怪了驴先生。” “龙王不必以言语相激。” 驴东来闭眼微醺,像是不曾感觉到万圣龙王的打趣,指着四象塔笑道:“龙王甘愿和泥同尘,光是这份境界东来就远不能及。只是东来想着,凡人争斗不过拳脚相加,血溅之处亦不过尺丈之间。我辈修士一旦上擂,多数都要分个生死,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化解。只是或许因为东来目光短浅了些,最看不得以势压人的龌龊手段。” “世人都将妖魔鬼怪划为旁门左道,便是因为许多妖魔道的修士,行事乖张跋扈,不知面皮为何物,平白丢了妖魔道的脸面。东来虽然份属妖道,然妖魔本是一家,东来却也看不惯这些龌龊之事。” 万圣龙王抚着胡须,哈哈大笑:“既然驴先生有这个兴致,还请不要客气!” 你可千万不要客气! 驴东来笑而不语,伸指一点,四象塔又大了一圈,塔身上北方真武雕刻亮起,霎时间整个四象塔内部空间,生出无穷水流。 童元浪不熟水性,往空一跳躲开迎面扑来的一道大浪,将身形凝在半空。 沈彦秋凝聚寒冰破灭圈,是用体内的法力模拟,此刻四象塔内多了无穷水流,且这些水全是用灵气强行逆转幻化而成,简直就是无穷无尽的水灵力!这一来不但省了他许多凝聚水成冰的功夫,就连真鲛剑也得了莫大好处,欢呼雀跃一般一头扎进水中,贴着沈彦秋脚底稳稳托住沈彦秋。 如果说刚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可以肯定,就是驴东来在出手帮忙。否则不可能所有的有利条件,都像是提前预知一样倾向自己这边。 看着沈彦秋身上,防护增强了几倍的真鲛剑圈,稳稳随着波涛起伏。童元浪也不管短枪上寒冰破灭圈,看着驴东来道:“驴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鲛剑本身就是一头金丹期的鲛人炼制而成,徐沐白又随身温养多年,要不是后来得了钧天剑,这柄真鲛剑只怕已经被他祭炼成一柄法宝。 即便如此,真鲛剑只是区区一柄法剑,它的气息也几乎等同于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就看驾驭真鲛剑的人,有多大本事了。 童元浪不相信徐沐白给了他真鲛剑,会不传他驾驭真鲛剑的剑术。 “此宝既然叫做四象塔,自然就有四象之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伤,天机堂仿制的时候,才加了这么一个功能。现在发动的是北方真武,说不定等下就是南方火雀。左右不过是些转换过来的天地灵气,童道兄比袁兄弟高了一个大境界,这点阻碍亦影响不了结果。” “不知道这么解释,童道兄可听的明白?” 童元浪冷哼一声,权当默认了驴东来的说辞。 不论是北方真武还是南方火雀,四象真灵都是妖魔鬼道的克星,就算是普通的天地灵气转变而来,也要沟通镇压天地四极的四象神灵,才能具备四象之力。修炼的功法越是阴邪,就越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童元浪把持铁石山城,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时常也多以食人为好,否则就算是魔道修士,那麻脸道人也不会一直以童老魔相称。 就算你有心偏袒又能如何?等下爷爷我宰了这小子,看你面上挂不挂得住! 童元浪心里发狠,金丹一震放出赤色天罗宝伞定在头顶,一缕红光轻轻一冲,只磨将一磨,就把短枪上的寒冰破灭圈破去。 ------------ 第七十六章 苦苦支撑 “童老魔这厮好不要脸,对付一个筑基境的小家伙,都要释放丹元法相!” “嘿嘿嘿,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对决,童道兄小看了人能怪谁?看那小子的手段,童道兄想赢只怕不会很轻松啊!我倒是觉得童道兄做得对。” “连兄说的极是!童道兄的话已经放出去了,要是一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就是圣婴太子那里,他也过不去。” 碧波潭数百里水域,周围的修士却也不在少数。只是以散修了居多,说起名门大派,也只有牛圣婴的火云洞,相隔也是甚远。 这些散修不是占山为王,就是在凡人的国度里当个国师逍遥自在。但是能入万圣龙王眼里的也就在座的这么些个,不论修为高低,都是久居高位养尊处优惯了的,自然看不得沈彦秋这个筑基境的小家伙,因为攀上袁无极这层关系,就一步登天,和他们这些打熬了多年的人平起平坐。 沈彦秋修为境界不足,也没有闲心思关注他们讨论的事情,见童元浪放出丹元本相天罗宝伞,暗叫不妙。 两人相差一个大境界,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沈彦秋都没有击败金丹修士的可能,哪怕是一个金丹一转功法粗糙,在金丹修士中垫底的存在。 再差劲的金丹,也是金丹。 更何况是一个修成了丹元本相的金丹。 当日鱼观楼进阶金丹四转,就曾言将碧云华盖与他,做个护法的灵兵神将。徐沐白和他解释了一番,他才明白金丹九转丹元本相的不同之处。 天罗宝伞并不是修成金丹就可以练成,多少金丹前三转的修士,都没有这个机缘。旁的不说,就是在座的修士当中,也有几个丹成二转三转的修士,没有丹元本相。 没有成就丹元本相,绝无进阶金丹中期的可能。既然长生无望,他们便想尽办法搏一个人间富贵,随便找个凡人小国,做个宫廷大法师,或是国师的名位,将之前修行时受过的苦难全数弥补回来。 童元浪看不起沈彦秋,也想着拿下他到火云洞牛圣婴那里邀功请赏,并不仅仅是因为替主子不忿,根本目的只是为了达成这件事之后的结果。他若非机缘巧合吞服过一件异宝,结出金丹,以他所修炼的功法来说,修到筑基后期就是顶峰,终生也没有结丹的希望。 然则他运气不错,非但结了丹,还在那件异宝的催升下,成就丹元本相。若不是成就了丹元本相,他一个毫无潜力资质的魔修,也没有资格被快如风看中,镇守铁石山城。 若是生擒了沈彦秋送去火云洞,便可趁机请求牛圣婴赏赐一部自在魔宫的修行法诀,将自己毫无前进希望的境界,往前推一推。 只是沈彦秋一道寒冰破灭圈就逼得他释放丹元本相,他便没留着活捉的心思,有这么多人证明,就是一具尸身也不妨碍。 童元浪修炼的功法甚是粗糙,再加上他被阴毒伤了肺腑,所以脾气暴躁易怒,他便用了取巧的手段,吸食活人心肺抵御阴毒。 人族为天地所钟,童元浪没有交情过厚的朋友帮忙炼制人元大丹,只得生吞活人心肺克制体内的阴毒。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也迟迟不敢进阶金丹二转,就怕进阶之时天罚降下,一身道行付诸流水。 十方冻魔道的寒气非同寻常,童元浪的丹元本相只是破碎了寒冰破灭圈,却没有彻底清除这股冻气,顿时勾动他体内的阴毒,整张脸都隐隐有些发青。 童元浪本就面相凶恶丑陋,此时青着一张丑脸,更显得狰狞。 “小子,本想留你一条全尸……哼哼!爷爷要生吞你的心肝!风魔指!” 童元浪把手中短枪一丢,两条短枪如同双头蛇一样绕着他乱舞,他两手并成剑指对着沈彦秋点去,两条短枪电射而出,裹着一层浓浓的魔气,刺向沈彦秋双眼。 沈彦秋不知风魔指的威力如何,只是提前在手里扣了两道法术,忙甩出一口寒冰破灭圈抵挡,将太阴炫光镜祭在正前方,法力一催真鲛剑,射出数十道滴水剑光。 风魔指速度极快,寒冰破灭圈根本捕捉不到行动的轨迹,被一晃而过。枪尖儿上炸开点点锋芒,滴水剑光也瞬间被击碎。 风魔指是以魔气激发,内里两条短枪交缠在一起想要绕开太阴炫光境。无论是寒冰破灭圈还是太阴炫光镜,都让童元浪心惊不已,这两道法术堂皇正大,但凭这个卖相就显得颇为不俗,绝不是魔气森然的风魔指所能比拟。 这小子不过筑基境界,而且一副病殃殃的样子,结果一口寒冰破灭圈,都要逼得他释放丹元本相。这面太阴炫光镜要是逼得他再用一次,这张老脸就真的无处放了。 “看来这小子修炼的功法,也不是寻常货色,待我破了他的乌龟壳,再将他搜魂炼魄夺取功法!” 他这一手风魔指,若非有两条性命交修的短枪合在里面,就只能一道直线攻击,纯粹以压缩的魔气形成伤害。如今他驾驭短枪不断输入法力,风魔指两点枪尖错开,好似一条双头蛇,绕着真鲛剑圈旋转,疾风骤雨一般不停击打,“叮叮当当” 响个不停。 真鲛剑本体幻化剑圈,和无穷水流连接一起,风魔指的力量被真鲛剑分化转移,附近的水面上随着风魔指的击打,也轰隆隆的炸开无数水花。 沈彦秋不敢离开水面,否则就无法借助水流的力量加持真鲛剑和十方冻魔道。所以明知道这样只能被动挨打,成为童元浪的靶子,也只能苦苦支撑。 若非真鲛剑的本质和童元浪相当,都是金丹境界,又有驴东来暗中输送法力,改变场地相助,再加上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童元浪以为他有什么反扑的底牌,他能抵挡住风魔指第一次冲击,都绝无可能。 他也不敢把太阴炫光镜收回,毕竟驴东来帮他的动机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若是驴东来突然撤手,他就再无法支撑。 此时体内法力源源不绝,真鲛剑又是一头金丹期的鲛人炼制而成,剑圈勉强还能抵挡风魔指,短时间之内不用担心被攻破。 他心里一横,把法力疯狂注入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之中,期望能够激发出十方寒冰地狱,或者雾露玄冰神雷网。 童元浪御使双枪久攻不下,又见沈彦秋站立不动,先前被他晃开的冰圈,和那面挡在沈彦秋身前的冰镜,一个升到高空,一个浮在水面。 “这小子傻了不成?竟敢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我进攻?” 太古神魔御使寒冰破灭圈,圈子里面本身就囊括了一座微型的寒冰地狱,和真正的寒冰地狱相连接,随时都可以冰冻时空,化成一片完整的寒冰地狱。 沈彦秋如何能比太古神魔? 童元浪顶着天罗宝伞,也在不停的摄取四象塔内的灵气转化魔力,十根指头一起弹动,风魔指一道连着一道,几乎毫无间断的砸向真鲛剑圈。真鲛剑圈不断缩小,风魔指的大力虽然被真鲛剑圈化去大部分,可金丹期修士发出的法力,又岂是他能持续抗衡?沈彦秋双目眩晕模糊,双耳一阵嗡鸣被震破,口鼻中也流出鲜血。 “妈的,托大了!” 沈彦秋难得爆了一次粗口,两腮内部的软(肉)都被咬烂了几块。要不是外界灵气还在不停的转化法力,刚才那一下,几乎就把他给抽干了! 太阴炫光镜好似一轮明月定在半空,不停的吸收风魔指散逸无形的魔气,已经涨成一丈大小,上面经文符箓大放光明,缓缓流动。 沈彦秋感觉雾露玄冰神雷网,隐隐有些松动,只是不停吞噬他的法力,也不知道还得多少法力填进去才能成功。 寒冰破灭圈浮在水面,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童元浪瞧见这番景象,如何看不出沈彦秋催动了一个,自己也难以掌握的招式。可不能阴沟里翻船,成全了这小子的名声。 童元浪释放丹元本相,只是一开始寒冰破灭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自觉在众家修士面前丢了面皮,不禁恼羞成怒。天罗宝伞破除寒冰破灭圈,使用的是他金丹里的本命元气,现在想来便觉得颇为不值。释放天罗宝伞除了显示他有丹元本相之外,对于战斗并没有多大的助力。 童元浪懊恼的狠声怒骂几句,把天罗宝伞一收。招手唤回两条短枪,架成一个十字,好似风车一般飞速旋转,他立掌双手交叠,凌空对着短枪组成的风车喊道:“狂风绝息,万刃刀!” 四象塔内的空间本是密闭,驴东来启动北水玄冥相助沈彦秋,那些大浪也是水流涌动而成,半空中没有任何风力。 此刻童元浪发动万刃刀,狂风便从虚空自生,掀起的浪头几有数丈高下,疯狂的涌动拍击。狂风卷动无穷大水化成风刀水剑,铺天盖地一般飞射,整个四象塔内都被暴虐的风刀水剑充斥! 沈彦秋已经什么也看不清,耳朵里也全都是轰隆隆雷鸣一般的风声,他已经察觉到内脏破裂,眼耳鼻中鲜血止不住外流。 ------------ 第七十七章 生死劫 太古神魔时期,种种神通功法和法宝神兵层出不穷,捉星拿月只做等闲,毁天灭地也是寻常。至仙道兴起神魔隐退,许多先天灵宝和大威力的法宝都随之消失,许多大修士也依照一些功用奇异的法宝神兵的特性,模拟了许多修行功法出来。 三元道尊中,唯有太上玄元道尊门下弟子众多,不拘出身皆可拜在道尊门下修行,其中有一位名唤法戒。此人和寻常修士不同,显得有些特立独行。寻常修士致力于问道长生,他却醉心于法宝神兵的研究。 法戒手中有一件法宝,唤做万刃车。此宝不过巴掌大小,形状如同儿童玩具风车。将此宝祭起空中,云雾陡生阴风飒飒,其势疾如风火,中有百万利刃飞来,威力非同小可。 童元浪所修炼的功法,名唤做《风魔百道》,正是前古修士,见识过万刃车的威力之后,结合万刃车平地起雾虚空生风,发百万利刃的奇异之处,修改而成。 童元浪能在这一群散修当中,成就丹元本相,《风魔百道》功不可没。只是他福缘不深又做尽伤天害理的勾当,领悟不出《风魔百道》罡风雷火,百万利刃的大神通,这一手狂风绝息万刃刀的术法,已经算得上是他压箱底的手段。 童元浪发了狠,万刃刀一出,势要把沈彦秋切割粉碎,太阴炫光镜也抵挡不住无尽风刀的力量。沈彦秋五感六识都遭受重创,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就连神念离体,也冲不破一丈范围,只觉连接着太阴炫光镜的法力断开,就此失去了联系。 太阴炫光镜没有沈彦秋法力加持,原本即将完成的雾露玄冰神雷网也消弭无形。亦不过支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风刀剐的粉碎。 万圣龙王叹道:“袁兄弟时运不济啊!童道友下了死手……驴先生掌控四象塔,不知能否出手救上一救?” 沈彦秋若是死在碧波潭,袁无极那猴子发起疯来,绝不是他能够抵挡,纵然有西海龙宫做后盾,袁无极行事无法无天,必然也不会有什么忌惮。 “非不愿,实不能也。” 驴东来摇头叹道:“这二人都是碧波潭的贵客,就连龙王也是分劝不开,况驴某一介外人乎?更没有出手的理由。方才于袁道友许多方便,已是驴某的极限。上了生死擂,就看自家手段,生死各安天命,驴某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万圣龙王苦笑道:“小王也是无奈,童道友背后有圣婴太子,袁兄弟身后有大猿王这个杀神……我一座小小的碧波潭,是哪个都惹不起啊!” “龙王说笑了。” 驴东来伸手一指,又将四象塔内部空间扩大了几倍,万刃刀的密集程度顿时降低了许多,沈彦秋正自苦苦撑着真鲛剑圈,忽然感觉压力微微减轻了些,顾不得其他,赶紧将大半法力倾注在千机带上,想要将它引出体外。 “圣婴太子也好,大猿王也罢,实则都是自在魔宫麾下。这两位是一个是大力魔王的独子,一个是昔日爱将,真要说起来算得上是自在魔宫内部的事情。况且龙王有东海大龙神的敕令,又有西海龙神的姻亲关系,就是大力魔王亲至,也要留几分颜面。” 万圣龙王拎着酒杯,指着宫中欣赏打斗的那些个散修,笑道:“小王的职位,在诸部龙王之中,也不过是四等杂品龙王,若不是小女有幸得嬴三太子青睐,小王连这座碧波潭也无缘入驻。” “这些道友高看小王一眼,小王胸无大志也乐的逍遥自在,杂品龙王好歹也是个龙王不是?” 驴东来呵呵一笑,让过万圣龙王这个话头: “如今到了这般程度,除非驴某强行御使四象塔,将他二人分开。否则就算是为了袁道友这一身功法,童元浪也不会留他活口。” 万圣龙王惊道:“原来如此!童道友的胆子也忒大!就不怕大猿王踏平铁石山城?” 驴东来笑道:“看来龙王还不知道大力魔王镇压参……” “谁敢伤我兄弟?!” 驴东来突然扩大四象塔的内部空间,顿时就把童元浪万刃刀的威力降低了几分。沈彦秋竭力收缩真鲛剑圈,几乎要贴在自己身上,才勉强维持住不被风刀绞碎。 童元浪心头大骂道:“入你娘的驴东来!诚心跟老子过不去是吧!” 眼看着就能打碎这小子的龟壳,驴东来就又弄了这一手,童元浪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把沈彦秋换成驴东来,生吞活剥了。 元魔山三神在位,是妖魔道第一大宗。智穹宗代理元魔山主,驴东来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就是万圣龙王天大的背景,也要放低些姿态相待,童元浪如何惹得起?只好打落牙齿和肚里咽,把这无边怒火,都施加在沈彦秋身上去。 二人对战只有势均力敌才好维持,一旦久处下风那就是步步受制,沈彦秋借着北方真武无穷水流,才能稳固真鲛剑圈,如此这般也不是长久之计。 风刀雨剑封闭他的五感六识,每一柄风刀剐上去都会抵消他一丝法力,就算驴东来有心相帮,提供滚滚元气转化法力,他也逐渐难以维持,而今真鲛剑圈只剩下薄薄一层,岌岌可危。 寒冰破灭圈乃是法武合一的神通,沈彦秋境界不足无法沟通寒冰地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但是千机带本身,就是一件炼制完成的法器,就算没有法力加持,它的威力也极为可观。 识海中的天河虚影虽然一直都不能由他调动,但是千机带却一直都潜藏在天河虚影之内,仿佛冥冥之中在和天河虚影沟通。想来或许是因为千机带里面的无量星砂,乃是赵正阳从天河深处打捞而来的缘故,经由上次徐沐白把千机带的种种奥妙,给他演示一番之后,他潜意识里对千机带充满了信心。 徐沐白曾言,以沈彦秋目前的修为,绝不可能完全驾驭千机带。只是这次被童元浪(逼)到绝境,沈彦秋五感六识全部封闭,不但五脏六腑受创,就连血肉骨骼也都被强大的压力挤压的扭曲变形,完全是依靠着一股意志力,才硬挺着没有倒下来。 千机带也有自发护主的功能,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竟然和他建立了简单的沟通。 童元浪怒火冲天咬牙切齿,万刃刀掀起惨淡的云雾。风刀临体,身上有几处立即被捅了个对穿,沈彦秋已经昏死了过去。童元浪大喜正要把沈彦秋千刀万剐,千机带从体内飞出迎空一扫,便将余下的风刀抹去。 千机带也没有显露实体,而是化成无数星点在沈彦秋周身隐灭,抵住狂风侵袭。 此时驴东来正要和万圣龙王说起牛太煌镇压参天城一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的一声暴喝,炸的整个水晶宫都晃了几晃,排开潭水的阵法禁制大放光明,极速运转来对抗这道突如其来的力量! 满座修士无不惊骇欲绝! 碧波潭这座阵法禁制,乃是东海龙宫为各部江河湖水龙王特意锻造,以为行宫镇水之本,对水族和水法修士也有增辅之用。 万圣龙王的品级,本来没有这个资格使用这座阵法。只是禁制设立之初,西海龙宫还专门派人带了一座阵法过来,依据碧波潭的地形水貌又改动了几个节点,其防护能力不可谓不强。 就连脚下这座水晶宫,也是一件宫殿类的法器,作为避水阵法的枢纽。 只是来人一声大喝,就差点毁了防护水晶宫的阵法禁制,又想到方才那句“谁敢伤我兄弟”,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大猿王!” ------------ 第七十八章 小子,你有种 “轰隆隆!” 碧波潭上响起一声炸雷,整个龙宫晃动不休,果盘杯盏俱都洒落一地。 众人齐齐抬头,透过避水阵法向上方望去,只见龙宫上面的潭水一片浑浊,一个方圆百丈的巨大漩涡,卷动无数鱼虾罩向避水阵。 眼看着整座避水阵法都在巨型漩涡的笼罩范围,灯火通明的水晶宫也无法驱散上方笼罩的昏暗。 万圣龙王忙不迭扔掉酒杯,对着漩涡连连作揖打躬,一脸的惶恐:“大猿王殿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一众修士哪见过这般景象,顿时都被袁无极的名头吓得胆战心惊,一个个学着万圣龙王望空作揖,齐呼“大猿王手下留情!” 那些个宫女兵将早就全都撤了下去,此时众散修也都是惶恐不安。只有驴东来面不改色,心中只是暗叫古怪!参天城被牛太煌镇压,碧波潭离得太远不曾得到消息,可元魔山派出去的探子遍布整个修行道,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这人究竟是谁?袁无极不成元神,根本不可能从五指山下走脱,更无分神出来的可能。就是徐沐白也没有这个本事,弄出这么大阵仗!可是除了徐沐白之外,这个袁无心还有什么依仗不成?” 驴东来不住猜测这个“袁无极”的真实身份,将之前获取关于参天城的情报,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哈哈哈哈,那就得看俺的心情啦!” 声势浩大的漩涡停在避水阵上方,一只毛茸茸的数丈大手,从漩涡中心伸出来穿过阵法,往下一捞把四象塔抓在手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袁无极已经跳到万圣龙王的宝座上,肩膀一歪先把驴东来挤到一边,接着一脚踹翻万圣龙王。 万圣龙王陪着笑爬起来,也顾不得一身龙袍汤汁淋漓,一把抓住袁无极的披风角:“多谢大猿王留手,小龙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袁无极穿一身锁子黄金甲,甲叶周围沁着点点殷红,像是沾染了一身血丝。头顶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背后一领猩红色狭长披风。 一脚踏在王座上,另一脚踩着扶手,一手叉腰一手按着膝盖,微微含腰目光凛凛的扫视一圈,个个都别过头眼神闪躲,竟无人敢跟他目光对视。 袁无极把玩着手中的四象塔,眉头一挑咧嘴笑道:“你这条老泥鳅,倒是能屈能伸!比这团火烧强多了!” 万圣龙王也不松手,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殿下英明!小龙就这么点本事,还被您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您说的火烧……” 袁无极对着驴东来努努嘴:“这头犟驴!” 饶是知道袁无极喜怒无常出手狠辣,陡然听到他把驴东来比作驴肉火烧,底下那些修士也忍不住强忍着笑,一边偷偷打量着袁无极和驴东来的脸色,捂着嘴直抽抽。 妖族修士虽然不在意出身,但驴东来的本体是一头赤眼驴,却一直被人诟病。驴族受马族领导,但比起马族而言,他们是出了名的犟脾气,一旦驴脾气上来就是族长也敢顶撞,为了这事也没少吃苦头。 驴东来脸色一寒,整理了一下衣衫,冷着脸道:“若在尊驾口中,驴某确实和一团火烧也没什区别,驴某自知不是尊驾的对手,也不逞一时口舌之快。只是这座四象塔却是驴某下山时,大师兄亲赐的法器,还请尊驾归还。” “哦?拿智穹宗来压我?” 袁无极撮着牙花子,从四象塔里捞出不知何时昏厥的童元浪,用两根指头捏着往嘴里一丢。嘎吱嘎吱嚼了起来,嚼了一会儿像是有什么东西硌着牙,他呸呸吐了几口,一团铁疙瘩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弹了立下砸在驴东来脚面上。 众人低头一看,依稀看的出来几个破碎的枪尖。 “我的娘!这是童道兄的灵蛇枪!这可是一套中品的法器啊,童道兄平日里看的比那几个爱妾还珍贵!” “真不愧是大猿王,金口玉牙!连法器也能嚼成粉碎!” “这算的什么?莫说一套灵蛇枪,便是一颗金丹也禁不住大猿王这口好牙!” 袁无极挺着小指扣了扣耳朵眼儿,也不管那些溜须拍马的货色,把四象塔捏成黄豆大小往耳朵眼里一塞,拍了拍巴掌,带着几分戏谑看着驴东来。 驴东来面色不变:“这座四象塔不过是天机堂的仿制品,本堂代表圣山行走修行道,也不缺这么一座。既然尊驾喜欢,驴某就代大师兄送给尊驾,这点主驴某自认还是能做的。” “只是这座四象塔尊驾得来容易,或许不会太过珍惜。驴某奉劝一句,还请尊驾好生收着,日后自有本堂的兄弟前去讨要。” “好小子,你有种!” 袁无极仰头放声大笑:“就凭你这句话,某家也要高看你一眼!智穹宗要是真有这个兴趣,某家随时等着他!” 驴东来怒视袁无极,却是不再言语。 “你小子也不要不服气!本来某家准备掀了他这间破瓦房泥鳅洞,不过看到你这头犟驴这般有趣,某家心里高兴,索性就放他一马如何?不过某家替你卖了个人情,你也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拉着张驴脸膈应人?” “都说天斗堂智帅智穹宗计谋高绝,你却想一想,当今世上有哪个元神高人,是以计谋这一项进阶元神之境的?便是赵正阳那个牛鼻子号称十方寰宇天机无双,也是以一手剑术起家,你听他算计过谁来?” “所谓计谋,不过是无力者以弱胜强,不得已而用之的手段。今天某家心情好,教你一个乖。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任你有多少阴谋诡计,某家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你,你那计谋又有何用?” “智穹宗卡在金丹九转巅峰多少年了?为什么一直都不能领悟碎丹成婴的契机?” ”智帅?他那些小聪明又有何用?” 驴东来昂着头,冷冷的道:“说的好!待日后驴某找个先天期修士,夺了他的法器,一定把尊驾这番道理转述给他听一听,让他感受一下尊驾这番强者无敌的理论。” 在场诸人只有他清楚,这个大猿王袁无极是个标准的冒牌货,只是听他言语之间竟然连大师兄智穹宗都不放在眼里,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本身修为超过袁无极的境界。 袁无极已是九转巅峰,超过袁无极,此人只有可能是一尊元神大修士!谁也想不到这个袁无心,背后竟然还藏着一尊元神境界的大修士。 袁无极不耐烦的一摆手:“行了行了!你这头犟驴的麻烦事儿还不少。俺没工夫跟你瞎白话!等你有本事,随时来找我!” “老泥鳅!” 袁无极把头一扭,对着万圣龙王笑道:“这个小魔崽子被我塞了牙缝,按理说他是你的客人,你有意见没有?” 袁无极一头白猿身形瘦小,不过四尺高下,万圣龙王身材修长总有八尺身高。万圣龙王屈着双腿膝盖几乎点到地面,弯腰哈背谄媚的道:“小龙无有意见,无有意见。” “我这兄弟今儿个我就带走了,牛圣婴那个小牛犊子要是找你麻烦,你只管全推在我身上,你可明白?” “全凭大猿王安排!” “哈哈哈,好好好,痛快啊痛快!” ------------ 第七十九章 天人劫数 召请九宸,卫我法身。 十二元辰,对仗纷纭。 群星列宿,罡斗诸神。 太上道尊,总持雷霆。 扫妖去邪,四野澄清。 紫薇临照,总枢命神。 急急如律令。 这一道召请北斗护身的法诀,唤做《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乃是道门不传之秘。诚心念诵此咒者,能够借助太上道尊敕令,召请北斗星神之力,紫薇临照之光,护卫身形祛除外道邪魔,稳固元胎肉身,不司战斗的修士多用来静坐练气之时,护持心神不受外界一切干扰。 紫微帝星恒挂北极中天统御万星,不在九星之列,北斗星皇拱卫紫微临照周天,是周天星辰至贵之尊。凡诵持《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者,自有紫微气息加持,增福添寿,却邪卫真。 —— 沈彦秋睁开眼睛,周身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天上地下除了看不透的灰暗,再也没有其他的颜色。 脚下软绵绵的浑不受力,整个人就像泡在水里一样,既不能感受到身体的重量,也不能摆脱身上那一层粘稠的束缚感。 “我这是死了么?这里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地狱?” 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沉,就像是喝醉酒以后还没有完全清醒,轻微的嗡嗡声一直摆脱不去,眼神还有些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在碧波潭水晶宫里,童元浪和他进入驴东来的四象塔进行生死斗,结果自己没有御使出十方冻魔道的变化,被童元浪一阵风刀打的陷入昏迷,之后的事情就一概都记不得。 此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脚底下那股极度不真实的触感,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在童元浪手下,魂魄进入了幽冥世界。 “听说幽冥世界,多半都在幽冥鬼道把持之下,不知道我是不是要轮回转生,被鬼道的净世轮给拘过来了?” 神仙道高居九重天上,龙神殿掌管一应江河湖海,幽冥鬼道则统辖地狱众生,把持幽冥世界。 幽冥鬼道有一件太古流传下来的神器,唤做净世轮。此轮气分阴阳沟通六道轮回,恒古不动。但有生灵殒灭,一点真灵魂魄若无其他去处,便要受净世轮吸引,绞磨成碎片投入六道轮回之中,完善天道。 神仙道虽然高居九重天,但实际上仍旧没有单独开辟一个世界,只不过九层罡风隔绝天人两界,凡人才以天界相称。 唯有鬼道在幽冥界开宗,围绕着净世轮建造鬼皇宫,截取那些魂魄精英和不寐真灵,以净世轮磨灭的灵魂碎片喂养,培养了无数鬼道高手。 若不是地藏菩萨在阴山,开辟华莲净土日夜度化幽冥众生,吸取了一部分不寐真灵和精英魂魄,恐怕幽冥鬼道的规模,还要大上一倍不止。 这些事情哀无心同他说了很多,还特意交代他一些关于鬼道的辛秘。 “瞎说什么?” 沈彦秋以为他已死在童元浪手下,进入到了幽冥世界,正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呵斥,忙转过身去,就见一袭月白道袍的哀无心抱着拂尘站在身后。 沈彦秋又惊又喜,叫道:“师尊,你怎么跑到幽冥来了?” 这些个高人就喜欢搞这些神神秘秘,从人家背后出现的动作,徐沐白如是,哀无心亦如是。就不知道越是平日里平易近人惯了的,这种动作就越吓人,就不怕把胆小的给吓死不成? 哀无心笑骂道:“胡说什么?哪个跟你说这里是幽冥地界?修行的时候倒没见你有这么多心思。莫说这里不是幽冥界,就算是,为师想要带你走,鬼皇也要卖这个面子,谁能拦得住!” “师尊真霸气!” 听听这话说的,简直霸气的没边了。 哀无心道:“溜须拍马就免了。只是你不听师训擅离洞府,差点把小命丢在外面,这事儿该怎么办?你可不要想着,每次为师都能及时赶到,给你擦屁股。” “原来是师尊救了我!” 沈彦秋见哀无心怪罪下来,也不敢再嬉皮笑脸,诺诺的道:“可是师尊您留神传讯,也没有说不让弟子出去啊!弟子也是闲着无事可做,就想着就来逛逛,也没成想会跑到碧波潭来。” 哀无心叹道:“这就是你的劫数。” 沈彦秋惊道:“劫数?” “不错,这一次正是你的劫数!太上太元道尊曾说过,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若是老老实实的在洞里修炼,这场劫数自然也不会这么快降临。” 沈彦秋用力往大腿上一拍:“这该如何是好?” “慌什么……” 哀无心笑骂道:“不过这样也好。正所谓劫数难逃,能渡不能躲。这次你虽然差点身死道消,好歹捡回一条命,这场劫数算是渡过去了,往后一段日子里,只要小心会否有天罚降临就好。” “不会吧,还有天罚?!” 沈彦秋苦着脸道:“师尊您不是说弟子的劫数已经过去了吗?怎么还有天罚?” 哀无心道:“这次前去徐无城,便是央赵道兄为你遮掩天机,为师同他探讨许久。这部十方魔道乃是太古神魔法门,今时不同往昔,如今横推四古纪元,这方天地已是饱受摧残,冥冥之中就连天道也不愿神魔法门出世。天人之劫只怕必不可少。” “这一回还算是你运气好,童元浪不过金丹一转,若不是因为你那袁无心的身份,他又想着杀了你去牛圣婴那里邀功领赏,符合了人劫所需要的所有条件,他也没资格成为你的人劫。” “你若是谨言慎行潜心修炼,或许人劫永远都不会发生。但是天罚与人劫不同,天道至公,并不会因为你的自我警觉,而主动撤销天罚,除非在此期间你立下了救世的大功德,从而抵消天罚,否则这个天罚你是不能躲也躲不掉。也亏得你运气好,否则当时天罚同时降临,纵然为师拼去这一身道行,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沈彦秋不解的问道:“师尊如何知道弟子会在碧波潭遇险?” 哀无心往沈彦秋眉心一点,一个白金色的符箓在他额头上亮了起来。 “早在你领悟十方魔道的时候,为师就种下了这个印记,怕的就是日后你行走修行道之时,少不了同人发生争斗。因为十方魔道的缘故,无端惹上祸事。这枚符箓是心光遁法的种子符箓,咱们大悲宗只有这一门遁法流传,所谓心之所向即是吾乡,说的就是心光遁法不怕空间的阻碍,哪怕是困在别家修士的体内小世界,只要没有被完全封印隔绝,为师也能找得到你。” “心光遁法竟然如此了得!” 哀无心一拍沈彦秋的脑袋:“毕竟也是天道十二宗,历代祖师都是一脉单传,若是没有几样压箱底的本事,这个十二正宫的名位早就不保了。” 沈彦秋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脑袋,咧嘴笑道:“师尊放心,弟子一定努力修炼,不堕了咱大悲宗的名头……对了师尊,您说这里不是幽冥界,可是这里这么昏暗清冷,我看幽冥界也不过如此。” “你也没去过幽冥界,怎知此处和幽冥没有分别?” 哀无心笑道:“此处是我临时开辟的虚无空间,你我离开之后就会崩塌归于虚无,也就没浪费心思做点缀。至于你……经过这次人劫也当明白,我辈修行虽是以长生为本,但矛盾争斗却是必然的产物。你行道日短实力太弱,偏遇到的人修为境界都比你高,本欲带你去积雷山,借地龙雷火修复紫府,可如今我还要协同赵道兄为你遮蔽天机,轻易不得离开,只得另做他法。” 沈彦秋道:“全凭师尊吩咐。” “为师自赵道兄处得了一部陷神阵,有逆转时空之功效,一年能抵外界十年。你失了龟心清净法没有降服内魔的手段,就再传你一道《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用以护持元灵抵御心魔。为师准备让你在陷神阵里闭关三年,借三十年苦功修复紫府。” 沈彦秋眼睛里都要冒出光来,龇牙咧嘴的道:“赵前辈这陷神阵如此神奇,弟子情愿多待几年,看能不能突破金丹境!” 一年能抵十年,十倍的功效就是一头猪在陷神阵里,只怕也能修成元神了。沈彦秋虽然没有想真么远,但是修复紫府之后,顺道结个金丹,岂不是美滋滋? 哀无心笑道:“你想的倒是不差,可知逆转时空开启陷神阵,需要多大的代价?若不是赵道兄也看好你小子,哪有这般天大的便宜把于你!莫要贪心不足,三年之后魔山剑门做开皇大祭,你还要代为师参加,正好也能了却你一桩心愿。” ------------ 第八十章 陷神阵 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 对于凡人而言,几年或者几十年的时间还显得很漫长,毕竟凡人的寿数也不过短短数十年,去除老幼无为之年,其实也不过三十年左右的大好时光。 可是对于动辄成千上万年寿命的修士而言,一次闭关都要几十年几百年,三五年的光景和一个眨眼一次呼吸一样没有概念。 陷神阵里无时间只是相对而言,因为通过阵法运转将时间十倍拉长,只要有足够多的资源供应阵法,就是在里面闭关一个元会,也不是没有可能。 哀无心守着痛苦山无数年月,以他元神之尊,就算开启陷神阵的资源再珍贵,支撑这三年的时间也没有任何问题。况且沈彦秋又是下一代的大悲宗主,要不是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三年后的魔山大祭,又关乎沈彦秋日后修行,就像沈彦秋说的那样,纵是在里面结成金丹亦无不可。 痛苦山将山门洞府开辟在域外虚空,凄凉洞本身就有历代宗主加持的聚灵阵,吸纳混沌灵气转化成平和的多元灵气。再加上给陷神阵运转提供的天材地宝,里面的灵气浓郁程度简直粘稠如水。 久饥不可暴食的道理沈彦秋也知道,只是任谁饿上三天三夜前胸贴后背,面前摆着一桌丰盛的大餐还能忍得住? 沈彦秋倒还能控制得住自己,只是十方魔道就是再正宗那也是魔道功法,这般浓郁的灵气哪里还有不疯狂摄取的道理?这一来可苦了沈彦秋,十方魔道摄取灵气疯狂涌入体内,尚未愈合的经脉不堪承受,硬生生被撑裂。 一片昏暗的紫府小世界,突然涌入无数灵气,潜藏在神宫上方的十方魔道,经文全数闪亮起来,分解成无数符箓绕着神宫无规则的旋转,逐渐向外扩张。 似乎是破裂的经脉无法满足摄取灵气的需求,沈彦秋只觉五官七窍全数洞开,无尽灵气从七窍中粗暴的冲进体内。 “召请九宸,卫我法身……十二元辰,对仗纷纭……” 疯狂涌入体内的灵气,破坏的同时将他破损的经脉和五官修复,随即再度撑破而后再次修复。这种感觉简直比当初渡立真劫,天雷灌体之时还要恐怖。沈彦秋根本无法断开肉身和神识的联系,剧痛如同浸入魂魄一般,他强忍剧痛,默诵《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一道无形的星力穿透陷神阵的禁制直落下来,燥热滚烫的灵气被这股星冰凉的力一冲,沈彦秋只觉一股清凉从头顶天门直灌脚底,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 “这部《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果然神妙无方,龟心清净法也不能与之相比!” 一轮明月高悬,凉风习习。 又是十五月圆夜。 沈彦秋把真鲛剑展成一张薄薄的透明水幕,将自己托在临近罡风的高空中,嘴里咬着一根青翠的草茎,一手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任凭暴虐冰冷的凉风吹送。 头顶就是横亘天穹两极的星河,任凭月光昼亮也遮掩不住璀璨的星光。 他手里捏着一颗黄玉色的帝流浆,对着月光转来转去的像是查看成色,过了一会儿仿佛有些不满意,随手丢进嘴里,五指张开对着月光一抓一翻,手中就又多了一颗乳黄色的帝流浆。 帝流浆是纯粹的太阴月华,本没有固定的形态。凝聚成颗粒形状,只是因为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帝流浆的时候,袁无极也就是这么迎空一抓,随手凝聚成颗粒,就连抓取的手法也跟袁无极如出一辙。 回想起陷神阵里三十年苦修,虽然已经出来五六天,啥事也不干就是到处溜达,可是只要一想起来那种几十年如一日,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孤独寂寥,还是忍不住发颤。 陷神阵的内部空间和哀无心临时开辟的虚无空间相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完全是一片混沌。可怕之处并不是将时间拉长,而是根本无从计算,找不到时间这个概念。 毕竟加上这三年,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便是把这三年按照三十年来算,亦不过四十几岁,搁在修行道里,多数人还在先天境界徘徊。 “大哥,也不知道你成就元神了没有,看你整天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其实心里比谁都苦。过段时间我就回参天城去,把《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说给你听。” “嘿嘿,虽然你是大猿王,但是这道家的神通法咒想来你也不会,这门护身咒比徐师的龟心法还要管用,说不定你就能借此成就元神了!” “也不知道如今我变了模样,你还能不能认出我来。不过应该不会,凭你的修为又怎么会感应错呢?换了雷子那可就不行喽,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沈彦秋将心神放空,任由思绪天马行空一般跳动,可是脑海中的印象变来变去,最终还是袁无极,徐沐白和方天震最多。 偶尔跳出三丈月的身影,他就会立即再次跳开思绪,因为一想到三丈月,他就会想起他们一同前往参天城的路上,他和三丈月发生的那些尴尬事情。 幸好这高空之中别无二人,若是徐沐白在侧,这话要是被徐沐白听到,一张老脸也要羞个通红。 龟心清净法再玄妙,也只是徐沐白从北方玄武的气息中自悟的法门。妙则妙矣,只是要说玄,还差了那么一点。 《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乃是太上太元道尊传下来的无上法门,就算在道门修士眼中,也是一等一的绝学。徐沐白便是有泼天的豪胆,也不敢拿自己和太上道尊,这位道门祖师做比较。 上古仙道时期,有一个七星宗。 七星宗以《星宿天章》和《皇极经世》为本,《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为基,搜寻修行道无数灵宝,打造了一口众星轮和七柄旷世神兵,几乎纵横一个时代。 众星轮映照周天星神,永镇宗门,只以七神兵征战天下。到了中古诸子之时,小说家的一位大贤就以七星宗为蓝本,创作了一部小说,叫做《北斗封魔录》。 要不是时任七星宗主行事太过霸道,惹怒了整个修行道被群起而攻之,众星轮被几位大修士以生命为代价轰成粉碎,七神兵也被围攻的修士瓜分,此时天道十二宗,神仙道能不能坐稳头把交椅,还是未知之数。 三十年时间虽然难熬,不过总算是熬下来了,沈彦秋确实收获满满。非但紫府神宫的伤势完全修复,稳稳把修为推升到筑基中期,就连《十方冻魔道》里,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也一并修炼成功,心光遁法也略有小成,可以施加在真鲛剑上粗略使用。 最遗憾的就是,龟心四剑这门道法被十方魔道化去,竟然再也不能修炼回来,里面的招式,也只能依靠十方冻魔道的法力,来推动施展。亏的有海量灵气供应,《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三十年来日夜不曾间断,早已纯熟到一念动则咒法成的地步。 至于召请北斗元灵法相显现,却始终不能成功。 不过好在紫府神宫恢复如初,还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再加上修成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又有御剑术在手,沈彦秋也乐得知足。 出了陷神阵,哀无心没有多做安排,给他放了几天假,又给他随身刻画了往返凄凉洞的挪移阵法,由着他放松几天。 这次沈彦秋没有到处溜达,而且御使着真鲛剑悬立高空,白天看看风景,晚上看看月亮,任由真鲛剑随着风向漂动。 “进入陷神阵闭关之前,师尊说三年后的开皇大祭,能完成我一个心愿……我的心愿便是军主的遗愿,重建段家军。可是以我如今的实力,若是回到五洲世界去,莫说重建段家军,就是一统五洲,成立一个段家王朝也是轻而易举。” “哎,师尊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 第八十一章 降伏六贼 “我说老大!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我都饿的顶不住了!” “你着急个屁!” 被喊做老大的中年男子,黝黑的脸上胡子拉碴,右眼上带着一个漆黑的眼罩,上面油乎乎的满是泥垢。倒拎着一把破旧朴刀,上身只披了一块洗的微微发白的破布,自肩膀斜拉下来裹在腰上,充做上衣。 他紧靠着一颗合抱粗的大树,扭了扭身子紧紧裤腰带,“啪叽”吐了一口干瘪的浓痰,把两片翠绿的草叶子粘在一起。 “我不也半天没吃饭吗?” 他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半眯着独眼有气无力的道:“有件事希望你们搞清楚,咱们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强盗了,抢劫这门手艺是个技术活,不是之前砍柴打渔那么简单。” 头前喊话的枯瘦男子,缩头缩脑的嘟囔了一句:“砍柴打渔那么简单,你还不是一样也干不好……” “你他娘……所以我才转行干强盗了嘛!” 老大剩下的独眼睁开一条缝,有些阴冷的瞥了枯瘦男子一眼:“你要是觉得砍柴舒坦,现在赶紧回去,我可不拦着你。” 旁边几个黑脸汉子,一看就是常年在庄稼地里做活的,头上包着脏兮兮的头巾,身上的短褂也是破破烂烂满是补丁,有的手里拎着镰刀,有的提着锄头。还有两个倒是把铡猪草的铡刀卸了下来,可是既提不得也扛不动,只好抓着把手拖在地上。 “哎哟我说老大!您他娘的就行行好,咱都在这等了好几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啊!你再不换个地方,咱们就会成为第一批饿死的强盗!” 这家伙身材魁梧雄壮,就是一脸呆相看上去脑袋不太灵光。几个人当中,也只有他敢回嘴骂这个老大,不过还没忘了要尊敬老大,只得连敬带骂一起,来了个您他娘的。 拖着铡刀的小个子把刀往地上一丢,指着茂密的森林道:“我说,咱们可是强盗,又不是山贼!这树林子连条路都没有,傻子才会往这里面钻吧!” 老大轻蔑的瞥了小个子一眼,吊着嘴角不屑的骂道:“你懂个球!这事儿老子可是下了血本,从王东那个老家伙嘴里掏出来的经验,这老王八喝了我一坛酒呢,你们懂个啥?有这功夫抱怨还不如瞪大眼睛给我盯紧点!” 一直在树上负责望风的家伙,折了根树枝砸下去,激动的道:“你们几个夯货!快闭嘴别吵了!来生意啦!” 大家都是头一回做强盗这份非常有前途的技术活,之前关系都不错,彼此之间还没有形成严谨的上下级制度观念。 一听说来生意了,正蔫不拉几无精打采的新晋强盗们,一个个都来了精神,抄起手中的家伙顺着树上那个指的方向看去。 “难难难,道更玄!” “生平不羁摒道缘,止若长眠九尺田。” “世人不识长生客,只把金丹作等闲。 来人也不知道是从哪边的小树里林钻出来的,一身干净的纯色青衫,手里抓着几个常见的野果子,且歌且走。 众强盗的视线被茂密的树木遮挡,也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是听声音像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望风的精瘦汉子从树上溜下来,从背后抽出一柄一尺来长的杀猪尖刀,小心的凑到老大跟前,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听这小子嚷嚷的像是武功秘籍啥的,别是个练家子,这一票咱们干不干!” 等了几天就这么一单生意上门,下一次再碰上,还不知道要等几天。几个人都舍不得放掉,巴巴的看着老大。 “别着急,等走近了再说!” 老大打几个手势招呼大家埋伏起来,提着朴刀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一丈远。 来人似乎兴致颇高,一会儿摘几个果子一会儿拔几株草药,也不见他放在哪里,这边到手那边就消失了。磨磨蹭蹭的总有一刻钟的功夫,来人才晃悠到众强盗包围圈的入口。 “呔!” 老大猛的蹦出来,朴刀一指来人,放声大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不等来人做反应,提朴刀往地上一划,在两人之间拉了一条线:“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说完这几句经典台词之后,老大恶狠狠的叫道:“要是牙齿了蹦出半个不字,哼哼……怎么着兄弟们?!” 众强盗龇牙咧嘴的吼道:“还能怎么着?管杀不管埋啊!” 来人把两手一摊,乐呵呵笑道:“诸位朋友请看,贫道也是两手空空,也没有黄白之物随身,还请诸位朋友行个方便,放贫道过去如何?” 老大一听他以贫道自称,心里就打了个突突,不会这么倒霉吧? 修行道虽然凡人基数很大,也有凡人居住在修士的城池和宗门之中,但是绝大多数修士都不会在凡人面前轻易显露法力。这些边野的小山头,也基本没有修士会选择构筑洞府,同在一个修行道里生存,也是仙凡两个世界。 修士和凡人活动的区域有很大分别,但是修行道的凡人对修士却一点也不陌生,行走天下来感悟境界,积攒功德的修士也有很多,都说他们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在人世间斩妖除魔。 这老大花了一坛酒的代价,从老前辈王东嘴里套出来的宝贵经验,其中就有几个不抢之说。 老弱妇孺不抢,单身夜行不抢,丧嫁不抢,行医摆渡之属不抢等等,这个规矩就叫做盗亦有道。 喝到最后,王东一只独眼已经迷蒙的一片浑浊,言之切切的道:“切记最重要的一个不能抢……真到没办法的时候,谁都可以抢,唯独修士那是想都不要想!” 他指了指瞎掉的右眼。 “用一只眼睛换一条命,我都觉得我赚大了!你小子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老大把朴刀往地上一扔,不知所措的在身上又搓又揉,然后一拱手笑眯眯的道:“哈哈哈,这说的哪里话,咱们是跟仙长您开玩笑呢!不信您瞅瞅!” 他一指身后的几个小弟:“您看咱们哥几个都是庄稼人,这两个是种地的,这几个是养猪的,可都是实诚人啊!” 这老大也算是对得起自家兄弟,从王东那里探摸来的经验一点都没私藏,几个人都一清二楚。 见来人自称贫道,身上干净整洁,年纪也这般年轻,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时就连老大都把朴刀丢了,众强盗哪里还看不出蹊跷,齐齐点头:“对对对,俺大哥说的没错,俺们可都是庄稼人呐!” 来人摸出一个野果子递过去,对着地上的朴刀努努嘴:“那你这把刀?” 老大忙不迭双手接过野果,惶恐不安的道:“这个……啊哈哈,这个是砍柴用的,俺们村子都惯用这种柴刀!” 来人无所谓的笑道:“好吧,说不定你们的风俗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呢,贫道也就不多问了。不知道几位怎么称呼啊?” 几个强盗心里同时一咯噔,膝盖一软齐刷刷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仙长啊仙长,俺们可一件坏事儿都没做过啊!就这回……啊,就这一回,那也是想做也没敢做啊!您大慈大悲饶了俺吧!” 来人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贫道何时说过要对你们不利了?只不过是问问怎么称呼罢了。算了,你们要是不放心,贫道就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袁无心,来自参天城,几位可曾听说过吗?” 这年轻的青衫道人,正是从凄凉洞出发前去魔山观礼开皇大祭的沈彦秋。 众人齐齐摇头。 参天城什么的,根本没听说过啊! “现在几位可以说说了吧。” 老大憨笑着挠挠后脑,道:“这大毛二狗的俺就不说了,王东那老小子给俺们起了几个新名字,俺给仙长说说。” 他们几个一共六人,都是一个村镇不同的行当出身,只是彼此相识多年,互相之间往来密切,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按照这老大说,那个叫王东的给他们取的名字,分别叫做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身本忧,意见欲。 ------------ 第八十二章 北极神光剑 六贼? 魔山魔剑门的开皇大祭即将开始,沈彦秋受哀无心之命代师出席观礼。 哀无心给他指点了方向,此去魔山旅途亦不算太遥远,沈彦秋也不着急过去,便走走停停的观赏一下修行道的景色。 修行道灵气浓郁,只是对比五洲世界亦不过多加一个“大”字就是了。 譬如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飞鸟游鱼这些东西,就连石头这等死物,也因为经年累月受灵气滋养,也要比之前所见大的多,看多了也就没什么新奇的感觉。 经过上次碧波潭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就连御剑飞行之时,也是尽量收敛气息,不让别的修士发现。 这天路过此处,发现这个小山头的景色和栖霞山类似,忍不住想起尤聩三兄弟,一时意动落下剑光,权当故地重游。 此时听到几个强盗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身本忧,意见欲的名字,便对这个叫王东的有些好奇。 这六个名字对应的,乃是眼耳鼻舌身意六贼。道门称之为六贼。后来浮屠大兴之后将六贼引用过去,又将六贼称为六尘:指产生烦恼根源之色声香味触法等六尘。而六尘又称六毒:指的是贪、嗔、痴、慢、疑、恶见(即不正见、邪见)等六种根本烦恼。 六尘以眼等六根为媒介,能劫夺一切善法,故以贼譬之,是浮屠传法当中的大烦恼根。 浮屠门自释迦二圣隐入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之后,修行道也只有一个普度寺坐镇中州,地藏菩萨在幽冥普度地狱道众生,人间界关于他的事情知之者不众,只在一些宗门世家有记载。 这个王东何许人也? 听眼看喜所言,似乎是他们一个村镇的孤寡老人,还瞎了一只眼睛。怎么会想到给他们几个用浮屠门的专业术语做名字? 要不是这段时间,他恶补了太多关于修行道的知识做储备,这个六贼之说他也不清楚,更何况一个行将就木的凡人。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沈彦秋没有在继续问下去。 沈彦秋道:“诸位既然都是良善人家,自当好好营生过活养家糊口,如何做起拦路剪径的勾当?殊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诸位就不怕百年以后,堕入地狱受苦么?” 眼看喜苦笑道:“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俺们也不愿意干这断子绝孙的事儿啊!” 沈彦秋奇怪的道:“依贫道所知,这些年来风调雨顺,也没什么天灾人祸,诸位怎么说没有办法?” 眼看喜道:“仙长您是不知道,俺们本来做些农活渔牧,也能填饱肚子衣食无忧。只是这几年镇子上新开了一家门派,叫什么心真宗分派还是别院什么的,变着法儿的抓壮丁过去做工,俺们村子里好些个兄弟都被抓过去,最后也只是送了一坛骨灰和一点银钱回来。俺们是真怕了啊!” “心真宗?” 沈彦秋摸了摸手上的金环,想起了那枚送给三丈月的铜戒子。 当初寰宇送他那枚戒子的时候,就说是从一名心真宗的弟子身上得来。后来到了参天城之后,苏寻花也把他错认成心真宗的弟子,足见这个心真宗,在修行道还是很有名气的。 一个堂堂修真大派,怎么会在乡野之地做起欺男霸女拉壮丁的事情? 若是凡俗武道门派,自有朝廷的官府管辖治理,修士不可轻易插手。修行道当中各地域都被宗门世家划分而治,凡人等同于自己的资产,更由不得别家门派做这种事情。 难不成此处是心真宗的管辖范围? 不管怎么说,草菅人命的事情沈彦秋是看不惯也忍不住,思索片刻他叫住六人,各自摊开双手,在他们左右手上各打入一道符箓。 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两门法术,之前在碧波潭对战童元浪之时,许多修士都曾亲眼目睹,沈彦秋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便舍了这两门法术,将新近练成的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各自封印了一道印记在他们手中。 “此事牵连到修士宗门,在没有查明缘由之前,贫道亦不敢妄下定论。只是关乎到诸位性命,贫道亦是于心不忍。道心无处不慈悲,贫道也甘愿犯这个忌讳。这两道符箓乃是贫道随身的术法印刻而成,每道符箓都只能使用一次。只是诸位切要记住,这两道符箓威力甚大,切不可对凡人使用,否则有伤天和。真遇到心真宗强拉壮丁,便放出一道去,可解彼时困局。” “贫道不曾和心真宗的修士打过交道,亦不敢保证这两道符箓一定能将他们劝退,诸位还要斟酌一二另谋他途。” “只是切不可暴露贫道姓名,亦不可言及今日之事,只说是一四方云游的道人相赠即可。” 沈彦秋言罢一掌横推,前方几丈远外一颗水桶粗的大树,顿时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整棵树如同一件自然雕琢的冰雕,随后轰然倒塌,自上而下粉碎成一堆细微的冰晶颗粒。 “否则若被贫道知晓,此树就是诸位的榜样。” 几人浑身发抖,惊恐的看着一颗大树在自己面前,瞬间变成一地冰渣子,仿佛地上融化的碎冰就是自己。 “仙长您请放心,咱们绝不敢泄露仙长的名讳,全都按照您的吩咐办!” 几人忙不迭的拍胸口做保证。 “既如此,贫道去也!” 沈彦秋足尖点地纵身一跃,真鲛剑光裹将上来,化成一道碧绿流光冲天而起。 “我的天!老大,咱们这是遇到真的神仙了啊!” “这可真是老天开眼,要是咱们没忍住提前走了,怎么可能撞到这个大运?” 眼看喜扭头扫视众人一眼:“哥几个能不能摆脱心真宗,就全指着这两个仙家法术,我可说好了,手心都给我攥紧喽!谁要是不小心打了马虎眼儿,老子拼着浪费一个,也要先把他收拾了,听到没有!” 几个人紧紧攥着拳头,磕头虫一样连连点头,生怕一个不小心手里的两道符箓,就会和沈彦秋一样化光飞走。 眼看喜借着沈彦秋的余威,狠狠震慑了几个小弟一把,同时巩固一下自己不可动摇的老大地位。 “刚才仙长也说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他老人家的身份名号,也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否则……” 他拿拳头对着地上的残渣道:“谁想当冰疙瘩是他自己活腻了找死,可别不开眼连累了兄弟们!” 众人又是连连点头。 眼看喜对大家的态度非常满意,扬起胳膊一挥拳:“兄弟 们,撤!” 众人把拳头往怀里一揣,连丢在地上的家伙什也不要了,低着头一路小跑。 眼看喜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把朴刀用腿夹起来,不舍的看了几眼,一扭头对着前面的几人吐了口唾沫。 “呸,娘的,一群败家玩意儿!” ------------ 第八十三章 火雷原 对于心真宗,沈彦秋一无所知。 而给这六个强盗种上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的符箓,并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想法,只是出于善心。 十方魔道不是现在世的功法,怕是除了哀无心和他之外,再没有人知道。唯有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因为和童元浪斗了一场在人前显露过。为今之计只能是能拖一时是一时,他没有其他的术法傍身,只好将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刻印。 龟心四剑的法门已经被十方魔道完全同化掉,再无法重修回来。如今十方魔道已经成了他的本命功法,又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不使用?若再碰到童元浪这样,一心拿他到牛圣婴那里邀功领赏的,少不得出手拼杀。 照哀无心所言,倘若天罚真的随时都可能降下来,介时唯一能保护他的,还是只有十方魔道。 既然暴露是早晚的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暴露的时间延后。争取在修成金丹之后,有了相对的自保能力,无论是大悲宗弟子的身份,大圣王袁无心的身份还是十方魔道,都不会在成为他的桎梏,而是强大的助力。 沈彦秋曾不止一次想过,不管是袁无极也好,徐沐白也罢,甚至就连没见过面的赵正阳,他都觉得这一路走来太过梦幻,梦幻的令人难以置信。有时候他试想过如果他的生命中没有出现这些人,现在的会是什么样子? 他也不相信哀无心会因为那么一句,听起来如同玩笑的话,就判定了他们之间的师徒缘分,可是他把回忆翻了无数遍,还是找不到任何能够被他们利用的地方。 而这些人的出现,究竟是绝对凑巧的偶然,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如果是因为某种原因,那么他能为这些人带来什么,才能值得他们付出这么多呢? 倘若最后的收获远远小于付出,除非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否则谁会上赶着做赔本的买卖呢? 每次一想到这里他就一团乱麻,就像是冥冥之中,一双无形的命运之手在强制性的推动着他,身不由己的按照别人设定好的剧情发展。 希望这次魔山大祭上的那一桩心愿,不再是谁策划好的事情吧。 如果眼看喜他们真能依照自己说的守口如瓶,或者添油加醋的把那个虚构的道人再夸大一番,再加上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的两道符箓,任何一道爆发出来,都足够震慑心真宗分派的修士。 一念善心起,百万(功)德林。 我怎么越来越像个浮屠弟子了? 沈彦秋似乎受哀无心的影响,对于浮屠门总有一些探索的欲望,那朵代表《金刚菩提本身法》的红莲,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要不是哀无心一再重申,非宗主不得擅自开启功法,只怕他早就动手了。 如今因为六贼的事情,不禁让他想起来之前在段家军之时,遇到的那些正儿八经的强盗,对于自己的突发善心的举动,忍不住自嘲。 距离魔山开皇大祭还有一段时间,按照哀无心给他规划的路线,着重避开那些有可能出现麻烦之处,沈彦秋会经过一个叫做火雷原的地方。 火雷原幅员极阔,南方比邻南疆火皇宫治下,北方又临近积雷山的领地。只是南疆火皇和丢雷老姆,都没有把火雷原纳入自家的领地,而是各取一个字命名,任其自由发展。 南疆双皇一王,炎皇,火皇和应帝王都是成名已久的元神修士,而丢雷老姆和袁无极一样,都处于金丹顶峰。只是和双皇一王章论,就算是他俩这样的准元神,也还是不够资格。 可就这样火皇还愿意和她画地而治,可见丢雷老姆的名声地位,还在袁无极之上。 丢雷老姆坐镇积雷山,整个积雷山也只有她这么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可从来没有任何大修士前来抢夺这块福地洞天,就连臭名昭著的妖魔道修士都不曾做过。 一开始有人谣传说,平顶山的两位妖王和丢雷老姆有些瓜葛,这个事儿还没消停下来,又有人说,他是大力魔王牛太煌的昔日旧情人。慢慢的这些谣言愈演愈烈,更有甚者说丢雷老姆修炼雷法,神仙道的宗主也是修炼雷法,丢雷老姆肯定是雷震霄安插在修行道的棋子。 一时间谣言四起甚嚣尘上,分析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丢雷老姆勃然大怒,直接发书神仙道,自在魔宫和平顶山。短短几天时间这些谣言的始作俑者,就被通通押解到了摩云洞门口。 丢雷老姆亲自动手,将这些修士封锁修为神魂禁锢,一个个扔进摩云洞里的岩浆湖中,永世受地火雷龙煎熬,连魂魄都不能走脱,摩云洞日夜哀嚎。 经此一事,丢雷老姆名震修行道,再没有人敢议论关于她的事情。 只是这么一来,也变相的坐实了她和神仙道,自在魔宫还有平顶山的关系。虽然她坚决否定,可是没有人相信,这三家会平白无故的站在她这边。 平顶山两位妖王暂且不说,九天神上雷震霄和大力魔王牛太煌,那可是跺跺脚整个修行道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丢雷老姆一个金丹修士,有多大分量能请动他二位? 南疆火皇的暴脾气谁人不知? 就连同是坐镇南疆的炎皇和应帝王都要让她三分,倘若丢雷老姆仅仅以一个准元神的身份,不可能让她放弃火雷原。 沈彦秋正驾着剑光飞遁,听说火雷原是火皇和丢雷老姆这般传奇人物的领地,便想瞧一瞧火雷原与众不同的景色。好在真鲛剑的剑光近乎无色,他也不怕拉低了位置,会被火雷原上的妖兽发现。 火雷原因为靠近火皇宫和积雷山,地脉之下尽都是地火岩浆,所以整个大原接近一片荒芜,只有中间远离两处的地带,才稀稀疏疏的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野草。 这里的妖兽常年吸收火灵修炼,不擅飞腾却极擅奔跑,放眼望去到处可见成群结队的妖兽,奔跑起来裹着铺天盖地的尘土。 火雷原是南疆火皇宫和积雷山的交界之处。靠近火皇宫的异兽偏向于火属性,靠近积雷山的异兽偏向于雷属性。 雷火都是暴躁的属性,火雷原幅员广大辽阔,异兽时常发生奔袭争斗,整天都是轰隆隆的蹄声,故而才称作火雷原。 沈彦秋如今主修冻魔道,紫府小世界里面都是冻魔道转化的寒冰法力,便有些受不了火雷原浓郁的火灵气,只觉浑身隐隐一股燥热挥之不去,忙施展玄阴(洞)冥指对真鲛剑一点,剑光里就多了十分清凉。 越是在环境恶劣之处生长的妖兽,往往都要比洞天福地里豢养的能力强大,且富有攻击性。当初在参天城,一头不能修炼的五罗踏月轻烟兽,都具有强大的威慑力,更何况这火雷原上终日厮杀的妖兽。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难架群狼,他一个人法力终归有限,倘若被一群妖兽敌视围攻,想要脱身也不容易。 他放慢了剑光,敛息诀完全运转把剑光隐匿起来,一边欣赏着火雷原土生土长的种种妖兽,一边取出从凄凉洞带出来的那本《博物志》,一一对照。 “咦,这几个是火云驹!那边那个是赤炎兽!嗯?竟然还有莽牯蛮牛!” 他口中所说的这几种妖兽,虽然不是火雷原独有,但是其他的地方都没有火雷原天然的优势,能够生长出这么多高品质的雷火属性的妖兽。火云驹形如骏马,赤炎兽形如雄狮,两者都是通体火红,奔跑起来浑身的毛发如同一团团攒动狂放的火焰,在修行道当中都颇受欢迎,大多都是宗门世家给修为不高的弟子所准备,既能充当坐骑,也可用作平常的护卫。不擅飞遁又怕什么?只需一道神行符或者破风阵加持上去,飞天遁地也是轻而易举。 而且但凡不能飞遁的异兽,必定穿山越岭如履平地,或奔跑速度快如闪电,或行动起来平稳无比,对于那些有些恐高的修士来说,更胜过掠空的灵禽。 这其中以莽牯蛮牛最佳,脾性相对温和一些,外形也似普通的水牛一般,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显得憨厚很多。它们受欢迎的原因就是因为,三元道尊当中的太上太元道尊和太上玄元道尊,这二位道祖的坐骑,据说就是一头板角青牛和一头奎牛。能和三元道尊一样骑牛,这些修士个个与有荣焉。 若非耗费了极大精力培养的坐骑,一般都不会具备很强的战斗力,更不如灵兵神将来的方便稳妥,基本上都是身份的象征。 陡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鹤鸣。 “请问路过的是哪位道兄,不知可否现身一见?” 沈彦秋正用心观察火雷原上的异兽,忽然听到一声鹤鸣,接着便有人对他施展神念传音。 听其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雏鹤清鸣,却是个小姑娘家。 ------------ 第八十四章 鹤星恫 “道兄请不必担心,我并没有恶意,还请现身相见。” 火雷原实力强大的妖兽不在少数,沈彦秋展开敛息诀一直都非常小心,而且一直将剑光压在半空中,生怕气息泄露出去。不是修为高过他许多,绝难发现他的存在,他催动神识四下探查,来回扫了几遍却没有发现那个说话之人。 千机带里的无量星砂,一直在接引虚空中微弱的星力,锤炼他的识海强度,特别是修炼北斗护身咒之后,在陷神阵里三十年毫不间断的沟通北斗星相,如今他的神识外放范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比之前还要大了三分,却还是感应不到那人的存在。 “不对,在上面!” 火雷原上的妖兽,极少有能够御空飞行的。而此时他驾驭剑光身在空中,仍四下探查不到,那人必定是在他上方的位置。 他猛的抬头望去,就见高天上一点白芒如流星一般疾速坠落,到了他旁边就是一个急停,竟然连飘荡的云汽都没有拂动,显示出高超的御空手段。 等到白芒散去,沈彦秋才看清那人的相貌,却是个羽衣白裙的绝色女子。 人族的修士在成就金丹和元神这两重境界的时候,都可以获得一次重塑肉身形貌的机会。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修边幅的毕竟只是少数。男修士要变得丰神俊朗一些,女修士便将美丽当成一股执念一般。 重塑肉身借助的是天地之威,相貌生成之后宛如天生,绝没有任何刻意的痕迹,所以修士之中极少有相貌丑陋之辈。 而其他种族的修士除了金丹和元神这两个境界之外,比人族还多了一次机会,那就是脱去本体化形成人身的时候。 只是化形之时多数非人修士,根本无暇顾及形貌这个方面,所以他们大多都会保留一部分本体的特征,类似于兽头、尾巴或者毛发之类的东西没有化去。 所以沈彦秋也无法分辨,这个女子的修为境界究竟是哪个层次。 只是自从进入修行道以来,他印象中的美女就只有三丈月和徐素瑶两个人,三丈月身上的本体特征就特别的明显,而徐素瑶的岁数……明知道金丹期以上的女修士,基本上都是成百上千岁,可沈彦秋觉得一个几百岁的美女,还是很难以适应。 眼前这位羽衣白裙的女子,身材挺拨修长,肤如凝玉。丹凤眼柳叶眉,鹅蛋脸嵌一张樱桃小口,眉头微微皱起一起,头一眼看上去颇有些高傲冷艳的味道。只是她眉宇之间仿佛还有些稚气未脱,虽然表现得很镇定淡然,但是沈彦秋一眼就断定,这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沈彦秋上下打量着羽衣女子,心里还在纳闷,她是怎么看破我的敛息术的呢?而且她竟然能够不借助法器就能滞空凝立,难不成是火皇宫或者积雷山的人? 沈彦秋以前跟着段景涵的时候,多少绝色女子也见过,其他的不说,单一个泫阴斗就能把人的魂儿都勾出来,更何况她手下那些个娇艳的女子。不过他那时年纪还小,对这些男欢女爱的事也不是很关注。 只是修行道的女子,绝非五洲的女子能够相比。旁的不说,就修真者那股超然脱俗的气质,凡间的女子哪怕再漂亮,轻易也养不出来。 既被人看破行藏,沈彦秋索性收了敛息术,真鲛剑仍旧化成一圈剑光托在脚下。 “不知这位……道友喊住贫道,有何见教?” 沈彦秋也有些犹豫,人家之前已经喊了道兄,若是喊人家姑娘,有些不够庄重。只是总不能一上来就叫姐姐妹妹的,倒显得自己太过放浪,高低只好喊一声道友。 羽衣女子按道门的礼节打了个稽首,轻声说道:“贸然叫住道兄的剑光,实在是有些唐突。不过事发突然,此时我再传讯回去已然来不及,也是不得已,还请道兄见谅。” 沈彦秋还了一礼:“道友客气了,天下修行都是一家,若是贫道有什么能帮忙的,愿尽绵薄之力。只是贫道术力低微,只怕有心无力反而帮了倒忙。” 他也不是见着美貌女子,就走不动道的囫囵汉子,自然不会一口就把话说死。两人本就是萍水相逢,也不知道这女子拦住自己所为何事,没理由巴巴的倒力气,就是寻常之人也明白的道理。 天下修行是一家这话确实不假,整个修行道但凡是道门修士,基本上修炼的都是三元道尊修改的九重真道,便是修行功法各不相同,境界划分也是用的一个标准。人家有礼有节,自家场面话也得做足了才是。 羽衣女子听出沈彦秋话中含义,忙把事情的原委详细说了,沈彦秋这才明白。 二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火雷原上积雷山和火皇宫两相交界之处。火焰能焚烧万物而雷霆亦掌管毁灭,雷火两属性的灵气互相纠缠,逐渐趋于平和,霸道暴虐的属性互相中和之后,却诡异的爆发勃勃生机。 此处有一种奇花,叫做血芝。乃是以活物血肉培养而成,又吸收大量雷火灵气,最能补益生机元气,活死人肉白骨,乃是火雷原特有的宝贝。 这血芝生长不用种子,乃是无数厮杀战死的妖兽被弃尸之后,从其尸身之上自然生长而出,有花无叶通体血红,模样和灵芝一般,形似多层宝塔。 妖兽生前的实力越强,血芝的层数越高,最多能叠七层,合大七之数。 单一的尸身生长的血芝,至多亦不过能开一层或两层塔身,且多数都被受伤的妖兽采服。有些实力强悍的妖兽族群,甚至疯狂杀戮收集尸身培养血芝,希望能够培养出五层以上的绝品血芝。 只是血芝的生成本就是偶然,十座尸山也不一定就能生长出一头来,而生出了的这一头,也不一定能开出五层以上。 羽衣女子名叫鹤星恫,出身云影鹤族。 鹤族属于妖族的羽族,不过因为鹤族体态优美华贵,太古仙人和上古真人都偏好驾乘仙鹤,鹤族因此沾了前辈仙真的光,着实出了不少飞升的高人,一下子就拔高了在羽族中的地位。 羽族之长乃是凤凰,可惜凤凰绝迹早就不在这方世界。凤凰生孔雀和大鹏,孔雀一族傲然物外,如何能屈身给人当坐骑,故而极少和修行道之间有往来。和孔雀同宗的大鹏更是稀少,现如今也只有元魔山鹰王苍云术还留存一丝大鹏血脉,鹰王虽然不是真正的金翅大鹏,却深得振北图南、鹏程万里的意味,自然也不会拿这个名头来掌控修行道的羽族。 如此一来羽族群龙无首,自然成了修士抓捕坐骑的首要目标。大多数的羽族都依附于神武宫鹰王麾下,还有的依附于其他的宗门势力甘愿充当坐骑,以保存族群。整个羽族可谓分崩离析再无往日荣光。 鹤族不愿先辈名声蒙羞,便在罡风层中建立了一座城池,随着罡风漂流。名义上还受羽族管辖,实际上就连鹰王也从未同他们联系过,已经算是脱离了羽族自立门户。 凡事有得必有失。 鹤族脱离羽族虽然没有枷锁束缚,但同时所有的困难,都要自己承担。鹤族看不惯其他羽族卑躬屈膝的逢迎宗门,其他的羽族也看不惯鹤族自命清高,自认高人一等的架势,联合起来把鹤族孤立出去。 这次鹤星恫离开凤鸣城远来火雷原,就是为了采取一株五层宝塔的血芝,为自己的母亲治疗伤势。 ------------ 第八十五章 千千心结 沈彦秋听了鹤星恫的话,沉吟好一会儿才道:“诚如道友所言,火雷原上生长的血芝都在此处妖兽的掌控之内,莫说五层以上的绝顶血芝,就是普通的血芝,存留的数量都已经非常稀有,道友此行能有多少把握找到五层血芝?” “况且修行道当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不知凡几,以凤鸣城的实力,也该存留相应的药物才是。就算没有,和炼丹一脉的修士交易也远胜过这般走险。令堂之疾非血芝不可痊愈么?” 沈彦秋自进入修行道以来,只经过两座城池,便是参天城和徐无城。凤鸣城倾一族之力在云端筑城,想来就算比不得有赵正阳坐镇的徐无城,也绝不会弱于没有元神修士的参天城,怎会缺少区区一味灵药? 鹤星恫苦笑道:“若是指着吊命,我们族中也有不少灵药可用,只是要炼制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却少不得血芝作陪。要是去人族修士那里换取功效相当的丹药,便是搭上我们全部身家也难抵其十中之一,家父日夜陪伴须臾离开不得,家母病情愈发严重,我也只好来这火雷原搏一搏。” “我在此盘亘已有数日,寻觅良久才发现一处地方,有一头四层的血芝即将生成第五层。只是左右都有强大的妖兽守护,我一人势单力薄,凤鸣城又在罡风层中飘荡,虽说我已经给父亲传了讯息,只是怕会错过最佳时机,恰巧道兄路过此处,不得已才拦住道兄的剑光。” 沈彦秋微一沉吟:“照道友这么说,倘若贫道没有从此处经过,道友父亲也不能及时赶来,道友该当如何呢?” 这女子所说的理由太过牵强,如果真如她所说,母亲指着这血芝炼丹吊命,如此急切的情况之下,她竟然在这里凭运气等过路人不成? 鹤星恫弯腰鞠躬,沉声道:“若真如此,我就是舍命一搏,也要想尽办法将这头血芝夺去!万幸碰到道兄路过此处,岂不是上天特意安排?万请道兄怜我母亲重病垂危,出手相助!” 沈彦秋侧身躲过她这一礼,叹道:“道友一心为母,拳拳之心着实令人敬佩。只是方才道友也说了,这头即将成就五层的血芝,有许多强悍的妖兽守护,贫道修行日短术力低微,以道友的力量,就算加上贫道只怕也无济于事。” “不瞒道友,倘若换成别家修士,断然不会同道友说这许多。你我二人非亲非故,便要贫道豁出性命相助,旁的不说,此事换成道友你是我,该作何感想?” 沈彦秋同徐沐白相处最久,受他影响极深,不自觉的靠向他老好人的性子,又见鹤星恫一片孝心,才同她说了这许多话语。就像他说的那样,当真是换成其他的修士,一听到有妖兽守护,只怕早驾着剑光一路飞遁而去,那管你母亲如何?她是死是活又同我何干? 便是徐沐白在此,怕也不会同她废话。 老好人亦只是心肠好些,却不代表这幅心肠生的蠢笨。修行以长生为要,而想要长生就得明白趋吉避凶的道理,多管闲事的人多半都活不长久。 沈彦秋叹了口气,一拱手:“令堂之事贫道亦深感悲痛,只是此事贫道也无能为力,还请道友另做他想吧。” 言罢不待鹤星恫言语,将足下剑光一催往远处飚射而去,仿佛怕鹤星恫阻拦,这一下牟足了劲。 鹤星恫眼瞅着沈彦秋遁光飞去,俏脸煞白眸中含泪,心道:“此处甚是偏僻,除非去火皇宫和积雷山求救,否则哪里还能再碰到路过的修士?老天有眼让我拦住他的遁光,我绝不能就此错过……看此人也不像是个铁石心肠的……罢了,为了母亲我就舍了这一身皮囊就是!” 她这边心思电转,身影却也不慢。沈彦秋前脚剑光刚走,她紧接着就展开身形化成一线白芒追了上去。 沈彦秋使足了法力,一边想着可算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果然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算个什么事儿?无缘无故的拉着素不相识的人去拼命,难道别人合该豁出性命义无反顾不成?这云影鹤族的人平常都是这么办事的吗?难怪在羽族混不下去,只能在罡风层里开辟城池。 他正要回头看看,鹤星恫有没有再跟过来,就见一线白芒后发先至,落在他剑光前面化作鹤星恫。 “道兄留步!” 鹤星恫面上带着一丝决然的神色。 “姑娘不要欺人太甚!” 这下沈彦秋就来了火气:“贫道已经说得清楚,此事实非贫道所能助力,或许令尊不日就会赶来,姑娘又何必咄咄相逼,非缠着贫道不可。” 鹤星恫本以为沈彦秋性格温和,应该比较容易商量。见着沈彦秋发火,忙轻声央求道:“小妹几番唐突实在是无奈之举,火皇宫和积雷山那里小妹一个也不识得,此时动身前去希望更是渺茫!还请道兄道心慈悲,帮我一帮!” 沈彦秋冷声道:“姑娘说的好笑!火皇宫和积雷山姑娘不识得,难道同贫道就算相识了么?若是贫道没记错,姑娘和贫道也不过是头一遭见面!” “姑娘快快让开,贫道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不能多做耽搁,否则莫要怪贫道翻脸不认人了!” 此时真鲛剑护住周身,他身上也没有多余的剑器,便将左手捏成剑指,北极神光剑自指头上喷吐出三尺长的剑光,对着鹤星恫的肩头一剑刺出! “你,你怎么不躲开?!” 北极神光剑洞穿鹤星恫肩膀,沈彦秋一下子慌了神,本以为鹤星恫见到自己出剑就会知难而退,哪曾想她躲也不躲,就这么站在原地接住了剑光! 鹤星恫咬着牙,流下两行清泪:“如此,道兄心里该好受些了吧。” 沈彦秋连北极神光剑的剑气都没来得及收回,一跺脚气急败坏的道:“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感情你这是赖上我了是吧!我这一剑要是再偏上几分,你可还有命在?那火皇宫里能人无数,丢雷老姆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你去求求他们不比我强上百倍!你这又是何苦?” 鹤星恫凄然一笑:“想来道兄不是附近的修士,不知道羽族和火皇宫之间的恩怨。南疆本是凤祖发祥之地,自凤祖破开大千之后就由孔雀一族镇守,直到炎皇和火皇出世赶走了孔雀一族,才夺下了南疆火府的基业。我若是前去火皇宫求助,却是自寻死路。” “丢雷老姆结交的都是元神大修士,我一个小小的筑基羽鹤,如何能敲开摩云洞的大门?此时明知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道兄离开!” 沈彦秋无奈的道:“姑娘是筑基境,贫道亦是筑基境,纵然你我二人合力,想要从几头强大的妖兽手中夺取血芝,也绝无成功的可能啊!” “再退一步说,就是火雷原上的妖兽都不擅飞遁之法,你我二人占了一些便宜,然你我都不知道它们其他的手段,如此岂不是枉送性命?” 鹤星恫大喜道:“这么说道兄是答应了?” 沈彦秋苦笑着摇摇头,从金环中取出一粒银白色的丹药递给鹤星恫:“我这一手剑气能阻断法力,阻止伤口自愈。这是我出门前师尊特制的伤药,你且先用上,否则冻坏了经脉,别说去抢血芝,能不能保住实力还不一定。” “姑娘以性命相逼,着实戳中了贫道的软肋!要怪就怪贫道时运不济,流年不利吧!” 沈彦秋自被十方魔道改型换貌之后,就脱去了之前稚嫩的模样,加上他原本底子也不错,除了肤色还泛着轻微的古铜色,俨然一副英挺俊俏的模样。此时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倒让鹤星恫看的呆了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吃了!” 鹤星恫俏脸一红,蓦然展颜一笑将丹药吞下去,双手捧在胸前,掌心里凝出一支雪白的鹤翎,她嘴里念了几句咒语,对着鹤翎一吹,鹤翎慢慢飘到沈彦秋眼前,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沈彦秋只看到点点星光洒落,却感应不到那根翎羽消失在哪里,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鹤星恫活动了一下肩膀,发现伤口已经愈合,感叹沈彦秋的丹药果然效果神奇。她屈膝使了个仆从的礼节,正色道:“回主人的话。这是我云影鹤族的秘术,唤做心有千千结。亦可唤做长生印。” ------------ 第八十六章 腥风口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这一阙词沈彦秋也是耳熟能详,本是中古诸子时,道门一位姓张的前辈仙人成道之前,一心沉浸在宦海浮沉时所做,写的是人间真情悲欢离合,端的是凄婉缠绵,就连许多儒门大贤的诗句也比了下去,一直流传下来。 听鹤星恫说出心有千千结,沈彦秋不禁脸上发烫,脑袋里嗡嗡作响。猛然想起以前看的小说传记,里面的女孩动不动就是“此恩难以报答,唯有结草衔环,以身相许”之类的话。 可是这突兀而来的一声主人,又是什么意思? 沈彦秋使劲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问道:“姑娘这道千千结,不知是做何用处?” 鹤星恫恭敬的道:“好叫主人知道,这道千千心结是我云影鹤族独门秘术,将自身一点真灵拘束,烙印在主人识海之中,从今以后星恫之生死都在主人一念之间掌控。” “什么?!这可使不得!” 两人初见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不过就说上几句话而已,鹤星恫一道法诀施展,这就直接叫上主人了! 说什么心有千千结!这名字起的倒是好听,却原来还是个歹毒的邪道法术!和之前鱼观楼所说的灵兵神将别无二致,都是拘禁别家修士充作奴仆坐骑的手段。 沈彦秋连连摆手,对鹤星恫道:“主人二字贫道担待不起!姑娘快快解了这道法术,贫道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已经答应了助你夺取血芝,断没有以此为要挟的想法。姑娘怎可将大好年华浪费在贫道身上!” 修行之人力求长生,多数为的就是个逍遥自在,倘若一生都受制于人,就是有无穷无尽的寿命,活着也是无趣。沈彦秋要是真想寻个打手使唤,当初早就答应了鱼观楼做灵兵神将的请求。 况且鹤星恫一个妙龄女儿家,就算本体是一头云影鹤,他若是把她当成坐骑终日骑在胯下,想一想也都觉得别扭。 鹤星恫咬着嘴唇,开心的笑道:“有主人这句话,星恫这道千千心结算是选对了人。只是主人不知,我云影鹤族的千千心结和道门的灵兵神将之法,虽有异曲同工之妙,本质上却又细微的差别。” “主人可知,为何千千心结又叫做长生印吗?世间羽族无数,而世人称呼时也只有我鹤族被称作仙鹤,其他的多以灵禽相称。只因我鹤族的前辈仙人,曾经有一位拜在太古南极长生大帝门下为坐骑童子,常年听帝君说法讲道,悟出一部分长生真谛,这才被后人称作长生种。” “我鹤族寿命悠长,就是不修行也有千年寿数,若是将千千心结认定了主人,便可将冥冥中的寿数与主人相合,为主人延寿。这千千心结一旦施为便再没有解除的可能,除非……” 沈彦秋一听还有办法可以解决,忙道:“除非什么?” 鹤星恫道:“除非你我二人有一个身死道消,又或者主人强行打散星恫烙印在主人识海的真灵,否则便无可能解开。此术对主人有利无害,又何必这般忧虑?”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彦秋叹道:“我愿意帮你,是依从我自己本心的选择,否则你就是在我面前自绝我也不会答应。可是拿你一生的自由为代价,我又如何能够心安?此时暂且不必着急,待我办完了师尊交代的事情,便求他帮忙解了这道法术,实在不行我再去求一求赵前辈,以他二位的道行,或许能够成功。” 他一心想着日后找哀无心和赵正阳解除千千心结,连一直挂在嘴边的“贫道”二字也给忘了。 “主人怎知星恫跟在主人身边,就一定没有自由呢?” 鹤星恫幽幽的说了句,又忍不住滴下泪来,有些哽咽的道:“一头云影鹤一生只能施展一次千千心结,千千心结一旦形成之后,便和主人休戚与共永世不分。主人若是实在不愿星恫相伴,这就打散那点真灵,了结了星恫的性命吧!” 沈彦秋急道:“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救母心切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着实犯不着搭上自己一生的自由。你我不过初识,怎知我不是穷凶极恶,阴险狡诈之人?你这般草率作出决定,岂不是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 “如今你这般作为正应了一句话,唤做病急乱投医……唉,暂且不说这个,待我们取了血芝之后,你心情平复下来再说。” 鹤星恫盯着沈彦秋的眼睛:“云影鹤一旦立下千千心结,便从无一人反悔。以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倘若主人当真是穷凶极恶之徒,星恫也绝无怨言!” “难道以星恫的容貌姿色,还配不上主人吗?” “你……” 沈彦秋伸手指点着鹤星恫,支吾了几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把手一甩长长叹了口气。 鹤星恫破涕为笑:“主人这是答应了?” —— 火雷原,腥风口。 一座座由许多妖兽尸身堆积而成大小不一的小山,好像凡俗世界里荒郊野外的坟头一般,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火雷原上气温灼热,腐败恶臭的血腥气就连大风也难以清扫干净,整个腥风口上空都低挂着成片的黑红色云朵,像是一块快巨大粘稠的血沫子挂在天上,腥风口的名字正是由此而来。 这些尸山每一座都间隔数百丈,分布的一点规律都没有,显得非常零乱。有的已经完全腐烂成为一堆破败的白骨,有的从内部坍塌变成一个扁平矮小的腐臭尸堆,失去了生成血芝的可能,被妖兽遗弃。 分布在百里之内的几百个尸堆,只有寥寥几个生长出两三层的血芝,一旦完全成熟就被守在旁边的妖兽采摘,之后疯狂的逃离现场,旁边没有得手的妖兽也疯狂的追赶抢夺,整个腥风口都被奔腾的妖兽搅的一团乌烟瘴气。 只有一处由数十头妖兽围绕的尸堆没有妖兽敢靠近,远远的就躲开了。有不长眼的冲撞过来,立即就被一头身高三丈,浑身火焰缭绕的炎魔巨人一巴掌拍成肉泥血雾,再被尸堆吸收。 炎魔巨人不着片缕肌肉虬结,红红火光遮掩全身,只能看到一个硕大的轮廓,头顶一团火光冲天燃烧,整个面部除了一颗巨大的竖眼别无他物。 炎魔巨人时不时的挥挥手,赶苍蝇一般把靠近的妖兽一一拍死。 他旁边站着一群同样浑身火焰蒸腾的巨型狮子,每一头都有家牛一般大小,领头的那一头巨狮身形如同一头巨象,瞪着两只拳头大的巨眼,瓮声瓮气的道:“炎魔老六,别白费力气了,这头血芝我收定了!识相的赶紧滚蛋!等会儿真打起来可别说咱们人多欺负人少!” 他身后的一头巨狮叫道:“别啊老大,既然炎魔老六有心给咱们打下手,您让他尽尽孝心就是,回头要是传出去说咱苍焰火狮气量小,岂不是辜负了炎魔老六一片孝心啊!哈哈哈!” 剩余的十几头巨狮齐声附和,哈哈大笑不止。 炎魔老六睁着一只独眼,不屑的道:“少说这些没用的!你们苍焰火狮一族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狮王的本家,称他老人家是狮祖,结果却托庇在火皇麾下苟延残喘!只能耍这种嘴皮子占便宜的勾当!” “苍焰雄,好好管管你们家的狗崽子,本事不济就少出来惹是生非,否则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他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岩浆浓痰,把地面也砸了五尺见方的一个大坑。 “怎么着?现在你是准备用火皇大人的名义来压我,还是狮王大人的名义?像你这种墙头草的恶心玩意儿,火皇和狮王恐怕都懒得搭理你吧?” “还人多欺负人少?一群连人身都没修成的畜生,学了几句人话敢在我面前说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炎魔老六指着苍焰雄,没有五官的脸上竟然生动的表现出了自得和不屑的表情:“咱们炎魔一族世代追随炎皇大人,旁的谁也不待见!” 好家伙,炎魔老六这一顿连珠炮似的嘲讽谩骂,直把苍焰雄气的浑身发抖:“炎魔老六你有种!” 炎魔巨人放声大笑道:“老子有种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你要是有本事,现在就去火皇宫请火皇大人弄死我!否则少在我跟前丢人现眼,叫人看不起!” “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 第八十七章 该怎么抢 “公子请看,前面就是妖兽培养血芝的腥风口了。” 鹤星恫给沈彦秋指明了方向,沈彦秋催着剑光一路飞遁,鹤星恫羽衣翩翩,如同一只优雅的仙鹤,借着沈彦秋剑光带动的微风,在他身后跟随。 沈彦秋不住的赞叹,羽族天生的浮空御风之术,当真是无人能及。 之前沈彦秋要求鹤星恫解开心有千千结的术法,鹤星恫曾言道,除非她身死或者沈彦秋强行打散她的真灵烙印,否则千千心结一旦结成便没有解除的可能。 真灵受损不比旁的伤势,真灵是永恒不动之物,不增不减。一旦沈彦秋将鹤星恫的真灵烙印打散,鹤星恫就会形成永久性的道伤,此生大道无期,活活老死在筑基境。 沈彦秋无奈,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哀无心和赵正阳这两尊大神身上,希望魔山祭完成之后,央求他二人出手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他实在不能接受主人这个称呼,几番严词拒绝之后,只得退而求其次让鹤星恫称他公子。 直到现在沈彦秋还是觉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只是路过就碰到这样的事情,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运气好还是坏。 当时沈彦秋就从金环里,掏摸出一柄铁扇型的法器,自嘲的笑道:“以前我还以为苏兄整天拎着一柄折扇,身上穿的花枝招展的甚是怪异,如今你这句公子一叫……嘿,咱也做一回苏寻花吧!” “公子说的可是花间派的苏寻花?您和他是朋友吗?” “朋友还算不上,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一起喝过酒而已。”沈彦秋看着鹤星恫道:“咦?星恫也认识苏兄?” 鹤星恫笑道:“牡丹公子苏寻花是花间四公子之首,金丹中期的道行,号称修行道第一美男子,他的名号可是传的很远呢!我们凤鸣城就有好多小姑娘把他当成梦中情人,成天的犯花痴。不过我看公子的容貌不在他苏寻花之下,如今星恫成了公子的坐骑,公子不妨换个称呼,就叫流云公子如何?” 沈彦秋慌忙把铁扇一收:“得了,苏兄虽说是修行中人,可他一身脱俗雅致还胜过许多儒门学子,当得起这牡丹公子的称呼。我就是山里的一个野小子,跟着凑什么热闹?这话咱们自己说说也就算了,可别再跟旁人说起,要是被苏兄知道了,怕是要笑话我。” 鹤星恫看着沈彦秋的窘态,捂着嘴轻声笑了笑。 此时二人到了腥风口,饶是鹤星恫已经来探查过几次,可是身在高空看到密密麻麻的尸堆,仍旧觉得十分震撼。 此时炎魔老六和苍焰雄已经打的不可开交,苍焰雄怒吼如雷,挥舞着锋利的狮爪扑跃腾挪和炎魔老六展开肉搏,如同一团火焰绕着炎魔老六来回滚动。 两者都是火灵生成的异类,炎魔巨人天生就能控制火焰,苍焰火狮也是火系法术的行家里手,彼此都无法用火法伤害对方,索性弃了法术直接肉搏上阵。 炎魔老六站在原地不动,任凭苍焰雄利爪加身。苍焰雄一对利爪开山裂石,切在炎魔老六身上也只能留下几道淡淡的痕迹,一眨眼的功夫就连痕迹也消失去。炎魔老六两只大手护住周身,只要苍焰雄躲闪不及,他或拳或掌,间或飞起一脚,直接把苍焰雄砸飞,距离较近的几个尸堆,早就被苍焰雄撞成烂泥一般。 炎魔老六主动采取防御姿态,并不是怕伤了苍焰雄,而是因为旁边那十几头苍焰火狮,虽然没有上来帮助苍焰雄,但早就布好了狩猎的阵势,只要他有一点失误,这十几头苍焰火狮必定会群起而攻之。 二则他孤身前来,目的是为了采摘这头即将花开五层的血芝,半数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旁边的尸堆上,尽管他的实力要强过苍焰雄不少,也不能用出全力,要为采摘血芝做好万全的准备。 炎魔老六下手极有分寸,每一次砸飞苍焰雄,都是把他砸向周围没有血芝生长的尸堆,就连拳脚带动的风头劲力,都没有波及到身旁的尸堆。 倒是苍焰雄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让他十分恼火,趁着苍焰雄飞扑上来,猛的一拳锤在苍焰雄胸口,就听咔嚓一声苍焰雄的胸骨被他重重一拳锤裂,口中狂喷岩浆也似的鲜血。 炎魔老六握紧拳头高举:“苍焰雄!你他娘的有完没完!惹毛了老子直接把这头血芝毁了,大家都回去喝风吧!” 苍焰雄哈哈大笑:“少他娘的放屁!你要是真有种舍得毁了这头血芝,老子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咳咳……哎哟我说你小子最近有长进啊,老子差点起不来了!” “啊啊啊!” 炎魔老六被苍焰雄混不吝的做派气的仰天怒吼,肉眼可见的声波气浪把低垂的血云都破开一个大洞,要不是沈彦秋二人躲闪及时,便要被直接破除敛息术现出身形。 炎魔老六吼了几声还是不能卸去心头的烦闷,对苍焰雄骂道:“倒霉!老子怎么就认识你这么个不是玩意儿的东西!” 苍焰雄回复了一下胸口的伤势,砸吧砸吧嘴,吐一口粘稠的血沫子,不屑的笑道:“人族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叫这个物以类聚……你口口声声说老子不是玩意儿,咱俩斗了这么多年,可见你也不是个玩意儿!还有脸说老子?” 他两个都是肉身极强的异类,除非真的以命相搏,否则即使苍焰雄略逊一筹,炎魔老六也不可能占据绝对的上风,毕竟苍焰雄还有十几头苍焰火狮帮衬,炎魔老六则是孤身一人。 况且苍焰雄虽然挨了他一记重拳,狂喷鲜血,也只是看上去场面大了些,实际上亦不过胸骨开裂,对于专精体魄修炼的苍焰雄来说,也没有多大损伤。 既然谁也奈何不了谁,再打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们两个嘴上说得轻巧,可谁也舍不得毁了这头绝品的血芝。苍焰雄虽然一直被炎魔老六击飞,但他每次都控制好砸落的方向,不损坏生长血芝和他们苍焰火狮堆积的尸堆,并不是全部都在炎魔老六的控制之内。 沈彦秋定在高空,看着炎魔老六和苍焰雄打过一场,紧接着就是市井泼皮一般的谩骂斗嘴,不禁咋舌道:“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火雷原上的异类果然独特……” 鹤星恫笑道:“想来公子定是头一遭来火雷原,之前也不了解关于这里的事情。” 沈彦秋点头:“不错,确实不知。” 鹤星恫指着炎魔老六和苍焰雄道:“公子是不是也觉得,这些火属性的异类脾性太过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就算能修真练气口吐人言,还是脱不出畜生的本窍?” 沈彦秋又点点头,忽然想起鹤星恫的本体也不是人身,连忙又摇摇头。 鹤星恫自打为沈彦秋结了长生印,就一直不由自主的关注着他的一言一行,毕竟她也是头一遭结印,不知道结成长生印之后的那些变化,见沈彦秋只是随意同她说话,还照顾着她的感受,心里不禁十分感动。 鹤星恫叹道:“道经上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地之间所有的物种,其实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族为什么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呢?如果说是因为娲皇娘娘的血脉流传,那很多非人的种族,在娲皇娘娘造人之前就已经存在,有很多都留存着太古神魔的血脉,论身份比人族还要尊贵。” “说到底还是因为人族的肉身,是娲皇娘娘精心造就合乎天道,修炼起来比非人种族便利太多,进境也快罢了。” 沈彦秋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我也没有看不起其他种族的意思啊!” 鹤星恫道:“我也不知道公子以前有没有接触过妖族或者其他的修士,只是我虽然得了人身,本质上还是属于妖族羽族,好听点的说是灵鹤,难听点就是鹤妖。以后我要一直追随公子,自然不希望公子有这种想法。况且妖族之中足智多谋的不在少数,神武宫天斗堂的智穹宗大帅,不就是以智谋名扬天下吗?” “火属性的修士只是日夜锤炼火灵气,才导致暴躁易怒,可真要是脑袋不开窍的,必定过不了感气练气那一关。火雷原上的异类厮杀不断,已经习惯了用实力解决问题,不代表他们都是一副愚蠢的脑袋。星恫要提醒公子,千万不要小看他们。” 沈彦秋笑道:“星恫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这么想的。我大哥就是妖族,要是说起他来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我又怎么会看不起旁的妖族中人?” 他一指炎魔老六和苍焰雄。 “现在的问题是,底下这些大块头一看就不好对付。就凭你我两个,怎么才能虎口夺食从他们手上把血芝抢过来!” ------------ 第八十八章 十方炎魔道 第八十八章 十方炎魔道 鹤星恫盯着炎魔老六和苍焰雄,思索了一会儿:“火雷原上实力较强的妖兽和异类,不是投靠了两皇一王,就是被这三股势力强行收拢了去,剩下多半都是他们看不上的。只是听这炎魔巨人和苍焰火狮的话,似乎他们也是从火皇宫和炎皇殿出来的,这就比较棘手了。” 她只想着沈彦秋的问题,却把那句“我大哥也是妖族”给忽略了。 沈彦秋摇头道:“不可能。” “公子的意思……” 沈彦秋想了想,笑道:“你看他们说话的架势,多半是有同宗的长辈高手在火皇宫和炎皇殿任职,这般扯虎皮拉大旗谁还不会?他说炎魔一族只认炎皇,那也得炎皇能把炎魔一族都看得上才行。依我看那群苍焰火狮也是一样。” “只是就算他们是闲散的异类,单只一头也还好说,你我合力也能应付过去,这么一群便不是你我合力能够应付。你我所胜过他们的,只是占了能够飞遁的便宜,一击不中还能抽身而退。虽然立于不败之地,却也没有任何胜算。如果他们摆开阵型围住血芝,就那一头炎魔巨人的防护,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况且我们也不知道,这头炎魔巨人和这群苍焰火狮有没有对空战斗的特殊手段,不能不防备。” 鹤星恫狠狠一咬牙:“无论如何这头血芝我也必须拿到手!我早就观察过了,整个腥风口在这几天能够成熟的血芝,只有这一头最有机会进阶第五层。如果放弃了,母亲的伤势……” 沈彦秋本想拍拍她的肩膀,可是伸出手去,却不知怎么也落不下去,只得顺势怪异的虚空抓了一下,握着拳头一顿:“就算势在必行也不能莽撞行事,虽说为今之计争斗已经避免不了,但是首先还是要以保全自己为目标。” 鹤星恫眼睛一亮:“公子有办法了?” 沈彦秋笑道:“也不算是个办法,只是看眼下的形式,这头血芝进阶五层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鹤星恫急道:“公子快说来听听!” 沈彦秋示意鹤星恫稳住情绪:“你啊,就是关心则乱,岂不闻上兵伐谋这个道理?你听我慢慢说。” 正如沈彦秋所说,他这个办法还真的不能算是个办法。自打进了火雷原之后,体内十方冻魔道的气息,就一直在排斥火灵之力的侵蚀,沈彦秋一直都驾驭真鲛剑在半空中飞行,十方冻魔道的法力便只提供给真鲛剑维持遁光和沈彦秋的敛息术。 他本不欲在火雷原多做耽搁,虽说距离魔山祭祀时间还很宽裕,可火雷原并非良善之地,他最初只是想着在云雾之中穿行,观赏风景的同时也可以吸收水灵,防止暴虐的火灵力和冻魔道的法力相冲。 只是这几日都陪着鹤星恫,在这附近转来转去,随着火灵之气越发浓郁,潜藏在紫府神宫的十方魔道便一直蠢蠢欲动。一开始沈彦秋还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十方冻魔道为了抵御火灵入侵,自发运转。直到遇见炎魔老六和苍焰雄之后,被两者战斗时身上澎湃的火属性灵气一激,十方魔道才终于借着这个机会,推出一篇新的经文。 十方炎魔道。 顾名思义,十方炎魔道和十方冻魔道一样,乃是专精火属性的一道法门。 沈彦秋推算血芝成熟还要几天时间,倘若在此期间鹤星恫的父亲收到传讯,能够及时赶来那就最好不过,也不需要这般仓促铤而走险。可如果她父亲不能离开凤鸣城或是来的晚了,那如今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借助十方炎魔道。 虽说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境已经掌握纯熟,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也有了一定的火候,但是在这火雷原上,雷火之气最是克制阴寒之力,十方冻魔道的威力,必定大打折扣。如今必须要动手抢夺,十方冻魔道若是被炎魔老六和苍焰雄反克,那可就麻烦了。 鹤星恫的本体是一头云影鹤,虽然出身也是不凡,也有筑基的境界,但沈彦秋预估她的实力应该不如自己。若不是因为她天生羽族擅于飞遁,只怕还要成为累赘。十方冻魔道在火雷原上威力大打折扣,那么借助炎魔道成事已是必然之举。 十方炎魔道和十方冻魔道一样,都是纯粹的战斗法门,甚至比冻魔道还要彻底。十方冻魔道还有一门太阴炫光镜用以防御,炎魔道却一道防御的法术都没有。 炎魔道修炼大成之后,有一手九火炎龙砲,有崩星灭世之能,威力不可估量,只是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练成,沈彦秋也不多做他想。其他诸如三气神火刀,万里起云烟和炎龙金绞剪等几门法术威力也是不俗,同冻魔道的诸般法术一样,都是用法术模拟那些威力无穷的神兵法器。但此时时间紧迫沈彦秋看中的,却是另外两门非杀伤性的辅助法术。 炎魔法身和炎帝敕令。 十方魔道为太古神魔所创,里面融合模仿了许多神魔法术和法宝的特性,自然神性魔性兼而有之。其中炎魔法身便是魔性,炎帝敕令便是神性。 炎魔法身要借助无穷火力,凝聚出一尊太古炎魔的虚影,最终化虚为实。炎帝敕令则要凝聚一枚代表掌控火行的敕令符咒,而后不断祭炼完善。最终奥义就是以炎魔法身执掌炎帝敕令神魔合一,统御周天一切火焰,听从号令。 说是这两门法术偏向辅助,实际上炎魔道的所有强攻法术,都是为了炎魔法身和炎帝敕令服务。就连最终奥义九火炎龙砲,没有炎魔法身无法承受反震巨力,没有炎帝敕令也无法随心驾驭九火炎龙。 沈彦秋收了鹤星恫虽是迫于无奈,却没有任何懊恼后悔之类的想法。他倾向于徐沐白老好人的性子,并不代表他傻得没脑子。 鹤星恫虽然只有筑基境,但她的寿命绝对在自己的数倍甚至十几倍。哪怕她族中的先辈,只是领悟了南极长生大帝道法的一丝皮毛,也不是现如今的修行道可比。所谓术业有专攻,长生大帝以长生为号,道法乃是长生法中的翘楚,再加上鹤族本身就是寿命悠长,做个最坏的打算,哪怕他日后无法成就元神,就凭鹤星恫的寿命分润,也要比同境界的修士多活无数年月。 说好听些叫木已成舟,说难听些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了,现在再返回头后悔,那才是真的愚蠢。 况且论身材容貌,鹤星恫样样绝佳,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抗拒,沈彦秋自然也不例外,回头想想还隐隐有些窃喜。 沈彦秋自然没有如她所言把她当成坐骑看待,而是当做一个朋友来相处,就算鹤星恫一直放低了姿态,他也没有做过丝毫颐气指使或是不合礼数的事情。只是十方魔道事关重大,哀无心都要舍下脸面请赵正阳帮忙遮掩天机,他可不敢随随便便就说给鹤星恫听。 沈彦秋撇过十方魔道不谈,有些含糊的道:“我手中有一门颇为高深的火属性道法,同我现在所修的道法同出一源,只是我偏爱冰法故而一直不曾修炼。而今虽然时间太短不能一蹴而就,可是借着火雷原上浓郁的火灵力,却是能把它修炼成功。” 鹤星恫不解的问道:“公子不是修炼水属性的寒冰道法吗?怎么还能再修炼火法?难道公子是天生的水火神英?” 五行相生相克,水火本就不能相融。寒冰道法虽然脱胎于水属,但也离不开一个水字,故而同样与火法不能两存。 不过天生万物不尽相同,有些天生就秉持某一种属性而生,例如秉持火属性的天生火灵,父生真炎就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沈彦秋修炼寒冰道法门,鹤星恫已然知道的,只是这时他突然说同出一源的还有一道火法,鹤星恫就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解释过去的就是沈彦秋天生水火神英,能完美的调和水火,坎离相交。 她这么想原是没有错的,毕竟任她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沈彦秋只是个普通的修士,真正诡异莫测的是他所修炼的《十方魔道》。 她想起之前,沈彦秋那一道寒冷刺骨的北极神光剑,仍是心有余悸。 凤鸣城修建在罡风层中,无时无刻不在受天风雷火的侵袭,而且高天之上寒风凛冽寒潮汹涌,环境可谓极端恶劣。她从小就在凤鸣城长大,对罡风层里的风刀寒潮自然一点都不陌生,只是沈彦秋那一剑,竟然比她见惯了的风刀寒潮,还要冰冷无情。 那一剑刺进肩头,不仅仅是阻挡她自身的法力修复,而且还快速溃散她的血肉,寒冰冻气顺着血管入侵经络骨骼,想要冰封她的脏腑,凋零一切生机。 她当时甚至有一种,真的会死在沈彦秋剑下的感觉,所以才记忆深刻。 水火不相容这是修行的常理,天生灵体的万中无一,轻易也不会暴露出来。就算有些另辟行径的奇异功法,讲求水火既济坎离相交,那也是二者同步进行,一直努力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互相制约才行。 像沈彦秋这样专精(水)系法门里的寒冰道法,并且成就了道基,寒冰道法已经有所成就,这时突然兼修火系道法,能不能成功暂且不说,只怕火系灵气入体以后,不仅仅会搅乱寒冰法力,两者必定会互相冲突,导致紫府受损。 鹤星恫的考虑本没有问题,关键就在于他根本不知道,沈彦秋修炼的竟然是太古神魔的道法。沈彦秋的十方冻魔道也是新近才练成,筑基之时以龟心法成就的法力早就被转化一空,这也是十方魔道最先推出来冻魔道而不是其他的原因。 龟心法本就是水属性的高深法门,再加上里面还包含了玄武真意,虽然不能真的统御天下水流,但是对于水元素灵力的感悟却是非同一般。所以十方冻魔道转化起来也非常的顺畅,顺畅到直接把龟心法化解的一干二净,甚至再也不能重新修炼。 沈彦秋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道:“你我的实力不是下面那群异类的对手,我的寒冰法术肯定要被克制。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必须修炼这门火法,而且需要你的帮助。正所谓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我有寒冰道法护持心念,不虞走火入魔,再借助你本身的风属性法力加持,就能用最快的速度将这门火法练成,持之与其对抗。” 鹤星恫道:“只要公子需要,星恫自然无有不允。只是公子确定能够修成吗?” 沈彦秋点头:“就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况且我也不是全部都修炼,只是要将其中两道,对目前的形式最有帮助的法术修炼出来,这个把握还是有的。” “公子需要我怎么做?” 鹤星恫从没有帮别人修炼的经验,就连在一旁护法也不曾经历过。而如今又是关键时刻,事关能不能夺取血芝,容不得半点马虎,她心里不禁十分紧张。 ------------ 第八十九章 赤城子 且不说沈彦秋如何修炼十方炎魔道,又是如何让鹤星恫帮忙。二人打定主意先将沈彦秋手中的火法练成,便催动身形遁入血云之内。 他二人无法确定血芝成熟的时间点,也不敢离得太远,只往南偏了十数里,避开炎魔老六和苍焰雄大致能感知的范围,就不再挪动。 炎魔老六一腔怒火难以发泄,如今是打也打不得,斗嘴也斗不过他们十几个,索性站定身形闭上嘴巴,全神贯注的盯着尸堆上血光缭绕的血芝。 苍焰雄有心嘲弄炎魔老六几句,看他一副无视自己的样子,心知再骂下去也不过讨个嘴上便宜,炎魔老六还嘴还好,若是不还嘴,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愚蠢? 他也不愿自讨没趣,同身后的十几头苍焰火狮嘱咐几句,就趴在地上打盹,吞吐火灵力。 “娘的,有个人身就是方便!想站着就站着,想坐着就坐着,想躺着就躺着!哪像老子现在趴在地上吃土……唉,等抢了这枚血芝回去,怎么也得好好闭关一段时间,争取化个人形玩玩!” 余下的十几头苍焰火狮商量了一下,走出来几头在外围巡视,赶走那些不长眼的过路妖兽,剩下的一半围住苍焰雄,一半堵在炎魔老六前方。 “哼!” 炎魔老六鄙夷的哼了一声,任由这些苍焰火狮排兵布阵,他也乐的有人给他免费打下手,倒省了自己不少事儿。 所谓有事话长无事话短,炎魔老六和苍焰火狮罢战,彼此互不搭理,转眼就过去两三天时间。 炎魔老六闭目凝神吞吐火气,也分出一丝精力关注着血芝的情况。那群苍焰火狮却没闲着,又是抓捕可口的妖兽,又是采集了一些红彤彤的地火熔岩,吃一口肉再啃一口石头,把提前收集好的血液当成酒水喝,端的是有滋有味。 正是血芝进阶在即,这头四层的血芝身上萦绕着浓烈的血光,四层肥厚的叶片泛着柔润的光泽,几乎要滴出血来。叶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管,里面浓郁的血光缓缓流动。遍布尸堆里的根须疯狂的摄取能量,偌大的尸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缩减,最外围的尸体几乎全部都褪去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 炎魔老六和苍焰雄一直都在关注些血芝的变化,见尸堆以这般恐怖的速度缩减,恐怕这些血肉维系不住血芝的吸取,便暂时放下争执,商议着由苍焰火狮捕杀妖兽增补尸堆,炎魔老六催动火灵力稳固。 炎魔老六孤身一人,自然不愿意离开捕杀妖兽,所以就连腹中饥饿,寻找地火熔岩吞服也不曾去,只得吞吐火灵力。只是催动火灵力增益血芝也不轻松,若不尽心尽力难保血芝进阶,可一旦消耗过巨又恐血芝进阶之后无力争夺。最后说好由苍焰火狮提供地火熔岩,这才把事情定下来。 “苍焰雄,咱们先说好,血芝进阶之前咱们要同心协力,但是进阶五层成功之后,可就要凭本事争夺,莫要玩那些不要脸的龌龊手段!” 苍焰雄不乐意的叫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什么是不要脸的龌龊手段?是老子规定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你以为老子头一天认识你不成,你小子一肚子坏水想独吞血芝,就连自家族人也不通知一声,又能怪得谁来?老子就是讲义气,有好处不忘了自己兄弟!” 其余的苍焰火狮齐声附和,把从人族那里学到的好话一股脑儿的倒出来,什么“老大英明神武义薄云天!”,“老大慷慨大气又岂是你这大块头能比!”之类。” 炎魔老六有心回骂几句,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苍焰雄说个正着,还是自觉一张嘴骂不过这群脑子里面装着石头的蠢狮子,嘴角抽动了几下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苍焰雄打了胜仗一般,趾高气扬的指挥着一群手下去捕猎妖兽。 “咦!下面好像有个好玩的东西!快陪我去看看!” 一个年轻的男声有些欣喜的叫道。 “公子,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去吧,不然奴婢要受责罚的。” 男子的话音刚落,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有些不安又有些惶恐的劝道。 “整日被师尊关在宫里修炼,本公子都快忘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今天难得出来一趟,说什么也得玩够了再说!有本公子替你担着,怕什么责罚?休要聒噪,快跟本公子下去看看!” “哎呀,公子!这一路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要是回去晚了,公子您也……”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炎魔老六和苍焰雄正凝神关注血芝的变化,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甚是嚣张跋扈的声音,叫嚷着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言语之间还提到宫中二字,两者心头一颤,立即互相对视了一眼。 “难道是炎(火)皇的弟子?” 炎魔老六和苍焰雄心里头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般判断。 他们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线红彤彤的火光迅速逼近,连半空中厚厚的血云,都被火光灼烧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火光在他们头顶上方顿住,却是一个手握折扇的华服青年,模样颇是俊俏,只是两只眼睛微微眯着,一侧嘴角稍稍翘起,又显得阴婺狠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身后面急匆匆追来一个白衣女子,脚下踩着一团朦胧的火气,形似一朵盛开的火莲,摇曳着艳艳火光。这女子亦是容貌绝佳,精致的面庞清纯可爱,眉心嵌一颗小指甲大小的五彩星石,光芒流转将她衬托的好似云中仙子。身材丰润宛如婴儿,肤色白嫩如雪,反倒看不出有多大年纪,毕竟修行者的年岁凭长相也无法确定。 女子只是皱着眉头撅着小嘴,对华服青年嗔道:“公子,你就别为难奴婢了,咱们快回去吧!” “你慌什么慌!” 华服青年不耐烦的道:“早知道就该带着火云儿出来,她可比你听话多了,叽叽喳喳的烦不烦啊你?你要是着急,自个儿先回去吧!本公子偏要玩个尽兴才是!” 白衣女子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的盯着华服青年,而后咬着嘴唇泫然欲泣,扭过头去轻轻抽噎起来。 华服青年急忙换了脸色,笑嘻嘻的搂着白衣女子的肩膀,哄道:“哎呀呀你看这……都是我不好,不该这么说话,不该惹咱们星儿不高兴,我给你陪个不是!快别哭了,咱们这就回去如何?” “当真?” 星儿立即扭过头来,脸上还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她却不管不顾,只是抓着华服青年的胳膊,欢喜的道:“公子不是骗星儿吧?” 华服青年笑呵呵的为她擦去眼泪:“本公子答应星儿的事,几时反悔不做数过?只是着实在宫里待的烦闷,这才不想这么早回去枯燥无味的修炼。好星儿,你就跟我说说,这地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星儿被他哄了几句,立即眉开眼笑,把刚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指着下面道:“那个大块头该是个炎魔巨人,那些大狗好像是什么苍焰火狮吧……这火雷原上到处都是,算不得稀奇之物。倒是那个血芝还不错,快要结成五层塔身,给公子补补身子勉强合用。” 他两个在半空中旁若无人,卿卿我我倒也罢了,只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似乎是叫做火星儿的,将炎魔老六和苍焰雄比作大块头和大狗,他两个顿时来了火气。 只是不敢确定来人是什么身份,又先入为主的揣测着可能是炎皇或火皇的弟子,他两个便不敢贸然叫骂。 苍焰雄知道自己嘴臭容易说错,给炎魔老六打了个眼色。炎魔老六心领神会,右手握拳往胸口轻轻一锤,昂头道:“敢问来的是哪座宫里的贵人?炎魔晟有礼了!” 苍焰雄本想着直立身子,学着炎魔晟一样行礼,忽然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裸露下体,肯定会冲撞了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是因为这事儿惹上麻烦,那可真是太倒霉了。 苍焰雄咧着嘴:“苍焰火狮一族,苍焰雄有礼,有礼。” 华服青年轻傲的点点头:“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你娘的!” 苍焰雄强忍着骂娘的冲动,硬是把这句话憋回肚子里去。老子明明就是站着,你哪只眼睛看见是跪着了? 炎魔晟也被华服青年傲慢的样子刺激的嘴角抽搐,想来也是酝酿了一句美好的词汇没有吐口。 “请问尊驾是哪座宫里的贵人?” 这华服青年一身澎湃的火灵力,就连炎魔晟和苍焰雄这样天生火灵的异类,都微微觉得有些压抑,这必定是因为他修炼的道法非常高明,修炼出来的火力,从本质上压过他们才会如此。 在火雷原外围,只有南疆双皇一王的火法至高无上,只是南疆炎火二皇和应帝王都是修炼火法,单从气息上实在难以分辨,出这人究竟是哪一位的弟子门人。 “看你们两个也算乖巧……本公子乃是炎皇座下赤城子是也,你们可曾听过,本公子的名号?” 赤城子? 没听说过啊! 炎皇不比火皇,火皇从来不收弟子,倒是把一身道法悉数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平日里也极少出火皇宫,除了当年和炎皇还有应帝王一同夺取天南不死火山,驱赶孔雀一族那一战之外,几乎再没有其他的动静。 应帝王乃是中州皇族出身,名义上的南疆之主,一部天王,麾下多是人族修士,异族修士和妖兽在他手下不能担当重任,多是在底层做炮灰来用,更遑论收归门下。 炎皇则弟子众多,能常伴左右聆听训示的也有四五个之多。只是这个赤城子自称炎皇弟子,炎魔晟却根本就没听说过。 这个赤城子的修为虽然一般,但是一身精炼的火属性的法力却做不得假,而且隐隐有些压制他和苍焰雄,他修炼的必然是极高明的火系道法无疑。 在南疆只有炎皇的《神明御火册》,火皇的《火皇真经》和应帝王的《大五行丙火戮仙刀》是绝顶的火系道法,其他的修士大多都是修炼双皇一王修改过的版本。能够在修为不足只凭借气息就能压制他们,他的身份炎魔晟便不敢再怀疑。 或者说,就凭他单从气息上就能行成压制这一点来说,即使他说的身份是假的,炎魔晟也不敢轻举妄动。 ------------ 第九十章 机会来了 这下难办了! 炎魔晟先入为主,心里已经确定了这个赤城子就是炎皇门下弟子,第一个想法就是悲愤和无奈。 这头血芝成熟之后,他自认有七成把握从苍焰雄这帮无脑的火狮手中夺过来,到时候无论是献给火皇宫里的长辈,还是和南疆的人族修士,换取适合自己使用的法器,都是极好的事情。甚至他早就想好了几个不同的方式。 可是赤城子一来,他一颗火热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下去。若只是普通的炎皇宫里人,他还没有放在眼里,可既然是炎皇的弟子,就是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说个不字。 就连自称归顺火皇的苍焰雄,也要陪着笑脸低声下气的见礼,足可见炎皇二字在南疆众生心中的分量。 那个叫星儿的女子,看了看尸堆上血气缭绕的血芝,皱着眉头一手捂着鼻子嘴巴,满脸嫌弃的道:“公子就会欺负人!这么个又脏又臭的东西,公子还说好玩!” 赤城子哈哈大笑,一把把火星儿搂在怀里道:“不过是一头即将花开五层的血芝罢了,又能算的上什么?只是我瞧着这几头狮子还算入眼,你和火云儿不是整天觉得烦闷吗?我想带回去给你们遛着玩耍,权当是遛狗了。” 火星儿噘着嘴,狠狠地摇头:“我才不喜欢这般大的狗呢!又能吃又不听话,也就是云儿才乐意养着玩儿,我可不要!”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了!真当我是面团捏的,随你们揉捏?” 苍焰雄没有脱去本壳,便一直摆脱不了肉身对神智思维的桎梏,只是一开始想着赤城子炎皇门人的身份,不得不给他面子,这才好声好气的跟他见礼,那曾想这赤城子这般嚣张跋扈,把他堂堂苍焰火狮,当成凡俗的土狗一般对待? 那个娘们儿更可恨,竟然还嫌弃老子块头大?老子这是威武雄壮!多少火雷原上的妖兽见了老子不是瑟瑟发抖,你们两个又算是什么东西!老子拜的是火皇,真要是闹大了老子就去火皇宫说明实情,凭火皇大人的脾性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想到这儿苍焰雄变了脸色,怒道:“我敬你是炎皇弟子,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我们苍焰火狮是火皇大人部下,不归炎皇管!你想在炎魔老六面前耍威风我管不着,别他娘欺负到我头上来!” 他身后的火狮早就都围了上来,一个个也不说话,只是昂着头怒视赤城子,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 赤城子把折扇一收,哈哈大笑:“就是你这样有脾气的,本公子才喜欢!炎魔……炎魔晟是吧?把这只狮子狗给我抓了,我推荐你去炎皇卫怎么样?” “炎皇卫?” 虽然不知道炎皇卫是个什么差事,但是一听就是在炎皇殿里当差,就算是个普通的卫兵,对于炎魔晟来说那也是美差,哪怕在炎皇宫里扫地,也比在火雷原上东奔西跑要强得多。 “哦对了,等会儿把这根血芝也一道给我拔了。” 赤城子随意的对着尸堆一指。 炎魔晟扭头一看,却发现那头血芝最顶端的四层塔身上,不知何时又长出一层缩小了一圈的肉叶。这头血芝竟然在炎魔晟和苍焰雄的注意力,转移到赤城子身上之时,不知不觉的进阶成功。 苍焰雄浑身火焰升腾,一身浓密粗长的毛发在火焰中起伏摇晃,乍一看倒像是一头火麒麟一般。苍焰雄咧着血盆大口:“炎魔老六,你敢动手试试!老子今天不把你弄死,老子就不是苍焰雄!” 十几头苍焰火狮,身上火焰连成一片熊熊燃烧,以苍焰雄为中心组成一片红云,隐隐站成一个阵势。苍焰雄怒吼道:“炎魔老六,想拿血芝换你的荣华富贵,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炎魔晟把身子一伸,伸手将四周零散的地火熔岩拘在一处,绕着自己盘旋飞舞:“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赤公子是炎皇高足,这头血芝能入他法眼是你我的福气,你当真还要执迷不悟不成?” 苍焰雄没好气的怒骂道:“呸!你说的倒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做打算?老子还想采了去找个贵人帮忙,到火皇宫里享福呢!你怎么不成全老子!” “你自己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炎魔晟拘起的地火熔岩,都是苍焰火狮寻来的吃食,经年累月的埋在地底,品质坚逾金刚,他拘动这些熔岩,只是为了防御火狮的围攻,毕竟火系道法对他们这些,等同于天生火灵的异类来说,伤害微乎其微,反倒不如这些坚硬的钝物效果实在。 只是炎魔巨人身材太过高大,炎魔晟的实力换成修士的说法,也有筑基后期的道行,却不会飞遁的法术加持,不如苍焰火狮进退之间圆转如意。苍焰雄和他又是老对头了,相互之间的手段彼此都很熟悉,炎魔晟虽然实力强过苍焰雄许多,却还达不到无视对方数量的地步。 赤城子的身份他深信不疑,这个机会和天上掉下来的也没有区别,实在是太难得。只要不危及生命,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牢牢把握住。 这边炎魔晟发了狠心,和一群苍焰火狮打的难分难解,那边赤城子却好整以暇的晃着折扇,一手搂着火星儿悠然自得的看戏。 “看看,本公子随便几句话,就让他们打生打死,这种好戏你在宫里能看的着吗?” 火星儿依偎在赤城子怀里,整个人像是没了筋骨一般软绵绵的贴在他身上:“这样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能一直陪在公子身边,星儿眼里除了公子就什么也容不下了。” “哈哈哈……” 赤城子听了火星儿的话受用至极,一手抄进星儿的衣襟里,攀住妙物不停的游动,火星儿俏脸羞红,却又丝毫没有推脱闪躲之意,只是闭着眼睛咬紧下唇,脸上浮起一抹熏红。 一边看着炎魔晟和苍焰雄的打斗,一边肆意疼爱怀里的火星儿,赤城子眉飞色舞得意至极。 炎魔晟明知自家施展法术的威力,对付苍焰火狮远不如拳脚的威力,便舍了法术不用将浑身法力涌动,牢牢控制着疾速飞旋的地火熔岩。整个腥风口都是苍焰火狮被地火熔岩,和拳脚击中的“咚咚”巨响。 不过这群皮糙肉厚的火狮悍不畏死,被击飞之后只要一落地,抖擞两下立马又狂奔过去加入战团,一点都不在意被地火熔岩砸开的伤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炎魔巨人一旦成年之后,就有一丈以上的身高,且随着修为逐渐加深,体型也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壮硕魁梧。苍焰火狮也是一样,虽然没有炎魔巨人那么庞大的体型,但他们的爪牙也会逐渐向法器的方向发展,变得无坚不摧。 整个狮群只有苍焰雄一直顶在最前面不曾后退,炎魔晟的拳脚也是他挨得最多。炎魔晟和苍焰雄围着尸堆,明知道对方都不会毁坏血芝,可仍旧分出一丝精力放在血芝上,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这头五层血芝,这番辛苦可就全白费了。 火系的异类因为长久吐纳火灵力,还要时常服用地火熔岩来提高自身的温度,加之没有高明的化解之法,故一直饱受火毒的摧残。要么脾气和炸药一般一点就着,要么就是心性不足以压制火毒,最终扭曲癫狂爆体而死。 像炎魔晟和苍焰雄这样,有族群一直延续的火灵,都掌握着压制火毒的好方法,还能将火毒变成攻击的附加手段。只是打着打着脾气上来之后,就渐渐的难以自控,除了将对方杀死的念头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两边都打红了眼,全部的精神力都关注在对方身上,就连半空中的赤城子,似乎也被这最原始的搏杀所吸引,目不转睛的看着。 就在他们都对血芝不再关注之时,一道墨绿色剑光突然从上方血云中飞射出来,眨眼间就赶到近前,将尸堆上的血芝一裹,向着远处疾速飞走! 炎魔晟和苍焰雄正打的难分难,解兀自不觉。赤城子却第一时间就感应到剑光,勃然大怒道:“好一个大胆的小贼,敢当着本公子的面偷东西,给本公子死来!” 赤城子把折扇一收,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火红色线团扬手一丢,线团迎风就涨,展开成一张细密的圆形火网,后发先至抢在剑光前面,迎头罩下去! ------------ 第九十一章 登徒浪子 那道墨绿色的剑光,便是沈彦秋御使的真鲛剑。实则他专心领悟十方炎魔道,炎魔法身和炎帝敕令这两门法术已经成功,只是赤城子突然出现,喝令炎魔晟抓捕苍焰雄,他和鹤星恫都看在眼里,没有轻举妄动。 沈彦秋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在陷神阵里面潜修,才不过把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掌握纯熟,至于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亦不过堪堪手熟。 若不是火雷原上肆虐的火灵力,浓郁的不可想象,沈彦秋想短时间之内,领悟十方炎魔道的奥秘,绝非这短短几天的时间能够达成。 毕竟时间太短,炎魔法身和炎帝敕令又是炎魔道极高深的术法,沈彦秋借着鹤星恫一身风属性的法力,以风催动火势,这才有机会一窥全豹。 炎魔晟和苍焰雄斗的难分难解,赤城子也是看的津津有味,此时那头血芝已经成熟了好一会儿,沈彦秋和鹤星恫躲在云层下方埋伏多时,连法力传音都没有使用,就怕这个赤城子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侦查到他们。 毕竟是炎皇的弟子,不可以等闲视之。 直到炎魔晟和苍焰火狮的战斗,打的如火如荼,连赤城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沈彦秋感觉时机成熟,这才全力御使真鲛剑裹着鹤星恫,瞬间现身抢走血芝,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真鲛剑仿如流星经天,但是赤城子的那张火网却似乎直接无视了空间的阻碍,只是模糊的闪了几闪,就抄在沈彦秋剑光前面迎头罩下去! 眼看避无可避,沈彦秋忍不住就要激发心光遁法的印记,可这印记只能瞬间将自己挪移回凄凉洞,却无法带他人一起,沈彦秋又怎会舍弃鹤星恫? 转瞬之间压制住激发印记的念头,他推开鹤星恫闷喝一声,浑身火光大放,幻化出一尊魔神虚影出来。 那魔神虚影面目狰狞巨口獠牙,头顶独角耳挂火龙,一头长发虬结如蛇。赤裸的身体泛着赤红的血色,只围着一张破烂的兽皮在腰间,背上有两排一共八个形如火山的肉瘤,突突的冒着黑烟火气。 自腰部兽皮下就没有了具体的形状,像是弥漫的烟雾又像是无数细密的触须,紧紧的缠绕着沈彦秋。 魔神虚影撑开一双大手,死死的顶着火网不能下落,只是火网除了被魔神虚影撑开的部分,其余的越收越紧,紧紧的勒进魔神虚影的身上,任凭它如何撕扯也不能破坏,就这么僵持着。 赤城子的遁光也不慢,只不过几个呼吸就赶了上来,就连星儿黏在他身上的姿势也没有变换。本拟一招将其拿下,忽然看见沈彦秋外放的数丈魔神,心里头也吃了一惊。 “这是……炎魔法身?!” 南疆不死火山本是凤凰的道场,自从天南不死火山熄灭之后,凤凰就遁破大千而去。孔雀一族身为凤凰子嗣,接替凤凰掌管羽族,却也因为无法重新点燃神火,不能名正言顺的统领羽族。 直到中州皇族派遣应帝王镇守南天,炎皇和火皇同应帝王联手把孔雀驱逐,这才三家分了不死火山,共治南疆。 应帝王出身中州皇族,修炼的正是《大五行丙火戮仙刀》。炎皇和火皇一个是从父体而生,天生异相,出生时就带着一部《神明御火册》。一个是火属性妖族大能,传承一部顶级火法《火神经》。 双皇一王所修炼的都是修行道顶尖的道法,凝聚神魔法体或炎魔法身这种法术,他们所修炼的道法里都有详细的记载。赤城子身为炎皇弟子,虽然没有修炼这门法术,却一眼就看出来,沈彦秋身上的这尊凶恶丑陋的魔神,就是炎皇曾讲过的炎魔法身。 “这小子难不成是应帝王的弟子或者子嗣不成?” 他的修为同沈彦秋相差不大,也不过是筑基中期的境界,但是他专精火法,修炼的又是《神明御火册》里面的功法,见识自然要比沈彦秋强得多。 沈彦秋竟然放出炎魔法身来,在南疆除了双皇一王再没有其他的修士能传授。而火皇除了一个儿子之外便一个弟子也没有,那么这个偷抢血芝的家伙肯定是应帝王的子弟。 “应帝王又如何?中州皇族的辉煌早就没落了,在南疆还是老师的本领最强,名气最大!敢在本公子面前偷东西,就是应帝王也保不住你!” 赤城子的火网罩住炎魔法身,沈彦秋有炎魔法身护持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被火网定住气息,便无法舍弃炎魔法身身剑合一遁走,只得催动法力维持炎魔法身和火网僵持的局面。 鹤星恫被沈彦秋提前一把推开,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赤城子火网的束缚。见沈彦秋脱不开火网,张嘴吐出一青一白两道光芒,化成两柄有些弯曲的飞剑,直刺赤城子双目。 赤城子一早就瞧见了鹤星恫,她的身材容貌更胜过怀里的星儿一重,再加上鹤星恫处子元身,眉眼之间的冷艳也比星儿的娇柔妩媚多了一种不同的味道,撩拨的他心头发痒。 就是鹤星恫放出飞剑袭击,赤城子也没有太过在意,扬手丢出一柄木制的小槌,带着燃烧的火气轻轻摆动两下,就把鹤星恫的青白飞剑击退。 鹤星恫这两柄飞剑,乃是她化成人形时用自身的鹤啄祭炼而成,一曰“青冥”,一曰“鹤芝”。且青冥鹤芝剑又是本体炼制,最能和自己心意相通圆转如意,故而鹤星恫一直细心温养祭炼,把它们当做自己的本命法器。 本以为彼此修为相当,她以风系法力加持青冥、鹤芝剑,就算不能伤到赤城子,也要打他个措手不及,无暇顾及沈彦秋。谁知赤城子拿出一个孩童玩具一般的小木槌,不仅瓦解了她的攻击,就连青冥鹤芝剑里面的神念,也险些被这两记不起眼的槌击震散。 鹤星恫飞剑出击,只和赤城子对了一手就落在下风,那柄怪异的木槌带着特殊的震荡力道,鹤星恫灌输在青冥、鹤芝双剑上的法力,险些被木槌破除。 赤城子任由星儿吊在身上,暧昧的看着鹤星恫道:“小娘子,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般拼命?我看你元阴尚在,仍是完璧之身,可见这小子也是个不懂风情的蠢物。”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鹤星恫,毒辣的目光似乎能透过阻碍一般:“本公子同你打个商量如何?你若是从了我,我立即收回魔罗神网放了这小子,那头血芝权当送你的礼物!” 鹤星恫冷冷的道:“无耻淫贼,痴人说梦!” 星儿笑吟吟的对鹤星恫道:“这位妹妹好生无礼,我家公子好心放你们一马,你怎么这般不识抬举?” 鹤星恫瞧见火星儿那副嘴脸,不禁心头一阵恶心烦躁,怒骂道: “奸夫淫妇!” 星儿缩在赤城子怀里扭动几下,一双白嫩的手臂搂紧了赤城子,对鹤星恫的怒骂也不着恼。反是抿着嘴笑的花枝招展:“哟喂!这小嘴儿可真毒啊,是个泼辣的丫头!咱家公子就喜欢你这种难以驯服的烈马!” “只是我说小妹妹,你怕是还没经过男人的好处,你那小情郎也是个雏儿,自然是不明白这天大的乐趣所在。你听姐姐一句劝,跟着咱家公子,回头让公子好好调教调教,保管叫你日日流连忘返,欲罢不能呢!” “贱妇看剑!” 沈彦秋的炎魔法身刚刚修成,赤城子的魔罗神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织成,任凭他如何催动法力也无法挣脱。鹤星恫明知自己不敌赤城子,只是被这两人不知羞耻的话刺激的怒火中烧,握着青冥鹤芝剑闪身攻了过去。 鹤星恫的剑法并没有特别之处,只占了一个快字。灵鹤擅长捕食蛇虫之属,靠的便是一张鹤啄和一对铁爪。凤鸣城里自然没有豢养蛇虫一类,鹤星恫虽未亲自捕捉过,但是教授她剑道的师傅却时常提醒她,要学会利用自己的长处。 风属性的法力本就能提升出手速度,再加上她师傅要求的“快、准、狠”三字要诀,鹤星恫这一路追风快剑使出来,已经无法用肉眼捕捉轨迹,她身法和出剑都快到极致,如同一团青白两色的旋风绕着赤城子滚动。 赤城子相当自信,虽然被鹤星恫欺到身边,那柄怪异的小木槌施展不开,他也丝毫不惧。取出之前那柄法器铁扇挥舞格挡,漫空里都是连成一片的“叮叮当当”之声,鹤星恫的追风快剑竟然被他完全挡了下来。 ------------ 第九十二章 炎魔法身刻印 “炎帝敕令!” 沈彦秋虽然被魔罗神网困住不能挣脱,但是有炎魔法身护持,撑住魔罗神网,他本身并没有受到伤害。虽然魔罗神网罩体蒙蔽了他的六识,但是鹤星恫的性格,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必然不会舍弃自己离去。 赤城子虽然修为境界和他二人向仿佛,但是一身手段却十分诡异,沈彦秋自信剑光迅捷出其不意,却仍旧被他一张魔罗神网罩住,不得走脱。 赤城子倘若真如他所说师从炎皇,炎皇的《神明御火册》又是不输于《十方炎魔道》的顶级道法,赤城子有父生真炎悉心教导,心思精力都放在专精火法之上,单此一条而言就胜过沈彦秋太多。 亏得沈彦秋一开始就目标明确,不贪图其他几种大威力的法术,只修炼了炎魔法身和炎帝敕令。这两门法术号令诸天一切火焰,虽说只是刚刚练成还没有熟练,但是也能保护他不被魔罗神网绞杀。 沈彦秋能感觉的到,魔罗神网的品质远在真鲛剑之上,这一会儿是越收越紧,自己撑起来的炎魔法身不堪重负几近崩溃。沈彦秋几番尝试,发现短时间之内并没有合适的手段,能够挣脱魔罗神网的束缚,此时正是当务之急不敢再拖,生怕鹤星恫遭了赤城子的毒手,连忙催动炎魔法身撑开一点点空间,借着这个机会祭出炎帝敕令。 炎帝敕令说是一道敕令,其实只是一枚熊熊燃烧的符箓,没有固定的形体,每一个刹那都会变换多次,如同一团火红色的肉球在掌心蠕动。炎魔法身抖手将炎帝敕令按在眉心,神魔合一,顿时万火不沾,紧紧束缚着的魔罗神网也被排斥开来悬浮在炎魔法身皮肤上方,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 沈彦秋操控炎魔法身扯住魔罗神网一角奋力掀开,然后抓着两角极力撕扯了几下却不能破坏,顿时火气上涌,炎魔法身怒吼一声,把魔罗神网狠狠一揉一搓,重新搓成一个火亮的光团,对着赤城子砸了过去! “星恫快闪开!” 赤城子一柄铁扇上下翻飞,轻松写意的抵挡着鹤星恫的追风快剑,时不时还掺杂几句污言秽语挑弄。火星儿媚眼如丝咯咯轻笑,整个人吊在赤城子身上窝在他怀里,一张嘴一点儿也不停歇,甚至比赤城子说的还要露骨,给鹤星恫气的脸色铁青,恨不能一剑把两人捅个对穿才好。 沈彦秋仗着神魔合一的法术,能够诸火不伤,这才摆脱魔罗神网的束缚,只是他体内存储的火系法力,不过是刚刚修成,无法将神魔法体维持太长时间,这才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觉得难以为继,丢出魔罗神网的同时,他就不得不解除了神魔法体,将炎魔法身和炎帝敕令都消散了去。 此时他恢复五感六识,便听见赤城子和火星儿一唱一和的污言秽语,顿时明白为何鹤星恫不遗余力,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 “登徒子!欺人太甚!” 沈彦秋大怒,想也不想就把十方炎魔道的法力一收,真鲛剑化作剑圈固住身形,扬手甩出一道寒冰破灭圈,双手一拉铺开北极神光剑,招呼一声鹤星恫之后,飞身向赤城子杀去! 本来他这次借助火雷原之上的火灵之力练成十方炎魔道,本就是临时想出来的主意,本意是借着炎魔法身和炎帝敕令这两道法术,糊弄一下炎魔老六和苍焰雄,自己随意编排一个炎皇或者火皇弟子的身份,晾他们也不敢随意出手,大大增加了获得血芝的机会。 哪曾想万事俱备,却半路里杀出个赤城子来,将自己之前粗略的计划完全打乱。 赤城子是炎皇门下弟子,自己拿刚刚修成的十方炎魔道同他放对,简直就是不自量力的找死行为,此时鹤星恫被赤城子言语轻薄,沈彦秋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火,恨不能一剑将他二人斩杀。 北极神光剑和玄磁神光,于冰魄神光略有不同。三者都是自虚无中生发,以虚幻之力幻化真实的剑气,玄磁神光和冰魄神光是无形无相,北极神光却是异常绚丽。 极南和极北这两极之地,气候寒冷人迹罕至,就连修为高深的大修士,轻易也不愿意涉足。就是赵正阳为了炼制千机带,曾前往极北之地,也没有太过深入北极汪洋冰川。 万年不化的冰川冻气,生就了云霞绚烂的极光胜景,变幻无穷,诡异莫测。 北极神光剑就是模仿两极极光,剑气一旦铺展开来,如同绚烂的云霞,琢磨不定。 “嗯?竟然能挣脱魔罗神网?!” 赤城子忙着调戏鹤星恫,不曾注意到沈彦秋施展炎帝敕令,直到寒冰破灭圈接住他的铁扇,北极神光剑把他周身全部笼罩住,这才反应过来,忙把魔罗神网一收,重新张开去兜北极神光剑的霞光。 光乃闪烁之气,有形无质。魔罗神网兜了几兜亦如竹篮打水,反倒被剑光划破身上的华服,若不是他刻意防护,怀里的火星儿便要被剑光割伤。 火星儿吓得俏脸煞白,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赤城子温言安抚花容失色的星儿,随即怒道:“臭小子,修炼寒冰道法就该好好在两极之地窝着,怎敢来南疆撒野,本公子看你是活腻歪了!真以为偷学了两手火法,就能在南疆横着走不成!” 南疆坐落不死火山,虽然已经熄灭,但是火灵气息仍旧胜过其他地方,水系灵气也非常稀薄,所以修炼水系或者冰系法力的修士,没有特别情况,都不会靠近南疆。 北极神光剑化成一片闪烁不定的云霞,在沈彦秋和赤城子之间毫无规律的游动。寒冰破灭圈又是白森森一口冰晶圈子,紧紧盯着赤城子手中的铁扇,只在他头顶方圆旋转不休。 此时由不得赤城子出言辱骂,莫说沈彦秋只是筑基中期,就算他是金丹初期,就凭他一身冰系道法,在南疆这里,也不一定能在赤城子手里讨到好处。 赤城子带着一个柔弱女子,都能轻松化解鹤星恫的追风快剑,魔罗神网和奇异木槌也是异常神妙,便连他手中那柄不起眼的折扇,虽然没有魔罗神网和小木槌一样,闪烁着蒙蒙的光辉,但亦不是凡品。 沈彦秋摸不准他还有多少这样的法器,考虑到鹤星恫的安危,只得先祭出寒冰破灭圈和北极神光剑,阻上一阻。 “本以为你是应帝王门下弟子,还想放你一马。既然是修炼冰法的野修,犯到本公子手上,那就送你去见鬼皇吧!” 应帝王和炎皇是同一层次的人物,沈彦秋如果真是应帝王的门人弟子,赤城子自然也就不会一心和沈彦秋为难,总要顾及到两位大人物的颜面。只是沈彦秋使出最拿手的十方冻魔道法术,顿时让赤城子明白,他和应帝王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不需要顾忌,赤城子含怒出手便不再留力。 赤城子将魔罗神网祭在头顶,一团火云熊熊燃烧,北极神光剑变幻莫测亦不能伤他,只在火云外围流动。他摸出一张绣着团团火云的锦帕,将火星儿轻轻一推,锦帕涨大成一张毯子大小托着火星儿,立有重重焰光飞腾,护着火星儿离开北极神光剑的笼罩范围。 赤城子把身上破烂的华服一撕,露出健硕狂野的上半身,肌肉凝练异常精瘦,浑身布满了火焰纹身,仿佛一头狰狞巨兽。 一手握拳御使小木槌击打虚空,荡漾出阵阵空波抵挡寒冰破灭圈收束。另一手持铁扇对着北极神光剑的云霞猛力一扇,铁扇催动的却不仅仅是呼啸的狂风,而是夹杂着狂风的无边烈焰。 北极神光剑虽然聚散无形,但本质上还是极北之地的寒冰冻气,借助大日火光凝聚而成,虽然能抵挡烈焰侵袭,却敌不过肆虐的狂风。 沈彦秋迎着狂风,顿时觉得法力流逝的越来越快,忙散开北极神光剑,专心御使寒冰破灭圈,这才止住狂(泄)的法力。北极神光剑不能使用,寒冰破灭圈在狂风中游动,赶忙又祭出一面太阴炫光镜拦住烈焰狂风,一时间漫空里都是水火激荡产生的云雾水汽。 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都是用法力催动符箓阵法,模拟远古法宝的手段,威力自然强过普通的法器。只是赤城子手上的小木槌和铁扇品质亦是极佳,再加上沈彦秋不过筑基道行,不能发挥出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真正的威力,虽然还能和赤城子僵持不下,却是防守的动作居多,寒冰破灭圈滴溜溜绕着赤城子飞旋,都躲不开小木槌的敲击震荡。 赤城子也不过筑基道行,同样不能修炼遁法,此时却能凝立虚空,便是靠的脚上那双华美的火云飞靴,和沈彦秋使用御剑术一样,能在空中飞行,且他的速度还更胜一筹。 赤城子没脱衣服之前,语气神态满是轻佻孟浪。但此刻赤裸上身,像变了个人一般,一头长发散开迎风飞舞,烈焰蒸腾不休。精瘦的上身如同充了气一般,浑身肌肉膨胀如肿,无数细微的符箓在皮肤上时隐时现。 赤城子步踏虚空,每走一步足下就有一朵炸裂的火花将他稳稳托住,整个人活脱脱的一副火神下凡的形象。 赤城子步伐狂野豪迈,就像是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样手舞足蹈,只是浑身气息却在不断攀升,饶是沈彦秋躲在太阴炫光镜后,真鲛剑圈护住周身,仍旧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炎魔法身刻印法?!” 十方炎魔道里有记载,修炼炎魔法身并非只有法身外放执掌炎帝敕令,从而神魔合一号令诸天火焰一途。还可将法身逆转修炼,当做阵法刻印在自己身上,肉身时刻保持和炎魔法身相合,感受火灵奥义。 只是如此一来,便要每时每刻饱受烈火焚身之痛,就连神魂都要日夜煎熬,没有大恒心和大毅力绝难坚持下去。 没想到看上去养尊处优的赤城子,竟然能够忍受烈火焚身,燃烧神魂之苦,修炼炎魔法身刻印法。 赤城子桀桀怪笑,小木槌环绕周身,魔罗神网化成一团火光在头顶燃烧,手中铁扇不住挥动烈焰狂风。 沈彦秋有真鲛剑圈护体,寒冰破灭圈和小木槌僵持,太阴炫光镜抵挡赤城子的法术,彼此谁也奈何不了谁。两个人就在半空里你追我赶。 只是越是拖下去,情况对沈彦秋就越是不利,赤城子有火雷原无穷火灵力做后盾,而沈彦秋消耗的,只有本身紫府神宫蕴含的法力,得不到充足补充,总有耗尽的一刻,到那时只能任由赤城子宰割。 而且赤城子先前表现得那般淫邪,若是自己战败必然难逃一死,鹤星恫这样美丽清纯的女孩子,必然也逃不脱她的毒手。 鹤星恫本想着挟持火星儿,以要挟赤城子罢手,只是青冥鹤芝剑却破不开那张锦帕的火云防护,索性舍了火星儿,一咬牙挺着双剑加入沈彦秋和赤城子的战团。 “星恫不可!” 赤城子表现的战斗力着实惊人,沈彦秋自忖抛开地形环境的因素,和赤城子的胜负也只在五五相开,如今身在火雷原之上,自己完全落在下风,即使加上鹤星恫,也不一定是赤城子的对手。 况且鹤星恫不精通战斗,追风快剑对赤城子毫无伤害不说,反倒会让自己横生掣肘,连忙出声阻止。 只是鹤星恫的身法极快,沈彦秋话还没说完,鹤星恫双剑一叉便往赤城子脖颈绞去! ------------ 第九十三章 万剑归流式 这方天地孕育万物生灵,除去湿生卵生之类经过胎藏,最终孕育而出的,也有不少天生地长与众不同的。就像袁无极,便是一颗神石感交天地灵气,从中孕育而生。 南疆炎皇唤做父生真炎,而他本人正和自己的名字一样,并非由母体所生,而且从父亲口中吐出。 炎皇的父亲本是南疆一个普通的修士,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南方丙位火德之气,腹中火气焚烧紫府神宫,其中孕育一个胎儿,其父自口中将他喷吐而出,而后肉身虹化消散。 后来这个事情传了出去,时人感叹他得天诰命,必定有大成就。故后来又有人说“酒后吐真炎”之语。 他生而慧明,神通自生,一心感念父亲恩德,遂自称父生,取名真炎。 父生真炎一出生便如常人,随生而来的那一部《神明御火册》,更是火系道法的大乘秘诀,只用了短短几百年时间,就将他硬生生推到了元神境界,人称大炎王。 直到他修成元神出窍,和火皇、应帝王联合出手击败凤凰后裔孔雀一族,夺了天南不死火山的基业,成立炎皇殿,修行道才逐渐称其为炎皇。 父生真炎聪慧天成,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故而从来都不曾显露过身怀《神明御火册》的事,而且改头换貌投入南疆一个弱小的门派之中隐藏身份,潜心修炼《神明御火册》。 能忍人所不能忍,必能成人所不能成。 父生真炎修成金丹之后,便偷偷脱离门派游荡修行道,终于在他四百三十岁那年,修成元神。 《神明御火册》是南方丙火化生,居火德正位。若是以品阶相论,还在《十方炎魔道》之上,便是应帝王的《大五行丙火戮仙刀》也要逊色。 炎帝乃是太古诸仙世代,天庭五方五帝之一,炎帝敕令便如同帝君亲临。《神明御火册》当中虽然没有远古炎帝敕令的记载,但是炎魔法身这种火系顶尖道法衍生的道法,却记载的十分详细。 否则沈彦秋也不可能看出来,赤城子身上的炎魔法身刻身法。 十方炎魔道他虽然才刚刚掌握,但是因为是之前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环,故而里面的要点早就铭记在心。如今自己接连使用十方炎魔道和十方冻魔道,这样远超同济的功法,都不能抢到赤城子的上风,可见赤城子就算没有修炼完整的《神明御火册》,但是浸淫炎魔法身刻身法,必定有许多年光景,那一身火云图腾刻印,必然也是自小就刻在身上。 鹤星恫攻击赤城子,那厮嘴上说的怜香惜玉,实际上也是个杀伐果决的主儿。沈彦秋生怕她被一招反杀,先以玄阴(洞)冥指射出几道子午寒潮,滚滚冻气激射,趁着赤城子闪避的功夫,把太阴炫光镜立在鹤星恫身前,寒冰破灭圈护在她头顶,北极神光剑顺着青冥鹤芝剑的轨迹铺展,仿佛鹤星恫张开一对流光溢彩,无比绚烂的翅膀,顶着赤城子的狂风烈焰,交叉而去! 赤城子轻蔑一笑,对鹤星恫的青冥鹤芝剑视如不见,任由其绞到脖颈上,剌出两溜闪亮的火星子,在鹤星恫惊诧的目光中,狞笑着一脚踹在她小腹,将她踹飞回去,就连挡在身前的太阴炫光镜,也没能挡住这一脚,碎成漫天冰晶颗粒。 沈彦秋飞身上前接住鹤星恫,感觉她浑身酥软,气若游丝。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一探查鹤星恫的紫府才发现,赤城子这一脚下去差一点就把鹤星恫的紫府神宫崩坏,相比而言断了几根肋骨,内脏破碎这些肉身的伤势,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沈彦秋不由得心头大急,急忙催动法力稳固鹤星恫的伤势,对着她怒吼道:“谁让你上去的!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鹤星恫面色惨白,浑身法力收束不住开始溃散,无力的笑道:“主人……公子,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啊!我怕是不行了,还请公子将这头血芝送回凤鸣城,交给我母亲。” 沈彦秋顶着太阴炫光镜,将十方冻魔道的寒冰法力不要命的往鹤星恫体内输送,试图延缓她法力溃散的速度,泪如雨下:“不,我不答应!” 鹤星恫的目光已经有些模糊,不解的看着沈彦秋。 “我要你好好的活着,然后亲手把它送回去!” 鹤星恫粲然一笑,想抬手为沈彦秋擦去眼泪,却又无力地垂下。沈彦秋慌忙抓着她的手,紧紧的贴在脸上。 “有公子这句话,星恫死而无憾了。” 赤城子一身法力熊熊燃烧,战意十足。直到踹了鹤星恫一脚,脸上那股近乎疯狂的杀意,才随着这一脚释放了不少,这时候心里头也有些后悔,不该对鹤星恫下杀手。 “这么一个娇滴滴,我见犹怜的美人,真是可惜了!” 赤城子一指沈彦秋,冷笑道:“小姑娘不必担心,等下我便送他跟你一道下地狱去,做一对亡命鸳鸯。” “啊……” 沈彦秋抓着鹤星恫的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感觉到鹤星恫的体温逐渐消失,忽然回想到当初段景涵死在他面前,那股无能为力,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紧紧抱着鹤星恫,脸上的泪水冻结成冰晶。 “赤城子,我要你的命!” 一声暴喝,震彻云霄。 沈彦秋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心脏像擂鼓一样剧烈的跳动着,他咬紧了牙齿,浑身紧绷着如同一块坚硬的石头,终于明白了一个自己从来都不曾正视过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要修行。 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这样随波追流的修行,是为了完成段景涵重建段家军的遗愿。可是却一直都没有想过,以他筑基境的修为,如今回到五洲世界去,就算是一统天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是重建段家军。 所以即使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可他潜意识里一直都觉得,段景涵的遗愿实际上已经算是完成了。甚至就连寻找方天震的事,他都没有太过刻意。虽说是因为从他进入修行道以来,几乎都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但是他没有主动去寻找唯一的兄弟方天震,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性格有些过分乐天安命,浑浑噩噩的漫无目的,不明白自己具体的前进方向,修行就仅仅只是修行而已。 就像当初跟着段景涵,一辈子的道路都已经确定下来,不需要为任何关于生活的东西而发愁,一辈子既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 再一回想当初和拿波丸、三丈月,乃至袁无极,最后是徐无城和徐沐白的别离,他虽然也有些心酸难过,却很快就会不自觉的淡漠掉。 “原来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不,冷血无情的不是人,是畜生啊!” 鹤星恫的突然出现,而且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就像是往一潭死水里,用力砸了一块石头一样,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沈彦秋嘴上说的客气,实际上心里早就把鹤星恫当做自己的女人看待。 正是青春年少时,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多情? 沈彦秋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当然,还没有真正成为一个男人,鹤星恫这样外表高冷气质绝佳的绝色美女,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他又怎么会不动心? 只是他性格有些腼腆内向,就算十方魔道影响了他的心性,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最根深蒂固的东西给扭转。 此时鹤星恫为了他重伤濒死,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才突然明白,之前被遗忘的很多问题,这一刻他才真正明了自己以后修行的道路。 守护。 守护自己应该守护的人,守护自己需要守护的人,守护那些值得被守护的人。 这,就是自己的道。 说来话长,实际上这些心思转了几圈,都没有用上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一手紧紧搂着鹤星恫不断催动法力,推动着她紫府神宫勉强运转,让她的神智保持清醒。另一手高举向天虚抓,眉心仿佛开了一个无形的小洞,拼命的将精神力外放,一条明晃晃青蒙蒙的细小水流蜿蜒而出,内含无数璀璨星光,正是徐沐白所赠的千机带! 自徐沐白为他演示千机带的妙用,又叮嘱他不到金丹境界尽量不要使用之后,他就一直将千机带潜藏在识海深处,任由它主动和那挂天河虚影沟通。 徐沐白说过,不成金丹,法力的凝练质量便不能彻底催动千机带的威力,正如孩童耍木剑会觉得手轻,可是真给他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提也提不起来,反倒不如一柄木剑或者一根树枝发挥的威力更大。 即使在碧波潭和童元浪生死相搏,几度陷入危机,他还是强忍到最后一刻才决定使用千机带。若不是哀无心化身袁无极,将他救了出来,千机带一出哪怕他不敌身死,童元浪也不会轻松。 沈彦秋因为鹤星恫重伤濒死,终于打破迷惑了自己许久的一道桎梏,明心见性。此时心境就比之前多了几分洒脱,只是怒火攻心一心只想杀了赤城子,千机带含怒出手,涨大成一条青灰色的璀璨星河横挂天穹。 千机带一出,天地间的水元力就疯狂的向千机带汇聚。火雷原上水元力本是稀薄,但天穹之上的罡风层水汽充足,肉眼可见的朦胧水汽汹涌汇聚,半空中低挂的血云首当其冲,里面的水汽当先被抽取出来,血云风干成细微的粉末颗粒,瑟瑟落下。 无穷水汽滚滚汇聚被千机带吸收,赤城子距离的近,顿时觉得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被无所不在水汽压迫,蒸腾出浓白的雾气,慌忙退开百丈距离,魔罗神网火光大盛,摄取火灵力,才把这股压迫感驱除。 赤城子本以为自己身在火雷原,南疆火灵浓郁的优势,击杀沈彦秋二人,不过是信手拈来,所以也没有急着出手,反倒是存了一些虐杀玩乐的心思在里面。 只是沈彦秋临阵心灵突破,放开这一层束缚,虽然没有因此进阶到筑基后期,但是一身法力也凝聚夯实了很多,千机带也和他心意相合的更加紧密了一些。虽然以沈彦秋目前的境界,仍旧不能幻化“流砂河”御敌,但是催动十二万九千六百颗无量星砂,展现千机带的本体天河水,却不再像以前一样生涩。 千机带化成一道十几丈长的微型天河挂在头顶,汩汩作响。沈彦秋不再拘泥于法术的常规运用,以御剑术御使北极神光剑,剑气霞光和无量星砂相结合,以千机带为本,无量星砂为载体,北极神光剑气在天河当中铺展开,五指对着赤城子一抓一按,每一颗星砂都射出一缕剑气。 “万剑归流,天剑伐客!” 沈彦秋福至心灵,不自觉的念出这么一句口诀,顿时这无量剑气,就根据星砂本身的阵势排列组合,对着赤城子倾泻而下! ------------ 第九十四章 桃神槌 诚于心者诚于剑,极于剑者极于心。 自沈彦秋进入修行道以来,修炼的第一门功法就是龟心四剑,他心目中又非常向往剑仙御剑飞天,出入青冥的豪情,再加上徐沐白钧天剑客的威名,其实他最渴望的就是成为一个剑修士。 只是龟心四剑被十方魔道强行化去,真鲛剑除了载着他飞天之外,没有剑道攻杀法门的催动,就没有太大的用处。 虽然十方魔道不是剑修法门,但冻魔道里面,这一手北极神光剑之精妙,他还没有完全掌握,否则以真鲛剑激发北极神光剑,威力还在龟心剑之上。 如今他打开心灵枷锁,虽然修为境界没有提升,但是对十方冻魔道的认知,和对自身法力的掌控程度又有了很大不同。此时一心想着击杀赤城子给鹤星恫报仇,心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以杀伐之心催动杀伐之法,终于应了那句在剑修士之间流传的一句话。 诚于心者诚于剑,极于剑者极于心! 何为剑道? 无他,唯心唯我! 就连最基础的御剑术,都要讲求身剑合一,无我无剑。更何况是北极神光剑,这样真正的拼杀剑术! 意由心生,剑随意动,十二万九千六百缕剑气,随着千机带里面的阵法自由组合,将赤城子的气息锁定,无论他如何辗转腾挪都无法摆脱。 整个修行道,都知道赵正阳天机术数无人能及,没有他算不到的,没有他不知道的,然而却不自觉的忽略了,他一剑斩破《灵兵册》的威名。 赵正阳本身,就是一名和剑宗曹天霸一样的绝色剑客! 他费了无穷心思,截取天河水和无量星砂炼制的千机带,又怎么可能排列不出威力无穷的剑阵? 这一式万剑归流,不是沈彦秋自悟,而是赵正阳将一剑斩破《灵兵册》的意境拆分,顺承天心天意,一往无前无往不利的一剑! 赤城子被剑阵笼罩,只觉浑身毛孔都针刺一般刺痛,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忍不住放声大叫。炎魔法身刻身法催动到极致,整个身体都膨胀一倍有余,三尺长的头发根根直立,一张俊俏的脸庞也变得狰狞恐怖,两手青筋凸起抓住魔罗神网,如同渔夫撒鱼一般对着降落的剑阵撒去! “轰隆隆!” 就像是积雷山的地火岩浆爆发一般,腥风口附近的异兽,被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得肝胆俱裂,没命的向远处奔跑。整个腥风口上空的厚厚一层血云,也被这巨大的爆炸力量,摧枯拉朽一般破开一个巨大的孔洞。 魔罗神网的品质极佳,似是专门为了困人拿物而锻造出的一件上品法器,赤城子卖相不佳的一式渔夫撒网威力却不小,魔罗神网犹如张开巨口的饕餮巨兽,将沈彦秋催发的剑阵全部拢住,然后在里面爆发。 “噗……” 赤城子如遭雷击浑身猛烈颤抖,时隐时现的炎魔法身刻满符箓,爆发出强烈的波动,几乎要将皮肤撕裂。两个虎口都被反震的力道撕裂,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来,却不是血水而是鲜红的火焰。 沈彦秋和赤城子硬拼一招也不好受,魔罗神网将万剑归流强行收拢,他的神念也没有及时抽离出来,被爆炸的力道冲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被他硬生生又咽了回去。整个身上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头发眉毛上挂满了一粒一粒的冰晶。 万剑归流式毕竟是刚刚参悟出来的组合法术,里面转换法力的节点,沈彦秋还不是很熟悉,爆发的速度和威力,亦远远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沈彦秋却不管体内澎湃的真气,一手抄着千机带,狠狠向赤城子刷去。 赤城子一招不慎落入被动,刚才那一下看似是两败俱伤,实则他的紫府神宫已经受了一些损伤,法力运转有些生涩。明白这条小河一样的法器正是沈彦秋的撒手锏,再不敢掉以轻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沈彦秋接下来的杀招。 “万剑归流!” 哪知沈彦秋只是换了换引动的手法,却连招式都不曾变动,仍旧以御剑术御使北极神光剑,剑气霞光引动无量星砂的变化,使出这一招万剑归流。 方才两人对拼一招,赤城子虽然硬抗了下来,但伤势比他重,他已经察觉到了。既然万剑归流这一式赤城子扛不住,或者说能扛住但是不能一直扛下去,那就不必再费心思引动其他变化。 你既以火雷原的优势欺我,我就简简单单这么一招,把你活活打杀了吧! 沈彦秋第一次生出杀人的心思,却没有惶恐和激动,只是沉寂如深渊一般的平静。 无量星砂本是星辰破灭之后,留下的残骸尘埃,在虚空乱流之中,被罡风雷火打磨无数岁月,其性至坚至沉。赵正阳又在极北之地用元磁神光祭炼数百年,无量星砂能够组成的阵法中,就有一部,由定身法和定神咒组成的“归元锁神阵”。 赤城子的气息被阵法锁定,这一小片范围之内的空间,都被千机带的威能笼罩,除非他身上也有类似沈彦秋“心光遁法”的印记,能够直接挪移回炎皇殿,除了硬拼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妈的,想杀老子!那就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赤城子怒骂一声,不复一开始胜券在握的悠然,五官七窍都喷射出熊熊火焰,奋力张开魔罗神网,拼着受伤接住北极神光剑,虽然被剑光打的眼冒金星,却逮着一丝机会,偷偷的将那柄小木槌祭起,掩去光华,绕了一个大圈飞到沈彦秋背后,猛然涨成手臂长短的一根九节八棱紫金锤。 鹤星恫被沈彦秋搂在怀里,源源不绝的寒冰法力涌入体内,虽然不能使她伤势复原,但却延缓了伤势的恶化,脏腑破碎和肋骨断裂的剧痛也消减许多。寒冰法力稳固住她的小世界不再破败,紫府神宫勉强能够缓慢运转。 方才沈彦秋为她痛哭,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世间的一切美好也不过如此,都比不过那一个刹那。 哪怕当时就死去,心里也不会留下遗憾。 这时她的精神略微有些好转,依偎在沈彦秋怀里还忍不住在想:啊呀,我这个动作和那个无耻的荡妇有什么区别?真是羞死人了!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要是公子能一直这样抱着我就好了……呸呸呸呸,鹤星恫啊鹤星恫,你怎地也这般没脸没皮? 千千心结的作用,不仅仅是将施术者与受术者的生命相连接,或是建立一个牢不可破的主仆契约关系,实际上这道法术最初被创造出来,目的只有一个。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千千心结的本来作用,就是让两颗相爱的心,无时无刻不联系在一起,彼此永远不会分开。 鹤星恫身为施术者,她的感受远远要比沈彦秋更强烈,因为只有她自己全心全意的敞开心扉,将一缕顺从,一缕相依,一缕深沉的爱慕织成永世不能拆分的千千心结,这道长生印才能施展成功。 沈彦秋实则属于闷骚型的男人,就像那种心里想的要死,嘴上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鹤星恫重伤垂死,不仅仅是沈彦秋寒冰法力的护佑,至关重要的就是千千心结上传输过来的一缕缕生命气息,那是沈彦秋的寿数。 沈彦秋一声痛彻心扉歇斯底里的怒吼,不仅释放了极度压抑的情绪,同时也让鹤星恫深切的感受到了,沈彦秋心里最真实的情感。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不需要理由。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看见沈彦秋背后现出一柄九节八棱紫金锤,脸色一变顿觉不妙,想要开口提醒沈彦秋,却根本来不及,紫金锤狠狠一磕直接破开真鲛剑圈的防护,重重打在沈彦秋背上! 沈彦秋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御使万剑归流击杀赤城子上,就连分出法力给鹤星恫疗伤,也只是靠着搂住她的那只手输送。忽然感应到真鲛剑的防护圈被破开,心知不妙却来不及闪避,仓促之间亦无法收回千机带护身,只能立即切断法力凝聚在后背,咬紧牙关硬接这一锤的偷袭。 任是他已经凝聚法力抵挡,也被这一记偷袭打的跌落云端,重重砸进干硬的地面,轰出一个丈余方圆的深坑,口中鲜血大口大口的往外喷吐,甚至还夹杂着些许内脏的小碎片。 这一下太过突然,也怪他没什么争斗拼杀的经验,战斗的敏锐意识不曾培养出来,这才被赤城子一招得手,这一槌下去几乎打掉他半条命去! 尽管如此,他在落地的时候,还是拼尽全力转过身,把鹤星恫托转起来护在怀里,自己背朝下砸落。 鹤星恫虽然摔在沈彦秋怀里,但是沈彦秋为了保住她先行落地,伤上加伤,已经说不出话来,更分不出法力给她,只是不停的咳着血沫子。 鹤星恫连抬起手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只是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沈彦秋,却根本连沈彦秋的模样也看不清楚,只有模糊一片。眼神里满是焦急、心疼和愧疚。 千机带失去沈彦秋的法力加持,复又变成一条青灰色的布带飘在沈彦秋周身,自发护主。 赤城子为了偷袭沈彦秋,抵挡万剑归流的时候便走脱了一分精力,如今还能勉强摇摇晃晃的立在半空,只是再也维持不住炎魔法身刻身法,恢复成原本精瘦的样子,大口喘着粗气。 赤城子狂笑道:“好小子,要不是本公子桃神槌得手,这次可就阴沟里翻船,栽在你手里了!虽然你毫无战斗意识,但也算是个难得的对手,本公子许你个好,送你和这个小姑娘同归地府,做一对同命鸳鸯!” 这时候火星儿才驾驭着火云锦帕飞回赤城子身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娇嗔道:“可吓死人了!公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儿啊?咱们还是赶紧回宫里,让皇祖爷给你看看吧!” 火星儿也有些修为在身,也能驾驭火云锦帕御空,见赤城子摇摇晃晃定不住身形,连忙催动火云锦帕靠上去一托,扶稳了他。 赤城子取出几粒赤红色的药丸儿,想了想干脆一股脑的全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微笑着摇摇头:“若是这些小伤还要麻烦师尊,我还有什么资格做他老人家的弟子?不急这一时片刻,等我送他们上路,也算是圆满。” 星儿惊讶道:“这个泼辣的小丫头,公子不打算留着了?” 许是那几粒药丸儿的功效确实强大,这才几句话的功夫,赤城子苍白的脸色便回复了几分红润,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赤城子沉声道:“若非他战斗经验不足,被我桃神槌一击得手,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就该是我了。对敌搏杀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我同样尊敬一个真正的对手。他们两个都能为了彼此而拼命,再去做羞辱他们的事,我心难安。” 赤城子的表情很认真,给予了沈彦秋很大的尊重。火星儿了然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赤城子扬手祭起桃神槌,郑重的对着沈彦秋轻声道:“朋友,一路走好。” ------------ 第九十五章 流云七杀手 赤城子将桃神槌祭起,颇有些惺惺相惜的为沈彦秋送别,可惜沈彦秋头晕目眩,不能听到他刚才的一番话。 桃神槌变成九节八棱紫金锤,对着躺在地上的二人狠狠砸了下去。 鹤星恫虽然口不能言,然则耳尤能听目尤能视,听到赤城子和火星儿的对话,心里反倒释然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赤城子倒也不算太可恶。立即拼命蠕动着身子,想要为沈彦秋挡住这一锤,却不知这一锤砸下去后,他二人立为齑粉,再也分不出彼此。 “主人,若是有来生,就让星恫再陪你一辈子吧……” 鹤星恫拼尽全力也无法移动身体,只得无奈的闭上眼睛,紧紧贴在沈彦秋胸口,静静等待着死亡。 “竖子敢尔!” 陡然一声大喝自天穹遥遥传来,鹤星恫本来已经绝望,这时听出那声音的主人,不禁大喜过望,凭空生出一股力气,赶忙睁开眼睛瞥过去,模糊之间只见一片五彩霞光,从破开的血云空洞洒落,一团耀眼的光芒后发先至,轰然击中桃神槌,就连不远处的大地,也被这团光芒击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往远方不知道犁出多远去! 五彩霞光愈发明亮耀眼,赤城子一身精纯的火系道法,出自炎皇父生真炎《神明御火册》的火系法力加持,被霞光临体都觉得浑身炽热难当,皮肤火辣辣的疼痛。 火星儿足下的火云锦帕,仿佛烈日下的积雪一般,缓缓蜷缩融化,护体火光噼里啪啦不停的炸响! 赤城子大惊失色强忍剧痛,再顾不得收回桃神槌,勉力催动火云靴带着火星儿,避开霞光笼罩的范围。 鹤星恫喜极而泣,硬撑着一口气虚弱的叫道:“公子你瞧见了吗?流云飞瀑!栽星捶!公子,这是我师傅的流云七杀手!是我师傅到了,咱们有救了!” 可怜沈彦秋早已昏厥过去,鹤星恫也没什么力气摇晃,却听不到这个好消息。 “好快的速度!” 赤城子抬头望去,只见天边一线白芒疾速飞射过来,眨眼的时间就欺到近前,在鹤星恫身边停下。来人伸手随意的一抓,仿佛时光倒流一般,漫空里弥漫的五彩霞光,如同千丝万缕的丝线,顺着来人手心里归拢消失。 霞光归拢消失现出来人身形。那人身材修长,刚硬的面目极是冷酷英俊,浑身上下从头发眉毛,乃至衣服战甲没有一丁点儿杂色,浑然雪白一片。 只有腰间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碧绿酒壶异常显眼。 “师……师傅!” 鹤星恫刚要开口,来人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睛里放出两束白芒,将鹤星恫和沈彦秋浑身上下扫了个遍。 来人收回目光,沉声喝骂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傅?!私自离开凤鸣城不说,竟然还不经允许结了长生印!” 他点着沈彦秋,颇有些嫌弃的道:“你的长生印就是给了这个小子?一身魔道气息能是什么好东西?你莫不是被他迷了心窍不成!罢了罢了,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这做师傅的也无权干涉。你父亲请为师过来,为师便一并都解决了吧。” “回头你自己和你父母解释清楚。” 他嘴上虽说的严厉,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来,先是取出两粒丹药,分别塞进沈彦秋和鹤星恫嘴里,然后头顶青云华盖一闪而逝,两缕精纯的丹气打入二人体内。 得了丹药和他的金丹元气,沈彦秋和鹤星恫的伤势顿时不再恶化。也不知道他喂下去的丹药是什么,二人受损的内脏立刻开始自我修复。 “凤鸣城?!你是云影鹤族!” 赤城子赶紧塞了一把丹药在嘴里,听来人说起凤鸣城,面色便紧张起来,连忙将嘴里的丹药嚼碎吞下去,隐隐有些惊惧。 双皇一王联手驱赶孔雀一族,夺了天南不死火山偌大基业,而后三分而治。不死火山是修行道所有羽族的圣地,祖庭之所在。哪怕凤凰遁破大千而去,如今羽族各自为政,可是不死火山仍旧是羽族心目中不可撼动的圣地。 只可惜孔雀一族被双皇一王击败之后,便再也隐世不出,任谁也寻不到踪迹。鹰王苍云术虽然身怀大鹏血脉,却也从来不把自己当做羽族中人,也没有整合统领羽族的打算,整个羽族能够抗衡双皇一王的高手几乎没有。 虽说心里头恨不得将父生真炎、勾离卿和应帝王生吞活剥,但却没有一个敢真的撇开生死,打上天南不死火山,夺回羽族圣地。 可是双皇一王和羽族,已经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特别是羽族,就算顾忌到双皇一王的报复,没有大肆击杀南疆的修士,可是真要遇到了,最少也都是怒目而视恶语相向,时机允许的情况下,都是尽全力下杀手。 不仅如此,正所谓爱屋及乌,其实仇恨这个东西也是一样。因为双皇一王和羽族的恩怨,附带着修行道所有修炼火法的修士,也不遭羽族的待见。 许多修士也因此遭了无妄之灾。 云影鹤族的先辈出过几位仙人,如今休行的功法,也留存着许多前辈仙人的秘法,目前为止在整个羽族,都算得上排名靠前的,实力强劲的大族群。 赤城子和沈彦秋这样的生瓜子不同,他在父生真炎门下修行多年,眼光可比沈彦秋老辣的多,青云华盖一出,一眼就看出来此人乃是云影鹤族的金丹中期高手,修炼的又是云影鹤族的不传秘法,醉卧流云七杀手! 特别是鹤星恫喜出望外,对沈彦秋说出“流云飞瀑”和“栽星捶”之后,更是确定了他的猜测。 流云飞瀑,栽星捶。 这是云影鹤族的绝学,流云七杀手当中的绝杀手段。 当年双皇一王联手打上不死火山,孔雀一族情知难以抵挡,遂发讯传邀修行道的所有羽族,共赴不死火山共抗外敌。一时间无数羽族高手蜂拥而至,其中就有几名来自云影鹤族的元神大修士,而那几个元神修士当中,就有一个修炼的是这门流云七杀手。 那个云影鹤族的元神修士,以一手流云飞瀑布置阵法,以栽星捶力抗应帝王的《大五行丙火戮仙刀》,以神婴境对抗应帝王出窍境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若非当时他只有五劫神婴的境界,只怕应帝王也要被他击杀! 虽然不乏应帝王自持身份,想以一个境界的差距完胜他,对上他不要命的打法颇有些掣肘,施展不开的原因,但由此也可见栽星捶的霸道绝伦。 后来还是勾离卿这个火爆脾气,不管不顾的直接抛开颜面和应帝王联手,这才反将这个云影鹤族的神婴修士打败,其一怒之下自爆神婴! 赤城子还记得,后来父生真炎同他们说起当初那一战的情景。 “流云七杀,形意两忘。流云七杀手乃是纯粹为了战斗而创造的法门,那一式栽星捶的寓意,便是连天也能打个窟窿出来……要不是勾离卿那老娘们儿,丝毫不顾身份和应帝王联手,只怕应帝王还真拿不下他!嘿嘿,两个六劫出窍境的大修士,竟然需要联手才能击杀一个神婴修士,可见这流云七杀手是如何等威猛霸道!” “栽星捶!便是意为一拳打出去,能使天穹崩塌,硬生生载种一颗星星出来!” “你们日后遇到羽族修士,特别是云影鹤族,务必要千万注意,否则真的碰到一个修炼流云七杀手的,同境界之下毫无顾忌的动起手来,恐怕难以保住性命。” 父生真炎神情严厉的叮嘱,当时赤城子也不过先天真气的微末境界,对这件事是一直铭记在心,直到现在仍旧记忆犹新,半分也不曾或忘。 “不错,本座就是云影鹤族,鹤帜章。” 鹤帜章冷冷的扫了一眼赤城子:“本座的徒儿是你打伤的?” 他目光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威力,赤城子被他目光一扫,就觉得浑身哆嗦,一身炽热的火系法力都要降下温度来。 赤城子忙飞落下来,先收了魔罗神网,随后将火星儿拉在身后,不亢不卑的道:“炎皇门下赤城子,见过鹤族前辈!前辈的弟子确实伤自在下之手,这亦没什么不敢承认!前辈修为高深,要杀要剐在下接着就是,若是皱一下眉头,也枉为炎皇弟子!只是此事同我这婢女无关,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公子!” 火星儿立即挺身而出,昂头对鹤帜章强硬的道:“星儿若是没了公子,独自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若是要杀了公子,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吧!有我一直伺候着公子,黄泉路上公子也不会孤单!” 鹤帜章冷哼一声,气极反笑道:“你小子倒是机灵,以为报出炎皇的名号,本座就不敢杀你?” 赤城子也笑道:“炎皇殿和羽族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前辈身为羽族中人,击杀在下也是合情合理。只是还请前辈明白,前辈的弟子虽然重伤,却无性命之虞,倘若因为在下之死引起炎皇殿和凤鸣城的冲突,前辈此举只怕得不偿失。” “你在威胁本座?” 鹤帜章拂袖一挥,就见赤城子的胸口立即凹陷下去一块,“咔嚓”几声脆响,胸骨碎了一块,口中狂喷鲜血。 “本座杀不得炎皇,还杀不得你么?” 赤城子接连退了十几步,仍咬牙强撑着站定不倒,一步步走上来,兀自喷了几口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下怎会愚蠢到使用威胁这样拙劣的计量?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想来前辈当比在下明白才是。” 鹤帜章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复又冷冷的道:“你说的不错,杀你一个无名之辈给凤鸣城带来灭顶之灾,确实不值。毕竟本座也不敢确定炎皇会不会为了你,而攻打凤鸣城。” 赤城子呵呵笑道:“在下亦不知师尊会否如此,唯有前辈杀过之后,才见分晓。” 鹤帜章面色一寒。 “小家伙,这些言语上的微末伎俩,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要把握好度,否则非但激将无用,还会带给自己杀身之祸!” “你能挨本座一拳不死,也算有点本事。本座的弟子学艺不精,不是你的对手,日后自然由她自己找回场子,还用不着本座出手。或许让你猜对了,本座也认为不值得为了你,而惊动炎皇。” “那前辈这一拳?” “你这小子虽然还算不错,可是鬼心思太多了点,本座心里不舒服打一拳出出气,你待如何?” 赤城子讶然,苦笑道:“在下明白了,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既然明白了,那就滚吧!” ------------ 第九十六章 鹤帜章 赤城子闻言便也不废话,对着鹤帜章一拱手,取出一件赤色长衫披在身上,搂着火星儿破空而去,就连被鹤帜章一记载星捶,打入地底的桃神槌也没有收回。 鹤帜章一招手把桃神槌拘在手中,看也不看,毫不在意的收了起来,一边伸指点出精纯的法力帮助二人化开药力,一边道:“亏你传讯回去的及时,你父亲第一时间找上为师,又怕你有什么闪失,嘱我随身带两粒返生丹来,否则这次你还有命在?” 有了鹤帜章的法力辅助,二人的紫府神宫重新焕发生机,缓缓把脏腑经络修复完善。鹤星恫挨了赤城子全力一脚,几乎毁了紫府小世界,沈彦秋则是挨了一记桃神槌的重击,五脏六腑移位,从而紫府小世界近乎封闭。 若是得不到及时救治,就算赤城子不杀他们,他们两个也会慢慢耗尽紫府小世界的元气法力,要么力竭而死,要么就是重新退回凡俗之躯,以后再也不能修行。 可是鹤帜章竟然舍得催发丹元本相,用本命金丹元气助他二人疗伤,这一下二人就算是因祸得福了。 筑基之后,修士的先天真气就会转变成法力,而后金丹乃至元神五道境界,修士的力量都统称之为法力。 只是随着境界的不同,法力的质量也不可同日而语。 金丹修士以一颗洗尽铅华,圆转如意的金丹点缀紫府小世界,如煌煌大日照临,整个紫府小世界就和外界的大千世界,建立了微妙的联系。原本汇聚在神宫的法力,都聚拢蕴藏在金丹之中,日夜不停的压缩凝练,以无形法力构建有形金丹,化虚为实,夺天地造化。 这两缕丹气看似微薄,却是鹤帜章以丹元本相激发本命元气而来,少说也耗费了他几十年的苦修! 这数十年的功力若是激发出去,便是十个百个赤城子也要瞬间化成飞灰,哪里挡得住他一拳之威! 只是如今注入二人体内辅助疗伤,能够留存下来的,只怕打个对折还要少。照沈彦秋和鹤星恫的伤势来看,这两缕珍贵的本命元气能够把紫府和肉身完全修复就算不错了。若不是二人还服用了一粒返生丹顶着,鹤帜章这个专司战斗的金丹高手,除了耗费功力强行疗伤之外,还真的是束手无策。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沈彦秋二人这才行功完毕,算是把脏腑筋骨经络修复完善,只是紫府神宫受创颇重,纵然有鹤帜章的本元丹气助力,也不是立刻就能返本还源。 沈彦秋还好,十方魔道修成的法力在品质上,就要强过鹤星恫修炼的功法所修成的法力许多倍。就连鹤帜章修炼的也只是云影鹤族流传的传统功法,“流云七杀手”属于传承性的战斗功法,仍旧需要本身的法力推动。 修炼的功法强一分,法力的质和量就要强上一分。两个同等修为的修士,同时聚拢天地灵气,因为功法的不同,所能引动的范围亦有可能天差地别。 若是当年那位云影鹤族的神婴修士所修炼的功法,能够媲美《神明御火册》或者《火皇真经》,推动“流云七杀手”的话,就算不能越阶击败应帝王或是勾离卿,但是也不至于被逼到自爆神婴的地步,亦有机会抽身而退。 沈彦秋的伤比鹤星恫更重,却比他修复的更好更快,就连第一眼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的鹤帜章,也惊叹于他的恢复速度。 鹤星恫虽然稳固了紫府神宫,但她本身的伤势极重,几乎危及姓名。如今得到返生丹和鹤帜章的双重救治,亦仍是非常虚弱。鹤帜章翻过手掌,掌心里托着一个全部用羽毛编制的纯白鸟巢,扬手对着鹤星恫虚虚一抓,鹤星恫就变成一头巴掌大的袖珍小鹤,飞入鸟窝之中纳头便睡。 沈彦秋长长吐了一口气,对着鹤帜章深鞠一躬:“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无以为报,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绝不推辞。” 鹤帜章坦然受了他的礼:“本座本不想搭理你,只是看你还算明白事理,便同你多说几句。” “晚辈恭听。” “星恫的长生印可是给了你?” “正是。只是……” “本座只需要知道是不是。” 鹤帜章伸指一点沈彦秋:“你可知长生印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心有千千结。” “是啊,心有千千结。” 鹤帜章将鸟窝收了起来,负手而立。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是我们云影鹤族的独传秘术,一生也只能结一次的秘传心印。你好好想一想,千千心结为何要用张仙的这段词句?” 沈彦秋脑袋里猛的炸开!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张仙这首词,本就是描写人间情欲,男欢女爱之言。一个类似于主仆契约的咒印,竟然会用这么一个唯美浪漫的名字,这其中的暗示已经不言而喻。 可惜当时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一直以为鹤星恫为了给母亲采这头血芝,不得已而为之的作践自己。哪曾想这个长生印不只是主仆契约那么简单,鹤星恫竟然在对自己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定,将身心一并交了出去。 鹤帜章却不管沈彦秋做个想法,立即又问道:“想来你已经明白。星恫发讯息回去至今不过三五天的时间,本座虽说不知道这几天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值得她倾心与你,但是木已成舟,本座也只问你一句,你待做何打算?” 回想方才鹤星恫舍命相护,而自己也因为鹤星恫的重伤疯狂暴怒,若说心里对鹤星恫没有丝毫情欲,那是假话。 他也是正当花开的年纪,对于年轻美貌的妙龄女子心里也有许多向往,况且鹤星恫无论身材相貌还是性格脾气都无可挑剔。就算抛开这一层缘由,他也非常有可能对鹤星恫产生不可抑制的情愫。 只是事发突然,他一时间还有些转不过来弯。又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闪过三丈月那张懵懂可爱的笑脸,和一路上两人有些尴尬的相处,竟莫名的有些发酸。 鹤帜章冷哼一声:“怎么?你小子还看不上我家星恫不成?!” 沈彦秋被他外放的气势一推,身形不稳接连退了几步:“前辈误会了!星恫明知不敌赤城子,仍旧对我不离不弃,舍命相陪,晚辈亦不是铁石心肠的榆木疙瘩,星恫又是世间难得的女子,晚辈怎会看不上!只是一时之间……一时之间……” 鹤帜章面色这才缓和了些:“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若不是看你小子还有些担当,星恫又把长生印烙在你身上,便是十二正宗的嫡传弟子,本座也不稀罕!我云影鹤族的身份也不比十二正宗弱了去……只是话且说回来,本座看你一身精纯的魔道气息,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是自在魔宫还是魔山派?” 当着鹤星恫师傅的面,沈彦秋倒也不好意思再拿话哄他,只得直言道:“晚辈沈彦秋,乃是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的弟子。” “大悲宗?!” 这一下鹤帜章再也保持不住淡然冷酷的表情,惊讶的道:“大悲宗向来一脉单传,你是大悲无心尊者的弟子?” “家师正是哀无心。” “本……无心尊者乃是仙道宗主,为何你却修炼了魔道功法?你可莫要哄我!” 哀无心身为天道十二正宗的仙道宗主之一,论身份地位比之凤鸣城的城主,云影鹤族的族长还要尊贵,甚至那凤鸣城主都没有资格和哀无心相比。 依着大悲无心这个称号,若真要算起辈分来,整个修行道能大过沈彦秋的,除了十二正宗的宗主长老,和一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还真没有多少。鹤帜章不过是凤鸣城的一个金丹修士,连他们族长见了哀无心,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无心尊者”,以前辈身份对待,更何况他一个金丹修士? 本以为沈彦秋是个普通的魔道弟子,充其量也不过是几个魔道宗派的新晋弟子,哪曾想沈彦秋的身份来头这么大,辈分比他还要高出不少,这一句顺口的“本座”吐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沈彦秋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所修的道法乃是本门祖师所传,师尊在旁亲自看着晚辈选择。至于本门祖师为何传下魔道功法,就不是晚辈能擅自揣度的了。前辈若是不信晚辈是大悲宗的弟子,徐无城的赵正阳前辈,徐沐白徐师,还有金鸡岭的鸟山鸣桐大哥都可以作证。” “唔……既然是无心尊者门下,也就别前辈晚辈的了,你我平辈论交即可。这么算来本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只是有了星恫这一层关系在,我还能喊你前辈不成?” 赵正阳是名震修行道的剑道大宗,和十二宗主齐名的大人物。徐沐白也是曾经修成过神婴,赫赫有名的钧天剑客。鸟山鸣桐亦是金鸡岭的高徒,金丹九转的人物。这三个人里抛开赵正阳不说,就是徐沐白和鸟山鸣桐他俩随便拉一个出来,到了凤鸣城都是一等一的座上宾! 关键是沈彦秋竟然喊鸟山鸣桐叫大哥? 这句话鹤帜章可是听的真真切切! 鸟山鸣桐身为金丹九转即将碎丹成婴的修士,又是金鸡岭的大宗,在整个修行道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鹤帜章可是知道他成名的那几仗,端的是杀伐果断。 就这么一个人物,这小子张嘴就喊大哥? 沈彦秋能说出这几个人的名号,鹤帜章没有理由再怀疑他的身份,大不了有时间,他真的跑去徐无城问一问也没什么。沈彦秋若是扯了谎就终究有暴露的一天,那时候就是鹤星恫再坚持,他也不会同意鹤星恫跟在他身边。 且不说鹤帜章暗自思量,就是沈彦秋见鹤帜章明显改变了语气态度,也觉得头大。当初在徐无城的时候,还没有拜在哀无心门下,鸟山鸣桐便因为袁无极的关系,不肯让他再喊前辈,而是以平辈的兄弟相称。 只是他“兄弟二人中间,又夹着林道轩这个好朋友,身份就有些尴尬。沈彦秋也只能各论各的。却不曾想如今自己地位水涨船高,这个鹤帜章竟然也和鸟山鸣桐一般。 沈彦秋暗叫好险,若是把自家大哥袁无极的名头报出来,鹤帜章也学着鸟山鸣桐跟自己称兄道弟,鹤星恫该怎么办? ------------ 第九十七章 魔剑门 “对了,晚辈……啊,我这里有一份魔剑门的请帖,说是邀请师尊前去观礼。师尊正有要事同赵正阳前辈磋商,脱不开身。便着我代他去一趟。” 沈彦秋从金环里摸出那张精致的请帖递给鹤帜章。 鹤帜章却没有接手:“不用看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还不能证明你的身份,那就是我太愚蠢了些。大悲无心尊者在修行道当中备受敬仰,星恫能跟在他老人家的弟子身边,日后多少也能得些照拂……说起来还是星恫的福气。” 鹤帜章似乎平常不苟言笑惯了,笑起来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只是魔剑门的庆典似乎没有多少时间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火雷原闲逛?” 沈彦秋笑道:“若不是这次闲逛,哪有机会和星恫相遇相知?” 鹤帜章绷着脸道:“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自己看看请帖上的时间,若是再耽搁几天,只怕等你到了魔剑门,人家的庆典已经结束了!” “啊?我明明记得还有好久……坏了!我记差了时间!” 沈彦秋翻开请帖一看,果然距离上面所说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也就这三五天之后就会举行开皇大祭。 “这种事,也能记差?” 鹤帜章面色一僵,嘴里没有明说,只是在心里腹诽。想不到沈彦秋看上去这样俊俏精明的少年,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当一回事。 沈彦秋赶紧收了请帖,对鹤帜章拱手问道:“前……啊呀,这个请问有没有近路,我可不能再耽搁了!” 鹤帜章要他平辈论交,有了之前鸟山鸣桐和罗纳尔他们几个相处的经验,沈彦秋这声前辈也就喊不出口了。只是鹤帜章是鹤星恫的授业恩师,若是不叫前辈,沈彦秋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只能含糊其辞的带过去便罢。 鹤帜章为沈彦秋指明了最近的云路,对沈彦秋道:“你也不必太过着急,以你的修为驾驭剑光多半还能提前赶到。只是当心路上莫要再发生什么差池。星恫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如今星恫不能跟着你,我先带她回凤鸣城修养一些时日,若是赶得及说不定你们很快就能见面。” 沈彦秋点头称是,在金环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出一对精致小巧的耳环,也不知道牛伏魁这家伙有什么特殊癖好,竟然在储物金环里存放了不少类似的物件。 他把耳环递给鹤帜章,轻声道:“这枚金环本是我大哥斩杀一名金丹修士之后,再转送给我,我一直也不曾盘查过里面的东西。此物不算什么贵重之物,只是身上千机带和真鲛剑乃是赵前辈和徐师所赠,不便转交给星恫,只能以此物暂代,权当个念想也好。日后我自当寻一件配得上星恫的宝物,亲手送给她。” 鹤帜章接过耳环,似乎也感应到了那枚金环的不同,却没有过问。赞许的笑道:“你能想的明白又有这份心思,作为师傅我也替星恫高兴。我凤鸣城虽然比不上徐无城家大业大,也比不上大悲宗无数年的传承,却也不缺几件像样宝物。星恫跟对了人,我这做师傅的也该备下一份礼物才是。” 倘若沈彦秋只是个无名之辈,或者是一个普通的魔道修士,依着鹤帜章的性情,必然不会同意鹤星恫追随于他。只是一个筑基境的小修士,背后竟然站着哀无心和赵正阳这样两尊庞然大物,由不得他不多做几分思量。 况且大悲宗向来是一脉单传,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沈彦秋早晚都会继哀无心之后成为下一任宗主。凭哀无心的本事,想要把沈彦秋培养成元神修士,虽非轻而易举,却比旁人总要轻松很多。 这小子只要不作死,妥妥的一个神婴是稳了,若是气运再深一些,说不定也能渡过六劫七劫……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说来还是为时尚早啊! 鹤帜章心里转过这许多心思,面上也不动声色,说道:“闲话少叙,星恫比不得你,他的身子还要回凤鸣城好生调养一段时日,我这就回去,你路上多加小心。” “后会有期。” 鹤帜章同沈彦秋道了别,一纵身投入云端,转眼不见踪迹。 沈彦秋抬头目送鹤帜章远去,站在原地停了一刻钟左右,忽然咧嘴一笑,合身将真鲛剑光一裹,朝着鹤帜章指引的,最近最快的方向飞去。 —— 自盘皇大帝分清浊阴阳开辟鸿蒙,成就大千世界,从远古诸神以至中古诸子时期,历经无数元会,这方天地一共经历了四次大劫。 一劫曰龙汉,为远古神道之劫。 一劫曰开皇,为太古仙道之劫。 一劫曰延康,为上古真道之劫。 一劫曰赤明,为中古百家之劫。 每一劫都开创了一个全新的纪元。 每一次大劫,这方天地都要被大肆破坏一次,以致宇宙崩坏重组,天地元气逐渐变得稀薄,分化出无数个微小的凡俗世界。而后神魔遁破大千而去,仙真不再临世,诸子先贤也逐渐没落,最终剩下的,只有这一座大千世界供后世参修。 龙汉初劫是神魔大劫,三元道尊平息龙汉初劫之后,就随同娲皇娘娘等一众远古圣人深入鸿蒙。 而后开皇、延康和赤明三劫,天地大能尽皆离去,修行道和鸿蒙之外仙人两隔,神界仙界魔界灵界等神魔仙真开辟的世界,都没有留下和修行道这方世界的逆反通道。 元神五道便是修行者的最高境界,不到元神圆满之后追寻大乘仙路,便永远也不能步前辈仙真的前路。 除龙汉初劫被三元道尊合力平息之外,随后三劫由仙真共渡,三劫应运而生三劫器,其一为六合无极,执开皇。其一为八方动荡,掌延康。其一为十方绝灭,统赤明。 这三件劫器皆有灭世之威能,一旦出世就会再次引发一场席卷修行道的大劫难。 神仙道初代祖师玄天法祖,和魔山派洞玄嗔祖师,不忍再一次生灵涂炭,两位祖师便合力将三劫法器一一封镇,随后功德圆满飞升天外。 数万年前,延康劫器被悄然开启,修行道一场杀劫整整持续了三千年才结束,导致整个修行道一片凋零,就连凡俗世界也经历了数千年的战乱,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足足用了几万年的时间才恢复元气。待延康劫器八方动荡被几位宗主联手镇压,再次封镇之后,十二正宗同时下令,不允许何人再触动开皇和赤明劫器的封镇之地,否则便联手将之在修行道除名。 魔山派自洞玄嗔祖师飞升之后,因为内部原因,分裂成魔山四门。分别是天刀门,魔剑门,六欲门和阴尸门。魔山四门各自继承了洞玄嗔祖师的一门绝学功法。只是魔山四门虽然分裂,但对外仍旧一致以魔山自称。 而当初玄天法祖和洞玄嗔祖师,封镇开皇劫器的地方,正是如今四门当中,魔剑门的山门道场所在。 本来洞玄嗔祖师,将开皇劫器六合无极封镇在魔山,就是为了让门下弟子继承自己的余荫,借助看守劫器积累功德,将魔山道统发扬光大。 玄天法祖本意是将三劫器统统镇压在域外星空,或者四极人迹罕至之地,既不会给修行道造成后续的影响,也防止有人触动封印释放劫器。 洞玄嗔同意了玄天法祖的提议,合力将延康和赤明封镇虚空,却坚持把开皇劫器镇压在魔山。不仅仅能够持续获得功德,而且有劫器的压力在,魔山弟子也需要更加努力修炼,时常加固封印,不敢懈怠修行。 玄天法祖和洞玄嗔想法不同,并不赞同洞玄嗔的做法,然则也没有太过反对,只是稍加劝阻无果便作罢。 这次魔剑门要举办开皇大祭,着实让整个修行道的修士都震惊了一把。虽然魔剑门并没有声明祭祀缘由,但是公然以开皇为名召开大典,广邀诸派修士参加观礼,便有人猜测魔剑门是否要违逆十二正宗的联合法令,放六合无极这件劫器出来。 一开始对于这些传言猜测,魔剑门是既不承认也不反对,任由这些修士猜测,只是依然坚持如期举行祭典。只是没过多久,承受不了十二正宗施加的压力,才宣称是为了祭拜洞玄嗔祖师。 洞玄嗔祖师和玄天法祖封镇三劫,救修行道于危难飞升而去,流福无量,乃是修行道共尊的两位祖师,论名声和地位除了上古仙真无人能及。 魔剑门声称祭拜洞玄嗔祖师,但凡收到请帖不去参加的,可谓大逆不道。 便是许多没有收到邀请的闲散修士,也都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凑个热闹。心想就算魔剑门怎么不近人情,前去观礼的人多了,他们也不好控制,说不定就能挤进去,一时间整个修行道都动作了起来。 只是洞玄嗔祖师虽有封劫之能,救世之力,他的门人弟子当中,却再没人能达到他的高度,就连六劫高手也没出一个,可谓后继无人。 洞玄嗔飞升之后,魔山派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繁荣昌盛,便因为没有顶级高手坐镇而一落千丈,魔山非但再没有出过可以媲美洞玄嗔的高手,就连天道十二宗也没有排进去。 虽然修行道的修士私下里都说,魔山派是十三宗,只是自分化成魔山四门之后,每一门也只能算得上一个中等偏上的宗派,十三宗这个说法也就慢慢无人提及。 后来历任的四门宗主,也不乏有人致力于魔山四门重新合并为一,希望重振魔山派的威名,让天道十三宗这个称呼名副其实,却因为种种原因功亏一篑,如此几次之后,便不了了之。 ------------ 第九十八章 千宝剑河 “这里就是魔剑门么?” 沈彦秋深怕时间来不及,按照鹤帜章指引的云路一路狂飙,御剑术催动到了极致。但就这样不曾停歇片刻,也足足飞遁了两天两夜之久。 只是到了目的地,按着哀无心和鹤帜章所说的地方一对照,沈彦秋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不是说魔山派魔剑门吗?魔山在哪儿? 沈彦秋到了哀无心和鹤帜章指引的地方停下剑光,却根本看不到魔山的踪迹。放眼望去隔了数十里,远远的只看见一座拔地而起的百丈门楼高高耸立,这座门楼通体都是金铁剑器和五颜六色的晶石混合而成,就像是一根直插天穹的晶石巨树,上面密密麻麻的枝条叶子都是形状大小都不相同的宝剑。 有些崭新的宝剑,似乎是刚刚没多久才插上去,映着落日晚霞反射出不同的光彩,隔着数十里远都异常耀眼。还有些已经被侵蚀的只剩下一段锈迹斑斑的残破剑身,甚至有的只剩下一段剑柄。 还有很多非金铁锻造的另类剑器,诸如木剑、石剑之类。 沈彦秋运足了目力眺望,也看不清楚这座晶石门楼上,究竟插了多少宝剑在上面,似乎他的目光和外放的神识,都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阻隔,根本无法接近。 先不说这座晶石门楼,魔山呢?魔山在哪里? 他如今不过筑基境界,又是孤身一人头一次前来,对魔山连一丝印象也无,便有些不敢确定。或许魔山派只是名字里有个山字,不一定非得把宗门立在山上。好在时不时就有一道遁光,或者云头从身边经过,他就想拦个人问上一问。 但凡修士能驾驭遁光的,基本上都是金丹期及以上的修为。沈彦秋的剑光遁法,虽然也有一个遁字在里面,但实际上还是御剑术的运用,和旁的筑基修士驾驭其他类型的法器飞行一样,借助的是法器的力量,不是本身的道法施为。 只有到了金丹期,修士将一身法力压缩提纯,紫府神宫稳固丹元气海,才能修炼阴阳五行遁术,不需要借助法器的力量,就能飞天遁地。 只是有一部分金丹修士,修炼的功法不够高明,遁法的速度,还比不上驾驭一件上好的法器,或者专门用来赶路的法器来的迅捷,便仍旧选择驾驭法器飞行。 天空上的遁光依据功法不同,引动的光芒也是五颜六色形式各异,如同流行一般,煞是好看。沈彦秋怕无缘无故招惹麻烦,就没有阻拦那些驾驭遁光的金丹修士,而是注意着遁速一般驾驭法器的筑基修士。 只是他又是挥手又是呼喊,却没有人搭理他,一个个呼啸着从他头顶上空掠过,间或夹杂着几声鄙夷不屑的嗤笑。 见到遁光都向晶石门楼聚拢,沈彦秋心里已经确认那座通天门楼,应当就是魔剑门的山门。 算了算时间,离正式开始的日子还有一天多,再往前去也只有数十里的距离,他也没有放出真鲛剑驾驭剑光,而是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朝晶石门楼走去,只当是舒缓一下接连几天驾驭剑光飞行,有些疲惫的精神。 因为和赤城子一战,被桃神槌从背后打了一下,原本从凄凉洞出来时,穿的那身道袍已经被毁坏,临出火雷原的时候,才换了一套天青色的朴素道袍在身。 这身道袍既没有绣着太极云纹,也没有任何代表身份的装饰,就是简简单单通体一个颜色,对比着那些身着各色法衣的修士,显得毫不起眼。 等到他走到晶石门楼跟前之时,天色已近傍晚,夕阳斜挂在半天上,五色彤云随着清风流动,晶石反映着琉璃一般的晚霞,将整个晶石门楼区域衬托的宛如仙境。 沈彦秋一边缓步行走,一边欣赏着沿途的景色。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赏心悦目的地方,除了天上不停变幻的晚霞,就只有一根孤零零的通天晶玉,耸立在茫茫黄土之上,四下里尽是荒芜一片。 这错落的美倒有些让沈彦秋有些流连,一段几十里的路程,将近走了走一个时辰,这才到了晶石门楼前方。 离远了看,只不过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晶石门楼,真到了近前才蓦然发现,这座晶石门楼几乎有十几丈方圆粗细,那些看着微小的剑器,有的只是一个握把就有成人的大腿粗,有些剑器像是一颗小树一般。 晶石门楼前方,立着几个身着劲装玄服的青年男子,个个面目英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或腰夸或背负,都带着一柄宝剑。那些驾驭遁光和法器之人尽皆在此处停下。 每当有人按落遁光,他们就会上前微笑着询问:”请问尊驾哪处仙山,可有请帖?”来人能亮出请帖的却不多,多数都是没有的。偶尔一两个能拿出请帖来,也只是和迎接的魔剑门弟子说两句闲话之后,便从晶石门楼底下的一座门户中走了进去。 若是手里没有请帖的,那些魔剑门弟子也不会进行驱赶,只是用手指了指远处:“本门派出去的请柬,都有特殊的印记,寻常也做不得假。诸位虽然没有请柬,但是咱们魔剑门同样欢迎!只是掌门宗主立下了规矩,没有请柬的修行同道们,却是不能从传送门进去,此处距离山门驻地还有千余里路程,诸位若是不愿离去,就趁早从山脚上去,也许还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那些没有请柬的修士,也有修成金丹上重功果的高手,平日里前簇后拥惯了的,此时被一群小辈拦住,心里难免有些不服气,指着晶石门楼问道:“那这里设置关卡又是为何?” 当先那人也有金丹初期的道行,对着众散修一拱手笑道:“说出来诸位不要生气,本来这次开皇大祭的请柬,只是送到了十二正宗和几宗世家手里,并没有准备太多。只是没想到诸位道兄也不辞辛苦的前来共襄盛举,掌门宗主就特意嘱咐咱们在这里提前等候,给诸位道兄通报一声。” 又有修士叫道:“那为什么他们能从这个传送了去,咱们就不行?魔剑门也看不起咱们这些小门小户和散修不成?咱们虽说修为比他们弱了些,可也是一心感念魔道祖师的恩德,一听说魔剑门举行开皇大祭纪念洞玄嗔老祖,这才天南海北的都往魔剑门来!” “你们这般把我们分成三六九等对待,岂不是寒了修行同道拳拳之心?咱们可是真心来祭拜魔道祖师的!” 当先的魔剑门弟子连连作揖:“这位道兄说的哪里话!都是修行的同道,本门怎会区别对待?实在是一开始本门这次祭典,并没预料到会惊动整个修行道,只是小做一场便罢,请柬的数量有限,掌门宗主这才将千宝剑河设立在此处。只是不知为何走露了风声,以至人尽皆知,掌门宗主怕怠慢了诸位远道而来的修行同道,又着我师兄弟在此等候,为各位指引道路。” 这人也有金丹道行,又在自家门口,本不用这般低声下气。只一则是众怒难犯,二则人家说的也合情合理,他也只好放低了姿态,无论修为高低皆以道兄相称呼。 “啊?我说怎么这般奇怪,原来这就是凌真人的千宝剑河?” “看这上面插满了宝剑,可不就是凌真人的成名法器,千宝剑河!” “行了行了,这千宝剑河咱看也看了,还是赶紧往万剑山去吧。不知道到了地方有没有其他的关卡要过,别耽搁了时辰!” “道兄所言极是!走走走!” 这些人都听说过千宝剑河的威名,一个个啧啧称道,感叹之声不绝于耳。那些个魔剑门的弟子也是春风得意与有荣焉。 魔剑门当代宗主唤做凌怀栩,也是神婴境的元神大宗,修行道当中除了名花流之外,少有的女冠宗主。 洞玄嗔祖师本身,也是一位精于剑道的巨匠,自魔功大成之后,就很少在人前显露其他的道法,向来都是以一柄长剑对敌,就是实力相当的对手,最多也不过刀剑齐出而已。除了当初同玄天法祖合力封印三劫器之时,鲜有全力以赴的时候。 这套千宝剑河,也是洞玄嗔留下的一件威力无穷的法器。只是他老人家功参造化,极少依仗法器对敌,所以这套千宝剑河就没有被他祭炼到元神以上的层次,提升为法宝。 这根通天晶石柱上,所插着的每一柄长剑,都是他曾经收集的剑器法器,有一些品质极好的就是单独拿出来,也不弱于一般的神兵,那些品质一般的,也就相当于最普通的法器。 洞玄嗔的修为已经不滞于外物,这些法剑除了分给弟子也就没有其他的用途。于是他就上天下海,采集了天炫晶沙和玄阴重水,又加上一些珍贵的材料,炼制了这件千宝剑河,然后传给自己修炼剑道的弟子。 这天炫晶沙和千机带里的无量星砂有些类似,都是漂浮在虚空之中,星辰崩塌殒灭之后的残骸所化。无量星砂的性质是极沉极重,而天炫晶沙的性质,则是如同星辰一般溢彩流光,耀人眼目不能直视,就连神念探查也不能入侵。 玄阴重水是他在东海海眼中采集而来,每一滴玄阴重水都有万钧之重,又加上一元重水,天一真水这几种真水混合而成,最终才炼制了这么一件极品法器,千宝剑河。 凌怀栩接替魔剑门宗主之前,就已经展露出剑道的天资,非但被定为下任宗主,就连这件千宝剑河也提前交付到她手中。 修行道中的女冠修士也是不少,然则能够成就元神的却为数不多。故而凌怀栩成就元神之后,手持千宝剑河这等神器,便成了整个修行道一众女修的标杆典范。 昔年神仙道宗主雷震霄之子雷鸣,爱慕凌怀栩。在她成就神婴之时,带着一众神仙道高人来魔剑门求亲。凌怀栩冷言拒绝,御使千宝剑河和神仙道诸人大战一场,神仙道的高手皆不能敌,惹得上圣雷帝天尊震怒,着武道天王乔道真下界,这才制止了这场争斗。 虽然碍于两家祖师之间的交情,凌怀栩和乔道真都没有全力发挥,但是这一战也被载入史册口口相传,成为一段佳话。 此时千宝剑河在场,人家又说的客气,谁还敢多说废话? ------------ 第九十九章 故人相逢不相识 站在人群外围,听说是凌怀栩真人的成名法器千宝剑河,沈彦秋也不禁呆了一呆。 凌怀栩大战乔道真,这件事儿他也是听说过的。 乔道真是精修武道入神通的武道天王,单以武道技法而言少有能胜过他的。虽然乔道真没有全力施为,但是凌怀栩能在他手上不落下风,足见她的剑道修为和千宝剑河的威能,绝非一般神婴修士可比。 乔道真被尊称为武道天王,在北极玄天上帝、真武荡魔天尊麾下任职。由此可见神仙道能够成为修行道绝无仅有,无可撼动的第一宗门,实力也是毋庸置疑。 沈彦秋走到近前,忍不住释放神识探查千宝剑河幻化的晶石门楼,却完全无法侵入,就连伸手触摸这般接触,也丝毫不能将法力渗透进去。 那个一直和众修士交涉的魔剑门弟子,见沈彦秋只顾着一门心思的探查千宝剑河,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的笑道:“这位道友,还是快请收了神通吧。” 他这话一出口,另外几个魔剑门弟子全都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沈彦秋慌忙收回神识法力,对着一众魔剑门弟子拱手道:“贫道听闻这便是凌真人的随身法器,这才忍不住有些失态,还请见谅。” 那人道:“道友说笑了,宗主的随身法器怎会放在此处?这不过是宗主将千宝剑河分化出来的一具分身而已!道友若是没有请柬,不妨跟上方才的一众道友,也好做个同路。”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是沈彦秋不过筑基中期,穿着打扮又不像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这人便将他也当做是一个散修。 沈彦秋本要拿出请柬,转念一想就是和那些没有请柬的散修一道从万剑山上去,也只不过多了千余里的路程,反正白天还是黑夜对于修士而言几乎没有分别,也不在乎多走一段夜路。 他代表着大悲宗,就算万剑山上还有什么关卡阻拦,只要表明了身份,魔剑门也必定会放行。 “这位道友请留步!” 想通此处,沈彦秋潇洒的一拱手,正要驾驭剑光追上前方的散修队伍,就听身后有人高声呼喊。 他回头看去,就见一道金色的遁光呼啸而至,待遁光散去露出驾驭遁光之人,沈彦秋不禁喜上眉梢! 鸟山鸣桐,林道轩,罗纳尔。就连那个总是一身粉色绣花锦衣,看上去异常骚包的牡丹公子苏寻花,竟然也在其中! 这道金色遁光之内,竟然全是他所熟识之人。 放声呼喊之人,身材雄伟健硕,一头长发及膝,穿着紧身劲装,好像一身精力无处发泄的雄鸡。不是林道轩还是哪个? 沈彦秋眼睛一亮,正要和他们打招呼,就听林道轩爽朗的笑道:“这位道友赶得巧,不妨便同我们一起进去。只是多了一个人,想来魔剑门的道兄也不会介意!” 他从怀里掏出金鸡岭的请柬,罗纳尔和苏寻花相视一笑,也都把请柬拿出来递给林道轩,一同递了过去。 罗纳尔点头道:“咱们有三张请柬,只多带一个人,几位道友不妨通融通融。”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般怪异,虽然和别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之处,却又因为每个字都字正腔圆,就显得有些生硬。 罗纳尔是最早跟随徐沐白的,之前在那个贫瘠的小世界里吃了太多苦,尽管打熬了这么多年也依旧不能忘怀,也更能体味旁人身上的难处。因此他为人处事,处处都带着徐沐白的影子。 想要带着沈彦秋一同走传送阵,也是他同其余三人商议的。 倒是苏寻花这次,并没有带着美貌的阿宁两姐妹跟随,将手中折扇一开轻轻摇晃:“罗兄和林兄这话说的在理。倘若此时人数不少,咱们还真不好意思,和魔剑门的道友开口要这个人情。只是只有这位道友一人,想来该当是不妨碍的。” 那个魔剑门的金丹修士,将请柬一一查看之后,脸上堆满了笑容:“原来是金鸡岭、名花流和徐无城的几位前辈和道兄!晚辈立花千城见过鸟山前辈和几位道兄!” 林道轩不入金丹,但是鸟山鸣桐是金丹九转的准元神,罗纳尔和苏寻花也比他境界高出不少,他也不好一个个择出来分别称呼,反正来者是客,也不多这一个临时的“道兄”。 其实放沈彦秋进传送阵,对于立花千城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如今再加上这几人打了招呼,立花千城也乐意卖这个面子出去。对着沈彦秋一招手:“这位道友真是好运气,有鸟山前辈和几位道兄这句话,道友算是省了这千里路程。” 林道轩朗声笑道:“哈哈哈,那可就多谢立花道兄了!这位道友还请移步同入传送阵,上了山去也好早些休息。” 沈彦秋这时候才有机会插上话,一溜烟的跑到几人跟前,一把抓住林道轩的胳膊,激动的叫道:“鸟山大哥!罗师兄!苏兄!还有道轩你小子,你们怎么会一起?!” 鸟山鸣桐脸色一变,眯起眼睛看着沈彦秋道:“这位小道友面生的紧,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关系,竟称呼贫道大哥?” 罗纳尔他们几个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长相英俊的小修士如何认识他们几个。只是鸟山鸣桐先开了口,他们以示尊敬就都闭口不言,静听鸟山鸣桐发问。 鸟山鸣桐的身份虽然比不上元神修士,但是出自金鸡岭的金丹九转,却也不比寻常的神婴修士差到哪里去。这一声大哥喊出口,若是解释不清楚,问题可就大了。 十二正宗之间平时往来不多,门人弟子论资排辈大多都是走走过场。除非是两家或者几家的关系非常亲近,才会特意注重辈分,否则多数都是以修为相论,叫一声道友或道兄。 毕竟一个几千岁的修士,突然多了一个十几岁的师叔或者师叔祖这种事,在修行道当中可谓家常便饭。 那些个元神高人突然心血来潮,不知道从哪里收一个弟子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像这种上来就称呼大哥的,不是特别相熟的根本不可能,只是鸟山鸣桐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小修士是谁。 沈彦秋锤了林道轩一拳,笑道:“这才几年不见,鸟山大哥怎么就把小弟忘了?还有罗师兄和苏兄,怎么也这般健忘?道轩你该不会也把我忘了吧?我是沈彦秋啊!” 他翻手亮出真鲛剑托在手心,对着他们道:“就算我容貌略有改变,这柄真鲛剑你们总该还认识吧!” “什么?你是沈兄弟?” 鸟山鸣桐和罗纳尔吃了一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连林道轩也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对沈彦秋道:“你真是沈兄?真鲛剑是做不得假,可是你这……” 罗纳尔感应到真鲛剑,接口道:“林兄弟说的不错,这柄真鲛剑确实做不得假,可是道友身上的气息虽然纯正……却像是修炼的魔道功法,我那沈兄弟一身道法皆乃是家师所传,我徐无城可没有什么魔道功法,道友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鸟山鸣桐也点头说道:“我那兄弟拜入大悲宗,该是承的是无心尊者的道法《大五行庚金弑神气》,便是转修其他的功法,也绝无可能是魔道法门。你究竟是何人,这柄真鲛剑为何在你手中?” 林道轩脸色一转,一拍脑袋:“难不成是你害了沈兄?!” 鸟山鸣桐凌空一巴掌拍在林道轩头上,林道轩吃痛,嘿嘿笑道:“说错了说错了!是你害了沈师叔不成?!” 沈彦秋哭笑不得,满脸苦笑:“我说道轩你是真敢想啊!我修炼的功法这件事,回头再跟你们细说。我真的是沈彦秋,不信你们看!” 方才他一时激动,也没注意到自己容貌气息,都已经转换一番这件事,现下被几人连声追问,却不知该从哪里解释才好。 自徐无城一别,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也没有和他们有过什么联系,所以十方魔道化去龟心四剑的事情,他们根本都不知晓。再加上他的相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无论是样貌还是气息,都和之前迥然不同,也难怪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身份。 十方魔道将龟心法化去,改变了他的容貌气息他已经习以为常。修行道当中改型换貌的不在少数,但是一身气息也完全改变的几乎没有。鸟山鸣桐和罗纳尔都知道,沈彦秋修炼的是徐沐白的《龟心四剑》,又如何记不得他的气息? 眼看着鸟山鸣桐和罗纳尔的目光发冷,只怕再不解释清楚他们就会动手擒拿自己,不得已只好放出千机带。 “看看这个,这是赵前辈转从徐师手中所赠的千机带,你们总该都认识的吧!” 千机带一出,罗纳尔先松了一口气,算是坐实了他沈彦秋的身份。 毕竟当初在徐无城,徐沐白演练千机带的妙用之法,除了苏寻花之外,他们几个尽都在场,自然看的真切。而且千机带是赵正阳祭炼多年的法器,既然托徐沐白的手送给沈彦秋,倘若真的换了主人,赵正阳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到冥冥天机。 “这确是千机带不假!你果真是沈兄弟?” 鸟山鸣桐和罗纳尔感应了几次,两人都确定这条千机带和那柄真鲛剑都是真品,虽然他们心里还有许多疑惑,却不得不承认,这人应当就是沈彦秋。 苏寻花听沈彦秋叫了声苏兄,似乎二人之间相当熟络,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认识过这个名叫沈彦秋的朋友。 见鸟山鸣桐和罗纳尔明了,只有苏寻花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沈彦秋笑道:“苏兄,可还记得参天城的邵止榕否?” 苏寻花拿折扇敲了敲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怪道我没认出来!原来是你,大圣王殿下!” ------------ 第一百章 悬空别院 火树银花 毕竟不是积年修炼,倘若不加上陷神阵里的转换的三十年时间,沈彦秋满打满算,如今也不过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有些细节之处还是注意不到,自然不能和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几千岁的人相比。 莫说之前只和苏寻花见过几面,彼此都算不上熟络。便是鸟山鸣桐和罗纳尔这样相熟的人,在他面貌气息都改变以后的情况下,也没能认出他来,苏寻花还能够还记得邵止榕这个他瞎编的名字,已经是很不错了。 沈彦秋是个念旧的人,再说白点就是有些自来熟,不论别人如何想,他自己若是觉得关系不错,便把别人当做朋友对待。 若是单只碰上苏寻花,说起来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深刻的交情,至多也不过寒暄几句也就罢了。只是不知为何,苏寻花和鸟山鸣桐他们三个,一道驾驭遁光前来,沈彦秋不自觉的又把他的身份,往朋友这个方向靠了靠。 苏寻花这人,总是一副春风满面的和煦之态,让人下意识的,就不自觉降低了对他的防备之心,忍不住想要同他亲近。要不然沈彦秋也不可能对他的印象深刻。 同位十二正宗,名花流又是出了名的中立门派,苏寻花能和鸟山鸣桐一道而来,也说得过去。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彦秋几年不曾同他们见面,只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太长的时间,心里也有许多话要和他们说一说。 几人连珠炮似的一番对话,确定了沈彦秋的身份,一旁侧耳倾听的魔剑门弟子可吓得不轻。 立花千城本以为,沈彦秋是个初出茅庐的散修,跟着过来凑个热闹。哪曾想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修士,竟然是大悲宗哀无心的弟子! 只是苏寻花那句大圣王殿下,立花千城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王这个字不是个随便的称呼,虽说以妖族和魔道修士用的多些,但是神道和中州皇族也有这个称谓。 无论是哪族的修士,没有成就元神,便没有资格称王。像袁无极被仲云胥以妖族祖庭元魔山的名义,敕封大猿王,在整个修行道也是独一份儿。 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区区筑基中期的微末道行,就算有大悲无心做靠山,又怎敢这般胡闹?就算他不懂难道哀无心也不懂? 真是古怪。 沈彦秋的相貌和实际年龄相当,以立花千城的修为,自然也看的出他的真实年龄。不过修行道里年纪轻轻,就能渡过立真劫的虽然不多见,但是在二三十岁年纪,能够完成筑基的也是常见。 旁的不说,便是魔山四门当中一些天资聪颖又用心刻苦的弟子,也有在这个年纪就成就筑基境的。 沈彦秋没有出示请柬,立花千城便下意识的把他当成了散修,又或者是某些小宗派或者世家的弟子,过来凑个热闹长长见识。 终年打雁可巧今天反被雁啄了眼! 立花千城忍不住腹诽。 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大悲无心尊者的大名,修行道中但凡有些见识的谁人不知?以哀无心修行的年月辈分,就是魔剑门宗主凌怀栩见了,也要恭敬的喊一声前辈,至于高上几辈就不能再细算了。 沈彦秋喊鸟山鸣桐大哥,那是之前本着他和袁无极结拜兄弟,鸟山鸣桐又对袁无极分外推崇的缘故。此时沈彦秋拜入同是十二正宗的大悲宗,成了哀无心的弟子,身份地位就是袁无极也无法相比,真要说起来还是鸟山鸣桐占了他的便宜。 立花千城忙走到跟前,对着沈彦秋拱手施礼,笑道:“这位大悲宗的前辈,实在是对不住您了!您不曾报上名号也不曾出示请柬,晚辈眼拙,这才把您当成了普通的散修……” 以沈彦秋筑基的修为,哪里当的起立花千城这一声前辈的称呼?只是有哀无心在背后撑着,他的辈分便不是用修为境界来衡量了,立花千城这句前辈喊的一点也不别扭,可比之前对那群散修的“道兄”要干脆的多。 修行亦是做人,做人也是修行。修行道以实力为尊,立花千城尊重的是哀无心,而不是筑基境的沈彦秋。 沈彦秋自然也明白这里面的关节之处,还了一礼,笑道:“道兄快要休提!这句前辈贫道实在是当不起,贫道若是应下了,可算是折煞了也。况且此事也是贫道做的不够妥善,怪不得道兄。” 既然立花千城因为哀无心的威名,叫他一声前辈,他就不能再反过来如此称呼。立花千城有金丹境的道行,这一声道兄也正好是反其道而行之,以修为境界相称。 他拿出请柬递给立花千城:“本想着时间足够,顺着万剑山脚下一路爬上去权当玩耍,所以也就忘了这档子事。要不是道轩喊住,贫道也想不到能在这儿遇到几位哥哥。” 立花千城没有接沈彦秋的请柬,有金鸡岭和名花流共徐无城三方作证,沈彦秋这张请柬,看不看也是一样。 “天色已经不早,本门在山上也已准备好了住处和餐饭,还请诸位前辈和道兄移驾传送阵,早些上山歇息。” —— 万剑山。 山如其名,一座主峰拔地而起,如同一柄利剑刺向苍穹,整座绵延起伏的大山上,满是笔直竖立的峰头。有些粗壮的峰头上修建着几栋房屋阁楼,那些相邻不远的峰头之间,还有粗大的铁链相连铺成吊桥。 距离更近一些的连吊桥也无,而是横跨着一弯半月形的石制拱桥,彼此相连组成一片建筑群。 魔剑门所有建筑都建在半空中,除了峰头之上,还有些完全依托阵法凌空虚浮,四周云雾缭绕。那些风格彰显凌厉的建筑,都有阵法加持稳固,阵法运转的光芒长明不灭,各色光芒交替闪耀,将整个万剑山衬托成一处真实的人间仙境。 传送阵能横跨虚空,本就是用来大规模超远距离之间的传送使用,这般千余里的距离须臾便至。 魔剑门的准备确实非常周到,给这些持有请柬的修士,特意准备了休息的别院。几人出了传送阵,落脚之处就是就是一栋栋精巧的房舍。 这些房舍只有几间,并带着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或是凉亭水池或是松柏花木,点缀各异不尽相同。 这些房舍全部修建在悬空凝立的巨大石头上,每一座的样式和风格都不相同,有些波光粼粼有些火云缭绕,有些云霞弥漫有些雾气蒸腾……想来是按照门派和世家的分别不同特意制作。 沈彦秋身处的这座别院,就把屋舍建造成洞府一般的样式,如同一座微缩的山峦。院子里精心堆放着几个古朴的巨石假山,地上铺满了一层绿油油的青草,竟然还高低错落的很有层次。 院子彼此相隔数百丈远的距离,绕着万剑山主峰顶环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沈彦秋纵身跳上房顶,数了数这些悬空院落,共有二三十座之多。 这么大的手笔,不仅仅需要无数的人力物力,对阵法运转的要求也是极高。万剑山主峰接连天穹,上边不远处,便是九层罡风带的第一层,无尽天风狂暴凛冽,也全部被阵法阻挡在外。 魔剑门做的太过细致,似乎按照送出去的请柬不同,传送阵的出口,也对应着不同的院落。沈彦秋本是和鸟山鸣桐他们一起出来,但是他现身的地方就在这座院落的凉亭之内,除了他之外再无二人。 此时几十座悬空院落,几乎都亮着蒙蒙的光芒,仿佛几十颗硕大的光球,映的整个万剑山上空一片通明。 这些院落绕着万剑山主峰,缓缓的升降旋转,布置的阵法并不只是浮空阵,沈彦秋的神识如同对上千宝剑河一般,根本不能侵入院落外围的光芒,也无法知道鸟山鸣桐他们都在哪座院子里。 看来凌怀栩想的非常周到,连千宝剑河天炫晶沙的特性也运用其中,给到来的客人提供绝对的隐私安全。 此时除了这些悬空的院落之外,也看不清万剑山上魔剑门的宗门驻地,那些驻立在其他峰头上的房屋,时不时就有几道人影飞遁往来。 他也不敢大声叫喊,生怕惊动了其他院落里的人和魔剑门的修士,也不知道如何联系鸟山鸣桐等人,不禁有些着急。 总不能挨个院落去敲门询问吧?若是碰上脾气不好的,还要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正暗自踌躇不决,陡听一声嘹亮的鸡鸣,他心里一动,连忙将真鲛剑一展飞出院子。就见远处相邻不远的一座院子上方,鸟山鸣桐瘦小的身子,迎风凝立虚空负手而立,华丽的法衣猎猎飞卷。 见到沈彦秋出来,鸟山鸣桐足尖一点,几道扭动的金光化成一道道拱桥伸展开来,连接到几处院落之上。 另外两座院落上空,罗纳尔和苏寻花听到鸡鸣声,也已经跳了出来,见鸟山鸣桐施展法术迎接,忙不迭都站了上去。 鸟山鸣桐傲立虚空,也不管其他的院落里放出来探查的神识,哈哈一笑将金光大道收回,几人顺着金光和鸟山鸣桐一道,落进院子里。 脚步落地,迎面就是一股异常温和的气息扑面,沈彦秋的目光,瞬间就被院子里那颗装饰的大树吸引。 金鸡岭的别院,几间房屋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只是在院子正中,栽培着一棵红彤彤的巨大火树,总有七八丈高,一团团扭曲跳动的火苗,就是火树的叶子,枝叶间开满了银白色的花朵,几乎把整个院子上空完全遮蔽。 火树顶端凌空悬浮着一颗磨盘大小的金色圆球,仿佛一颗小小的太阳。 金鸡唤日,火树银花。 ------------ 第一百零一章 把酒言欢 “说来也不过三年多的时间,想不到老弟竟然得了这般造化!” 鸟山鸣桐仰头满饮一杯,不住击掌赞叹。 就连几人当中,最早知道沈彦秋拜入大悲宗的罗纳尔,也不禁为沈彦秋这几年的遭遇感到诧异,心里想着被祖师和老师看中的人,果然不一般。 无论是童元浪还是赤城子,以沈彦秋的实力绝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对手,可偏偏每次都能绝处逢生,更得到了《十方魔道》这样几个元会都不一定能出一部的神魔道法。 本来鸟山鸣桐和罗纳尔还想着,依徐沐白的意思,似乎是想着沈彦秋能够一心修炼龟心四剑得法门,就算是转修了哀无心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也不会舍弃了去,说不定日后就有成就元神之后,和徐沐白一道将龟心四剑推上元神境界的高度。 却不想大悲宗这样的名门正派,竟然会留存着《十方魔道》这部远古神魔道法,而沈彦秋竟然也选择了,这部大悲宗历代祖师都不曾修炼的法门。 徐沐白虽说师从赵正阳,但起先却是一直在镇魔殿值守,真正精修的乃是《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这部功法出自《玄天剑道北冥神法》,召请镇魔殿虚影护身御敌,在徐沐白识海已经根深蒂固,就算这次跌落境界重头再来,也不太可能会以推演龟心四剑这部法门来成就元神。 徐沐白看好沈彦秋,除了苏寻花这个名花流的牡丹公子之外,其余几个是一清二楚。便是罗纳尔身为徐沐白首徒,同样修炼了龟心四剑,也没有沈彦秋身上被给予的希望更多。 真是天意弄人,谁也想不到沈彦秋没有选择《大五行庚金弑神气》,而是选择了《十方魔道》。 龟心四剑被完全化去,沈彦秋即使仍旧记得运行的法门,却再也没有可能修炼回来。 几人坐在火树下方的石桌四周,林道轩屋里屋外的来回跑,石桌上摆满了魔剑门准备的餐饭,可谓水果酒肉一应俱全。 修行之人辟谷绝食,一是不贪口腹之欲,二是酒肉浊物污染脏腑肠胃,不利于先天真气的培养,若是一味的不能自持,终究还是会落入凡胎。就是修成法力的修士,也不愿饮浊食污,而是餐风饮露吸收天地精华,壮大内神。 不过民以食为天,这些修士也不是先天生就的神灵,都是从凡人那一道关卡熬过来的,难免会偶尔纵欲一把当做消遣。 修士的手段绝非凡人可比,用天材地宝酿造美酒,豢养一些奇珍异兽,当做口食亦是寻常。这些东西驳杂的本质,尽皆被一道道工序剔除,又保持原本的味道不失,修士服用之后也有增强肉身和法力的作用。 故而不拘何门何派,宴饮之时总要备着些美酒佳肴,图个口爽舌滑。 沈彦秋知道苏寻花是极好酒的,见他也不用杯碗,就这么拎着一个脑袋大的酒坛子。只是苏寻花以这般放浪的姿态,看上去却比他们几个推杯换盏,要赏心悦目的多。 沈彦秋举杯相敬:“苏兄潇洒不羁,风流天成,真叫兄弟自惭形秽啊!” 苏寻花敞开衣怀,一双惹人的桃花眼也有些迷离,如女子一般绝色的面上,带着微微的熏红。 “叫沈兄看笑话啦!不过也没办法,我这是多年的毛病,再也改不掉了,为这事儿可没少挨训。” 苏寻花灌了一大口:“再者说了,苏某算得什么风流?和沈兄一比简直是不够看!早些年一直听说,那碧波潭的万圣公主,生的沉鱼落雁,宛如谪仙降世。这才惹得西海龙三太子嬴无翊一见倾心,不顾龙君的反对毅然和万圣龙王定下婚事。那云影鹤族的女子亦是容貌身姿俱佳,有如仙子临尘,凤鸣城在修行道也是出了名的美人窝。” 苏寻花将坛中酒一口饮尽,有些夸张的重重一叹:“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沈兄先是得了大猿王慧眼青睐,亲口许配香芸公主,如今不仅见识了万圣公主这般世间绝色,还坐拥一位云影鹤族的仙子常伴相随,这才是羡煞旁人的妙处!就是给个苏某一个神仙果位也不换啊!” 鸟山鸣桐和罗纳尔听了苏寻花这般抱怨,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道轩有些扭捏的凑过去,对沈彦秋眨巴着眼睛道:“那个,沈师叔……” “赶紧打住!” 沈彦秋满脸苦笑的道:“我跟鸟山大哥那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跟你又是一个关系!总之咱们各论各的,不要混为一谈!你这么叫我是一身鸡皮疙瘩!” 鸟山鸣桐立即正色道:“兄弟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称你一声兄弟,是老哥我敬重大猿王为人处事的风格,这才厚着脸皮强要了这一层关系。如今你拜在无心尊者门下,便是老哥我论起辈分来,也该喊你一声前辈才是。” “只是老哥我的面皮不值钱,这才厚颜不曾改口。我师徒二人都和你称兄道弟,成何体统?” 罗纳尔正襟危坐,也是点头道:“鸟山前辈所言不差,若不是老师和沈兄弟的关系在,无论如何这声兄弟我也喊不出口。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这……” 林道轩倒也得了鸟山鸣桐厚脸皮神功的真传,打断了沈彦秋的话,嘿嘿笑道:“师尊说的在理,沈师叔你就别这个那个的了。我这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沈彦秋没奈何,只得摇头接受这个事实:“有什么事你说吧。” “嘿嘿,我就是想想问问,师叔能不能让师婶儿,给我也介绍几个云影鹤族的小姑娘认识认识!” “啪!” 饶是林道轩说这话之前已经提前准备好,话音一落就闪身跳开,仍旧没有躲开鸟山鸣桐这一巴掌。 “还几个?你想要几个?胡闹!” 本来苏寻花听林道轩这般询问,迷离的双眼瞬间就亮了起来,支棱着耳朵等待沈彦秋的回答。却不想沈彦秋还没说话,等来的却是鸟山鸣桐一巴掌。他不动声色的恢复醉眼朦胧的状态,斜依着石桌。 “哈哈哈,道轩啊道轩,可真有你的!” 沈彦秋放声大笑:“好好好,这事儿就算我应下了!等过了这次魔山大祭,我就和星恫说说,怎么也给你介绍三五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太多了太多了,一两个就成!” 林道轩一本正经的道:“一两个就够了,三五个我可吃不消。沈师叔真有这心,不妨分润苏前辈几个,不能让我吃独食,说咱有关系的办事儿不地道!” 沈彦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个自然没问题,只要苏兄愿意,我也不怕多费几句嘴。只是咱们先说好了,一则给你介绍小姑娘这事儿,还得靠着星恫去说,我也不过是中间传个话头,成与不成还是两说。二则当真若是成了,你也要循序渐进,不能仗着身份修为和人家姑娘蛮横耍强,否则要让我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那是自然!耍姑娘要用心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只是我初学乍练,还要靠沈师叔你这样的花丛老手,多多帮衬帮衬才是。” “丢人现眼的东西,滚一边去!站三个时辰的金鸡独立桩法,不许使用法力!” 鸟山鸣桐气极反笑,骂道:“我金鸡岭上的小姑娘,已经都不合你的意了?来前你淳于琼师叔家,那个小徒弟叫骆星雪的,还特意找上我,前言不搭后语的,同我说你俩的之间的那点事儿!你是怎么哄骗人家的?一出来就不是你了?” 林道轩低头哈腰,谄媚的笑着小跑到一边,正要摆开架子站桩,谁知鸟山鸣桐伸手一指火树。 “站那树杈上去!” 林道轩一张脸顿时耷拉下来,却又不敢违抗师命,足下用力一纵身跳了上去,找了个粗壮的树杈,站成金鸡独立法的桩功。 鸟山鸣桐吩咐不许使用法力,林道轩就只能用肉身抗衡燃烧的火焰,这棵银花火树虽然只是一件装饰,但却是用的金晶火石锻造而成,上面燃烧的火焰却没有作假。林道轩全身都被火焰炙烤焚烧,毛发微微有些焦曲,疼的龇牙咧嘴。 沈彦秋忙对鸟山鸣桐道:“道轩只是贪玩了些,同我开个玩笑罢了。鸟山大哥也不必如此苛责于他,不妨换个处罚的方式吧!” 鸟山鸣桐笑而不语。 罗纳尔道:“沈兄弟是关心则乱。鸟山前辈只有道轩这么一个弟子,怎么会做出不利于他的事情?你看道轩虽然辛苦了些,但那些火焰还不能伤害他,还能帮助他修炼金鸡独立法的站桩。” 沈彦秋再回过头看去,果然林道轩双目紧闭,面上龇牙咧嘴的表情,也变成了平和安静,任凭攒动的火焰灼烧,稳稳的站着桩不动。 ------------ 第一百零二章 庆典 虽说都是用珍稀的材料酿制的灵酒,但是几人都没有运转法力化去酒劲,这么几坛美酒下肚,就连酒量最好的苏寻花,都有些难以招架。 鸟山鸣桐年岁最长,和他们聊了一段时间便回屋行功打坐去了,罗纳尔平常在徐无城处理事务多了,有些不苟言笑,苏寻花只顾着喝酒也有些伶仃,剩下一个爱闹腾的林道轩,结果还被罚站桩去了。沈彦秋本身酒量不佳,几人随意喝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家的院落。 苏寻花最后一个动身回去。 临走之前,苏寻花拉住沈彦秋,颇是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无心前辈同赵前辈一同施法遮掩天机,为的就是替沈兄瞒下十方魔道出世之事。鸟山前辈是沈兄的哥哥,罗道兄和沈兄也是关系极深……” 苏寻花摇头一笑:“苏某不过同沈兄见过两次面,说过几句话。沈兄就不怕苏某将消息泄露出去?” “沈兄就这么信得过苏某?” 沈彦秋也是猛的一惊,对自己自来熟这个脾气也十分懊悔。 十方魔道出世非同小可,就连哀无心也要请赵正阳遮掩天机,生怕泄露出去给自己召来祸患,自己却一直都没有重视此事,实在是太不应该。 苏寻花醉眼朦胧的抓着沈彦秋的手,言语之间也有些含糊不清,可是要表达的意思却非常清楚。 “苏兄会说出去吗?” 沈彦秋反抓着苏寻花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哈哈一笑:“我虽说涉世未深,却也自觉看人不差。参天城那一席话,至今记忆犹新。在我心中,苏兄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 苏寻花拍了拍沈彦秋的手背,并没有接着再说什么,只是醉醺醺的将“朋友”二字重复一遍,身形一晃纵身飞走。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就是闭关苦修,出来之后也一直在路上。如今难得躺在床上一回,沈彦秋也就没有再打坐,而是放空心思,借着酒意沉沉睡去,待到一觉醒来天色早已放亮。 “嗡嗡……” 沈彦秋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宏大悠扬的钟声吵醒。 “唔,昨晚真是喝的太多了。” 沈彦秋觉得脑袋有些微微的眩晕肿胀,昨天的酒劲还没有完全消退,运起寒冰法力一冲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走到院子里看了看天色,想着为何祭祀的仪式现在还没开始,准备到鸟山鸣桐那里问一问,和他们一道过去。 悠远的钟声徐徐沉寂下去,就见几十座悬空院落轻轻一震,齐齐升到和主峰峰顶齐平的位置,各自放出一片光幕连接到一起,在半空中组成一个方圆百丈的光幕圆盘,仿佛被主峰撑着漂浮在空中。 圆盘上无数细微的阵法节点交替闪烁,在正中位置升起一座顶部平坦,气象庄严的九层高台,高台正前方立着一尊三足两耳的巨大炉鼎。炉鼎前方是十二对造型和颜色都不相同的桌椅。 十二对桌椅再往外围辐射,是三十六个深紫色的蒲团,旁边还有几个黄色的蒲团。每个蒲团前面都摆了一张精巧的小桌子。 再外围则是空旷的场地。 和蒲团等同的位置,还专门划分出了四个单独的区域,想来应该是给魔山四门的修士所准备。 从九层高台底下,几十道笔直光路延伸出去,连接到悬空的院落门口。几座光芒幻化的旋转阶梯交错着垂落,穿过一层淡淡云雾,直达万剑山腰。 高台上浮现几个人影,共两男三女并排而立。五人互相对了对眼色,其中一个羽衣法冠的女修士点了点头,轻声道:“祭典开始。” 她声音虽轻,这几个字却清晰的传递到所有人耳中,如同面对面说话一般。 一队队背负长剑的修士,从高台洞开的门户依次走出来,其中一队分列在高台两侧,剩下的将蒲团外围的场地划分成均等的小块,随后站定不动。 列在高台两侧的一队弟子,当先一人正是之前看守千宝剑河传送阵,迎接他们的立花千城。 立花千城高声唱道:“请十二正宗的前辈道友入席!” 悬空院落门户自开,代表本宗前来观礼的修士三三两两的顺着光路,被带到自己对应的座位上。 沈彦秋只瞧见鸟山鸣桐带着林道轩,还有一脸惺忪睡意还没退去的苏寻花,其余一些人却都不认识。 他着意看了看,似乎十二正宗到来的修士竟然连一半都没有!按理说既然是祭祀魔道祖师洞玄嗔,不管平日里有没有互通往来,此时无论是何门何派,都该派人前来才是,就是互相之间有些矛盾,如此大是大非的场合,也不该不见人影,面上总该做一做才是。 不过这种事情不是他应该操心的,徐沐白早就同他说过,修行道其实只是个放大了无数倍的五洲世界,这个他也是深有体会。 等十二正宗的众人落座之后,立花千城继续唱道:“请诸宗门世家的前辈道友入席!” 这次出来的人数,便要比十二正宗的要多些,这些人有做道人打扮,有一身儒服的谦谦君子,有的则和普通的修士没有很么区别。 除去这一部分之外,也有许多七七八八的市井装束,诸如屠夫,酒保一类。这些人也和沈彦秋他们一样被一道光路托着,带到一座座蒲团跟前。 “请众修行同道进场!” 立花千城待宗门世家的人落了座,又喊了一声,便有无数闲散修士顺着旋转阶梯上来,被值守的弟子引导着,进入刚才划分好的小块场地。 最后这些人,几乎都是无门无派或是家传修炼的散修。约有三千多人,把那些划分出小块的场地挤得满满当当,只是人数众多花费了不少时间。 等到有些噪乱的散修安定下来,立花千城转过身对着高台上的女修道:“禀宗主!宾客入席完毕,弟子奉法旨请四门宗主归位!” 这高台上的女修,正是本次魔山大祭的发起者,魔剑门的宗主凌怀栩。以此推断,她旁边的那几个男女必定是天刀门,六欲门和阴尸门的掌宗了。 凌怀栩微微颔首,打了个稽首:“请几位师兄弟入席。” 那几人还了礼,各自化成一道流光飞去自家的区域之内。等他们坐下后,高台底下的门户里才又走出来一些人,分别走进魔山四门所在的区域,寻了座位坐下。 立花千城躬身伏拜于地:“恭请祖师法相!” 魔山四门的宗主和长老弟子们,立即离开座位,对着九层高台伏身跪拜,齐声叫道:“恭请祖师法相!” 凌怀栩伸手一指,指尖射出一道细弱的水流蜿蜒起伏,每向前延伸一分便扩大一分,等升到凌怀栩头顶十几丈高的位置时,已经变成了一条滚滚大河在上方盘旋,里面数不清的剑器如同游鱼一般电射游动。 凌怀栩施法一催,大河里的无尽剑器鱼贯冲出水面,凝聚成一个相貌威仪的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魁梧,通体一身黑袍,披散着长发,相貌平平也没什么奇特之处。他负着双手昂头看天,一侧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背后插着一刀一剑。 不消说,此人必是魔山派的创始人,魔道祖师洞玄嗔。 而这条幻化出洞玄嗔法相的真水大河,正是凌怀栩赖以成名的法器,千宝剑河。 洞玄嗔法相凝结完毕,十二正宗等宗门世家,连同一众几千人的散修,都站起来恭敬的拱手施礼。 虽说洞玄嗔和玄天法祖封印三劫,主要是为了积修功德,踏上大乘仙路飞升天外。但不管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修行道的修士们都因此直接或间接的,得了他们的恩惠。 十二正宗和那些宗门世家也还罢了,就是真的天地大劫闹将起来,他们也有那个底蕴度过去,不说安然无恙,也起码不会太过伤筋动骨。真正受益无穷的,还是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 数万年前一场延康大劫,几乎席卷整个修行道,以致十方世界元气大伤,一直修养了数万年延续至今才得以恢复,修士死伤半数,其中受难最多的就是散修。 所以在场的散修,对着洞玄嗔的法相施礼祷祝,反而比其他的修士更加恭敬虔诚,就是魔山四门的许多弟子都比不上。 众人祷祝了半柱香的时间,凌怀栩这才将千宝剑河一推,真水大河化成一片云雾托在脚下,洞玄嗔的法相便凝立在虚空不动。 “礼毕,请坐!” 立花千城高喊一声,随后恭敬的站在高台旁边。 凌怀栩穿着淡青色的道袍,头戴法冠怀抱拂尘,一张俏脸白皙如雪,带着一丝柔弱的病态之美。对着四方修士一拱手:“今日祭祀本门祖师,原本只邀请了一些同道宾客小聚。不曾想哪些道友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以致人尽皆知。魔剑门准备的仓促了些,幸得诸位同道不远万里而来,贫道感激不尽。若有做的不合意的地方,还请诸位同道海涵。贫道这里谢过!” “曼陀罗尼。” 十二正宗中州大普度寺的位置,一个头顶九道香疤,身穿金红袈裟法衣的光头僧人双掌合什,对凌怀栩笑道:“凌宗主言重了,魔道祖师封印三劫流福无量,我等后辈弟子前来祭拜,亦是理所应当。”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手持降魔杵的精壮僧人,皮肤泛着微微的金铜色。 这僧人看着有四十几许年纪,鼻直口阔方面大耳,生的是慈眉善目。右手腕上套着一串温黄色,有些泛着橙光的珠子,在手腕上绕了几圈垂下去,绳结处拴着一个小小的骷髅头装饰,吊在大拇指的位置。 僧人顿了一下又道:“这次盛会便是换做鄙寺来做,也不敢说能比得过贵宗的准备。凌宗主用心良苦,实为我辈楷模。只是贫僧有一事不明不吐不快,还请凌宗主解惑。” 凌怀栩道:“如果圣僧请讲。” 原来这僧人,就是中州大普度寺的三大神僧之一的如果。 他接着说道:“若单只是祭拜魔道祖师,怕也不需凌宗主下帖相邀我等前来。贫僧来时世尊训示,释空祖师在极乐世界召开法会,吾等僧众都要前去听讲,着贫僧不可多做耽待。凌宗主若无他事,贫僧不刻便要回转普度寺去做准备。”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 第一百零三章 无垢妙香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来自大普度寺的圣僧如果,会问出这么直截了当的问题。 就连凡俗中的普通人,若是想要组织一次微小的聚会,也要尽心准备,细心筹划,平常的便精心备些酒肉,富余的就再准备些歌舞之类的节目助兴,以期达到完美的效果。更何况魔山大祭这样,近乎整个修行道都相聚一堂的盛会? 所需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不可计数。 旁的不说,就是十二正宗和世家宗门暂居的那几十座悬空别院,就是一项极其艰辛硕大的工程。 照常理来说,礼拜洞玄嗔之后,就是十二正宗和宗门世家之间交流感情。何谓交流感情?多不过门下弟子互相切磋切磋,印证道法的同时,也看看这一代弟子,同旁家门派的差距。 散修之中也有道法惊奇之辈,也会接着这个机会被大门大派看中,得鱼跃龙门之机。 魔山派作为东道主,更能从中得到许多便利,或收罗些奇珍异物把与门下精英弟子,或吸收一些天资卓越的散修入门,不一而足。 单这一项,没有三五天也难以完成。 而后还有主办方精心准备的其他节目,都要一一呈上,不虚了这次盛会,不弱了魔山的颜面,宾主尽欢才算圆满。 中州大普度寺,乃是浮屠门留在修行道唯一的一座寺庙,也是天道十二宗中唯一能代表浮屠的寺庙。 就是修行道里,其他打着浮屠名号的禅院寺庙,虽然也都在大普度寺登记挂名,纳入浮屠体制之内,但多数都是从大普度寺分派出去的僧人主持,不算另开门户。 这些下属禅院寺庙不会大肆招收弟子,而是在修行道的凡人之中传播浮屠教义,慢慢收录弟子,逐渐扩大浮屠的影响力。 只有一些没有修士的凡俗寺庙,里面多是信奉浮屠教义,又厌世嫉俗的一些人自行剃度出家,递了帖子到附近的寺庙禅院,算是得了浮屠认可。 中州大普度寺三大神僧,如心、如意、如果。这几位都是修成莲花舍利的得道高僧,证得阿罗汉果,换成道门的境界等同于元神神婴和出窍。 大普度寺是释迦二圣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带走修行道的浮屠弟子以后留下的最初传法之处。原名叫做那烂陀,意为浮屠最圣洁的莲花。又名施无厌,意为布施众生从无厌倦懈怠。 那烂陀寺本是释迦二圣讲法布施之地。 浮屠兴盛之时,那烂陀寺有三千大觉,三千菩提,五百阿罗。其余金刚护法,比丘僧众更是难以估量。故而至今仍有一些信奉浮屠教义的凡人,习惯的称呼大普度寺的原称。 那烂陀寺,大雷音寺。 而如果口中的世尊,正是当今大普度寺的主持,如来尊者。 只是当年道浮相争,偌大的那烂陀寺被毁坏一空,只剩下一片废墟。如今的大普度寺还是留下的浮屠僧众,一点点重建起来的。 到场的高人里,除了魔山四门的一众元神宗主长老,只有如果圣僧是成就了元神的。剩下的那些包括十二正宗和其余宗门世家,大部分都是几个金丹境界高手,带着几个或者十几个筑基境和先天境的小修士。 由此也可见,如今的魔山纵然还有洞玄嗔余荫庇佑,然则在十二正宗眼中,和一个普通的小门派,也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那些连人都不曾到来的宗门,还有什么好说? 凌怀栩凌空踏步下了高台,对着如果笑道:“贫道听圣僧此言似有深意,浮屠常言出家人不打诳语,圣僧不妨直说。” 如果是浮屠圣僧,阿罗汉的果位,修为境界比肩道门神婴的高手。浮屠有云,出家人不打诳语。谁也不知道这位浮屠圣僧,手上有没有什么明辨是非真假的手段。 如果端坐蒲团亦不起身,只是一团和气的说道:“曼陀罗尼。既是凌宗主这般说了,那贫僧也就开门见山。听闻此次魔山祭祀除了祭拜魔道祖师之外,魔山四门还要破开封印释放开皇劫器,不知可有此事?” 凌怀栩似笑非笑的盯着如果道:“那圣僧以为如何呢?” 如果轻轻摇头:“贫僧亦是听闻,亦不相信几位道兄会违逆魔道祖师遗训,破除封印。只是贫僧既然听说了,事关修行道生死大计,贫僧这才斗胆同凌宗主问上一问。” 凌怀栩还没答话,魔山四门所在的那个区域里,一个高冠古服的中年男子接口道:“脚下这座魔山便是祖师封印开皇之地,不仅有本门封镇法印,还有玄天剑道法祖的神通印记。圣僧说听闻我魔山要释放开皇,可曾想过便是集结在场所有同道的力量,能否破开两位祖师联手设置的封印?” ”再者说了,浮屠有释迦二圣开辟的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就算是开皇出世,大普度寺也可携门人弟子进入这两处圣地,是与不是又有何关碍?” 那人呵呵笑道:“圣僧一个听闻不打紧,这般惹怒整个修行道的大罪状,我魔山派可背不起。” 他说话语速适中不紧不慢,像是凡俗里的饱读博学之士,又像是朝堂之上身居高位的官员,却怎么也不像是修行魔道的修士。 另外一个精瘦的劲装老者,也点着头说道:“齐师弟说的不错!老夫以魔山天刀宗主的身份,向圣僧和在座的诸位同道澄清,破开封印释放开皇之言纯属无中生有,绝无此事!” “不知这般,圣僧可满意?” “嘻嘻嘻,那光头的和尚,我也要给凌师姐做保哩!” 高冠古服的中年身后,一个锦衣女子媚眼如丝,初看上去像是四五十岁的半老徐娘,再看一眼又像是未经人事的稚嫩少女,只是再仔细看去又仿佛是情窦初开,眉眼含春的俊俏佳人。然无论是哪一幅样貌,都极尽魅惑,勾魂夺魄,让人口干舌燥(欲)火上冲,想要搂在怀里狠狠疼爱蹂躏一番再一番才好。 她也不理会这些,只是慵懒的支着下巴一杯接一杯的饮酒,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几个的对话一般。 倒是另外的区域里,一个十五六岁身着红色宫装的可爱少女,对着如果眯眼睛吐舌头的做鬼脸,笑嘻嘻的说道。 “曼陀罗尼,罪过罪过!” 如果口里连说着罪过,面上却堆着淡淡的笑道:“邱宗主和齐宗主都说绝无此事,贫僧如何不信?先前之问亦不过是贫僧心中疑惑,还请诸位不要介怀。” 那少女晃着脑袋,双马尾上系着的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她一手指着如果,便是手腕上也带着一串彩色的铃铛手环。娇嗔道:“我说大和尚!为何提起邱师兄和齐师兄,偏偏就不说我无垢妙香?我可是阴尸门的宗主哎!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她声音如同头上清脆的铃声,便是这般生气的语气,也带着丝丝空灵的甜腻,让人一点也提不起和她争辩的欲望,底下许多散修意志力差些的,几乎忍不住跳出来要指责如果,还好被身边的同伴一把抓住。 便是十二正宗和诸世家的修士,也有许多难以自持,恍惚之间意乱神迷,被身边的长辈法力一冲才得以清明。 沈彦秋也觉得心头一阵恍惚,忽然闪过三丈月和鹤星恫的模样,就连许久不曾见面的徐素瑶,也鬼使神差的浮现心头。若不是识海中天河一晃浑身一阵清凉,也忍不住想要跳起来帮她说话。 “好厉害的魅惑魔功!竟然一下子就动摇了我的心神?这个阴尸门主无垢妙香真是不得了!” 沈彦秋有天河虚影和千机带护持识海,仍旧难以抵挡无垢妙香自然而然的天生魅惑,更遑论底下那群散修了。 “不要命了!你知道那是谁?那是阴尸门的宗主无垢妙香!天生的魅惑朱颜白骨相,你以为你是谁,也有胆子为她鸣不平?真当人家一群元神修士都是吃素的不成!” 散修里自有见多识广的,老早就提前做了准备,一见无垢妙香站出来说话,便低着头不看,运转法力封住五感六识,虽然还不能完全遮蔽,尤能听清无垢妙香的话,却可把那股魅惑的力量驱除。 被他们拉住的这些人,都后怕的拍着胸口,个个顶着一头冷汗,浑身一个哆嗦道:“这也太厉害了吧!我这不知不觉就着了道!” 身边拉住他的修士小声道:“哎,这也怨不得你!无垢妙香是尸身得道,单论年龄怕不有几万岁!只是之前那具尸身不曾开启灵智,一直浑浑噩噩的,几千年前才被点化开了灵智修炼魔道祖师的功法,这才逐渐褪去尸身扭转生死,借极阴之气生就一点真阳,修成这幅少女之身,成就了神婴。” “只是她点燃阳火成就元神,就只能保持这幅瓜龄女儿身,再也没有变化。魔山四门虽然同气连枝,却不能修炼其他门派的道法,否则她要是转修六欲门的六欲天魔诀,把身上这股天然魅惑炼化控制,只怕就是六欲门的另一位宗主廖春玉,六欲天魔诀修成的媚术也不能与之相比。” “咦?道兄怎么这般清楚?” “嘿嘿,为兄比你痴长几岁,自然也比你多些见识。” 听到无垢妙香的质问,就是对上凌怀栩、天刀门邱青水和六欲门齐春水,都不曾变动的面色,终于换了一副亲切的模样:“无垢宗主息怒!老僧如何会看不起你?实不瞒你说,若以在座的诸位而言,老僧能入的眼的,也就你和名花流的花施主了!” 如果这一句话可算是犯了众怒,在场诸人都紧紧的盯着他,就连一直闷头喝酒的廖春玉,也饶有趣味的晃着杯子瞅着他。 如果缓缓站起身来,无视在场之人灼灼的目光,对无垢妙香合什笑道:“无垢宗主天人妙相,花开见我我见其人,正合我浮屠白骨妙相观!老僧同极乐世界的白骨菩提亦是熟识,愿引荐二位共同探讨道法!不知无垢宗主意下如何?” “实不相瞒,以老僧所观,纵然是凌宗主天人之姿,齐宗主云中雅望,在老僧心里,也比不得无垢宗主这般潜力无穷!若是无垢宗主愿参我浮屠法门,老僧就是此刻入灭当场,也无怨无悔。” ------------ 第一百零四章 上圣雷帝天尊敕令 修行道疆域广阔,虽然经历四古纪元几次破碎缩减了不少,但一部分破碎的大地,却自然演化成了许多洞天福地和小世界,被各方修士占据。 这些小世界当中,只有一部分天地灵气极度稀薄,没有修士开辟洞府,逐渐演化成了凡俗世界。 自上古真道时期,中州就是人族主要居住繁衍之地。诸子百家当中,许多入世修行的世家,都在中州范围活动,故而中州也是王朝更替最多的地方。 浮屠和道门之间的争斗延续几个纪元,最终释迦二圣开辟净土放弃大千世界,只留下大普度寺在中州,统领修行道的浮屠弟子。 浮屠虽说势微,但是道门魔门的祖师都遁破大千而去,释迦二圣却在混沌深处开辟了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这两处洞天世界,大普度寺修为高深的僧人,也能进入极乐净土聆听教诲。故而浮屠虽然只有大普度寺,在修行道驻留,却稳稳站住了天道十二宗的名分。 如果是大普度寺三大神僧之一,成就阿罗汉果位的高僧大德,能够面见释迦二圣的存在,就是凌怀栩和邱青水几个,有魔道祖师的道统流传,也不敢对他有何轻视。 如果看中了无垢妙香的资质,说出情愿入灭换无垢妙香一个修行浮屠法门的承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不已。 出家人不打诳语,不仅仅是浮屠常说的口头禅,关乎到他们修行的教义和本心,绝不是一句空话,几乎等同于凡人的对天发誓,修士的天道誓愿一般。 凌怀栩正要分说几句,忽听半空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抱歉抱歉,老朽姗姗来迟,姗姗来迟啊!” 这一下来的突然,偏生正赶上这个微妙的时刻,不得不让人觉得诡异。众人齐齐抬头望去,暗自腹诽:你这何止是姗姗来迟?要是再晚一点只怕已经错过了!这是哪家宗派的修士竟然这么大的架子? 那声音像是在所有人耳边响起,却又见不着那人踪迹,只见一缕白金色的光芒冲破罡风层,在洞玄嗔胸口齐平的位置,炸成一团百丈大小的璀璨星光。 凌怀栩看着满天星光闪耀,眯着眼冷哼道:“满天星?我当时谁,原来是神仙道的大职星官大人!” 星光散去,一个清瘦的老道踩着一朵白云,慢吞吞的飘落下来,正落在神仙道的位置上,对着凌怀栩他们几个一拱手,笑呵呵的道:“凌宗主言重了,老朽不过就是个跑腿传话的,当不得大人这个称呼。” 这老道须发皆白,一身月白道袍银柄拂尘,颇有些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模样,背后还站着两个持枪的金甲神将护卫左右。只是身上气息有些古怪。 乍看上去此人乃是元神道行,只是气息微弱不似元神修士,就连在场的许多金丹后期的修士,气息都比他强上不少。 他同魔山几位宗主见了礼,又乐呵呵的同在场的其他大修士打招呼,笑容之亲切,语气之和煦,就像所有人都是他多年不见的至交好友一般。 他看向沈彦秋时,微微点头示意,沈彦秋也遥遥一拱手,随后不解的看向鸟山鸣桐。 鸟山鸣桐神念传音道:“老弟不知,这位是神仙道的太白星官,常年随侍雷震霄左右,跟中州皇族里的内宫总管相仿佛。不过他的真灵本源,烙印在《灵兵册》上封印,所以空有元神境界,却使不出元神的法力。” “只因他成就元神之前,一缕元灵烙印就封印在《灵兵册》上,故而即使成就神婴有了元神的道行,但因为先天本源不足,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只算得上是假元神罢了。” “但是他元灵烙印在《灵兵册》上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只要《灵兵册》不被毁坏,上面封印的修士就能借助它的力量重塑形体,返本还源。只是需要静修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而且短时间之内不能连续使用。然即便如此,也已经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在!” “那这般假元神,实力如何?” “哈哈,老弟啊!假元神那也是元神,不是金丹可比。不过老哥我虽不是他的对手,他想击败我容易,但是想杀我却要难得多。”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且不说鸟山鸣桐私下传音,给沈彦秋介绍太白星官。太白星官双手拢在袖子里,对着凌怀栩一拱手,笑呵呵的道:“老朽法力低微,云头不济。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些,还请几位宗主恕罪,恕罪!” 他姿态放的极低,如同仆人面对主子一般,把场面给做了个十足。所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凌怀栩就是一心的不满,也不好再发作出来。 齐春水见凌怀栩冷着脸,接过话头道:“这些无谓的话星官还是打住吧!您是上圣雷帝天尊身边的红人,这般低眉顺眼的,咱们可受不起。” 无垢妙香一手抱肩一手恰腰,噘着嘴,一脸嫌弃的道:“嘴上笑嘻嘻,还不知道心里想着啥呢!哼,反正笑咪嘻嘻的就没一个好人!” 太白星官一张笑脸,顿时哭笑不得拉了老长,哼哼唧唧的从袖子里往外掏东西。 “呵呵,几位宗主说笑了不是……这是大天尊吩咐老朽捎来的金桃玉杏,娘娘吩咐下的紫叶云芝和定颜驻生丹……另几位帝君也备了礼物,老朽就不一一言明了。” 玄天剑道自更名神仙道后,就施法将一座天堑山拘到九重罡风层之上,按照太古天庭的做派分封帝君诸神,一应天官神位。 雷震霄执掌神仙道,自号高天玄穹上圣雷帝天尊,和东极太华感应青灵帝君,南极洞浮长生无量帝君,西极玄元兵斗帝君,北极玄天上帝真武荡魔天尊共治神仙道。 其他诸如五方使者之辈,十二元辰之属,二八战将之流,周天星斗神灵一应俱全。 神仙道在天道十二宗独领风骚,这些旁人听也没听说过的天材地宝,妙物灵药把一张石桌铺的满满当当,顿时华光四溢异香扑鼻,惹得底下散修片区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太白星官掏完了东西,大袖一甩拂尘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面色一正,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金光闪耀的卷轴,缓缓打开。 “高天玄穹上圣雷帝天尊敕令:洞玄祖师共玄天法祖封印三劫,造福大千流福无量,天人共仰!今魔山诸位道友祭祀魔道祖师,本座略备薄礼……” “住嘴吧!” 太白星官如宣圣旨一般,身后两个金甲神将单膝跪地,一脸虔诚的低头抹胸。只是刚刚念了几句,凌怀栩突然怒喝一声将他打断。 太白星官脸上笑容一敛。 “凌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凌怀栩冷冷的道:“上圣雷帝天尊敕令?太白星官,你这是到我魔山宣旨来了?哼哼,雷震霄好大的架子,好大的官威!” 一直不做声的天刀门宗主邱青水,也干咳了一声,用手一指石桌:“凌师妹说的在理!你们神仙道想玩过家家那一套,关上门自己乐呵乐呵就得了,别拿出来到处耀武扬威!这座魔山,终究还是我祖师留下的魔山,神仙道?嘿嘿……” “这些赏赐,星官还是收好了,从哪儿带来的,就带回哪儿去吧!” “大胆!胆敢亵渎大天尊威仪!” 两名金甲神站起身来将把长枪一震,齐声怒喝。 太白星官来不及阻止,一声轻叹脚下一晃就躲了开去,身法之迅捷简直快如闪电,哪有一丁点慢吞吞的模样? 他前脚刚躲开,就见邱青水大笑着伸手一抓,掌心迸射两道灿白的刀光,一下子就把两名金甲神将撕成粉碎! “在我魔山撒野?区区两条走狗倒是会仗势!就是雷震霄来了,当着祖师法相,也不敢这么说话!” 无垢妙香哈哈大笑道:“哎,老头!你跑的挺快啊!你不是说你法力低微,云头不济么?” 太白星官闪身回到刚才的位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袖子一抖把石桌上的东西重新收了回去。只是那道卷轴却放在了石桌上。 “此事老朽会如实禀告大天尊。既然如此老朽就先告辞了!” 似乎是害怕邱青水突然对他也甩出一道刀光,他语速加快了许多,话音未落已经化成一道星光冲天而起,转眼消失无踪。 当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满面春风的太白星官,突然灰溜溜的走了。场上的修士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简直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龙神殿的位置,一个头顶龙角的俊俏龙子哈哈笑道:“这老倌儿有意思!这是特意跑过来搞笑的吧?” 他轻轻一拍手,身后的两头虾兵合力抬出来一座珊瑚小山上来,上面点缀着无数流光溢彩的明珠,珊瑚树枝里面如同血液一般缓缓流动。 “这座珊瑚山唤做夜放花千树。产自我东海龙神殿底下的海眼旁边,日夜被海眼的潮汐巨力冲刷,天然行成这般模样,配上这些千年鲛泪珍珠,昼夜交辉,便是父神宫中也没有第二件!” “这座花千树虽然品质上,只算是一件中品法器,亦没什么别样的功用,然则确是件独一无二的珍品。小龙奉父神之命,特意送来以贺诸位宗主祭祀魔道祖师。” 凌怀栩朝东方一拱手,笑道:“龙神大人有心,贫道感激不尽。” 神仙道效仿太古天庭,定周天群星列宿之神位,唯独没有分封水神。龙神殿统御天下诸水,一应江河湖泊,乃至潭塘水井之属,除非是大宗门山门道场所在,几乎都设立了龙王水官。 神仙道和龙神殿之间的矛盾,除非一方毁灭,否则绝不可能消除。 这名龙子嘲笑太白星官,在场众人也都明白其中的关窍。好在他没有拿出个什么龙神敕令的东西来,否则就真的难以收场了。 有了这名龙子开头,余下的宗派和世家也就陆陆续续,将自家带来的贺礼一一奉上,便是那群散修,也有几个小群体,弄了几件稀奇的玩意儿上来,引得下面一片叫好。 魔山派家大业大,这些贺礼多半都是些中看不中用,却又难以寻觅的稀罕物。况且又是为祭祀魔道祖师所献,却不能从本身的价值去衡量。 除了太白星官诵读上圣雷帝天尊敕令,闹了个不愉快,余下的倒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凌怀栩吩咐弟子将礼物一一手下登记在册,待到开始宴席之时,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 ------------ 第一百零五章 堂侠山少 宴席开始,凌怀栩等几个宗主也亲自下去敬酒,待走到大普度寺的位置之时,如果站起身叫住无垢妙香,言辞颇有些恳切。 “无垢宗主,老僧之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不过无垢宗主放心,老僧亦没有劝你改换门庭的意思,你若是有兴趣,老僧便面见白骨菩提,亲去求一部道法相赠。老僧确实舍不得无垢宗主的资质,还请无垢宗主再斟酌斟酌。” “哼!我还当大和尚是个好人!没想到竟然怀着这么龌龊的心思!” 如果身为大普度寺三大神僧,阿罗汉果位,比肩道门神婴的大修士,当着在场修士的面,直言凌怀栩和齐春水不如无垢妙香,又说只要无垢妙香愿意参悟浮屠法门,他情愿当场入灭的话来,可见其言之切切。 无垢妙香本是万年老尸得道,因为僵尸之属没有魂魄元灵,不能转世轮回,这才一直停留在世间。被阴尸门的高人一番祭炼,慢慢生出灵智。照如果所言,也确是无中生有,逆转生死的造化。 无垢妙香虽然看上去只是个瓜龄少女,但是心思却并非如此。只是她修成神婴以后在魔山四门站稳了脚跟,平常也不需要考虑太多无所谓的事情,这才慢慢的收起心思,只用实力说话。 这也是修行道的一个通病,只要修为境界高了,所谓的智谋权术都敌不过一拳一脚,谁还会费尽心思琢磨? 权谋之术能助弱者以弱胜强,强者却不需要权谋帮助自己欺辱弱者。 强者要面对的,是比自己更强的人。 无垢妙香本是一具阴尸,借阴极生阳得转化之机修成人身,正合了浮屠门莲花舍利的白骨观想。也怪不得如果这个浮屠神僧,会说出凌怀栩和齐春水也不如她的话。 本来经过太白星官宣旨闹了个乌龙,而后众人献礼这档子事,之前如果那番话已经被掀了过去。这时如果却旧话重提,底下的散修又是一片哗然,就是那些个宗门世家也在暗暗讨论。 “这如果神僧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了?无垢妙香宗主再怎么厉害,还真能胜过凌真人不成?” “话不是这么说!凌真人得了洞玄嗔祖师的千宝剑河,又是魔山的右令剑宗,自然不需要浮屠法门辅助。只是无垢妙香宗主得了生人躯体,体内阳火涌动,再继续修行阴尸门的道法,只怕年深日久会适得其反,阴阳对冲,晋级出窍无望!” 一名修士立即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那如果神僧口中的白骨菩提再怎么厉害,亦不过是七劫左右的境界,难道还能强过魔道祖师不成?魔山派单以元神修士而论,就是十二正宗里也有好几个比不上!邱真人和凌真人得了魔道祖师的刀剑双绝,齐真人和无垢真人继承的也是祖师的道统,这可没有高下之分!” “不错,这位道兄说的在理。诸位道友想一想,这些年凌真人苦心祭炼,才将千宝剑河祭炼到器有元神的程度。可是当年呢?她只靠着一件没有锻炼成法宝的千宝剑河,都能把神仙道一众高手打的丢盔弃甲,要不是乔天王现身,结果还很难说啊!” “不对不对!乔天王以武入道,除非境界稳压他一头,否则想在他手里讨到好处,几乎不可能!凌真人能在乔天王剑下挣个手平,怕是因为两家祖师的交情。” “这只是其一。” 这些散修七嘴八舌的不停讨论,一个个分析的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的。众人你来我往互相争辩,其中一个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旁边不停的有魔剑门的弟子来回巡视,那声音的主人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洞玄嗔老祖和玄天法祖的交情,这个自不必说。只是依我看呐,多半是当日乔天王见了凌真人,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春心萌动舍不得下手喽!” 当先说话的那个修士,紧张的迅速退开几步,随后立即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哎呀呀,你看凌真人这身段这长相,面如桃花肤胜初雪,再加上七分冷艳,三分婀娜真是我见犹怜啊!特别是她天生一副病态,更增添了几分惹人怜爱之心,让人恨不能日日夜夜和她同床共枕覆雨翻云。那乔天王也是个男人,又怎么会不动心?” “卧槽!你娘的!” 那个修士暗骂一声,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着头不吭声,往人堆里踱了几步,装作没有听到。 那声音咕嘟嘟吞了口口水,笑嘻嘻的说道:“你怎么……” “好胆!无耻贼子给我死来!” 蓦然一声暴喝在耳边炸开,他慌忙抬头张望,只见一道电光闪过,离他几步远的一个面相猥琐的中年男子,瞬间被电光交织的剑网撕成粉碎,连一颗粉色的金丹也没能走脱! 电光闪了几闪,粉碎成渣的尸体便化成一堆粉末,和那颗粉色的金丹同时消散无形,仿佛天地间本就没有这个人一般。 这道剑网瞬息而至,将那个修士斩杀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用到,可谓势如奔雷快如闪电。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出剑之人的样貌,却是一身盔甲罩体,面上带着漆黑面罩,遮住口鼻,手持长剑的女子。 这女子身材高挑,一身紫白交间的紧身盔甲凸显出傲人的身姿,就连头上那支带着闪电标识的硕大发箍,也为她平添了几分飒爽的英姿,只是两只狭长的眼中,冰冷的目光凌厉放射寒光,杀意凛然。 手中一柄长剑点地,剑身修长接近五尺,似刀却两面开锋,似剑却弯曲如蛇,上面缠绕着紫白相交的电光,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这是凌真人的弟子立花千代!” 有人认出了这女子的身份。 事发突然,等到诸人也关注到了这边的情况之时,那女子已经收了长剑,退回原来的位置。 凌怀栩眉头微皱:“千代,为何无故出手伤人?” 立花千代是她门下得意弟子,和立花千城乃是亲生兄妹,是凌怀栩从极东瀛洲岛,日出扶桑之地带回。凌怀栩祭炼千宝剑河,曾遨游东海,一路向东飞遁,在极东之地的一座小岛上发现了被遗弃的立花兄妹。 后来她才知道,那座小岛就是传说中的瀛洲仙道,一直在东海随意漂流,轻易不会在人前显现。立花兄妹天赋异禀,出生之时就伴生着一柄鬼切一柄雷切。 凌怀栩喜爱他二人天成资质,就收归门下亲自调教,立花兄妹也不负她所望,修炼用心刻苦,如今也皆有金丹三转的道行。 只是如今这情形,是魔剑门乃至魔山四门的头等大事,稍微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落下仗势欺人,不把这些修行道的散修放在眼里的恶名,由不得凌怀栩不谨慎。 立花千代握拳轻扣衣甲,朗声道:“此人污秽之言辱蔑师尊,千代这才出手将其斩杀!还请师尊降罪!” 凌怀栩有些不悦的道:“为师修行至今也有无数年月,被人辱蔑谩骂的还少么?也不差他这一个。今日宇内同道皆至,你怎可妄动刀兵?自去剑堂领罚。” “是。” 立花千代收了长剑,转身便走。 “凌真人且慢!先听晚辈一言!此事须怪不得千代姑娘!” 立花千代还没走出两步,旁边就有一个散修冲着凌怀栩叫喊。 凌怀栩眉头一松不解的道:“哦?这位道友什么意思?千代无故杀了人,如何又怪她不得?” 那散修修为不高,不像凌怀栩这般轻言细语,就能让在场诸人都听的清楚明白,只能放开声音叫喊。 “好叫凌真人,和在场的诸位前辈道友知道,死在千代姑娘剑下之人唤做堂侠山,晚辈也认识。又因其人行事孟浪且自命不凡,故而被人戏称作堂侠山少。” 原来这个叫做堂侠山的,本是中州之地一个家传的散修。年轻时也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德行败坏惯好采花,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 后来不知道撞了什么机缘,竟然得了一部不错的修真道法,该他有这个命数,竟然将那部道法修成,进而入了修行道。他进入修行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所熟识的那些同道中人,不拘采花偷盗还是拦路剪径,甚至行骗的都做了一个名册,记录详细交给官府。 他也因此将功折罪功过相抵,免去了杀头之罪。 中州皇朝太狱寺,便将这些人通通抓捕归案,或杀或囚。 凌怀栩不由咳嗽两声,失声笑道:“照道友此言,此人弃恶从善本是好事,为何说他该杀呢?” 那人老脸一红,有些尴尬的晒笑道:“若从天理而言,他确实没有做错。只是请凌真人试想,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被他糟践过的女子不计其数,这些人却向谁诉说冤屈去?况且他所举报的,都是昔日的同道好友,许多人也不曾干过他这般无耻的勾当,为恶甚微,结果也因此锒铛入狱,成了废人。” “这也就罢了,毕竟自己没做过坏事也落不到这个地步,怨不得旁人。恨就恨在他自己吃干抹净后得了好处,拍拍屁股走人,却害苦苦了其他人!” “实则这种人才最为可耻可恨,任谁也不想结交这样的朋友。故而晚辈才说这堂侠山少该杀!他死在千代姑娘剑下,晚辈却要为千代姑娘不值,这厮平白污了千代姑娘的宝剑。依晚辈愚见,千代姑娘下手,还是重了些也快了些,否则将其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岂不是大快人心!” “凌宗主,咱们都可以作证。” “不错,这位道友所言句句属实!可怨不得千代姑娘!” 底下但凡认识堂侠山的,一个个都跳出来给这人作证,为立花千代鸣不平。 只是那人说将堂侠山剁碎了喂狗,底下立时就有人起哄:“老小子你别胡说!咱们狗族行得正坐的直,这种人的肉都是酸臭无比,咱们狗族可咽不下肚去!” “哈哈哈,可笑死人了!你们狗族不就是喜欢吃臭的吗?这般酸臭之人,岂不是正合胃口?竟然还这么挑食!” 一众散修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底下乱哄哄的吵成一片。 如果一直等着无垢妙香回话,却不想被这么一件事给整个带偏了去,使出雷音狮吼的功夫,轻轻咳嗽了一声,就把场上乱糟糟的声音都给压了下去。 “不知老僧方才的提议,无垢宗主意下如何?” 无垢妙香噘着嘴一甩头,看也不看一脸希冀的如果,两手叉着腰,气鼓鼓的哼道:“不如何,我不愿意!大光头你就省了这份心吧!” 齐春水也哈哈大笑:“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圣僧劝我无垢妹子去修浮屠道法,可想过在下若是请圣僧共参我魔道法门,圣僧作何感想?” 如果听言只是摇头苦笑。 无垢妙香转怒为喜,给齐春水甩了两个你真棒的眼神,笑嘻嘻的转回刚才的话题:“这么说来这个叫什么堂侠什么的……着实该死。只是可怜了我这千代侄女,为这等拙劣之物平白污了雷切。我做主将阴尸门的聚阴池,借给千代侄女洗剑。” 那散修听到这无垢妙香银铃般的声音,不觉就痴痴的盯着她傻笑起来。 凌怀栩淡淡的道:“此事不劳师妹破费,我魔剑门自有清洁的手段。既然此人如此卑鄙无耻,便不值得我等为他浪费唇舌,此事就此作罢,莫要再提。” 直到凌怀栩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修士才一下子清醒过来,吓得面如土色。 “啊呀我去!这是无垢妙香宗主的天尸迷神术!我竟两次中了她的迷神法!哎哟喂,要了命了,要了命了!都怪我多嘴,这下可算是遭了报应喽!” 他越想越不对劲,将身子一勾狠狠地缩了缩,悄默声的躲进人群中。 凌怀栩轻轻看了一眼无垢妙香,并没有说什么。 “千代自到剑堂领一瓶归元丹罢。” 那散修长出一口气,躲到人堆里不敢再露头,心里暗道:“凌真人这般处理真是巧妙,先罚后赏!看来她也瞧不起堂侠山少,这种缺德的腌臜货色!” ------------ 第一百零六章 方天震 立花千代斩杀堂侠山,只算是一出调剂的闹剧,说起来和太白星官闹得那出乌龙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 从祭典开始直到立花千代斩杀堂侠山,也不过用了两三个时辰的功夫,此时红日斜挂高天,正是下午时分。 正如如果所言,若是仅仅祭拜魔道祖师洞玄嗔的话,此时拜也拜了,无非就是再走个祭祀贡品的流程,再不然就是留下一部分人开一场宴席,各门各派按着通俗的就成互相切磋交流。 如果从袖子里,摸出三根大拇指粗的金黄色香柱,轻轻一甩定在九层高台顶部,那尊巨大的香炉之中。 “曼陀罗尼。眼下若是凌宗主没有其他的事情,且容老僧告个罪,这就先回去了。” 如果给洞玄嗔的法相施了礼,转身对无垢妙香和颜悦色的说道:“无垢宗主,老僧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欺瞒之处。这串珠子是老僧从琉璃净土的菩提林里,亲手采摘的菩提子打磨而成。算不上什么精巧的法器,只是个安定心神的小物件。就送给无垢宗主做个纪念。” 他把手上那串念珠摘下,凌空送到无垢妙香手里。 “无垢宗主日后若是有心,愿意见一见我浮屠白骨菩提,便将那骷髅头捏碎,老僧就能知晓。” 无垢妙香也是元神高人,哪里看不出如果这串念珠之中,所蕴含的灵气法力之充沛,分明就是一件极上等的法器,绝不是他口中所言的小物件。 浮屠法门修炼莲花舍利,不似道门的功法中正平和,修炼出的法力,也多了一股军勇猛进的阳刚之气。 无垢妙香本是万年阴尸得道,虽然借着阴极生阳的一点纯阳真火,烧去本体,但本身的阴尸却不曾生出灵智,极阴根性却没能完全转变。她也是成就元神之时,才借助天劫之威彻底将心窍打开,所以才幻化成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有一些小孩子心性在。 她麻利的把念珠带到手上,高兴的咧着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串念珠上的阳刚之气,能压制她本身的阴尸寒气,正是辅助她修行的极佳之物,她也舍不得再还回去。 如果见无垢妙香竟然直接将念珠手串带上,脸上像是乐开了花一般,说道:“无垢宗主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能和无垢宗主结一段善缘,老僧也算不虚此行。既如此,老僧就先告退了。” “圣僧,咳咳……圣僧留步。” 如果转身就走丝毫不见停留,便是同座的十二正宗和世家的一些修士,也都有些蠢蠢欲动。 凌怀栩开口叫住如果:“圣僧暂留尊步。贫道确有话说。” 如果一只脚已经闪烁着金光,听到凌怀栩叫喊足下一朵白莲一闪而过。他轻轻收回脚步,微笑看着凌怀栩。 “这次本是贫道同几位师兄弟商议,祭拜本门洞玄嗔祖师,只是今日宇内诸位同道都在,贫道便借这个机会,再同几位师兄弟商议一事。” 无垢妙香刚得了好处,此时心情颇是愉快:“凌师姐说什么,妙香都听着就是!” 邱青水和齐春水不知道,凌怀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齐春水眼神一冷,像是猜到了凌怀栩的打算,之前恬淡无欲的表情一下子就收了起来,换上一张生硬的面孔。 凌怀栩叹道:“自三万七百年前,域外天魔打通延康劫器的封印,重现延康劫至今,我魔山派分裂成魔山四门已有三万余年。贫道不才接掌魔剑门,恩师深入大河源流,追寻大乘仙路之前,一直不能释怀的就是,没有亲眼看到魔山门重新合并。” “今日便借着这个机会,同几位师兄弟再商议一次,不如抛开小门小户之见,叫我魔山门重立世间!贫道愿奉邱师兄为掌门,供凭驱策。” 凌怀栩对着邱青水和齐春水深鞠一躬,言辞切切。 “凌怀栩你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听你这话的意思,哪里是尊奉大师兄做掌门?倒像你是魔山门的宗掌门一般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咱们魔山四门什么时候,变得唯你一家独大?嘿嘿,有很多事,可不是你魔剑门能说了算的!” 凌怀栩话音刚落,天刀门那边就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凌怀栩抬眼望去,原来是天刀门的传功长老莫青阳。 这人她也是相熟,算起来还要叫一声师兄。只是自打魔山门分了四派,各门派之间除了对外面还算是一个名声,实际上早就互不干涉,四门之间也几乎断绝了往来,除非关乎四门共同的厉害相干,否则只怕真是老死不相往来。 莫青阳是个火爆脾气,又是天刀门的传功长老,平素里我行我素惯了的,就连天刀门宗主邱青水也要让他三分。这要是魔山四门合而为一,头上突然多了几个宗长老压着,他的地位直线下滑,他怎么能接受? 和他怀着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都是四门里位高权重的人物,颐气指使都是惯熟,如今要反过来让他们被别人呼来喝去,自然是不可能。 只是莫青阳按耐不住,头一个站出来发表反对意见,他们也就乐的这个出头鸟给他们打头阵。 此时莫青阳斜斜靠在石椅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击桌案,每敲一下,指尖便伸缩一条细细的白色刀芒,石制桌案被刀芒戳的尽是细微的孔洞。 莫青阳撇着嘴看着凌怀栩,轻抚着三缕长须,朝天一拱手,不阴不阳的说道:“今儿个来的,是我修行道的诸位同道,前来观礼魔山门的祭祀大典。老夫也要劝你说话注意分寸,别以为有几分本事,我魔山四门就要以你凌怀栩马首是瞻。” “你得了祖师的千宝剑河,我天刀门也有祖师传下的六阳屠神刀。” 凌怀栩咳嗽两声并不接话,只是面色微微有些得苍白,几乎一点血色也没有了。莫青阳看在眼里,心想:看你这痨病样,只怕也没几天好活了! “哦?” 凌怀栩未曾答话,她身后突然转出来一个圆脸胖小子,往前走了两步,冷着脸冲莫青阳道:“魔剑门坐落魔山之上,那是依着祖师爷的意思安排下来的,不是我魔剑门巧取豪夺,坑蒙拐骗来的!” “如今在我魔剑门的地界,老师有什么话不能说?有什么话说不得!” 沈彦秋定眼一看,心中大喜过望,心跳骤然加快几乎要从胖子眼里跳出来!难怪这声音听的如此耳熟,那圆脸小胖子不是阔别已久的方天震又是谁? 他激动万分坐立不安,正要同方天震打个招呼,忽然发现现在这种情形之下,实在不好打招呼,只得强忍着心中冲动,直直的看着方天震。 方天震似乎是感觉到了沈彦秋的目光,顺着感应望去,才发现十二正宗座位上,一身青衫毫不起眼的沈彦秋。 方天震暗暗奇怪,他只是感应到那人目光灼灼,然则同他却是不曾相识,只当是支持他的话,便微微点头示意。 方天震把脸一绷,朝四方宾客一拱手,朗声喝道:“我老师有多大的口气,又有多大的本事,想来在座的诸位前辈都是很清楚的。倒是你莫长老!在我魔剑门直呼宗主名讳,已经犯了以下犯上,目无尊长的大罪!魔山四门虽然分了派别,但总归还是一门祖师教授而来,所以同气连枝,四门便门规也只有一个!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便要扒皮抽筋,魔火炼魂……” “够了,震儿!退下!” 方天震冷冷的指着莫事青阳还要再说,凌怀栩又是咔咔咳嗽几声,制止了他。 “让他说!” 莫青阳被方天震一顿抢白,怒极反笑,反手一拍桌案,整张桌子无声无息的化成细微的粉末。 他咬着牙道:“凌宗主,你这徒儿若是说的在理,为何不让他说下去?若是说错了……嘿嘿,一个刚入门的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对同宗长老恶语相向,大呼小叫,说出去也是你凌掌门教子无方,平白丢了我魔山门的脸面!真要这么说来,可就不是单单魔火炼魂这么简单了!” 莫青阳挑着眉,嘴角微翘,两手负在背后,已然憋了一肚子火气。 邱青水看也不看,索性闭上眼:“莫师弟说的有理。凌师妹,诸位同道在座,也莫要让列位看了笑话,说出去显得我魔山没有规矩。就让你那弟子接着说,为兄也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邱青水本就身材瘦小,这般双手拢在袖子里将身子一缩,更显得平常至极,他说完这么一句话,又低着头如同木刻石雕一般,端坐不动。 凌怀栩默不作声,沈彦秋也为方天震暗捏了一把冷汗。 平时瞧着这小子不是挺机灵的么?怎么今天就这般犯起傻来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邱青水和莫青阳一个鼻孔出气,除了凌怀栩自己之外,现如今的魔山四门,恐怕谁也不愿意再合并回去。 就是真的让邱青水当了掌门,那又置齐春水这个六欲门主于何地?无垢妙香这个阴尸门主于何地? 方天震“噗通”往凌怀栩面前一跪,大力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就连沈彦秋离着大老远的距离,似乎也听到了“咚咚”得撞击声。 “老师恕罪!今日弟子就是死在这儿,也要把话说出去!” 他这几个响头着实用力,站起身来时,额头上已经满是鲜血。他也不管不顾,昂着头朗声道:“正所谓长幼尊卑,各有其序!我师如今还是魔剑门主,魔山门的右令大剑宗!奉祖师爷的训令主持开皇祭祀大典!便是天刀门邱青水大师伯,魔山左令刀尊,今儿也得喊一声凌宗主,凌师妹!你莫长老不过是天刀门的传功长老,莫非大的过四门之主,四柱大宗,胆敢直呼我师名讳!” “再者说来,师父师父乃是师者如父!我师气量宽大,能忍得下这口恶气,我这做弟子的还没修到师父这般气量!师于子前受辱,是子之过也!我要是还能视若无睹,简直枉为人子!” 他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说的是慷慨激昂!在座的别派年轻弟子听到耳中,大部分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是啊,如果在同样的情况下,我师傅若被人这般羞辱,我敢不敢站出来这么做呢? 许多老一辈的修士,也微微有些动容:好一个魔剑门,好一个凌怀栩……收了个好弟子啊! 一众散修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叫好之声连成一片,多数也是赞叹方天震的孝心。 凌怀栩见方天震双目赤红,隐隐含泪,便知道他这番话乃是语出至诚,毫无虚假。他听到师者如父时,心里便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流动,待听到枉为人子四个字时,终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方天震朝着邱青水和莫青阳一拱手,继续道:“我师有何本事,我这做弟子的,虽不曾亲眼看见,却也曾听说过。当年我师同神仙道的武道天王,乔道真乔天王一番争斗,也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他紧紧盯着莫青阳:“今日晚辈就想问问莫长老莫前辈,乔天王已经匿迹千年,有可能早已神游玄宇跳出这方天地了。但是,您老,今儿个可敢对着苍天喊一句,乔道真,出来一战?让晚辈瞧瞧您的威风和胆气?!” 这不是嘲讽,是赤裸裸的嘲讽啊! 乔道真,出来一战! 乔道真是谁? 神仙道震慑诸天外道,镇压一切邪魔的镇魔宫主,北极玄天上帝真武荡魔天尊的左膀右臂,以武法进阶大神通的武道天王,一人一剑灭绝鬼王宗的大高手,数万年来唯一一个能够和魔门阎魔天子乔旭齐名的绝世猛人! 就连幽冥宗的无上鬼皇,麾下的鬼王宗被乔道真一人一剑覆灭,鬼皇大人在他手里吃过这样的瘪,也无可奈何的人物! 不消说在座的,便是放眼整个修行道,任凭乔天王匿迹近千年,明知道几乎不可能会随意现世,但天大的积威尤在,又有几个够胆喊这么一句? 凌怀栩自修行以来,这一生也没什么震惊天下的举动,但偏偏同乔道真争斗过一场,且全身而退,已然成了修行道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 “好好好!” 莫青阳浑身青光大放,怒眼圆睁须发皆张,一身长袍鼓起无风自舞,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她凌怀栩一介女流能做得,老夫堂堂七尺之身亦能做的!只是今日老夫喊了这么一句之后,必将你神魂拘禁,让你好好感受一遍我魔山门的规矩!” 莫青阳昂着头,朝天高声喝道:“乔道真,可敢出来一战!” “不可!” “师弟快快住口!” 凌怀栩和一直闭目假寐的邱青水同时大吃一惊,就连冷着脸的齐春水,一直闷头喝酒不管不问的廖春玉也慌忙同时出手,布置禁音法阵!邱青水更是惊骇欲绝,哪里还能保持得住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也知道莫青阳没有城府,哪曾想到这个脾气暴躁的师弟如此不经激,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三两句话,就给带沟里去了?指天骂战乔道真这种话,也是随随便便就能说的么? 只是他几人出手虽快,一瞬间就布置完成禁音法阵,可还是慢了一步。莫青阳已然把话给喊完了! 台下那许多掌门宗主心头也是冷笑不已:莫青阳啊莫青阳,你这可是自寻死路啊!漫说乔天王是否还在此界,便是他座下三目神君出手,你也是吃不消。可笑啊可笑! 莫青阳喊过这么一句,心头也是惴惴不安一阵后怕,着实是忐忑不已。这时被心头大恐惧一刺激,顿时就醒悟过来。 只是话已经喊出去了,唯有祈祷乔天王当真如方天震所言,是神游玄宇去了。这样即使三目神君下界而来,他也有信心抵挡一二,毕竟同门师兄弟都在这儿,三目神君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只要不是乔道真亲至。 他在心头又加上这么一句。 ------------ 第一百零七章 武道天王 “谁人呼我?” 莫青阳忐忑不安的等了片刻,只见苍天依旧青蒙蒙一片。他这才把一颗跳动的心重又放回肚子里去。只是心情这般大起大落,瞬间又是怒火冲天,杨手一举,一股白灿灿的刀光冲天而起直有百丈高下。 那道刀光冲天而起,水波巨浪一般吞吐不休,把半空里一团微小的罡风绞的稀碎! 他一手指着凌怀栩,和那个可恶的圆脸胖小子,正待开口怒骂,就听见一声茫茫然的问话,自身边响起。 “谁人呼我?” 这声音空洞滞涩,茫然恍如机械。却又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杀伐气息。 他抬头向天望去,只见无尽遥远的东天高穹之上,射出一缕红光,那红光只几个闪烁跳跃,便跨过无尽距离,降落在广场正中百丈高空上。 那红光对着千宝剑河化成的洞玄嗔法相点了三点,蓦然一闪,射到莫青阳身前,只轻轻一绞,便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莫青阳绞成一片血雾! 莫青阳见那一点红光跳跃,瞬间跨越无尽距离,便猜出那是神仙道的绝顶剑术神通“乾坤大挪移”!心知躲不过去,连冲上高空的刀芒都没有收回,忙运劲成盾护住周身。却不想那一点红光化线只轻轻一绞,就将护盾和肉身元神一下绞碎! 莫青阳虽然是神婴境元神修士,却没有七劫修士分神化念寄托虚空,滴血重生的神通本领,元神被“乾坤大挪移”的法力定住,来不及走脱。 红光一圈一拢,将兀自震动不休想要愈合一处的血雾和耸立在空中的硕大刀光吸收,又电射回原来的位置。这一来一回一拢一吸,竟连一个眨眼的时间都没用到,甚至很多修为低的弟子门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睛一花,偌大一个莫青阳便已经消失不见! 红光归位,晃了一晃化作一口巴掌大,血红色精致的玉葫芦。 那葫芦艳红如血,一道道血色光芒自葫芦口喷射而出,长虹一般流转不休。又自葫芦底部尽数收拢,如此反复。 “啊!那是乔天王的天杀剑葫!” “我的天,怎么可能?乔天王竟然真的现身了!怎么可能?!” 邱青水面色铁青,盯着天杀剑葫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天杀剑葫上流光一般的血色长虹不是别物,正是莫青阳的肉身和元神粉碎之后所化! 方天震又惊又怕,心头又是激动不已!慌忙把目光转向方才对他关注,被他感应到的沈彦秋。这才发现沈彦秋也同他一样,张大着嘴巴傻傻的说不出话来。但两人都分明读懂了对方眼神中的含义。 好猛!好强!好厉害! 这就是数万年一出的绝世猛人!一剑之威,恐怖若斯! “谁人呼我?” 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整个广场早已鸦雀无声一片死寂,任谁也不敢把这句轻飘飘的话儿接住,许多散修更是夸张的捂住嘴巴。 感觉不到有人应答,天杀剑葫晃了晃,就要往高天飞去。 “哪里走!” 凌怀栩身影一闪,大袖一扬拦在天杀剑葫之前,当头就罩!天杀剑葫微一腾挪躲了过去,红光一闪正自酝酿剑光,似乎是察觉到了凌怀栩的气息,剑光忽地一敛凝而不发。只是破开凌怀栩的乾坤袖,便自凝立空中,一动不动。 凌怀栩悬立半空,足下剑气蒸腾,嘿嘿冷笑:“乔道真,乔天王!在我魔剑门杀了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好大的煞气!你真当这十方寰宇,九地九天都是你们神仙道的后花园吗?真当我凌怀栩已经死了不成?” “乔道真,老朋友当前,也不现身见一见么?” “凌兄,久违了。” 天杀剑葫不曾走脱,将身一震,陡然破碎向内坍塌,随即变化成一张模样极其俊俏的童子面目。 那童子面目一片天真无邪,烂漫可爱。只是一双眸子空洞无神,如同两颗血色宝石,放射出无尽杀意。 在座的修士,都听说过武道天王乔道真的故事,但是真正见过他的,恐怕也只有凌怀栩一人。故而无论多么严肃古板的修士,这一刻都瞪大眼睛打量,鸟山鸣桐和林道轩修炼金鸡伏龙法,乔道真可以说是修行道剑术首屈一指的大家,他们自然不能不用心观摩。 凌怀栩面上几乎要凝结出一层冰霜来:“收起你这丑陋的投影,看着就恶心!怎么,你是没脸见人吗?” 童子面目摇摇头,缓缓道:“凌兄见谅,我真身远在无尽虚空之中,无法现身相见。此乃天杀葫芦的元灵显现……便连这道剑光,也只是葫芦童儿分化的一缕。” “嘶……” 在场所有人几乎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瞬间从头凉到脚! 莫青阳身为魔山四门第一位,天刀门的传功长老,绰号“九绝天刀”,精修的一手天魔刀劲纵横修行道数千年,单凭刀法而言,甚至比天刀门主邱青水还要高出一线。放眼整个修行道,也是有名有姓数得上号的大高手! 他敢喊那么一句,固然是赌乔道真顾念两家情义,拉不下面子对付他,派他的弟子三目神君杨宇轩下界来,但也不乏对自己实力强烈的自信! 杨宇轩虽说是乔道真的弟子,号称神仙道的战神,但他自信凭借一手浸淫一生的天魔刀劲,真要打起来并不输与他!若是侥幸赢上一招半式,哪怕打个平手,他“九绝天刀”莫青阳就要立刻名动整个修行道! 可谁知,仅仅是天杀剑葫分化出来的一缕剑光,就让他连反应也做不出来,瞬间身死道消,化作虚无被吞噬,就连本命神婴都没能走脱。 肉身不死,元神不灭,这是修行道一直流传的一句话。只要修成神婴,就打破了寿数限制,能够和这方天地同寿,除非被人击杀,或是天地破灭的崩坏大劫,否则便是真真正正的长生不死。 不说六劫出窍,七劫神化。就单单这个五劫神婴,元神五道的入门第一重,就是无数修士拼尽毕生之力,都无法达到的天堑。 然则这么一尊神婴修士,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众人眼前,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震惊后怕之余,所有人不禁都在猜想,凌怀栩和乔道真,究竟是什么关系?竟然会说出这种语气和措辞的话,乔道真都无动于衷,甚至还在包容? 那可是一个连幽冥鬼皇都敢招惹的绝世猛人啊!难不成真的像堂侠山所说的那样,是当年凌怀栩击退神仙道求亲的雷鸣等人,被乔道真出手阻拦,结果乔道真看上了他? 否则凌怀栩这般冷嘲热讽,乔道真竟然毫无波动! 凌怀栩怒道:“那你就给我留下吧!” 她大袖洞张,葱白五指张开一旋一握,袖口中喷射出无穷剑光,化作一只三丈大手兜头下拿!那大手黑漆漆光油油,全部由剑光凝聚化成,正是魔剑门秘传,“乾坤法界万剑大擒拿”! 这一手若是借助千宝剑河来施展,威力还能再强上几分,只是千宝剑河化成洞玄嗔的法相,凌怀栩便没有将其招回使用。 凌怀栩使出十二成功力,背后升起一尊魔神虚影,正是魔山门开派祖师洞玄嗔的剑尊法相!那剑尊法相赤裸着上身,面目狰狞,浑身肌肉虬结涨大成百丈高,脑后飘着一轮万道魔气凝结的混(圆)剑盘!同样将五指张开,加持到“乾坤法界万剑大擒拿”之中! 童子面目仍旧不为所动,只是连连摇头长叹:“凌兄,何必如此?” 虽然语气依旧冰凉,只是声音已经有些情感,倒不似之前那般械械若死。 “乾坤法界万剑大擒拿”竟然一下子就将童子面目抓在手中,凌怀栩毫不迟疑,手中一用力想要一把将它碾碎。哪知道连握数次,那童子面目只是呆呆的飘在擒拿手中,任由凌怀栩施为,不为所动。 凌怀栩心中悲愤,怒吼道:“乔道真,你欺人太甚了!” “唉……” 童子面目轻叹一声,砰然涨大化成一颗三丈直径的空心圆球,将凌怀栩的擒拿手轻松破去,又将她围拢进去。 一点星光亮起,化作一尊星袍法冠面目威严的男子。 男子看着有四十几许年纪,面目古拙,剑眉斜飞曲鬓。身上星袍点缀无数星图,按照莫名的规律旋转流动。男子整个人都裹在星袍之中。 凌怀栩眉头紧皱,冷哼道:“乔天王,怎么舍得现身了?连星云法衣都披上了,凌某自认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乔道真微笑着道:“凌兄,我如今身陷虚空战场,片刻也脱身不得。若是无星云法衣相助力,哪怕我耗损三成功力,这具化身投射无穷距离,也凝聚不出来。” 听到乔道真这话,凌怀栩冷若冰霜的脸色才稍微一缓。 乔道真又道:“凌兄,当年鬼王宗偷入域外虚空,假借域外天魔之手开启延康,导致天地大劫出世,足足持续了一千五百年杀戮,又延续了一千多年才结束,修行道损失惨重。十方寰宇更是死伤无数……” “法祖和魔祖联手封印三劫,才把开皇镇压在魔山之下。为了这份情,神仙道才一直对魔山门诸般忍让。也正是因为我神仙道,曹剑宗才一直隐忍着将二心神剑完善的念头,一直不曾前来强抢开皇。” 乔道真闭目感应片刻,神念在整个魔山疾速扫过,随即睁开眼睛:“方才我一来,就感应到无量剑宗十名剑的气息,却不是无量剑宗的弟子佩戴,而且被魔山的冰河道法祭炼。” “魔山有什么东西值得曹剑宗觊觎,甘心舍下一柄十名剑?凌兄自也知道,除了这件开皇劫器六合无极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曹剑宗动心?” “凌兄不打开封印也就罢了,有我神仙道和魔山的交情,上圣天尊挡在前面,曹剑宗也不会前来强抢。可是一旦打开封印,岂不是正给了曹剑宗出手的理由?” 乔道真声音低沉,不像是在劝说,更像是在倾诉一个既定的事实。 “凌兄,你真的准备好了,接下这一千五百年红尘杀劫的大因果?” 凌怀栩哼道:“少跟我假惺惺的装好人!玄天法祖和祖师早就飞升,他们之间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现如今雷震霄说破天去,也只是你们神仙道的宗主,还管不到我们魔山的事!天地大劫?当真是一件延康或者一件开皇就能引发的?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诸神,可以拿这些话糊弄别人,糊弄那些祭拜你们的凡夫俗子,就不用拿来膈应我了!” 凌怀栩盯着乔道真,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就算真的开启大劫,那也是我的事!你们管不着!你,明白吗?” ------------ 第一百零八章 合斗乔道真(上) 乔道真的法力屏障,从外面看不过是三丈大小的一颗圆球,实则里面另有天地,乃是借助天杀剑葫的内部空间演化而来,等同于一个微小的小世界。 还好乔道真一圈法力屏障,把二人围了进去,外面的修士不能看到,也听不到里面的情形。否则这番对话说出去,恐怕立马就要炸翻了天。 之前如果询问凌怀栩,是否有释放开皇劫的意图,被凌怀栩和邱青水几个一口否决,直言保证绝无此事,邱青水更是指天发誓。可是如今凌怀栩同乔道真这几句话,说的分明就是有这个打算。 难怪这次的祭祀叫做开皇大祭,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名字,原来凌怀栩早就想好要开启开皇劫,释放六合无极这件灭世劫器,祭拜洞玄嗔只是不得已的托词! 乔道真一手托着天杀剑葫,不住叹道:“凌兄,你自镇守魔山多年,当比我清楚开皇劫器的厉害,绝非你们魔山派的修士所能控制!否则当年魔道祖师,又何必同我玄天法祖一道将它们封印?而不是带回宗门助长实力?” “曹剑宗觊觎六合无极多时,只是师出无名才一直不曾前来夺取。你们若是释放六合无极,岂不是正给了曹剑宗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无量剑宗不是魔剑门能够应付,便是魔山四门也不行!还请凌兄听我一言……” “够了!” 凌怀栩伸手一招,化成洞玄嗔法相的千宝剑河,冲破乔道真法力屏障的封锁,飞回凌怀栩手中。 凌怀栩冷冷的道:“曹天霸若是为了二心神剑敢犯我魔山,便是魔山四门死绝了,也要崩掉他一颗大牙!这泼天的因果纠缠,我看他日后怎么渡灵肉合一这一劫!” “他若是敢拿自己的前程做赌,我便豁出性命陪他一场!” “说得好!” 凌怀栩话音刚落,就听邱青水纵声狂笑,和齐春水、廖春玉,无垢妙香一道破开屏障飞身而入。 齐春水整理了一下衣衫,对凌怀栩深施一礼:“凌师妹,以前愚兄一直不服你,凭什么坐上右令大剑宗的位置。就凭刚才那几句话,愚兄今天算是心服口服了!” 齐春水轻笑一声,握着一柄青竹戒尺,往乔道真头顶轻轻落去! 无垢妙香见状,摇晃手腕上的铃铛手串,唤出一头又矮又胖,身形巨大,浑圆如方的丑陋神将,一张方面大脸冷硬如铁,身上套着严实的银甲,手中抓着两柄鬼头金锤,怒吼一声持锤哇哇大叫的向乔道真杀去! “小水你小子早就该服了!你还以为凌师姐真不如你?亏你还是个宗主哩!这一点大侄女可比你明白多了!哎呀大水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邱青水和廖春玉同时脸色一黑:“老姑娘你快闭嘴吧!” 齐春水手中戒尺,离乔道真的顶门还有一尺距离,却被星云法衣放出一点星光托住,落不下去。他也毫不在意把戒尺一晃,让过星光径点乔道真双目。 乔道真对无垢妙香那头神将砸向胸口的巨锤视若无睹,却似有些忌惮齐春水点向双目的戒尺,将身一晃直接退了开去。 邱青水和廖春玉并没有出手,而是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乔道真,给齐春水和无垢妙香压阵。凌怀栩把千宝剑河展开,在乔道真法力屏障之内又开辟了一重空间。 千宝剑河里的天炫晶沙,有隔绝神识的妙用,凌怀栩以千宝剑河重新开辟空间,直接阻断了乔道真这具化身和本体的联系。 换而言之,她已经决心要把这具只有乔道真本体三分法力的化身留下! 他们几个虽然选修的道法不同,但毕竟同出一门,配合起来自然是相得益彰。凌怀栩以千宝剑河封镇时空,齐春水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齐春水哈哈大笑,一柄戒尺左摇右晃指东打西,只不离乔道真面门。 他的攻击看似软绵绵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速度也不怎么快。可乔道真丝毫不躲避无垢妙香的神将,任由巨锤轰砸,却一点也不肯让这青竹一般的戒尺落在自己身上。 以神仙道和魔山派的关系,魔山派的功法之玄妙,乔道真怎会不知。 洞玄嗔一身功法集魔道之大乘,直追中古时的阎魔天子乔旭,却在同玄天法祖封印开皇之时,深深体会到道门功法的精妙,确实要比他的魔道法门更胜一筹。 他不甘心门下弟子,在他飞升之后被其他的修士打压,便在封印另外两件劫器之前,走访天下宗门世家,终于给他找出一门和道门神通媲美的功法。 正气诀。 世人缪误,皆以为魔道修士尽是穷凶极恶之徒,凶狠狡诈之辈。却不知天生万道向真本无好坏高下之分,众生皆可入道亦可入魔,只是修行的理念和方向不同罢了。 正如表面上正气凛然之人,亦有可能道貌岸然,看上去猥琐奸诈之人,也有可能心善如水。 克己及人,万事万物都不可一概而论之。 洞玄嗔不喜浮屠法门,又一心创出一门媲美甚至超过道门神通的功法,便寻了一座中古诸子流传的世家,废了许多心思才得来这么一部正气诀,将自身精修的万幻天魔道和正气诀相结合,创出一部六欲天魔诀出来。 道门说六贼,浮屠说六尘。 六贼指的就是眼耳口鼻舍身,进而演化为色声香味触法。六欲天魔诀得奥妙,便是借助这个道理分化两极,或是壮大本身六欲直入天魔之道,或是剔除六欲,以正气诀为本凝练六欲分神。或是祭炼六欲法器,将自身法力气息融合为一团不垢不净的状态。 女子之身天生负阴抱阳,廖春玉便精修六欲天魔,走的是壮大六贼把持七情这条路,一身天魔色相极为纯熟,真要比起魅惑来,无垢妙香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她。 齐春水入魔道之前,本就是儒家学子,只是机缘巧合拜在魔山派,得知六欲天魔诀融合了儒门正气诀在里面,便将一切外物舍弃,专攻六欲天魔诀,祭炼六欲法器。 儒门功法不修前世不修来生,求得就是现在把握当下的力量。故而比之道门之缥缈,魔门之诡异,浮屠之宏大皆有不如。然儒门功法修成的力量,确是其他几家都不可比拟! 仁义礼智勇儒家五常,正气诀专攻一个勇字。这个勇字所体现的,乃是星空之下有我无敌,舍我其谁的气概! 儒门的创始人夫子,教导门下弟子时曾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意思是读书人只需要好好做学问,不要轻言鬼神。 换而言之,就是以读书人匡扶正义的力量,连所谓的鬼神都要退避,敬而远之! 齐春水一身本领都在六欲天魔诀上,这柄看似普通形如青竹的戒尺,正是他用六贼祭炼的身宝,量天尺。 量天尺又称打天尺,是以身化道与道合真而成的身宝,意为天地若无道,吾当正行正念以尺击之。带着一股决然的意念,用意而不用力。所以看上去轻飘无力,实则挨上一尺,便是一座山头也能打成齑粉,实在是威猛霸道至极。 勇字诀星空之下有我无敌这股力量,乃是儒门书生匡扶天地的最强手段,夫子以学问道理教授门徒开化众生,难免有奸邪宵小之辈祸乱。而儒门能力压诸子百家成就第一流,勇字诀功不可没。 乔道真虽然修为境界高过他们,但毕竟只是一具化身,且只蕴含了三分法力,天杀剑葫也是元灵显化,出其不意斩杀了莫青阳已是了得。如今正面对敌齐春水的量天尺,又有无垢妙香插科打诨,只能且战且退,不让量天尺近身。 想来该是乔道真常年征战域外虚空,整个葫芦空间里面也如同虚空一般旷阔无垠,一片幽暗。无数星辰点缀在虚空之中,不知多少万里之外,只露一点光亮。 星云法衣显露玄武星象,龟蛇二相同时显化托住量天尺。 “怎么,看几位这架势,是打算将乔某击杀不成?” 乔道真裹在星云法衣之内,整个人随着量天尺左右飘动,看似险象环生脱离不开量天尺的范围,实则倒像是毫无重量,被量天尺带动的威风吹拂,始终不能近身。 廖春玉媚眼一勾,咯咯笑道:“乔天王纵横宇内数万年,咱们自然不是您的敌手。只是您今儿个有些托大,只弄了一具化身前来,一出手就杀了我莫师兄,也怪不得咱们心痒痒,想要尝一尝斩仙屠神的滋味!您就看在凌师姐的面上,成全了咱们吧!” 乔道真头顶法冠光芒一扫,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凌怀栩,哈哈大笑。 “好好好!廖宗主这几句话就用上了色欲法和声欲法?果然是无形无相的好手段,好道术!乔某意犹未尽,廖宗主何不六欲齐出,给乔某见识见识?乔某拼了这具化身又如何?今日就领教领教魔山派的绝学!” 廖春玉抿嘴一笑把蛮腰一扭,轻轻扯去身上半透明的锦色纱衣,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乳白色的亵衣遮挡,粉嫩如赤子的胴(体)泛着微微的光亮,像是涂抹了一层精润细腻的油脂。脑后升起一圈模糊不清的椭圆形(法)轮,上面隐约可见无数赤身裸体的男女,变换着无数种(交)媾图形,仿佛真人一般不住变动。 廖春玉两手拈花,身上升腾一股粉色的雾气将自身包裹,玲珑身躯若隐若现。 廖春玉娇哼一声,咬着嘴唇轻笑。 “小女子不擅争斗,只能在一旁给师兄摇旗呐喊,壮壮声威。” 无垢妙香一看廖春玉这般,慌忙捂住眼睛:“哎呀呸呸呸!大侄女你可真不知羞!”她嘴上连声责骂,捂着双眼的手指,却不自觉的打开一道缝隙,露出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廖春玉。 凌怀栩把无垢妙香搂在怀里,伸手遮住她的目光,略带责备的道:“香儿,大人办事,小孩子不要掺和!” 整个魔山之上,就数无垢妙香的实际年龄最大,偏偏只有凌怀栩,才真心把她当做小姑娘看待,份是爱护。所以无垢妙香才对凌怀栩亦步亦趋,全力支持。 “好!” 乔道真哈哈长笑,星云法衣催动的玄武相愈发清晰,荡魔之力一冲,将廖春玉六欲无形劲冲开,不为之所动,将天杀剑葫一震,喷吐万道剑芒。 “既然几位宗主这般看得起乔某,就让乔某用玄天剑道,会一会诸位的魔山道术!” 齐春水戒尺一横,对绞向自己的剑芒不闻不问,口中吐出一道清烟,化成一幢灰蒙蒙冲天烟柱,自上而下罩向乔道真,双眼射出一黑一白两道光芒,绕着烟柱盘旋上升,化成一颗大日,一轮明月悬在冲天烟柱上方,日升月落反复追逐。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 第一百零九章 合斗乔道真(中) 且说乔道真一剑斩杀莫青阳,凌怀栩施展乾坤法界万剑大擒拿,反被乔道真的法力屏障裹住,二人在里面的情况外面无从得知。 邱青水还沉浸在莫青阳之死,兀自默不作声,也不知是悲痛还是强忍冲动。倒是立花千城和立花千代兄妹两个相视一眼,同时纵身而起,手持鬼切雷切,就往天空中硕大的法力屏障冲去。 “没你们的事儿!你们两个小娃娃瞎凑什么热闹?” 无垢妙香一挥手把二人阻住,对着其他几人道:“大水小水还有大侄女,你们去不去?要是没胆量也不怪你们,我自己去!” 她话音未落便身形一闪,冲入法力屏障之内。 齐春水看着无垢妙香的身影,对邱青水笑道:“大师兄有何打算?” “还打算什么?哼哼哼……魔山大祭魔山大祭,如今反成了一场闹剧!青阳师弟无辜惨死,这条命总归得有人来填!嘿嘿……我还真不信了!要是咱们几个一起上,都对付不了他乔道真的一具化身,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就把这条命抵给青阳吧!” 邱青水猛的抬起头,冷着脸合身化成一线刀光冲了进去。 齐春水看了一眼廖春玉,对着在场的修士拱手道:“这次的祭祀典礼……就算是结束了!诸位远道而来,恕我魔山招呼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千城,虞衡。” 立花千城和六欲门的一个男弟子迈步而出。 “如今我和几位宗主要会一会乔天王,魔山上的事务暂且交给你们俩。除了藏经阁不能开启,其余之处可任由诸位同道游览一日,权当致歉。” “弟子遵命!” 无垢妙香和邱青水动身腾挪,都是合身化光而去。齐春水和他们都不同,却是迈开步子从容向前行走,缩地成寸,一步就跨到了法力屏障跟前。 廖春玉只一闪身就出现在他身边,紧紧贴在他身后如同影子一般跟了进去。 齐春水授命立花千城,和那叫虞衡的弟子暂掌魔山事务,二人对视一眼,按照齐春水的吩咐,赶紧招呼四门弟子去镇守藏经阁和其他地方,引导一众散修前去游玩。 那些散修也不是傻子,齐春水没有当时就下逐客令,已经算是照顾到他们的面子了,反正本来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能游览魔山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那些世家的长老弟子,似乎也不愿意和十二正宗多接触,都只当做是没看着一般,带着门人随着魔山弟子快速下了明光盘。 魔山弟子和一众长老全部出动,都去维持秩序,只有几个神婴修为的长,老还留在明光盘上,陪着不曾动身的十二正宗来人。魔剑门只有立花千代斜抓着雷切,站在原地不动。 不一会儿,偌大一张明光盘上顿时冷清起来。只有沈彦秋等十二正宗的一干人没有起身。 东海龙神殿来的代表,是一个头顶玉质龙角,身穿金龙袍服的英俊少年。身后还带着一队虾兵蟹将。 他快步走到如果跟前,却发现如果的位置已经被围的严实,他费力的挤进去,肩膀一耸把沈彦秋推到一边去,沈彦秋未曾注意有人拥挤推搡,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道轩手还没伸出去,如果的手已经搭在了沈彦秋的肩膀上,将他托了起来。 如果扭头看着沈彦秋,脸色一变又是一脸欢喜的道:“小施主倒是与我浮屠有缘!” 这位大普度寺的圣僧真是敬业! 沈彦秋讪讪的道:“哈哈,圣僧说笑了。晚辈也听闻浮屠教义普度众生,宇内生灵莫不与浮屠有缘……哈哈,晚辈这些许缘分,也算不得什么。” 旁边那个金袍龙子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瞥了一眼沈彦秋,似乎沈彦秋大悲宗弟子的身份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龙神殿统辖四海,四大龙神又统领十方世界一切江河湖泊,但凡是有水的地方,几乎都在龙神殿的管辖范围。大悲无心是厉害,可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龙神殿连高手如云的神仙道都不在乎,又岂会在意一个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大悲宗? 倒是旁边鸟山鸣桐师徒二人,修炼金鸡伏龙法的气息让他有些不舒服。猛的一个哆嗦皱着眉头离远了些。 这龙子虽然倨傲,却也按足了礼数,没有失了神龙的气度。对如果一拱手,道:“刚才圣僧还说无垢妙香宗主和浮屠有缘呢!怎么这会儿又多了一个?浮屠有缘人遍天下,那可是多了去了!您呐,还是给说说那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龙子脸上堆着笑,伸手一指乔道真的法力屏障。 鸟山鸣桐也凑到跟前一拱手,同时跟着说道:“圣僧慧眼如炬,如今只有您能洞察里面的情况,就跟晚辈们说说吧。” 浮屠有一门法术唤做天眼通,能看大千幽冥,能观天上地下,能察过去未来。也是阿罗汉境界才能真正显现威力的大神通。 “浮屠普度有缘人亦只渡有缘人。有缘无缘,老僧也并不比施主清楚。” “老僧能有多大法力?能看穿乔天王的禁制?权且试一试吧。” 他嘴上虽然将自己说的不堪,却把目光转向天空中那颗,硕大的法力屏障化成的圆球上去。 那头来自东海龙神殿的龙子,早就用龙神秘法探查了一番,只是连乔道真的法力屏障都无法接近,自然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一层千宝剑河的封锁圈。 不只是他,在座的宗门哪个不是传承了无数岁月,谁还没有几手看家的秘法秘术?便是那群散修里面,也有非同一般的能人,老早就施法试探过了,只是无论是法力还是神念,都不能穿透那薄薄的一层屏障。 魔山四门五位宗主齐斗乔道真,这种旷世难得一见场面谁能按捺得住?只是没有元神道行加持,纵然本身的秘术再强,也无法穿透乔道真的法力屏障,更遑论千宝剑河内的无量星砂大阵。 魔山四门亦有几尊元神高手,比旁人更清楚千宝剑河的威力。自然也是探查无果,却都不动声色,等着看如果这位浮屠圣僧的笑话。 如果盯着法力屏障,一双眼睛如同两颗灿亮的金珠,眼眸内混洞一片。然则只是过了片刻如果便收回法力,摇头苦笑:“凌宗主以千宝剑河又设置了一层封印,老僧无能,看不透里面的情况。” 千宝剑河乃是洞玄嗔亲手祭炼的法器,若不是他飞升天外,平日里又鲜少使用,早就把它祭炼成元神法宝。即便如此,天炫星沙阻断神识的妙用也没有受到影响,便是如果这位浮屠圣僧以浮屠慧眼观察,也是只能勘破乔道真的法力屏障,对上无量星砂大阵,依旧只能无功而返。 “这可如何是好?” 鸟山鸣桐急得一跺脚。 如果呵呵笑道:“以老僧观之,乔天王纵然武力绝伦,亦不过是用法力跨越无穷距离投射了一具化身过来,魔山五位宗主齐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鸟山鸣桐一脸懊恼的叹道:“唉,圣僧误会了!晚辈乃是因不能观摩乔天王和凌宗主的绝世剑道,这才遗憾不已!却不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大家也明白什么意思,此言一出,魔山四门的人面上便有些不好看,只是敢怒不敢言。 金鸡十二法,法法通神明。 金鸡十二法当中,专门克制魔道功法的就有两三种。魔山派虽然是最正宗的魔道,所修道法除了沾染一个“魔”字之外,亦是恢弘大气不输道门功法。然则本质上仍旧还是魔道的心法路线,和道门迥异,自然和金鸡十二法有些不对付。 虽说鸟山鸣桐只有金丹九转的道行,但是金鸡岭的元神修士何其多也!若是仅仅因为一两句听不顺耳的话,就忍不住激化出矛盾,岂不是太过愚蠢? 那头龙子出身东海龙神殿,能代表龙神殿参加这次祭典,想来身份也是不低,只是一身道行法力却不甚高明,堪堪也只有筑基后期的实力。 这般法力修为,却能代表龙神殿来参加魔山祭祀典礼,换做沈彦秋这样一脉单传的也还好说,只是偌大的龙神殿,四海之中龙子龙女何其多也!能代表龙神殿前来,要么就是他身份特殊,要么就是东海亦不屑于魔山交集,随意选了一头龙子前来,随意打发过就是。 这头龙子虽说实力一般,但是身上那股颐气指使养尊处优的架势,着实将养的硬实。如果身为大普度寺三大神僧,阿罗汉果位,出行也不过就带了几个护法沙弥。他却足足带了一队虾兵蟹将,拎瓜持捶护佑左右。 鸟山鸣桐和林道轩师徒二人,皆精修金鸡伏龙法,这头龙子受不得他们身上的气息,倒是沈彦秋十方冻魔道的法力,远远强过刚刚修成的十方炎魔道,又有真鲛剑护身,一股水汽盎然,让他稍感亲近。 只是方才那一撞,几乎撞的沈彦秋跌了一跤,沈彦秋也没有和他分辨,他就有些摸不准沈彦秋的脾气,究竟是能忍还是怯弱。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如果再说什么,待在明光盘上甚是无聊。那头龙子一甩袖子不耐烦的道:“却在这里等什么?既然圣僧也看不透那里面的状况,还不如去魔山四处转转,说不定……嗯!走走,随本太子下去!” 想不到这头龙子,竟然还是一位太子! 太子的称呼可不是随意,纵然不像凡间皇朝只立一个太子接替皇位,但是无论是中州皇族还是神仙道和龙神殿,太子这个称呼不仅仅是一个身份,还体现着实力,代表着地位。 也不知道这头筑基后期的龙子,是如何混了个太子的称谓在身。 如今沈彦秋面貌大变,他能一眼认得方天震,方天震却认不出他来。本来是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做,赶紧去寻方天震,只是鸟山鸣桐他们都没动身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离开。反正方天震就在这魔山上,多等上一时片刻也不打紧。 此时见那龙子带着虾兵蟹将,一边叫嚷一边飞身下了明光盘,他就有些意动。 “不好!” 正要和鸟山鸣桐分说分说,忽听如果一身闷喝,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抓了一柄小巧的红木短刀,一刀斩向空中的法力屏障! 如果突然出手太过突兀,周围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将那柄红木短刀收了回去,若不是众人一直围在他身旁没有离去,几乎都察觉不到他劈了一刀。 鸟山鸣桐离得最近,眼力也略胜他人,自然看得出这一刀的不同。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圣僧连破戒刀都祭了出来?” 别看如果一副面团一般老好人的模样,鸟山鸣桐可是非常清楚,这个老和尚成就阿罗汉之前,一柄破戒刀不知杀了多少人,他“杀生罗汉”的名号,可是在没有成就阿罗汉之前就实打实的杀出来的! 要不是以前他杀心太重,和浮屠功法背道而驰,不得已轮回了几次,这才镇压住心头的杀性,只怕一身修为境界,比之大普度寺的世尊如来,也不遑多让。 浮屠释迦二圣掌管慈悲,浮屠教义也都主张众生平等慈悲为怀,杀生是第一大戒。如果以杀止杀的做法偏离浮屠正宗,被毕迦圣施法打入轮回,转世重修了一回,又自我入灭了几次,这才收敛了许多心性。 他的法号如果,也是告诫自己不可忘却因果之道。 如果收起笑容,有些严肃的道:“老僧送给无垢宗主的那串手珠,碎了。” “手珠……碎了?” 众人面面相觑。 “那串手珠,乃是老僧在琉璃净土禅坐三月,诚心诚念之后,在菩提林中采摘的二十四颗菩提子,打磨成串,佩戴了无数岁月。原本赠给无垢宗主,本意是希望藉由浮屠法性来祛除她身上的阴毒,与她结个善缘。” 如果面色一正:“无垢宗主逆反先天自我轮回,正合我浮屠禅理。同我浮屠缘分深厚,老僧不能坐视不理!” 他将身上袈裟法衣都解下,递给身后的沙弥,只剩下一件宽大的土黄色僧袍,袒胸露出肥大的胸腹。 “今日便是恶了乔天王,老僧也要走上一遭!海澄,你们几先回去,将此事如实禀告世尊,本座随后就回去。” “诺。” 如果脚下踩着一朵斗大白莲,头顶现出一颗金灿灿的舍利子,光芒罩住身体,大袖一挥便朝天空中的法力屏障冲去。 鸟山鸣桐看着如果的背影,咂舌叹道:“莲花护体,舍利随身!如果圣僧竟然是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同修!” ------------ 第一百一十章 合斗乔道真(下) 齐春水以身宝化成量天尺,口中轻烟化成的冲天烟柱既是口宝,日月悬空追逐,便是眼宝。他瞬间三宝齐出全力催动法力,势要将乔道真镇压! 至于天杀剑葫的万道剑芒,自然有其他人对付,用不着他操心。 齐春水这一手大漠孤烟,直接封锁乔道真形体,长河落日引阴阳二气消磨他的法力,实际上还都是虚招,为的就是让乔道真不得不出手抵抗。 真正的杀招还是那一记饱含天魔法力,以正气诀催动的打天一尺! 凌怀栩把真水长河一铺,整个封锁圈之内都是浓重的水汽,众人如同置身深海之渊,举手投足都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法力。 凌怀栩运转千宝剑河,齐春水根本不受影响,反倒是乔道真天杀剑葫,万道剑光被真水长河一阻,速度便立刻降了下来,虽然只停顿了一个刹那,也足以让其他几人化解。 此消彼长之下,齐春水这一尺乔道真便没能躲开,被打个正着。 乔道真法力狂涌崩开真水束缚,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拍,被齐春水一尺打在面门,身子晃了几晃,脸上火星四溅!头顶的法冠被震成粉碎! 乔道真身上的星云法衣,接连运转玄武相,天熊相,飞鱼相等几个星象,这才算是把齐春水这一尺的力道化解。只是这具化身本是临时凝聚显化,不如本体凝练,一尺临头,整个化身有如碎裂的瓷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痕迹。 齐春水打中乔道真,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闪身退了开去。只因他这一击得手,自己也不好受。 乔道真本就是六劫出窍后期的大高手,这些年来一直隐居天堑山潜修,不知道有没有渡过神化劫,成就分神化念的境界,但是即使仍旧是出窍后期的修为,也不是几个神婴修士联手能够轻易击败。 元神五道每一个大境界,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绝不可能出现下四道之时,跨越境界越阶战斗又战而胜之的事情。 可惜这具化身只有本体三分法力加持,真实实力也不过比在场众人强了几分,比不上真身本体降临的绝对优势。 齐春水一尺打在乔道真头顶,如同击中一块不坏的金刚石一般,反震的力道将他虎口崩裂,整条手臂都剧烈的抽搐抖动,臂骨寸寸断裂,软软的垂了下去。 齐春水换了只手握住量天尺,也禁不住微微有些喘气:“好神通!好一个武道天王!区区一具化身就能接我全力一尺,你的四九元功果然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无垢妙香抽抽鼻子,隐隐闻到一股腥甜的味道,又见齐春水隐晦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这才知道齐春水竟然被反震的力道所伤。 单以战斗力而言,这几个人当中只有廖春玉偏弱,他修炼六欲内神,本就不是用来争斗的功法,就是无垢妙香的那具胖大神将,论战斗力也要胜过她。 齐春水的实力一直隐藏的太深,他本是儒生修道,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众人也无从猜测。就是这次对战乔道真,天魔六宝也不过放出三宝来,显然还是留了手。 况且以齐春水的学识,想要从六欲天魔诀里把完整的正气诀拆分出来,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实力就算强不过邱青水,也该还在凌怀栩之上。 无垢妙香伸手召回矮胖神将,面上青光浮动,两只眼睛靛青发黑,唇边两颗锋利的獠牙伸出来,对凌怀栩道:“师姐,让我试试吧,小水不肯出全力,现在还藏着掖着。我就不信我的尸王也对付不了他!” 邱青水一拍无垢妙香的肩膀,挺身上前哈哈笑道:“老姑娘你先别着急,齐师弟出尽了风头,也该让我这把老骨头松动松动才是!” 无垢妙香双目之中射出几尺长的青光,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大水,乔道真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你才上来捡便宜?” 邱青水不以为杵:“哈哈,老姑娘是咱们魔山的宝贝,这种跌份儿捡便宜的事情,就不劳你大驾了!” 凌怀栩也搭着腔道:“大师兄言之有理。区区一具化身,还不值得你请出尸王应对,就交给大师兄去处理吧。” 无垢妙香一向最听凌怀栩的话,本来还想同邱青水分辨几句,凌怀栩一开口,她满心的不愿意,也只好依依不舍的散去法力。 乔道真一边修复身体,一边把星云法衣演化出北斗星相和白虎星相,以北斗九星临照白虎真形。 “看来诸位是以为吃定乔某了。” 乔道真重新幻化一顶法冠,收束散乱的头发,面色如常。直接把其他几个人无视掉,盯着凌怀栩轻声道:“凌兄,左右我这不过一具化身,便是损失了也不打紧,只是诸位真要同乔某以死相搏不成?” “你在我魔山之上杀了莫师兄,若是放你安然离去,置我魔山派的颜面何在?” 廖春玉咯咯笑道:“凌师姐还没听出来?乔天王的意思是要放手一搏喽!” 乔道真把天杀剑葫一振,倒悬在头顶,葫芦口喷射一柱光芒把真水长河的束缚排开,身上裂开的纹路顷刻就恢复如初。 白虎星相化成一柄白虎真形剑,北斗星相化成一柄北斗真形剑,双剑分列左右,星光璀璨。 齐春水是真身在此,比不得乔道真法力幻化,只要法力没有完全消耗,就能顷刻修复创伤。他手臂几条经脉受损严重,臂骨也多出断裂,直接影响到小世界的运转,虽然一直不停的用法力滋养修复,脸色也不禁苍白了许多。 “葫中日月?” 齐春水退开一段距离,苦笑着对邱青水说道:“乔天王祭出葫中日月,剩下的事儿就交给大师兄吧!小弟已是无能为力了。” 邱青水并不理会齐春水的诉苦,摆摆手示意他退开,而后上前几步,七窍中窜出六道森白的刀光,化成六柄两尺来长的无柄弯刀,扇形张开浮在脑后。 这六柄弯刀一端扁平,顺着微微弯曲的刀身逐渐收缩狭长,到了刀尖的位置形如尖刺带着一个小小的倒钩。 这一套六柄似刀非刀的法器。就是当年洞玄嗔威震修行道,刀剑双绝的六阳屠神刀。 邱青水身材瘦小,一身劲装武服也衬托不出伟岸的身姿,看上去还有些佝偻猥琐,不似一门宗主之相。他虽然是魔山四门宗主的大师兄,但是成道要比其他几个晚的多,所以才一副老者的样貌。 本来成就神婴之时,还有一次重塑肉身的机会,只是似乎天刀门的修士都对相貌不甚在意,莫青阳如是,邱青水亦如是,也就没有换一副年轻俊美的形象,仍旧顶着一张略显苍老的面目。 此时六阳屠神刀一出,和千宝剑河交相辉映,邱青水瘦小的形象莫名有些高大起来。 “乔天王武道神通冠绝宇内,能得到玄天法祖的真传,葫中日月这门绝世剑术,也是理所应当。老朽不才,只有一门祖师传下的天魔刀劲,便献丑一番,请乔天王斧正。” 不是邱青水太过重视,实在是乔道真威名太盛,再加上这门葫中日月的剑术,又是盛传修行道的大神通法术,由不得他不重视。 袖里乾坤大,葫中日月长。 袖里乾坤这门神通,乃是故十二正宗宁老庄的镇派绝学。宁老庄的门人与人对敌,鲜少使用法器辅助。通常只要施展袖里乾坤这门神通,两只大袖就自成世界,乃是集擒拿、封印、镇压于一体的无上神通。 葫中日月则是神仙道的绝学。 鸿蒙开辟,盘皇大帝开天辟地演化十方世界,在昆吾山巅生长一株仙藤,藤上一共结了七个葫芦,被远古诸神采摘而去。 据说三元道尊各得了一口,娲皇娘娘得了一口,释空圣得了一口,余下两口不知被谁得了去。 神仙道上古真道时还叫做玄天剑道。曾有修士曾见识过上古仙真施展仙藤葫芦,倍受启发,闭关苦思冥想,才依照那口葫芦的特性创造了这门剑术。 齐春水六欲眼宝化成长河落日,日月同天互相追逐,立意也有借鉴葫中日月这门剑术的想法。只是葫中日月本是神仙道不传之秘,就是神仙道的高层,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修炼,他自然没有机会见识。 此时乔道真施展葫中日月剑术,齐春水再也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紧紧盯着乔道真,就连身上伤势带来的痛楚也恍如未觉。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合斗乔道真(完) 乔道真除了一开始被莫青阳指天骂战,一口天杀剑葫瞬间将他斩杀,而后凌怀栩几番出手他都刻意回避。就是齐春水和无垢妙香联手战他,他也是防守居多,武道天王的实力没有施展出来。 这口天杀剑葫杀性太重,一开始他不曾分出神念降临,结果让天杀剑葫击杀并吸收了莫青阳。 莫青阳是天刀门的传功长老,又是修成神婴的大修士,待到他神念降临,莫青阳已经烟消云散,连一点真灵也不曾走脱,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乔道真不是迂腐之人,一个莫青阳杀了也就杀了,便是魔山四门的某个宗主,杀了也便杀了,还能如何?断然不可能做出什么以命相抵地事情。 就连这一具法力凝聚的化身,实在算得上可有可无的东西,纵是魔山四门五位宗主合围相斗,他也不愿轻易舍弃。 事关武道天王这四个字的名誉,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人抵命。 乔道真也来了火气,傲然道:“诸位若是有兴趣,不妨一起来,乔某接着就是!” 邱青水伸指一弹刀身,一步一步向乔道真走过去,放声大笑:“乔天王不必言语相激。就让老朽陪你做过一场,拿命来吧!” 邱青水笑声不绝,六阳屠神刀陡然一转从六个方向夹击,直指乔道真周身要害。这具化身皆是由法力凝聚,无所谓经脉穴窍,六阳屠神刀抽剥经络的妙用无处施展,只能同时攻击乔道真头顶天门,脖颈和脊柱大龙这几处要害位置。 葫中日月的剑术,绝非一柄白虎真形剑和一柄北斗真形剑就能够体现,只是邱青水来势汹汹,六阳屠神刀也是魔祖流传下来的随身法器,乔道真法力有限,却也不敢将葫芦中日月的威能全部施展出来。 天杀剑葫放射一柱星光,颇有些万法不沾的意味,六阳屠神刀破不开星光防御,白虎真形剑咆哮一声合身扑了上去。 乔道真放出白虎真形剑,接着又把北斗真形剑祭起,一缕星光自无尽虚空透射下来,硬生生挤开千宝剑河的真水封锁。他头顶倒悬天杀剑葫,星云法衣结成天熊相,呼应北斗真形剑。脚下倒退连踏七步,双脚站住北极明暗二星的方位,对着白虎真形剑一指。 白虎真形剑复又化成西方白虎的形态,怒吼一声浑身挟裹着无尽剑气,直冲邱青水。 “来得好!” 白虎真形剑电射而来,凛冽的庚金剑气汹涌如潮。邱青水大喝一声,把六阳屠神刀迎在身前,无锋的一端六六相抵,刀尖张开六芒星位,猛的一旋对着白虎真形剑吞了过去! 修士斗法极少在狭小空间发生,元神以上的境界举手投足都有无穷的能量释放,一般都会选在人迹罕至之处或是高天之上,域外星空之中。 只因他们一个腾挪就是数百里几千里,甚至万里之遥。能够激发的天地灵气,动辄以方圆千百里范围来计算,其中所能引发的威力简直是不可估量。 若是打开控制放乔道真出来,凭他高过众人一个大境界的道行,就再也没有被击败的可能,哪怕只是一具化身。 邱青水御使六阳屠神刀,全力施展天魔刀劲,和白虎真形剑斗的旗鼓相当,难分难解。二人你来我往,在这方圆不足百丈的范围内极尽变化之能,凌怀栩不得不再次扩大千宝剑河笼罩范围。 天魔刀劲没有守尸,所有的招式都是以攻代守。六阳屠神刀辗转飞旋,邱青水亦是从不防御,明知道乔道真是以化身同他放对,他也是拿出以命搏命的打法,六阳屠神刀紧追乔道真,绕着他上下翻飞,便是偶尔挨上一记北斗真形剑的星光,他也只是晃上一晃,随即合身化成一片刀光融入六阳屠神刀。 葫中日月剑术,其中一门变化就是结合星云法衣,以星斗大阵凝聚诸天星象的真形。乔道真星云法衣在身,几近立于不败之地,索性舍了其他的剑术变化,专一引动星象凝聚真形剑。 天熊相凝实厚重,飞鱼相变幻灵动,双子相诡异莫测……诸天星象真形剑接替施展,邱青水拿出浑身解数,都被星斗真形剑敌住,六阳屠神刀也近不了身。 齐春水忍着剧痛,就连催动法力疗伤都给忘了,把神识放开,不停的揣摩葫中日月的剑术变化,双瞳一含大日一含明月,推演自己揣摩的变化。 凌怀栩亦是修炼剑术起家,遇到这样高明的剑术神通,即便嘴上说的再是不屑,此时也是挪不开眼睛去。 “着!” 无垢妙香不是齐春水和凌怀栩这样的修炼狂人,瞧着乔道真和邱青水闪来闪去的甚是无聊,便转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廖春玉闲聊几句,没曾注意乔道真一边抵挡六阳屠神刀,又暗中凝聚了一柄玄武真形剑,借着和邱青水打斗的功夫,不着痕迹的射向无垢妙香。 玄武真形剑到了二人跟前,这才显露出来,无垢妙香正要抵挡,却发现法力忽然一滞。 “真武法印?!” 真武法印是北极玄天上帝,真武荡魔天尊降服诸邪的道法,对付修炼了正气诀的齐春水或许威力不强,无垢妙香万年阴尸得道,廖春玉又是精修天魔炼形法,和六欲天魔诀这样的魔道功法神通,正被这门法印克制。 乔道真是荡魔天尊的左膀右臂,浸淫真武镇魔法印年深日久,非是徐沐白可比。无垢妙香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击中,如果送给她的那串手珠,如同爆珠一般“噼里啪啦”炸开,无数金红色的符文飞散挡住了玄武真形剑,却没有阻止镇魔法印。 真武荡魔天尊扫荡诸邪,镇压诸天一切妖魔,真武镇魔法印对付无垢妙香这样,以尸、骨、鬼身成道,又没有完全祛除本身邪性的修士,威力能发挥到最大。 廖春玉天魔六欲修成的感官,强过无垢妙香。见势不妙身形闪烁几次腾挪虚实两相洞天躲了开去,忙一手拉住无垢妙香闪躲,却没能躲开乔道真随即印过来的一掌,正中无垢妙香背心。 “杀生和尚,你来凑什么热闹?” 乔道真正要趁机重创无垢妙香,哪知一道金红色的刀芒,对着自己迎头而来,刀芒激的他心头不安,乔道真看出是一浮屠法力催动的刀芒,此时不能硬接,只得舍了无垢妙香躲开身去。 那道刀芒似有灵性,见乔道真退开解除了对无垢妙香的威胁,便立即消散无影,仿佛根本不曾出现一样。 乔道真冷哼一声:“杀生和尚,你敢来找本座的麻烦?!” 如果脚踏莲花头顶舍利,施施然进了千宝剑河的封锁圈,莲花舍利的光芒微微荡漾,真水不能侵入。 “曼陀罗尼。乔天王言重了!” 如果对着昏迷的无垢妙香一指,一朵拳头大小的白莲射出,定在她心口缓缓旋转,垂下条条白光如同根茎一般缓缓变黑,竟然直接将无垢妙香体内的镇魔法印之力丝丝拔除。 “乔天王打碎了老僧的手珠,还不许老僧讨个说法不成?” 如果笑呵呵的抽出破戒刀。 凌怀栩怒喝一声“乔道真”!劈手夺过齐春水手中的量天尺,直刺乔道真心口! 她本以为乔道真凝聚玄武真形剑,是为了暗伤邱青水,这才没有太过防备。只是邱青水天魔刀劲老辣无比,六阳屠神刀护持周全,他们也不担心。谁曾想这柄玄武真形剑,真正的目标是无垢妙香? 无垢妙香把自身阴尸炼化之后,身形灵智就是一副小女孩的姿态,平日里古灵精怪的甚得魔山弟子一众敬爱,几位宗主虽然经常和她斗嘴,也是以玩闹居多。 平素里虽然四门往来不多,但无垢妙香也是唯一一个,能在魔山四门里通通吃得开的宗主。就是凌怀栩身为右令剑宗,天刀门和六欲门也有许多人不买账,那些元神长老也多半不把她放在眼里。 凌怀栩一直把无垢妙香当做妹妹看待,向来爱护有加。无垢妙香对她也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一口一个“凌师姐”,“凌姐姐”的叫着。此时无垢妙香惨遭重创,凌怀栩顿时暴走,千宝剑河不能施展,便夺了齐春水的量天尺当成剑器使用。 齐春水也是愤怒不已,又恐凌怀栩破不开乔道真四九元功的防御,双眼射出日月同天环绕量天尺,将自己揣摩魔羯相的破罡剑意,连同自身的法力也加持上去。 乔道真面带微笑不闪不避,将天杀剑葫和星云法衣收起,任由凌怀栩一尺刺入心窝。跟着刺穿后背。 “这下凌兄该满意了吧。” 凌怀栩咬着银牙,冷冷的道:“区区一具破烂化身,怎能消我心头之恨!若是香儿她……我必打上天堑山,亲手杀你!” 乔道真却不接话,身形渐渐变得模糊,法力逐渐溃散。 “有杀生和尚在,那个小丫头还能有什么事儿?我一击不能取她性命,便是败了……杀生和尚,这件事儿可还没完,本座日后还要讨还。” 如果满脸的不以为然,将破戒刀随手揣进袖子里,合什一礼,乐呵呵的道:“那老僧就在普度寺静候乔天王大驾!只是乔天王来时,莫要忘了还老僧一串手珠。”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兄弟相认 “请问这位道友,可知道方天震在哪里?” 如果那串手珠随身多年,虽然送给了无垢妙香,一则是才送出手去,无垢妙香还没将之祭炼。二则毕竟是随身之物,就是隔着两重阵法仍旧存留一丝感应。 手珠破碎,如果瞬间就感应到,心知无垢妙香有难,想也不想就是一刀劈出去,然后脚踏莲花头顶舍利进了法力屏障。 如果一走,之前围着的那些人,也就都散了。沈彦秋赶紧跟鸟山鸣桐他们说了一声,也没来得及解释,就御剑下了明光盘。 只是到了下面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策。这魔山大大小小的峰头数不清楚,前来观礼的修士和魔山四门本宗的弟子也是不少,他转了几个地方,一路上问了好些人,多数都不知道这个方天震是谁。 接连问了几个魔剑门的弟子,也都说不认识方天震。 他连忙把方天震和莫青阳分辨的事情一说,那名魔剑门的弟子这才恍然大悟的道:“我就说本门没有叫做方天震的,您还不相信!原来您说的是元震空小师叔!” 那弟子伸手往西南方向,一片浮空楼阁的峰头一指。 “那儿是宗主的别院,莫师伯祖的死,小师叔他也……咳咳,小师叔应该是被立花师伯带回去了。您要是想找他就自个儿去吧,我还不会御剑,没法儿给您带路。” 沈彦秋赶紧道了谢,真鲛剑一展射向那座峰头,留下原地一脸羡慕的小弟子。 “哎呀呀,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果然是不同一般。我啥时候才能修炼到筑基境,飞天遁地的多好啊。” 这小弟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修为也只有练气中期,虽然背着一把长剑在背后,也不过同寻常的武者一样,只能拿来当做普通的兵器使用。沈彦秋看着和他年纪相仿,已经能御剑飞行,至少也是筑基往上去的境界了。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天纵英才,类似于三岁练气,五岁先天,不足十岁就筑基成功之类的东西,在修行道里面纯熟无稽之谈。无论是道门魔门还是浮屠鬼道之类,从来都没有幼年成道的先例。 除非是积年老鬼夺舍,或是本身修为在金丹期以上,丢失了肉身的修士转世重修,也不过只比常人多了些便利而已。 转世重修却无法打破胎中之迷的,也不在少数。一点灵性被一世肉身消磨殆尽,最终归于尘土。 浮屠传道时,特别是主修胎藏部曼陀罗的僧众,常常告诫信徒说,肉身是横渡苦海的金身宝筏。说的就是经过十月胎藏,先天后天结合成就的那一具肉身。 道门也好魔门也罢,除了传说中的大自在天魔主,留存了几部专精魂魄修行的功法,和幽冥鬼道传承自阎魔天子的鬼修体系之外,都没有脱离肉身成道的先例。 人体经络骨骼,血肉皮毛,都是娲皇娘娘悉心造就,合乎大道天则。想要一步步登临绝巅长视久生,除非是精修阎魔天子乔旭留下的鬼道法门,否则没有肉身的支撑,基本上不可能修成元神。 就是鬼道修士,修成悲王真身,相当于道门金丹境之时,多数也要想办法祭炼一具肉身寄托真身,以抵御天劫阳火之威。 那些所谓天人转生,在几岁的年纪就成就先天道体元胎的,几乎没有。况且转世重修以后,一点灵性根本无法存储,太多的神通功法记忆,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帮助的部分,那些普通的记忆只能主动抹除。 这样一来这个人就不再完整,新生的思维记忆取代之前的,成为一个全新的个体,实际上已经和转世之前的那个自己完全不同。 所以这个年轻的小弟子,才感叹名门大派好修行,同岁之人在修为上。都能相差一两个大境界。 沈彦秋心急火燎的催动剑光,眨眼间就降落在那座浮空阁楼之上。 想来因为这里是,凌怀栩所居住别院的缘故,前来游览的修士几乎没有。便是偶尔有几个无意间闯将上来,也被守在四周的魔剑门弟子劝退。 沈彦秋便也不落下去,停在别院外面定在空中,搜寻着方天震的踪迹。就瞧见立花千城带着几个弟子慢慢游走,方天震正陪着立花千城说话。 “雷子!” 方天震猛的一激灵,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磕磕巴巴的对着立花千城道:“大,大师兄,你有没有听到,刚刚有人,喊,喊我?” 立花千城听的清楚,一抬头看着喜笑颜开的沈彦秋,对他招招手。 立花千城笑道:“小师弟,你和大悲宗的这位前辈也认识么?” 方天震易名元震空,除了凌怀栩和那个带他来魔山的修士之外,整个魔剑门都不知道他的出处。只知道凌怀栩对这个新收的神秘小徒弟,一直特别的关照。 这一声“雷子”,除了一起长大的沈彦秋之外,修行道再没有第二人知道。他激动的难以自持,僵硬的转过身体盯着沈彦秋,一脸希冀转变成疑惑。 眼前这人的五官身材,和记忆中的沈彦秋完全不同,分明就是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可是他怎么知道“雷子”这个称呼的呢?难道他认识秋哥儿,听秋哥儿说起过我? 十二正宗来的人不多,立花千城又是在传送阵负责迎接,又是鸟山鸣桐,罗纳尔和苏寻花几个人结伴一起,故而对沈彦秋的印象颇深。 沈彦秋按落剑光,稳住了情绪,对立花千城笑道:“立花道兄不和那位虞衡道兄一起维持秩序,却跑到这里来偷懒?” 立花千城慌忙摆手,爽朗的笑道:“虞衡师兄得了齐师伯真传,这些琐事他一人就能处理的妥善,我要是跟上去只怕要帮倒忙!索性忙里偷闲,却不想被沈前辈撞见!” 沈彦秋走到近前正要施礼,立花千城忙一拱手上前接住:“沈前辈这是特意来找我元师弟的么?您二位之前认识?” 沈彦秋眼中泛泪无声的笑了笑,便也没顾得还礼,又轻声又叫了句:“雷子,是我!” 方天震晃了晃身子差点摔倒,旁边的一个弟子赶紧搭手扶住了他。 “秋官儿,秋哥!真的是你?!” 沈彦秋将寒冰法力转了几圈,从怀里摸出那个小巧的锦包打开,将段景涵的军印双手捧着递到方天震面前。 “雷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军主……” 这方军印陪了方天震多年,上面有多少棱角几道痕迹他都一清二楚。只一眼就看出,正是和沈彦秋分开时,交给他保管的那个。 方天震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哇”的哭将出来,往地上一跪行了个大礼。沈彦秋高捧军印侧身躲开,等方天震磕完了头,才连忙把他扶起来。 “雷子,你让我想的好苦!” 他紧紧搂着方天震,两只手不停的捶着他的后背和肩膀,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情绪,泣不成声。方天震也是放开了喉咙,丝毫不顾忌旁边的同门,一边哭一边笑。 立花千城识趣的没有上去打扰,而是吩咐那些弟子四处警戒,劝阻那些有可能驾驭飞剑或者遁光的修士。 一个是大悲宗的嫡传门人,一个在魔山祭上露了脸的魔剑弟子,两个人搂在一起嚎啕大哭,就凭哀无心和凌怀栩这两个名字,也确实不是一件值得别人观赏的事情。 哭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的情绪才有些缓和下来。方天震满脸欢喜的一抹脸,拉着沈彦秋的手走到立花千城跟前。 立花千城递过两条刚准备好的手巾,笑呵呵的道:“看来小师弟和沈前辈还是故人。” 方天震囫囵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小弟有些失态让大师兄见笑了,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儿,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沈彦秋接过方天震手里的手巾,一起递还回去,笑着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和立花道兄虽然不算熟识,但彼此也算认识,也不用特意介绍。” 方天震搂着沈彦秋的肩膀,扭头问道:“我大师兄有金丹的道行,我看秋哥儿你虽然能御剑飞行,至多也就是在筑基境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修炼的?老师平常也夸我修炼刻苦用心,我还在先天打滚,真气都没有化纳饱满,筑基的境界一直都感应不到,你这都已经筑基了!” 他往沈彦秋胸口用力锤了一拳:“我大师兄都得喊你一声前辈,这几年你混得不错啊!” “嘿嘿,瞎混瞎混。” 沈彦秋不知道怎么接口,也学着方天震抓耳挠头。 立花千城咳嗽一声,端正了神色对方天震道:“看来小师弟还不知道,沈前辈如今是天道十二正宗,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大悲无心尊者的弟子,而且还是一位王爷……哦对了,沈前辈应该是叫做大圣王?” 沈彦秋尴尬的笑道:“立花道兄就不要再喊我前辈了……你是雷子的师兄,我是雷子的兄弟,咱们就当朋友相处,各论各的成不成?这几年沾了师尊和大哥的光,走到哪儿去,都是叫我前辈什么的,实在是……嗨,实在是难以接受啊!” “要不你就直接喊我名字也成,像鸟山大哥那样,给个面子叫一声兄弟也好。你一个金丹高手成天喊我前辈,我瘆得慌!” 立花千城脸色严肃恭敬,朝天一拱手:“有大悲无心尊者在上,千城不敢逾越。鸟山前辈和您称兄道弟,千城却不敢。沈前辈这个要求,恕千城不能从命。”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师弟你和沈前辈进去叙叙旧。为兄还要在这儿看守,就不打扰你们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麓天山舞叶寨 自打出了五洲世界,沈彦秋就觉得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无论是参天城还是徐无城,乃至拜师哀无心进了凄凉洞,一直都很紧凑,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努力的追赶,一个无形的进度,将时间紧紧的压缩,他都没有空余的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仿佛命运之手隐秘的用力的推搡着他,让他被动的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遭遇,根本不给他沉下心来考虑的时间和机会。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同徐沐白罗纳尔他们说一说,帮忙寻找一下方天震的踪迹。可是他觉得自己麻烦徐沐白的已经太多了,也不确定方天震有没有离开五洲进入修行道,便没有开这个口。 后来他就想着,如今自己筑基的境界,在五洲那样的小世界里,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存在。等参加完这次魔山祭典之后,就同哀无心说一说,返回五洲世界一次,去寻找方天震。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方天震竟然拜在魔剑宗主凌怀栩的门下。 难怪临出发的时候,哀无心对他说这次来魔山,当能完成一桩心愿。他还揣测了许久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愿。原来哀无心早就推算出来这件事情,只是这些高人,就喜欢打机锋打哑谜,弄一个神秘高深,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吊人胃口。 兄弟重逢,两人都是喜不自胜。 方天震一点点听着沈彦秋说起,自己如何在仙君观和郭允龙斗酒,如何被尤聩三兄弟掳掠上栖霞山,如何偶遇徐沐白仲云虎和拿波丸兄妹,在参天城发生那些不可理解的事情。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就算是大哥他天性肆意率性而为,也不至于我赶巧就碰上了吧?” “就是碧波潭和火雷原发生的事情,如今回头想一想,也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似乎真的很多事情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发生,无论我怎么躲避都没用。” 方天震一直很认真的听沈彦秋诉说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修炼这么刻苦用心,魔剑门的珍惜资源和灵药,自己也用了无数,却还差了沈彦秋一个大境界的差距,现在还在先天真气中游晃荡。 方天震重重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无奈的苦笑道:“直到进入修行道之后我才发现,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不能理解,而是你和我,还没有到达那个足够去理解的高度。” 沈彦秋叹道:“你说的对。这些事情现在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是无用,倒不如一门心思提升修为,若是你我也能成就元神,或许这些疑惑就会迎刃而解了。” 方天震砸吧砸吧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一会猛的一拍大腿,对沈彦秋道:“秋官儿,有件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唉,真要是说起来,其实每件事情我都觉得有些奇怪。只是根本抓不到头绪。” 方天震一顿摇头,捏着下巴轻轻揉捏:“不对不对,有些事情虽然说起来奇怪,实际上还是有迹可循。唯独你刚刚说的,那个云影鹤族的鹤星恫……这件事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试想巴巴的把自己送出去这种事情,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不然怎么可能?” “换做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方天震眼珠子越转越快,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若说修为,你也不过和她相仿,一个小境界的差距而已,能起多大作用?可是若要说相貌也说不通啊,修行道的修士如果想要俊俏的面貌,绝没一个不堪入目的。怎么就会抓着你不放?” 沈彦秋苦笑道:“唉,我想了好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点头绪也理不出来,只好这么囫囵过去。” 方天震轻轻敲着桌子。 “你我朝夕相处十几年,我还算是比较了解你,实在很难把这一点,归结到你的个人魅力上去。不过既然想不通也就不要想了,反正这件事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就算是天赐良缘也罢,先把这件事抛到一边。实则我大概也能想到一点,无论是徐无城的赵正阳和徐沐白二人,还是大猿王袁无极,亦或者你的老师,这些人都有一个共通的地方,我只怕你是当局者迷,所以才没有想到。” “哪里?” “哈哈,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一直忽略了这一点!难道你不明白?这些人都知道你碰到过郭允龙!” 方天震的眼神忽然有些犀利:“倘若真和袁无极说的那样,郭允龙这个醉道人,就是曾经进入过大河源流,而且极有可能从中得到过机缘,那个神仙道自剥仙根的修士,这一切就明了了。” “否则以赵正阳的境界,怎么会假手徐沐白赠你千机带,还会帮你遮掩十方魔道出世的天机?哀无心大悲无心尊者的名号,修行道谁人不知?因为你一句哀莫大于心死的话,就主动开口收你为徒?” “他要是放出消息说要收个徒弟,整个修行道都得轰动起来!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你?” 沈彦秋笑道:“嘿嘿,你问我我问谁去?就算都是因为那个醉道人郭允龙的缘故,可是无论是师尊还是赵前辈,包括徐师他们,如今对我也只有还不完的恩情。难道非得他们对我做坏才好吗?” “罢了罢了,先不说这个!那首神仙大道歌,我刚才不也给你说了一遍么?你可有什么感觉?” 方天震笑道:“实话实说,你这首歌诀就是凡俗中不通修行的凡夫,只要对道经符咒有些了解,粗通一些经络骨骼的道理,也就能写出来了,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可怪就怪在这个地方,这首神仙大道歌,既然连袁无极都倍加推崇,你也因此得了天河虚影这个造化,怎么会写的这般通俗直白?” “难道写下这首歌诀之人,真的想让万物苍生,都走上修行的道路吗?” 沈彦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大,连忙化了两杯冰水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借着冰冷的刺激才算缓解下来。 “算了算了,你我两个在这里瞎猜也没有结果,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说这些不说这些,越说我是越心惊越害怕,搞得好像真有个天大的阴谋等着我似的。对了雷子,你也说说,你是怎么进了修行道,又拜在凌真人门下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喽。” 方天震笑了笑,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不禁长长伸了个懒腰。 他可没有沈彦秋这样听起来,非常诡异的际遇,自打和沈彦秋分开之后,他就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 段景涵的赤炎枪太过醒目,他又没有功夫傍身,只怕被人发现了,这件代表段景涵身份的两截断枪。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找个隐秘的地方埋藏起来,只是把枪头卸了下来,包裹的严实随身携带。 如今段家军的名号绝不能再提,也不知道泫阴斗和禹蒯狩的同党,有没有一直想办法追杀他们。他改名换姓化名元震空,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前行,也碰到过许多武道名家开设的门派和道馆,他希望先学一身武艺傍身,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 想要在这种地方学习武艺,要么就是花钱拜师,被人家招收进来的弟子,要么就是花费很长的时间,从最普通的杂役做起,一步步熬上去。 可这两个条件,方天震做不到第一条,也不愿意做第二条。 无奈之下,只好继续一路游荡,最后狠下心想要去麓天山舞野寨,在剑归南那儿碰碰运气。 因为剑归南的小儿子,在无量剑宗修行剑道,这件事情是段景涵确定了的,这一去麓天山就算是希望渺茫了些,也总比自己到处瞎转悠要强的多。 他既身无分文,又怕泫阴斗和禹蒯狩的余党认出自己,一路上都是打扮的破破烂烂装成乞丐行走。 麓天山太远了,要不是实在别无选择,他一早就放弃这个念头。 后来在路上碰到一家镖局,打听出他们要往舞叶寨走一趟镖,他愣是软磨硬泡靠着给人家洗衣喂马,打扫卫生留了下来。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镖局,据说还开了许多分号。方天震所在的这一家,正是其中一间分号。 做镖局跑江湖生意的,都要起个比较响亮的名字。诸如振威,镇远或者福威之类的,给人听起来就有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这间镖局也是如此,唤做振威镖局。 “元震空……哎我说老弟,听你这名字倒像是读过书的。以你的年纪为何不去科考,博个功名出身,却沦落到沿街行乞?” 慢慢同那些趟子手熟络了之后,这些人才发现,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收拾干净之后,身上还带着些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气质。样貌也不算差,干活勤快手脚也利索,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只是一停下来就望着天空出神发呆。 “依我看啊,老弟你这样子,多半是家道中落了……唉,没办法啊,现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别说是普通人家,就是咱们跑江湖走镖的生意也不景气。” 这次往麓天山托的镖,只是一个紫檀木的长条形盒子,托镖的人已经预先密封好,上面还贴着几张朱砂符箓。且托镖之人密封的手法非常专业,就是他们这些常年走镖的老手,也自认没有把握做到。 除了那三张朱砂符箓的痕迹之外,整个盒子密封的竟然一点缝隙都没有,要不是入手沉重,他们都怀疑这就是一整块木头雕刻出来的形状。 甚至有一个镖师表示,这个盒子只是它的表象,实际上就是一块不知名的珍惜木料,雕刻成盒子的样式而已。 按照规矩,镖局应该当着托镖人的面检查一下,两相确定是什么东西。只是托镖的人坚决否定,并且直接拿出往常五倍的价格,镖头实在是拒绝不了。 能够付出一笔巨款,只为了托运这么个小小的盒子,整个镖局上下都对这里面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一说到这里,那个三十几岁又高又壮的趟子手,就挤眉弄眼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看这几个大车装的满满的,其实里面啥也没有!就是为了给那件东西打掩护,就连具体在谁那里咱都不知道。” “说不定咱们这些人呐,跟这大车一样都是幌子,真正的东西早就不知道从哪里送出去了。” 方天震点点头说道:“照吕老哥这么说,确实是个好方法。” “只是老哥你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老吕使劲搓搓手,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嘿嘿,你看这话问的,咱又不是镖头……” 旁边几个趟子手齐声大笑:“老吕这次的牛皮吹砸了吧!元老弟可甭听他瞎吹,他就是碎嘴子,嘴巴太松啥也憋不住!” “滚滚滚!” 方天震越发的觉得好奇,老吕虽说有吹牛皮的毛病,但是他的分析却不无道理。他也不是没接触过镖局之类的行当,这种转移视线分明暗两条,甚至几条路线的方法,也很常见且很有效。 相当诡异的是,高出往常五倍的价格,镖头和几个手把比较硬的镖师,竟然都没有跟着。只有这几个趟子手,扯着振威镖局的大旗,大张旗鼓的出发,很难让人相信那个神秘贵重的东西,在他们的押送之下。 究竟什么样的东西,开出五倍的价格,却托付给振威镖局的一个普通的分号呢? 此去麓天山舞叶寨路途遥远,大车行动缓慢,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个把月的时间,说不定他们到了舞叶寨,真正的东西已经送到了剑归南手上。 说到这里,方天震忍不住眉飞色舞的叫道:“哈哈哈哈,你猜怎么着?结果还真是件好东西,最后还便宜了我!” 沈彦秋不禁奇道:“五洲世界连个修士也没有,凡俗之中能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修行道里的物件?” 方天震得意洋洋的道:“难道你忘了?剑归南的那个小儿子,不是在无量剑宗修行吗?这个宝贝啊,正是他儿子送给他的礼物!” “他那个小儿子据说是个练剑的奇才,在无量剑宗也混的风生水起。这才把一次在六道剑崖选取剑器的机会用上,选了一对儿剑器送给他父亲。” 沈彦秋听方天震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禁有些痒痒:“那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拿出来我瞧瞧啊!” 方天震得意的咧嘴嘿嘿笑个不停,把两手袖子一拉,捏成剑指鼓动先天真气,自指尖射出一黑一银,两条二尺长细长的光线,满屋子乱窜。 方天震把手一招,凌空虚握,那两道光线就飞回他手中,化成两柄二尺来长,巴掌宽的古怪剑器。 这两柄短剑颜色艳丽至极,造型也非常夸张,无论怎么看,都更像是两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而不是用来争斗的剑器。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灵峰雪隐 无量剑宗身为天道十二宗中,唯一专精剑道的宗派,就是以剑道起家,纵然是原名玄天剑道的神仙道,也无法在剑道上与之相比。 赵正阳这样的剑术大家,在无量剑宗得了一部基础剑诀,都能延伸出许多厉害的剑术神通出来,更何况无量剑的宗主,曹天霸这位剑道巨匠? 无量剑宗有葬剑冢,磨剑窟和六道剑崖三处圣地,每一处都有无数品质绝佳的剑器,留待有缘的弟子选取。 选取剑器不在乎修为高低,只要是心意相合,便是练气期,甚至毫无修为在身的弟子也能撞上大运,得到一柄金丹期乃至元神高手都眼热的绝世好剑。 方天震笑呵呵的把手里两柄剑器,递给沈彦秋:“我早问过老师,不想这两柄剑器还真有个名堂,一名灵峰,一名雪隐。在无量剑宗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上等法剑。据说还是十大名剑之一,你说我是不是赚大了!” 黑色短剑唤做灵峰,造型古朴狂野,如同一块天然形成的剑形石块,既宽且厚,根本没有剑刃,更像是一根磕磕碜碜的圆形石锥,稍加打磨之后就确定了形态。 银色短剑唤做雪隐,比灵峰稍微又短了一些,堪堪只有二尺。通体银白发亮,两头尖细中间有巴掌宽,镂空着一个六角形的孔洞,漂浮在空中,乍一看像是一颗狭长的眼睛。 一行人压着几辆大车往舞叶寨赶,却是一点也不着急。沿路碰到酒馆饭庄,就停下来休息,好酒好肉的吃喝,吃饱喝足就睡觉,也从不赶夜路。 按照老吕的推测,照现在这个时间算,镖头和几个靠镖师说不定已经带着镖,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了。咱们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走,别表现得太明显,也能替他们吸引一部分视线。 方天震不停的腹诽道,都已经明显到这样了,还要怎么表现的别太明显? 他们这些人嘴上不服老吕,但心里其实也都认定东西不在这里。所以不管白天还是夜里都比较松懈,连日常的守夜轮班警戒,都给省了。一行人到了天黑就停下安营扎寨,有店铺就打尖住店,荒郊野外就支起帐篷,点一堆篝火一边喝酒一边吹牛。 方天震处事是比沈彦秋圆滑些,但也架不住这几个常年跑江湖的酒敦子老油子,喝不几碗酒就迷糊起来,抓着块烤肉狼狈的跑开,随意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大车一躺。 身后是一片哄笑。 他抓着烤肉闷头往前跑,哪管身后那群糠榔汉子的哄笑。亏得他年纪轻身体也壮实,不然不等赶到麓天山,就这么吃喝下去,只怕就要倒在路上。 一晃就是小半个月过去。 算算路程,距离舞叶寨也只有三两天的时间了。按照老吕的推算,镖头既然暗中带了镖偷摸的送往舞叶寨,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此时只怕已经回到镖局。 不过他们走明镖做样子,也得做的和真的一样,势必要往舞叶寨走一趟。 这些天方天震为了躲酒,没少被他们嘲弄笑话。他也不以为意,照旧是抓块最大最好的烤肉,躺倒大车上看星星去了。 那些趟子手只顾着喝酒吹牛,对方天震的做法也习以为常,口无遮拦的打趣几句不见回应,也就重新找了个话题,继续吹牛皮。 那群汉子也都喝的醉醺醺,根本看也不看方天震这边。方天震确定没人关注他,摸出怀里的包裹打开,抓着冰凉的枪头不停摩挲。 “军主,若是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和秋官儿,保佑我们!早些碰到成为修士的机会!” 虽然每喝每吐,方天震的酒量却不知不觉的涨了上去,这些趟子手都是人精,又怎么发现不了?所以每天放方天震走之前,灌他的酒都要比前一天多一些。 到底是年轻人,也憋了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儿。方天震明知道这些人没有恶意,也不愿意听他们打趣的嘲笑。所以也就跟自己较上劲儿了,不感觉到头晕胀痛,他也咬着牙多喝几口。 “唔……这些老王八蛋,今儿个灌我灌的有点多了。” 方天震舌头有些不听使唤,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赤炎枪头拿在手上,都晃出几个影子出来。 当初打造这柄赤炎的时候,段景涵花费无穷的心思,寻找世间锻造神兵的绝顶材料。可惜五洲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世界,在修行道的修士眼中被称作失落世界,再坚硬的金铁也算不上极品。 毕竟武者锻造武器,只是把材料融化提取,然后捶打塑型,手法再高明些,亦不过是添加一些辅助材料,使主材料趋向于主人希望的功用,或是坚固或是锋锐。 修士们锻造法器还要加入灵药灵水,选取合适的时间节点,沟通天地灵气,最终才能成型。 段景涵成立段家军站住脚之后,和那些名门大派平起平坐,这才有资格和他们进行一些高端的接触。可就这样也足足花费了几年的时间,才找到一块堪堪打造一柄枪头的原石。这块原石据说是某次天象异动,一颗流星坠落之后燃烧殆尽,所剩下的一块石头。 按照五洲通俗的说法,流星坠落大地,乃是上天的天神陨落。这块原石乃是天神的残躯精华凝结而成,价值已经不可估量。 段景涵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把这块原石弄到手,然后迫不及待的,集结了几个星象界和锻造界的顶尖高手,设计了几天才最终确定形式,敲定了时间地点生火开炉。 因为原石本身的材料,并不够锻造出这柄赤炎枪头,最终那几个锻造狂人,把压箱底的老本都摸了出来,什么指甲大的精金,但是重量比得上同等大小的生铁几十倍。或者一根手指长短粗细的秘银,掺进去之后能把刃口的锋利程度最大化,而且还能增强韧性和硬度兼备。 虽然最终也没把他们提供的材料都用上,可是得了这柄赤炎枪头,段景涵一身功夫平添三成威力! 方天震睹物思人,再加上酒劲儿一冲头脑昏热,手一松没抓住,枪头从手上脱落。他慌忙去抓,心急之下却没控制好方向,再加上酒劲上冲,抓到了侧面锋利的刃口,顿时切入掌心嫩肉。好在他知道不能叫喊,愣是咬着嘴唇憋了回去。 还好赤炎枪头的造型奇特,和普通的枪头截然不同,那三股扭在一起的地方,并没有刃口,只有枪尖两侧才有。 即便如此,用星陨之铁加上精金秘银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材料,锻造而成的绝世神兵,单以锋利而言也没有几个能够比得上。 也是他晕头晕脑手速不快,否则一把抓在刃口上,那只手就会直接被切断两半。 他强忍着剧痛,把赤炎枪头重新包裹好放回怀里,眼前一抹黑似得,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开始眩晕。伤口就像破开的水袋子,纵然他握紧拳头挤住伤口,鲜血还是呼呼的流,不一会儿就浸湿了衣服,又顺着衣服浸在身下的大车上。 他想要起来装作不小心划破了手掌,好跟他们讨要止血的金疮药,浑身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在失去知觉之前,他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两股冰凉的气息从脚底浸入体内。 像是在脚底放了两块寒冰一样,随着冰块的融化,冰凉的气息顺着涌泉穴一路上升,在经脉血管中游走,最后停留在肺部和两肾之间的位置不动。 他还没来得及包扎手上的伤口,仰面一倒不省人事。 “喂!小团子,肉(团)子哎!太阳都晒屁股喽,还不起来!” 方天震一张婴儿肥的圆脸,身材也有些胖乎乎的,再加上化名元震空,这几个老家伙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团子。 方天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根本想不起昨天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隐隐约约还记得自己,被赤炎枪头划破了手掌这件事,赶忙抬起手一看。 哎?竟然一点事儿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是因为喝多了,出现了幻觉不成? 老吕看他发愣,可劲儿的往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发什么楞?咱就是做样子也得做圆乎喽!这可是押送的镖车,你这么躺着算个什么事?” 老吕手劲儿太大,方天震吃痛“嗷”的一声痛呼,一下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老吕嘎嘎坏笑,递给方天震一张油饼,指着前方道:“最多再有两天就能到麓天山,等到了舞叶寨交了镖,老哥哥请你搓一顿好的!一看你就是个生瓜子,老哥再给你找个娘们儿开开荤!哈哈哈!” “就是!麓天山上的姑娘,肯定要比咱们镖局旁边的姑娘水灵,保准老弟你满意!” 旁边几个趟子手凑过来插话。 “你们几个老不羞!” 饶是方天震自认脸皮够厚,也受不了老吕他们这般,连面皮都没有的混不吝。 一行人赶着马车,不紧不慢的向麓天山进发,除了方天震之外,几乎都在心里盘算着舞叶寨的美酒和烤肉,还有娇滴滴的美人儿。 这几天方天震总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似乎体力增长了许多,连续走上一两个时辰竟也不觉得累,反倒是有一股冰凉的气息,从肺部和腰部升腾起来,将浑身的燥热和疲累都驱赶一空。 他没有高深武者能够内视脏腑的能力,虽然能够察觉这两处的不同,却又没办法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手扶着马车,闷头跟着车队前行,大半的精力都用在思考这件事,只觉时间过得飞快。一点头绪都没摸索出来,就赶上了吃饭休息的时间。 他怀里揣着赤炎枪头,平常都会穿着稍显宽大的衣服遮掩。如今碰到这个事情,又怕被他们发现赤炎枪头,却也不敢找老吕他们帮忙用内力探查。 就这么走走停停,两天过后,一行人终于在日上中天的时候,赶到了麓天山脚下。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是怎么回事 五洲世界有一刀一剑,一拳一枪之说。 一刀说的是刀尊刀小玉,一剑便是剑圣剑归南,一拳乃是拳皇龙升海,一枪则是赤炎枪段景涵。 在如今这个时代,这四个人稳稳站在了五洲武力的顶峰,一身精湛的武道技艺,和纯熟的先天真气,就是修行道的先天修行者,也不见得就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他们又被称作天下四绝。 天下人皆以为他四人之武力承于天授,绝非人间流传的武艺。人生短短几十年,又不是打娘胎里就能修炼,怎么可能修成这般雄霸天下的武艺? 剑归南虽有剑圣的雅称,却极少收录弟子,只占着一座麓天山,也是以家族山庄的形式来经营,舞叶寨更像是一个供人游玩的景点一般。 只是敢去游玩的人,尚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罢了。 就连当年段景涵上山挑战剑归南,这件事也是隐秘的进行。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若不是段景涵临终之前,把当年挑战剑归南的事情,告诉沈彦秋和方天震二人,他们俩只怕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更不要提剑归南的小儿子,在无量剑宗修行之事。 老吕他们一直坚定的以为,他们这趟镖就是个幌子,只是为了给真正押镖的那一路人马吸引注意力。 甚至老吕还推断,他们的镖头曹振早就已经带着东西到了舞叶寨。 只有方天震回想起那夜的诡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想通,却怎么也抓不着头绪。 “哈哈哈,诸位一路辛苦,一路辛苦啊!老朽望眼欲穿,可算把诸位给盼来啦!” 一行人到了麓天山脚,早早就有舞叶寨的一彪人马持剑等候,严密的护卫着他们,上了半山腰的山庄。 一个麻衣素服的精干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脚步虚点速度极快,整个身体随着步伐一起一伏,如同御风而行,姿势煞是优美,显露出极高明的身法。一头微卷长发随意的拢在身后,两道剑眉斜飞,三缕长须垂于胸口,整个人就如同一柄绝世的剑器,就算深藏剑鞘也遮掩不住锋芒。 就算没见过剑归南,一行人也立即明了了他的身份。 剑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剑归南声音低沉浑厚,虽然不怒自威,却掩饰不住言辞之间,那股喜悦激动之情。 老吕他们几个一阵莫名其妙,连忙给跟着剑归南一起过来的镖头曹振使眼色,询问怎么回事。 曹振是个有些微胖的小个子,戴一顶攒花顶的瓜皮帽,嘴上稀疏的扎着几根黄须,只是个头太过矮小,才凸显的身材臃肿肥胖,如同一颗人形鸡蛋,又像是个耗子成精化成的人形一般。 本来他看到老吕一行人,脸上也挂着一股松了口气的笑容。只是看到老吕他们都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顿时眉头一皱,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三两步抄到剑归南前面,嘴唇微微有些抖动,小声的对老吕道:“老吕,东西呢?” 老吕心想不愧是镖头,这做戏的功夫真是一流!要不是早知道你们把东西带过来了,只怕我都要被你骗过去! 还搁这儿跟我演戏呢? 老吕使劲儿一拍胸脯:“镖头尽管放心!三辆大车,一点不少!” 来前装点货物有专门的人负责,老吕他们只是负责押送和交付,这是镖局一直以来使用的流程,多少年都没出过差错。 曹振面色凝重,矮胖的身躯微微一晃,垫步直接跑到最后一辆,装着半车干草的大车旁边。就像是一头灰色的大老鼠,“嗖”的一声就窜了过去,这一手轻身功法也是十分精妙。 曹振扬手把干草扒拉到地上,又掏摸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如释重负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只见他从草堆底下抽出一支紫色的长条盒子,上面的封条和那几张奇怪的符箓都原封未动。 老吕他们顿时就傻眼了! 原来东西一直都在他们押送的大车上,回想起这一路过来吊儿郎当松松散散的架势,都不禁一阵后怕!还好没有碰到剪径劫镖的,否则以他们当时的想法和状态,这个镖只怕怎么也保不住! 娘的,镖头这一手偷梁换柱玩的这么惊险刺激,还不提前通知一声,是真不怕出问题不成? 曹振抹了一把冷汗,赶紧笑呵呵的托着盒子,递给剑归南:“幸不辱命!剑圣大人,您来检查检查,这封条可是完整的原封?” 曹振两手托着盒子底部,以剑归南的目力早就看得清楚,上面的几层封条就是原封未动。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盒子,爽朗的笑道:“振威镖局的信誉,老朽还是信得过的!诸位一路辛苦,老朽备了些薄酒给诸位接风,还请随老朽入内。” 老吕他们几个还没从刚才的惊惧中反应过来,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几个年轻人还没什么感觉,老吕的背心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湿透了。 听到剑归南如此客气,他们几个连称不敢,嘴里都是多谢剑圣大人招待的客套话。 段家军分崩离析已是人尽皆知,军主赤炎枪段景涵消失无踪生死不知。刀尊和拳皇老大人这两位绝顶高手一个退出江湖,一个游戏人间闲云野鹤,现如今整个五洲,就只有剑归南这个剑圣,还活跃在人们的视野。 说剑圣剑归南是天下第一的武道高手,也并无不可。 面对天下第一人的和颜悦色,老吕等人无不受宠若惊,心里忍不住开始得意,刚才那股子惊惧也被冲散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镖局这一手安排有什么深刻的用意,是否存在着考虑欠妥的漏洞。到底他们还是安全的把东西送到了目的地。 只是看着剑归南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他们也能猜出来这件紫檀木的长条盒子,必定是承载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毕竟这个天下,还能让剑圣大人动心的东西,只怕是绝无仅有了。 方天震心里总想着段景涵临终前的那段话,所以一直都紧盯着剑归南打量。剑归南的注意力虽然全部放在盒子上,但是他的精神感应何等敏锐,早就察觉到方天震的窥探。 只是这个圆脸的胖小子,身上毫无内力真气的气息,看年岁也不过十六七岁,应当只是个普通人,跟着车队出来历练历练。 不过这小子身上,隐隐有一股深沉的剑意浮动,若不是他一生浸淫剑术,只怕还感应不到。 看来还是个天生学剑的好苗子,虽然年龄大了些,也不算不堪造就。有可能是振威镖局想要送过来,修炼剑术的本家子弟。 这天下仰慕他的人不知凡几,适合练剑的英才他也见过不少,比方天震资质好数倍乃至十倍的也不在少数。剑归南见怪不怪,也没把方天震的窥视放在心上,一手托着盒子转身领着众人进了大厅。 这天下若论剑术天资,还有谁能比得上丞儿? 每每想到这里,剑归南嘴角都会升起一股极强烈的,自豪的微笑。 大厅里摆放好了丰盛的酒席,袅袅冒着热气。还有几个年轻的侍女,不停的端着银制的盘盏来回穿梭。 分宾主落座完毕,剑归南拈着酒杯笑道:“诸位舟车劳顿,老朽就不多废话了!还请满饮此杯!” “谢剑圣大人!” 曹振也带了几个镖师提前过来,加上老吕他们几个,总有十二三人,都同时站起身来双手举杯,欠身相敬。 吃了半个多月烤肉,这些人嘴里早就都淡出鸟来了。剑归南摆手示意,他们也就不再客气。 剑归南饮过一杯酒,神色颇有些严肃的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也不在乎曹振他们在场,小心翼翼的撕下符箓贴身收好,这才放手把封条快速的拆除。 他的鼻息微微加重,竟然极恭敬的对着盒子拱手施礼,郑重的把它打开。 “曹镖头,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表情从激动化为惊愕,转瞬又从惊愕化为愤怒,面皮抽动了几下,冷冷的道。 曹振正悠哉的呡着美酒,闻言不明所以的道:“剑圣大人此言何意?” 剑归南把盒子一推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曹振。 曹振坐的位置偏低,赶忙站起身来观看,仍不忘一手拎着酒壶一手夹着酒杯。 他探头一看,只见那个价值不菲的紫檀木盒子里,除了铺垫着的明黄色的锦绣之外,空无一物。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妄之灾 “哐当!” 曹振不知所措的看着剑归南,手里的酒壶和酒杯再也抓不住。 “这……这,方才在外面,剑圣大人您亲自检查过的,封条是原封未动的呀!” 曹振惶恐无奈的道:“剑圣大人明鉴!晚辈就是有泼天的胆子,也不敢动您老人家的东西啊!当时那托镖之人送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个盒子,那封装和符箓都是原封未动,晚辈……” 剑归南一时语结。 曹振言之有理,剑归南这三个字就是一块金字招牌,除了和他同列四绝的刀小玉、龙升海和段景涵之外,他也不相信还有谁敢下黑手动他的东西。 就是再借给曹振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可是这盒子里面空空如也,而且经手的只有振威镖局的这些人,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剑归南冷声道:“倘若只是寻常的物件,便是丢了或是被人劫了去,老朽也尽不放在心上!只是此物干系重大,便是老朽也承担不起……” “曹镖头,老朽便直言于你,那托镖之人是我儿的同门师兄,断不可能做出这种监守自盗的事情。若不是我儿宗门……唉,这些事也不需同你细说,如今经手的只有你们镖局的人,你让老朽作何感想?” “这件东西若是找不回来,便是把五洲掀个天翻地覆,只怕也难息我儿宗门的怒火!” 曹振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剑归南如今在五洲,可谓是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就是朝天宗这样的顶级宗派,想要覆灭舞叶寨容易,可是想要击杀剑归南,只怕也要损失惨重。 一个毫无牵挂的天下第一剑道宗师,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面对,因为那将是每个人心中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一个纵横无敌的剑道宗师,可能会被围攻致死,可是如果他一直游击,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无时无刻不把恐惧施加在敌人的头上,再强的宗派也保不住中低层的弟子,必定会崩溃。 这也是段家军溃散之后,泫阴斗和禹蒯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杀段景涵的原因。 可是能让剑归南都说出这番话的宗门,可想而知该多么恐怖! 方天震选了个不太显眼的角落。 原本摸不着头绪的事情,仿佛突然打开一道缺口。他隐约感觉到剑归南所说,这件干系重大的物件凭空消失,和那夜那场诡异难解的变故,有说不清的关系。 毕竟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睡过那辆装着干草的大车。 几乎将手掌切断的创伤,喷薄狂涌而出的鲜血,就算酒喝的头昏脑涨,他也记忆的非常清楚。若非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手掌恢复如初,身上和干草上一点一点血迹都没有,他也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幻觉。 剑归南语气冰冷,仿佛每个字都如同一柄利剑刺在曹振心头。将他疯狂跳动的心脏刺的千疮百孔。 方天震一直都注意着剑归南,此时听到这番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无量剑宗!” 剑归南猛的把头一转,两道犹如实质的目光,一下子刺中方天震的胸口。 “小子,你说什么?” 方天震只觉一道阴冷的气息,顺着胸口钻了进去,好似锋利的剑刃,在切割他的血肉经络,疼痛难当。他一声痛呼还没出口,两肾之间那一点冰冷往上微微一顶,就把剑归南注入的目力气息卷了回去。 那股钻心刺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疼的惨白的脸上,沁出来豆大的汗珠还没滑落,疼痛便消失无踪。 方天震推开老吕按住他的手,喘着气大声道。 “剑气!” 方天震虽然不会功夫,但是常年跟随段景涵,这些眼力见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来剑归南这一手,看似无害的目击剑术,用的正是以气御剑,以剑驭气两两转化的手法,目击只是用来遮掩剑气的障眼法。 “剑圣大人,看来贵公子在无量剑宗,混得确实不错!” 剑归南面色一冷,并指如剑,遥遥点着方天震眉心:“什么无量剑宗,小子你不要信口胡说。” 刚才那一道目击剑术,差点就要了他的命。方天震常年为段景涵捧印,沈彦秋给他捧枪。二人跟着段景涵,未曾摆脱泫阴斗和禹蒯狩的追杀,情愿死在段景涵面前,也不愿舍他而去,足见他二人性格之刚烈。 沈彦秋还有些慢热,方天震却比他更刚硬些。剑归南以目击剑术暗施毒手害他性命,若不是体内那两股奇怪的气息相阻,他此时以经因为突发心绞痛而猝死。 方天震牛脾气上来,从怀里抓出裹着赤炎枪头的布包,缓缓打开。 “剑圣大人可还认得这柄赤炎?” 剑归南先是一怔,随后开心的纵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果然是段景涵那厮的赤炎枪!你小子既然带着这支枪头,应该是他极为亲近的人……由此说来,段景涵果然已经死了!哈哈哈哈!” 方天震寒着脸点头道:“段家军左辅掌印使方天震,见过剑圣大人!” “既然剑圣大人还认得军主这柄赤炎,难道就忘了当年败给军主的事情?若非你儿子仗着修士的手段赢了军主,军主也不会……” 他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道:“禹蒯狩的青冥剑气,已是最上乘的剑气锻炼法门,也不过能伸出三尺长的真气长剑,还脱手不得。你的剑气能以目力击发,飞跃几丈的距离,杀伤力又这般强,就算你剑圣四绝的名声在外,我也知道,这绝不是这世上该有的功法!” “若不是你儿子私下给你,你怎么可能有这种手段?” 剑归南慢慢起身,长叹一声:“曹镖头,你们到了九泉之下,可不要怪老夫心狠。要怪就怪这小子口没遮拦,平白葬送了尔等的性命!” “快跑!” 到底还是曹振反应快,剑归南话还没说完,他就合身往地上一滚,就着桌子之间的缝隙鱼一样游了出去。只是还没闪到门口,大门便“哐”的一声紧紧(合)上。 整个大厅之内除了剑归南,就只有振威镖局的人。 曹振挺身跳起来,几步窜到老吕他们旁边,从腰间解下一条十八节的漆黑钢鞭。老吕他们随身带着兵器的都亮了出来,刀枪之类的不适合吃酒宴的时候携带,就都放在镖车上,此时只能抓着些椅子盘子什么的。 曹振颤声高叫道:“剑圣大人这是何意?这小子晚辈根本就不认识,您何必迁怒于人?” 方天震冲老吕点点头,抓着赤炎枪头挺身而出:“不错!此事和他们没关系,剑圣大人无敌于天下,何必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 剑归南边摇头边向前走,沿路的桌椅被他护身真气推开,尽数崩飞。 “老夫一生杀人无算,记不得谁该杀,谁不该杀。你若不提无量剑宗四字,以你的资质,哪怕你是段景涵的弟子,我也愿意将你收归门下,把你培养成第二个剑圣。” 剑归南面上带着惋惜的神色。 “可惜,你不该三番五次提那四个字,给了老夫必杀你的理由。振威镖局也要因为你被灭门,你后悔吗?” 曹振又气又怕,抓着钢鞭对着方天震却说不出话来。 老吕一抓曹振的胳膊,骂道:“镖头也是常年走江湖,还不明白这老小子的意思?今天说什么也是一死,就不能死的有点骨气?” “你外号叫穿天鼠,就真把自己当成老鼠了?临死了还不敢堂堂正正做一回人!” “就是,老吕这句话说的倒像句人话!镖头,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跟他拼了!” 曹振眼神一暗,猛的睁大眼睛,笑的大声且悲凉! “能死在剑圣手下,也算是咱们兄弟的荣幸!嘿嘿,要是你们谁能伤了剑圣,老子今天话撂这儿,下辈子开镖局老子认他当镖头!” “拉到吧,下辈子老子不干了!” “哈哈哈!”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跟我走吧 剑归南仿佛看着一群垂死挣扎的蚂蚁,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 以他天下第一的实力,杀死曹振这些人确实没有任何难度。 他儿子剑丞拗不过他几次三番要求,不但私传了他,一些无量剑宗的剑气运用手法,还利用自己的选取剑器的机会,为他从藏剑窟选取了一对剑器,灵峰雪隐。 无量剑宗传承的剑器,在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主人之前,会像一粒石子一样深埋在剑冢、藏剑窟和六道剑崖,永远不会显露自己的力量。 所以剑丞才会看走了眼,把灵峰雪隐当成普通的剑器,送回五洲世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明目张胆的送回去,而是用了最麻烦最不合理的方式,托镖。 剑丞不清楚灵峰雪隐这对剑的力量,托镖的那个人也不知道,剑归南更不可能知道。无量剑宗是修行道最强的剑道宗派,一柄法剑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 所以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不能让无量剑宗这四个字被更多人知道。这是当初剑丞被无量剑宗收录时,就和他定下的规矩。至于丢失的剑器,他嘴上把剑丞的师兄排除在外,实际上他最怀疑的就是他。 从修行道进入五洲,剑器就是剑丞的师兄带来,到振威镖局托镖的也是他,只有最后经手的才是自己。 振威镖局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实力,解开那几道符箓的封印。就是他如果没有剑丞提前告知的解开方法,他的先天真气也无法撼动这几张符箓。 这件事以后交由儿子处理吧。 但是振威镖局的这些人,和这个圆脸的小胖子,只能自己动手解决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在得知必死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两种对比极端的反应。要么就是完全放弃挣扎抵抗束手待毙,要么就是既然必死,也就忘记了恐惧,释放出比平时更加强大的力量。 很显然,老吕他们是第二种,而曹振却不是。 但曹振是个有血性的武者,骨子里埋藏的不全是懦弱,否则他也练不成把内力转换成先天真气的地步。 只是人站的位置越高,就越是惜命,曹振作为振威镖局大分号的总镖头,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拼命纯属无稽之谈。 哪怕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们都会一拥而上,寻找杀死剑归南的机会。可惜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剑归南的实力,绝不是他们这群人用人数就可以改变结果。 剑归南每一步都像踏在他们的心头,巨大的心脏跳动声随着脚步一起一伏,他们的气血运转到极致,心跳声连成一片,如同战鼓轰鸣。 老吕率先顶不住压力,大喝一声抓起一个装鱼的长盘做刀,一刀劈向剑归南面门,身后的几个趟子手平时同他配合最多,也都跳出来拿着长盘圆盘同时进攻剑归南周身。 曹振带来的几个镖师身手也都不弱,走镖也比老吕他们这群人经验丰富的多。虽然不能带着刀枪入厅,身上却都常年随身带着软鞭软剑,飞刀暗器这类的东西。袖筒里也都藏着淬毒的机簧弩箭。 这种东西,哪怕是在自己家里,也基本上都是从不离身的。 有老吕几个打前手,这几个镖师超水平发挥,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把身上所有的暗器都打出去。 剑归南云淡风轻的缓步向前,并指如剑随意的挥了挥,老吕他们手中的银盘便无声无息的分成两半。几声哀嚎过后,老吕他们的手指和小臂掉落一地,切口平滑如镜,鲜血都没有立即涌出来。 那些镖师发出的暗器几乎同时赶来,剑归南赶苍蝇般一甩剑指,碎成无数块的暗器碎片疾速倒飞。饶是曹振见机的快,把手中十八节软鞭舞的密不透风,还是慢了一拍,老吕他们首当其冲被碎片打成筛子。 碎片余势不减,把来不及躲闪的两个镖师穿透打死,随后撞在曹振的鞭网上。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曹振虎口开裂血花飞溅,带着剩余的两个镖师快步后退,总算是泄去了碎片强劲的力道,保住了性命。 只是一个照面,剑归南闲庭信步的两个动作,就几乎把在场的十几个人全部杀死,要不是曹振也有先天真气的修为,全力保住了两个镖师,这一下就死绝了。 方天震抓着赤炎枪头,傻了一般呆立原地不动,却错开了和曹振他们的位置,本意是划清界限,让剑归南放他们一马,谁知道竟因此躲过了必死的一劫。 曹振两臂不停的抽动,整个手掌已经全部烂糟糟的血肉模糊,几节鞭身都嵌进肉里。 三人紧紧相依做防守姿态,六只眼睛里却如死灰一般昏暗。 就算同样是把内力转化成先天真气的高手,在剑归南面前曹振就连他随手一击都无法承受。 这就是天下四绝的力量,无敌的剑圣。 曹振大口喘着粗气哀求道:“今日之事晚辈立誓,绝不同任何人提起半个字!剑圣大人何必赶尽杀绝!” 剑归南一摇头,慢慢说道:“多说无益。曹镖头莫怪老夫手辣,有这么多人一起,黄泉路上你们也不孤独。能死在老夫剑下,也算是你们的荣幸。” “叮!” 剑归南一扬手,正要把曹振和方天震几个杀死,忽然一柄长剑从天而降,屋顶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笔直的悬空竖在石板上。 三尺长剑立在石板上,只刺进去一点点剑尖儿,银亮的剑身抖动着嗡嗡作响。 剑归南心里一惊,环顾左右不见有人,扬声叫道:“哪位高人和剑某开这样的玩笑?还请现身相见!” 他的实力已经是五洲绝顶,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边,他又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和他儿子剑丞一样的修士。 “大梦谁先觉,醒来我自知!” 屋顶上虚空一晃,凭空掉下一个人来。 像是喝醉了掌握不住身形,那人一下子压在直立的长剑柄上,如同一滩烂泥一样被剑柄顶着后腰,身子弯成反弓状,四仰八叉的,双脚和后脑勺着地。 他穿着一身补麻破烂的衣服,上面满是各种各样的补丁,就连鞋子上都破了几个洞,露出脏兮兮的袜子。 手里抓着一个红皮大酒葫芦,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又“咕嘟嘟”的抽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的直起身子。 只是他两脚尖点地,从小腿到大腿,再从大腿到腰身,整个人如同一根面条一样分段直立,倒把剑归南和曹振他们几个,看的目瞪口呆。 那人摇摇晃晃的挺直身子,还有些醉眼朦胧的四下扫了两眼,猛的一拍脑袋,立即清醒过来。 “哎呀,这可真是贪杯误事,贪杯误事啊!” 他打开葫芦塞对着长剑,想了想又咕嘟嘟灌了几大口,这才心满意足的把长剑收了回去。 “敢问可是剑宗前辈驾临?” 藏剑于酒葫芦,这是修士才能有手段! 剑归南笑的很谄媚,可能因为从来没这么低声下气过,面部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那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咳嗽了几声,整理整理衣服,又伸手把脸一抹,顿时换上一副仙风道骨,得道高人的模样。 “尊驾好大的杀性……以气御剑也好,以剑驭气也罢,不过是修行的助力手法而已。这剑气两御之法若是不能定住心性,一味滥杀,必会伤了你的根本。贫道观之,你胸腹几处大穴有些淤堵,便是此因。” 他抖手抛出一颗丹药:“此药活血化瘀,尊驾服之再静养半年,可消身上隐疾,或许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剑归南修成先天真气多年,只因小世界天地法则,和自身功法的限制,根本没有渡立真劫成就筑基的可能,只不过寿命比普通人绵长许多,不到寿元耗尽那一天,就能保证一生无病无灾,这是先天真气的妙用。 此时听言非但能消除隐疾,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剑归南大喜过望! 他听儿子剑丞说过,五洲世界能达到的极限,就是先天真气境界。想要更进一步成就道基,只有脱离五洲进入修行道才行。 剑归南躬身双手接住丹药,没有立即服用,只是堆着笑恭敬的道:“多谢前辈赐药!敢问前辈此来有何吩咐?归南愿不遗余力为前辈效劳。” “老师炼剑需要几味灵药辅佐,倒有一味药,只有小世界才有。贫道多方打探。听说尊驾手中有一枚浣星草,贫道特来相求。” “浣星草?” 那道人又道:“该是叫法不同,是贫道疏忽了。” 便把浣星草的模样同剑归南细细一说,剑归南恍然大悟道:“前辈说的是九叶青藜!晚辈手中确有一株,这便叫人取来!” 那道人点点头,又说道:“无妨,贫道等一会儿就是。只是有件事情,还要和尊驾打个商量。” “前辈折煞归南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就是,归南莫敢不从。” “尊驾先天真气充足,离渡劫筑就道基也是不远,却也算的上我辈修行中人。理当上体天心,莫轻造杀戮毁坏道行才是。贫道有一折中之法,尊驾可愿一试?” “贫道手中有一小术,可将这几位的记忆洗去,今天的事情他们便如未曾经历,也永远不会想起来。尊驾便给他们一条生路如何?” “但凭前辈吩咐,归南无有不从。” 话说到这份上,剑归南怎敢说个不字? 那道人点头呵呵一笑,屈指对着曹振几人一弹,他们三个目光便昏沉呆滞起来,而后两眼一闭昏倒在地。 “尊驾安心,今日发生之事,已被贫道施法洗去,再无想起来的可能。过些时间他们清醒之后,尊驾再送他们下山就是。” 剑归南点头称是,扭头看着方天震道:“那这小子……” 那道人又笑道:“这小子嘛,倒是个练剑的材料。看情形也不像是尊驾的门生弟子,贫道有意带他回山,面见老师再做安排。” 这时剑归南安排取浣星草的人,一路小跑进来,弯下身子双手捧过头顶递到道人面前。 “小朋友,跟我走吧!” 道人收了浣星草,一晃葫芦喷出长剑,把他和方天震一裹,说了声再会便化光而去。 剑归南恭敬的对着剑光躬身拱手施礼,直到光芒散尽,这才收了笑容皱起眉头,紧紧顶着曹振三人。 就这么足足过了一刻钟,他才摇摇头叹了口气,把那颗丹药塞进嘴里,转身而去。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冰河洗剑录 沈彦秋呷了口茶水:“所以,你就这么进了修行道?” 方天震苦笑道:“可不是怎么滴!枉我自认也经得起场面,谁知道当时以为必死无疑,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浆糊!就这么稀里糊涂被酒鬼带回了魔山。” “酒鬼?” “这小子是我大师兄立花千城的弟子,也快结成金丹了。平常是怎么都好,就是天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性子又爱喝酒,整天都是醉醺醺的,所以大家都叫他酒鬼。大师兄罚过多少回也不顶用,只好由他去了。” “在来的路上,我还苦哈哈的求他收我为徒,你猜这小子怎么说的?他说:我自己都还没出师,既不会当老师也没打算收徒弟。要不是看你身上藏了两道剑器,品质还不错,你真以为随随便便就带你走了?” 沈彦秋问道:“照这么说,你该拜在立花道兄门下才对。怎么就成了凌真人的弟子?” “本来一回来是见的大师兄,只是凑巧刚好老师也在场。想来是因为灵峰雪隐双剑的缘故,老师直接开口收下了我。” 沈彦秋叹道:“你我兄弟同命相连,也算是几经生死磨难,这才侥幸在修行道站住了些许跟脚。如今略算得上安稳,我打算过段时间回五洲一趟,完成军主重建段家军的遗愿,你意下如何?” 方天震笑道:“费话!你都回去了我还留着做甚?好歹我也是段家军的掌印使呢!” 沈彦秋忙道:“行行行,咱兄弟一起去!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还有个事想问你。” 方天震把两只眼睛一挤,鄙视的看着沈彦秋道:“谁跟你开玩笑了?还有什么事?该说的我不都告诉你了吗?” 沈彦秋摇摇头,郑重的道:“你得了无量剑宗的剑器,这件事迟早都是个祸患,若是被无量剑宗查到,必定还有许多麻烦!” “而且我也不明白,无量剑宗的剑器,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给炼化了?难不成是凌真人出手助你?” “你若不出魔山也就罢了,左右都有凌真人和其他几位宗主顶着。若是出了魔山,这对剑器于你而言,只怕是祸非福。” 方天震一摊手:“那怎么办?灵峰雪隐我已经炼化了,再过一段时间我渡过立真劫,就能完全操控。这时候让我舍弃,已经是不可能了。” “哈哈,这个你竟然不知道?哀无心前辈都没有跟你说过,修行道的基本常识么?” 沈彦秋道:“唉,有时候我自己一想也觉得不对劲。真要说起来,自打师尊收我入门,我和师尊也不过相处了不到半月的时间,这些基本的东西,还是当初在参天城和徐无城里,大哥和徐姐姐,还有道轩他们同我说起的。” 方天震一拍桌子:“那就难怪了!我就说你这高门望旺户的,怎么可能对修行道的东西一点都不了解!我就给你说一说,无量剑宗的十大神兵。” 整个修行道,单以剑道而论,无量剑宗当为魁首,便是以剑道起家的神仙道,也难以匹敌。 天道十二宗,只有无量剑宗独以剑道和剑器立身。磨剑窟,藏剑冢和六道剑崖又是封存剑器之处,普天之下除了有数的几柄剑器,乃是前古仙人遗留之外,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再没有哪一家能和无量剑宗相比。 无量剑宗有十大神兵,又称作十名剑,是无量剑宗立派之根本。 十名剑当中,首推曹天霸的二心神剑。 余者如承影,阿鼻元屠,水母,千蛇,忽雷烈,真罡,大天雄,灵峰雪隐,美人斩都各具特色,不一而足。 无量剑宗的御剑术堪称一绝,对于炼化剑器而言无出其右。沈彦秋当初炼化真鲛剑,固然是徐沐白全心赠送解除了许多关隘,但若不是修炼了御剑术,也做不到短短时间就能如臂指使。 方天震一口抽干茶水,又添了一杯这才接着说道:“无量剑宗的剑器,也不是全部出自本宗,也有许多前辈先人遗留,或是剑宗弟子击败敌人之后,所收缴的剑器。只要不合自己使用,就会送到六道剑崖这几个地方封存,留待有缘的弟子取用。” “灵峰雪隐虽然也在十名剑的排行,但是只比最后一柄美人斩高出一位,也算得上极品法剑。灵峰雪隐如今到了我手中,让我平白的还回去,绝无可能。” 沈彦秋听完之后也连连点头称是,想了想又道:“你说的也在理,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对了,你现在修炼的功法如何?和灵峰雪隐的属性能否契合?” 方天震是自己至亲的兄弟,如今入了修行道修炼,纵是拼了被哀无心责罚,他也愿把十方魔道的法门和方天震共享。 只是十方魔道太过霸道他是亲身经历,方天震如今连先天真气都不曾圆满,他也不敢贸然传授,故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沐白的龟心四剑。 他虽然不能再修炼龟心四剑,但是口诀心法都记得清楚,有心教给方天震,又怕与魔剑门规矩不合。 方天震一听,就明白了沈彦秋话里的含义,心下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你就问对了!我现在修炼的,是本门三道根本剑诀当中的冰河洗剑录。老师说过,冰河洗剑录这门剑决,并不亚于老师修炼的万界法剑诀。况且灵峰属金,雪隐属水,金水相生更是相得益彰。” “冰河洗剑录?” 一听这道剑决的名字,沈彦秋就心里一动,忙问道:“你这道剑决,也要修炼寒冰真气转化法力不成?” “不错。” 方天震眯着眼笑道:“这道剑决乃是开派祖师依照纪元大劫过后,万物凋零世界冰封的意境所创。所谓意在力先,最重要的就是那股冰封天下的意念。如今整个修行道,只有南北两极之地,残留着些微四古纪元的冰河残迹,我要采集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凝聚道基种子,重炼灵峰雪隐,日后少不得还要往两极之地跑一趟。” “本门共有三道无上剑诀,老师修行的万界法剑诀,还有一门魔剑生死棋法,和冰河洗剑录都不相上下,也有许多师兄师姐修行。说到底都是祖师一脉流传。” “况且修行道诸法共通,万变不离其宗。剑道法门都有些微相通之处,便是本门的诸多剑法,亦有许多和其他宗门相似之处。” “冰河洗剑录亦是极高深的剑道法门,我虽然修为不及你,但见识却不比你差。” 方天震一拍大腿:“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既然选择了冰河洗剑录这门剑决,便没有轻易更改的道理。” “老师说过,我若修行万界法剑诀或是魔剑生死棋,日后的成就不见得就比冰河洗剑录差了。不过我也想过,老师一开始就让我修行冰河洗剑录,而不是另外两部她修炼的万界法剑诀和魔剑生死棋,自有她的道理,我就算做不到心知肚明,也当遵从师命,不能肆意妄为。” 沈彦秋慢慢咀嚼着“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忽然展颜一笑,把紫府神宫一震催动法力,施展开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顿时屋子里一派霞光涌动,几道雪白浓郁的寒冰气柱穿梭游动。 “你若是需要其他的东西,我倒是没有能力助你,只是这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还真被你赶上了!” 十方冻魔道和十方炎魔道只一字之差,实则除了名称和所包含的神通法术,除了本身属性不同之外,倒也相差无几。 十方冻魔道有十种神通法术,其中北极神光剑,一经施展就是满天五彩霞光耀眼,本就是北极冰川极冻冰魄反射的光芒,形成极光掠影。而玄(阴)洞冥指发射的浓白气柱,本质就是子午寒潮。 北极神光倒也罢了,虽然是反射极冻冰魄生发的神光,却和冰魄神光的本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只是具备了冰魄神光的一部分特性。 玄(阴)洞冥指这门神通法诀,修炼的却是纯粹的子午寒潮。 沈彦秋极爱十方冻魔道,无论是神通的名称还是施展后的表象,都甚合他心意,所以还绞尽脑汁写了一副对子:会有神光敛冰魄,每当子午聚寒潮。 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不同。冰魄神光实则无形无相,虽然也具备极冻之力,却不如子午寒潮来的这般凶猛霸道。 极南之地人迹罕至,就是修行高深的修士也不愿轻易涉足。南极之上实力强悍的凶兽暂且不说,每日子午二时潮汐涌动的寒潮,就能让元神之下的修士望而却步,便是神婴修士也不愿直面这股力量。 每当天地冰封万物凋零,南北两极便会首当其冲化成冰河。北极之地生就冰魄,感天光化成漫天极光掠影飞舞变换。 南极上受天风吹拂,下有亘古冰河,每当子午二时便要涌动一次寒冰潮汐,将一切冻结归零。 十方冻魔道精修寒冰法力,选取的目标自然就是天地之间至寒至冻之地。南北二极有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这两件先天生成的天地至宝,便是创造十方魔道的魔神的最佳首选。 当年徐沐白曾对沈彦秋说,千机带虽然威力巨大,却因为用天河水还有无量星砂炼制而成,自无形成就有形,天生就被冰魄神光和玄磁神光克制。若是以冰魄神光或玄磁神光祭炼千机带,便能消除这个隐患,还能强化千机带流砂河的威力。 沈彦秋一直记得这件事,刚修成十方冻魔道的时候,就有心完善千机带。只是筑基的法力无法发挥千机带的威力,也不能催动流砂河,故而只得记在心里,等日后凝聚金丹再做打算。 “我这两门法术出自十方冻魔道,是以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为模本修炼而成。只要我逆转法力,便能把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模拟出来。就算只能模拟出一两成真实的威力,想来也可以把你的冰河洗剑录硬推上一层,打破先天桎梏,助你先成就筑基境界。”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偷经小贼 沈彦秋听方天震说了冰河洗剑录的修行关隘,竟然需要采集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忽然有些明白方天震那句万法同宗的含义。 只要不能超脱混沌束缚,无论道行多么高明的修士,也不过再走前人走过的道路,充其量只是有些人运气好一些,机缘深一些,走的更远一些而已。 冰河洗剑录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高过十方魔道。毕竟洞玄嗔就算已经飞升天外,他创造冰河洗剑录之时,境界也不过元神五道,临近天仙大道而已,还远远比不得太古神魔的手段。 不过所谓术业有专攻。 洞玄嗔剑术通玄,创造十方魔道的那头神魔在剑术造诣上,不见得就能超过洞玄嗔这位刀剑双绝的大修士。 冰河洗剑录这门剑道法诀,要凝练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和普通的剑诀相比,起点就站的极高,是极为了不得的剑术。 洞玄嗔以元神境界比拟太古神魔,创造出冰河洗剑录,无论是凝练冰魄神光,还是子午寒潮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将冰河法剑练成,已经从根本上将这门剑术进阶成了道法,脱离了神通的范畴。 方天震只有先天真气的修为,自然不能驾驭灵峰雪隐双剑,能够将双剑唤出来小范围御空游动,也是灵峰雪隐本身的灵性所在。况且沈彦秋能明显的感觉到灵峰雪隐的品质,绝不是自己手中的真鲛剑能够相比。 不过如今他修炼十方魔道,又新练成十方炎魔道,用来争斗的法术合计在一起,也有一二十种,除了平时飞遁赶路之外,就几乎用不到真鲛剑。 况且真鲛剑又是徐沐白的随身配剑赠送给他,它的意义已经超过它的实际价值。沈彦秋也不会因为灵峰雪隐这样的剑器神兵,而看不上真鲛剑。 再者说了,灵峰雪隐在自家兄弟手中,他更应该为方天震感到高兴才是。而且此时就是把双剑送还去无量剑宗,也是百口莫辩于事无补。反倒不如助方天震一臂之力,成就三劫筑基境,先把灵峰雪隐彻底炼化,免去眼前的忧虑。 听方天震方才所言,他一直待在魔山,跟随凌怀栩修行,不曾出去过。而且本门师兄师姐和一众小辈弟子数量众多,他接受的系统知识远远超过沈彦秋,自然明白成就三劫筑基的意义。 明知道沈彦秋以自身道法,模拟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很容易伤了根本。可是张嘴拒绝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沈彦秋见方天震犹豫不决,心思一动,也略摸猜出了方天震的顾虑,洒脱的笑道:“雷子你放心,我如今也有筑基中期的修为,不过是模拟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没什么大碍!左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法力枯竭而已。你魔剑门家大业大,总不至于舍不得几颗回气固元的丹药。” “你若是没有也不打紧,我自己身上还带着几粒,足够我模拟演化供你参悟之用,你我兄弟也不用这么见外。” 方天震咧着嘴,不住的挠头。 “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一来我不想因为这事儿让你有些许闪失,二则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总想着以后有机会,亲自走一趟两极之地。若是实在运气太差,感悟不到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回头再找你也不迟。” “我若是养成了这个坏习惯,日后碰到其他的事情你帮不上忙,总不能再去求别人不是?” 沈彦秋想了想,觉得方天震言之有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点头道:“你有这个想法,我非常赞同!不过这两极之旅,我就陪自己兄弟走一趟!” 方天震大喜道:“本来我就想邀你跟我一起去,只是没好意思开口!这可倒好,你自家这么说,嘿嘿,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 “没个正行!我何时骗过你?” 两人聊的畅快,不知不觉便有过了一两个时辰,有门下弟子给二人送来饭食。沈彦秋成就筑基境之后就逐渐断绝了饮食,只依靠修炼法力吞服灵气。 魔剑门的饭食都是选用上等的材料制作,练气先天两重境界的弟子少不得饮食做补,也有增益元气的功能,沈彦秋便陪着方天震吃了一点。 吃过饭,两人坐的久了,就准备出去看看,毕竟立花千城还带着一群弟子维持秩序,作为凌怀栩最小的弟子,一直窝在屋子里也不像样。 “这位小道友,就是震儿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两人刚刚起身还没动步,凌怀栩就忽然在屋里现出身形,可把两人吓了一跳。 方天震叫了声老师,赶忙迎上去笑道:“老师您怎么来了?让弟子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一直跟您提起的兄弟沈彦秋!秋官儿,快来见过我老师!” 沈彦秋拱手施礼:“大悲宗沈彦秋,见过凌真人。” 凌怀栩侧身让过,笑道:“道友是无心尊者门下,大悲宗的嫡传弟子,贫道不敢托大,这一礼贫道受不得。” “只是道友是震儿的兄弟,因着这一层关系,贫道就和道友各退一步,咱们各论各的,彼此道友相称如何?” 沈彦秋早已习惯修行道当中,这些比自己高过许多境界的高人,因为哀无心的名声不得不压低了身份,和自己平辈相处。 他自己可以无所谓这些称呼事宜,却不能置哀无心于不顾,这些规矩也必须遵守。闻言也不在推辞,笑道:“您毕竟是修行的前辈,又是雷子的授业恩师,于情于理我都该叫一声前辈。只是师尊他老人家的辈分……嗨,这事儿就按您说的,咱也不说平辈相处,我喊您一声凌真人,你叫我一声彦秋就成。” 凌怀栩摇头道:“道友言重了。礼法不可废,无心前辈人人敬仰,贫道早些年也见过几面,怎敢占他的便宜?贫道便以道友相称就是,你大可随便。” 凌怀栩邀沈彦秋坐下说话,方天震沏了几杯热茶。 凌怀栩道:“不知无心前辈近来如何?” 沈彦秋道:“本来这次参加庆典,该是师尊亲来。只是来前师尊因为我的一些事情,脱不开身,一直在徐无城赵前辈的麻元宫中。” 凌怀栩听到麻元宫,突然想起赵正阳,眼神一动,却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转换了一个话题。 “看来道友和徐无城赵前辈,徐道兄他们的关系也不错,难怪之前震儿同贫道说起寻找失散的兄弟,贫道派人找了许久都一直没有音讯。” “赵前辈的皇极星算宇内无双,道友若是身在徐无城或是凄凉洞,贫道就是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找寻。” 沈彦秋笑道:“刚才也和雷子说过,我也是因为一点机缘,机缘巧合之下,这才被徐师带到了修行道。后来更是稀里糊涂的拜在师尊门下,一直在凄凉洞修炼,竟不知凌真人派人寻找过我,真是抱歉。” 他自己不曾和徐沐白哀无心等人提起过寻找方天震的事情,此时听到凌怀栩说派人寻找他的事,心里就许多愧疚和尴尬。 无论情况如何,方天震想法设法寻找自己是事实,自己没有寻找他也是事实。怎么说来都是自己对不起兄弟。 如今凌怀栩说到这里,他心里过意不去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好含糊过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 好在之前同方天震聊了那么久,该说的都和他说得清楚,方天震明白了这几年他的这一番经历,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沈彦秋问道:“凌真人,方才您同几位宗主和乔天王……” 凌怀栩呡了口茶水,淡淡的道:“那厮不过一座分身幻化,没有多少法力,已经被贫道打杀了。” 沈彦秋嘴里一口茶“咯噔”一声咽下肚去:“嘿嘿,这个……凌真人,威武!” 凌怀栩轻描淡写的说出打杀二字,纵然只是乔道真的化身,此情此景沈彦秋夸也不是贺也不是。只能含糊其辞了。 莫青阳也是神婴境的高人,都抵不过乔道真这具化身一点剑光,想来凌怀栩和齐春水几人对战乔道真,就算如果圣僧前去帮忙,也是一场硬仗,绝不是她口头上说的这般轻巧。 只是凌怀栩明显不愿详说,他也不好再问下去。 方天震不敢坐下,只是一直站在凌怀栩身边看茶。此时见气氛有些冷,就想说几句缓解一下。 “老师……” 他一句老师才叫出口,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个打扮破烂邋遢的背剑道人,快速走进来,叫了声宗主,又扭头看了看沈彦秋。 凌怀栩眉头一皱道:“无妨。沈道友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就说。” 那道人恭敬的道:“老师逮着一个潜入藏经阁的贼人,正用缚形索捆着,特让弟子禀告宗主发落。” 凌怀栩道:“你齐祖师不是说过除了藏经阁之外,其他地方任由参观吗?竟然还有人敢潜入藏经阁!千城这点事也处理不好吗?” 那道人苦笑道:“本来老师打算将那小贼打入剑牢,只是……” 凌怀栩道:“只是什么?” “那小贼说她是大猿王的妹妹,只是随意的到处走走游玩一番,根本不知道那是咱们的藏经阁……所以老师这才让弟子来请侯宗主。” “哦?袁无极那猴头的妹妹?” 凌怀栩嘴角一扬:“拿袁无极的名头在我魔山胡搅蛮缠耍威风,真是个有趣的小妖精。也罢,我这就去看看,参天城的公主是个什么模样。” 沈彦秋插不上话,焦急的和方天震对上一眼,真鲛剑一裹带着方天震冲了出去。 “我说秋官儿你可要快点,要不然你这没过门的小媳妇儿,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唉,若真是曦妍也就罢了,仗着师尊的面子我怎么也能保下她,怕就怕有人借她的身份胡来,平白侮辱了参天城的名声!” ------------ 第一百二十章 惊闻噩耗 凌怀栩身法何等迅捷,沈彦秋全力催动剑光下了峰顶别院,顺着方天震指引的方向往魔剑门藏经阁而去。 他没见过袁曦妍,只是当初在参天城的时候袁无极说过,袁曦妍贪玩喜欢凑热闹,魔山祭这么大的事情她没理由不过来。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跟过去,确定这个女贼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不是袁曦妍。 待到他赶到藏经阁所在的山峰,除了立花千城带着几个魔剑门的弟子,看守住一个不停扭动身子的女子,再加上十来个听说此事过来看看热闹的修士之外,就只有凌怀栩背着手站在藏经阁门口。 那女子面容姣好,看上去似乎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虽然比不上鹤星恫的冷艳清纯,三丈月的天真无邪,却比她两个,更多了几分灵动,雪白的肌肤油光细腻吹弹可破,精致的五官找不到一点瑕疵,整个人都应了那句话,女人是水做的。 就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斜向上看,翻着白眼一脸傲娇不耐烦的模样。然则就是这么一副讨打的模样,也让人生不出生气的念头来。 她双手被一口小指粗的红绳,紧紧反绑在背后,无论怎么扭曲挣扎也脱不开。想来那口红绳,必定就是邋遢道人所说的缚形索。 只是沈彦秋一眼就看出来,这女子堪堪不过先天真气的修为,就连方天震如今的境界也比不过,心里就多了几分怀疑。 袁曦妍是袁无极的妹妹,沈彦秋第一感觉就是,她应当也是只猴子。就算是猴族第一美女……那也还是只猴子。最多不过和三丈月相类,保留一些猴子的特征,和平常人相比平添了几分韵味。 就算是彻底化成人形,以袁无极金丹九转的境界在前,袁曦妍再不济,也该有金丹的道行,绝对不至于只有先天真气的境界。 袁无极活了几千年,袁曦妍如果只有先天境界,早就该寿元耗尽而死。 想到这里,沈彦秋一把拉住方天震,躲在一遍传音道:“先不着急,看看再说。” 凌怀栩盯着那个被绑住的女贼看了一眼,轻声笑道:“我当是何人能潜入藏经阁,原来是一头积年的先天水灵,难怪能够无声无息的遁入禁制。” 先天生灵不似后天成就的人身,特别是五行精气生化的精灵,尤其是水木二属性,除非是特意布置专门针对他们的禁法,否则一般的阵法禁制对他们而言,形如无物。 先天木灵的生生之气,能攻破一切阻碍和束缚,就像大树的根须,不管底下是土石还是其他,都无法阻挡它将根须延伸渗透。 而先天水灵则是无孔不入,正所谓水利万物而不争,所以一般的阵法禁制都感应不到水灵的气息,对她而言自然视如无物。 这女贼既然是先天水灵得道,能潜入藏经阁也就不足为奇了,除非是金丹后期或者元神高人一直用神念监察整个藏经阁,否则基本不能发现她。 那女贼又使劲挣扎几下,无奈绑住双手的缚形索,乃是魔山特制的捆绑法器,实在挣脱不开。索性一挺脖子,傲然的道:“是你们那个叫齐春水的说可以随便参观,怎么?魔山派说话不算话,现在出尔反尔了?” “都是过来祭祀魔道祖师的同道,本姑娘不小心逛到这里来,不过就是凑凑热闹,谁稀罕你家的道法?你们魔山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传出去魔山派颜面何在?魔剑门颜面何在啊?” 立花千城想来已经和她争吵过一回,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时听到这女贼的话,顿时为之气结,猛的的一跺脚,愤怒的道:“你这小贼真是不讲道理胡搅蛮缠!齐师伯明明是说除了藏经阁之外……” 女贼一撇头,鄙夷的打断他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多说两遍?人多口杂的我没听清,还要怪到我头上吗?还是你们魔山自认为家大业大,就可以不把我们这些修为低的散修当一回事?” 立花千城还要跟她分辨,凌怀栩摆手制止了他。 “呵呵,好一张伶牙俐齿……可惜任你巧舌如簧,如今也脱不了偷盗本门功法的罪状。一头先天水灵价值不菲,若是卖给药天子或者丹尘子,说不定开炉炼丹,也能换回一瓶生生造化丹来。贫道这么处理,就是袁无极那猴子来了,也没处说理。” “贫道还有一手搜魂的法术,只是搜魂法最伤识海,要是施展出来一不小心把你变成白痴,就怪不得贫道了。” “凌怀栩,你敢!” 女贼咬紧嘴唇瞪着杏眼,两个腮帮鼓鼓囊囊。 凌怀栩一甩拂尘,无声的笑道:“你再敢出言无状,就知道我敢还是不敢。” “你……” 女贼正要喝骂,只是看到凌怀栩戏谑的眼神,心里一颤,知道她说到必定做到,突然住了口。 沈彦秋小声问方天震:“药天子和丹尘子是谁?” 方天震压低了声音道:“是药王门的两个老怪物,也不知道从哪儿搞到半部丹经,练成一身炼丹的本领,在这附近一带很是吃香。那个吃了之后就能成就神婴的立婴丹知道吧?据说就是这两个老怪物鼓捣出来的!” 沈彦秋不禁咂舌:“立婴丹不是副作用很大吗?服用之后就再也不能感悟元神出窍的境界,一辈子卡在神婴。” “嗨嗨,话不能这么说!所谓凡事有弊亦有利。旁的不说,就说要是你我元神无望,眼看着就要身死道消,手里刚好就有这么一粒立婴丹,你吃是不吃?” “吃,怎么不吃……额,你说的对。好死不如赖活。” “那不就是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奇货可居啊!这两个老家伙精明着呢,立婴丹绝不随便出手,任谁得了一粒都宝贝的不行,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 凌怀栩笑道:“那小姑娘,你是先天水灵修炼得道,论出身也算得高贵,编造个什么身份不成?偏偏说是袁无极的妹妹?你可知道整座参天城,如今已经被大力魔王用五行大山镇压住,你扯出袁无极这面旗,却是有些不顶用了!” “什么?” “什么!” 那女贼一声惊呼,沈彦秋也震惊不已,两人同时惊叫了一声,沈彦秋疾跑到凌怀栩面前焦急的道:“凌真人,您刚才说什么?” 凌怀栩奇怪的看了一眼沈彦秋,不知道他着什么急,不过还是原话又重复了一遍。 “沈道友交友如此广阔?竟然连袁无极那猴头也有交情不成?贫道方才说的清楚,参天城被大力魔王施展翻天覆地的神通镇压,万里传神摄拿五气化作五行大山,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 沈彦秋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凌怀栩哑然失笑,道:“大力魔王成就七劫神化之境,和镇压参天城这两件事,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修行道,贫道岂会信口胡说!只是贫道有些不明白,沈道友这般,却是为何?” 沈彦秋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只是魔怔了一般:“是我害了大哥,是我害了大哥……” 那女贼神情冷峻,用力撞开身边的几个魔剑门弟子,跑到凌怀栩跟前,狠狠地盯着她道:“凌……凌真人说的,可是实话?” 凌怀栩不悦的哼了一声,道:“笑话!贫道一宗之主,便是杀了你也不过些微小事,你就真是袁无极的妹妹,那猴子能奈我何?值得浪费口舌同你扯谎?” “哥哥!” 那女贼咬紧嘴唇,身子一晃痛呼一声,豆大的眼泪嗒嗒滴落。 方天震赶忙跑过来,抓住几乎痴呆的沈彦秋用力摇晃:“哎哟秋官儿,秋哥啊!你这是怎么了?可不要吓我!” 沈彦秋只是低着头闭目不语,两只拳头握得“咯咯”做响,浑身微微颤抖。 “凌宗主,今儿个这件事,算我认栽了!” 过了一会儿,那女贼止住眼泪,也不再挣扎,只是平静的看着凌怀栩。 “如今这条命先记在你这儿,等我见了哥哥再来魔山请罪,以后凌宗主是杀是刮,悉听尊便就是!我只问你一句,你敢不敢放我回去?!” 凌怀栩听了这话,点头笑道:“你若真是袁无极的妹妹,就凭这番话,贫道放了你亦无不可。” 女贼一挺胸膛,一脸坚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大猿王袁无极的妹妹,参天城的香芸公主袁曦妍!” 凌怀栩赞许的一点头,伸手解开袁曦妍手上的缚形索。 “是真是假就凭你这番做态,贫道也愿信你一回。只是希望你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否则日后就是袁无极有幸出来成就神婴,贫道追到参天城去,也必定取你性命!” 袁曦妍笑道:“那是自然!” “我本是一颗露珠,依附在哥哥存身的石体上,要不是哥哥一直用本源滋养,早就化成雾气消散。他一直当我是妹妹,可在我心里和父亲也没有任何分别。如今哥哥被困,参天城被毁,我连家也没了,还算哪门子公主?” 袁曦妍呵呵凄笑:“如今这世上,便没有香芸公主袁曦妍了,我只是一个露珠得道的小妖精,袁露凝。” 她对着凌怀栩一拱手:“大恩不言谢,凌真人放心,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也是说话算话的!等我确认了参天城的事情,必定回来请罪!告辞!” “且慢!” 袁露凝转身正要走,就听沈彦秋一声大喝将他拦住。 “小子,不关你的事,让开!” 沈彦秋深吸几口气,总算把激动的情绪镇压下去,调整好状态。认认真真的打量了袁露凝几眼,满是赞许的点点头,而后对着凌怀栩深施一礼。 “凌真人,既然您以道友相称,贫道斗胆叫您一声道兄!还请凌道兄卖贫道一个薄面,这件事就此揭过,一切后果贫道愿一力承担!不知凌道兄意下如何?” “哎,那小子!都说了不管你的事,胡乱献什么殷勤!还想着我念你的好不成?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袁露凝像是看着一个傻瓜。 凌怀栩也是不解:“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位香芸公主已经做了承诺,沈道友如此,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说这位香芸公主,实则心里也是不相信她的身份。只是凭她的本事也不在乎袁露凝逃跑,随手种下一点不着痕迹的禁法,在场的任谁也察觉不出。 莫说袁无极被镇压,就是此刻打上魔剑门,凌怀栩也不放在心上。 袁无极能以金丹九转的境界力抗神婴是不假,不过那也要看什么样的神婴修士才行。若是同神仙道那些被《灵兵册》束缚的神婴修士对抗,太白星官这般的假元神,莫说抗上一抗,就是两抗三抗,大部分金丹九转的修士也能勉强做到。 就算沈彦秋和袁无极有些交情,就算这女子真的是袁无极的妹妹,沈彦秋也犯不着如此这般。 难不成沈彦秋看上了这女子的姿色?这才拿自己的脸面出来?可是他有什么脸面?若不是哀无心站在他身后,谁知道他沈彦秋算什么东西? 沈彦秋郑重的整了整道袍,挺直了腰板环顾左右。 “凌真人,凌道兄!实不相瞒,除了大悲宗弟子之外,我还有一重身份。正是大猿王袁无极的结拜兄弟,参天城的大圣王!香芸公主的未婚夫婿!” “我还有个名字,是我大哥亲口所取,叫做袁无心!您说此事怎能与我无关?!” 沈彦秋淡然一笑。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兔兵拿波丸 凌怀栩审视着沈彦秋,袁露凝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沈道友,这可开不得玩笑。” 沈彦秋笑道:“大力魔王镇压参天城,多半便是因为大哥推了曦妍……哦不,是露凝和牛圣婴的婚事,转而将她许配给了我。此时表明身份,等同于直接得罪了自在魔宫,和枯松涧火云洞,两处魔道圣地!” “贫道也不是蠢人,岂会做这种自掘坟墓之事?” 沈彦秋哈哈大笑:“大哥待我如同亲兄弟一般无二,如今他被困生死难料,我若还不敢承认身份,窝窝囊囊的不成样子,还有何颜面苟存于世?” 他这番话说的豪气干云,就连凌怀栩也颇是意动。 牛太煌成就七劫神化,和战神仲云胥境界相当。就连同为天道十二宗的黄花观,都主动和他结盟甘附尾翼,可见神化修士的能力。 牛圣婴虽然只有金丹道行,但是牛太煌成就神化,在妖魔道的地位直接和战神仲云胥以及鬼皇叶翔持平。他母亲铁刹公主出身也是不凡,乃是黄泉血海的嫡传,鬼皇胞妹。说他的枯松涧是第二个魔道圣地也不为过。 魔山再强,纵然是完全统合四门之力,也敌不过一个神化修士。 没有高端战力,哪怕将门人弟子横向拓展到整个修行道,没有纵向的高端战力支撑,一切也都是空谈。 沈彦秋区区三劫筑基的小修士,为了兄弟情义甘愿暴露身份,从此之后即使有哀无心做靠山,也必然少不了妖魔道修士的追杀,由不得凌怀栩不动容。 不过转念一想,哀无心平素虽然不在修行道走动,但是大悲无心的名号,却几乎无人不知。凌怀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哀无心必然也是七劫,再不济也是六劫巅峰的存在。 沈彦秋作为大悲宗这一代的嫡传弟子,如果有什么闪失,哀无心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当真不顾及身份出手,自在魔宫和枯松涧除了牛太煌之外,恐怕剩不下第二个。 尽管如此,沈彦秋此时能当着这么多人开口表明身份,单单这份情义,也难能可贵了。 凌怀栩撇过沈彦秋,走到袁露凝身前问道:“袁姑娘,不知你在藏经阁,观看了哪部道法?” 袁露凝一昂头,笑道:“也就些是基础的剑决,还有什么御剑飞行之类的普通货。我不喜修行,直到如今还是先天境界,你那基础剑决有什么好看?再说了,参天城也有不少功法任我观看,我巴巴的跑到你们这儿来,偷功法有意思么?” 凌怀栩听出袁露凝的嘲讽,笑道:“袁姑娘既然是沈道友的未婚妻子,若是所言属实,贫道自然不再计较。” 基础剑决和御剑术最是寻常,便是不修剑道的宗门也多有抄录留存。看了也就看了,能换沈彦秋一个情面,等同于换了哀无心一个情面,凌怀栩自然分得清轻重。 袁露凝冷着脸叫道:“谁要他担情面?我既然说了会回来任你处置,自然说到做到!哥哥许他什么大圣王,与我何干?一个毛头小子年岁还没有我的零头大,想让我嫁给他?简直是做梦!” 凌怀栩摇头道:“袁姑娘,这就和贫道没有关系了。说句实话,你香芸公主的颜面在贫道眼里,确实没资格和沈道友相提,纵然是令兄大猿王,也还差了些,这句话你应该明白。” “不就是大悲宗么!有什么了不起!” “是啊,就是大悲宗。” 凌怀栩道:“若参天城有一尊六劫巅峰,或者七劫的修士坐镇,贫道自然也卖公主一个情面,便是奉为座上宾也是理所应当,私自出入藏经阁这种事情,贫道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袁露凝愤愤的把头一扭,撇着嘴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所谓形势比人强,这就是规矩。公主自持身份破坏规矩,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沈彦秋对凌怀栩再度拱手施礼:“凌道兄高义,贫道铭记在心!日后有用的着贫道的地方尽管开口,贫道虽然道行低微,总不至于一直停滞不前,实在不成……说不得也得请师尊援手一二。” “好说,好说。” 凌怀栩满面春风。 袁露凝一脸鄙夷的扭头就走,沈彦秋正要跟上去,围观的那群散修里,快步走出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拦在二人前面。 加上这一次,袁露凝两次被拦阻,心中早就恼火不已:“胖子,你想干什么?” 那高壮汉子抓抓脑袋,瓮声瓮气的道:“俺就是想问问,你们两个真的是大圣王和香芸公主吗?” “你没长耳朵还是没长眼睛?刚才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你还特意跑过来找本姑娘的晦气不成!” 那汉子用力摇摇头后退两步,忽然一手握拳捶胸,一手按着膝盖单膝下跪。 “故参天城领兵王麾下,兔兵拿波丸见过大圣王殿下,香芸公主殿下!” “丸子哥?!” 沈彦秋赶紧把他扶起来,高兴的抓着他宽厚肥大的双手:“你真的是丸子?月儿呢?月儿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参天城被镇压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沈彦秋大喜过望,一顿连珠炮的发问。 拿波丸和三丈月这对兄妹,可算是他在修行道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真要比起来,就是鸟山鸣桐林道轩师徒,包括徐沐白的几个弟子,在他心里,也比不上拿波丸和三丈月的分量。 因为只有拿波丸和三丈月,才是真心实意不掺杂任何利益关系的,和他交往。 多年不见,拿波丸也成功渡过三劫成就筑基境,还把妖身褪去化成完整的人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塑造形体这一出,如今还是胖乎乎肉嘟嘟的模样。 若是袁无极在参天城被镇压之时,施法送人出来,断不可能只把这个刚刚投奔的外人放在第一位,多半也是那些猴子猴孙之属。拿波丸能出来三丈月自然也少不了。 三丈月和拿波丸兄妹二人,一起从拿波山出来,除了积雷山摩云洞的丢雷老姆之外,便是举目无亲。无论回拿波山还是去积雷山,都不可能分开行事。 沈彦秋心里一紧,没来由的万分担心三丈月的安危。 拿波丸回想当时的情景道:“当时我正在兵营里训练列队,忽然看到头顶一座大山,从天而降!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莫名其妙的跑到外面去了!跟我一起被丢出来的也有几个小妖,一开始我们想跑回去,却怎么也接近不了参天城,那些莲花打在身上疼得厉害!只好在外面寻找同伴。” “就这样慢慢的都走散了,我也没有碰见月儿。” “而且我也没见过公主殿下,你跟之前的模样又一点都不一样!要不是刚才确定了你们的身份,我都不敢站出来。” 拿波丸表述起来有些模糊混乱,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沈彦秋捋了捋明白了大概,转而安慰拿波丸道:“丸子你也不用担心,想必是月儿出来之后没有找到你,所以才自己先回拿波山去了。” 拿波丸一顿猛摇头:“肯定不会的!我们拿波山的兔子,没有混出名堂之前,就是死在外面也不会返回拿波山!月儿一定还在外面没有回去!其实这次来魔山,我就是想着看能不能碰到她。” “这……” 沈彦秋长长出了一口气,寒冰法力转了几圈,这才算是把心里那股极度的不安,勉强压制下去。 “你别担心,等我先去参天城一趟,看看大哥的情况,回来再和你一起去找月儿!” 袁露凝皱着眉头,她虽然不喜欢沈彦秋这个毛头小子,可是听他们张嘴闭嘴“月儿”的叫着,没来由就是心里烦躁不舒服,一张俏脸从疑惑变成冰冷。 “你们两个废话完了没有?不要挡着本姑娘的去路!” “袁……哎,你……” 沈彦秋几次张嘴想叫袁露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说起。 如果叫袁姑娘,两人是袁无极定下的夫妻名分,刚才又当众各自表明了身份,这么叫显得太过生分。若是叫露凝,两人又是头一次见面,又显得他太过孟浪。 “你什么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姑娘没时间跟你瞎扯,你还是赶紧跟着这个傻胖子去找你的月儿吧!还去什么参天城?” 方天震笑嘻嘻的从旁边凑过头:“我说秋官儿,这就是你不对啦!在嫂子跟前你这是做什么?那什么月儿的能跟嫂子相比么?还不赶紧道歉!嘿嘿,是吧嫂子?” “呸,小胖子!谁是你嫂子!滚一边去闭上你的臭嘴!” “你们这两个胖子,对,还有你这个瘦竹竿!看着就讨厌!” 袁露凝一跺脚,脚下腾起一片朦胧的浓白水雾,约摸有半张床大小,将她的腿脚完全裹住直到膝盖位置,托着她缓缓升空,然后猛的一个加速,融入天空的云层之中,往参天城飞去。 沈彦秋正要唤她,被方天震一把拉住:“秋官儿,不是我说你,那个月儿就算是你的心头肉,当着嫂子的面你能不能收敛一下?女人都是小心眼,能不生气吗?” “不是我说你,秋官儿啊!好歹体谅一下兄弟!你这又是香芸公主又是月儿的,那边还有个鹤星恫小妹妹等着……你这左拥右抱还有空余,怎么就不能想着拉兄弟一把?” 方天震一脸痛心疾首,交友不慎的悲痛表情。 沈彦秋哪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赶忙冲凌怀栩一拱手,快速道了个别,就要放开真鲛剑裹住拿波丸。 方天震扯住他的胳膊,闪身挤进了剑光之内。 “雷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 方天震一手抄着他的腰带,一手抓着胳膊嘿嘿笑道:“你已经答应我,去两极之地采集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然后刚才又答应了这个大个子,去寻找那什么月儿!”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是?我可得得把你看紧喽!再说了,你要去参天城,袁无极是你大哥不假,我和你比亲兄弟还亲,你大哥还不就是我大哥么!你这么讲义气够兄弟,我也不能做孬啊!” 沈彦秋苦笑道:“这事儿……哎,这几件事挤到一起,我也感觉分身乏术,甚是头疼!你就别给我添乱了!等我从参天城回来,一定陪你去两极之地走一趟!再说凌道兄能同意你跟我一起去吗?” 凌怀栩笑眯眯的接口。 “贫道准了,震儿,你就和沈道友一块儿去吧,就当为师给你放个假。倘若沈道友愿意同你一道炼剑,便是去两极之地采集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为师也准你,待事成之后再行回山。” “哈哈,多谢老师!”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字压贴 当日牛太煌分神镇压参天城,摄拿五气源流化作五行大山,将袁无极的法力封印,镇压在五行山下,然仍旧不觉稳妥。最后还是把自己从琉璃净土,请来的那道摩诃金字压贴,贴在五行大山上,将参天城的时空封镇,辐射数百里。 浮屠讲求慈悲二字。故而修成的法力,最擅克制那些喜好争勇斗狠,弑杀轻命的妖魔道修士。这道摩诃金字压贴,又是出自毕迦圣开辟的琉璃净土世界,若是其他菩提大德炼制的也就罢了。倘若是毕迦圣亲手炼制,就算袁无极有神婴,乃至出窍的道行,没有毕迦圣的允许,他也决计脱身不得。 五行大山日夜放射五色光芒,那金字压贴却相对收敛的多,仿佛一张普通的帖子,印在中央的山峰之上。 只有一圈气墙把五行大山的光芒遮住,如同一个庞大无比的透明罩子倒扣下来,除非进入封印内部,或者非常接近五行山的范围,否则根本看不清这里的景象。 道门修士还罢了,若有妖魔道的修士靠近参天城附近接近封印,金字压贴就会现出莲花之海的幻象,将其驱逐不得进前。 袁无极交好的人本就不多,大多数都是听说这件事之后,心里好奇跑过来看一看,七劫修士出手后的景象。还有琉璃净土的宝贝,和道门魔门修士所用的有什么不同之处,竟然值得牛太煌亲自去琉璃净土请回来。 这些修士既惹不起牛太煌,更惹不起释迦二圣,加上发现破不开压贴的封镇,最终都是扭头就走,不带一点停留。 如今沈彦秋几人就面临着这样的境地。 凌怀栩莫名其妙的同意了,方天震跟随沈彦秋的请求,方天震又铁了心的要跟着他。沈彦秋心里明白,方天震也是兄弟分别多年,还没好好团聚就要分开,心里舍不得。 沈彦秋也舍不得再次和方天震分开,心想反正就是来参天城探查一下情况,一路上都是御剑飞行没什么麻烦,也就没有再拒绝。 袁露凝虽然只有先天境界,却不知从哪里修成一身神奇的道法,竟然能够释放云气化成云头御空飞行。 沈彦秋全力催动御剑术,专心驾驭真鲛剑追赶,竟然也跟不上袁露凝的速度。 先天生灵就是先天生灵,哪怕是境界略有不足,出身就直接弥补了一部分,再加上这类似腾云驾雾的神通,他这个筑基中期的三劫修士,竟也被远远拉开。 连续几天催动真鲛剑,任他法力雄厚远超同济能够维持的住,也不禁有些疲惫。好在一路平安无事,就这般一直在半空中飞行,将近用了十天的时间,一行人才安全到达参天城附近。 离城池所在还有百里之遥,剑光就如同撞在一团无形的气墙上,不能前进顿时止住。 好在那无形气墙混不受力,沈彦秋一股脑的撞上去,也只不过觉得微微震荡,没有什么反震的力道。连忙收了剑光,几人按住身形左顾右盼,寻找先到一步的袁露凝。 “慢吞吞的好像乌龟一般……” 袁露凝拎着个粉色的水袋子,靠坐在一颗大树旁,冷眼瞥着沈彦秋几人。 真鲛剑本是徐沐白用龟心法炼制而成,而且本体是一头鲛人。无论是龟心法还是南海鲛人,都不属于轻敏之类,真鲛剑最尴尬的就是驾驭剑光之时,慢吞吞的速度。 平时都是悠哉赶路,沈彦秋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次他全力催动剑光,却还追不上袁露凝这个先天境界飞腾的云头,沈彦秋这才算是明白,真鲛剑究竟有多慢。 唉。 沈彦秋不禁想到,要是星恫在就好了,以她天生御风的能力,驾驭青冥鹤芝剑,最少也能节省小半时间。 之前兄弟二人相认,方天震就听沈彦秋说过,袁露凝虽然论年纪有千岁还多,只是之前一直都是一颗懵懂无知的露珠,一点灵性被袁无极日夜不辍的用本源滋养,这才能够壮大起来,否则早就被太阳真火消融。 直到袁无极跟着牛太煌,乃至后来创立参天城之后,她才得以化形成功。 所以实际上这个千岁老姑娘,按照实际情况来算,也确实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而已。 这姑娘只是刁蛮任性了些,就凭她得知袁无极受难,说出那番似硬实软的求情话来,但凭这一条,就胜过无数男儿。 由此可以说明,她是个极难得的好女子。 方天震一路上可没少抱怨。也不知道沈彦秋这个榆木疙瘩,究竟是哪里好,也就是变得比以前英俊漂亮了些而已,其他的和自己也没什么不同啊?难不成非得筑基的时候,自己借助天雷的威力重塑一次形体,弄一副英俊潇洒的样子吗? 还是算了吧。就沈彦秋如今这副模样,在袁露凝眼里,也只能称得上瘦竹竿。 兴许她能入眼的,只是袁无极那副不满四尺的猴子身躯。 不愧是猴子一手带大的,审美和正常人就是不一样。 方天震凑过头去,咧嘴笑道:“咱慢是慢了点,可是路上一点也没敢耽搁啊,这不就赶上了来么?嫂子你腾云再快,不也进不去这金字压贴的封镇不是?” 袁露凝抓起块石头,一把砸在方天震脑门上,恶狠狠的道:“擦干净你的臭嘴!哪个是你嫂子?” 方天震猝不及防被砸了个大包,他也不生气,捂着头远远的躲了开去,跑到拿波丸庞大的身子后面露出脑袋,一脸委屈的笑道:“咱好好说话,可不带动手动脚的啊!我叫你嫂子有什么不对吗?你不承认也没用,这婚事是袁大哥定下来的!长兄为父,你就是想反悔也得袁大哥开口才作数!” 袁露凝愤愤的道:“这么个瘦竹竿儿身无四两肉,谁看得上?此事我自会和大哥分说,用不着你多嘴。” “好了雷子,你就不要激她了。” 沈彦秋面向五行大山,伸手摸了摸金字压贴的封镇气墙,面色凝重。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破开这一层气墙的阻隔,进入封镇内部,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露凝,你是先天水灵之身,最擅破除禁制。魔剑门的阵法禁制都不能拦你,这道气墙你可有办法穿越?” 袁露凝一撇嘴:“我要是能进去,还会坐这儿等你们吗?还有,露凝不是你叫的!你别叫的这么亲切,我跟你可不熟!” 沈彦秋脸一冷,皱着眉头盯着袁露凝,语气有些发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耍小性子?方才雷子虽然说的是玩笑话,可也句句在理!你若真不愿意这事儿,我沈彦秋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非娶你不可。不过那也得见到大哥之后再说!” “哼!” 袁露凝根本没想到沈彦秋会冲他发火,心里顿时也来了火气。刚想要反驳他两句,只是看到他冰冷的眼神,没来由的就弱了气势,剩下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方天震暗暗给沈彦秋竖大拇指,被沈彦秋冰冷的眼神一冲,讪讪的挠挠头不说话了。 拿波丸脑袋向来一根筋,不喜欢这些弯弯绕。对禁制这些东西更是一窍不通,一直都跟木桩一样定着不动,等着沈彦秋拿主意。 “这道金字压贴,听凌道兄说,是大力魔王从琉璃净土请来的。我现在担心的是,若是毕迦圣亲自出手,除非大哥从内部破开五行山的镇压,否则咱们就不用想了。” “便是那些菩提或是阿罗汉炼制的,以咱们几个的修为,就是绑在一起翻上十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这道压贴的封镇之力,只怕不能力取。” 方天震忙道:“我倒是想力取呢!可是没那个本事啊!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反正有没有办法也得你想办法!别墨迹了,赶紧说说怎么办吧!” 拿波丸小鸡啄米一般不住点头,就连兀自埋头生闷气的袁露凝,这时也满眼希冀的看着他。 沈彦秋被几个人同时盯着,别扭的浑身一激灵,吐了口长气:“我也没有任何把握,只能斗胆一试。” 他嘴上这么说着,一只手已经轻轻的按在了无形气墙上,闭上眼睛用心感受。 之前在魔山的时候,大普度寺的圣僧如果还同他说,他和浮屠有缘。那时候他只当是如果一心为浮屠着想,和他说的这句话,其实就和拉无垢妙香一样,都是随口而来。 直到如今被气墙阻隔,大家一筹莫展,他才通过金字压贴这件事,回想起如果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和眼神。 当时他参悟《十方魔道》,浑身法力都被抽干,十方魔道的意志还想对他进行夺舍。要不是哀无心全心相助,又从从晶玉莲花上抽取了三道《金刚菩提本身法》的气息,打入他体内,此刻的他,早就成了一堆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在场的这几个人里,只有他切切实实的接触过浮屠功法。那天在明光盘上,如果说他与浮屠有缘,他还有些莫名其妙。如今回想起来,相必如果也是感应到了他身上,《金刚菩提本身法》的气息残留。 此时大家都束手无策,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试一试,死马权当活马医了。 那三道气息被哀无心打入识海、气海和涌泉宫中,目的是对抗十方魔道汹涌的吸力,他也不知道这三股力量,有没有被十方魔道的霸道法力化去。此时他放空心神遍察周身竭力感应,才察觉那三道气息,虽然已经弱小到微不可查,却仍然坚挺的存在着。 他大喜不已,连忙运使法力沟通,把这三道气息顺着经脉,一点点的引到掌心位置。 《金刚菩提本身法》,本就是妙善菩提结合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尼殊华胜,创造出来的功法,和金字压贴的浮屠气息同出一源。 此时金字压贴感应到《金刚菩提本身法》的气息,气墙内白莲纵生成海,一条笔直的一人小路,分开莲海直通五行山。 沈彦秋本穿着一身素色道袍,此时被灿白的光芒映照,立即化作洁白的浮屠法衣,披散的长发也收拢到头顶,脑后升起一道五彩斑斓的光圈,宝相庄严。 漫空都是宏大悠扬的诵经声,隐隐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诵经的声音空灵缥缈,似乎除了他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无法听到。沈彦秋虽然不明白身上发生的变化有什么用,但此时也无暇顾及这些变化,只顺着小路前行,脚下一步一莲花。 气墙微微开了一道缝隙,袁露凝一晃身跟着沈彦秋穿过气墙进去。方天震功力不够,拿波丸反应迟钝,等他们想要跟上去的时候,气墙洞开的门户已经合拢,眼前又恢复成之前的那副景象,除了一座连绵的大山之外,沈彦秋和袁露凝的身形一点也看不到。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有何惧?唯死而已! 魔山。 封魔谷。 邱青水凌空站在峡谷上方,看着底下黑雾翻腾,偶尔几道电光游动的深深峡谷,一直皱着眉头。 齐春水和凌怀栩,也凌空站在他身边,三人齐齐注目峡谷之内的动静。 封魔谷乃是镇压开皇之所在,洞玄嗔和玄天法祖封印三劫,赤明和延康被镇压在域外星空,开皇则按照洞玄嗔的意思,用整座魔山的气运镇压。这么多年过去,当初压在封印之地的那座山头,早就被封印和开皇的两重力量消磨一空,只剩下这个深不见底的封魔谷,而且还在不停的缓缓下陷。 那重重浓密凝实的黑雾,跟整个封魔谷齐平,将封魔谷映衬的好似一座黑水深潭,乃是洞玄嗔的法力幻化。而那一道道时不时闪耀一下的蛇形电光,则是玄天法祖留下的剑气,按照封印的禁制路线,不停的游动。 修行道和域外星空不同,一个不慎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洞玄嗔和玄天法祖,一修魔道一修神道,神魔法力交(合)之后模拟混沌的力量,才最终设下这道封印。 沉默了半晌,邱青水道:“齐师弟,凌师妹,门内的事情都交代好了么?” 凌怀栩点点头。 齐春水笑道:“哪有什么好交代。有阿玉和虞衡在,我也懒得操心,还交代什么?” 凌怀栩也说道:“这件事情,我没有和几位长老商议。况且就算是商议了,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他们也该明白,这一步是必行之事,容不得有其他想法,我们自己拿主意就是。” “也是难为你们俩了!” 邱青水笑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凌师妹向来不合,这才导致魔山不能重归于一。就是那天莫师弟那副做派,其实也是你我平日里伪装的太像,已经以假乱真了……哈哈哈,若非如此,又岂能行此瞒天过海的计策?否则雷震霄不知道还要搞出什么花样来!” 凌怀栩道:“这次乔道真害了莫师兄,只怕还是雷震霄搞的鬼。” “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儿?” 齐春水背着双手,目光不舍的盯着整座魔山:“莫师兄蛮横霸道惯了,大师兄又故作和你不对付,莫师兄被你那小徒弟一番话噎着,不管他清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总之他丢不起脸面,指天骂战乔道真,这才丢了性命。” “他虽然也有神婴的道行,可是旁人不清楚,咱们如何不知?他自己又如何不知?药天子和丹尘子这两个老家伙,不知道得了咱们多少好处,才给了这么几粒立婴丹。吞服立婴丹催生的神婴长老,真实的实力要大打折扣,莫师兄不明天时,真以为九绝天刀天下无敌了不成?” “他死的不冤。” 邱青水也点头道:“哎,青阳糊涂是糊涂了点,可对待门下弟子,还是很尽心尽责的。人死为大,对错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唉,别家的历代祖师,都是追寻大乘仙路深入混沌深处,或者进入大河源流,以致杳无音信,好歹还有个念想。唯独我魔山派,历代祖师都是耗尽元神之力,来弱化镇压开皇的封印!一代接一代前赴后继,这才耗空了魔山的底蕴。” “如今到了咱们这一代,也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凌怀栩想了想,将千宝剑河唤出来,郑重的对齐春水道:“齐师兄,你向来最顾大局,这次破开封印的事,就让我和大师兄来吧。魔山没了我们没什么,唯独少不了你。” 邱青水也甚是赞同的道:“老姑娘一副孩童心性,阴尸门都是尉迟妙贞那孩子,替她操持打点。廖师妹的心思又不在门派上,若是你也跟着我们一道去了,魔山四门可就真的是六神无主了。” “我同意凌师妹的意见。” 齐春水轻笑道:“咱们魔山屹立修行道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是靠某一个人的力量。便是独留下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大师兄和凌师妹为了魔山敢连命都不要,我齐春水难道就不敢?我要真是临阵退缩了,就算留住一条性命苟活于世,这根脊梁骨也要被戳断了!” “我观大师兄门下的梦天刀,凌师妹门下的立花兄妹,老姑娘身边的尉迟妙贞,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虞衡,这几个孩子都是可以托付的。便是你我一同去了,有老姑娘和玉儿她们俩主持大局镇住场面,再者还有余下那一众长老帮忙,魔山还垮不了。” “凌师妹巾帼不让须眉,大师兄也老当益壮,我堂堂八尺男儿怎能退缩?哈哈哈!” “还拿我开起玩笑来了。” 邱青水一拍齐春水的肩膀,朗声笑道:“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为兄也就不劝你了。凌师妹,请你先把整座魔山遮掩起来,咱们再好行事。” 凌怀栩也不再劝,依言祭起千宝剑河,天一真水化成一张透明的水幕罩住整座魔山。其他的几种真水在水幕上快速流动,稳住水幕的阵法节点。三百六十五颗天炫星沙的母沙,占住周天方位不动,无数颗子沙缓缓流动,将一切探查都隔绝开来。 失去真水长河的依托,千宝剑河里的无数柄宝剑高悬天空,凌怀栩伸手一指,宝剑全部飞射进魔山的所有山头之内,沟通地脉灵气和水幕遥遥应对。 “唉,只怕瞒不住赵正阳。” 凌怀栩皱了皱眉。 “之前听姓沈的那小子说,哀无心这段时间一直都待在赵正阳的麻元宫里,也不曾回凄凉洞去,不知道是不是算到了什么。” 齐春水摆摆手:“不妨事。赵正阳精通皇极星算,自然洞晓天机。咱们想要开启开皇,少不得有天象显现。他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咱们瞒不住,也用不着瞒着他。” 邱青水道:“齐师弟说的对。赵正阳这厮窝在徐无城,那个小小的地界这么多年,不知道已经打了多少算盘。他若是真想把这件事捅出去,早就人尽皆知。他想做渔翁也好,或是毫不在意也罢,且由得他去就是。” “只是我看这道封印,如今仍旧运转正常无碍,只怕我们几个填进去之后,也不见得就能破开。” 齐春水缓缓抽出量天尺,长河落日盘旋脑后,大漠孤烟直冲头顶,一条红菱绕着大漠孤烟盘旋而上卷曲如龙,一口青铜大钟悬系在红菱末端。 量天尺是身宝所化,长河落日是目宝所化,大漠孤烟是口宝所化,百丈红菱是舌宝所化,最后那口青铜大钟是鼻宝所化。 除了耳宝幻化之物不知道隐藏于何处,齐春水眼耳口鼻舍身,天魔六欲的六宝直接一起出动。 长河落日同时上升,一轮大日一轮明月分别挂在水幕两侧。大日隐没,明月高悬。青铜大钟涨大百倍,悬空扣在整个封魔谷上方,将封魔谷和魔山隔离开。 六阳屠神刀是专职杀戮之器,这种封镇隐匿之事非其擅专,邱青水负手而立,看凌怀栩和齐春水施为。 齐春水仍觉得不放心,想了想又把百丈红菱拴在青铜大钟顶上,两端化成两个绣球一般的锤头,挂在青铜大钟两侧。 齐春水握着量天尺轻击掌心:“玄嗔祖师的封印咱们暂且不说。这些年我查阅历代祖师留下的研究手册,本门的禁制封印,多半拦不住你我。只是玄天法祖设下的剑气封印,才是真正的难题。” 凌怀栩道:“玄天法祖一身剑道通玄,就是玄嗔祖师也自认单凭剑道,不是玄天法祖的对手。这道封印乃是玄天法祖以一剑生万法,法有元灵的境界所设,能够自行收拢灵气维持壮大,这么多年非但不曾衰减,便是历代祖师的肉身和元神之力,也有一部分被吞噬融合进封印之中。” “这场仗,并不亚于前几天对战乔道真那一仗啊!” 邱青水笑了笑,把肩膀一耸,祭出六阳屠神刀头前开路,晃身向下方浓雾之中飞去。 “这有何惧?唯一死而已!历代祖师前赴后继,我辈弟子亦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为兄年纪大了,也没什么进阶出窍境的希望,我先下去探一探,你们在此稍等!” “我若有什么不测,这次开启开皇之事就先放下吧,你们还要从长计议。我会把六阳屠神刀送上来,你们替我转交给天刀,让他执掌天刀门!” 邱青水御使六阳屠神刀开路,眨眼就消失在浓浓黑雾之中,只有声音缓缓且清晰的传了上来。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废修为 “喂我说,你这个人挺奇怪的。你到底是修道的呢,还是修浮屠法门的?” 袁露凝仗着身法快,封印只是开了一道缝隙,她就借机闪身,跟着沈彦秋进入了气墙之内。封印内那些幻白莲花,感应到她身上妖修的气息,无风自摆自发的发动攻击,喷射的金光却挨着沈彦秋近前就消弭一空。 袁露凝的胆子再大,一身修为也不过才先天境界,如何敌的过这万丈花海的攻击?登时就被吓了一跳!瞧见这些莲花金光都不会攻击沈彦秋,没奈何只得蹑手蹑脚的紧挨着沈彦秋身边,却发现这些莲花不是不攻击他,而是直接无视沈彦秋的存在,仿佛他本身就是这封印里的一部分。 而他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有些奇怪。 原本沈彦秋修炼十方冻魔道,身上的气息有些寒冷阴沉,现在却突然变得安详圣洁,再加上这一身浮屠法衣,脑后光圈,就像是一个慈悲的僧人。 袁露凝疑惑的道:“你不是个道人吗?怎会突然变成这幅模样?难不成你们大悲宗实际上是浮屠流派?” 袁露凝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不已。 沈彦秋此时一身宽大的白色法衣飘飞,脑后一轮五色光圈闪耀,脚下莲花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让他行走,而且每迈出一步,就有一团莲花虚影浮现,托着他的脚步不染尘埃,正合浮屠步步生莲的奥秘。 无论怎么看,沈彦秋此时都是一副高僧大德,庄严肃穆的菩提法相,那还有半点道门弟子的影子? 沈彦秋脚步不停,可是一张口,颇有些艰难的说道:“你不要瞎猜。我体内的功法被金字压贴的力量压制,法力几乎不能运转。若非之前师尊师打入我体内的几道浮屠法性撑着,此时你我二人只怕已经被镇压于此了。” “哦。” 袁露凝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也不在继续追问,闷头跟在沈彦秋身后,就这么亦步亦趋的慢慢前行。 沈彦秋有苦说不出。 二人入了封印之内,就不是在外面看到的那副模糊不清的景象。参天城原本的位置被五行大山镇压,一股宏大的力量充斥着整个封印内部,此时遍地都是莲花,无论他往哪个方向前进,莲花都会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可现在问题的关键之处就在于,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袁无极,究竟被镇压在哪个位置。脚下这条路似乎是直通金字压贴而去,因为无论他怎么变换方向,脚下的小路都会带着他,距离金字压贴越来越近。 他如今举步维艰,越是靠近金字压贴,身上的压力就越重上一分,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透了。 十方魔道虽说是上古神魔的法门,但总归还是正儿八经的魔道功法,受克制的程度远远大于袁露凝这个先天小妖。正如他所说,要不是那三道《金刚菩提本身法》的浮屠法性,他两个早就直接被莲花海洋吞没封印。 他有心想转换一个方向,却发现无论怎么走,脚下这条笔直光路的尽头,都是指向金字压贴。 看来这里的空间法则,已经完全被金字压贴的力量影响。 无奈之下,他只能不断的转化法力,供给那三道浮屠法性,同时将十方魔道的气息,完全归拢在紫府神宫之内,尽量不泄露出来。随着浮屠法性慢慢壮大,他身上如山的压力,也随之一点点消退。 沈彦秋这才有一点放松的时间,抬手擦干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的道:“本以为十方魔道霸道,哪曾想这浮屠法门竟然更霸道!这是明摆着把人往修炼浮屠功法上逼啊!怪道如果圣僧说我和浮屠有缘……就这个情况,再没有缘分也得有了!” 他不敢让袁露凝听清,十方魔道四个字含糊不清的带了过去。 十方魔道虽然抵不住金字压贴的力量,自保却没问题。所有的法力都收拢在紫府神宫之中,仍旧紧紧护住识海和紫府,不让浮屠法性浸入。 只是如今他无法调动体内法力,神识也不能外放探查,想要从几座大山之间,找到袁无极的踪迹,又谈何容易。那三道浮屠法性虽然壮大了许多,却只是三团纯粹的法力,根本无法修炼,他自然也无法运用调动,只能当做缓和金字压贴的助力。 “露凝,我听大哥说过,你和他没化形之前就一直待在一起。千百年的时间累积,想必以你们之间的相互感应,或许能够超脱这里的束缚,你不妨试一下看看如何。” 袁露凝不耐烦的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就试过了!关键现在这里自成一个世界,里面所有的法则都是浮屠功法演化而来,就连这座五行大山的灵力,都被迫完全隐匿,我的心灵感应根本起不了作用。” 沈彦秋叹道:“这下可就难办了!如今脚下这条光路,一直刻意指引着我们向金字压贴而去。只怕到了金字压贴跟前,你我即使找到了大哥,也要被强行度化成浮屠弟子!这该如何是好?” 袁露凝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果然一到关键时刻别人都靠不住!还得我自己出马才行!” 沈彦秋忙道:“你可不要乱来!” 这姑娘的性子古灵精怪,被袁无极和崩天策芭天壶他们,硬生生惯出一个无法无天的毛病出来,否则也不可能明知故犯,跑到人家魔剑门的藏经阁晃悠。 如今二人身在封印之中,沈彦秋就怕她脑子一热,想到什么就干什么,再把他们陷入危机之中。 这座五行山不仅有牛太煌七劫法力的气息残留,更有金字压贴这件浮屠神器镇压,沈彦秋一颗心都完全吊起来,生怕出了什么差池无法控制。 袁露凝歪头一撇沈彦秋,不屑的吊起一边嘴角:“呵呵,我就奇怪了。现在你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竟然还管的着我乱来不乱来?我告诉你,我说的这个办法你也可以用,就怕你不敢用!” “说来听听。” 沈彦秋被袁露凝这么一鄙视,心里感觉特不是滋味。虽然他也不喜欢袁露凝古怪的脾气性格,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可是这姑娘长相确实甜美动人,这古灵精怪的脾气契合下来,反倒将她衬托的甚是可爱,让人不自禁的就忽略了那些毛病。 再加上两人还是未婚夫妻关系,沈彦秋虽然说过遵从她的意见,等到见了袁无极,就让他收回二人的婚约。但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总会不自觉的,把自己的身份靠近她丈夫的角色上去,这般被袁露凝鄙视,心里自然不好受。 “我如今只有先天境界,体内的真气还没有转换成法力。这里的莲花攻击我,不过因为我本身虽然是先天水灵,但是修炼了妖身的缘故。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也会被压制,不过我估计你修炼的应该不是正统的道门功法,多半也是跟妖魔有关系。” 何止是有关系?根本就是! 袁露凝接着说道:“你们大悲宗我也略有耳闻,不是还排在神道四宗里面吗?你那老师竟然让你修炼妖魔道的功法……嘿嘿,你刚才含糊不清的嘀咕那几句,不就是想瞒着我?这件事情不简单呶!” “我也懒得搭理你的破事儿。我的办法就是,我散去修为退到练气期,除了我本身的水灵力之外,把先天真气和妖气全部化去,这样的话,这里的莲花应该就不会攻击我了。我想如果你照我这么做,应该也可以。” 沈彦秋愕然:“什么叫应该?” 袁露凝一摊手:“我只是这么推断,至于具体行不行得通,还得试过后才知道。怎么,你不敢?还是舍不得这一身修为?” 沈彦秋苦笑道:“你不用激我,倘若你这办法当真可行,我就是舍了这一身修为,又能如何?实话不瞒你说,我这身修为满打满算,也就修炼了三十年左右,真不行我再修炼三十年就是!和救出大哥相比,这又算的了什么?” “只是你要知道,莫说你我修为低下,就是你我二人有神婴的道行,只怕也揭不下这道压贴,更遑论这座五行大山!” 袁露凝呵呵冷笑道:“一堆废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吧!依我看,还是先把这张破贴子给揭了才是!” 说完不待沈彦秋答话,她就咬着牙闷哼一声,身上腾起一股淡淡的灰色烟雾,一离开沈彦秋气息笼罩的范围,就被附近的莲花涤荡一空。 袁露凝说做就做,二话不说直接自废修为散逸妖气,先天真气也随着妖气的消散而慢慢倒退。沈彦秋想阻止已来不及,也不过十个呼吸不到,袁露凝身上只剩下一层薄薄水光,境界也跌落回练气境。 她的身体隐隐有些透明起来,沈彦秋惊奇的发现,能透过她得脸,模模糊糊的看到后面的莲花! 如今袁露凝身上妖气散尽,只有纯粹的先天水灵之力,她伸出一只手缓缓靠近莲花,果然没有受到攻击。 “看,我就说能成!” 袁露凝高兴的跳出沈彦秋身边,见沈彦秋一咬牙准备自废修为,慌忙一把拦住了他。 “别着急,你能有这个心就足够了!你和我不同,我除了几个哥哥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亲人了。那外面还有两个胖子等着你呢,哦对了,好像还有一个什么月儿是吧?” 袁露凝一副我欣赏你的表情,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 “在这等着,看本姑娘揭了这个破贴子!” 练气期的境界,只不过和凡人里身体素质好一些的相当,再强也不过比得上,练过几年武艺的练家子而已。 倘若沈彦秋也和袁露凝一样自废修为,倒退到练气期的境界,他不曾修炼过武艺,所掌握的剑法剑术都是以法力御动的修真道法,非但连真鲛剑都祭不出来,就是能力也只是和当初在五洲时相差不多。 练气学徒,确实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而已。 袁露凝则不同,她是先天水灵得道化成的人形,本质上和就和沈彦秋相差太大。虽然说自打天地开辟之后,就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先天生灵,但袁露凝身上的那股浓郁的壬水精英气息,确实是实打实的先天五行。 她轻轻一跺脚,一股透明的水流涌动成一座小小的浪头,她站在浪花上两脚和浪头合二为一,缓缓升空向金字压贴的方向飞去。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五行山 沈彦秋本想拦住她,可是转念一想,她已经废去一身修为,就凭这一股执拗劲儿,若是不让她试一试,她势必不肯干休,怎么也说不过去。 金字压贴的威力,因为十方魔道被迫收缩防御的缘故,他比袁露凝相对清楚的多。眼看袁露凝慢慢腾空而起,他却放心不下,心里也非常紧张,不敢丝毫放松警惕,往前走了几步准备接应。 一开始还没什么动静,直到袁露凝浪头催升到十丈高的时候,想要横推向前飞行,半空里凭空刷出一朵拳头大的白莲,对着袁露凝狠狠一砸! 她虽然万般小心,可是自打刚才散去妖气修为之后,莲花海没有对她再次发起攻击,心里便微微有些松懈。况且谁能想到攀升十丈高之后,竟然突然刷出一朵莲花来? 那朵莲花太过突然,袁露凝躲闪不及脑门登时被砸个正着,只觉眼前一黑脚下浪头疾速消散,整个人翻着跟斗滴溜溜跌落下来。 沈彦秋一直看着袁露凝,早就防着有什么不测。见此情形连忙朝前抄了几步,奋力一跃搂住袁露凝,两人抱在一起在莲花海里打了几个滚,这才卸去下落的力道。 尽管如此,沈彦秋也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袁露凝更是不堪,她本是凭借先天水灵的特殊体质,这才能勉强驾驭一道浪头飞空,结果被白莲砸中脑门,几近昏厥。又在莲花海里滚了几滚,体内那点微弱的真气,便有些不受控制。 好在她如今又降了一级,只有练气期的修为,体内的真气存量本就不多,真气紊乱也只不过觉得头晕目眩,有些恶心干呕。 沈彦秋怕自己暴露出十方魔道的气息,被金字压贴察觉,两人都受制于此无法前行,那一纵身扑跃,完全就是依靠本身的力量。如今也是浑身酸痛,两只手紧紧搂着袁露凝,一条腿还压在她身上,姿势暧昧至极。 只是他被袁露凝压着跌了一跤,浑身亦是酸软无力,也没力气把袁露凝推开,就是放手抬腿这般简单的动作,也有些无能为力。 袁露凝缓了好一会儿,脸上如同装满水的透明袋子,里面一股股水流来回冲刷,似乎是在运转真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只是任凭她如何催动水流冲刷,那朵白莲依旧凌空定在她头顶天门方位,缓缓旋转放射微光,壬水精气怎么也冲不上去。 袁露凝转了转眼珠子,发现除了眼睛能动,口中能言之外,身子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 “喂喂喂!臭小子!还不把你的脏爪子拿开!还有你的狗腿!” 她虽身子不能动弹,却没有失去知觉。沈彦秋一手挽着她的脖子按在胸前,一手绕着胸口贴在背后,整个人侧趴在她旁边压住半个身子,一条腿紧挨着她的腿,另一条腿架起来压着她的小腹,几乎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袁露凝娇生惯养,在参天城就连袁无极和崩天策他们都管不住她,是无法无天惯了。除了袁无极之外,也从来没有和任何男性,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哪怕她出身非人,没有这么多琐碎的讲究,毕竟还是个女儿家,此时一脸羞红,忍不住破口大骂。 沈彦秋被她骂的一愣,竭力晃晃脑袋,抬眼看着袁露凝因为气愤皱起来了鼻子,瞪眼睛扬眉头的模样,忽然发现她其实不仅仅是长相甜美,其实整个人更偏向于可爱的类型。虽然和三丈月那样懵懂,浑然天成的可爱劲儿有所不同,但是这股故作刁蛮任性的狠劲儿,非但不着人厌恶,反倒成了她的点缀。 沈彦秋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夫人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在大哥没有发话解除你我的婚事之前,你我还是名义上的夫妻。况且你看,我这还是为了救你才会如此这般,你把我骂的这么不堪,有失你香芸公主的体面啊!” “你,你混蛋!” 袁露凝之所以讨厌沈彦秋,其实纯粹是因为沈彦秋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再加上年岁小了太多,一副穷酸腐儒的做派让她不喜而已。实则并不是因为袁无极不声不响,替她重新拿了回主意的缘故。 反正当初袁无极和牛太煌定下她和牛圣婴的婚事这件事,也没有征求她得同意。她也懒得掺和,闲着没事就跑出去到处溜达,谁爱嫁谁嫁就是。 袁露凝姿色出众,真比起来,比之鹤星恫还要更胜一筹,要说沈彦秋一点都不动心那也不可能。况且此时两人之间,只隔了几件薄薄的衣服,又是这么暧昧的姿势搂在一起,沈彦秋明显能感受到一具紧绷着,却柔软细腻泛着微微清香的身体,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痒痒的感觉。 一时心动和她开了个不真不假的玩笑,这几句话正好戳到她最不想听的地方,却也没有办法反驳。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一点都不假!这个女人更不得了,整个就一先天水灵修成,只不过跟她说了两句玩笑话,这眼泪就跟瀑布似得…… 沈彦秋心头一软,慌忙道歉,御使那三道浮屠法性在经脉里滚了几圈,消除酸麻无力之感,这才赶紧把手脚收回来。 只是他回复正常,袁露凝却仍旧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哭了一会儿,袁露凝止住抽噎,带着哭腔说道:“喂臭小子,我好像是被这朵莲花给封印了,能不能帮我打开!” 沈彦秋伸手一指她头顶的白莲,咧嘴苦笑道:“我说小姑奶奶,哪里是好像!你就是被封印了!只是这朵莲花是金字压贴刷出来的,不要说我不能运使法力,就是能,我也解不开这个封印啊!” “放屁!” 袁露凝啐了他一口:“你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不行?亏你还是个男人,磨磨唧唧的,做事情一点都不干脆!怎地连个娘们儿也不如?” 沈彦秋不愿和她争辩,陪着笑伸手往那朵白莲上一贴,催动体内的浮屠法性沟通白莲。 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沈彦秋无奈的收回手掌。 “这道封印并不复杂,只是封住了你真气运行的脉络,才导致气血流通不畅。我破不开封印,最多也只能疏通一下你淤结的脉络,其他的实在无能为力。” 袁露凝活动了一下手脚,果然同他所言能够活动,只是感觉那朵白莲,似乎不仅仅是封印了她的真气,就连她本体的先天水灵的特性也给限制了。 她没了先天真气其实也没什么,先天生灵毕竟和常人不同,还有其他的手段可用。但是这朵白莲把她的本体也封印住,她便等同于一个凡俗中的柔弱女子。 她用手肘撑着地面,试了几次也没有坐起来的气力,不几下就气喘吁吁,无奈的躺着叫道:“你是诚心要气死我不成?就不能搭把手扶我一下?” 沈彦秋哭笑不得,伸出双手对空虚抓:“你让我把爪子拿开,我还怎么敢碰你?” 他着重突出了“爪子”这两个字,不过到底还是搂着袁露凝的纤腰,小心的扶了起来。袁露凝别过头去没有拒绝,只是浑身无力摇摇晃晃的怎么也站不住,又硬挺着不吭声,差点又瘫软于地。没奈何沈彦秋一咬牙,把她横抱在怀里。 “你……” 沈彦秋正色道:“事急从权!你暂且忍耐一下吧。我如今不能轻易使用法力,这道莲花封印无法去除,再出不得半点差池。你要是实在觉得不舒服,就当,嗨,就当被狗抱着了!” 袁露凝没想到沈彦秋说出这番话,一下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可是你说的!不关我的事!” “好好好,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犯贱总行了吧!” 沈彦秋顺着光路向前走,不停的观察着五行山的情况。五行山不但镇压住参天城,就连附近的地域也囊括了进去,真如一只摩天巨手一般,撑开五指朝天,云雾在第二指节位置缭绕。 整个山体连成一片,一点缝隙也没有,除了一些随机的凸出和凹陷,就像是用一块完整的石头雕刻而成。五座山头分别按五行精气呈青红白黑黄五色,中间那座山头尤其突出,仿佛一根巨柱直冲苍穹。 “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大哥被压在在哪一座山头底下,还得想办法联系上他才是。” 袁露凝也环视一遍五行山,无奈的道:“五行山连成一片组成五行法阵,又有金字压贴的力量阻挡,我也无法感应哥哥的气息。最麻烦的是我也不知道你修炼的什么功法,竟然连法力都不敢使用!现在你我两个形同废人,这怎么找?” 沈彦秋沉吟片刻,忽然问道:“还记得城里那根天柱山么?” 袁露凝顺着沈彦秋的目光看去,终于也发现了中间那座山头,格格不入的突兀,恍然大悟的道:“你的意思是,大哥在那里?” 沈彦秋点头道:“不错!我想就算是大力魔王分神镇压大哥,以大哥的脾气绝不可能不反抗,而且位置必然会选择天柱山顶。我猜这座山头这般怪异,应该就是天柱山被压在底下才行成。” “金字压贴就贴在这座山头顶上,不出意外大哥就在那里!” 袁露凝一听,也觉得沈彦秋说的在理,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 沈彦秋笑道:“别着急。把心静下来沉住气才好,要是我也像你一样,被一朵莲花封印定在头上,咱们俩可就真的没人救了。” 袁露凝也明白自己关心则乱,这个时候离不开一个主心骨,小声的“嗯”了一声。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哥哥,我来了 沈彦秋横抱着袁露凝,顺着光路缓缓前行。好在十方魔道的法力虽然不能外放,但是维持体力却没有影响,再加上那三道浮屠法性定住三宫,袁露凝的身子骨很轻,他倒也不觉得吃力。 五行山被金字压贴的力量笼罩,日夜大放光明,但是所有的光芒都照不出封印之外,从外面看只是朦胧胧模糊一片。只有到了里面才知道,一旦触动阵法,遍地都是密密麻麻的莲花虚影开合摇曳,将一切负面气息涤荡一空。 袁无极毕生浸淫猿魔疯神法,身上的疯魔气息怎一个浓郁二字能够形容?简直就是汹涌澎湃!五行打山合围,组成五行归元索形阵索住他的肉身,金字压贴以浮屠法性镇压他的金丹神魂。 除非他主动放弃猿魔疯神法,转而参悟这道摄拿五气源流的神通,或者金字压贴的浮屠法性。只要将其中一个参悟出来,就能从内部破开封印,解脱束缚。 可失去了猿魔疯神法的袁无极,还是那个战天斗地,百死不屈的袁无极吗? 也不知走了多久,抬头望去,金字压贴还是遥不可及。 沈彦秋不禁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压缩空间的阵法啊! 在进入陷神阵之前,哀无心也跟他粗略的说过时空阵法的奥妙。陷神阵的特点是改变时间流速,高明的修士使用陷神阵,多用来炼制丹药法器或者提升修为。况且陷神阵的消耗太过巨大,一般不会轻易使用。 这是时间阵法的粗略利用。 而空间阵法的奥妙就在于,能够压缩或者无限扩张。 自打三元道尊把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这四重仙道,修改成九重真道之后,九重真道修炼的体内小世界,实际上就是最典型的空间阵法体现。 方寸之间化纳一天地。 浮屠门也有纳须弥于芥子,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说法。就是中古诸子另辟行经创造新的修行法,也有书中自有黄金屋,和画中世界一说。宁老庄的绝学袖里乾坤,实际上都是属于空间之道的范畴,只不过袖里乾坤几乎将空间之道做到了极致。 把时间之道和空间之道融合在一起,成就时空领域,最少也要七劫以上的修为。只有七劫修士领悟分神化念,将真灵寄托虚空,完善体内小世界运转法则,内宇宙契合外天地,最终将其完善成一个真实的小世界,和大千世界一样,能够居住生灵,甚至是修炼功法。 旁的不说,大悲宗的凄凉洞就是一个极为牢固的时空领域。而十方世界最出名的时空领域,就是释迦二圣开辟的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 这道金字压贴出自琉璃净土,沈彦秋最担心的就是,如果这座五行山以金字压贴为阵眼核心,利用五行归元索形阵,同时布置了一道压缩时空领域的阵法。 袁露凝不了解时空阵法的厉害。 先天生灵寿命绵长,其中水灵和木灵更是动辄以千年万年计算,故而袁露凝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修炼上。她若是真有心修炼,此时不说成就神婴,起码也得有金丹七转以上的道行了。 袁无极一门心思都放在猿魔疯神法上,对于时空之道也只是略有耳闻,更不可能去教导袁露凝,故而袁露凝对此也是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此刻沈彦秋的担心。 浮屠法性的力量,是沈彦秋目前最有力的依仗,不能擅用。十方魔道的法力只能用来维持体力,以应对突发情况,沈彦秋顿时捉襟见肘。思来想去,这才想起身上还有一门,许久都不曾使用过的神通。 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 当初哀无心传给他的时候,对他说过,这门神通是道家秘传护身法咒,长生之助力,召请北斗九星护身,紫薇临照。是最正统的道门神通。虽然无法提供法力援助,但是抵消金字压贴的力量应该有用。 沈彦秋默念北斗法咒,接连诵读几遍,果然感应到极其微弱的星力。他大喜不已,不停念诵咒语,一缕缕源源不绝的星力,透过金字压贴的封镇,加持在他身上。 身上洁白无瑕的浮屠法衣,被北斗星力一冲,重又变回素色道袍,脑后那团五色光圈也消失不见,收拢的头发重新披散下来。背后隐约浮现勺形七星图象,紫薇星光聚拢头顶,暗星隐没。 北斗护身咒一成,便把沈彦秋的气息和金字压贴的力量完全隔离,十方魔道的法力没了金字压贴的束缚,立即冲入四肢百骸,为北斗星图提供支持。北斗星图笼罩的范围,连带着袁露凝也包裹进去,被紫薇星光一照,她头顶上那朵莲花失去了金字压贴的支撑,“啵”的一声破碎消散。 “你身上的好东西还不少嘛!” 袁露凝感觉到身上猛的一松,骤得自由喜不自胜,慌忙从沈彦秋怀里跳下来,活动活动手脚,盯着沈彦秋身上的北斗星图,面色有点古怪。 “这么厉害的法术,为什么一早不用?是不是早就算计好要占我便宜?看你也挺老实一人,原来鬼心思还不少!”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占你一点便宜,我还要偷摸的计算?” 沈彦秋哭笑不得。 袁露凝看不上他,表现得这么明显,他若还看不出来那也太过愚蠢。所谓上赶着不是买卖,既然人家喜欢的是大哥这般猴子模样,他也不是见着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的花丛浪子。袁露凝再漂亮,他也从没想过用袁无极的话压她,强留这一段缘分。 沈彦秋也懒得和她解释这道咒法的功用,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晃了晃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丹药递过去。 “这是凝气丸,对练气期和先天期的修士效果最好。还好出来之前,我翻了翻牛伏魁的存货,否则这种丹药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怎么能便宜你?” 袁露凝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捏过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糖豆一样,三两口咽下肚去。吃完之后砸吧砸吧嘴,还觉得不过瘾,劈手把白玉瓷瓶夺过来。 “味道还不错嘛!你刚说什么来着?反正这东西对你也没用,给我当糖吃也好。就当你占我便宜的补偿!” 一颗凝气丸下肚,袁露凝微微透明的身体渐渐恢复,脸上也多了一抹淡淡的熏红。她察觉出凝气丸的功用,一看瓷瓶里还有几颗,竟然真的倒出来当糖吃了。 沈彦秋本想说,这凝气丸对他是没用,可是方天震如今正是先天真气的境界,正合他用来冲击筑基境。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张张嘴皮子动了两下,又给咽了回去。 好在牛伏魁的金环里,还有不少其他的东西,凝气丸也有几瓶,回头出去之后赶紧翻捡出来给方天震就是。 经过刚才的那档子事情,袁露凝也学了乖,寸步不离沈彦秋北斗法咒笼罩的范围,只是刻意拉开了一点距离,小心避免和沈彦秋的身体接触。 沈彦秋暗暗偷笑,心想刚才搂也搂了抱也抱了,现在躲着又能怎样?不过沈彦秋也不点破她,将真鲛剑祭出踩在脚下,离光路只有三尺高,伸手一拉袁露凝,在他的惊呼声中催动真鲛剑,射向金字压贴。 他不敢再抬高距离,就怕剑光引动金字压贴的变化,故而只是贴着地面滑行,速度却并不慢。 他所料不差,金字压贴果然配合五行山的五行元气,布置了一座压缩时空的阵法,以他御剑的速度,一炷香都能绕着参天城打十几个来回不止,可直到他们接近金字压贴,竟生生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离金字压贴还有十几里远,光路和莲海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青翠的菩提树林,林间一条石阶蜿蜒而上,尽头处是一个平整的石台。 沈彦秋看到这般变化,小心收回真鲛剑,拉着袁露凝拾阶而上。 袁露凝几次想要挣脱他的手,都被他更有力的握住,几番挣脱不得索性听之任之,一路上噘着嘴拉着脸,嘴里还小声的嘀嘀咕咕。 沈彦秋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即将接近金字压贴,务必要护袁露凝周全。就是拉着她,也是把手缩到袖子里,隔着两层布料抓住,并没有碰到她。 既然不曾对她动那般心思,平常斗嘴的时候,开开玩笑也就罢了,其他时候还是得保持注意。 到了平台之上,沈彦秋才觉得这里十分眼熟。竟然就是天柱山顶上的那个平台!就连上面刻画的聚灵阵图都一清二楚。 难道参天城里的那座天柱山,品质如此之高?竟然在五行大山的压力之下,都能真如不动,破开一座指头显露出来! 聚灵阵中央位置,竖立着一块巨大粗糙的石碑。石碑有一丈来宽三丈高下,金字压贴就贴在石碑正面,六个斗大的金色符箓竖着一溜排开,金光璀璨。 袁露凝四处张望寻找袁无极的身影,只是偌大一个空旷的平台一览无余,除了这块石碑和金字压贴之外再无其他。 袁露凝一离开沈彦秋北斗护身咒星力笼罩范围,加之距离压贴太近,立即感受到压贴的镇压之力,浑身如触雷电一般,忙不迭又跳回沈彦秋身边。北斗星力罩住袁露凝,气息不再外露,金字压贴刷出来的几朵白莲,还没凝聚成型又立即消散。 袁露凝离不开沈彦秋周身三尺,整个石台也空无一物,废了老大功夫才行进到此处,却没有袁无极的踪迹,再也忍不住心中悲伤,嚎啕大哭起来。 终究还是个脆弱的女子。 沈彦秋想起袁无极对他的点滴,也倍觉黯然神伤,止不住眼圈泛红。只是如今袁露凝嚎啕不止,他若是再跟着流泪,这般下去只怕会伤了袁露凝的心窍。 他伸过手,却顿在一旁落不下去。心里组织了许多安慰的话,嘴皮子动了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自己都觉得那些安慰的话,实在太过苍白。只能像个木头人似得一动不动,两只手收回来也不是落下去也不是。 袁露凝忽地往他怀里一扑,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把头埋在他胸膛。 “哥哥,我来了……可是你在哪儿?” 袁露凝微微抽搐哭声悲绝,这句话简简单单的询问,更是如同尖刀一般,刺进沈彦秋心头。 沈彦秋心里猛的一酸,一手搂着袁露凝,强忍着泪水拍着她的后背笑道:“不哭不哭,今天就是舍下这张脸不要请师尊出手,我也要把大哥救出来!” 袁露凝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期许。 “你说的,是真的吗?” 大悲无心的名头她也知道,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更是天道十二宗之一,响彻诸天。便是牛太煌称大力魔王,统领诸天魔道修士,如今又成就七劫分神化念之境,也还是比不过哀无心。 只是平白无故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袁无极,而得罪牛太煌,甚至还有可能是浮屠释迦二圣,这种荒唐事情,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可能会做。 哀无心会是个傻子么? 沈彦秋盯着袁露凝满怀希冀,水汪汪的眼睛,轻轻为她擦去眼泪,鬼使神差,忍不住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只要我不死,并且顺利修行到元神境界……甚至不需要元神境界,我就是大悲宗下一任宗主。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求师尊出手一次。” “袁无极不仅仅是你的哥哥。” 沈彦秋咧开嘴,对着惊愕的袁露凝无声的笑了笑。 “也是我的。”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莫哭莫哭 照沈彦秋对袁无极的认知,就算是天塌下来,这个身高只有四尺的猴子,也绝对不会让个高的顶着。 战天斗地的大猿王,永远都只会站在兄弟的前面。 参天城最高的位置,就是天柱山巅的这座平台,袁无极平日里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石台边缘喝酒。 所以他推断,当日牛太煌镇压参天城的时候,袁无极必定身在石台之上,哪怕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也会挺直了腰杆,面对这位魔中之王。 袁露凝对袁无极的了解,自然还在沈彦秋之上,对他这番判断也是深以为然。二人借助北斗护身咒星力,把自身的气息遮蔽起来,摆脱金字压贴的感应,这才御使真鲛剑上了五指山中峰顶上,发现了天柱山石台。 只是如果真的和推断的一样,整个石台上能够封印袁无极的地方,除了那道金字压贴下的巨大石碑,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沈彦秋小心把袁露凝护在身后,两人走到金字压贴前。沈彦秋想要揭掉压贴,却连一点边角也撕不开,就连薄如蝉翼的真鲛剑,也寻不到一丝可以插入的缝隙,金字压贴就像是生长在石碑上面一样。 那石碑也不是凡物,沈彦秋抓着切金断玉的真鲛剑划拉半天,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只有“呲呲啦啦”的刺耳声响个不停,崩出一片火星子。 “谁在外面?” 沈彦秋正琢磨着其他的办法,就听一道微弱尖细的声音从石碑里传出来。头一下还没听明白,两人慌忙停下动作侧耳倾听,那声音的主人见无人应答又喊了一声,正是袁无极的声音。 “哥哥,是我!是凝儿!” 袁露凝激动的难以言表,生怕袁无极听不见她的话,紧紧贴着石碑反复的说着。 袁无极听到袁露凝的声音,不喜反惊:“丫头!你是怎么进来的?那道浮屠的压贴,就连我都扛不住,你,你那么点修为怎么能……啊呀!” 袁无极气急败坏的说着,到了最后怒吼一声,像是用力在挣脱什么,就听哗啦啦一片声响过后,石碑上射出一缕微光,待微光落地便化作袁无极瘦小的身影。 那身影几乎透明,就连缠在四肢和腰上的锁链也一样。只是那比袁无极手臂还粗的锁链,四肢上各栓一条,腰上更是绕了一大圈共有五条。九条锁链都扯的笔直,另一端深入虚空不知定在何处,像是从石碑内部的封印里投射出来,而且还没有投射完全。 袁露凝看到袁无极瘦小的身躯,竟拴着九条粗大的锁链,任凭他如何扭动挣扎都不能动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立刻被狠狠揪了一把,眼泪止不住溢出眼眶。 她猛的推开沈彦秋往袁无极身上一扑,却直直的穿透过去。要不是沈彦秋跟的及时,跌一跤不打紧,被金字压贴察觉到她的气息,那就麻烦了。 袁露凝虚抚袁无极的投影,悲声痛哭:“哥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听话,才害你受这些苦!” 袁无极四肢被锁链定住不能动弹,龇牙咧嘴的笑道:“哎呀我的好妹子!你可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这事儿是我和老牛的恩怨,就是没有你,早晚也要到这一步。快别哭了,哭的哥哥都心疼了!” 沈彦秋扶着袁露凝,也跟着劝道:“大哥说的在理。你就是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来,此时也于事无补,大哥还要因此而担心。” 袁无极盯着沈彦秋,一双火眼金光烁烁。 “你这小子倒是有点门道!我这一对金睛火眼,乃是天就生成自幼熬炼出来,只要境界不超过我,任你如何变化,都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可是我却看不透你的气息,真是奇也怪哉!” “嘿嘿嘿,小子,你又是何人?张嘴就叫我大哥,难不成是凝儿新结识的小情郎?这下可难办喽,凝儿我已经许配给我那好兄弟,你横插一杠子,这可……” 袁无极虽然被困,这张嘴却一点都没受影响。沈彦秋苦笑道:“几年不见,大哥连兄弟我也给忘了不成?” “你说什么?你已经和凝儿认识好几年了都?” 袁无极吐了吐舌头,懊恼的道:“看你俩这模样,要说已经好了几年光景却也不差,哎呀呀,这这这……” 袁无极又是叹气又是砸吧嘴,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表情。袁露凝噘着嘴,嗔道:“啊呀,哥哥你好讨厌啦!” 袁无极除了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全身都不能动弹。微微一动就有无数暗金色的符箓从锁链上浮现,拽住他的四肢猛的往后一扯!锁链上电光游走不停,疼的他龇牙咧嘴,就这也没能压住他这般古怪的脾气。 沈彦秋也是哭笑不得,自从自己转换功法之后,容貌和气息尽数改变,期间也不曾见过袁无极,被认错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莫说是袁无极,就是方天震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亲哥们儿,只是分别了三五年,不也一样没认出来不是? 沈彦秋对于解释身份这个事儿,已经驾轻就熟。闻言立即翻开衣袖,露出手指上带着的金环,笑道:“大哥,我是无心。你亲口许下的大圣王袁无心!这枚金环乃是那天斩杀牛伏魁之后你赠我的,你总该记得才是!” 他用法力一催,金环就滴溜溜化成一个碗口大的金圈儿,被他托在掌心。 “嗯?” 当年他吞了牛伏魁的金丹,只留下这么一枚金环,被他当做妹妹的嫁妆给了沈彦秋,虽然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可是这事情他自然忘不得。 他搭眼一望就看出这枚金环,正是当年斩杀牛伏魁之后所得的那一枚。 “你真是无心?我的好妹夫?” 袁无极满脸震惊,忍不住再次运起金睛火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沈彦秋。 “你这是得了什么造化?我记得当初分别之时,你才刚刚渡过立真劫!如今也不过三年多的光景,你这一身法力都快窜到筑基后期去了!徐沐白那老小子对你不错嘛!” 沈彦秋道:“好叫大哥知道,兄弟如今发了利市,拜在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门下,恩师正是大悲无心!哀无心这个名字有些僭越,怕是对师尊不敬,兄弟我却是不能再叫了。” 袁无极接着叫道:“嗯?你拜入了大悲无心门下?徐沐白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就是绑上赵正阳那老牛鼻子,大悲无心也不见得就卖这个面子!古怪古怪!”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一时片刻也说不详细。待兄弟想法儿救大哥出来,我再好好的说给你听。” “兄弟有心,有心了。” 袁无极晃着脑袋嘿嘿笑道:“若要是想着打碎石碑撕掉压贴,那你们就别忙活了!老牛一成七劫,就立即分神化念,摄拿先天五气源流镇压我。就这还觉得不够妥当,这道压贴是他从琉璃净土特意请来的宝贝,封镇两界时空变换。再加上这块琉璃天碑,莫说是你,就是你那师尊大悲无心亲自来出手,也不见得就能破的开!” 袁露凝急道:“这,这该怎么办!无心尊者已经是修行道有数的大能者,他若是也破不开这封印,这天地间还有谁可以?难道我就看着哥哥受苦,无动于衷吗?” 哀无心成名甚早,远在牛太煌和仲云胥这一批人之前,就已经修成元神境界。只是痛苦山处于半隐世的状态,他也一直深居潜修,不在修行道走动,所以才名声不显。只有那些真正对修行道知之甚详之人,才明白哀无心这三个字的含义。 便是沈彦秋如今成了他的弟子,也只是通过其他人对他态度的变化,侧面了解一些关于哀无心的事情。哀无心从来不曾在他面前,表露过高深的道行,仿佛一个普通的修行人一般,实际上沈彦秋也不确定,他究竟是元神五道哪一重境界。 只是凌怀栩这样一宗之主,神婴境的大修士,都要喊一声无心前辈,他估摸着哀无心最起码也是六劫后期,甚至是七劫的境界。 至于八劫,他想也不敢想。 袁无极急得想要抓耳挠腮,只是四肢都被锁链紧紧锁住动弹不得,只好柔声劝道:“好妹子,你先别担心!哥哥我舒坦着呢!” 袁露凝气的大哭:“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袁无极立马柔声哄道:“莫哭莫哭,哥哥我真不是开玩笑!我说妹子,老牛以七劫的法力镇压我,哥哥我虽然逃不掉,可是一直感悟的都是他七劫分神化念的境界!这座五行大山乃是先天五气源流幻化,看着是几座大山,实际上却是数不尽的灵气!待我将五行大山的元气吸收了,成就神婴岂不是手到擒来?你不必担心!” “只有从内部破除封印,哥哥我才能真正破困而出。否则以外力强攻,真要是惹出来琉璃净土的高手,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给你个惊喜 大千世界自有大千世界的法则。 四古纪元交替,十方世界经历了龙汉、开皇、延康和赤明四次天地大劫,这方世界的冥冥天道,就对这些大能力者,诞生了隐隐的排斥。 只是天道并不是一个生灵,只是十方宇宙的意志。除去三元道尊、娲皇天母还有释迦二圣这些,在天地生成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大能之外,其他神魔仙妖之属,都算是这方天地的孩子。 孩子再怎么闹腾,家长最多也就是觉得烦躁头疼,绝不会将其打杀了一干二净。故而天道对于破空飞升的修行者一概不阻拦,任由他们前往更加广阔的世界。 只是用天劫来检测孩子们的本领,在离开了母亲的怀抱之后。能不能在外界生存。 所以那些渡不过天劫的修士,亦相当于回归母亲的怀抱,把占用的资源还回来,反哺于天地。 只是这个家长的能力和资源,被之前的孩子几乎都豁豁干净,留给现在修行者的实在不多。尽管休养生息了无数年月,修行道除了洞玄嗔和玄天法祖因为封印三劫,功德无量得以飞升之外,竟然没有修士能够修炼到八劫灵肉合一的境界。 更遑论九劫大乘仙路。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七劫修士,苦修无数年月都无法进阶八劫,最后只得冒险探索域外虚空,或者深入天河和冥河,追寻大河源流,探寻大乘仙路的所在。 便是一些六劫后期的修士,若是自觉进阶七劫无门,也会鼓起勇气往天河里闯一闯碰碰机缘。 释迦二圣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驻留十方世界,虽然为世界的稳固提供了助力,但对于十方世界而言,这两处浮屠圣地却如同毒瘤。 释迦二圣是和三元道尊同时代的大能,开天辟地的存在。故而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在本质上,等阶已经和十方世界齐平。 世界意志对于这两处浮屠圣地的抵制十分强烈,以至于沾染了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气息的浮屠修士,也都被天道隐隐排斥。故而释迦二圣才一直隐居不出,就连起初开辟这两处浮屠圣地之时,带走的那些浮屠弟子,也严令轻易不得踏足十方世界。 就是如果口中所言的浮屠法会,在极乐世界和琉璃领土举行,他们大普度寺的僧众要去听讲,都得焚香沐浴入定,将肉身留下以元神进入圣地听讲。 因为肉身是这座大千世界生成,能够隔绝元神上浮屠的气息。否则一旦沾染了两处圣地的气息,被大千世界察觉,世界意志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消除他们。 这道金字压贴,蕴含着极其浓烈的浮屠法力,本是镇压袁无极的关键所在。若非牛太煌以天地元气化作五行大山,金字压贴借助这庞大的灵力遮蔽了本身的气息,肯定已经被天道意志设法摧毁。 所以袁无极才说,只有等他吸收了五行灵力,从内部瓦解阵法,才有可能脱困而出。否则不说浮屠释迦二圣,单单一个牛太煌,任谁也自会衡量一下,救出袁无极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参天城被镇压对外表露的是,袁无极单方面反悔了袁露凝和牛圣婴的婚事,落了大力魔王的面皮,才受了这被镇压的罪果。 说破天也是人家自在魔宫内部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插手。 沈彦秋听袁无极说完他的打算,也不禁有些头大。他不通阵法之道,想来袁无极也是如此,想要从内部瓦解这么一座阵法,绝不是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废了老大的劲才进来,结果对于袁无极破困一事,竟然帮不上什么忙,沈彦秋颇有些气馁和不甘心。思来想去忽然灵机一动,对袁无极道:“大哥,我这里有一道法咒,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能穿透封印,将星力降临下来,对袁无极应该也有效果。 “我身上的锁链并非实物,乃是浮屠胎藏曼陀罗的奥义显化,你这星力法咒虽然也是上品,不过想要化解胎藏曼陀罗,只怕还做不到。反正我现在出不去,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可做,不妨说来听听。” 袁无极也察觉到沈彦秋身上笼罩的北斗星力,居然能够在五行山和金字压贴双重立场之下,都能护住沈彦秋和袁露凝二人周全,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上品法咒。 只是毕迦圣的胎藏曼陀罗尼,说的是无能胜,修炼金身舍利横渡苦海,以求超脱的无上法门。如今显化成锁链捆住袁无极,除非实力强过施法之人,否则不可能解开。 若真是法力强过施法之人,哪里还要这般费劲?直接撕去压贴岂不是更简单直接。 所以袁无极并没有抱什么希望,真就当做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毕竟是兄弟的一番心意。 沈彦秋把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的咒语念过一遍。 “大哥想从内部破开封印,必然要参悟大力魔王的法力和浮屠法性。大力魔王的法力倒还罢了,都是魔道功法应该没什么问题。浮屠法性必定会和大哥的猿魔疯神法相冲,只怕会横生变故。” “我这北斗护身咒兼容性极强,以魔道法力推动都没什么问题。大哥也可籍此平衡浮屠法性,保持猿魔疯神法的纯净。” 袁无极小声的琢磨一遍,惊讶的叫道:“这部咒法竟然能召请九宸?本以为只是一道接引星力加持的法咒,没想到竟然是召请北斗紫薇星光临照!这部法咒不简单啊!” 沈彦秋笑道:“大哥说的不差,这部法咒正是道门不传之秘,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 袁无极一双火眼瞪圆了:“什么?竟然是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紫薇星是众星之主,永居中天统御万星,在道门之中地位高绝,许多借用星力的法术都离不开上告紫薇星。这部法咒何止是不传之秘,这是护持长生直指大道的王辅之咒啊!兄弟,我且问你,这部法咒你是从何得来?” “是师尊从徐无城麻元宫,赵正阳前辈那里得来,再传授给我的。” 袁露凝跟着嘀咕了几句,也没感觉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不解的问道:“这部法咒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袁无极叹道:“看来你那老师,绝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否则赵正阳绝不可能把这部法咒轻易送出去。赵正阳精通皇极星算,你识海天河缩影一事,他必定已经推算过了……这老牛鼻子,为了自家的前程,可真舍得下本钱!” “不过也说得过去,这部法咒再强,于他的作用也不大。若是用一道法咒换取有可能深入大河源流的方法,甚至是走上大乘仙路的机会,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我也会义无反顾的赌上一赌!” “凝儿,你素来不喜修行,许多事情自然看不明白。这部法咒干系重大,虽然不能直接增强实力,可是它对于修炼的意义,甚至强过我的猿魔疯神法,你说这个天大的因果我该怎么还?” 沈彦秋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我也明白。不过大哥试想,郭允龙究竟是不是之前,神仙道那个活着从天河源头出来的人,咱们谁也不敢保证。而且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赵前辈怀着怎样的心思,他愿意帮助我确是不争的事实,总比那些打着歪主意暗地里做其他勾当的,强上百倍千倍。只是不知道这道法咒对大哥有没有帮助?” 袁无极有些兴奋的道:“有了这部法咒,感悟老牛五行山七劫的意境,我就不会再那么吃力,炼化五行山元气也能轻松很多,你说作用大不大?只是法不可轻传,这种直指大道的王辅秘咒,哥哥我怕受不起啊!”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担心。这事儿若是被你老师知道,只怕……” 沈彦秋一挥手:“对大哥有帮助就好!师尊那里自有我来分说,况且大哥待我如至亲兄弟,我早就把大哥当做亲哥哥一样,自家兄弟何必这么见外!” “嘿嘿嘿,好兄弟啊!” 袁无极乐的眉开眼笑,眼珠子打了几个圈,对着金字压贴努努嘴,示意沈彦秋看过去。 “若是一般东西,哥哥我受了就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部北斗法咒,实在是太过贵重,我这当哥哥的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如今哥哥我听也听了……这样,来而不往非礼也,哥哥我也回送你一样东西!” 沈彦秋道:“我若是贪图回报,又何必巴巴的跑过来专门说给大哥听?随便拉个人,也能卖个天价不是?” 袁无极正色道:“何止是天价?咱不说玩笑话,兄弟啊兄弟,哀无心对你是真够意思!你涉世未深,或许还不了解这部法咒真正的意义所在。嘿嘿,哥哥我摸爬滚打半辈子,可比你明白的多。他哀无心面子再大,也没这个本事从赵正阳那里,轻易得到这部法咒!” “我辈修行换骨脱胎逆天挣命,求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长生二字!这部法咒若是不能护持长生之路,也就不会被称为道门的不传之秘了。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还你这个情!否则滋生心魔,对我反倒有害无益。” 沈彦秋默然。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这道不经常使用的北斗护身咒,竟然有这么重要。 当初哀无心传他的时候,也只是轻描淡写的略略几句带过,就像徐沐白传授他龟心四剑时,也不曾和他说起,如何呕心沥血创出这门道法,又在他身上寄予了多少希望。 得来太容易便不懂得珍惜。 “大哥教诲,小弟一定铭记在心。” 沈彦秋对着袁无极深鞠一躬,倒把旁边的袁露凝弄得一头雾水。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拿去吧 袁无极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坦然受了这一礼,对袁露凝说道:“凝儿,这部北斗护身咒,方才你也听了。我兄弟没有背着你,这便是你的缘分,务必要好好修持才是正理,不要荒废了先天水灵这个出身……你我只是起点稍微比别人高了那么一点,可是并不代表我们就能一直走在别人前头。” “旁的不说,单说那徐沐白,无论出身还是修行时日,都在我之下。资质也算不得上佳,可还是先我一步成就了元神。即便如今跌落金丹,可是有赵正阳在,他想修回来绝不会太难。” 袁露凝狠狠的点点头:“哥哥放心,凝儿省的了。日后一定用心修炼,不会再贪玩。” 她笑着去抓袁无极的手,却忘记这是一道投影,只能握住一团虚无。 “哥哥,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迟迟不能成就元神,只是因为将本源分给了我,这才导致先天不足,又无法借外物弥补。只是我太贪玩,总想着哪天玩够了再把本源还你。” “牛太煌镇压了你,不用猜我也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得罪了他……” “哥哥,你总是这么宠我疼我,我却什么也没为你做过。” 袁无极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慌忙对不明所以的沈彦秋叫道:“兄弟,快阻止她!快啊兄弟!给我拦住她,哥哥求你了,快!” 沈彦秋不明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紧张起来。袁无极说的这般急切,他没时间多想,下意识的一道寒冰破灭圈,把袁露凝定住不能挣脱。 袁露凝被寒冰破灭圈锁住,算是遇到了克星。破口骂道:“臭小子,你干什么?赶紧给我放开!” 寒冰破灭圈擅能捉人拿物,袁露凝只不过是先天真气后期的境界,又自废修为打回练气期,如今正被寒冰冻气克制,无法幻化水灵逃脱。 寒冰破灭圈对付袁露凝,这一类专精(水)法的修士,效果可比魔剑门那道缚形索要强得多。 沈彦秋及时出手困住了袁露凝,袁无极这才把心咽回肚子里去。 “我的好妹子!你把哥哥我吓死了!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只要吸收了五行精气,成就神婴指日可待!你要是有什么不好,回头天策和天壶他们我该如何交代?” 袁无极好说歹说一顿劝,把崩天策和芭天壶他们几个都搬出来,又是一番切切保证,这才算打消了袁露凝,强行聚本源归还给他的念头。 当日天柱山上,牛太煌一出手,袁无极就知道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崩天策他们几个修为远远不及更是承受不住,几乎被压的爆体而亡。袁无极强行运转金丹,把他们四个收入紫府小世界内,又激发阵法把城里余留的人通通传送出去。 本来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只是牛太煌本无心伤他,手上留了力道。二则他经营参天城多年,早就和这里的环境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这才勉强做到。 袁露凝为了接近金字压贴自废修为,沈彦秋也和他仔细说了一遍,惹得袁无极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你这丫头做事还是这般没轻没重……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用,反正不过是一重小境界。太元道尊曾说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次被镇压,我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是什么意思了。你散去修为自废妖气,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如今你得了我兄弟的北斗护身咒,合该是你脱胎换骨的大好机缘。” “不就是一部护身的咒法么?能有什么稀奇!我有壬水精气护身,也不比这个差了!” 袁露凝不以为然的道。 “你呀!真是不知道好赖!你那一点壬水精气再强,能强的过大五行壬水诛妖诀吗?可是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壬水诛妖诀,也换不来这部法咒?” 袁无极颇有些恨其不争的意思,唉声叹气的一顿说教,这才笑眯眯的对沈彦秋道:“兄弟,我记得你有一部水属性的功法,似乎关联着北水玄冥,正合凝儿的先天水灵。哥哥今天厚着脸皮同你讨要,把于凝儿修行如何?我也知道那是徐沐白传你的,咱不占他便宜,日后哥哥有幸脱困,亲自去给徐沐白赔不是!” 袁露凝一听北水玄冥,不等沈彦秋开口立即嚷嚷起来:“什么龟啊鳖的,这般缩头缩脑的功法我才不要学!” 袁无极所说的北水玄冥,就是北方玄武,北水玄冥是比较古旧的称呼,现在都以玄武相称。玄武具龟蛇二相,是镇压天穹的四圣兽之一,尊贵不可言。 袁露凝拿来和鳖相提,差点让沈彦秋和袁无极气吐血。 袁无极急道:“胡闹!一部和本身契合的功法,多少人便求也求不来,你怎地这么不知轻重!玄武怎么了,那是四圣兽!不比哥哥我这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强上百倍千倍吗?” 沈彦秋见袁露凝还要反驳,忙伸手一拉把她扯到身后,对袁无极道:“大哥言重了,凝儿平日里闲散惯了,不愿学龟心法也正常。龟心法是徐师自创法门,本意是想着我能用心修炼发扬光大,可惜我如今转换功法之后,龟心四剑被强行抹去,就再也修不回来了。” “凝儿是先天水灵之身,龟心四剑和她契合无比,若是她籍此成就神婴,将龟心法推到元神的高度,我想徐师也应该高兴才是。” 他又劝了袁露凝几句,把龟心四剑的口诀仔细的念给袁露凝,随后又用神念将之烙在袁露凝识海,这才接着说道:“北方真武以龟蛇二相成道,徐师感悟玄武气息,才悟出这龟心四剑来。凝儿,我再与你一道三癸真水剑诀,和龟心法一攻一守,正是相得益彰。” 袁露凝听到另有一道剑法,这才眉开眼笑的道:“三癸真水剑?听着感觉不错嘛!比你那龟心四剑什么的好听多了!” 沈彦秋笑道:“哪有以名字好听不好听界定功法好坏的?这部剑诀不算上品,不过是普通的剑术法诀而已。只是你以先天水灵来御动后天癸水,能发挥它最大的威力。” 袁露凝嘴上不屑于龟心四剑,心里早乐开了花,脸上却还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等到我结成金丹,就能自如操控壬水精气,岂不比这后天癸水的剑术强上百倍?不过我看你挺上道,就勉为其难收下,无聊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也就是了。” 这么点小心思,沈彦秋自不会点破他,哈哈笑道:“那就多谢公主殿下赏脸啦!”说罢又是伸手一指,三癸真水剑的口诀心法,自己自己之前修炼的一些感悟,便一股脑的录入袁露凝识海中去。 袁无极将北斗护身咒牢牢记住,连连对着沈彦秋打眼色:“兄弟,这个情哥哥记下了!只能容后再报,容后再报啦……哥哥不是跟你开玩笑!说回送你一样就回送一样,可不是随便说说!” 沈彦秋心知肚明的道:“大哥若是说猿魔疯神法,小弟只好婉拒了!这门功法是供猿魔一族专修,小弟实在是修炼不来!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 袁无极懊恼的道:“当初若不是徐沐白极力阻拦,猿魔疯神法我早就传给你了,何必等到今日?我说的不是猿魔疯神法。” 沈彦秋奇道:“大哥除了猿魔疯神法,还修炼了其他的道术?这个我可真不知道。” 袁无极嘿嘿笑道:“我也是无意间才发现此事。” “自打被镇压之后,我的紫府就完全无法运转,就连法力也没办法积累,日夜被金字压贴的力量同化。好在五行山有老牛的天魔法力加持,五行精气不断滋养肉身和紫府,我倒是没有间断过修行。只是我这身子被这几条锁链锁住动弹不得,闲着没事就想办法挣脱,可没少吃这道金字压贴的苦楚!不过却让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 “老牛这家伙,如今都修成了七劫神化的境界,脑子还是不好使!真以为人家浮屠门会冒着天大的风险,无偿的把金字压贴借给他?结果还不是被人家当枪使了不是?嘿,这道金字压贴里,就藏着一道功法,想来也是浮屠门暗地里搞的名堂!哥哥我早就发现了,一直忍着没有探查而已。” 沈彦秋道:“浮屠门在金字压贴里藏了一道功法?大哥的意思是,他们瞒着牛太煌藏了这道功法,是专门用来度化你的?” 袁无极叹道:“生而为妖,我却修行猿魔疯神法入了魔道,结果又拒绝了元魔山和自在魔宫的招揽,徘徊在妖道和魔道之外,如今再腆着脸回头给人家当孙子,是绝不可能了。牛太煌说是顾念旧情,其实也不过是看中了我这一点潜力,借机用五百年封镇时空,让我欠下他这么一个天大的人情。天策天壶他们跟我一样都是修炼猿魔疯神法,又是通臂猿猴和赤尻马猴这样的灵种异类,未来都有可能进阶神婴。” “你知道整个修行道,已经多久没有出过元神修士了吗?” 沈彦秋点头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这么看来,浮屠门借助这次机会度化你的想法,是势在必行了。也不知道牛太煌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跑到琉璃净土去借宝。” 袁无极道:“我又不是他,怎么猜的到他的想法?反正不管这个情我是情不情愿,都已经欠下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以后再做打算吧。” “不说这些烦心事。我虽然看不透你身上的东西。不过那股浮屠气息是没跑了,正该发这个利市!嘿嘿,这道功法被你得去,可就不管我的事了!浮屠如果真要招揽我,这部功法必然不是一般的普通货色,约摸也能抵得上你这部北斗护身咒的价值。” “大悲宗的存货想来也不一般,你有北斗神咒护身,我能感觉你身上,也隐隐有魔气流动。要是再修炼了这部浮屠道法,哈哈哈,可算得上是道浮魔三法同修!” 沈彦秋叹道:“贪多嚼不烂,兄弟我如今是一门功法都没修炼好,哪有时间和精力再修炼浮屠道法?况且大悲宗隶属神道四宗,我一个道门弟子修炼魔道法门,还能找些理由糊弄过去,要是修炼浮屠道法可就性质不同了啊!” 袁无极劝道:“就是不修炼,你记在心里日后传给兄弟朋友也是好的!总归没有坏处,有这样没本的便宜不占,岂不是太可惜了?你在修行道行走,说不得就有用的上的时候,所谓技多不压身,谁还嫌弃功法多?” “这……” “你就别犹豫了!你要是不记着,哥哥我心里过意不去啊,我这要是有了心结,还怎么静下心来感悟老牛的五行精气?就当是帮哥哥一个忙,这部功法你就拿去吧!” ------------ 第一百三十章 八九玄功 晴空万里,清风徐徐。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团云朵,肆意的漂浮在空中,随着天风漫无目的的飘来飘去。 一道近乎透明的剑光划破天际,将一朵朵云团穿透,直到剑光飞出去好一会儿,云团才在强劲的尾浪之下,炸成丝丝烟雾飘散,可见御剑之人正是着急赶路全速前进。 一般能够御剑飞行的修士,基本都是筑基境,当然也不乏驾驭其他法器的筑基修士。因为先天修士不能御剑,金丹修士已经能够修炼阴阳五行遁术,速度远超御剑飞行,故而极少有金丹修士驾驭飞剑浮空飞行。 即使有,多数也是因为这人最拿手的就是剑术,将遁术加持在心意交修的飞剑之上,速度还能再快上一筹。 这道剑光起在高空又近乎透明,所以也不怕被地面上的人瞧见,连敛息匿形的法术也没用一个,就这么一路破开云团。 这驾驭剑光飞行的,正是从五行山回来的沈彦秋一行人。 方天震和拿波丸都在,唯独少了袁露凝。 自沈彦秋破开封印的气墙,袁露凝随即闪身进去,方天震和拿波丸没有跟上,就一直等在外面侯着。 哪知道一等就是几天时间,只有沈彦秋一个人出来,阴沉着脸二话不说拉起方天震和拿波丸,御剑就走。 一路上风驰电掣,沈彦秋全速催动剑光飞行,也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可把方天震给吓坏了。 袁露凝没有跟着出来,沈彦秋现在又是这副模样,方天震是个急性子,怎么着也猜不着头绪,倒把自己急得心头烦躁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沈彦秋。 这一问不打紧,倒是问出个要紧事儿来。 先说这袁露凝,依袁无极的意思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沈彦秋如何劝说,袁露凝如何不满意,总之就是一句话,想让我再反悔一次那是不可能的,五行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丫头你就乖乖的跟着你夫君,回凄凉洞享福去吧。 你二人当互相扶持,互相理解,都莫做那三岁孩童不懂事儿的姿态。这次我和老牛反目被老牛镇压,明面上最大的原因就是香芸公主改配袁无心,如今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再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可怜哥哥我一大把年纪,这等自己打脸的事情,不能再做第二回了。 沈彦秋虽然不赞同袁无极的这个决定,但是他的道理却没错。反正袁无极还要被镇压五百年,这五百年就当个缓冲期,来慢慢的淡化这件事就好,等到他真的成就神婴,开阔了心境眼界,说不定就会回过头来重新打算。 他想的倒是不差,哪知道袁露凝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的决断。 袁露凝说,当年哥哥在灵石之中孕育,我就一直陪着哥哥,上万年未曾分开。如今哥哥受难,和当初化形之前的情况一般无二,做妹妹的自然要形影不离的陪着哥哥才是。 她说的有理有据。 哥哥分润本源滋养我的原身,我才得以生出灵智,如今就算哥哥不让归我还本源,我就在哥哥身旁修炼,分开的本源气息必定相互吸引,将哥哥的本源气息补足,帮助哥哥加快恢复。 就算用不上五百年的时间,平日里闲来无事,也可以陪哥哥说说话打发时间,不致哥哥一个人无聊。 话说到这个份上,袁露凝据理力争得意洋洋,袁无极也没办法再反驳,只好答应她留下的要求。 五行山的封印里面,绝对非常安全。 沈彦秋看着袁露凝毫不掩饰得意的表情和眼神,不禁哭笑不得。为了不让袁无极觉得难堪,再加上听袁无极所说那道功法极有可能很不凡,他还真有些动心了。 他撤去了北斗护身咒的星力,转而将《金刚菩提本身法》的法性释放,金字压贴的金光一照,他立即又变成了一身月白法衣、脑后五色光圈、面目慈悲威严的形象。 “菩提法相!” 袁无极毕竟是见多识广,一见到沈彦秋这副模样,立马就看出来这是浮屠门的菩提法相。 “嘿嘿嘿,又是北斗护身咒,又是菩提法相,之前还有那么一股子浓厚的浮屠法性,我这兄弟的际遇真是不简单呐!看来压贴里的功法,不像是给我准备,倒像是给他准备!” 沈彦秋单掌按在压贴一角,又觉得有些别扭,刚好最后一个符箓文字,和他的脑袋位置差不多高,他就换了位置,站在天碑正前,闭目凝神,一支手按住最下面那个符箓,凝神感应。 方天震道:“这……嫂子要陪着他哥哥,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又不是永远都不能见面,你不至于吧?” 沈彦秋脸色越发古怪起来。 “要不回头我和大哥说说,把凝儿许配给你怎么样?几年不见,你小子现在怎么一门心思,都放在女人身上了?” 方天震笑道:“我是看你一直绷着个脸,搞得我都紧张起来了,缓解一下气氛嘛。有什么事儿你不能总憋在心里,说出来兄弟们一起合计合计,总胜过你自己瞎琢磨。” “听你说那金字压贴里边,藏了一道修行功法,难不成你是在在这件事情发愁?” 沈彦秋道:“你若是想要,我给你就是。我出来的匆忙,也没心思看看这功法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听大哥说出自胎藏曼陀罗,我想应该是锤炼肉身的功法。” 方天震道:“那算了。我有冰河洗剑录,还要想办法炼化灵峰雪隐,实在无暇分身炼体。” 沈彦秋点点头:“十方魔道有专属的炼体功法,只是这些功法须得随着我境界提升,才能逐渐开启,急之不来。浮屠法门和魔道功法相克,我自然不能为了这么一道功法,自废十方魔道。” 方天震拍拍沈彦秋的肩膀,哈哈笑道:“我说秋官儿啊,你真是当局者迷了!你我不能修行,难道丸子哥也不能吗?你怎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 拿波丸正低头睡觉,忽然听到方天震说到他,猛的惊醒。嘴角还耷拉着老长的口水,垂到胸口上。 “你们俩嘀嘀咕咕的说啥呢?” 方天震一捶拿波丸浑圆的肚子,好像一团软皮冻一样“吨吨”震颤,方天震觉得好玩接着捶了几拳,乐的自己哈哈大笑,又从口袋里摸了一把红通通的水果,只有小指头大小,囫囵塞进拿波丸嘴里。 “秋官儿说有个好东西给你,你睡得跟着肥猪似得,我就先替你应下了!” 拿波丸一边咀嚼着嘴里的水果,含糊不清的道:“啥好东西,拿来我瞧瞧!” 沈彦秋瞪了方天震一眼:“丸子是妖族,浮屠功法他能修炼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反正你用不上我也用不上,就当便宜了丸子呗!你看他这个身材,不拿来炼体岂不是可惜了?这几天在外面我可听他说了,你还给他起了个黑山老妖的雅号,可不能随便说说就算了,得对得起这个称号!”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只有他和拿波丸两个在外面,看样子关系处的还不错。方天震一门心思的想把这门浮屠功法扣出来,让拿波丸修炼。 就凭拿波丸和沈彦秋的关系,他怎么会不舍得?只是金字压贴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他身怀十方魔道这种神魔功法,都要依仗北斗护身咒的力量,才能与之抗衡。拿波丸修炼妖族法诀,而且已经成就道基,这时候再修炼浮屠功法,一旦难以驾驭出了差错,凭他们小鱼小虾两三只,根本无法应对。 好心办坏事害了自家兄弟,沈彦秋是不敢想也不敢做的。 拿波丸三口两口把嘴里的水果咽下去,伸手灵巧的往方天震怀里一摸,竟然又抓出一把乱七八糟的吃食来,只是他的巴掌摊开比方天震的脑袋还大,这一把抓着的着实不少,都从指缝里往外溢出来。 也不知道方天震怀里是不是揣了一个百宝囊还是什么,竟然塞了这么多东西。拿波丸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也是精妙无比,换作沈彦秋明知道方天震怀里有一口百宝囊,这么随意的一抓就能把东西摸出来,他也做不到。 看拿波丸这么娴熟的手法,沈彦秋不禁想到,拿波山上一直流传的功法,该不会是以偷盗为主吧? 沈彦秋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丢开,随后把这功法前前后后,仔细的和拿波丸说了一遍,让他自己考虑到底要不要修炼。 出乎他和方天震意料的是,拿波丸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拿波丸说,他们拿波山的功法,其实也并不怎么高明,很多都是之前出去闯荡的前辈带回来的,经过他们的同意之后,才在山堂记录下来,供后辈们修炼。只是有很多功法限制太大,他们也不敢轻易流出去,所以在山堂记录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最普通的功法。 故而出来闯荡一段时间之后,改换功法的兔子比比皆是,谁也不愿意抱着一部最低级的功法修炼到老死不是? 反正他也是刚刚筑基,大不了就是法力属性转换这一关比较难熬,他们拿波山的兔子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对付这一套很有经验。 沈彦秋瞧着拿波丸憨厚的模样,伸指一点他眉心。 “既然你有办法解决属性相克的问题,我如何舍不得一道功法?只是还有一句话告诉你,你学了浮屠功法,无论日后成就如何,都少不得还这一份因果。” “这部功法我也没来得及探查,不过给你拿来炼体应当非常适合。” “这部功法叫做,八九玄功。”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血来潮兆吉凶 “丸子哥你发达啦!” 方天震陡然听到“八九玄功”这几个字,激动的一拍拿波丸。可是他情绪太过激动,这一巴掌力气用的大了些,拿波丸一下没站稳,撞在沈彦秋身上,差一点把持不住剑光。 沈彦秋慌忙催动法力,才把晃晃悠悠的剑光稳固住。 “不就是一部功法,你怎么激动成这样?” 方天震一脸看暴发户的表情:“啧啧啧,沈彦秋啊沈大爷!您可真是了不得啊!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八九玄功啊!在你嘴里竟然,竟然说成什么,不就是一部功法,而已?” 沈彦秋一头雾水:“怎么了?这部功法很了不起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方天震讶然,愣了一下突然从怀里摸出百宝囊,胡乱抓了一把东西往嘴里塞。 “还好我已经有了冰河洗剑录,还好我已经有了冰河洗剑录……” 方天震左手抓一把塞自己嘴里,右手抓一把塞进不明所以的拿波丸嘴里,只听见“咔哧咔哧”的咀嚼声。 好歹是把心情平复下来,方天震才好好的跟沈彦秋说了说“八九玄功”。 如今的修行道,但凡是修行者,言必说道浮妖魔。这四家再加上一个特立独行的幽冥鬼道,算是构架了修行道的整体框架和基础。 而修士的修炼体系,在亿万年的演变过程中,逐渐分成两个笼统的体系,就是炼体士和练气士。 顾名思义,练气士主以驾驭法器神兵,施展法术为主,或者也修炼阵法,符箓等辅助手段。他们追求长生逍遥,修炼的功法和神通都是为长生做助力,所有的时间都用在闭关,外出寻找机缘,而后接着闭关的过程上。 直到修成元神,与大千世界同寿,才会稍微缓一缓进程,而后就是推进元神五道,和所有的前辈一样,追寻大乘仙路。 炼体士则主攻肉身。 道门修士认为,肉身虽然重要,但并不是不能舍弃。只是需要掌握好舍弃的时机。譬如金丹九转碎丹成婴,如果过程当中积累不够法力溃竭,就可以将千锤百炼的肉身粉碎,转化成庞大的法力供给元神。 浮屠两部至高法典中,胎藏曼陀罗说,肉身是护持修士横渡苦海,直达彼岸的金身宝筏。在登临彼岸之前,万勿使之损伤至不可修复,否则苦海难度,彼岸难登,超脱不得。 道浮妖魔四家,其中炼体法门最多,且最完善的当属妖族。因为他们生来就和人族,或者其他种族不同,在肉身这个方面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 天生万物皆可成魔,皆可成妖,却没有谁说过天生万物皆可成人之类的话。 譬如一块石头,一条板凳,一幅画,甚至是一口井,都能机缘巧合之下生出灵智,而后懵懂修炼成就妖魔。 妖族和魔族体魄之强冠绝三界,这是天然的优势。然则道门和浮屠的实力,凌驾于妖魔道之上,自然不会让妖魔道在这个方面盖过一头。 于是乎,道门前辈和浮屠高手,各自创造了一部锻炼肉身的功法,以对抗妖魔道修士强悍的近战能力。 道门的锻体功法,叫做四九元功。 浮屠的锻体功法,叫做八九玄功。 四九元功又称天罡三十六变,八九玄功又称地煞七十二变。一合天罡一合地煞,极尽变化之能,开发人体所有经络穴窍,模拟太古神魔法体。修行道大名鼎鼎的三头六臂,法天象地这两门神通,就是出自四九元功和八九玄功之中。 方天震两手张开,胡乱的甩来甩去,非常夸张的比划:“三头六臂你知道吧?法天象地你知道吧?这么厉害的神通,只是八九玄功里的一门神通啊!” “你说丸子哥是不是祖坟冒青烟,才撞了这么个大运?不不不,这哪里是撞大运,这是祖坟爆炸了啊!丸子哥你有空得赶紧回拿波山一趟,说不定整座拿波山已经炸没了!” 拿波丸一惊:“那不行那不行,这门功法我不练了!要是拿波山炸了,我爹不得活活打死我啊!” “哈哈哈……” 方天震看着拿波丸十分认真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抓着拿波丸的胳膊趴在他身上,笑的浑身抽搐。 沈彦秋彻底无语。 听方天震介绍完,他才知道自己,不,应该是袁无极,究竟错过了多大的机缘。 旁的不说,就说如果袁无极得了这部八九玄功,借助五行山的无穷灵气,把这门神通道法练成,成就神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甚至破开封印也是易如反掌! 沈彦秋叹了口气:“可惜啊,就是现在你想修炼也来不及啦!” 方天震无所谓的道:“我也不贪多,参悟一下法天象地的神通就好了……” 沈彦秋苦笑道:“功法已经传给丸子哥,我这里已经没了。” 他拿指尖敲了敲脑袋。 方天震看看他,又扭头看看拿波丸,不可置信的道:“你的意思是……穿给了丸子哥,你记录在识海的功法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你还是这么聪明。” 方天震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道:“浮屠门做事儿这么滴水不漏?连给别人喝汤的机会都不给?真是绝了!” “我说你怎么一直闷闷不乐,是不是觉得这么一部牛到不行功法,不能分享给我,你心里过意不去?” 他一脸落寞的挥挥手,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极重要的一件东西:“算了算了,既然跟我没有这个缘分,我也就不想了。” 沈彦秋也被他逗乐了,忍不住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得!” 看来方天震不把原因搞清楚,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便也不瞒着,把自己慌张焦虑的原因同他说了清楚。 当时他借助体内浮屠法性的力量,去沟通金字压贴。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神识进去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之中。 这个空间似乎无限大,却没有任何和外面的世界相同之处。每时每刻都在变换,让沈彦秋琢磨不到任何头绪。 就在他几乎觉得,自己会迷失在里面的时候,金字压贴内部空间似乎才感应到他释放的浮屠法性。 这三股浮屠法性力量太弱,似乎金字压贴的灵性,确定了这是袁无极为了缓解压力,刚刚修炼出来的浮屠法力,直接就把八九玄功推到了他跟前。 只是金字压贴把八九玄功的修炼法,传递给他的时候,似乎触动了他的灵识,冥冥之中他像是心血来潮一般,感应到他去火雷原之前的那个地方有事发生。 可是他在那里除了无意间接触了眼看喜这几个强盗之外,并没有做过什么停留。 可是这股感觉是这么强烈,几乎在他感应到的那一刹那,就撼动他的心神。 自从他和拿波丸相遇之后,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三丈月,只是为了寻找袁无极,这才把这个心思压了下去。直到确定袁无极的现状没什么问题,这个心思竟然在他感应浮屠功法的时候,一下子爆发。 他很确定,一定是三丈月出了问题。 虽然六贼手上都有他留下的,一道北极神光剑和一道玄(阴)洞冥指,也有可能是这些法力被释放,才导致他心有所感,但是绝不会这么强烈到,让他心悸。 修士的心血来潮不同于凡人的心灵感应。 修士成就先天真气之后,就会和大千世界建立简单的联系,成就道基之后真气转化为法力,就能感应到冥冥中,所谓的天意。 所以修士的心血来潮,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因为一般情况下,基本上不会出现天道示警,主动促发心血来潮。 沈彦秋以神识进入金字压贴的空间,以浮屠法性感应金字压贴,这个微妙的契机促成了他修行以来,第一次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兆吉凶。 衍山郡。 修士们把大千世界称作修行道,或者说他们将凡人剔除出去之后,将只有修士的那个范围,称作修行道。 凡人在修士眼中,虽然不像蝼蚁一样微不足道,却也只是为组成这个世界的完整,不可缺少的基础部分而已。 和药圃里自然生长的灵草一样,虽然作用不大,但是并不需要费心照料,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故而在这个世界里,凡人和修士之间的间隔虽然存在,并没有那么大。 举个例子来说,以凡人短暂的一生,他能够活到七十岁,或许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有幸曾结识一个修士,虽然没有修行的资质,但却和那个修士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但那个修士只是闭了一次关,再去探访他的时候,他已经行将就木。 几十年的时间对于绝大部分修士来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一次闭关或是一次出游,都要耗费数十年或者上百年的功夫,这对修士来说习以为常,可是他的凡人朋友,已经化成一柸尘土。 故而凡人们虽然知道有修士的存在,知道他们和传说中的神仙一样长生不死,能够呼风唤雨,飞天遁地。只是平常基本上见不着,只能从旁人的口中听说,谁谁谁曾偶遇仙人,得到过怎样的福源等等。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万妙楼 修士们虽然力求长生参悟大道,但并不是都像大悲宗这样近乎隐世,比如大普度寺或者神仙道,也要在凡俗世界里传播教义,选取优良的凡人发展成信徒,或者纳为弟子,以流传道统。 像十二正宗这样的大派,一般极少会在凡俗中收取弟子。他们下面有无数中等或者普通的修行门派,会源源不断的从凡人里筛选资质优良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导之后,往上一级输送。 这个递进的层级关系,才把修行道和凡俗的距离拉开,信息隔断。 整个修士群体当中,除了中州皇族建立了王朝,以修士的身份统辖凡人,其他的地方一般都是像参天城,或者徐无城那样,以一座城池或者一片势力范围圈定,明面上推出来一个掌权之人,或者像罗纳尔那样,隐藏自己的修为,化身普通人管理治下的凡人。 所以一般凡人能够见到的修士,多是一些练气或者先天境界的学徒,不一定就是正规门派出来的,这两个境界通过家传武学,或者残篇练气口诀,也能达成。 一个武者如果获得一部比较好的心法,修成先天真气也并不困难,只是武道心法和修真残篇,修炼的真气的质量不能和完整的修真功法相比。 毕竟不入筑基,真气不能转化成法力,还算不上真正的修士。 衍山郡就是一座规模略小的城池,只是郡城向周围辐射的范围比较大,几个相邻的镇子和郡城相距不远,往来方便快捷,形成了一个百里范围左右的繁华地段。 就在几天之前,城里的老字号拍卖行多宝阁,突然把传承了百年的多宝阁名号,改成了万妙楼,然后放出消息,在月中的时候举行一次拍卖活动。介时会有无数奇珍异宝提供,甚至还有仙家修士锻炼的法器。 奇珍异宝什么的倒也罢了,像多宝阁这样成名已久的拍卖行,不仅是在衍山郡,就是再远一些的城池,也都比较有名气。如果没有能够吸引人眼球的东西拿出来,也不会随意举办一次拍卖会。 只是这一次的噱头太过诱人。 如今的修行道不同于古时,神兵法宝数不胜数。那时候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的修士,甚至一个初出茅庐的练气学徒,身上都带着几件撑场面的法器,碰到强过自己的修士,高呼一声“吾乃某某山某某洞某某真人门下”,把代表性的法器一亮,就能平安无事。 自仙道隐退,诸子匿踪,现如今的修行道早就不能和四古纪元相比。那时候几乎所有的修士,都能凭借心头一口三昧真火,祭炼几件趁手的法器。而如今但凡称得上高明的炼器功法,和品质好一点的炼器鼎炉,都被大门派和世家把持。 他们既没有闲心,也没有这个功夫炼制不入流的杂品法器,拿去给凡人使用。 只有一些小门小派和零散的散修,需要从凡人世界换取一些珍稀的材料,又没办法用强抢或者偷盗这类的手段,于是就会随意锻造一些普通的东西,放到拍卖行之类的地方,换取他们需要的东西。 毕竟是炼制的方法,本质上和凡人的锻造师不同,一件在修士眼里不值一哂的东西,在凡人眼里却是威力无穷的神兵法宝。 就像段景涵的赤炎枪,环宇的冷艳锯。 这次万妙拍卖行的压轴重宝,据说就是由一个仙家门派提供的法器。 屹立多年的口碑使得没有人怀疑消息的准确性,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更多的人着急着要做的,就是疯狂的筹备金钱和物资,确保自己能够以绝对的优势拿到一件法器。 万妙拍卖行。 这万妙二字亦有讲究。 万者寓其博,妙者彰其能。多宝阁放弃百年字号以万妙为名,说的是这间拍卖行,所拥之物包罗万象,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找不到的。 当然,如果是在五洲那样灵气匮乏的小世界里,纯粹只有武者的世界,一个实力不俗的拍卖行是非常有可能,满足绝大多数来人的需求。 因为小世界的理论高度,甚至不能和修行道的普通标准相比。 除非是打造赤炎枪头时,里面所用的天星陨铁,极有可能是修行道的修士斗法,损坏的法器或者打碎的灵石之类,恰巧跌落附近的小世界里,成为独一无二的极品材料。 所以这间万妙拍卖行如果是在五洲,或许真能当得起万妙二字。可在大千世界,在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的修行道当中,不免有些胡吹大气。 特别是这万妙二字,着实有些夸大其词。 最近这段时间,平淡的衍山郡突然热闹起来。先是郡城里的十几家武道门派,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不但造成了很大程度的伤亡,就连不相干的普通人也惨遭波及,弄得大家人心惶惶。 这些门派的事情还没彻底结束,郡城里突然新开了一个门派。赶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其他十几家闹得如火如荼的武道门派,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去叫板。 只因这个新开的门派,据说是仙家修士开创的,叫什么心真宗别院还是别府来着。正式开门那天,整条街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轰动的就是第三件事,那个叫心真宗的门派,刚刚安顿下来,就跟多宝阁联系上,不但通过他们贩卖法器,甚至还扬言在拍卖大会结束之后,继续做一次屠妖大会。 屠妖大会? 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衍山的人来说,这个屠妖大会的诡异程度,远远超过了那些武道门派莫名其妙的火拼。 衍山这个地方平静了太久,以至于神仙妖魔之类,已经逐渐从真实往传说故事的方向转变。突然一个号称仙家门派的宗门跳出来拍卖法器,还要做什么屠妖大会,一下子就让平静的衍山轰然躁动起来。 人都有一个特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的事情,钻牛角尖的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都是怀着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的想法。紧接着他们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多宝阁上面。 多宝阁就多宝阁吧,都这么叫了一百多年了,突然改成万妙楼,再加上压轴的好东西是心真宗提供的法器,一下就把多宝阁,现在的万妙楼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可是拍卖行的老板却不这么认为。 这时候他正靠坐在床榻上,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左拥右抱的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美貌女子,好不得意的吃酒快活。 左边那女子软软的贴在他身上,仅有的几片轻纱如轻雾朦胧,遮掩不住大好风光。一对宝贝像是倒扣的瓷碗,紧紧压在他脸上,几乎看不清他的模样来。 “哎哟,严爷今天怎么这么好的雅兴,想起咱们姐妹来了?” “是啊,有一段日子没来,可算是想死咱们了!今天晚上就不走了吧?” 两个女子身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汗液,混合着绯迷的体香,再加上这诱惑的魅声,严爷早就按捺不住,嗵嗵敲起木鱼来。 先前说话那女子伸手一抓,咯咯轻笑着肆意律动。含着一口绯红的酒液,酥口微张,酒液顺着嘴角贴着皮肤流淌下来,缓缓蔓延,仿佛炽热的岩浆消融积雪,行成一道蜿蜒曲折的河流,汇聚成炎流瀑布,流入严爷的口中。 严爷整张脸都埋在沟壑之内,呵呵笑着接引顺流而下的酒液,汩汩有声。 “爷今儿个高兴!” 他嘴上不停,一双手也没闲着,仿佛置身云端,触及之处尽是浑不受力的绵软,微微一用力便整个陷进去一般,恨不能再多长出几只手来才好。 右边那女子早已是意乱情迷,浑身泛着酒醉一般的嫣红,一股成熟女子独有的香味儿蒸腾起来,丝丝钻入严爷的口鼻之中。 严爷越发亢奋,扭动着身子配合着女子,两只大手上下翻飞。 “哎哟,爷您慢着点儿……听说严爷突然把咱多宝阁,啊,改成了万妙楼……哦,咱这名号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这两个女子和严爷也是相熟,身段模样俱佳,手上也有几手绝妙的拿手活,姓严的每次来必定邀她们两个作陪。 说话这女子也是多年摸爬滚打,竟然也察觉到万妙二字有些不妥。 “爷也不是傻子,好好的多宝阁改成万妙楼,爷失心疯了不成?嘿嘿,爷这次身后有靠山,大靠山呐!” “严爷快说来听听嘛!” 严爷突然一怔,恋恋不舍的抽回手,竟然将脸上淫)乱的表情一收,拎着酒壶狠狠灌了几口,这才压低了声音沉声道:“若非你们两个是爷的心头肉,这件事儿便是打死也不能和你们说。但是爷可先说好,你俩谁要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胡乱说出去……” 严爷脸上肥肉一挤,恶狠狠的比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别怪爷不知道怜香惜玉。” 严爷平素里最喜欢的就是这两个女子,只要过来必定选她二人作陪,多一个不要,少一个也不行。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说明这件事,绝对不仅仅是把多宝阁改个名字这么简单。 这两个女子也是心思活络的,严爷说的郑重其事,又加上心真宗这个仙家门派,这点眼力见儿还没有的话,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郡城新开的仙家门派你们可知道?” “是那个什么心真宗别院吗?” 严爷忙又把她们往怀里一搂,噘着嘴胡乱啃了两口,这才满意的笑道:“可别瞎说!记住了那叫心真宗别府!别院?你以为是你们这种风月场所,什么怡红院凝香楼什么的不成?叫旁人听了去,你们还能有命在?” 两个女子故作害怕,瑟瑟发抖的往严爷怀里钻,可怜兮兮的道:“奴家这一辈子都是严爷的人,自然全靠严爷照拂,严爷可不能不管不顾!” “爷已经把多宝阁和自己的身家性命,乃至以后的荣华富贵,全压在了心真宗新来的大执身上!那可是能够飞天遁地的仙家中人!如今多宝阁不但换了称呼,就连主子也换了!爷赌上全副身家,要是没有十倍百倍的回报,你们觉得可能吗?” “奴家是爷的人,自然全凭爷做主。” ------------ 第一百三十三章 能饮一杯否 离衍山越近,沈彦秋心里的那股不安的情绪,就越发的明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字压贴的缘故,他的神识一直在不停的预警,刺激着他这第一次的心血来潮。 当初封在六贼手上封印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尽管是一时善心,实则也不过是随手为之。六贼都是凡躯,那两道法力最多只能维持半年时间,如果没有真气和法力的滋养,就会慢慢消散。 心血来潮不像突然的感应,具有更深入的准确性。他心中有感应的地方,大致范围就在当初和六贼相遇之处,就算有一些偏差,也应该就在衍山郡这一带。 一路上他和方天震盘算过好几次,最终敲定了两个最大的可能。 而这两个可能,一个就是封印了他法力的六贼,一个就是他一直担心着的三丈月。 沈彦秋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法有元灵的境界除非机缘巧合,否则一般都要修士晋升神婴之后,才有机会慢慢修成。 那两道法力只不过是随手为之,既不曾做过特殊的标识,也没有什么非常之处,错非相距甚近,否则纵然是自身法力分化,也难感应清晰。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最担心的方向,三丈月的安危。 以前他从来都没想过,或者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三丈月在他的心里,竟然占据着这样重要的位置。 时不时的一阵隐隐的揪心,让他慢慢变得焦躁不安,就连木头疙瘩一样的拿波丸都清楚的感觉到了。 “秋官儿,你别太担心。咱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月儿出事了,你这样搞得我也好紧张啊!” 方天震附和道:“是啊,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沉住气,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你现在就是关心则乱,就像丸子哥说的,不一定就是月儿出了事,说不定就是你碰到的那几个山贼出了问题,你那几道法力让你生出感应而已!” 沈彦秋闭目凝神,将寒冰法力运转了几个周天,苦笑道:“唉,希望如此吧。” 此时三人离衍山郡的郡城,还有三十多里远近,之前就听眼看喜说过,心真宗应该是在衍山郡这边开设了一个别府。沈彦秋怕剑光破空的动静,惊动了心真宗的修士,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和方天震商量了一下,提前收了剑光,几人步行前进。 那几道法力本是沈彦秋自身分化而去,若是眼看喜几个是衍山郡的人,二三十里的距离他已经能够感应的到。 这一感应不打紧,还真给他感应到了。 眼看喜他们几个都是贫苦出身,不是种田的就是打渔的,就是关系再要好,打渔的湖泊和砍柴的山头也应该相距甚远,这些人也不该都在一起才是。 关键就在于,如今沈彦秋所感应,六人身上一共有十二道寒冰法力,如今不仅汇聚在一处,还一直没有变动位置。 所以很有可能他们已经遭遇了不测,而且就连催动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控制住了。 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三人脚力都不慢,往前走了没多久,就上了进城的大路。 应该是经常往来比较沉重的车辇,大路上铺着的青黑色的石板上,都有无数清晰可辨的痕迹。往来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或是驾着骡马拉车,或是推着板车载着货物,或是背着沉重的背篓,一眼看过去竟没什么富庶之人,大多都是清苦农人和往来交易的商贩。 沈彦秋穿着一身素色道袍,方天震穿着魔剑门弟子的制式道服,拿波丸像是一堵能够移动的墙,背上还挂着一柄车轮大的石斧。 三个人走在人群里格格不入,分外亮眼。 衍山郡除了新来的心真宗别府,就没有别的修真门派,沈彦秋他们三个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们几个也比较谨慎,用敛息法把气息紧紧压制住,只显露出练气期的修为。 纵然是最低的练气境界,除了先天武者和先天以上的修士,能够感应到他们之外,普通人亦不过是投射去一些好奇的目光,并且相当的隐蔽。 十方魔道和冰河洗剑录都不是凡品,方天震还没有修出神识,但他的感应力也不弱,那些灼灼的目光射在身上犹如实质,让他觉得非常难受。 方天震和沈彦秋对视一眼,见他也有这样的想法,赶紧拉上浑然不觉的拿波丸,几个人找了个浓密的小树林,换掉了一身行头。 几人不敢做的太刻意,只是方天震觉得沈彦秋的道袍和拿波丸的斧子太显眼。就让沈彦秋将道髻松开散在身后,收起道袍换过一身青衫,又抓了柄扇子,做公子哥的打扮。 又叫沈彦秋将拿波丸的斧子收起来,从牛伏魁的存货里,翻找出来一副玄黑色的盔甲套上,两个人装作是沈彦秋的随身护卫。 他那一身制式道服贴身干练,和武道中人穿的衣服相仿,不用再费心收拾。 如此这般之后三人重又上了大路,果然就没有人再投来异样的目光。 沈彦秋得了牛伏魁的全部家当,一直都没有着意翻查过,趁着这个机会稍微看了看,竟然发现牛伏魁这枚金环里,装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牛伏魁身为自在魔宫的天击卫,金丹期的高手,金环里有些神兵法器之物不奇怪,奇怪的是除了这些东西,其他诸如凡间使用的金银珠宝,衣服首饰和随身杂物也有不少。像他手中折扇,拿波丸身上的盔甲,就是普通的衣物用具,不是出自修士之手。 看来这牛伏魁也是经常隐藏身份,改头换面在凡俗世界出入。 既然几人乔装打扮,沈彦秋便挑了一柄长剑和一柄阔刀给他两个配上,学着苏寻花的样子把身上素衣换了一身三彩华服。 这么一看,妥妥的一个富家公子哥,带着两个懂拳脚功夫的跟班,三个人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的进了城。 之前不曾在徐无城里游览过,参天城完全是妖族的建筑风格,猛然见到一座纯粹人族建造的城池,已经被他们埋藏在心里,属于五洲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就连那股不安的情绪也被冲淡了一些。 目前首要之事是搞清楚衍山郡的情况,从而推算心头的不安是否关乎三丈月的安危。毕竟他没学过天机数术,不敢断定。 上次和他们分别时,三丈月只有先天真气的修为,沈彦秋当时也是一窍不通,也不知道她究竟处于那个阶段,是否和拿波丸一样,如今也筑成道基。 倒是进了城之后,六贼身上那十二道法力越发感应的清晰,似乎被聚集在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里,更坐实了沈彦秋的推测,他们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不过想对比三丈月而言,六贼之事真说的上无足轻重,毕竟沈彦秋当日的所作所为,已经仁至义尽。 日上中天,三人找了间干净的小酒馆,随意叫了一桌饭菜,给拿波丸单独叫了一大桶米饭。沈彦秋左右打量了一番,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取出一个小巧的酒壶,给方天震和拿波丸都倒了一杯。 杯子上立刻凝了一层薄薄的冰砂。 方天震看着泛黑的水,奇怪的问道:“秋官儿,这是什么好东西?” 沈彦秋轻声道:“是我们大悲宗的特产,用稀释的冷凝泉泡制的苦茶,用来正定心神纯化法力真气都有效果。” “苦茶?” 方天震两指捻起杯盏,一线冰凉顺着手指游动,整个人微微打了个冷颤。 沈彦秋笑道:“师尊对我说过,以我如今的功力,冷凝泉不可多饮。他老人家特意以凄花哀叶泡制苦茶,让我随身携带,平日里我都没想起来喝,这次就当便宜你们了!” 方天震修炼冰河洗剑录,本身也要凝聚寒冰法力,自然能感觉到这小小的一杯茶水,蕴含着多大的能量。 “凄花哀叶泡苦茶……” 方天震一饮而尽,一口茶水顺喉而下,沿着任脉一路冲下去直达丹田,随后在气海之中化开,和他本身的真气融合一处。 “好东西啊!” 方天震瞬间呆坐不动,脸上浮现一层蒙蒙水雾冰珠,嘴唇子也变得有些发紫,显然是低估了这杯苦茶的力量,没有拿捏住寒气。 沈彦秋正要施法助他,就见方天震催动真气,以冰河洗剑录的心法运行几遍,这才把脸上身上的寒气化去。 方天震长长出了一口气,吐出三尺来长一道淡淡的寒雾,兀自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的笑道:“好家伙!就这一口,足抵得上我几天的打坐练气!果然是大门派出身,随身带的茶水都是宝贝!” 拿波丸只顾闷头抱着木桶吃饭,方天震拿起他的杯子正要喝,忙被沈彦秋劝住。 “你可稳着点!” 沈彦秋把他手臂一按,斟满了空杯,这才又说道:“虽说是稀释的冷凝泉,你这般牛饮身子骨也承受不住!就连我都不敢这么喝!你也不怕坏了你的气海!” 方天震一挠头,笑道:“得,我知道了。我慢慢品着不就行了,哈哈哈。” 感觉到气海里纯厚一分的真气,刚才那杯苦茶的力量仍然还在缓缓释放,方天震满心欢喜,捏着酒杯就着酥脆的花生粒儿,小口的抿着杯中苦茶,说不出的快意。 “香香香,好香啊!” 沈彦秋早就断了凡间的烟火,一桌子饭菜统统进了拿波丸肚里,扔了一块银疙瘩又招呼伙计换过一桌,让拿波丸吃个尽兴。 倒给拿波丸的那杯苦茶就放在他手边,他根本就没抬头也没注意到,沈彦秋和方天震细细的品着茶水,沈彦秋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吃过饭之后的事情。 眼看拿波丸的胳膊再碰一次,那杯苦茶就要摔下桌子,就听旁边有人叫嚷着“好香”,没看清如何动作,就把刚从桌上掉下去的杯子接住,愣是一滴水也没有洒落。 “小兄弟这茶水香气扑鼻,老……在下实在是忍不住,敢问能饮一杯否?”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梅山兄弟 一开始选择这家酒馆,沈彦秋就仔细的探查过,并没有修士在座。再加上这家酒馆小而精致,不但干净整洁又比较清净,这才拉着方天震和拿波丸进来。 以他筑基中期的境界目力,竟然没有看清接住杯子这人的身形手法,人未到声先至,声未落事已决,并且没有任何真气或者法力的波动,纯粹以肉身的力量瞬间反应,跨越距离接住杯子,端的是好身手。 沈彦秋自认若是提前准备,以法力推动身形也能做到,但是却做不到这般轻松写意,信手拈来。 这人是个高手。 沈彦秋不动声色的收起酒壶,起身对着那人拱手赞道:“兄台好俊的身手!” 多年不用江湖上的惯话,他差点一口崩出个贫道来。 那人套着一领白底黑纱贴身长衫,身材修长近乎八尺,一张脸拉的老长,好像当初在碧波潭见到的驴东来一般。偏生的和驴东来一般份是英俊,便让人忽略了这张怪异的长脸。猿背蜂腰,腰杆子停的笔直。莫名的一股子潇洒的味道。 沈彦秋眼前一亮,伸手一推。 “不过一杯茶水,在下兄弟自饮而已。兄台若是不嫌弃,只管喝了就是。” 那人也不答话,昂头一饮而尽,又伸着舌头把被子里面舔了两遍,这才意犹未尽的捏着杯子不撒手,对沈彦秋施了一礼,一扫方才喝茶的囧态,颇有些儒雅的笑道:“在下唐突,小兄弟莫要怪罪才是。” 沈彦秋心里一咯噔。 这人不是武者,而是修士。 这一杯苦茶不仅有冷凝泉,还有哀无心精心配制的凄花哀叶,三样都是人间绝品,仙家灵物。一个毫无真气和法力波动的凡人,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了。 一口饮尽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就是他也做不到。刚才方天震差点冻成冰雕的场景历历在目,沈彦秋立即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金丹高手。 既然是金丹高手,沈彦秋就无法探查,不确定这人是道门还是妖魔道的修士,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只是看情形应当不是来找麻烦,只是为了一杯茶水。 此时不是吝啬的时候,沈彦秋重又拿出酒壶,一把按住站起来的方天震,给那人满上一杯,笑道:“看兄台也是擅饮之人,既然不嫌弃在下这粗滥茶水,不妨坐下共饮几杯。” 几杯苦茶就能换取一个貌似金丹高手的好感,怎么看这笔买卖都不赔。 那人爽朗的一笑,对着旁边靠窗户的位置一摆手。 “金哥,别愣着了,快过来坐!” 一个头戴牛角铜盔的大汉站起身来,竟然比小山一般的拿波丸还要魁梧雄壮,走起路来虽然无声无息,但是地面却隐隐有些颤动。九尺的身高加上粗长的牛角盔,几乎碰到头顶的木板。 他走到跟前往长脸人肩膀上重重一拍,直接给他拍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小子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走到哪儿都能占人家便宜!” 巨汉的声音有一种击打铜钟的感觉,浑厚明亮,却控制着没有波动,非但沈彦秋几个没有感觉刺耳,就是其他正在吃饭喝酒的人,也没有人察觉出异样。 这份控制力也极是了得。 方天震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把一直低着头塞饭的拿波丸往身边拉了拉,给长脸人和铜盔巨汉让出位置。 长脸人被拍了一巴掌几乎摔倒,也不觉得尴尬,哈哈一笑把空着的那个条凳一踢,示意铜盔巨汉坐下,随后屁股一落挨着拿波丸共挤一条凳子。 沈彦秋给铜盔巨汉倒了一杯苦茶,又把长脸人的杯子满上。 铜盔巨汉也不喝水,扫了长脸人一眼,对沈彦秋和方天震道:“唐突了几位小兄弟,还请见谅!我这兄弟看着风雅,实际上就贪着些口腹之欲,没脸没皮的惯了!” 沈彦秋见长脸人一脸享受的捻着杯子,对铜盔巨汉的话充耳不闻,笑道:“这位大哥说的哪里话,区区几杯茶水算的什么?所谓相逢就是缘份!承蒙这位兄台不嫌弃我的茶水,在下也愿攀枝,权当交个朋友就是。” 他这话隐约点出了二人修士的身份,和金丹期的修为。也有些你们是金丹高手,我们境界比不上你们,也得罪不起,希望你们不要找我们的麻烦才是。 巨汉肤色泛黄,两根手指简直就像两个黄色的萝卜一般,小小的茶杯在他手里如同微缩的玩物。 巨汉用指尖肉捏着茶杯,玩味的笑道:“若真只是区区几杯水,我这兄弟也不至于这般拿不住架势……小兄弟这水,我闻着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茶是下山时,师尊为我泡制。” 沈彦秋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观两位仁兄不似凡俗中人,敢问两位仙居哪处名山洞府,又如何称呼?说不定同我师尊也是相识。” 长脸人见铜盔巨汉不喝,手指一勾将自己的杯子和他的调了个,斜倚着拿波丸,嘿嘿笑道:“我叫戴倧,这是我哥哥,叫做金成。我们兄弟都是梅山人氏,极少在修行道走动,小兄弟应当不认识。” 梅山? 听起来没什么印象。 沈彦秋迅速翻查脑海里的记忆,却怎么也找不到任何关于梅山的信息。修行道的名山洞府沈彦秋早就做足了功课,脑海里完全没有梅山的印象,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戴倧撒谎信口胡诌了一个地方,甚至二人的名字也都是假的。 至于金成所说,从茶水中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沈彦秋也只当他说说场面话。 痛苦山的茶,可不是谁都有份儿喝的。 他没有报出哀无心的名号,戴倧和金成竟然也不再问,只有拿波丸咔哧咔哧咀嚼的声音分外清晰,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沈彦秋给金成倒了杯茶,举杯相敬。 “方才在下也说了,相逢即是缘份。就着这份缘分,在下以茶代酒敬两位兄台一杯。” 言罢一饮而尽。 金成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打量了沈彦秋和方天震一眼,忽然咧嘴哈哈一笑,昂头把杯中苦茶咽下,另一手往桌上一挥,亮出三颗拳头大小,红白相间的桃子,一出现就透着甜甜的香气,让人精神一振。 戴倧随意的一挥袖子,像是在拂去身边的灰尘。 沈彦秋感觉一股微不可查的法力波动扫过去,仿佛一个无形的气罩把几个人罩住,无论是苦茶的清香还是桃子的香甜,都不能再散发出去。 旁边的食客都是凡人,也有几个武道高手灵觉敏锐,想来戴倧是怕被他们察觉,这才布置了一道隔绝的幻阵。 阵法一成,金成把桃子往前一推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兄弟俩都喝了你的茶,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回赠。这次出来的匆忙,止随身带了几枚山桃,还请小兄弟品尝品尝。” 那三枚桃子只有普通人拳头大小,正如金成所说和一般的山桃无二,只是那股浓郁的灵气波动和香味,就像一块极品的灵石雕刻成桃子形状。 只是这桃子,怎么看着那么面熟? 方天震在桌子下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又隐晦的使了个眼色,沈彦秋才突然想起来,金成拿出来的三枚桃子,不正是和当初魔山祭祀之时,神仙道太白星官拿出来的金桃玉杏一般无二! 虽然模样上稍微有些许偏差,个头也微小了一些,但是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和太白星官带的桃子完全一样。就算不是一树生长,也必是同一片桃园所摘。 天堑山有一片金桃园,归上圣金王圣母管辖。经年累月用天河水灌溉,乃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宝贝,说到夸张之处,能使肉体凡胎白日霞举,驻世长生,便是几位帝君和诸天星官想要吃上一个,也不是那么容易。只有上圣雷帝天尊和金王圣母寿诞之时,摆下金桃宴广邀修行道的高手,他们才有机会吃上一个。 这三枚桃子虽然小了些,灵力比之前太白星官拿出来的弱了些,可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区别。 鸟山鸣桐说,太白星官是神仙道宗主雷震霄的随侍,这两个修士能够随手拿出相同的桃子来,身份算是亮明了。 这两个,是神仙道的修士? 大悲宗和神仙道同位神道四宗,神仙道和魔山派关系也非同一般,就是大家互相都亮明身份也没什么。只是金成和戴倧两个避口不谈身份,他们也就都不说破。 几个人心照不宣,以凡俗江湖人的身份随意的聊着,沈彦秋和方天震顾不得惊讶,分了桃子吃,又将桃核收了起来,拿波丸那个直接塞进他嘴里。 倒是戴倧这人,像是没喝过茶水一般,将一壶苦茶全部喝光,直从中午喝到天黑,拿波丸面前的木桶换了七八个,一桌子菜也翻了四回席面。 直到确定沈彦秋这壶茶真的一滴不剩,戴倧这才意犹未尽的笑道:“只顾着贪嘴,没成想已经黑了天了!哈哈哈!” “你还有脸说?” 金成硬着一张脸站起身来,对沈彦秋一拱手:“我兄弟多有打扰,请小兄弟莫要见怪。咱们兄弟还有些事情要做,不能相陪了。” 沈彦秋忙站起来还礼:“兄台这话说的太客气了些!不过是一壶茶水而已,况且我兄弟也吃了兄台的桃子,那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兄台既有要事在身,在下不敢耽搁。” 戴倧弹了弹衣衫,又端出那副风雅的潇洒模样,笑呵呵的道:“小兄弟说的极是,别看我金哥五大三粗的,心眼儿可细着呢!酸起来连我都不敢接茬。你俩再这么虚下去,可得拖到后半夜去!” 戴倧随手一抓金成的胳膊,身形一晃就出了酒馆,满屋子食客竟没一个察觉。 “哈哈哈,山水有相逢!日后若有机会再会,再和小兄弟畅饮一番!代我兄弟二人给尊师问安,就说梅山杨二爷请他老人家有闲暇去坐一坐!”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探万妙楼 这一番偶遇可谓来的莫名其妙,沈彦秋不曾询问金成二人为何来此,金成也不曾谈起沈彦秋三人来衍山的缘由。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将沈彦秋那件法器酒壶里的苦茶喝的一干二净,才算罢休。 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那戴倧是个好茗之人,沈彦秋这一壶茶水,无论是凄花哀叶还是冷凝泉,都不是普通之物。一壶茶水的价值在沈彦秋眼里算不得什么,可真比起来,远远要超过那三枚桃子。 便是十杯苦茶换一枚桃子,也够沈彦秋三人吃个肚胀。 不过账不能这么算。 对于沈彦秋来说,无论是苦茶还是那三枚金桃都是些身外之物。况且他既然提前准备好了,身上自然也不止这一壶的存货,喝了也就喝了。 只是戴倧离去时说的梅山杨二爷,倒是让他牢记在心。 梅山,杨二爷? 沈彦秋不曾听说过梅山,更没听说过什么杨二爷。只是看戴倧的架势,他和金成这样金丹期的修士都要以二爷相称,这个杨二爷的身份地位应当不俗,和哀无心像是相熟的。 以后见了哀无心,再同他问一问就是。 他银子给的足,酒馆老板也乐的他们这样有钱的金主久坐,时不时自己跑过来招呼,甚至亲自下手做了几个精致的小菜端上来。 沈彦秋瞧得明白,反正身上那些黄白之物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随手又拿了两颗指头大的金豆子给他,乐的老板眉开眼笑,识趣的连连道谢,退了下去。 金成拿出来的桃子虽然个头小了些,但是里面蕴含的灵力十分充沛,方才一直没有闲暇炼化,只得用法力裹着压在紫府神宫之中,若不是他渡了一道法力过去,方天震几乎压制不住。 倒是拿波丸这家伙,从中午吃到天黑还没停下来,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一般,怎么也填不满。那一枚桃子顺下去连个花儿也没翻,和普通的白米饭也没分别。 方天震愣了好一会,这才打趣的说道:“丸子哥这身子骨真是够硬!一颗‘轰天雷’吞进去跟没事二人似得!” 轰天雷是以前在五洲时,段家军里一个擅长机关术等奇)淫技巧的妙手门高手配置的,其声去雷爆,能开碑裂石,他俩也曾讨要过几个玩耍。 方天震拿“轰天雷”出来打趣拿波丸,沈彦秋也是忍俊不禁。 “丸子是妖族出身,拿波兔在妖族也颇有名气,肉身这方面自然不是你我能比。只是依我看,除了他本身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应该还是八九玄功的原因。” 八九玄功主修肉身威能,脱胎于浮屠的胎藏部曼陀罗尼,金身之法冠绝修行道,除了妖魔道的元祖真身和道门的四九元功之外,没有能和它相提并论的功法,所需要的灵力绝不亚于他的十方魔道。 且内修之法和外修之道截然不同,吸收灵力的方法虽不简单却相对粗暴很多,甚至没有太多属性之类的讲究,各种属性的灵力都能一锅端了吸收进去,巩固肉身。 虽然有沈彦秋的法力镇压,可是一股磅礴的灵力压缩在气海里,方天震也很是担心。便同拿波丸一起寻了家客店住下,赶紧炼化体内的灵力。 拿波丸倒头就睡,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齁声,方天震被他吵的头疼,赶紧封闭了五感六识,专心打坐搬运真气灵力。 沈彦秋给小二塞了块碎银子,详细打听清楚了他感应到的那个方位,推开窗户晃身射了出去。 那个方位,正是更名为万妙楼的多宝阁。 沈彦秋不仅打听到万妙楼得到心真宗别府的支持,准备举行拍卖大会,压轴的宝贝叫做什么“冰魔手”,还有紧接着的一场屠妖大典小二也一股脑儿的告诉了他。 屠妖大典? 屠什么妖?难不成真的是月儿? 冰魔手也还罢了,若是六贼手上的两道法力不曾激发出去,被心真宗的修士发现之后强行砍掉手臂,炼制成一次性的攻击法器,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他感应的位置一直没有变动。 只是这屠妖大典,让他慌了神。 衍山郡只有武道门派,攻击最强的也不过是相当于先天真气后期的修士。一个凡俗的武者能有多大力量?且攻击手段远不如修士丰富凌厉,不值得多费心思。 可是自打他在魔山见了鸟山鸣桐,就同他询问过心真宗的讯息,得知心真宗不过是个专精炼制法器的普通门派,只有几个金丹中后期的高手坐镇。 若只是为了抢占衍山这块没有被修士染指的地域,心真宗抢先开设一座别府,本在情理之中,只是眼看喜说他们强拉壮丁做工,而且还有去无回音讯全无。一个修真门派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欺辱凡人,且做的这么明目张胆,只怕是这个心真宗别府用了魔道法门,以生人祭炼法器才会如此。 以生人祭炼法器古而有之,多为妖魔道的修士所用,本就为正道修士不齿。心真宗又是人族宗派,倘若真是以魔功害人,沈彦秋少不得也要管一管这个闲事。 若三丈月因为自己送给她的那枚戒子,而被心真宗的修士抓住,做这场屠妖大会,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既然两件事情撞到一起,沈彦秋心里怎么也按捺不住,决心一探万妙楼查个究竟。 好在方天震和拿波丸已经安顿好,这件事情还是不能让他们掺和进来。 衍山是标准的人族建筑,多以土木结构建造房屋,除了个别极具标识性的楼塔,大多都是两到四层的木楼,按照统一的规划,纵横交错经纬分明。 借着暗夜,沈彦秋催动敛息诀,将真鲛剑光贴身裹着隐去身形,也不飞行,就顺着房顶悄默声的朝万妙楼而去。 万妙楼身家不菲,但是在郡城中心位置安置一大片宅业,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那里都是郡中官员和名流聚集之地,少不得有人时常过来打秋风。 况且一个辐射范围如此广阔的拍卖行,手底下养着无数人口吃饭,便是每日正常的开销也不在少数,也要征用一些廉价的壮劳力。故而万妙楼并没选择中心繁华地段,而是将拍卖场放在了郡城的东南方向。 万妙楼日常不拍卖的时候,也有许多其他的东西售卖,就像一个汇聚天下物资的商场一样,极尽各色人等所需。这时才刚刚入夜,以万妙楼为中心,附近金铺银楼、酒楼饭庄乃至烟花场所全都灯火通明,把一个郡城东南映照的俨如白昼一般。 沈彦秋纵身跳上一座三层的木质小楼,隐隐感觉前方不远有法力波动,像是阵法禁制一类,寻思着可能是郡城里,也有些普通修士做供奉之类的活计,万妙楼化了钱财寻摸了一部阵法防护。 他摸不清情况,不敢贸然行动,收了收身子躲在暗处。正要催动法力感应一番,忽然听到脚下木楼里响起一阵剧烈的晃动,期间夹杂着几个男人粗壮的喘息和怒吼,还有几个女人靡靡娇)喘呻吟。 “呸呸呸!” 暗骂一声晦气,怎么落脚之处就选了一座炮楼! 实则这炮楼二字也有讲究,多是烟花柳巷的别称。一般都是那些恩客互相讨论,根据自己惯用的手法所取,诸如什么炮楼箭台,翻云覆雨,摇钱树聚宝盆,还有什么龙潭虎穴之类不一而足。 沈彦秋曾被人为了巴结段景涵,而送了几套彩绘版春宫图的经验,再加上底下毫不遮掩的嘶吼叫唤,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苦笑着纵身一跃,上了隔壁的一座房屋顶上。 街道上往来之人穿梭不停,也有人在万妙楼消费不起,就在街边的摊贩那里选取一些合眼的,万妙楼门口一片拥挤。 万妙楼专门请人设计过,舍弃了那些华丽的装饰,直接用巨型条石和环抱粗的深棕色原木为本,堆砌了一座五丈多高的门楼,上书万妙楼三个大字,尽显磅礴大气。 旁边的店铺像是都在给万妙楼陪衬,众星拱月一般拥簇着,完全把万妙楼凸显出来。毕竟郡城东南所有的繁华,都是万妙楼一家带动起来,没有万妙楼就没有他们稳妥生存赚钱的机会。 沈彦秋在屋顶上,着意把万妙楼附近的地形全都仔细看了一遍,牢牢记在心里。这才换了一身金丝缀边的长衫,挂了一块晶石吊坠在腰上,手里抓了一柄纸扇,从拐角的暗处转了出来。 他这一身行头本是平常,只是搭上他一副英俊的样子,俨然一个带着七分冷酷的翩翩佳公子,修真者身上特有的气质远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更有吸引力,惹得旁边几个女子不住侧目。 有两个胆大的更是故意从他身边走过,趁机蹭一下,甚至还有个小姑娘直接往小英雄的方位抓了一把,被他用折扇拦住。 旁边香楼上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半敞着本就轻薄的衣衫,一边咯咯笑个不停,大声的给那女子加油打气,把手中秀帕和怀中亵衣揉成一团,往沈彦秋和那女子头上丢去。 那抓了沈彦秋一把未果的女子,长相清纯甜美,看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想是被同来的同伴怂恿,再加上沈彦秋这副皮囊着实让她没有抵抗力,这才鼓起勇气疯了一把,早就羞的俏脸通红。小手被沈彦秋折扇拦住,这女子颇有些失望,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拉着同伴捂着嘴笑嘻嘻的跑开,倒让沈彦秋站在原地一阵莫名其妙。 衍山的民风,果然和店小二说的一样,甚是淳朴且彪悍! 沈彦秋受不了这胭脂气,只是如今乔装打扮来探查,只好学一把苏寻花,装模作样的吊起嘴角,扯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右手轻轻连弹几下,把几粒大拇指大小圆溜溜的金珠子,送到香楼上几个女子怀中。 那几个女子只是在楼上闲站着,寻思能不能拉两个相好的共度春宵,却没见过沈彦秋这般俊俏的少年,出手又这般阔绰,顿时春心荡漾扯开胸口衣衫,接住金珠子。 她们明知道沈彦秋既然打赏了,下手一定有分寸,也就不再害怕,往前挺着身子靠在栏杆上,双手托着雪山微微一颤,深邃的沟壑就稳稳的把金珠夹住。 她几个也不用手去取,而是笑嘻嘻的互相追逐,低着头抿出来,贝齿侧扣金珠,丁香粉舌沿着烈焰红唇绕过一圈,惹得底下一片哄笑和口哨声。 沈彦秋咕嘟咽了口口水,自觉招架不住这温柔乡,转身迈开步子进了万妙楼,只留下一阵莺声燕语。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冰魔手 “公子看看这柄扇子,这可是当年银蛇公子用过的,说不定就是您有这个福气,得到他藏在里面的绝世功法!您瞧瞧您瞧瞧,价钱绝对公道!” “这柄子母阴阳扣跟您可是绝配啊!洪老贤师金盆洗手之前的最后一件作品,这可是绝品啊!要不要您给掌掌眼,保准您喜欢!” “公子您瞧瞧我这个……” “哎,千年灵参嘞!三百年的鹿茸嘞!还有百年一见的定颜草喽!” 进了万妙楼,沈彦秋才发现里面很大一片区域,被均匀的分割成了无数个小摊位,都有一间精巧的小房间座在摊位后面,房间里挂着摊位上摆着,尽是各式各样的奇珍异物。 无论是叫多宝阁还是叫万妙楼,真不亏了这个“多”和“万”字,但凡是活人需要的,这里都能够提供,只是具体是不是和商贩所言那般来头甚大,就得看自己的眼力见儿了。 在万妙楼只有看走眼的,极少有运气极好捡了漏的。 不过万妙楼的规矩相当严格,只要没有离开之前摊位的范围,无论摊主多么急切的想拉生意,都不能开口吆喝,否则就会被巡逻的人员记录在册。 万妙楼里的阵法波动越发清晰,沈彦秋分出一份神识,小心翼翼的感应六贼——或者说是那十二道法力的位置,又怕神识出动了阵法禁制,一大半的心思都放在外放的神识上。 每走过一个摊位,摊主都满面春风的同他介绍自家的宝贝,他也没注意听,只是随意的敷衍一下就快步走了过去。 穿过摊贩这片区域,尽头是个旋转的红木楼梯,一直能通向最高的四楼。 二楼的布置和客栈一般,都是一间间挂着门牌的房间,只是门牌上标注的不是数字,而是各式各样的符号。或是飞鸟或是游鱼,或是一柄三尖的弯曲小刀,或是一支有叶无花的粗短树枝,总之就是千奇百怪,甚至有些就是一团乱七八糟的符号堆在一起。 走廊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也没有来回走动,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物件儿,对着底下的摊贩区域指指点点,轻声讨论着什么。 沈彦秋从摊贩区经过之时,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倒是引起了几个巡逻人员的注意。只是这些巡逻人员都是凡俗的武道高手,就连一个达到先天真气阶段的也没有,自然看不出沈彦秋的境界,只是瞧他肉身凝练步伐稳健,身上所穿腰间所配都不是俗物,只当是哪家阔绰的公子哥,约了好友来万妙楼掏摸几件装样子撑场面的物件。 摊贩区并不是没有好东西,只是那里的东西不是这种富家公子能够把握得住,往常在里面吃了大亏的不在少数。况且像他们这样的富家公子,若是在摊贩区挑选东西,挑对了还好说,若是挑错了打了眼,这张脸在他那个朋友圈子里,可有一段时间不好看。 巡逻人员领头的看上去有三十许,是个身材高挑的清瘦男子,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精悍有神,显然是个精通内家拳的高手。 他对身旁一个年轻人小声说了几句,年轻人连连点头,随后一路小跑到沈彦秋身旁,笑呵呵的道:“这位公子可是约了朋友?您是头一回来咱们万妙楼吧?小的看着您眼生,咱们大档头怕耽误了您的时间,特派小的过来听您的吩咐!” 万妙楼不比烟花场,自然没有人日日来夜夜来的道理。衍山郡和附近的十几座大镇,有多少有钱人,出了名的公子小姐,万妙楼都有详细的资料记载,就怕手底下人没眼色得罪了他们,不好收拾。 沈彦秋从没来过衍山,万妙楼自然没有他的记录。那个大档头根据自己的判断,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把他当成更远一些城池来的贵公子,这才派了个办事儿灵活的过来,给沈彦秋跑腿带路,看看能不能宰他一笔。 沈彦秋不好推脱,想了想道:“我乃参天城大圣王袁无心,听朋友说你们万妙楼颇有些好物件,这才不远万里跑过来瞧瞧。” 他拿折扇往底下一指,眉头紧蹙。 “怎么都是这种货色?” 参天城,大圣王? 那年轻人脸色一变,心道这人还是哪个大城的闲散富贵王爷?这可是稀客啊!难怪刚才大档头特意嘱托我过来,看来这段时间的努力没白费,合该我庄易发鸿运! 有大档头之前的预判,对沈彦秋自称参天城大圣王,庄易并没有怀疑,相反沈彦秋这么一说,更加契合大档头的判断。 只是不知道这个参天城所在何处,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这人说不远万里跑过来,看来那参天城离衍山极远,他能跨越万里之遥跑到衍山来,身上必然带着不少宝贝! 他正要去回禀大档头,转念一想若是大档头知道了沈彦秋的身份,只怕这美差就落不到自己头上了,连忙定住脚步,谄媚的笑道:“不知是王爷驾临,真是咱们的疏忽!” 沈彦秋故作不悦的道:“本王可是听我那朋友说了,你们万妙楼有不少好东西,就是那些飞天遁地的仙家修士,你们也有些往来。怎么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他报出参天城的名号这一步,并不是随意为之。参天城距离衍山不知多少万里,衍山又没有修士存在,心真宗纵然把持着万妙楼,也不会同他们过多联系,把远离无穷距离之外的妖族城池告诉他们。 况且看这小子的举动,像是把自己当冤大头对待,他也乐的不让别人知道,索性把一个纨绔王爷演了个实在。 庄易微微弯下身子,指着摊贩区道:“王爷您头一回来咱万妙楼,不知道咱的布置。小的跟您说一说,那底下都是些普通物件儿,由得闲散人等玩耍,您的朋友想来已经在楼上备好了包间,您说一声小的给您带路。” 这家伙也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也不想想如果沈彦秋真的有朋友在这儿,凭他一城王爷的身份,那人早该下来迎接才是,怎么会由着沈彦秋独自一人闲逛? 沈彦秋不耐烦的道:“着什么急?本王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正要找点乐子耍耍。” 他摸出一颗金珠丢过去。 “你这楼里还有什么好物件,赶紧给本王说说,本王已经没有耐性了!” 庄易眉开眼笑的接住金珠,恨不能把身子弯到沈彦秋腰底下。心道这个王爷真大方,随手打赏都是大拇指这般大的金珠子,可得给他伺候好了! 沈彦秋接着道:“听说这次你们准备了一个拍卖会,还放出话说有什么仙家法器竞拍,哦对了!还有什么屠妖大会?这个好玩儿啊!你给本王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庄易得了好处,早就喜不自胜。这一颗金珠成色上佳,入手沉重,足抵得上他半年的收入。要是说几句奉承话就能换上一颗,就是三天三夜不停嘴他也愿意。 负责巡逻带队的大档头,那可是练成了先天真气的大高手,手底下带了十几个人,能安排他过来,说明这家伙应该挺会办事儿。他现在一副趾高气扬挥金如土的架势,正合了庄易的想法,忙不迭的给他仔细说了一说。 万妙楼本叫多宝阁,大家也都知道。可是改成万妙楼却不是因为东家突发奇想,觉得多宝阁连腻了,闲着没事瞎折腾。实在是因为现在万妙楼的东家,早已经换了人,这才把名字给改了。 新任的东家大家都没见过,所有的事情还是老东家全权处理,跟往常一样。只是老东家话说的明白,这万妙楼改弦易辙是确确实实的事儿,大家须得搞清楚。 新东家虽然没露面儿,但前些日子突然派人送来一批东西,让大家好好准备一番,做一场盛大隆重的拍卖会。 这一批东西是这次拍卖的压轴重头戏,出不得半点马虎,整个万妙楼都通了气儿,谁也马虎不得。 而这个东西,正是沈彦秋所问的冰魔手。 庄易心思活络,一直跟着大档头前边听使唤,跟着他有幸亲眼见过冰魔手的样式,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就是因为那东西实在是古怪的厉害,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我说王爷啊,不是小的不跟您细说,实在是……哎呀,那东西说的好听,叫什么冰魔手,我的天呐,就是十来个冻成冰坨子的人手啊!” 庄易甩开双手,夸张的比划着。 他当时吓得不轻,也没注意有多少,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约摸有十一二个。那些东西看着胖瘦长短各不相同,都是连手掌带着半截小臂直接用利器切下来,切口平滑!整个冻的乌青泛着惨白,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冰层,五个手指头捏成各式各样的指决,和活人的手臂没有区别,好不吓人! 沈彦秋眼神一冷。 眼看喜他们果然遭了毒手。 眼看喜他们六个人,每个人双手之上都有他烙下的两道法力,一是北极神光剑,一是玄阴)洞冥指。这两道法力都源于十方冻魔道,如果被心真宗的修士切下来,直接用炼器手法祭炼,和庄易的描述绝对一般无二。 问题就出在这一点,心真宗作为人族的宗派,竟然屠杀生人祭炼法器,而且还做的这么明目张胆,真是丧心病狂! 他随手又丢了两颗金珠子过去,装作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又好奇的道:“那这个屠妖大典又是怎么回事?” 又是两颗金珠到手,庄易乐的浑身微微发颤,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恨不能把沈彦秋怀里的好东西一股脑儿的都掏出来。他左右扭了扭头,见旁边没人,赶紧带着沈彦秋走到附近的角落里。 确定左右无人,庄易这才鼓起勇气,不到沈彦秋耳边小声的说道。 “哎哟王爷,这事儿可是古怪的紧,咱楼里是严禁外传!不过您老是咱的贵客,算不得外人!小的今儿跟您说说,你可别说是小人告诉您的!” 沈彦秋嘴角一咧,冷哼一声。 “废话忒多!你只管说就是,这事儿入的本王耳朵,既找不着你的麻烦,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惹得本王不爽,可有你得罪受!” “是是是,王爷您别急,听小的跟您说!” 这一说倒不打紧,沈彦秋还没听完,整个人差一点控制不住直接暴走!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怒火冲天 屠妖大典。 整个衍山目前最轰动的两件事情,就是万妙楼准备举行的拍卖大会,以及紧接着的屠妖大典。 衍山郡大大小小十几家武道门派,门派的宗主哪个不是熬炼了数十年,一身先天真气都修到后期的大高手? 只是苦于功法限制进阶无门,不能接触到仙家修士的法门,无法脱去凡俗之体,进阶修真之道。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除了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们。 要说寻仙问道遍访名师,他们可比任何人都积极。 只是城主府里的那几个修士,自己尚没用得成长生不说,平日里一个两个都是深入简出的不在人前露面。偶尔邀请出来,赶到吃喝玩耍的时候比亲兄弟还亲,一旦说起关于修行的事儿,一个个守口如瓶,任你怎么保证怎么诱惑,就是撬不开口。 他们在衍山附近的地界儿,能说一不二呼风唤雨不假,可是修行道无边无际,区区衍山又算得了什么? 郡城的几个供奉修士,都有先天真气绝顶的修为,在修士当中只算得上普通的学徒,可是在凡俗世界,对付他们这一群武道宗师,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修行道有一句至理,叫法不可轻传。 旁的不说,单说这些情愿窝在衍山郡之地的修士,所修行的本就不是什么高明的法门,能够修成先天真气绝顶已经是天大的运气,除非得到天大的机缘,否则根本没有可能筑就道基,长生更是无望。 那几句口诀关系到一生的荣华富贵,简直比性命还要金贵,自然是一辈子死死攥在手心里才安稳。 和林道轩那样,本身修炼金鸡十二法这样的神通功法,手里还有不少剑术法诀,随随便便都能告诉沈彦秋三种,那是因为这三种法诀对他而言,根本就不具备任何价值。 富家翁自然不在意吃饭的时候掉了一粒米这种事儿,只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才万分珍惜手里那个满是缺口的破碗。 所以这一次心真宗在衍山开设别府,那个严爷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压在心真宗的那个大执身上,不惜以祖传的多宝阁相赠,为的就是一个修仙问道的机缘。 便是那些宗派的掌门人,虽然一个个都已经年过不惑,有的都五六十岁了,明知道就算现在给他们一部正儿八经的修真功法,他们也不可能修炼成功,所以他们也没有奢求。 修士的灵丹妙药最能延年益寿,据说还能返老还童百病不生,甚至可以让肉身达到无漏状态,在临死之前都能保持最巅峰的战斗力。 他们这些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想尽一切办法,花费一切手段只是为了能够和心真宗别府搭上关系,得到一颗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 他们如是,落城的一应高层如是,那些个先天真气绝顶的供奉如是,像严爷这样大财主也如是。 严爷的年纪不小了,已经过了修炼的最佳时间。不过他修炼过凡俗的内家真气,也颇有小成,现如今也有先天真气初期的修为,只是没学过打法,不擅长争斗。 听说仙家妙法能够炼制灵丹,改换一个人的资质,即便超过年龄资质也一般,都能通过服食灵丹硬生生的改换过来。 而且,心真宗的修士想要得到多宝阁,有的是办法,姓严的有多大本事,能跟真正的修士掰腕子? 便是那个大执没有这个意向,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八多宝阁送出去。 钱没了可以再挣,命可就这么一条。 多宝阁变成万妙楼,谁也改变不了。 就在前不久,一直紧闭大门的心真宗别府突然宣布,将在拍卖大会结束的三天之后,在城主府门前的广场上,举行屠妖大典,让全城的人都过来观看。 沈彦秋道:“这倒是奇怪,你可知道他们抓住的,是个什么妖怪?” 手里那柄折扇的扇柄,已经被他捏成一堆粉末,上半截掉在地上他也浑然不觉,倒把庄易吓了一跳。 庄易心头猛的一跳,赶紧小心翼翼的退了两步,不知这个远来的王爷突然发什么疯。不过看情形手上功夫不弱,要是突然打我一掌还不一下子把我打死了啊! 想到这儿他又退了两步,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回王爷的话,那妖精的模样小的不曾见过。倒是听大档头说起过一回,好像是个兔妖,浑身带毛好不吓人!都说这世间妖魔鬼怪什么的都有,都是听别人说的,小的一直都不相信,等这次拍卖会过了,小的也能开开眼啊!” 兔妖? 沈彦秋呼吸开始急促,瞬间移动到庄易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竭力压制住情绪,声音有些嘶哑的道:“可知那妖精为何被抓,又是男是女?” 庄易见沈彦秋呼吸加快,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还以为他也没见过这种事儿,心里激动的缘故,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连忙龇牙咧嘴的说道:“王爷您先撒手,先撒手!” 沈彦秋一惊,赶紧松开手笑道:“哈哈,真是不好意思,本王也是未曾见过这世间的妖怪长什么模样,一时激动,没伤着你吧?” 庄易揉了揉泛红的手腕,谄媚的笑道:“王爷好俊的功夫!小的被您抓了一把,顿时精神多了!不碍事不碍事。” “听大档头说,那妖精好像是害了心真宗的一个弟子,手上戴着那弟子的随身物件,正巧被大执撞见,这才捉拿归案,只是审训了好久都不曾问出什么来,这才决定当街凌迟。其实大档头也没见过那妖精,是咱们老东家有幸见过一回,回来后跟咱们说的,好像是个母兔子。” 庄易的表情有些古怪:“老东家说,那妖精就跟个十六七岁的女娃子一样,模样还非常标志,就是一身的兔毛,三瓣嘴外加两个兔耳朵有些吓人!” 月儿! 听完庄易这话,沈彦秋完全确定,这个被心真宗抓去的兔妖,正是三丈月! 而她被抓去的原因,都是因为当初在参天城,自己送给他的那枚戒子! 月儿被心真宗的修士抓住,一定会吃了不少苦头,庄易说审训了很久都问不出什么,肯定是因为戒子是我送她的,她才不肯吐口。 如今竟然要被当街凌迟! 都怪我,是我害了月儿! 送她什么不好,偏偏把那枚戒子给了她! 沈彦秋咬紧牙关,懊悔自责不已,抓了一把金珠子一丢,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本王还有事情要办,你忙你的去吧,这些是赏你的。” 庄易正要跟上去,可是那一把金珠子散落一地,滴溜溜滚的到处都是,他心头肉痛赶紧趴在地上一颗颗捡起来,生怕少捡一颗,把旁边的夹缝都仔细扣了一遍。 等他抬起头来,沈彦秋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出手真是阔绰啊!” 庄易挠了挠后脑勺,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两只手紧紧捂着胸口的钱袋子,也不去找沈彦秋,也不去找大档头,而是一溜烟儿的往自己家里跑。 身上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出了万妙楼,沈彦秋飞快的拐进了一个黑暗的胡同里,脚下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动步子,就这么扶着墙站着不动。 他双耳一阵嗡鸣,只觉得一股晦涩的气息在胸腹之间翻腾,胸口和腹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跳动抽搐,浑身的血液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速流动,剧烈的如同爆炸的心跳,让他整个人都开始晃动起来。 “噗!” 一口鲜血再也控制不住狂喷而出,强大的冲力把三尺厚的石墙,都冲开一个脸盆大小的大洞,石头碎末混合着鲜血铺在地面上,烘的一下燃烧起来。 强烈的痛苦,无边的悔恨不停的冲击着他的心神,脑子里几乎乱成一锅粥,紫府神宫里一直被寒冰法力压制的火系法力,一下子冲上四肢百骸,岩浆一般汩汩流淌,整个人的肤色都变的火红,身上的衣服鞋袜瞬间烧成灰尘散落,一股肉眼可见的火焰笼罩着他,把整个胡同照射的一片通红! 心火勃发。 而按照修士的说法,他现在的状态就是走火入魔。或者说他现在还没有真正进入走火入魔的状态,只是属于走火入魔的征兆。 然则就算没有达到那个程度,可是离走火入魔也不远了。 一旦他走火入魔,就很有可能陷入祸乱之中,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任何情绪,只会下意识的摧毁眼前的一切。 无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这是无数走火入魔的修士,都会做的一件事情。 走火入魔这个入魔,并不是堕入魔道,毕竟他修炼的十方魔道,本身就是最纯粹的魔道功法。如果因为走火入魔而堕入魔道,他只会变得更加清醒,甚至比修士进入顿悟状态,得到的提升还大。 这个入魔,入的是心魔,业障。 也就是所谓的魔障。 那天在火雷原之上,他和鹤星恫被赤城子击败,他差一点就走火入魔。却因为一瞬间的顿悟,灵识清明,找到的他修行的意义,心境修为得到很大的提升,才把入魔的冲动压制了下去。 而那时候他才明白,那个懵懵懂懂天真可爱的小兔子,那个每天蜷缩在他怀里安睡,名叫三丈月的小姑娘,在他心里的位置,丝毫不亚于为了他可以付出生命的鹤星恫。 自打在魔山见到拿波丸,却没有见到三丈月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在隐隐担忧,总觉得三丈月出了什么问题,而且这个感觉来的是那么突兀,一天比一天强烈。 果不其然。 自责,悔恨,愤怒……种种极端的情绪叠加在一起涌上心头,他已经失去了清醒的意识。就连冻魔道的寒冰法力都没能压制住,瞬间就把他的心火点燃,连带着一直不曾使用的火系法力也趁机汹涌而起,直接将他烧成一个火人。 这一刻,他仿佛化身炎魔。 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月儿,我一定要把月儿救出来。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上门去 “妖,妖怪啊!” 一个醉眼朦胧的男子扶着墙,一摇三晃的拐进胡同口,裤腰带还没解开,就吓得直接尿了裤子,瞬间就清醒了大半。 一个赤裸的人影,浑身都裹着一层熊熊燃烧的火焰,脚底下的青石板早就被烧的通红开裂,两侧的墙壁已经被烤的酥脆,一块块的炸裂碎片,就像是猛烈燃烧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炸响。 醉酒男子上下牙不停的疾速磕碰,浑身直冒冷汗,瞬间就把衣服浸湿。他指着火焰缭绕的沈彦秋,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的月儿在哪里?” 都说任何一种极度的情绪爆发,都会让人不自觉的沉入绝对的理智当中,这话倒也不是无稽之谈。沈彦秋如今几近走火入魔,无悲无喜,无嗔无念,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三丈月。 十方炎魔道的法力汹涌燃烧,沈彦秋身上的火势也越发凝练,温度也越来越高,那醉汉身上的冷汗被炙烤的蒸成雾气,毛发枯焦,皮肤也开始脱水褶皱起来。 趋近死亡的大恐怖给了他力量,僵硬的双腿猛然恢复了知觉,他放声大吼大叫手脚并用的爬出胡同,发疯了一般拼命奔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街道上行人不多,看到他这副见了鬼的模样也都非常好奇,左顾右盼也看到了胡同里的光亮,几个人壮着胆子走到胡同口,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把他们全部冲的仰面摔倒,眉毛胡子和前面的头发烧的一干二净,身上也沾着几团火苗。 他们根本来不及看清胡同里有什么,就摔得头晕眼花,忙不迭的把身上的火苗扑灭,忽见一团橘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如同一颗小小的太阳挂在空中。 借着心火勃发,沈彦秋的十方炎魔道飞速提升,竟然不借助真鲛剑御空,就能驾御火云飞行,速度也比御使真鲛剑还要快。 他身上的火云已经变的有三丈方圆,就在衍山郡城上方盘旋飞行,明亮的红光几乎把整个衍山郡城都照亮,熊熊热量铺散开来,几乎所有人都被这股高温惊醒,跑出屋外观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何方道友在此,令合阳有礼了!” 沈彦秋在天空盘旋几圈,再一次经过一座院落之时,就听一声大喝从院子里传来,而后一张绘着太极八卦的纯白方巾迎了上来,瞬息涨成数十丈大小,把沈彦秋的火力抵挡住。 沈彦秋晃身躲过,冷哼一声身上的火云微微收敛,又见那院子里飞出四五道光芒,散落在他四周,隐隐布成阵势。 那几个修士或是脚下踩着飞剑,或是踩着其他的法器,还有一个竟然在背后嵌了一副紫金色的金属羽翼,张开双翅凝立虚空。 沈彦秋浑身火云缭绕,根本看不出身形长相,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那几个修士为首的,是正对着沈彦秋的微胖中年男子,穿一领明黄色道袍,只在左边胸口位置,绣了三口)交叠的三足小鼎。 那双紫金色的金属羽翼,正在他背上。 那道人见沈彦秋收缩火力,停在八卦明光帕上方不动,以为被他们几个合围之后不敢贸然动作,又微笑着道:“衍山郡已经是我心真宗的治下,道友若是有心,还请去附近的城池看看。” 修行道除了中州皇族之外,其他多半都是依城自治,城主就是土皇帝。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城池都是修士掌控,还有很多纯粹由普通人掌管的城池,他们身在修行道当中,却几乎和修士没有任何往来,相当于修行道内部的小世界一般。 若是有修真门派在这样的城池建立山门道场,和城主达成协议之后,便可以把这座城池纳入本宗治下,成为附属之地,其余修士皆不能再来抢占,否则就会成为修行道的公敌。 这是修行道无数年以来,定下的规矩。 令合阳以为沈彦秋是某家门派,派来打探衍山郡的先锋,这才先用阵势将他围住,一来是稳住沈彦秋,二来也是让郡城的人都看得清楚,他们心真宗有这个能力保护好衍山郡,不受到任何侵害。 沈彦秋一身法力汹涌如潮,纵然有八卦明光帕抵挡火力,令合作仍觉得浑身燥热,心头也隐隐有些烦躁,知道是被沈彦秋的法力影响到心境,不由得心头惊骇,背后双翅一展,一圈紫光牢牢护住身体,这才把心头的烦躁压了下去。 就这么一个照面,就是令合阳有筑基后期的修为,也不禁有些心悸。不过八卦明光帕是他拿手的法器,背后的紫金翅也是多年性命交修的宝贝,他同几个师弟又组成五行大阵将沈彦秋围住,便是沈彦秋有金丹初期的修为,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毕竟心真宗是以炼器为主,争斗这方面算不得太强。 “心真宗?” 沈彦秋一字一顿的说道。 令合阳道:“道友也听过鄙宗的名号?敢问道友哪处名山洞府,如何称呼?” 既然知道心真宗,那就好办了。你既然也是在占领衍山郡的,想来也不过是个二三流的宗派,就算和我心真宗相当甚至高过一头,我如今以礼相待是有目共睹,你若是得理不饶人的耍横,就是合力把你击杀在此,你那宗门也没处说理去。 这是整个修行道的规矩。 “我的月儿在哪里!” 沈彦秋一声怒吼,肉眼可见的声波气浪直冲令合阳。有紫金翅护体,令合阳不为声波所动,只是心头怒火也被沈彦秋激起。 “莫名其妙!看来道友是故意过来找麻烦的!贫道再劝你一句,你若速速离去,贫道就当此事没有发生!否则,休要怪贫道手下不留情面!” “我的月儿,在哪里!” 沈彦秋伸手一抓,几道火光扭曲如蛇,在他周身环绕飞舞,脚下火云炸裂如同一朵硕大的火焰莲花张开花瓣,将八卦明光帕的禁制撑开。 汹涌的火力外泄,占据五行方位的另外几个修士首当其冲,赶紧激发脚下的法器护住身形,将法力注入八卦明光帕,重新把沈彦秋阻隔在内。 令合阳面色一寒,冷冷的道:“贫道仁至义尽!道友既然这般不讲情面,那就莫怪贫道手辣!起阵!” “得令!” 八卦明光帕得了四人的法力加持,太极图上阴阳鱼缓缓转动,自鱼眼射出一黑一白两道光芒,钉向沈彦秋双目,同时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个卦象光芒闪烁,其余卦象不动,只坎卦和艮卦相互交叠,组成一个新的卦象印想沈彦秋。 心真宗以炼器为本,发展成一个入流的修真门派,给其他的宗派,提供中下等弟子日常使用的法器,一些精品的法器,便是金丹期的高手,也多有前来购买置换,自己人手中岂能没有几件看家的硬货。 令合阳能在众多弟子当中脱颖而出,以筑基后期的修为担任大执,代表心真宗在衍山开设别府,成为这里的土皇帝。除了他师傅大力支持之外,他手中这件八卦明光帕和背后的紫金翅,也是功不可没。 五人占据五行方位,以五行御使八卦,然后坎艮交叠,以山水蒙的卦象来克制沈彦秋的无穷火力。 卦象一成,整个阵法禁制之内顿时一片朦胧。艮为山,坎为泉,山下出泉水,正好克制沈彦秋的火。阵法内部绵绵不绝的朦胧水汽将沈彦秋包裹,不断的压缩他体外的火云。两股对冲的力量互相消磨,原本朦胧的阵法空间顿时雾白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令合阳对八卦明光帕的自信远在其他几人之上,此时见封印了沈彦秋,呵呵笑道:“不知道哪家来的小道士,不知道天高地厚,真当我心真宗是软柿子,任凭他揉捏不成?反正底下人都看着了,回头我把他练成一件法器,就是他宗门赶过来,也说不出道理!” 其他几个修士赶忙附和道:“大执说的是!” 令合阳眼睛一眯,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几个修士心领神会,赶紧改口道:“属下糊涂,属下糊涂!还请宗主恕罪!” 令合阳这才换过颜色,哈哈大笑不止。 几个人不停的输送法力,八卦明光帕也逐渐缩小,不一会儿几十丈的八卦明光帕就缩的只有一丈大小,上面托着一团乳白色的雾气圆球,正是封印了沈彦秋的阵法禁制。 令合阳志满意得的挥袖收回八卦明光帕。 “咦?” 令合阳袖子一挥,八卦明光帕却一动不动定在原地,他又是一挥袖,八卦明光帕还是一动不动。 这可真是奇怪了。 八卦明光帕他祭炼多年,早就到了如臂指使的程度,就算展开阵法封印了一个人在里面,也不至于收摄不了啊! “宗主快看!” 那个脚下踩着四翼飞盘的修士一指乳白色的雾气圆球,惊恐的叫道。 令合阳定睛一看,只见圆球内部一阵轰鸣之声,好似沸水翻腾,大叫一声不好,也顾不得封印沈彦秋,施法将雾气圆球丢上高空,急忙抽回八卦明光帕,闪身就走。 那几个修士也都有筑基前中期的修为,而且都驾驭着法器,速度自然也不慢,只是还没退开十丈外,就听一声震天巨响,半空里炸了一个旱雷,几个人都被暴烈的冲击力横扫,口吐鲜血跌落下去,砸倒一片房舍! 令合阳速度最快修为最高,跑出去的同时就把背后紫金翅展开,护住身形。饶是如此也被震的目眩耳鸣,心头一阵恶心烦闷。 他竭力稳住身形定在空中,倒没有和其他几个一样砸落下去。 刚刚稳住身形,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只鸡蛋大的机关鸟,录入一段神识之后,扬手一送机关鸟化成一线流光消失天际。 待到半空里白雾散尽,就见沈彦秋近乎赤身裸体的站立虚空,腰部位置一条宽大的火云束带扎住,挡住了重要位置,足下一对儿火焰飞轮将他托住。 沈彦秋浑身缭绕着扭动的火蛇,正是一开始释放的三气神火刀。背后两条一丈来长的火蛟交头剪尾上下飞舞,正是炎龙金蛟剪。头顶一张纯粹由火焰凝聚而成的华丽大弓漂浮,拉成半月形状,弓弦上面搭着一只冒着黑烟的箭矢,箭头直指令合阳,正是万里起云烟。 好家伙!三气神火刀,炎龙金蛟剪,万里起云烟,再加上脚底下踩着的那对儿丁火掣金轮。十方炎魔道专精战斗的几门神通法术,除了终极奥义九火炎龙砲之外,都被他一股脑儿释放出来,当真算得上火力全开。 此时他眼耳口鼻当中,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炎魔法身刻印也已经完成,浑身都是扭曲流动的符文脉络,声音也变得嗡鸣起来,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我再问你一句,我的月儿,在哪里?”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星辰金凰斩 整个衍山郡的人,都在抬头仰望夜空。 璀璨的群星也失去了光芒,天空中一个火焰人形如同上古火神一般,驾驭着火龙控制着神火缭绕的法宝,旁边还有几个道人踩着法宝远远的围在一起,却不敢靠近。 一些年纪大的老人,一把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几位先生,此时该如何是好?” 城主府,观天台。 城主府的位置离心真宗别府距离不近,院子当中一座高高耸立的天台上,站着十几个华服男子和五六个道人,斜斜的就能看清天空中的景象。 其中一个华服中年男子背手而立,不似其他人一般面上明显带着慌乱。他对着身边那几个道人道:“几位先生也是修仙问道之人,本王一向敬爱有加。如今是我衍山存亡之际,不知此时这种情况下,诸位先生以何教我?” 几个道人互相对视,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高瘦的道人越众而出,对华服男子道:“吾王明鉴,我等虽然也修道法,不过先天境界。天上那几位都能御空飞行,任意一个都能将衍山夷为平地。我兄弟几个手上,虽然也有几部防护的阵法,却也无济于事。” “那该如何是好?” 郡王叹道:“本王一条性命无甚所谓,可怜了我一郡子民,十数万无辜百姓。” “吾王不必担忧。” 道人走到郡王跟前,一指天空中的令合阳道:“吾王请看,那一位乃是心真宗别府的大执宗主,令合阳前辈。他有筑基后期的境界,是即将成就金丹的高手。另外几位也是心真宗的高手,必能护我衍山周全。” 郡王踌躇道:“可方才几位仙长联手,不是被那妖人击退了吗?” 道人顿了顿,道:“吾王宽心。令合阳前辈乃是人族出身,自然不忍心伤我郡城黎民,故而一开始才用法器困住那妖人。只是那妖人颇有些手段,令前辈又怕动手之后不好把握,这才一直隐忍着不曾出手。” 他是不知道令合阳早就明目张胆的抓取生人祭炼法器,否则也不会这么说了。或者他明知道令合阳的所作所为,但此时此刻除了相信令合阳之外,别无他法。 他们几个一身荣华富贵都和衍山郡王息息相关,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贵为上宾,自然要和郡王同生死共进退。 郡王朝天空又看了一眼:“若是一直这般在天空对峙下去……本王看那妖人火焰缭绕,身上那几件法宝卖相也是不凡,只怕城中已有愚民惊惧之下跪拜。若任由这般下去,只怕民心不稳。” “吾王可传令卫兵,心真宗仙长要除魔卫道护佑大家平安,为了不让仙长因为保护民众而分心,故让大家迅速就近往四方城门方向会合,一应损失有郡来城承担。” “这……” 道人凑到郡王耳边沉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要保住心真宗的几位前辈,这一点点损失实在算不上什么,请吾王明鉴。” 郡王身躯微微一震。 “就依先生之言。” —— 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头戴牛角铜盔的金城和长脸汉子戴倧席地而坐,一人拎着一个西瓜大的酒坛,身边的篝火架上烤着一头肥硕的动物,看一边丢弃的毛皮,赫然是一头黄纹巨虎。 虎肉烤成金黄色,滋滋的滴着油花,每滴一滴下去,篝火的火苗就猛的窜起来,把两人照的忽明忽暗。 戴倧慵懒的侧躺着,笑呵呵的道:“这小子是大悲无心的弟子?怎么修了一身火法!这也不对啊,五行火克金,大悲无心修炼《庚金弑神气》,怎么可能让他的弟子修炼火法?奇怪啊奇怪。” “这小子如今快要走火入魔,也不知道心真宗的那几个小家伙,能不能扛得住哦!” 金城歪头瞥了他一眼,道:“大悲无心于二爷有恩,若是这小子不敌,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你要是敢装作看不见,等回去我便告诉二爷,让他扒了你的皮!” 戴倧气道:“我呸!你不也看见了吗?你怎么不出手帮他直接把那几个家伙拿下?还给二爷告状扒我的皮,好狠的心呐!” 金城扯下一条虎腿,狠狠啃了一口,瓮声瓮气的笑道:“干这种事儿你比我擅长,二爷很清楚。你要是真不出手,我也只能上阵了,只是你可想清楚了。” “好好好,算你狠啊金老大!” 戴倧四仰八叉的平躺在地上,随手在虎肉上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 “我看他未必会输。” —— 令合阳费劲千辛万苦,才通过师傅的大力帮助,从宗门那里得到了衍山郡开设别府的权利,从此以后他才是真正的衍山郡王,那些凡人在他眼中又算的什么? 坐拥一城之地,这里的资源自然也是任由他调配使用,然后顺利的修成金丹境界,在本宗挂个分宗宗主的名号,从此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就算沈彦秋战斗力强悍非他能敌,可除非是危及性命,否则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 十方炎魔道的神通法术卖相极佳,纵然他也感应出沈彦秋和他一样都是筑基境,甚至还比他低了一个小境界,再加上身边有几个属下相助,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破开八卦明光帕的封印,本就趋近走火入魔的沈彦秋直接暴走,将十方炎魔道的斗战法召唤出来,所有的气机都锁定在令合阳几人身上。 “哪里来的煞星?!” 令合阳先是呼唤那几个砸落下去的修士赶紧上来,还没来得及下令让宗门里的弟子撤离此处,就觉得一股危险的气机将自己锁定,浑身汗毛竖起,知道已经来不及遁走,心头怒骂一声,全力张开背后的紫金翅,将几个属下和自己都护在翅膀之内。 铛铛铛! 沈彦秋头顶万里起云烟弯弓搭箭,堪堪在令合阳翅膀围拢之时射将上去,炸出三团火云,却没有破开紫金翅膀的防护,狂暴的冲击力却把他们横推出百丈。万里起云烟无功,沈彦秋怒吼一声,左臂自上而下猛的一劈,环绕在周身的三气神火刀二化四,四化八,赶到令合阳身前时已经铺天盖地。 万里起云烟炸散的火云,重新化成三支长箭飞回去,漫空里只有三百六十道三气神火刀左冲右突,疯狂的撞击紫金翅。 令合阳竭力稳住紫金翅膀,给其他几个修士传音道:“这厮手辣,而且像是行功不稳走火入魔,失去了理智。我已经给师尊发了讯号回去,几个时辰之后师尊就会赶过来。现在我必须全力控制星辰金凰斩防护,你们赶紧释放法器攻击,否则一旦我们陷入死守,就只能跟这厮硬拼法力了!” 他身上这件紫金翅膀唤做星辰金凰斩,乃是采天星之气锻造,以五金精英为本,仿照诸神风雷二翅祭炼而成,威力不凡。这件星辰金凰斩攻防一体又擅飞遁,就是二劫修士以先天真气催动,都能翱翔天际,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极品法器。 凭着星辰金凰斩的速度,若是和沈彦秋单打独斗,他有绝对的信心稳立不败之地。就算综合战斗力比不过沈彦秋,但是他要想走,就是十个沈彦秋,也只能跟在后面吃风喝屁。 心真宗毕竟是二三流的宗派,本宗的宗主也只有金丹七转,七彩琉璃塔的修为。其余的长老多不过金丹中期,这几个属下已然算得上是中坚力量。他花费偌大心思才将这几人收拢麾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命丧于此。 若是换作魔山这样的大派,筑基境的也只能是普通弟子,可是到了心真宗这里,筑基修士的分量就要往上提几个档次。 那几个修士得令,正要释放法器,就听刺啦啦一阵刺耳的刮擦碰撞之声,两条栩栩如生的火蛟交头剪尾,好似一柄剪刀狠狠剪在星辰金凰斩上,几缕火气渗透进来,差一点就破了星辰金凰斩的防护! “真当道爷是软柿子不成!” 令合阳被那几缕火气一冲,将明黄道袍烧了几个窟窿,心头无名火也是直冲上来。取出八卦明光帕交给那几个修士,伸手往底下的院子一指,一尊巨大的三足铜鼎,轰隆隆的飞上来,迎着沈彦秋狠狠扣了下去! “你们几个拿我八卦明光帕,伺机布置四象阵,且看准时机将他擒拿。待我跟他斗上一斗,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 令合阳被沈彦秋打出真火,晃身将星辰金凰斩一震,甩开炎龙金蛟剪,把那几个人修士送走,后发先至踩在三足铜鼎底下,宛如一颗流星般扣向沈彦秋。 这尊三足铜鼎有一人多高,三足都有大腿粗,怎么也有三五千斤重,令合阳展开星辰金凰斩加速,对着那几个修士吼道:“布阵!” 数百丈的距离眨眼而至,三足铜鼎鼎口现出一个漩涡,庞大的吸力撕扯着沈彦秋周身火气,定住他的身形不能移动。那四个筑基修士各自扯着放大百倍的八卦明光帕一角,当做鼎盖一般兜将过去。 沈彦秋催动丁火掣金轮,却被铜鼎漩涡牢牢定住不能走脱,三百六十五道三气神火刀被漩涡吸收大半。 好在三气神火刀是神通幻化,能够遂灭遂生。只是身形不能移动便要被漩涡吞噬,沈彦秋索性一股脑儿的,把三百六十五道三气神火刀,和炎龙金蛟剪通通丢入漩涡之内,趁着失去联系的一刹那,将法力引爆。 哄! ------------ 第一百四十章 十方炎魔道 好似半空里响了一个炸雷,整个衍山郡都被瞬间爆发的火光照的如同白昼。 三足铜鼎被炸的粉碎,沈彦秋和令合阳离的最近,直接被狂暴的法力击中。令合阳有星辰金凰斩护身,免去了皮外伤,只觉得五脏六腑搅成一团,虽然提前闭上眼睛,眼睛也还是被剧烈的火光刺的血流不止。 沈彦秋更是不堪,虽说三气神火刀和炎龙金蛟剪是他法力幻化,可是他主动切断联系之后引爆,自然不可能豁免。再加上三足铜鼎的碎片被爆炸头力量推动,一瞬间就有几百颗碎片穿身而过,把他打成筛子一般。 要不是头顶上万里起云烟未动,腰间还缠着荧珑火云束,就是识海和紫府神宫都要受到重创。尽管如此,他的伤势也要比令合阳重的多。 那四个修士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还有两个刚筑成道基不久,又没有什么强力的手段傍身,如何能抵挡的住这股力量。若不是有八卦明光帕顶在前面,就是三足铜鼎的碎片都能将他们击杀。 若不是八卦明光帕品质上佳,这一下便是这件法器也要损毁。即便如此,没有数十年用心修补祭炼,八卦明光帕也难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火光一闪而过,令合阳双翅合成一颗紫金色的圆球,悬在空中,沈彦秋浑身火云都收敛起来,踩着火轮与他遥遥相对。 那四个筑基修士连同数十丈大小的八卦明光帕,再一次重重的摔落下去,但凡被八卦明光帕覆盖的房屋,瞬间碎成粉末,只有八卦明光帕落在地上缓缓变小,只余下一个四四方方的空白区域。 “好贼子,我跟你拼了!” 令合阳见沈彦秋悬在空中左摇右晃,摇摇欲坠,就知道他的伤势极重。自己那几个属下如今砸将下去生死不知,他强行催动法力,一对儿翅膀好似一对儿长刀,对着沈彦秋狠狠斩了下去! 连令合阳也没想到的是,沈彦秋引爆三气神火刀和炎龙金蛟剪,那股爆炸之力不止将他们全都重伤,竟然将沈彦秋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下,生生打了出来。 炎魔法借着这次机会,一举提升到和冻魔道持平的层次,就是几门一直没有修炼的神通法术,也给他练成了。 爆炸之力虽然是他自己的法力,又有炎魔法身刻印在身,但是那尊三足铜鼎碎片穿身而过,却给他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势。 一身法力去了将近五成,心脏和肺脏被无数碎片颗粒洞穿,胸腹和四肢上满是穿透性的孔洞,却没有流出鲜血,而是呼呼的往外窜着火苗。 这些火苗就是他浑身的法力所化,若是不把这些外伤修复,便不能阻止法力外泄,势必要力竭而死。 此时他不敢解除炎魔法身,否则整个肉身都会崩溃,只得赶紧运转炎魔道,抽取天地火灵修复肉身,将一身的孔洞补上。 好在炎魔道提升上来,如今和冻魔道同一层次,便不再压制紫府内的寒冰法力。他得了水火既济之机宜,竟然将他的境界推到筑基后期,耗费的法力这才得了补充,维持在六七成左右。 星辰金凰斩化成双刀劈头而来,沈彦秋无法躲闪,只得踩定丁火掣金轮,运起浑身法力凝聚在双手,闪电般握住刀尖! 噗! 虽然于毫厘之间握住了刀尖,沈彦秋却如同被当胸打了一拳,两天手臂皮肤炸裂,臂骨咔吧咔吧断裂之声连成一片,狂喷一口鲜血烧成一蓬火云,弓着身子被星辰金凰斩横推百丈开外。 令合阳在原地不动,将双刀一抽,星辰金凰斩上所有羽毛全部张开,化成无数飞刀对着沈彦秋倾泻而去。 十方炎魔道和冻魔道不同,冻魔道好歹还有一个太阴炫光镜护身,炎魔法除了炎魔法身之外,全然没有一个用来防护的神通。 如今一身法力都要维持炎魔法身,和脚下的丁火掣金轮,就不能转换成冻魔道的寒冰法力。星辰金凰斩的力量他已经估摸出大概,凭他现在的状态,绝难以抵挡。 不过他一直维持着炎魔法身,稳固肉身的同时也在快速的修复伤势,断裂的臂骨寸寸对接完好,手臂上狰狞的伤口也飞速愈合。 只要炎魔法身刻印没有解除,只要他体内还有一分法力,就能保持住相当的战斗力,炎魔道专精战斗,果然比冻魔道还要决绝。 星辰金凰斩不是一件,而是一整套。除了两条骨架之外,那些金属羽毛由五千零四十八支飞刀组成,可聚可分,每一柄飞刀都相当于一件下品法器。 令合阳见沈彦秋突然进阶,不由得心头大怒,后悔没有提早全力出手将他拿下。此时含恨出手,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凌空又拔升百丈,除了留下七十二对飞刀维持飞行之外,剩下的飞刀被他全力催动,好似流星火雨一般铺天盖地,将沈彦秋淹没。 沈彦秋此时不进反退,迎着无数飞刀冲天而起,将头顶万里起云烟散去,重新唤出三百六十五道三气神火刀,裹在周身飞旋,不让飞刀近身。 法器的威力何等狂暴,又是令合阳全力催动,瞬间倾泻而下。沈彦秋身裹三气神火刀竭力冲破飞刀洪流,仍旧被反震之力刺的浑身剧痛,身上刻印的符箓闪烁不休。沈彦秋冲破飞刀洪流,本以为令合阳会收刀追击,却不想那些飞刀余势不减,竟然直接轰击在底下的民居之上。每一柄飞刀都如同一颗轰天雷珠,将一片几亩方圆的民居夷为平地。 “唉。” 沈彦秋重重叹了口气。 他不退反进迎着飞刀洪流上去,就是因为感应到飞刀锁定了他的气息。他朝上走,这些飞刀也会跟着他升空,不会造成底下普通人的伤亡。 谁知令合阳)根本不顾及凡人的死活,任由飞刀倾泻,要不是郡王提前着卫兵通传,让民众往四门城门之外会合,这一下不知道要杀死多少无辜之人。 尽管有卫兵通传,也有许多人不曾离开房屋居所。 神仙打架怎么会波及凡人?这些人多半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老人,腿脚不方便,只好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默默祷祝,祈祷神仙不要伤害他们。 可他们眼中的神仙,沈彦秋和令合阳不过区区筑基修士,哪里能听到他们的祷祝? 沈彦秋恢复清醒不过片刻,不知道大部分民众已经离开郡城,见令合阳完全不顾凡人死活,这一波飞刀轰将下去,至少也有数百人丧命! 他不禁悲从中来怒吼一声,也不管身上伤势爆发,三百六十五道三气神火刀,扭合成一柄巨大的火焰长刀,对着令合阳斩去。 令合阳双翅一振化成一道紫光疾冲,同时收回飞刀组合成星辰金凰斩,三气神火刀根本追不上他。 沈彦秋一刀无果,也化成一团火光追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赶只在衍山郡城上方盘旋,只见夜空中一紫一红两团光芒,拖着长长的尾光互相追逐。 令合阳为了保持速度,将大部分的飞刀收回来组成羽翼,只留下几百兵飞刀环绕周身飞旋。沈彦秋也把三气神火刀重新散化开,和羽翼飞刀不停的碰撞。 沈彦秋本是为了救出三丈月,才和令合阳等人起了冲突,原本按照他的性格,脱离入魔状态之后,便会收起法术同令合阳商谈,不至于生死相搏。可是见令合阳残杀无辜百姓,顿时怒火中烧,誓要先斩了这黑心的道人,祭奠枉死的亡魂。 从底下往上面看,只能看到两团光芒在郡城上空飞速游掠,旁边无数条紫金色和火红色的“游鱼”围绕着它们,就像一团流动的双色烟花在夜空里飞舞。 令合阳仗着星辰金凰斩精擅飞行,在空中任意转折,同时御使飞刀轰击沈彦秋。沈彦秋追之不及,全力催动丁火掣金轮追逐,三气神火刀散成漫天流火,一边抵挡飞刀,一边伺机攻击令合阳。 “师尊怎么这时还不来?这厮不声不响的进了一阶,法力又如此雄浑,就连战斗技巧也这般强悍,这么拖下去与我不利!” 令合阳的飞行速度远胜过沈彦秋,却一直不曾飞离郡城,一是因为他已经给他师尊传讯回去,此刻不能远离衍山范围。二则是方才沈彦秋退出入魔状态,他释放飞刀毁坏民居,沈彦秋叹气之后愤怒出手,都被他看在眼里。 这厮身为修士,已经和自己一样修到筑基后期的境界,竟然还在乎区区凡人的死活?真是可笑! 为了印证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他飞行的过程当中,几次回头释放飞刀,故意往底下的建筑轰击,都被沈彦秋以三气神火刀拦截,而后加快速度追了上来。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厮还是个热心肠,果然顾及凡人生死,真是愚不可及。 再拖上一会儿,师尊就该到来。那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令合阳打定主意,两人又在半空中绕了一刻钟时间。令合阳就连飞刀也不再释放,竟然全速催动星辰金凰斩,仗着沈彦秋破不开星辰金凰斩的防护,对着他横冲直撞。 沈彦秋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练就丁火掣金轮这门法术,操控起来自然不如御使真鲛剑一般顺手。比起辗转腾挪变化方向,更比不过背着星辰金凰斩的令合阳。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飞龙子 斗了几合之后,沈彦秋丁火掣金轮的运用愈发纯熟,虽然仍不能追上令合阳,却也只比他慢上几分,或许是令合阳故意放慢速度也未可知。 沈彦秋将身一晃跳出战圈,把三气神火刀一收,纵声叫道:“尊驾有筑基后期的修为,胜过贫道一筹,还这般躲躲藏藏不肯出手,在郡城之上盘旋不肯离去。若是贫道猜的不差,尊驾想必是邀了帮手前来,故而才将贫道拖在这里,是也不是?” 令合阳见沈彦秋跳开战团,也把身形身形定住,咬牙切齿的骂道:“你是何方妖人!贫道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无故伤我同门,残害百姓?” 星辰金凰斩本是一套法器,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消耗的法力也是更多。他早就想收了星辰金凰斩,又怕沈彦秋穷追不舍,这才咬牙硬撑着,实则一身法力也去了五六成。 他不像沈彦秋这般,筑基的时候有定海符这样的聚灵阵法加持,还有天雷淬体,拓宽经脉穴窍,法力是同等修士的数倍之多。如今两人同样只有一半的法力在身,沈彦秋的法量也要比他多出几倍来。 沈彦秋冷哼道:“你这道人好没道理!明明是你御使飞刀杀戮百姓,反怪到我头上来!颠倒是非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信手拈来!” 令合阳暗暗调整法力,不着痕迹的吞了一颗补气的丹药,也是嘿嘿冷笑:“若不是你这妖人惊扰郡中百姓,贫道迫不得已出手,怎会伤及无辜?说到底还是你的罪过!” “就实话跟你说,我已经传讯给师尊,你可有这个胆量等他老人家过来?” 沈彦秋黯然。 若不是一心想着救出三丈月,他也不会走火入魔丧失理智,若非丧失理智,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打上门来,变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结果。 若不是十方魔道乃是上古神魔之法,他想要退出入魔状态,不可能这般轻易。更不可能在入魔混乱的状态下,将炎魔道的法术修炼成功。 归根结底,底下这些百姓的死伤,还是因他而起。 令合阳见沈彦秋黯然不语,冷笑道:“你还有何话说?!” 沈彦秋沉声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贫道的罪过,贫道自当想办法补救。” “贫道如今只有一事相求,请尊驾高抬贵手放了我月儿,贫道愿束手就擒,任凭尊驾处置!” 令合阳怒道:“你这妖人好没道理,你左一句月儿又一句月儿,贫道怎知你那月儿到底是何人?” “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那月儿。” 沈彦秋正同令合阳分说,忽然一团斗大白光呼啸而至,停在令合阳身前。白光散去,现出一个三十几许的青年道人,身上套一领绚丽的金色法衣,胸口绣着六口小鼎,一条飞龙缠绕小鼎左右盘旋,口中含着一根金柱。 道人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就连一双眸子也是毫无情感,带着明显的漠视。脸上如同抹了一层金粉,活似庙中护法金刚。 “废物!” 道人抬脚一踹,令合阳身子对折着倒飞出去,直直的砸在远处的山头上,将一块房屋大的巨石撞成粉碎! 道人道:“亏你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得了我星辰金凰斩,也收拾不下这个毛头小子,还是这般窝囊!” 令合阳浑身剧痛难捱,慌忙催动法力修复伤势。一边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诚惶诚恐的飞回来,也不敢说什么,唯唯诺诺的低着头站在旁边。 也不管令合阳躬身行礼,恭敬的喊了一声师尊,道人伸手往下方庭院一指,一道金光飞射出去,只在后堂绕了一圈,瞬间又回到道人跟前。 金光一顿被道人伸手托住,就见金光变成一根合抱粗的纯金巨柱竖在他掌心,熠熠放光。左右两侧和底下各有一枚金环浮空,锁着一个瘦小的女子。 女子双手双脚都被金环锁住,琵琶骨也被一对儿锁链飞钩紧紧扣住,自肩膀前后贯穿而过。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满是干硬的血迹,蜷缩着身子低着头一动不动,已然昏死过去。 破烂的衣袖顺着她的胳膊叠在手肘处,露出一对儿伤痕累累的小臂,纤细的小臂皮包骨头,就像两节干瘪的枯竹。 只一眼,沈彦秋就看出来,那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三丈月! “月儿!” 沈彦秋痛呼一声,心如刀绞。 若不是临时起意把那枚戒子给了她,她此时还是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三丈月,还是那个他们一起定下来的“白月公主”! 那道人手托法器凌空而立,看情形已然是金丹期的道行。如今三丈月生死不知,沈彦秋悲痛不已,纵身便朝道人飞去。 道人面无表情随手挥掌横推,隐隐有龙吟之声。沈彦秋浑身巨震,竟然完全无法抗衡道人掌力,身外火云险些被掌风吹熄,身子晃了几晃左摇右摆,几乎踩不住丁火掣金轮。 “贫道问你,这是不是你那月儿。” 道人声音有如金属敲击,生硬中带着几分嗡鸣,丝毫没有任何情感。不像是问话,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一掌封住沈彦秋来势,道人垂下宽大的袖子不再出手。 沈彦秋近不得身,急切间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嘴唇不住张阖却说不出话来,只得用力点头。 “你便是为了这只小妖,打上我心真宗的门来。” 沈彦秋再点头。 道人道:“你说愿一命换一命。” 看着骨瘦如柴蜷缩着的三丈月,沈彦秋再也忍不住泪水,强忍着哽咽,连声道:“尊驾放了她,我愿以命相抵!” “那你就去死吧。” 道人伸手遥遥一抓,一条虚幻的金龙从掌心钻出来,张牙舞爪的飞向沈彦秋。 —— 远处的山头上。 金城和戴倧一边喝酒一边吃肉,那头数百斤重的巨虎已经被吃了三分之一。 那道人一现身,戴倧就坐了起来,直到看见那道人手上的金柱法器,戴倧才换了副凝重的表情。 “遁龙桩?这是心真宗的飞龙子!” 戴倧放下酒坛,道:“这小子有难喽!飞龙子有遁龙桩在手,便是我出手,也轻易拿不下他。他若是戴着那对儿羽翅,就是你我一起动手,也留不住他!” 金城道:“飞龙子是个疯子,已经有了遁龙桩这件性命交修的法器,竟然还把缚龙索和自己的肉身祭炼在一起!虽然只是两件仿品,可他这般明目张胆的祭炼,就不怕龙族出动高手直接把心真宗给灭了?” “莫说这小子只是筑基后期,就是和飞龙子一样金丹三转,就凭他的身家,也绝不是飞龙子的对手。” 戴倧摆摆手:“这个咱管不着。只是千万得保住这小子性命,不然二爷那里不好交代。” 金城点头:“这小子身上因果纠缠忒重,就是二爷当年……” 金城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瞪大了一双牛眼望天,射出三尺红光。 “好小子,说他因果缠身还真没说错!帮手这不就来了!” —— 飞龙子五指张开,仿佛一只鳞片包裹的龙爪,那条虚幻的金龙像是挣扎着从他手心挣脱一般,怒吼连连张开大口向沈彦秋咬去! 三丈月还在遁龙桩上锁着,沈彦秋也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自然不相信飞龙子会信守承诺放了三丈月,脚下一催丁火掣金轮,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那条金龙宛如活物,一击不中便不用飞龙子操控,在空中游动着追逐沈彦秋,一片龙吟之声震彻衍山。 躲在城门外的百姓们已经看的呆了,从来没想过传说中的仙人,竟然就在自己头顶的天空中,甚至还召唤了神龙! 郡王不敢再待在观天台上,被几个道人拥簇着也出了城。 沈彦秋唯一战斗过的金丹修士,就只有当初在碧波潭见到的童元浪。不过童元浪只有一转修为,他又得了驴东来相助,这才和他过了几招,尽管如此仍然不是童元浪的对手,几乎陷入必死的局面。 若不是哀无心化身袁无极将他救走,他可真的得去幽冥转一圈。 飞龙子有三转修行,无论是境界还是手中法器都胜过童元浪,沈彦秋连他一掌也承受不住,又如何敌的过这件缚龙索? 好在如今人在空中,不是身处四象塔那样的封闭空间,丁火掣金轮全速运转,倒也能和金龙周旋一二。 他若是启动身上刻下的心光遁法烙印,倒是可以瞬间传送回凄凉洞,飞龙子若是没有和哀无心相当的手段,也困不住他。 只是三丈月还在飞龙子手中,沈彦秋怎么可能启动心光遁法回转凄凉洞去? 心真宗以炼器起家,祖上也出过几个神婴境的强人,如今宗主手中有两件进阶法宝的法器,就是之前的元神高人所留。 飞龙子的遁龙桩和缚龙索都不是自己祭炼而来,而是他修成金丹之后,在本宗宝库中挑选出来的,也是历代前辈遗留的法器。 他修炼《金龙九变》,正合祭炼遁龙桩和缚龙索,便将缚龙索和肉身相合,把自己练成半人半法器的存在,把自己当成法器祭炼。就算日后不能成就神婴,也可以变成缚龙索的器灵。 若是缚龙索被旁的修士得了去,他也可伺机夺舍重修一回,便是无法夺舍失去自由,只要缚龙索不被损毁,他也变相的相当于得了长生。 这就是人族修士开创的以兵祭身诀,和妖魔道的以身祭兵诀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彦秋几次险之又险的躲过龙爪,却被几片飞鳞击中,一边竭力躲闪一边高呼:“尊驾为何言而无信,放了月儿我自当束手就擒!” “先杀你,再放她。” 飞龙子盯着沈彦秋,如同看一个死人。 沈彦秋鼓起法力,重新唤出三气神火刀等一干神通法术,拼命抵挡缚龙索,仍旧险象环生,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缚龙索一一破去散成漫天火光。 他的修为和飞龙子差了一个大境界,三个小境界,法力的质量也是相差甚远。十方炎魔道又是刚刚提升上来,完全无法抵挡飞龙子祭炼多年的缚龙索,三气神火刀挨着就碎,万里起云烟和炎龙金蛟剪被龙爪一抓,龙尾一甩就立即湮灭。 龙吟声绵绵不绝,镇摄他的心神,让他一阵恍惚。若不是死死踩定丁火掣金轮,炎魔法身刻印牢牢稳固肉身,又有十方魔道总纲镇住心神不动,早就被缚龙索拿住。 令合阳站在一边,嘴角吊着一抹讥笑。 “师尊说杀你,那就一定会杀了你!”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敢杀他 “师尊说杀你,那就一定会杀了你!” 飞龙子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金城和戴倧身份神秘,修为也比飞龙子强上一筹,仍说单对单拿不下飞龙子,若是飞龙子用上星辰金凰斩,就是二人合力,也留不住他。 心真宗的修士多醉心炼器,修炼的功法也都是为了辅助炼器所用,以器入道。修行道当中贩卖法器的宗门不少,但是心真宗的法器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排在前列。 若不是没有元神高手坐镇,也不会沦落到二三流的位置。 像飞龙子这样的长老心真宗还有几个,都是倾尽宗门的力量培养,修炼最好的功法,祭炼最好的法器,专司战斗护卫宗门。 以飞龙子的实力,就是宗门内境界高过他一两重的修士,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何况一个筑基境的沈彦秋。 只是他修炼《金龙九变》,又把缚龙索和肉身结合祭炼一体,便逐渐丧失了情感,变的冰冷木讷,仿佛真的成了缚龙索的器灵。 金丹修士是修行道真正的中坚力量,元神修士大多都和赵正阳这般,在小世界或者自己开辟的洞天之内潜修,以期提早感悟下一个境界,全力为追寻大乘仙路做准备,除非必然否则极少外出走动。 金丹后期的修士也要想法设法度过碎丹成婴,跨越仙凡两隔这道关卡,哪有时间整天价的在外游荡?故而金丹初期和中期的修士,才是最常见的。 飞龙子有遁龙桩和缚龙索在手,又不需要祭炼常规法器,也多在修行道走动,飞龙道人的名号在金丹修士当中,也小有名气。 沈彦秋已经难以支撑,飞龙子也没有猫捉老鼠玩耍的心态,本拟缚龙索出手擒拿沈彦秋还不是手到擒来,未曾想沈彦秋神通法术层出不穷,竟然抵挡了片刻。 飞龙子冷哼一声,法力一催,缚龙索金光大盛,陡然快了数倍,将身一扭向沈彦秋绞杀过去。 “你敢杀他,我必灭心真宗满门!” 金龙绞杀将周围的虚空锁定,沈彦秋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不能动弹,眼看着金龙盘绕上来,只需轻轻一绞,就能将他绞成一团血肉化为齑粉。 沈彦秋正要全力爆发法力,拼死一搏,忽听一声怒喝炸响,一点流光由远而近赶在金龙绞杀之前,化成一道五彩光柱把他罩住。流光好似一条通道瞬间把他挪移出去,随即被金龙绞成万千碎片。 飞龙子瞳孔一收,收回金龙法力,难得有了些情绪波动,对着来人沉声道:“灭我心真宗满门?小姑娘好大的口气!” 只是这句话说的有些囫囵,仿佛嘴里塞了什么东西,让人听不真切。 他“呸”的吐了一口,却是一块金黄酥脆的烤肉,还带着烫嘴的温度。 飞龙子运目力扫视四周,却一无所获,忍不住也是心头微动。知道有高手暗藏,竟然能躲过他的感知,打起精神感应戒备。 这块烤肉,正是戴倧所扔。 本来飞龙子下了杀手,正赶上鹤星恫这时赶来,戴倧便收集了出手的打算,那曾想鹤星恫比沈彦秋还要不济,堪堪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这才施法丢了块烤肉过去,籍此震慑一下飞龙子。 以飞龙子的修为,本来不至于躲不开一块烤肉。只是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击杀沈彦秋,和突然出现的鹤星恫身上,也就被戴倧丢了个正着。 尽管有五彩光柱护持,沈彦秋还是被金龙绞杀的余威扫中,炎魔法身“砰砰”炸裂,丁火掣金轮也维持不住,浑身虚弱无力,被来人抱在怀里。 “星恫!” 沈彦秋自觉一股清香扑鼻,定睛一看来人不是鹤星恫是谁? 鹤星恫背后张开一对纯白羽翼,紧紧搂着沈彦秋,眼睛里满是思念和喜悦。 “公子,我来晚了。” 沈彦秋赤条条的被她搂住,也顾不得这般尴尬,抽出一条手臂环腰抱住鹤星恫,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道:“不晚不晚,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哭什么?莫哭莫哭……对了星恫,你怎么过来了?” 鹤星恫取出一件白袍披在他身上,破涕为笑:“我若是晚来一步,公子岂不是遭了这厮的毒手?还说什么不晚!” “咱们有千千心结相连,公子又突然情绪波动极大,我自然感应到了!若不是求师傅送了一程,我怎能来的及时!” 飞龙子似是认出来鹤星恫的来历,不再出手攻击。 “云岭尚书是你什么人。” 鹤帜章嗜酒,虽然一心精修流云七杀,却也没舍下这个嗜好。凤鸣城高筑云端,鹤帜章也颇有中古大贤贺季真的风采,故而也搏了个“云岭尚书”的雅号。 鹤星恫一边为沈彦秋传输法力,一边说道:“正是家师!” 飞龙子道:“就是云岭尚书也不敢夸下这个海口,敢扬言灭我心真宗。小姑娘本事没学好,臭脾气倒是学了个十足。” 鹤星恫轻笑道:“我自然没这个本事,家师纵有金丹五转的修为,可也没这个能耐。只是不知道我凤鸣城倾族之力,能不能做到呢?” 凤鸣城有数尊元神修士坐镇,莫说倾族之力,就是请出一尊来,覆灭一个只有金丹修士领头的心真宗,全无难处。 令合阳插口道:“师尊莫要听她胡言!咱们心真宗也是有名的宗派,凤鸣城怎敢冒修行道的大讳,出手对付咱们?这小子怎值得凤鸣城如此相待!” 鹤星恫冷笑道:“你这等短视之辈,自然不知我家公子的身份!” 令合阳叫道:“真是笑话,听你这么说,难不成他是神仙道的太子,还是元魔山的少尊?看他一身火法,总归不是自在魔宫的圣婴太子吧?哈哈哈!” 神仙道有雷鸣和雷震两位太子,都是得了神婴的存在。元魔山少尊仲云虎修炼的是白虎真身,人尽皆知。自在魔宫圣婴太子天生一副童子身,千百年不曾长大,修行道无人不晓。 令合阳说出这几位,无非就是嘲讽鹤星恫胡吹大气。 鹤星恫昂头傲然道:“那你可听仔细了!我家公子是大悲宗当代嫡传弟子,徐无城真阳祖师的朋友,参天城大猿王的结义兄弟!不知道这几重身份,你动的了哪一个呢?” 鹤星恫话音一落,飞龙子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也不禁微微一抽。 大悲宗暂且不提,真阳子先也不说,就是袁无极那猴子一个,都能直接灭了心真宗! 哪怕如今参天城被牛太煌镇压,袁无极自身难保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有哀无心和赵正阳这两尊大神,莫说是一个心真宗,就是同位天道十二宗,也不敢说杀了沈彦秋能安然无事。 令合阳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指着鹤星恫怒喝:“小娘皮满嘴胡言!以为随便扯几个前辈的名号出来,就能唬得了道爷吗?” 鹤星恫看也不看他一眼。 令合阳心里发虚,也看不出飞龙子有什么想法,正要再骂上几句壮壮胆气,就见一团慢吞吞的乌云,从底下升上来,晃晃悠悠的飞到沈彦秋跟前。 沈彦秋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拿波丸和方天震两个,正踩着他的车轮大斧,拿波丸憋的脸红脖子粗,才算把摇摇晃晃的大斧稳住。 方天震一手抓着拿波丸的胳膊,笑嘻嘻的对鹤星恫道:“小弟方天震,给嫂夫人见礼!” 鹤星恫脸一红:“公子莫要瞎说。” “哪里是瞎说?” 方天震哈哈大笑,一指令合阳。 “我乃魔剑门宗主凌怀栩门下弟子,可以证明嫂夫人所言,句句属实!” 复又指着飞龙子道:“你困住那女子,也是我家嫂夫人。她可是积雷山摩云洞丢雷老姆的血裔!你们坏了嫂夫人的修为,毁了她的雷电元精,就不怕老姆降罪吗?” 原来沈彦秋施法炸碎三足铜鼎的时候,方天震和拿波丸就从入定中惊醒。方天震知道沈彦秋前去探查万妙楼,也知道他修炼十方魔道之事,一眼就看出天上那团火云缭绕之人就是沈彦秋。 只是拿波丸刚刚改修八九玄功,虽然有了筑基的修为,却没有趁手的飞行法器。方天震的灵峰雪隐双剑已经性命交修,自然不能借给他使用。没奈何,两个人只能沿路询问,找到了心真宗驻地所在。 心真宗的院落里只剩下一部分练气学徒和先天弟子,但是整个院子都有阵法防护,他们两个不敢直接打将上去,又不能呼喊沈彦秋致他分神,只好有心真宗驻地守候,期望抓住一个出来的弟子,好进入阵法之内。 只是那几个被爆炸击伤的筑基修士,知道敌不过沈彦秋,又得了令合阳的吩咐退回驻地之中,却不是拿波丸和方天震能够对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院子,徒呼奈何。 直到飞龙子现身拘了三丈月上去,沈彦秋难敌一合被鹤星恫拦下,方天震这才急忙让拿波丸尝试着御使大斧飞天,才有了他表露身份给鹤星恫作证这一幕。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孰是孰非 令合阳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飞龙子还在身边,他都没有继续站在这里的勇气。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明明是这小子先跑过来找麻烦的好吗?怎么现在的情形倒像是我得罪了他? 好家伙,我这是捅了马蜂窝了!又是大悲宗又是赵正阳,又是积雷山又是魔剑门,哪一个也不是心真宗能惹得起的,何况是这么一座不起眼儿的别府! 早知道这样,道爷就由他在天上晃悠就是了,何苦跑出来出这个风头!这下倒好,非但风头没出上,还踩了一脚泥!打死他也想不到一个先天境界的小兔妖,竟然能惹出来这么大的阵仗!这个麻烦该如何收拾? 且不管令合阳心里不住的碎碎念,飞龙子听了方天震的一席话,木讷的脸上终于涌上一抹潮红,有了些许人味儿。 “衍山郡没有筑基以上的修士坐镇,我心真宗在此处开辟别府,按照修行道的规矩,衍山便属于心真宗治下。” 飞龙子也知道事态严重,便施法将三丈月肩膀上锁住琵琶骨的飞钩除去,又输入一道法力震动她的心脉,推动血气运转,将她枯竭的气海重新激活。 只是三丈月已近油尽灯枯,若不是令合阳为了宣扬心真宗的名号,准备留着她做屠妖大典之用,早就将她杀了。这一道法力注入她体内,也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只能维持她的生机。且不说能不能保住她的实力,就是气海枯竭的伤势,若是得不到根本性的救治,三丈月的根基就会彻底废除,毕生和修行无缘,重新做回一只灵智未开的小兔子。 即便如此,飞龙子也没有放了三丈月的打算。此事既因三丈月而起,如今就是他手头最大的依仗。方才那一口烤肉的事情他并没有忘记,明白暗处还有其他高手窥视,更不能掉以轻心。 飞龙子又道:“尔等既是名门大派出身,该当明白修行道的规矩。” 沈彦秋点头道:“尊驾说的是。此事确实是贫道的不是,救人心切,这才犯了忌讳,冲撞了贵宗。” 令合阳见沈彦秋没有以势压人,而且直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眼珠子一转连忙说道:“你说你救人心切,可知道这妖……这小姑娘害了我宗门弟子性命,又把那弟子的身份印记戴在手上,才被我抓个正着!” “杀人偿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那不是……” 沈彦秋正要说那枚戒子是他所赠,那个心真宗的弟子也是尤聩三兄弟所杀,和三丈月一分关系也没有,只是话都到了嘴边,又给他咽了回去。 环宇送他戒子的时候何等的慷慨,如今出了事再把责任甩给他们,沈彦秋却做不来这等腌臜事儿。 飞龙子取出一张黄符并三支燃香,朝天一拱手道:“此事于情于理,我心真宗没有半分不是。你们若是仗势欺人,我便豁出性命去,也要闹上神仙道,请雷神上做主!” 雷震霄统御神仙道,本宗修士皆以上圣雷帝天尊或大天尊称之。其余修行道的修士提起雷震霄之时,多以雷神上相称,以示尊敬。 神仙道力压其余十一正宗,以上古天庭自居,曾发檄文广布诸天万界,但有蒙冤受难不得伸张者,可焚表祷祝上告,神仙道必尽全力还其公道,以昭天理,以彰天道。 元魔山,自在魔宫和黄花观曾数次联合打上天堑山,最终还是铩羽而归,不能撼动神仙道的根基。可知神仙道的实力何其雄厚,绝非任何一家宗门能够抗衡。 故而这一纸檄文,也被诸多中小宗门和散修拓印下来,贴身保存。 飞龙子扯出神仙道的大旗,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 若是没有暗中潜藏的高手,便是沈彦秋鹤星恫同方天震这几个绑在一起,他顷刻间发动遁龙桩和缚龙索,也能悉数镇压,把这件事儿悄默声的解决了。 只是人家能够往自己嘴里塞一块肉,自己却无法探查对方潜藏何处,实力相对比高下立判,他也不敢贸然行事。 沈彦秋好整以暇的穿戴好鹤星恫给他披上的白袍,笑道:“你说月儿杀了你宗门弟子,我也不同你分辨。你有金丹的道行,自然看得出我月儿修为如何,你且说说看。” 飞龙子不明所以,答道:“这小妖不过先天真气的修为。” “这就是了!” 沈彦秋一拍手道:“我月儿只有先天真气的修为,既无高明功法也无法器傍身,如何敌得过你心真宗的弟子?你那弟子有身份印记,少说也是先天真气的境界。一个以炼器闻名的宗门弟子,身上怎么少的了防身的法器?又怎么会命丧于一个实力低微的小妖之手?” “这……” 令合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他抓住三丈月的时候,根本没有费什么气力,自然也知道凭三丈月的手段,只怕还敌不过一个练气十层,功法娴熟手持法器的练气学徒。 只是当时她手上确实戴着本宗弟子的身份印记,心真宗的龙华光明戒锻造手法特殊,非但极难仿制,便是有心人仿制出来也是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恰巧他得了衍山别府的位置,正好拿三丈月来凸显他心真宗的名声。 沈彦秋这番话有理有据,而且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这个弟子是死于尤聩三兄弟之手。就是飞龙子从本宗前来,他也一向不过问宗门之事,只是潜心修炼,哪里会在意一个普通弟子的死活。 飞龙子见令合阳不能答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令合阳顿时汗如雨下。 沈彦秋示意鹤星恫往前去,离着飞龙子有十来丈远这才停下,对着飞龙子一拱手道:“敢问尊驾可是我人族修士?” 沈彦秋突然这么一问,倒是把飞龙子问的懵了。 “这个自然。” 沈彦秋话音一转,朗声说道:“你既然还知道自己是人族修士,那就好办了!这次我来衍山,本不确定月儿就在衍山,而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言罢不待飞龙子接话,就把之前遇到眼看喜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那六人不过凡夫俗子,只因我一念心起为他们封印了两道法力,便惨遭你这弟子的毒手,更是被活生生祭炼成了法器,公然在郡城拍卖!我倒要问问你这个金丹前辈,屠戮同族凡人,以生人祭炼法器,该当何罪!” 飞龙子缓缓转头,注视令合阳。 人族虽然基数庞大,倒是除了肉身得娲皇天母福荫,天生合乎大道之外,其他任何方面都比不上普通的走兽飞禽之属。 妖魔道的修士常以人族祭炼法器,炼制丹药,或者以人为食那是天理循环。人吃的飞禽走兽,飞禽走兽强大了自然也能吃人。 然同为人族,竟然敢拿生人祭炼法器,这可是人族修士之间最大的忌讳。 若是偷偷摸摸的不为人知也就罢了,此时被沈彦秋一五一十的讲了个明白,令合阳非但保不住别府宗主的位子,就是这条性命也留不住! 沈彦秋盯着飞龙子道:“尊驾不妨问问你这弟子,那拍卖行里的十二具冰魔手,是从何而来。” “不必了。” 沈彦秋撇开三丈月不谈,直接把话题转到冰魔手上,飞龙子心里就是一个咯噔。若非证据确凿,绝不会突然说起这个。 飞龙子伸手对着万妙楼方向一抓,掌心里窜出一道金光,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裹着十二只只剩小臂的断手回来,每一只都乌黑发青,寒气逼人。 令合阳急道:“师尊莫要听他胡说!这是弟子一时心起,偶然得了灵感才仿照本宗的一气龙爪手祭炼的法器!” 他气急败坏的对着沈彦秋道:“你这小子满口胡言,却来挑拨我师徒的关系!你明明一身火系道法,却说给那几个人注入法力,难不成这世道变了,截然不同的相克法力,竟然能自行转换了不成!” “师尊明鉴啊!” 令合阳声泪俱下,扑倒在飞龙子脚边,搂着他的裤腿痛哭。 飞龙子道:“我这徒儿说的没错,以材料模拟人体构造和经脉穴窍祭炼法器,乃是修行道常有之事。倒是你之前所言,同我徒儿方才所说,出入甚大。” 何止是出入甚大,水火不相容这是连凡人都知道的常理,沈彦秋一身火法甚是不俗,这一十二具冰魔手寒气逼人,怎么可能如他所言是他注入的法力? 沈彦秋冷笑不已。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枉你能得天眷渡过天劫筑就道基!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心服口服死个明白!” 从仙道的角度看,筑基只不过修行刚刚开始,可是从人道来看,筑基境就是仙凡两隔的分水岭。修成先天真气的比比皆是,筑成道基的可谓万里挑一。 这个对比丝毫都不夸张,以修行道这个大千世界的人口总和,亿兆生灵来计算,一万个先天真气境的修士,才能出一个筑基境。 沈彦秋失声怒骂,就是因为令合阳这个屠戮同族的败类,竟然也能修成筑基,真真是老天瞎了眼。 唤出真鲛剑托在脚下,将体内法力一转冻魔道的寒冰法力涌出,一道北极神光剑和一道玄阴)洞冥指直射飞龙子。 那十二具冰魔手内,各自封印了六道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此时被沈彦秋的法力引动,竟然颤动起来想要挣脱金光的束缚。 “谁说水火不能同修?你有多大本事敢轻言修行?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道然 飞龙子是在场之人修为境界最高的,自然也知道水火不相容的道理,压根也没想到沈彦秋真的能够水火同修,还能达到筑基后期的境界。 令合阳是他的弟子,如今也是筑基后期的境界,却已经快一百岁的年纪。他感应沈彦秋的气息,发现也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就是那个面目可憎的小胖子,虽然只有先天真气的境界,可观其骨龄面相,实则年纪比沈彦秋还小一些,一身真气已经趋近圆满,以魔剑门的资源,筑就道基是板上钉钉之事。 令合阳来衍山开设别府,是飞龙子一手促成,为的就是给自己修行进阶提供资源。他虽然不理常事,可这件事也是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掌握在自己手中,轻易舍弃不得。 衍山郡范围不小,可以搜掠的资源只供给自己使用,算得上一比不小的数目。既然衍山不能舍弃,只好把令合阳舍了。 徒弟没了还可以再收,反正他门下弟子众多,也不缺这一个。若是辛辛苦苦到手的衍山没了,再想找一座,可不是那么简单了。 令合阳精神几近崩溃,怎么也没想到这十二具冰魔手之内封印的法力,是出自沈彦秋之手,更没有想到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牵扯到大悲宗和徐无城去。 沈彦秋射出一道北极神光剑和一道玄阴)洞冥指,只是为了让飞龙子印证一下,是否和冰魔手里面的法力同出一源。 飞龙子稍加感应,挥手把十二具冰魔手粉碎,长长叹了口气。 方天震叫道:“哎我说,那可是证据!你怎么给毁了?就是毁了也不打紧,你不是说要上告神仙道主持公道吗?咱们这么多人作证,任你巧舌如簧也没用!” 飞龙子从现身到现在,一直摆着一张死人脸,就是说话也是尽量简洁明了,如何称得上巧舌如簧这几个字? 要不是感应到金城和戴倧在一旁窥视,就是沈彦秋他们几个身份背景再大,凭他的脾气也敢一把都打杀了,再抹除一切痕迹。 飞龙子的脾性,令合阳比谁都清楚。 就在飞龙子粉碎冰魔手的同时,令合阳双翅一震电射出去,眨眼就飞出数百丈开外。 谁都没想到令合阳如此机警,已然猜到飞龙子的打算,竟然燃烧法力逃跑。星辰金凰斩速度无与伦比,就是飞龙子有金丹期的道行也追之不上。 令合阳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壮着胆子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搏一搏。 这几个人里面,只有鹤星恫天生灵羽速度最快,可是她一心只挂着沈彦秋,修为也比不上令合阳,莫说她没想去追,就是想追也追不上,追上了也不是对手。 眼看着一线紫光快要消失,众人皆一筹莫展之际,一张硕大的金色符箓忽然拦在紫光之前,一把将令合阳裹将进去,符箓上的符文脉络流转不休,宛如一座金灿灿的牢笼,牢牢地把令合阳困住,任他左冲右突振翅劈砍也无济于事。 “又一尊金丹高手!” 星辰金凰斩本是飞龙子所赐,如何御使自然比令合阳更加纯熟。就算令合阳飞出数十里开外,飞龙子也能凭借之前种在星辰金凰斩里面的神识种子,将令合阳拘回来。 只是令合阳如果真能逃出去,保住一条性命,他自然也乐见其成。故而令合阳发动星辰金凰斩之时,他也故作反应不及,让他化光逃遁。 若是令合阳逃了去,这下里死无对证,他也就可以随便应付几句,抽身而退。等沈彦秋这些人走了,再把衍山牢牢抓在手里就是。 他日本座成就元神,再让你们好看! 飞龙子如是想到。 有了这般打算,他才迟迟不肯将三丈月交给沈彦秋。沈彦秋也怕飞龙子暗下黑手再伤了三丈月,也没有急切的同他索要,本拟先料理了令合阳,再借机要回三丈月,也根本没有料到会横生变故。 众人各怀心思,齐齐转头看去。 困住令合阳的符箓阵法缓缓缩小,好似一个金光闪闪的鸟笼子一般,上面流动着扭曲的电弧,不停的闪烁着奇异的符箓文字,被一个白纱遮面的高挑女子托在手中,悠悠的飞了过来。 这女子身材修长高挑,一手撑着一把艳红色的纸伞,一手托着符箓法阵,一身淡绿色的修身长裙随风飘舞,虽然以白纱遮住面目,可那股出尘脱俗的气息,任谁一眼看过去也知道是个绝世的美人。 “安道然见过各位道友。” 绿衣女子微微欠身,声如黄莺婉转。 这时众人才看清,安道然手中的红伞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符箓文字,似乎整把伞连带着伞骨伞柄,都是由符箓构成。 十八只伞骨末端,各自垂着一个小指头大的墨绿色铃铛。 乍一看这柄似法器非法器的红伞,和金丹前期修士的丹元本,相天罗宝伞,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令合阳缩成一掌高的小人儿,无力的坐在囚笼之中,一脸死灰。 沈彦秋施了一礼笑道:“多谢姑娘出手,才没让这贼子走脱。” “若非他残害百姓祭炼法器,小女子本不愿意现身。” 安道然淡淡的道:“道友虽说是因为入了魔障才惊扰了郡中百姓,但修行道有修行道的规矩,这件事道友也脱不得干系。” “衍山平静了几百年,却因为诸位道友的缘故,重又陷入修行道的漩涡之中,实在是无妄之灾。” 她伸手一指城门外,那些伸长了脖子观望的百姓。 “他们何其无辜?” 沈彦秋尴尬的笑了笑,倒是方天震催促着拿波丸靠近,笑呵呵的道:“姐姐此言差矣!您刚才也说了,修行道有修行道的规矩!这偌大的修行道,诸天万界之中,试想除了释迦二圣的极乐世界和琉璃领土,哪里还有真正安宁之处?” “就算心真宗没有在衍山开辟别府,难道就没有肺真宗肝真宗来吗?修行道并非一成不变,衍山想要真正的变成乐土,若是不依附于修士宗门,根本不可能。” “雷子!” 沈彦秋喊了方天震一身,对着飞龙子躬身一礼。 “军主何时教过我们推卸责任?此时虽非因我而起,确实与我脱不开干系。安道友所言不差,只是事已至此,再来分辨也无用处,我只想问一问两位道友,接下来做何打算?” “飞龙子道友听我一言,就算贫道和月儿没有任何瓜葛,但她是丢雷老姆的血裔却是事实,道友就算不为自己打算,难道也不为自己的宗门想一想吗?就是老姆不出手,光是拿波山的手段,只怕贵宗也不好应付。” “贫道今日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月儿平安,道友自行斟酌。” 复又对安道然道:“该说的方才我兄弟也说了,贫道便不赘述。吾闻浮屠不三宿空桑,想来安道友也是在衍山潜修,有了感情。只是以道友的修为,想要护持一城之地,若无宗门相靠,只怕也有些力孤。” 他指着囚笼里的令合阳道:“这位道友以生人祭炼法器之事,若非今日被贫道说破,只怕道友也不知情。” 安道然点头。 “贫道有一拙策,请二位品评。” 飞龙子冷哼一声遁龙桩一收,把三丈月推了过去,沈彦秋慌忙抱在怀里,取出几粒固本培元的丹药,三丈月昏死过去无力吞服,沈彦秋也顾不得身旁这些人,含在口中嘴对着嘴给它渡了过去。 飞龙子道:“你们都家大业大,心真宗惹不起!但心真宗也不怕你们报复,若是以大悲宗或是积雷山相迫,贫道也舍得这一身皮肉跟修为分个生死就是!” 安道然接口道:“道友有何良策,不妨先说来听听。” 沈彦秋道:“事情的原委,飞龙子道友业以清楚,莫说贵宗弟子不是我月儿所害,诸位为了一个公道将我月儿囚禁,连她的根基都给废除了去!那六人得了贫道的法力,却被这厮斩断双手害了性命,贫道有这番因果在,又该如何呢?” 他摇头一笑:“说起因果,倒是让贫道想起了如果圣僧。他曾说贫道与浮屠有缘,今日贫道就学一学浮屠的做派,和飞龙子道友打个商量。” “浮屠教义以生杀生为孽,护生为贵。逝者已矣,生者善者。贫道愿代那六位朋友化解这段因果,请安道友饶飞龙子道友的弟子一条性命,许心真宗设置别府,护佑衍山。” “贫道也保证无论是我大悲宗,还是积雷山,都不会找心真宗的麻烦。不知二位道友意下如何?” 飞龙子道:“此言当真。” 沈彦秋笑道:“道友若不信,贫道可对天道起誓,绝无虚言。” 安道然沉默了一会儿,也将囚笼散去,对飞龙子和沈彦秋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道友的罪责这位月儿姑娘已经替你受了,可是这位道友害了许多平民百姓,就算小女子不取他性命,却也不能就此作罢。” 令合阳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道峰回路转还有活命的机会,忙凌空跪在飞龙子脚下,重重的磕头不止。 “师尊饶命!” 沈彦秋对安道然道:“且看飞龙子道友如何打算,毕竟心真宗别府已成,这里已经算是心真宗治下,少不得有人坐镇。” 飞龙子取出遁龙桩往空一撒,令合阳便被三枚金环拘住,两只飞钩左右一扣将他琵琶骨锁住,封印了修为,又从金柱底下烧起一团烈火,将令合阳裹住。 令合阳烈火焚身浑身抽搐,硬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贫道不通俗世,这座别府也要我这孽徒打理,不好废他修为。便让他在贫道遁龙桩上服刑七日,偿还因果。” 飞龙子伸手虚握,一阵金属碰撞响起,令合阳含腰塌背弓起身子,星辰金凰斩从他背后的扇骨中缓缓抽离。 飞龙子托着缩成一颗紫色光球的星辰金凰斩,抹去自己的神识烙印,递给沈彦秋。 “服刑七日难抵罪状,贫道愿以这具星辰金凰斩相赔,道友务必收下。”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山大宗 星辰金凰斩可攻可守,又是专门用以飞遁的极品法器,便是飞龙子手中有了遁龙桩和缚龙索,将星辰金凰斩赐给令合阳,也没有彻底将里面的神识种子化去,可见他对这件宝贝的重视。 如今要赔偿沈彦秋,纵然心中肉痛,也是无可奈何。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令合阳一条性命无关紧要,就是十个令合阳也比不上这具星辰金凰斩的价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能掌控遁龙桩和缚龙索,这样价值不可估量的法器,说明他不是目光短浅,不懂权衡得失之辈,否则心真宗也不可能将遁龙桩和缚龙索,交给他祭炼。 一具星辰金凰斩,若是能抹去大悲宗和积雷山有可能的报复,这笔买卖已经不能说划算不划算了。 沈彦秋知道若是不收下星辰金凰斩,无论如何飞龙子都信不过自己的承诺。 罢了,凭丢雷老姆的手段,必然能重新唤醒月儿的雷电元精,这件星辰金凰斩就当是给月儿的赔偿吧。 见沈彦秋收下星辰金凰斩,飞龙子环顾众人一眼,也不说话,纵身化一道金光而去。 “这位姐姐……” 方天震笑咪嘻嘻的凑到安道然跟前,刚叫了一句姐姐,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安道然红伞一旋,一团符箓文字好似鲜红的花瓣飘散,待到花瓣散去,安道然也失去了踪影。 方天震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沈彦秋捶了他一拳笑道:“走吧。” —— 客栈。 不大的房间里围着几个人,沈彦秋抱着缩成一团的三丈月,鹤星恫端着一盆温水,小心翼翼的擦去沈彦秋和三丈月额头的汗水。 拿波丸蹲在沈彦秋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三丈月。方天震趴在桌子边上,无聊的摆弄茶具。 沈彦秋道:“星恫,你和丸子去休息一会儿吧,我自己看着就行了。” 沈彦秋本是想着把三丈月放在床上,哪知道她虽然脱离了昏死状态,却依旧没有清醒过来,只是小手紧紧的攥着沈彦秋的衣服。 沈彦秋一阵心揪,温言细语的哄了好一会儿,三丈月这才又沉沉睡去,只是依旧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 鹤星恫见沈彦秋一脸歉意的看着他,又瞧了瞧缩在他怀里瘦小的三丈月,轻笑道:“没事的公子,我不累。倒是你的伤……” 拿波丸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我没事,调息一下就好。” 沈彦秋轻轻的把三丈月放下,又是安抚了好一会儿,为她盖上被子。正要站起来忽然膝盖一酸,差点摔倒。 鹤星恫赶紧扶住他,紧张的道:“公子你没事吧?” 沈彦秋扶着鹤星恫的肩膀站稳,满含歉意抓着她的手道:“恫儿,对不起。” 鹤星恫轻轻摇头:“公子说的哪里话,服侍公子是我应该做的。” “哎我说……” 方天震拎着茶壶,咕嘟嘟的猛灌一通,一脸蛋疼的盯着他俩:“还有完没完了!这旁边还有人呢!我说秋官儿,嫂子,你们卿卿我我的也要照顾一下小弟我的感受!我都酸的走不动路了好吗?” “以前在一起我看你挺正经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小子的艳福可真是不浅,前脚从五行山走刚辞别了露凝嫂子,得,这才几天!又是月儿又是恫儿的!” 方天震长吁短叹:“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鹤星恫脸一红,轻轻抽开手,柔声道:“我去准备点饭食。” 从方天震旁边小步跑开,冷不丁的在他脚面上狠狠踩了一脚。 方天震疼的龇牙咧嘴,不敢吭声。 沈彦秋没好气的笑道:“该,就你贫嘴。” 方天震撇着嘴道:“明明是打了胜仗,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你还怪我插科打诨?不是我说你,星恫嫂子还在你旁边站着呢,怎么也得考虑考虑她的感受不是?女孩子嘴上说不争,其实这个时候心眼都小着呢!” 沈彦秋摇摇头接过茶壶,也不嫌刚刚方天震喝过,一气儿把剩下的喝完。 “几年不见,你小子倒成了专家了!看来在魔山你也没少霍霍人家小姑娘。” 方天震一脸骄傲的道:“那是自然!你以为我魔山玉公子是浪得虚名嘛?” 两人对视一眼,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沈彦秋扯了张凳子坐下,方天震又道:“不过说真的,要不是那个安姑娘跑得太快,就凭我的本事那还不是……” 沈彦秋脸色一正,打断方天震。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这个人咱们招惹不起。” “怎么说?你知道他的来历了?” 方天震见沈彦秋突然这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顿时也来了兴致。 沈彦秋道:“我也只是猜测,不知道究竟是不是。” “废话忒多,赶紧说说。” 沈彦秋伸指一点,凌空画了一个奇异的符文,随后指头连动,百十个符文接连出现,在他二人面前飘动。 “当时安道友离开之时,竟然是身化符箓遁形。匆匆一瞥,我也只记得这么些,可惜只能得其形,却领会不了其中的真意。” “这些符文,又能代表什么?” 沈彦秋笑道:“别看到美女就走不动!你们魔山号称天道十三宗,难道我那凌道兄没跟你说过,修行道专精符箓的门派吗?” “嘶……” 方天震长吸了一口气,惊道:“你是说安姑娘她,来自寸心门!” 沈彦秋点头:“八九不离十。” 修行道当中修炼符箓一道的修士,也有不少,但大多都是炼丹炼器时,以辅助之用。纵观整个修行道,只有寸心门一家,是以符箓为根本。 传闻寸心门的符箓之道神妙非常,其中广为人知的就是符化万千之法。 旁家修士皆以九重真道为本,练气先天,筑道基,合金丹,炼元神。 唯有寸心门的弟子,筑就道基的时候虽然也开辟小世界,却不化生紫府神宫,而是在气海凝聚一颗符箓种子。 这颗符箓种子一旦成就之后,就能沟通寸心门的三道祖符,借助祖符的力量修行和战斗。 别的修士合成金丹,他们则是将符箓种子化成一道符阵。金丹九转,符阵九重,和金丹效用一样。 譬如别家修士练就一柄仙剑,寸心门的弟子则是凝练符剑。你练就一件法器,他就凝练一件符宝……以此类推,无论是何种法器,神通法术还是阵法,都能以符箓模拟。 就像安道然手中那柄红伞,似乎全部用符箓组成,沈彦秋猜测那就是安道然凝练的随身符宝。 寸心门居十二正宗,在人道四宗之列。却和其他十二宗都不相同,乃是由三位宗主共同执掌。元魔山虽然三神在位,但真正的宗主只有狮王仲云胥一个,象王和鹰王全以狮王为首。 修行道有一句话,叫做携衣揽江月,符漓一剑秋,说的正是寸心门三位宗主的名号,沈彦秋也只在徐无城之时,听林道轩同他提起过江心月这一个,其他两位林道轩也不知道。 寸心门有大宗三山,其一曰方寸,其一曰灵台,其一曰心田。 这三座大山不在大千世界之内,也不在域外星空之中。除了三山大宗之外,就是寸心门的弟子也不知道,这三座大山所在何处。 三位宗主各为一山之主,执掌一道祖符,统领修行道寸心门弟子。 寸心门三山不出举派隐匿,不设山门,不立道场,号称心之所在处处家乡。整个修行道都是寸心门的道场,整个修行道的人都能成为寸心门的弟子。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积雷山 “榕哥,我饿了。” 沈彦秋已经记不得这是三丈月第几次喊饿了。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三丈月唯一重复做着的几件事情就是紧紧的搂着他,然后喊饿,吃点东西就开始睡觉,睡醒了接着喊,然后接着吃,一直重复。 三丈月被横抱着吊在沈彦秋怀里,两手紧紧搂住他,要不是此时沈彦秋和她几乎没有距离,都听不清她说的话。 沈彦秋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奶提子,仔细的拔了皮送进她嘴里。 不知道从参天城分别之后,三丈月得了什么机缘,虽然修为没有怎么提升,可是却褪去了兔妖之身,之前那些残留的毛发和兔耳,也都变得和常人一样。 因为根基被毁,如今她体内除了微弱的一点真气之外,就连先天气海也荡然无存。 而更为严重的是,她的记忆也因此受到损伤,忘记了很多事情。万幸的是,她还记得拿波丸和易名邵止榕的沈彦秋。 只是她的情况越来越差,起初还能简单的跟沈彦秋说几句话,只是慢慢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精神越来越差,直到沈彦秋忽然察觉她的身子骨轻了好多,才忽然发现,三丈月竟然慢慢的变小。 而她变小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年龄。 三丈月沉睡的时间不停的延长,沈彦秋最担心的就是,某一次她沉睡过去,就在也不能醒来。 拿波山有拿波山的规矩,这时就是把她送回拿波山,拿波滕说不定也会忍痛将他们拒之门外。而且想要修复三丈月此时不可逆转的伤势,凭拿波山的积累不一定能做到。 想起之前哀无心曾说过,积雷山摩云洞这处洞天福地能够修复他的伤势。再加上三丈月曾觉醒过雷电元精,此去积雷山也比拿波山近了很多。再三思量之后,他决定带着三丈月去积雷山,求丢雷老姆。 拿波丸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备用的东西。鹤星恫和他心意相连,自然也明白他的想法,一声不吭的准备必用物品。 只有方天震觉得不妥。 “都说丢雷老姆性情古怪,就是神仙道和自在魔宫的面子都不卖。这也就罢了,关键就连平顶山的两位妖王,都甘愿自降身份,以干娘之礼相待……你也说了,月儿只是老姆隔了无数辈的后裔,咱们就这么求上积雷山去,只怕……” 沈彦秋叹道:“这些事情我也考虑过,只是为今之计,除了去积雷山求丢雷老姆之外,可还有别的办法?师尊曾说到他和老姆有一段交情在,若是老姆不肯出手,说不得我也只能搬出师尊来。” 沈彦秋重伤初愈,又抱着三丈月松不得手来,便把御剑术传了方天震他们几个,让拿波丸带着方天震,把真鲛剑一放,鹤星恫驾驭真鲛剑带着他。 鹤星恫天生灵鹤,论起飞行来自然远胜他们几个,如今得了沈彦秋的御剑术,稍加熟练之后就轻松上手,一下子就把拿波丸和方天震甩在身后。 此去积雷山,因为从衍山出发,便避过了火雷原的路径,一路上多是山川河流,就是偶尔有一两座城池,想来以方天震的头脑,再报上凌怀栩的名号,可保无虞。 想到此处,沈彦秋便和鹤星恫仔细说了一说,让她加快速度,全力赶往积雷山。 “恫儿……委屈你了。” 鹤星恫轻声道:“公子莫要这么说,何来委屈一说?星恫不是那不知轻重之人……况且公子能如此对待月儿姑娘,自然也会如此对待星恫,星恫欢喜还来不及呢。” 想起火雷原之时,两人差点命丧赤城子之手,沈彦秋拼了性命保护她,可不就跟如今的情形一般? 鹤星恫为了母亲的伤势,能够冒着绝大危险,孤身一身前往火雷原寻找血芝,乃是心中极有决断之人,自然明白此时沈彦秋的心情。 沈彦秋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满是愧疚和感激。 —— 前文曾说过,积雷山之所以能够称作洞天福地,乃是因为积雷山所在之处,联通地脉心火,实则就是一座活火山。 龙雷神火炼太真。 丢雷老姆的洞府唤做摩云洞,便是因为积雷山宛如一座天柱,几乎直插云层之中,整座积雷山从山顶一直到山底,都是一条贯通的通道,乃是历年火山喷发之时,上涌的通道。 山顶的洞口直入云层,肆虐的天风雷火便顺着通道直达山底摩云洞内,直入岩浆湖。 地脉谓之地龙,地龙翻身火山喷发,便是龙蛇起陆,接引天雷天地交泰,得生发毁灭之机窍。 丢雷老姆在整个通道内,都刻画了神都引雷符式,昼夜不断抽取云层中的雷霆之力。此法较为平稳,易于天雷地火交)合,又能弱化天雷之力,不至其积攒爆发。 日积月累之下,不但一座摩云洞内生机浓郁,就连整座积雷山在丢雷老姆不间断的祭炼下,也有往法器方向转变的趋势。 这也是修行道把积雷山称作渡劫圣地的原因。 修士若是能在积雷山渡劫,只要稳坐山巅静候劫雷,洞口处释放生机滋养,神都引雷符式将劫雷接引下来,分化入岩浆湖中壮大地火雷龙。这一个过程下来,修士对抗天雷的程度就会大大缩减,成功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 不说多,在积雷山渡劫,至少要比平常的地方多出三成的机会。 并不是每一家宗派都能占据一处洞天,亦不是每一家占据洞天的宗派,都能和积雷山一样占尽天时地利,能够增加渡劫成功的几率。 就这区区三成机会,就能决定一个修士的生或死。 若非大家都知道,积雷山有神仙道和自在魔宫罩着,背后又有平顶山两位妖王撑腰,只怕早就被别有用心的修士抢夺无数回。 积雷山并非孤零零一座山头耸立,而是一片绵延不大的山脉,大大小小的山头山包和树林峡谷也有不少。只是唯有摩云洞所在的山头直入云端,才显得格外突出。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巡山将军 鹤星恫自打被鹤帜章带回凤鸣城,非但一身伤势完全恢复,就连修为也提升了一个小境界,达到了筑基中期。 之前沈彦秋抵挡不住飞龙子的龙爪手,便是鹤星恫以流云飞瀑阻挡了一刹那,这才得以逃脱。 流云七杀是凤鸣城的绝顶神通,鹤帜章能传给鹤星恫,除了因为鹤星恫是他的弟子,想来鹤星恫在凤鸣城的地位,或者说他父亲的地位,绝不简单。 以方天震为例,若不是有幸拜在凌怀栩门下,就算得了灵峰雪隐,《冰河洗剑录》作为魔剑门镇派三大真传之一,也绝到不了他的手中。 只是鹤星恫一直不曾和沈彦秋提起过她在凤鸣城的身份,沈彦秋也就从来没有问过。 他只知道,这是个为了母亲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值得自己用一生去呵护的女子。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还什么都没为鹤星恫做过。 鹤星恫如今法力水涨船高,得了沈彦秋的御剑术,又有沈 彦秋在身边悉心指点,便把自己天生御风的能力和真鲛剑结合,剑光的速度比沈彦秋御使真鲛剑还要快上几倍。 不过三两个呼吸的时间,拿波丸和方天震早就不见了踪迹,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沈彦秋本来想着把星辰金凰斩留给方天震使用,只是方天震坚决推辞不受,早称这是月儿嫂子拼了性命修为才换回来的,他若是拿了去,简直太没心没肺了些。 还是你收着吧,等到丢雷老姆把嫂子的伤治好,你亲手交给她更合适。 方天震虽然也心仪星辰金凰斩,并且以先天真气就能催动,再也不用跟着拿波丸晃晃悠悠的在半空中爬行,但是一想到三丈月不含杂质的清澈眼神,想到她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曾吐露那枚龙华光明戒的来历,如今根基被毁修为全失,也不禁心疼万分。 “还是留给月儿嫂子吧。” 方天震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转头看向无边无际的苍穹。 “等我渡过三劫,灵峰雪隐在手,这无尽天空还不是任我驰骋!” 鹤星恫天生灵鹤,一直都是以本体的能力御风飞行,这是羽族天生的优势,就算没有修炼也能翱翔天空。 如今新得御剑术,又有真鲛剑这柄品质上佳的法剑,驾驭剑光飞行和御风之术虽然大同小异,但本质却截然不同。 三丈月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如今也不吵着饿了,只是一直昏睡不醒,沈彦秋粗通水火既济,时刻为他输送温和的法力滋养,也无法延缓。 鹤星恫日夜不停催剑疾行,终于赶到了积雷山。 本是丢雷老姆的洞府所在,路过的修士一般都会绕上一圈让过去,便是到积雷山感悟天雷地火,也会提前按落剑光和遁光,徒步进山以示尊敬。 此时情况紧急,鹤星恫问过沈彦秋,不敬之罪暂且抛开一边,先见到丢雷老姆再说。 鹤星恫将剑光一压,离地不过二三十丈高下,刚刚经过一片茂密的林地,进入一个宽阔的乱石峡谷,忽然一颗房屋大小的巨石迎头砸过来,轰隆隆响彻峡谷。 “积雷山禁地,外人不得擅闯!” 巨石来势汹汹,速度也是极快,鹤星恫调转剑光错身躲过,巨石凌空停住,正落在峡谷正中位置,荡起一片烟尘。 巨石晃将一晃,满地的乱石被它吸附,滴溜溜的滚过来黏在一起,眨眼间组合成一座十丈高的岩石巨人。 “吾乃积雷山巡山将军。” 沈彦秋让鹤星恫散了剑光,小心翼翼的将三丈月交给鹤星恫,对着岩石巨人施礼道:“将军容禀,贫道有要紧的事求见老姆,还请将军放行。” “放肆!” 巡山将军爆喝一声,扬手召来无数巨石组成一柄长刀。 “这天下间求见老姆之人无数,若是每个人吾都放行,还领这巡山之职何用?” “没有老姆金口敕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摩云洞,违者就地格杀!” 巡山将军声如洪钟,吹的狂风大作,碎石乱滚。 “念尔等修行不易,速速退去!” 沈彦秋一指三丈月道:“将军且慢!这女子乃是老姆后裔,因重伤在身无法救治,这才前来叨扰老姆,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巡山将军道:“笑话,你说她是老姆后裔她就是吗?哪个过来求见老姆的不是你口中这套说辞!本将今日心情好才同你多说几句,否则也是一刀了账!快滚吧!” 沈彦秋忙道:“贫道诚心求见老姆,怎敢扯谎?是与不是老姆一眼既辨真假,还请将军通融通融!” “聒噪!” 巡山将军爆喝一声,抬起楼船一般的大脚狠狠踩过去,沈彦秋早就防着他,见他起脚之时便踩着丁火掣金轮,从鹤星恫身后将她和三丈月合身一搂,猛的闪了出去。 轰隆一声,巡山将军这一脚踩下去,竟把坚硬的岩石地面踩了个一人深的大坑! 巡山将军的体型虽然庞大,但是活动却非常灵活,他十丈高的体型,超过十丈的臂展再加上七八丈长的石刀,只是左右挪动一步,就把整个峡谷的范围笼罩。 躲过一脚,沈彦秋松开鹤星恫,快速传音道:“我拖住他,恫儿,你看准时机从一旁冲过去!” 鹤星恫道:“咱们直接升上天空,从上面绕过去不就行了?” “既然地上有巡山将军,怎知就没有个巡天将军?这大块头虽然灵活,但总比不上你我行动迅捷。” “公子不是说,无心前辈和丢雷老姆有交情的吗?报上无心前辈的名号可行?” 沈彦秋催动丁火掣金轮绕着巡山将军不停的打转,几次设法将他往一旁引诱,都没有成功。只要他距离拉开,巡山将军只是跟着挪动一步,就把他笼罩在石刀的攻击范围。 “这厮是个榆木脑袋石头疙瘩,怎么说也是没用。没有老姆的许可,他是不会放咱们进去的!我设法拖住他,你趁机加速冲进去,见了老姆再说,我随后就到!” 鹤星恫还要再说什么,却立刻被沈彦秋制止,双手一搓唤出炎龙金蛟剪,化作两条火蛟盘旋飞舞。 这巡山将军是奉命行事,他前来求人不敢出手对战,只好想法子制造空挡,好让鹤星恫趁机通过。 巡山将军见沈彦秋唤出炎龙金蛟剪,嗡嗡叫到:“风火轮?我当是谁,原来是南疆来的小子!你是双皇一王哪一位的门下?竟然跑到积雷山撒野!” 天下间的控火之术,以南疆不死火山凤凰为最,就连凤凰后裔孔雀和大鹏都没有传承控火之术。直到双皇一王联手赶走孔雀一族,占据不死火山,以三部旷世火法同治南疆,这才奠定了天下火法出南疆的名头。 他见到沈彦秋脚下丁火掣金轮,又唤出两条火蛟,顿时把他认作南疆修士。 南疆和积雷山以火雷原为分界,各自掌控的边缘地带,逐渐的分化到火雷原去。火雷原的面积之大,几乎达到了当初五洲小世界的程度。 南疆和积雷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平时也没什么往来,两者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巡山将军通体由石头组成,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石头成精还是操控的符石傀儡,沈彦秋探查不出他的修为,又怕惹丢雷老姆不喜,只得采用防守躲避,伺机给鹤星恫创造机会。 巡山将军石刀势大力沉,偏生一路毫无章法的刀术轻灵迅捷,逼的沈彦秋全力驾驭丁火掣金轮穿梭,时不时的躲闪不及,只得将火蛟合成炎龙金蛟剪封架上去。 炎龙金蛟剪毕竟是神通法术,虽然本身模拟的是先天灵宝,但是沈彦秋的修为无法引动炎龙金蛟剪的真正变化和威力,只是一团虚无的火系法力,若不是炎龙金蛟剪的原型坚不可摧,几乎难以碰触石刀。 鹤星恫抱着三丈月,远远的避开战团,兀自被石刀带动的狂风吹拂,只得全力施展御风之法避开气流,伺机冲过去。 沈彦秋自打上次和令合阳一番拼斗,才发现自己不能同时运用炎魔道的诸般法术,脚下踩定丁火掣金轮,手上操控炎龙金蛟剪,再能使出万里起云烟或者三气神火刀来,已经是极限了,同时御使三门法术就有些勉强。 万里起云烟和炎龙金蛟剪都是模拟的先天灵宝,乃是攻杀之法。现在这个情况下,反倒不如三气神火刀使用起来顺手。 三气神火刀一出,三百六十五道刀芒如游鱼似群蜂,照的整个峡谷一片火红,绕着巡山将军聚散无形,只听得一片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巡山将军身上碎石不停掉落。 “好小子,倒有些手段!” 巡山将军浑身一抖,掉落的石头重又吸附上去,周围的碎尸也被牵引着飞过来,沈彦秋忙把三气神火刀拢在周身,抵挡碎石。 巡山将军常年在积雷山修炼,又有巡视积雷山的职责,几乎寸步不离积雷山,终日吸收地龙雷火锻炼,对火系法力有很大的抗性,一身石肤石铠又不惧刀砍斧劈,随落随聚。 沈彦秋若是一味躲避,不敢真的施展法力同他拼斗,自然难以伤他分毫。 不过沈彦秋本来不就曾想着伤他,只是为了给鹤星恫创造一个机会。 此时他已经和巡山将军周旋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翻来覆去就是以炎龙金蛟剪封架,以三气神火刀缭乱眼目,只在巡山将军一颗硕大的脑袋周遭盘旋。 “你小子仗着速度快,就以为本将奈何不得你吗?” 巡山将军本以为占着地利,三招两式就能把沈彦秋拿下,哪知道他足下丁火掣金轮速度极快,每每都能躲过刀锋和大手,只留下两道长长的尾焰,被他轰散。 巡山将军镇守积雷山第一道门户,不知道阻拦了多少擅闯积雷山的修士,死在他手下不开眼的家伙也有不少,何曾用过这么长的时间还拿之不下? 眼看着沈彦秋往来穿梭,巡山将军冷哼一声,把手中石刀望空一抛,石刀瞬间粉碎,化成一个巨大的石锅倒扣下来,双足蹲地大喊一声:“大地重力!” 沈彦秋正驾驭丁火掣金轮飞梭,忽觉一股沉重至极的大力压下来,浑身好似挑着千斤重担一般,周围的空间粘稠如水,不由自主的往下疾速坠落!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丢雷老姆 巡山将军自一开始就没有使用道术,只是一柄石刀和一只大手,就逼得沈彦秋难以招架险象环生。 这厮是个石中精灵,经年累月得了山中地脉灵气,被丢雷老姆点化灵胎,封了个守山大神的职位,唤做巡山将军。 积雷山如同他的母亲一般,这个大地重力就是他的本命神通。 大地重力一开,方圆十丈之内如同天地倾覆,如果修为法力高不过他,就要被十倍重力镇压,寸步难行。 沈彦秋探查不到他的修为,一则是巡山将军并不曾修炼道法,而是一直修炼本体伴生的妖气,二则他修炼之时采集地龙雷火煅烧,周身气息和积雷山相合,旁人自然难以窥破他的境界。 因为他本身就不能用修士的角度衡量。 鹤星恫早就拉开了距离,自然不受大地重力的干扰,只是那口石锅所笼罩的范围十分巨大,连她也包裹在内,连忙抱紧三丈月,纵身闪了出去。 沈彦秋被大地重力镇压,丁火掣金轮的速度无法施展,正被石锅扣住。 巡山将军伸手一捞把石锅捞在手中,两只手好似捏面团一样,准备把石锅里的沈彦秋碾碎。 “公子!” 鹤星恫惊呼一声,飞到巡山将军正前,青冥鹤芝剑光芒一闪,一青一白两道华光电射而出,指刺巡山将军双目! 巡山将军虽然通体由岩石构成,但他修炼的方向,也是化身成人的道路,如今已经具备了人形,只是还没有衍生出血肉,唯有一双眸子灵动如人,外面覆盖了一层透明的晶石。 他正要搓动石锅,青冥鹤芝剑已经到了眼前,他慌忙把眼睛一闭,双剑正啄在他眼皮子上,叮叮两声脆响,青冥鹤芝剑把他薄薄的眼皮啄的龟裂如网。 飞禽之属不似走兽有筋骨爪牙之利,只有一对啄子和一双铁爪。青冥鹤芝剑是鹤星恫化身成人之后,褪下的鹤啄祭炼而成,有破甲的属性,乃是她性命交修的宝贝,论破坏力远在沈彦秋的真鲛剑之上。 双剑一击建功,却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弹飞。鹤星恫正要御剑再刺,就听巡山将军一声痛呼,张开大手一扫,赶苍蝇一般将双剑扫开,穿进一旁的峡谷峭壁之内。 鹤星恫急召双剑回转,御使双剑上下翻飞,只不离巡山将军面门,在他双眼和嘴巴耳朵旁边游动。 巡山将军怒吼连连,一手抓着石锅,一手疯狂挥动,大地重力却无法影响两三尺长的飞剑。虽然有晶石防护,但是眼皮受损,视力就有些模糊不清。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手上的石锅变得越来越热,好像一团燃烧的岩浆石块,他惊觉不妙正要丢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锅轰然炸裂成无数通红的碎石。 巡山将军猝不及防,被爆炸的力道冲个正着,腾腾腾倒退几步这才稳住身子。沈彦秋已经趁着机会飞了出去。 原来沈彦秋被扣在石锅之内,又被大地重力的力量镇压,浑身都难以行动,石锅之内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并不知道巡山将军作何打算,但是一旦被困,鹤星恫带着三丈月必然也逃不掉。 炎魔法身直接启动加强防护,三气神火刀化成熊熊烈焰焚烧内部空间,万里起云烟接连不停的点射同一个地方,终于趁着鹤星恫为他争取的时间,把石锅崩碎。 “寒冰破灭圈!” 冰火法力一换,五口怀抱粗径长三丈的寒冰破灭圈陡然出手,自上而下将巡山将军套着正着! 巡山将军被寒冰破灭圈套住,急切间难以挣脱,运起浑身力量挣脱,可五口寒冰破灭圈从肩膀一直到脚踝,把他发力的节点都圈的紧紧的,空有一身大力却无法施展。 只是这五口寒冰破灭圈仓促出手,沈彦秋也只是为了争取这一线时间,眼看晶莹的冰圈噌噌龟裂,沈彦秋真鲛剑光一裹鹤星恫,疾速从峡谷旁边穿过! 巡山将军何曾想到,一个精通火法的修士竟然瞬间转换成冰系法力,寒冰破灭圈专精摄人拿物,本身的强度就和专事防御的太阴炫光镜不相上下,此时五口寒冰破灭圈同时裹将上去,任是他力大无穷,急切间也挣脱不开,只能扯开嗓子狂吼。 巡山将军吼声如雷,沈彦秋夺路狂奔生怕寒冰破灭圈不能全功,剑光电射的同时回手又是几道玄阴)洞冥指,点在巡山将军脚下,不但将他膝盖以下全部冰封,玄阴寒气更是接连寒冰破灭圈,织成一副冰封铠甲将他封裹。 眨眼冲过峡谷,巡山将军的吼声仍旧清晰可闻。眼前豁然开朗,一柱奇峰高耸入云,沈彦秋知道已经接近了摩云洞。 心知这番动静必定瞒不过丢雷老姆,沈彦秋正要散去剑光徒步前行,耳边骤然响起一声轻哼。 “放肆!” 这声音极轻,仿佛嘴唇都不曾张开,亦没有什么法力波动。然则哼声入耳,沈彦秋浑身如遭电击,体内法力虽然还能运转,可是身体却酥软酸麻,提不起半分气力,真鲛剑圈也瞬间破碎,三人滴溜溜的跌落下来。 鹤星恫情形同沈彦秋一般,就连幻化云影鹤本体也做不到,只能紧紧稳住三丈月,可是手脚无力,三丈月现在又瘦又轻,竟然从她怀中飘过一旁。 沈彦秋见状,竭力放出一面桌面大的太阴炫光镜,将三人托住,却止不住下落之势,一咬牙甩出一口寒冰破灭圈砸在自己腰间,借力挪到她二人身旁,以寒冰破灭圈将三人一起圈住。 “老姆,我乃大悲宗哀无心门下!” 三人离地面不过数十丈的距离,眼看就要跌落满是碎石的地面,沈彦秋只好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好在哀无心所言属实,他和丢雷老姆着实有些交情在,沈彦秋方才喊罢,身上酥麻的感觉顿时消去,忙撤了寒冰破灭圈,御使太阴炫光镜托着三人缓缓降落。 三人还未落地,一股大力凭空而来,仿佛一支无形大手将三人摄拿,凌空拿到摩云洞门前。 摩云洞开在积雷山奇峰之下,亦无什么特殊的装饰,只是两扇普通的石门,在洞口上方刻着三个大字,正是摩云洞。 那股大力无可抗拒,沈彦秋情知丢雷老姆出手摄拿,也就由着她安排,直到落在摩云洞门口,那股大力才骤然散去。 洞口站着一个大红宫装少女,两手背在身后,看模样只有十五六岁年纪,面相甚为普通,说不上漂亮,只算得一般。 一双眸子里似有雷电交轰,大白日里也能清晰的看到丝丝电光游走,好似两颗璀璨的明珠镶嵌进去,日光也不能遮掩她的光芒,衬着庄严的宫装,不怒自威。 她身后站着两个靓丽的狐族少女,各持一柄日月扇,身后一个狐族少女擎着一柄高大的黄罗伞,身前两对少女不知是什么妖族,一对儿挎着花篮,一对儿提着水晶琉璃灯,猩红色的灯光闪烁,如同两块燃烧的火岩。 看情形好似凡间的帝王出巡,不消讲,这宫装少女必定是积雷山摩云洞的主人,丢雷老姆无疑。 沈彦秋着鹤星恫抱着三丈月,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前两步施礼道:“大悲宗哀无心门下沈彦秋,见过老姆。” “你小子有点本事,竟然闯过了小石头的关口。” 丢雷老姆道:“你擅闯积雷山,封禁守山神将,却要仗着是哀无心门下弟子,就以为老身动你不得吗?” 丢雷老姆一副少女模样,只是声音略微有些浑厚,口气也是老气横秋,差异极大。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香公主 沈彦秋眼神一凝。 他之所以不以贫道自称,也不以道友前辈相称,就是因为摸不清哀无心和丢雷老姆的交情,究竟是什么程度。 传闻丢雷老姆金丹九转,只是一直不曾破碎金丹,踏入五百年立婴的阶段。但是他成道日久,年岁也是不小,论资历比之袁无极还要老上不少,可以等同一个神婴修士看待。 只是凌怀栩成就神婴多年,在沈彦秋面前也不敢托大,只以道友相称,喊哀无心一声前辈。便是徐沐白如今金丹七转,毕竟也是神婴退下来的,见到哀无心也是恭恭敬敬不曾有丝毫怠慢。 丢雷老姆连神婴也未修成,竟指名道姓的直呼哀无心名讳,这份交情可就不一般了。 沈彦秋苦笑道:“老姆恕罪,实在是情况紧急,不得已在下行事才莽撞了。” 丢雷老姆寒着脸:“你说是哀无心门下,可有什么证明?” 沈彦秋早就想好了对策,轻笑道:“临出山时,师尊恐我遇到处理不了的麻烦,便在我身上印了一道心光遁法的种子,可随时传送回凄凉洞。老姆和家师乃是故交,心光遁法自然也是熟识。我可引动遁法种子的气息,任老姆辨别真伪。” 这一道遁法种子,本是哀无心给沈彦秋的保命手段,能够无视距离直接传送回凄凉洞之内,虽然只能使用一次,却比任何神兵法器还要实用。 可就是因为只能使用一次,他才一直舍不得使用,两次陷入必死的危局。 其实也不是舍不得,毕竟有哀无心在,用完了在印一道上去就是。只是那两次危险的局面,一回有鹤星恫,一回有三丈月,他怎么可能抛弃她们独自逃离? 他将遁法种子的气息引出一丝,一点璀璨星光乍现,一道若隐若现的模糊门户出现在沈彦秋身前,仿佛联通无尽虚空。 沈彦秋急忙掐断那一丝气息,星光门户骤然消失。 “这就是心光遁法吗?” “心之所向,便是家乡!果然是数一数二的大神通!” 沈彦秋唤出星光门户虚影,料想以丢雷老姆的修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真假。谁知道丢雷老姆突然换了个声音,如同稚女一般清脆甜美,咯咯笑个不停。 “这么说,你就是抢了圣婴媳妇儿的那个小子?” 丢雷老姆一改冰冷的表情,瞪着一双大眼睛紧盯沈彦秋,目光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修为才筑基后期?连金丹也不是?你说你除了这身皮肉还看得过去,也没什么与众不同之处,袁哥哥怎么就看中了你?偏偏圣婴那个小家伙也是,媳妇儿都没了,竟然到现在都一声不吭,真是奇了怪了!” 沈彦秋瞳孔一缩,浑身法力涌动。 “你不是丢雷老姆!” 一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丢雷老姆名震修行道,相传性子又十分古怪,一心在摩云洞中潜修,为踏入神婴做准备,几乎不问世事,怎么可能有心思用凡间帝王这般做派? 只是方才那一声冷哼,浑身酥麻无力的感觉,正是雷霆之力所致,这积雷山上除了丢雷老姆,还有谁能有这份法力? 所以他才认为这个宫装少女是丢雷老姆。 如今听她说话,这才豁然明白,这个相貌平平的小姑娘,断然不是丢雷老姆。 而且他直呼牛圣婴之名,不但称之为小家伙,还叫袁无极为袁哥哥,这称呼若不是同二人极为亲近,确是叫不出来。 如今她挡在摩云洞口,装作丢雷老姆戏耍这么一场,丢雷老姆竟然任由她这般作为,她究竟是谁,能有这般大的颜面? 沈彦秋按着几道北极神光剑,站在鹤星恫前面,警惕的道:“尊驾为何冒充老姆?” 宫装少女咯咯笑个不停,掩着嘴道:“谁冒充了?我又没说我是老姆,是你小子自己不开眼,傻乎乎的把我当成了老姆,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彦秋无奈的道:“此处乃是摩云洞,老姆清修之处,你冒充老姆,就不怕老姆降罪?” 宫装少女一歪头,不屑的撇撇嘴。 “还知道用老姆来压我呢!不过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摩云洞呢?” 什么?! 沈彦秋心里猛的一个咯噔,催法力举目四望,周围一切都无比真实,毫无阵法运转幻化的痕迹。 他又不曾修炼法眼神通,如何能凭借一双肉眼勘破虚妄? “老姆正在闭关,没心情见你。看在袁哥哥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代老姆饶了你。回头我再问问圣婴,怎么不找你麻烦!回去吧!” 正要放出太阴炫光镜照射,宫装少女随意的一挥手,她身旁的妖族少女如水波荡漾突然消失,沈彦秋直觉四周情景一阵模糊,双脚虽然踩在原地不动,四周的景象却飞速变换,三息过后,他和鹤星恫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峡谷之外。 好强的幻术! 沈彦秋骇然,立即唤出一面太阴炫光镜悬在头顶,镜面上冻魔道的经文流转,一道晶光飞射扫过四周。 太阴炫光镜擅能逆反攻击,一应神兵法器或是道术神通,都能被反射回去。千机带深藏识海不出,太阴炫光镜乃是沈彦秋手上防护第一的手段。 实则太阴炫光镜还有一重功用,便是能够去伪存真,勘破一切虚妄,对付隐身之类的法术倍有奇效。除却隐身之术,任你是道法幻术还是阵法环境,只要被晶光一照,就能立时破除。 即便是施法之人法力高深,达到了以假乱真,真真假假如意转换的程度,太阴炫光镜也能察觉一丝端倪。 太阴炫光镜一通扫射,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看来这里正是之前的峡谷位置。 “小子,看在天香公主的面上,本将不与你计较,还不快滚!” 巡山将军缩小到常人大小,站在宫装少女身后突然出现,只是僵硬的石头面目上,竟然能清晰的看到羞怒和几分难堪的神情。 想来天香公主解除寒冰破灭圈之后,同他说了沈彦秋的身份,他虽然贵为积雷山的巡山将军,守山神将,实则也就是个把门的,也不敢把哀无心的弟子怎么样。 沈彦秋冷冷的摇摇头:“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面见老姆!” 鹤星恫凑到沈彦秋耳边,怕说话被天香公主听到,便以神念将一段讯息传给沈彦秋。 沈彦秋不知道天香公主是谁,鹤星恫却清楚,听过鹤星恫的话,他才明白过来。 妖族之中有一族,皆是女儿身,全无一个男丁,便是同其他种族交)合,也从不留恋,待体内被播撒生命种子之后,就会回归本族,将生命种子孕育成婴儿,抚养长大。 这一族,便是青丘之狐。 青丘狐不代表修行道所有的狐族,只不过除了青丘之外,其他地方的妖狐都不成规模气候,也没有青丘狐这么多的规矩。 所以青丘,也是狐族的圣地。 青丘狐族分为三支,皆以涂山为姓。 其一为天狐,又称九尾天狐。得天地之所钟,造化之灵秀,一心体悟天道,在青丘山潜修,向来不问世事,不与修行道往来。唯有延续后代之时,才会出山幻化形体,择一佳偶交)合,孕育婴儿。 只是天狐一族得天地灵秀,深感世间肮脏污秽,轻易不与外族交)合,多是在修行有成之后,自断一尾点化灵智。 其二为心狐。 心狐一族擅魅惑,不喜修行。倾国之色颠倒众生,又天生能洞察人心,知人之所想,明人之所思。心狐好动,时常幻化形体出入修行道,不拘修士还是凡人,只要来了兴致就施法将之魅惑,媾和交)欢之后飘然而去。 故而人们常说的狐媚子,骚狐狸,由来便是心狐一族。 最后,便是香狐一族。 天狐清冷高贵,尽皆自命天骄。心狐活泼好动,行事不拘常理。唯有香狐不同,以得人身为目标,以成仙道为根本,同修行道往来密切,除了本族传承之法,也拜在各家门派之下修行道术。不拘神人妖魔鬼,只要能够参悟天道,她们都一概而论。 便是浮屠门,还有一位大行比丘尼,得了阿罗汉果位,乃是香狐一族的女修。 这个冒充丢雷老姆的宫装女子,正是这一任香狐王的掌上明珠,大力魔王的义女,圣婴太子的干姐姐,天香公主涂山灵韵,俗名叫做胡梦媛。 ------------ 第一百五十章 香狐迷神阵 “嘶!” 饶是沈彦秋如今也算见多识广,碰过面的大人物也有不少,陡然听到胡梦媛的身份,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胡梦媛这两个身份,哪一个都不简单。 青丘山是狐族圣地,地位和元魔山相差无几。只是元魔山建立宗派,位列天道十二宗统领诸天妖族,名义上算是所有妖族的圣地。 但是凭诸天万界之广大,妖族可以说是数目和种类最多的一个,许多实力强大的都有自己的祖庭所在,虽然对元魔山也很恭敬,但却不受元魔山管辖。 譬如凤鸣城的云影鹤族,参天城的猿猴一族,青丘山的狐族。 胡梦媛身为香狐一族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拜在大力魔王膝下,成了牛太煌和铁刹娘娘的义女,便是圣婴太子都要喊一声姐姐。 试想刚才,她直呼哀无心名讳,虽然是冒充了丢雷老姆,但是也看得出来,对哀无心这个天道宗主,她并没有表现出金丹修士该有的敬畏之心。 这也难怪,无论是青丘还是自在魔宫,论地位都不在痛苦山之下,哀无心又不常现身走动,又是个不张扬的人,平素里低调惯了,她若是敬畏有加才是奇怪。 沈彦秋道:“原来是天香公主当面,贫道有礼了!不过您若是想要替圣婴太子讨还一个公道,有什么手段使出来,贫道接着就是!但是无论如何,今天我必须面见老姆。或者说,月儿必须见到老姆!” “便是赔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胡梦媛一脸嫌弃的干咳两声,道:“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我要是伤着你,回头袁哥哥知道了肯定不高兴!我还犯不着。” “圣婴的事儿他自己会操心,都这么大的人了,我还没这个闲工夫给他擦屁股!” 她突然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这么想见我姨娘,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姨娘? 她叫丢雷老姆叫姨娘? 难道丢雷老姆,本是青丘狐族? 沈彦秋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个称呼里面的含义,见胡梦媛主动问起,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契机。 “恫儿怀中所抱女子,叫做三丈月,乃是老姆的血裔。曾经觉醒过雷电元精,只是前些日子被贼人所伤,坏了根基。恰巧那里离积雷山最近,只好过来叨扰老姆,求他老人家出手救治。” 巡山将军对刚才沈彦秋用寒冰破灭圈将他困住,趁机走脱的事还有些愤愤不平,插口道:“简直是胡说八道!老姆哪里来的血裔流传在外?你就是扯谎也寻个好点的由头!” 胡梦媛也一点头,正经的道:“你若是扯个旁的理由倒也罢了。姨娘洁身自好,修的是正经的仙道雷法,又毕生未嫁,便连相熟的男修士也没几个,更从来没有双修道侣,如何会有血裔流传?” 沈彦秋急道:“此事千真万确,乃是月儿母亲亲口所说!你们不清楚却不代表没有这个事情,只要见到老姆,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 胡梦媛摇头道:“方才已经同你说了,姨娘如今正在闭关,就连我也见不着她一面,何况是你?便是哀无心同姨娘有些交情,还不至于提前出关见你一面。” “那终归只是哀无心的交情,不是你的。” 沈彦秋不再言语,默默的祭出真鲛剑,浑身法力翻涌,一股寒气弥漫成丝丝烟雾,脚下如蛛网一般的冰晶,缓缓向四周蔓延。 胡梦媛惊讶的道:“你想硬闯?” 真是笑话,就算香狐一族不擅战斗,但凭借自己金丹四转的境界,浸淫多年的幻阵,还有巡山将军这块大石头在旁。莫说是一个筑基后期的沈彦秋,便是十个二十个,真要打将起来,他也没有任何胜算。 胡梦媛修为高出沈彦秋太多,横跨了一个大境界和几个小境界,就算太阴炫光镜有勘破幻阵的功效,但是彼此境界的差距根本无法弥补,纵是太阴炫光镜也难以建功。 沈彦秋周身寒气浓郁,已经结成一指厚的冰层,反射着灿灿日光。 真鲛剑紧握手中,洒然一笑:“公主若是执意阻拦,说不得贫道要闯上一闯,左右舍了这条性命就是!” 鹤星恫抱着三丈月并不言语,青冥鹤芝剑化成两道光芒飞舞,将临行时鹤帜章赐下的桃神槌祭起,默默的走到沈彦秋身旁。 胡梦媛见沈彦秋如此不知好歹,懊恼的一扬手:“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本公主就陪你玩玩儿!” 修行道毕竟是以实力说话的地方,哀无心纵然有通天的本事,还能时时刻刻护在你周围不成? 巡山将军在一旁急得磨掌擦拳,立马擎着石刀跳出来:“不劳公主费力出手,方才我是没防备才着了这小子的道!这下非把他剁成肉酱不可!” 胡梦媛不屑的一撇嘴:“净说大话!刚才被困住的不是你?修炼了这么多年,不会脑袋里到现在还都是石头疙瘩吧?” 胡梦媛眼珠子一转,从手腕上取下一串翠绿的珠子,在手心里抛了抛,笑道:“别说本公主仗着修为欺负你!你要是能从我这迷神阵里走出来,本公主亲自送你进摩云洞!” “一言为定!” 胡梦媛扬手一丢,碧绿手串滴溜溜悬在沈彦秋头顶,光芒一闪而逝。 沈彦秋只等着阵法落下,却见碧绿手串消失不见,说好的迷神阵不知布置了没有,周围也没有任何动静。 鹤星恫轻声道:“公子别找了,如今咱们已经在阵法之中了。” 沈彦秋不解,鹤星恫剑光一闪,飞射巡山将军和懒洋洋的胡梦媛,哪知道剑光将他二人穿胸而过,他俩还是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似乎被剑光穿过的不是他们。 剑光穿胸而过,他两个就像水中的倒影一般,只是荡起一丝涟漪,浑若不觉。 沈彦秋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才知道胡梦媛出手的瞬间,已然发动了阵法。 鹤星恫剑光飞射二人,本来只是试探,谁知没飞出去百步远便消失不见,像是失去了感应一般。鹤星恫失去了和双剑的联系,心头惊骇不已,正要告诉沈彦秋,忽然浑身一冷,消失的青冥鹤芝剑从她二人背后突然出现,对着两人后心飞刺! 鹤星恫和双剑失去联系,止不住飞射的双剑,本以为双剑陷入阵法之中,哪知道竟然只是接触阵法,瞬间就被切断了联系。连转身躲开都来不及,竭力一闪错开两寸身位,准备硬接这一剑。 “叮!” 沈彦秋一直保持着警惕,所以并没有撤去太阴炫光镜,电光石火之间挡在二人背后,青冥鹤芝剑直直刺在太阴炫光镜上,被反弹出去。 寒冰破灭圈一闪将双剑套住。 青冥鹤芝剑也有几分灵性,被寒冰破灭圈紧紧锁住不能挣脱,兀自跳动不休,合成一张鹤啄要把寒冰破灭圈撑开。 太阴炫光镜晶光如柱,滚滚寒潮冲刷,才定住跳动的双剑。 把双剑交还鹤星恫,沈彦秋操控太阴炫光镜四下扫射,镜光将方圆百步之内的空间全部犁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问题。 沈彦秋慢慢御使真鲛剑向前飞动,同样是百步左右的距离,真鲛剑像是被虚空吞没,突然没了踪迹,非但气息全无,就连沈彦秋驻留内部的灵识也无法沟通。 仿佛一瞬间,这把剑就不属于他了。 他立即转过身来,将太阴炫光镜挡在身前,哪知真鲛剑却从正上方,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连破空声也没有,悄默声的飞刺他头顶天门。 他并不用寒冰破灭圈捕捉,只是太阴炫光镜一挡一弹,真鲛剑就没入虚空,毫无规律的突然出现,速度也越来越快。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沈彦秋已经撑起四面太阴炫光镜,就连北极神光剑也化成一幕五彩极光铺在头顶。 真鲛剑恰如一丝电光,在百步范围内忽隐忽现,和太阴炫光镜碰撞的声音连成一片,就连沈彦秋头顶的五彩极光,也被迅捷的剑光搅成丝丝烟雾。 试探了半天,沈彦秋和鹤星恫还是没办法收集到阵法的讯息。 无奈收起真鲛剑,沈彦秋看着鹤星恫怀里安睡的三丈月,仿佛又变小了一些,两只手已经缩到袖子里,原本合身的衣服也变得十分宽松,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一般。 鹤星恫担忧的道:“月儿姑娘只怕撑不了多久,若是被这幻阵阻上几天,只怕……” 沈彦秋神色凝重,叹道:“你我都不通阵法之道,这般试探也没有结果。方才听你说,香狐一族的幻阵诡异莫测,你我耗得起,月儿却等不得!” “不过这阵法似乎不会主动攻击,或者天香公主并没有催动阵法攻击,吃准了我们破不开这座迷神阵。” “我还有一个办法,不过不一定能成功。” 沈彦秋用北极神光剑的五彩极光把鹤星恫一罩,又把几面太阴炫光镜将她围住,这才深吸一口气,郑重的道:“等下我出手之后,阵法若有震动,我会竭力开辟一个出口,你什么都不要管,先冲出去再说!”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用晦而明 胡梦媛和巡山将军的幻影消失,整座阵法内部的场景也随之变换。起初还是峡谷之内的景象,却不想头顶火红的太阳渐沉西山,仿佛时间加速一般,不多时就一片阴暗,一弯刀月上升。 沈彦秋细细思索迷神二字,总觉得有一点头绪在心头闪烁,却怎么也抓不着。 对于普通的修士而言,神这个字一般代表的就是神识,或者说思维意识。 而且青冥鹤芝剑和真鲛剑连番试探,隐没之后重新出现的地方,都毫无规律可言。 而且那串碧绿手珠作为阵法的阵眼,一直隐没在他头顶的虚空之中,想来就是无论他如何移动,阵法都会将他们紧紧罩住。 如果他有金丹境界,修炼了五行遁术,或许还可以试试以土遁之法深入地底,借助地心元磁的干扰,脱离阵法。 如今两人都无计可施,三丈月的情况越发不理想,沈彦秋还是决定破釜沉舟。 催动千机带。 不知道是徐沐白担心他守不住千机带,才弄了不到金丹不能轻易使用的设定,还是识海深处那道天河虚影的吸引,总之以前他也多次试图沟通千机带,却一直都不能将它从识海中引出来。 这次进阶筑基后期,法力暴涨的同时,炎魔道和冻魔道也都随之提升,非常诡异的化成一红一蓝两团雾气,拖着长长的尾翼绕着紫府神宫旋转,好似一幅太极图。 紫府和识海都在沈彦秋体内,随着紫府小世界逐步稳固,天河虚影也莫名其妙的从识海沉下来,化成一道朦胧的天河,挂在小世界的虚空之上,探入小世界的两段。 千机带的本体就是天河水和无量星砂,这两样东西虽然珍贵,并不是什么稀缺之物。出窍境的元神高手就能采集的到。 但只有一点,它们来自于天河。 无论是天河还是冥河,甚至是幽冥黄泉的那道血河,能跟它们沾上边的东西,必然都不简单。 这才是最为珍贵之处。 天河虚影无形无质,千机带却被赵正阳锤炼成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法器,一入紫府小世界之内,就被沉入神宫里的十方魔道总纲感应到,炎魔道和冻魔道组成的阴阳太极图各自释放法力,不但将千机带迫成本体形态,也在不停的祭炼着他。 随着十方魔道自发祭炼千机带,再加上他渡立真劫之时和千机带建立的感应,千机带真如不动的状态也开始松动,让他的神识和法力进入。 不过千机带的品质极高,远非真鲛剑可以相比,从衍山到积雷山这段时间,纵然他时刻沟通祭炼,如今也才堪堪可以运用,不知道能否发挥它的威力,不过十方魔道能够自发祭炼它,那么无论是炎魔道还是冻魔道的法力,都应该能够催动它的变化。 破阵与否,就看这一招了。 胡梦媛说,只要他能走出迷神阵,就亲自送他进摩云洞。看来他对迷神阵非常自信,也不相信沈彦秋有这个能力。 徐沐白为他演示千机带的妙用,曾施展出流砂河硬抗天罡风气,甚至沟通了阴阳虚实两相洞天。 千机带一到变成流砂河的形态,沟通虚实两相洞天的同时,也会释放两仪元磁神光,磨灭对方的神兵法器。 沈彦秋交代鹤星恫,又将她防护得当,这才唤出千机带,化成一条流动的五尺水流悬在头顶。 虽止五尺长短,但是凭肉眼观察,却根本不能清晰的看到它的长短。仿佛千机带只要幻化流水之形,就会自动沟通虚实两相洞天,这一条五尺水流只是现实世界的影像。 沈彦秋抓着真鲛剑,头顶千机带,脚下丁火掣金轮火光熊熊,朝着天空冲了上去。 周围的空间凝重粘稠,冲不上二三十丈高的距离,底下的鹤星恫就变得异常模糊,甚至像是水中的倒影一般扭曲晃动。 “恫儿!” 沈彦秋停下大声叫喊,鹤星恫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是警惕的观察四周。 沈彦秋顿觉不妙,连忙向下落去。哪知道他刚才不过升上二三十丈高,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用,如今他疾速下落,这二三十丈的距离却变得无穷无尽一般,任他如何催动法力加速,也无法接近鹤星恫。 “糟糕,这阵法真是诡异!” 沈彦秋不在往下,踩着丁火掣金轮朝其他的方向飞行,才发现他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峡谷景象,也和底下的鹤星恫一样,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无法接近。他自觉这般飞行过去,至少也前进了数百里,结果就这数十丈的间隔,却一丝一毫也不曾变动。 “这究竟是幻术,还是阵法真的延伸了虚无的空间!” 其实他应该庆幸,如果胡梦媛出身心狐一族,这个阵法里面,必定还含有迷惑神智的功用,以沈彦秋如今的道心稳固程度,必然会迷失于自己的心魔幻想之中。 只是香狐虽然没有天狐的高贵优雅,心狐的绞肉妩媚,但是在修行方面却比她们要下功夫的多,否则就算胡梦媛借助了法器布置迷神阵,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如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亦无法和鹤星恫取得联系,沈彦秋不敢再拖下去,沉下心来催动千机带。 目视着为虚,耳听着为妄。 既然六神被阵法迷惑,沈彦秋索性封闭五感六识,浑身法力涌入千机带,五尺长河轰然炸响,涨成一条百丈大河,晶白的河水汩汩流淌,雪白的浪花团簇翻涌,无量星砂掺杂在河水之中,宛如一块块棱角鲜明的巨大石块。 沈彦秋握住千机带一端,双手甩了个大圆圈狠狠一刷,也不管周身空间如何动荡,只是转着圈甩个不停。 千机带另一端勾连着虚实两相洞天,虽然涨大百丈,却也看不到尽头。从沈彦秋手心里往外,每过一丈就宽上几分,到最后就像一条遮天的白绸缎,把方圆百丈之内的空间搅的一团混沌。 天河水的特性本就虚实不定,全然不受阵法困扰,无量星砂至坚至沉,本身的分量自然也是极重,这一番疯狂搅动,阵法内部的空间好似透明无形的琉璃,片片破碎,被无量星砂一磨,重又散化虚无。 沈彦秋封闭五感六识,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他都无法感知,自然也不知道阵法在千机带的冲击下有什么变化。 反正法力充足,且先用千机带搅和一阵再说。 阵外,胡梦媛和巡山将军隔着百丈远,饶有兴致的看着阵法内的沈彦秋和鹤星恫。 胡梦媛斜躺在一座精巧的躺椅上,巡山将军化成十丈巨人蹲在她身后,遮挡阳光。旁边还有几个小妖打着蒲扇扇风,端着装满水果的银盘。 沈彦秋和鹤星恫以飞剑试探阵法,结果最后手忙脚乱的收场,全都被她看在眼里。 “真是有趣!” 胡梦媛慵懒的捻着一颗紫晶葡萄,褪了薄薄的衣皮,瞧了瞧似乎觉得不甚满意,随手丢到后面蹲着的巡山将军嘴里。 巡山将军就像一条巨大的石头哈巴狗,张开大嘴接着,那颗葡萄对他来说,和一粒微尘也没什么区别,根本尝不出味道来。 待到沈彦秋唤出丁火掣金轮,朝上空飞行之时,她才又咯咯笑道:“迷神阵空间广大,又能颠倒五行方位,你就是飞上一百年,也飞不到尽头!这小子果然是个愣头青,哀无心难道什么都没教过他吗?” 巡山将军瓮声道:“公主阵法通神,这小子自然难以招架!” “哎哟,小石头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讨好人了?” 巡山将军声音一变,忽然换成了一个微微沙哑的女声。 “小石头自然不会拍马屁,不知道老身这个马屁拍的,公主殿下可满意?” “满……意……” 胡梦媛猛的从躺椅上弹起身,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礼。 “姨娘。”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法有元神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姨娘么。” 她身边的几个小女妖散化而去,却多了一个浑身雷电缠绕的人形。或者说这个人本身就全部由雷电交织而成,丝丝电光密密麻麻的游动,面上也全无五官,只是光秃秃的一团雷电圆球。 身子胖大涨圆,四肢软绵如蛇,亦没有手指脚趾,只是四根圆溜溜的灿白雷柱。 乍一看仿佛孩童费尽心思,却怎么也没有捏好的雪人,圆溜溜胖嘟嘟。 “法有元神?” 胡梦媛抬头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个如同玩具的人形,她猛然张大嘴巴,神情有些呆滞,丝毫没有觉得好笑。 “姨娘,您修成了神婴道果!” 法有元神乃是元神修士特有的本领,就像当初牛太煌镇压袁无极,一道万里传神就能施展本体的全部神通法力。只不过牛太煌那一道分神是以七劫神念分化,幻化出来的形体和本体一般无二,不像丢雷老姆这般,只是以雷电法力粗略塑型,无法塑造人身。 法有元神并不是简单的塑造一个形体,注入法力神识就行,而是即使切断这一部分法力和本体的联系,它也能独立存在,拥有简单的思维能力,除非法力耗尽,否则就能一直存在下去。 金丹修士也能修炼分神或是分身之法,只是必须由自己操控,一旦切断联系,分神和分身就会烟消云散。不像元神修士这般,直接把法力祭炼的具备灵性,可以独立存在。 不过修成法有元神容易,元神修士寿命无尽,只要肯下功夫都能成就。只是想要拟化人形最终和本体一般,或是塑成其他的形态,看上去真实不虚,就千难万难了。 一般神婴修士感悟法有元神,一开始不过是分化一团法力,既没有固定的形态,亦没有完整的思维,就像一个刚刚萌动灵智的物件一般,需要不断的以法力和自身感悟祭炼,才能慢慢塑成形体,健全智慧。 能够在本体切断联系之后,表现得和本体一般无二的,除了道门失传已久的绝学一气化三清,魔道的五蕴神魔法之外,修行道只有浮屠还保存着化身亿万真如如一的神通。 只是真如如一的神通,浮屠概不外传,便是本门弟子也只有寥寥几人修炼成功,在两处圣地潜修不出。 这团诡异丑陋的雷电人形,可以说是丢雷老姆,也不是丢雷老姆。 只是如今被丢雷老姆直接控制,便和她本人到场一般无二,所以胡梦媛也不敢造次,表现得毕恭毕敬。 外界一直传闻,丢雷老姆卡在金丹九转多年,却一直没有引动碎丹,成就婴儿。虽然旁人都把她当做神婴修士看待,可是不成元神终究无用。 毕竟若是没有传言当中,神仙道和自在魔宫,还有平顶山两位妖王在身后,一个金丹九转还不敢碎丹成婴的金丹修士,就算丹成九转战力高绝,也算不得什么。 胡梦媛和丢雷老姆往来比较亲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以长辈之礼相待,喊她一声姨娘。 如今丢雷老姆不声不响的成就神婴,修成法有元神的神通,还塑成简单的人形,这份修为境界由不得胡梦媛不恭敬有加。 “啊呀,媛儿心里满满的都是姨娘呢!否则也不会三天两头的往姨娘这里跑了……您也知道,从青丘到积雷山,路程可不近!媛儿可是跑了好久呢!” 丢雷老姆四支浑圆的肢体来回摆动,像是不停的在熟悉动作,笑呵呵的道:“你是又惹了什么麻烦?跑到积雷山避难来了?” 胡梦媛噘着小嘴,脸上的尴尬神情一闪而逝,小声的嘟囔道:“姨娘就会小看媛儿,您怎么知道媛儿非得惹了祸才来?媛儿可是真真的想您了!” “贫嘴。” 丢雷老姆呵呵一笑:“是与不是你自己最清楚,我也不跟你啰嗦。回头问过姐姐,再同你说道。” 胡梦媛听她提起母亲,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吐丁香小舌:“母王正在闭关,等她出关之后,媛儿陪您一起回青丘怎么样?” 丢雷老姆道:“莫要插科打诨。我正在祭炼分神之法,多时不出洞府,却不想你却在我门前弄出这般大的阵仗。是什么人值得你祭出迷神阵来?” 胡梦媛不敢隐瞒,只得将实情同丢雷老姆说了,巡山将军也把之前沈彦秋闯山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道来。 “都说哀无心如何如何,就连姨娘您也对他倍是推崇,媛儿就是想看看哀无心的弟子有什么能耐,学了他多少本身。” “胡闹!” 丢雷老姆冷哼一声,语气也严厉起来:“无心前辈于我有天大的恩情,莫说一个人情,便是十个百个,也抵不上那一份恩情!你平日里胡闹些也就罢了,怎么到了我积雷山还是这般模样?” 胡梦媛低下头,抿着嘴道:“姨娘,媛儿知错了。” “还不快收了阵法,难不成要老身亲自动手不成?” 丢雷老姆拿出“老身”的自称,胡梦媛知道她已经动了怒气,只是不好发作。连忙伸手要召回碧绿手串,解除迷神阵。 哪知碧绿手串受她法力感召,仍旧隐藏在虚空之中,明明不曾失去操控的联系,却怎么也唤不回来。 此时再看迷神阵里,沈彦秋已经闭目屏息双耳贴面,直接封闭了五感六识,千机带化成一条百丈大河,将方圆百丈之内的阵法空间搅得支离破碎。 太上太元道尊曾说过,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迷神阵全称唤做颠倒五行迷神阵,能摄阴阳二气,将五行颠倒。凡世间一切种种落于阵中,皆于外界背道而驰。咫尺宛如天涯,故而沈彦秋才感觉距离无限延长,便是自家射出去的飞剑,也不受控制的随机出现在阵法中的任意位置,反向攻击自己。 不过沈彦秋体味迷神二字,对照阵法中发生的一切,倒也琢磨出一点端倪来。他虽然不通阵法之道,但修行一道实则处处相通,既然迷神阵能迷惑他的神智,他就直接舍弃神智不用,封闭五感六识。 他虽然没有引动出流砂河的变化,但是天河水不受虚幻影响,无量星砂又如同一块块巨大的石磨,将阵法之中的灵气以及扭曲的虚空全部返本还源,磨灭成虚无。 沈彦秋同外界断了联系,自然感应不到阵法的变化,兀自抓紧千机带不停的冲刷,寒冰法力渐渐显现威力,手中天河滚滚流淌汩汩作响,轰隆隆的声音宛如雷鸣,无尽寒气随着千机带涌动而出,散落成一粒粒莹莹的冰晶,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丢雷老姆奇道:“嗯?他手中所持,却是赵正阳的法器千机带!” 胡梦媛急得小脸通红,忙道:“啊呀,姨娘您快帮帮忙,不然我那串惑神珠可就真的拿不回来啦!” 丢雷老姆笑道:“这下倒知道着急了?赵正阳的千机带,我也听人说起过,乃是以天河之水和无量星砂祭炼而成,又在极北之地花费数百年以地心元磁打磨成型,介乎真实与虚幻之间,擅能破除幻阵,统摄心魔,正是你们阵修士的克星。” 胡梦媛已经带上哭腔:“姨娘再不出手,媛儿可就真的亏大发了!” “也叫你长个记性,莫要仗着自己修为高过人家,就觉得胜券在握,可以肆意玩弄。” 丢雷老姆见胡梦媛极力催动法力对抗狂暴的灵气,希望收回滚神珠,也觉得这次的教训必定能让他长个记性,不会再小瞧了天下修士。 伸出一只面条一般的手臂,瞬间延伸出去变得和千机带一般粗长,只见两条白花花的河流在半空扭动,一条水花翻涌,裹着无数磨盘一般的巨石冲刷研磨,一条电光流转,噼里啪啦的电光炸响不绝于耳,轰鸣雷震。 两条大河如龙似蛇,在半空中扭动交击。 丢雷老姆虽然对胡梦媛分外严厉,那是因为她是自家小辈,爱之深,责之切。其实也觉得就算有千机带在手,沈彦秋也不应该有这个能力,搅乱迷神阵。 本拟以法有元神的神通,制服沈彦秋还不是轻而易举,故而只用了三分力气相对。那曾想刚一接触,就被一股大力逼退。 这股力量沉重浩大,煌煌如厚土,凝重如九渊,将生发与寂灭糅合一体,绝不是沈彦秋一个筑基境的修士能够拥有,她又加了几分力气,这才将千机带压制住。 “听说赵正阳把千机带传给了徐沐白,怎么跑到这小子手里了?这股力量已非法器所能释放,隐隐有了几分法宝的意味!” 法宝和法器不同,法器需要修士不停的祭炼,以所修的功法为基,自身的神识为引,逐渐构建一道灵性,和法器本身灵性相结合,最终形成一个全新的灵智出来。 一旦灵智健全,法器就能打破本身材质的先天桎梏,将法器的特性转化为自己的神通法术一般。一旦法器提升为法宝,就能和修士一样能够吸纳天地灵气修行,自我锻炼。 而且因为这道灵智是修士本身的法力祭炼完善,所以虽然有了单独的灵智,但是又等同于修士的分身一般,有如肢体延伸,非但威力巨大,又绝对忠诚。 只是这小子修为低劣,如何能操控一件法宝? “是了,定然是赵正阳下了禁制,封印了法宝的灵性,把一件法宝强行压制到顶级法器的程度,这小子才堪能使用!”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好不要脸 以丢雷老姆的身份地位,怎么也不缺法器使用。可纵是千百件法器,也无法和一件灵智健全的法宝相比。 便是一件被抹杀了灵智的法宝,它的本质也要比法器高明许多,旁的且不说,单以剑器为例,只是坚固或者锋利的程度,就要强过绝大多数的法器。 一件法器再强,好似令合阳手中的星辰金凰斩,纵然飞遁无双,又是攻守兼备的极品法器,但如果没有法力注入,修士神念催动,亦不过一件有灵性的死物。 可法宝则不然。 法宝具备简单的灵智,又是修士以本身道法祭炼,灵性加持而来,故而就算脱离修士的掌控,也能自行修炼。 道行高深的法宝,能够幻化形体,在修行道游历增长见闻,积累经验,随着灵智慢慢开阔,和正常的修士也没有什么分别。 丢雷老姆掌管积雷山,两个义子又是平顶山的妖王,执掌一两件法宝再正常不过。只是这小子何德何能,区区筑基境就能拥有一件法宝,还是赵正阳亲手祭炼的? 赵正阳何许人也? 那可是精修皇极星算,剑术通玄,一剑斩破《灵兵册》,修行道尊称真阳祖师,和十二正宗的宗主长老都平起平坐的人物。 一想到这里,丢雷老姆也不禁疑惑。赵正阳在徐无城麻元宫潜修,已经有一千多年不曾出来走动,便是想见他一面也不容易。若无他授意,徐沐白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把千机带给了这少年。 况且方才媛儿也说了,这少年自称是哀无心的弟子。她对胡梦媛说的那句:莫说是一个人情,就是十个百个,也抵不上哀无心对她的恩情。这句话分量之重,岂是简简单单人情二字能够表达? 沈彦秋封闭五感六识,和锻体修士进入无法无念的状态类似,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实力。若只他一个,丢雷老姆动动手指头就能镇压,可是他御使千机带,丢雷老姆就不得不掂量掂量,能否以一具法有元神的幻身,安然无恙的把他制服。 既要压制千机带,还不能伤了沈彦秋,这就稍微有些棘手。 毕竟一件法宝的威力如果全部展开,就不弱于一尊元神修士。 沈彦秋全力舞动千机带,体内的法力汹涌而出,任是十方魔道恢复法力的速度无可比拟,又结成一座水火既济的太极图,聚拢灵气转化法力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也无法支撑这么高强度的消耗。 当初徐沐白告诉他不成金丹不要轻易显露千机带,既怕他修为不够被别的修士觊觎,亦是因为凭他筑基的法力程度,根本难以支撑千机带的消耗。 丢雷老姆明知以沈彦秋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发挥千机带的全部力量,但是摧毁胡梦媛的惑神珠还是有可能的。此时沈彦秋法力开始难以为继,千机带的威力逐渐缩小,丢雷老姆立即强势切入,两条手臂交织成两张半圆形的雷电大网,上下一兜将沈彦秋收束其中。 就这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沈彦秋的法力存储就已经告竭,周身的天地灵气被雷电法网隔绝,水火太极旋转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千机带没了法力支撑,重新缩成一条细小的河流潜入沈彦秋紫府之中,横挂在小世界之上。 雷电法网张开一个口子,吐出沈彦秋和怀抱三丈月的鹤星恫,随后逐渐缩小,似乎连迷神阵里被千机带搅碎的虚空,也被强制性的压缩,露出一串碧绿色的手珠,正是胡梦媛的惑神珠。 丢雷老姆收了雷电法网,一丝电光在沈彦秋眉心一点,重新开了他的五感。 沈彦秋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紫府之内法力几近枯竭,正要取出一枚丹药补充,又怕服用丹药速度太慢,索性取出一瓶苦茶,咕嘟嘟灌了几口,神宫门户洞开将庞大的灵力接引进去,水火太极贴着神宫底部,如同一座巨大的磨盘,推动神宫转化法力。 胡梦媛收了惑神珠,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块使劲一丢,正砸在沈彦秋脑门子上。沈彦秋只觉额头一痛,石头碎成粉末落下,留下一点白痕。 “公主你!” 自我封闭五感之后,沈彦秋就无法察觉外界的情况,头一次施展千机带,他也没敢想着能够激发流砂河,只是希望破开迷神阵,让胡梦媛不再阻拦。 故而就连体内法力几近枯竭,他还是奋力支撑,不曾收回千机带。 胡梦媛冷哼一声,恶狠狠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要不是本公主手下留情,你以为就凭你这微末的道行,能破得了我这迷神阵?要不是姨娘出手助你……哼哼,这一下算是本公主赏你的!” 沈彦秋正想同她分辨几句,忽然听她称呼姨娘,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雷电人形。 沈彦秋哪还有心思跟她废话,赶紧擦了擦额头的石沫,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对着丢雷老姆拱手施礼:“可是老姆当面?大悲宗哀无心座下沈彦秋,见过老姆!” 丢雷老姆侧身让过:“你是无心前辈嫡传弟子,和老婆子也算同辈,只管以道友相称,老婆子受不得你的礼。” 心光遁法是大悲宗的独门绝技,轻易做不得假。胡梦媛既然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丢雷老姆自然相信她的判断。 沈彦秋有求于人,却不敢真的像对付凌怀栩那般,忙道:“受得受得,贫道冒昧拜山,正要求老姆出手相助!” 都说丢雷老姆脾气古怪,就算她看着哀无心的面子以道友相称,沈彦秋也怕言差语错的惹她不悦,只以老姆称呼。 丢雷老姆道:“无心前辈法力通玄胜过我无数倍,你身为他的弟子不去求他,为何舍近求远来找我?” 沈彦秋苦笑道:“我若使心光种子,片刻就能回转凄凉洞。只是一来不知师尊是否还在洞中,二来心光遁法不曾修炼完成,只能借助师尊留下的遁法种子挪移,无法带人。故而只能前来积雷山叨扰老姆。” 筑基境的修士无法修炼遁术,并非是境界难以支撑,而是遁术无形无质,不像飞行法器或者飞剑一类,能够成为法力的载体,筑基修士可以借助法器本身的力量飞行。 筑基修士的法力凝练程度不够,无法推动遁光,自然就不能修炼遁术。 沈彦秋连忙将衍山之事,细细同丢雷老姆说了一遍,随后着重提及了三丈月母亲和丢雷老姆的关系,希望她能念在哀无心的情面,还有三丈月同她的关系,出手救治。 “拿波山的小兔子?” 丢雷老姆伸出圆滚滚的胖手,点在三丈月眉心,随着丝丝电光游动,三丈月也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 沈彦秋紧张万分。 “你说的没错,这个小丫头确实曾经觉醒过雷电元精。她母亲的身份,我也知道了。” 丢雷老姆把手收回,点了点头道:“其他的事情老婆子不便细说,只是想问你一句,如何打算?” 沈彦秋忙道:“既然确定了月儿的身份,自然全凭老姆做主!贫道不奢求老姆能让月儿恢复修为,只要能保她平安无事,贫道就心满意足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贫道做的,贫道当竭尽所能,听凭老姆吩咐!” 丢雷老姆笑道:“既然和老婆子有这份渊源在,便是没有无心前辈的情面,老婆子也会出手救她。” “只是保住她的性命还是寻常,倘若不能重建根基恢复修为,她便会一直这般,直到退回兽身失去灵智。” “如此,你可愿意?” 沈彦秋一咬牙:“贫道术力低微自然全凭老姆做主,还请老姆相助!但有差遣贫道便是舍了性命,也绝不含糊!” 丢雷老姆道:“你同她是什么关系,值得你以性命相陪?” “月儿……” 沈彦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却实在是不知说什么才好。鹤星恫突然道:“月儿姑娘是我家公子的心爱之人!” 胡梦媛啐了一口,嗤笑道:“这家伙和袁哥哥是结拜兄弟,袁哥哥不但私自解除了曦妍和圣婴的婚事,还把曦妍许配给他。这小子也没什么不同之处,竟然能让袁哥哥情愿恶了义父大人?” “而且我看你眉目含情,显然也是心系这个小子……哼哼,又是曦妍又是月儿,还有你这小丫头!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好不要脸!” 之前沈彦秋对阵巡山将军,乃至后来胡梦媛布置迷神阵,鹤星恫都寸步不离,虽然怀里抱着三丈月,可是她的目光一直都关注在沈彦秋身上,从未挪开片刻。 胡梦媛早就看出来,鹤星恫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颗心全扑在了沈彦秋身上。 鹤星恫淡淡的笑道:“我自愿侍奉公子,只是他的婢女。” 沈彦秋打断鹤星恫,拉着她的手道:“此事换做恫儿,贫道也愿舍命相求老姆!贫道自知无德无能,能得恫儿和月儿倾心,是占了天大的福分,毕生也难以偿还。” 胡梦媛撇着嘴冷笑不已。 “臭男人!” ------------ 第一百五十四章 雷电元精 丢雷老姆摆摆手道:“行了媛儿,此事同你毫无关系,你想替袁无极那猴子鸣不平,只管去参天城就是。” 胡梦媛叹道:“如今因为这小子,袁哥哥被义父大人镇压在五行山下,我就是去了参天城又有什么用?” 丢雷老姆笑道:“大力魔王若是为了这些许小事就镇压袁无极,如何统领自在魔宫?统御天下魔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大力魔王是你义父,牛圣婴是你义弟,纵然是鸣不平,你也该为牛圣婴说话。你这般偏向袁无极,回头我可要好好同姐姐说说。” “姨娘您怎么帮着外人欺负媛儿!” 胡梦媛搂着丢雷老姆的胳膊,跺着脚噘嘴撒娇。 “好了好了,莫要胡搅蛮缠,叫沈道友看了笑话。” 丢雷老姆抽回手,对胡梦媛道:“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且回摩云洞等我。” “姨娘!” “还不快去。” “媛儿知道了,这就回去。” 胡梦媛狠狠瞪了沈彦秋一眼,还是觉得不解气,可劲儿在巡山将军小腿上踢了一脚,这才转身朝摩云洞而去,倒是给巡山将军弄了个不知所措。 丢雷老姆也没有让他们几个去摩云洞的打算,打发了巡山将军离开,这才接着说道:“这丫头能觉醒雷电元精,便是与我有缘。只是想要将她恢复如初,却非短时间能够完成。你虽然是无心前辈的弟子,但是袁无极那猴子肆意妄为,我也不想整日听媛儿埋怨唠叨,不能留你在山上。” “老姆的意思是?” 丢雷老姆道:“她根基被毁,灵智倒退,就连这具人身也会慢慢退化消失。若要救她,必得在摩云洞中修养,以天雷地火之力激发雷电元精的力量,由内而外的修复创伤。” “她本身只有先天真气的修为,体内的雷电元精太过弱小,想要接收天雷地火之力,所需的时日不是三两个月能够完成,便是有我施法为她疗伤,想要重新激发雷电元精,只怕也要三五年之久。” “积雷山上不宿男客,便是因为无心前辈的原因,为你破了这个规矩,你能在我积雷山留上三五年吗?” 丢雷老姆笑道:“我虽不通天机数术,却也看得出你身上因果纠缠太多,不想你搅了我积雷山清净地。” “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我也由得你在山中住下,也算偿还几分无心前辈的恩情。” 沈彦秋顿了顿道:“老姆同家师有旧,又是月儿祖上,贫道自然信得过。有老姆这句话贫道如何不放心?不敢搅扰老姆清修。” 经历了这许多事情,沈彦秋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愣头青,自然明白丢雷老姆话中的含义。 回想这一路走来,除了在凄凉洞以陷神阵苦修三十年,算得上平静之外,林林总总的竟然全不得安生,再加上袁无极和他解释过郭允龙的神秘身份,在魔山之上他和方天震的一番分析,丢雷老姆这一句因果纠缠,实在是说的没差。 果然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只要和他相处久了,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一些状况。 沈彦秋忍不住自嘲:我原来还是个灾星! 取出那具星辰金凰斩递给丢雷老姆,又从鹤星恫怀里接过三丈月,凝视良久,沈彦秋心里就像被狠狠揪了一把。 “这具星辰金凰斩,乃是飞龙子为了补偿月儿所留,还请老姆代为保管。三年之后,贫道再来接月儿。” 丢雷老姆收了星辰金凰斩,以雷电法网小心翼翼的裹着三丈月退缩成孩童的身躯,丝丝电光在她身上游动,不停地刺激她的穴窍,震动她的脉络。 “三年时间只是预估,能否重新激活雷电元精,才是关键。如果她承受不了天雷地火锻体的力量,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不见得能够清醒过来。” 沈彦秋急切的道:“老姆神通无量,又是专精雷电道法,难道也不能确定?” 丢雷老姆叹道:“你有所不知,我积雷山虽然不收录弟子,但是平素里打理洞府的侍女也多少修炼了我的道法,可是能够觉醒雷电元精的几乎没有!实话同你说,倘若这孩子无灾无病的过来,就凭她觉醒了雷电元精,我必将她收入门下悉心教导。” “雷霆乃生发毁灭之道,掌大道造化,号令天地之枢机。我也只能借助雷霆的力量,除了三元道尊之外,谁敢说掌控雷霆伟力?就是神仙道的宗主,号称上圣雷帝天尊,也没有这般大的法力。” “一般修士使用雷法,多不过以法力模拟或是接引雷霆之力,唯有身具雷电元精,能够沟通雷霆之力,才能真正借用雷霆伟力。” 丢雷老姆稍微给沈彦秋解释了雷电元精的由来,沈彦秋这才知道,所谓的雷电元精,实际上就相当于修士的根器。 天生万物并存,实无高低贵贱之分。每一个物种都有可能具备修行的资质,从而改变原有的命运。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者无极也,二者太极也。 太极为阴阳,万物皆出五行。 譬如一人根性五行为金,无论是先天庚金还是后天辛金,都会天生对五金之器有特殊的感应。只要他进入修行将根性开发,修炼金属性功法,多半都会成为一名攻击力强大的剑修士。 正所谓天道五十,大衍四九,遁去其一。 古往今来无数修士,很多人都在推测这堕去的一究竟是什么,只是就连那些神魔仙真都众说纷纭,没有明确的指出这一为何物,更何况如今的修士乎? 其中一种说法,就是雷霆即一说。 阴阳五行七种属性都能凝化神雷,可那些都是修士以本身的法力拟化雷霆的力量,像什么癸水神雷,乙木神雷,丙火神雷……只是名字起的好听,实际上还是阴阳五行元力的运用之法,将阴阳五行属性的法力压缩凝聚,然后以特殊的手法释放,虽然威力也足够大,仍不能和真正的雷霆相比。 自三元道尊破开鸿蒙,遁破大千而去,传承子盘皇大帝的太上开天神雷法,太上创世神雷法和太上造化神雷法都已经失传,就连神魔仙真创造的御雷道法也因为仙凡两隔之后,渐渐失传。 如今修行道当中仅存的几部雷法,除了上圣雷帝天尊雷震霄修炼的《惊雷震九霄》和《三天玉碎震》,以及丢雷老姆修炼的《九天督逯雷神总纲》之外,丢雷老姆也说不出其他的雷法来。 雷震霄长子雷鸣,次子雷震,得雷霆生发之气息,一为雷电精魂,一为雷电英魄,都是得了雷电精英的属性,天生就能借用雷霆伟力加持。 雷电精英和雷电元精只是叫法不同,对于雷霆的感悟侧重点不同,实际上它们的本质都是一样,就是近亲雷霆。 丢雷老姆精修《九天督逯雷神总纲》,又有积雷山天雷地火的便利,仍旧蹉跎多年不能成就元神,即便如此也以金丹修为博得丢雷老姆的称号,以金丹九转的境界获得神婴修士的殊荣,可见《九天督逯雷神总纲》之玄妙。 自打她得了摩云洞,也摘取过几句口诀传授洞中侍女,为的就是种下雷霆种子,希望她们能觉醒雷电元精,同参造化。 这么多年来,摩云洞的侍女换了一茬又一茬,就连她也不声不响的成就神婴道果,可这么多侍女当中总没有一个能觉醒雷电元精,无法传承她的衣钵。丢雷老姆也明白雷法修炼之难,是其他道法的数倍,渐渐地也就绝了传法的心思。 如今沈彦秋将三丈月送上积雷山,言明她觉醒了雷电元精,丢雷老姆就知道她母亲,或者她母亲的长辈,必然是某个从摩云洞出去的侍女。 就凭三丈月觉醒了雷电元精,哪怕没有哀无心的情分,丢雷老姆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她。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目标:北极 虽然沈彦秋很想留在积雷山,等待三丈月醒过来,可是丢雷老姆的一番话,彻底的打消了他的念头。 如果有可能,这一生都不要再见,只有这样,月儿才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着。 那个活泼开爱活蹦乱跳的三丈月,那个被他称作“白月公主”的三丈月,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鹤星恫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千千心结并不能让她知道沈彦秋的所思所想,只是特殊的心灵感应却能让她感受到沈彦秋情绪的变化。 有丢雷老姆照顾三丈月,沈彦秋的心思应该是释然和高兴才对,可现在她感应到的,却是深深地自责和落寞。 鹤星恫平常表现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只有在沈彦秋面前才会带着恬淡的笑容,就同她所说的那样,成为沈彦秋身边全心侍奉主子的婢女。 自打顿悟了十方炎魔道,沈彦秋就舍了真鲛剑,平时飞遁之时多以丁火掣金轮为主,一则是熟悉炎魔道的变化,二则丁火掣金轮的速度远胜过真鲛剑的剑光,他着急会合方天震和拿波丸,便一直以丁火掣金轮飞行。 直到出了积雷山地界,沈彦秋猛的止住丁火掣金轮,遥遥的注视着摩云洞的方向。 月儿,你一定要好起来。 鹤星恫贴到沈彦秋跟前,轻轻的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公子不必担心,月儿姑娘曾经觉醒过雷电元精,就凭这一点,相信丢雷老姆也会不遗余力的救治她。说不定等下次见到月儿姑娘的时候,她已经成了老姆的弟子了呢!” 沈彦秋点点头,忽然满怀愧疚的抓着鹤星恫的手:“恫儿,委屈你了……对不起。” 这一路上,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三丈月身上,颇是有些冷落了鹤星恫,偏偏鹤星恫什么也不说,就这般默默无声的任劳任怨,沈彦秋只觉愧疚难当。 鹤星恫为他理了理被风拂乱的发丝,展颜一笑:“谁让恫儿和公子结了长生印,这一生都再也分不开了呢。” 沈彦秋看着她清澈的眼神,那里面唯一倒映着的就是自己,在她光洁凝玉的额头轻轻一吻,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是啊,谁让我家恫儿看走了眼,竟然跟我结了长生印。这一辈子都只能陪我身边,跟着我一起受苦了。” 感受着沈彦秋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逐渐发烫的体温,以及他双臂深沉的力道,鹤星恫幸福的闭上眼睛,往他怀里缩了一缩。 “只要能跟公子在一起,恫儿一点也不觉得苦。” 沈彦秋紧紧抱着鹤星恫,忽然明白怀里这个温婉如玉的女子,其实从一开始就从来不曾要求过自己。 就连当初迫不得已结下长生印,两人陷入生死危局之时,她也没有丝毫后悔,情愿和自己一同赴死。 时至今日,就连他们两个当事人也已经明白,联系着他们的早就不是那道心心相印的千千心结,主仆契约一般的长生印,而是再也分不开彼此,那份深沉且炽热的情感。 收拾过心情,沈彦秋拉着鹤星恫的手,丁火掣金轮拉出两条长长的火光,破开天空淡淡的云雾,朝着衍山郡而去。 拿波丸筑就道基,已经能够御物飞行,可惜他没有专门用来飞遁的法器,沈彦秋只有一柄真鲛剑,还是徐沐白所赠,方天震虽然有灵峰雪隐在手,但性命交修的法器自然不可能受拿波丸御使。 没柰何,三丈月性命要紧,只能让拿波丸驾驭那柄粗糙厚重的石斧,晃晃悠悠的在后面爬云。 沈彦秋催动丁火掣金轮一路狂飙,往回返了大半的路程,这才在离地百丈高的半空中碰到慢慢爬云的二人。 方天震坐在石斧边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拿波丸憋足了劲儿催动石斧前行,可那速度实在太慢,就连空中穿梭的鸟儿,都把他们俩远远的抛在脑后。 直到沈彦秋和他们碰个头,几个人寻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山头休息,方天震恶狠狠的啃着手里的果子,仍旧不停地碎碎念。 “我发誓,真的!我发誓再也不会做丸子哥的飞斧了!飞斧啊,我的天呐!你是我见过最奇葩的修士,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会驾驭斧头虚空飞行!” 拿波丸羞红了脸,对方天震的碎碎念只是默不作声,一只手抚摸着石斧嘿嘿傻笑个不停,另一只手不停的往嘴里塞桃子。 沈彦秋知道方天震是因为担心他,又不好意思对拿波丸发脾气,这才借着这番话消减心头的郁闷,连忙笑道:“行了雷子,你看丸子都让你弄得说不出话来了,你消停消停吧!” 方天震一拍大腿,怒道:“他那是说不出话来吗?吃吃吃就知道吃,他是根本没时间说话好吧,啊!” 拿波丸瓮声瓮气的笑道:“俺也知道俺这石斧速度慢,可好歹还能飞不是?总比走路来的轻快!不过回头确实应该想办法弄一把飞遁的法剑,不然老这么爬云,俺自己也受不了。” 方天震朝天翻着白眼,两只手插进头发里狠狠地揉了几下:“罢了罢了,说到底也怨不得你!要是我能修成筑基境,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沈彦秋拍了拍方天震的肩膀,接过鹤星恫递过来的清水,对方天震道:“雷子,等从北极回来,咱们想办法回五洲一趟吧。” “还回去干什么呢?” 一听沈彦秋提起五洲,方天震连北极二字也给忽略了。 以前五洲对于他们来说,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探索的世界,直到入了修行道才发现,像五洲这样的小世界,甚至不如一个普通门派管辖的地域。 “我们答应过军主,要重建段家军。而且我想把军主的尸骨取回来。” 沈彦秋斜倚在鹤星恫的腿上,目光慵散的看着片片流云,叹了口气道:“当年你我羸弱无力,这才草草安葬了军主,虽然你我保存了赤炎枪和军引,如今想来总觉得不是滋味。虽然不知道如何才能回转五洲,不过我记得你在麓天山碰见立花老兄的弟子,他也不过是筑基的修为。若非他能破开世界壁垒,那就是立花老兄出手送他过去的。” “罗纳尔师兄也曾说过,徐师喜欢在小世界游走,如此说来想要进出小世界,最少也要有金丹的道行才行。若是不想求人办事,那就登上一等,等我结成金丹之后,再寻摸一个回五洲的法子。” “好!就这么说定了!” 沈彦秋突然说起段景涵,方天震也收起了玩闹的姿态,一本正经的道:“这段时间我发觉气海之内总是莫名鼓动,正是先天真气逐渐圆满,筑基来临的征兆。只是迟迟感应不到三次天劫,想来应该还需要一个契机促成。你刚才说起北极,我想也是因为《冰河洗剑录》一直没有提升的原因。” 方天震拍了拍肚皮,指着自己圆润的身子笑道:“都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灵峰雪隐在我肚子里何止待了十个月?这两柄杀器早就饥渴难耐了!此去北极,势必要采到冰魄神光,筑就道基!” 沈彦秋朗声大笑:“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如今能够御使千机带,两极之地我也是神往已久,势在必行!一定不让你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久候!哈哈哈!” 拿波丸正闷着头吃桃子,突然听到怀胎和孩子,惊讶的道:“谁怀孕了?雷子你不是公的吗?也能怀孕生孩子?” 方天震正自豪气干云的展望未来,被拿波丸这么一打岔,拿妖族的公母来对比自己,气的脸上肥肉直哆嗦,方才满满的气势顿时一泻千里,萎靡不振。 “肉山,饭桶,黑胖子!小爷跟你没完!” 方天震一脸悲愤,捏着拳头雨点儿一般落在拿波丸肥硕的肚皮上,只听见一阵“吨吨吨”的声音,沈彦秋和鹤星恫乐不可支,一个劲儿笑个不停。 拿波丸打了个饱嗝,憨厚的笑道:“刚刚吃了几个桃子,正有点不舒服。雷子你放心的帮我按摩,我可没怀孕,受得了你的拳头。” “吨吨吨……”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中州 玩笑归玩笑。 方天震想要提升实力的心情,确实是非常之迫切。 自打和沈彦秋相认,知道了两人分别之后的这几年,沈彦秋所经历的种种境遇,方天震激情澎湃心驰神往过后,总会有一股深深的落寞挥之不去。 两个人一起长大,又同样都是孤儿,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已经不是朋友和亲情能够形容。在他心里,早就把沈彦秋当做自己的亲生兄弟一般看待。 慈父一般的段景涵在他们面前死去,从那一刻起,这世上除了他们彼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亲人。 可惜,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能力为自己的兄弟分担,哪怕一丁点儿的苦难。 力量,方天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力量。 身负魔剑门三绝之一《冰河洗剑录》,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无量剑宗的十名剑,身为凌怀栩的弟子,在自己的兄弟再一次面对生死危局的时候,只剩下无能为力,这是心高气傲的方天震,难以忍受的伤痛。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渴望两极之地,渴望采集到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推动《冰河洗剑录》的变化,渡过三次天劫,将真气衍化成法力,筑就道基。 只有那个时候,身为无量剑宗十名剑的灵峰雪隐,才能真正展现出原本强大的威力。而他,也不会一直都是一个需要沈彦秋刻意保护的累赘。 鹤星恫和拿波丸都是筑基修为,沈彦秋如今已经是筑基后期,以他修炼的速度,说不定哪天就会结成金丹。 提升实力,迫在眉睫。 这次沈彦秋答应要陪他往北极一行,方天震的心情自然是极好的,否则也不会和拿波丸这般开玩笑。 修行道本为大千世界,地域之广阔难以估量。方天震在魔剑门待了数年,都没有把一座魔山走遍,更何况一个浩瀚无垠的世界。 凭他们几个的速度,就算全力飞遁,没有几年的时间,也不可能到达北极。好在北极和南极不同,想要抵达南极,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横渡茫茫不见边际的南海。而北海虽然也在北极冰川之中,却没有分割陆地,自然要比去往南极,相对容易一些。 这里说的容易,只是相对去往南极而言。 筑基修士尽管可以御器飞行,速度虽然极快,但是法力总归有限,不可能一直都在云雾中飞行,总要停下来休整一段时间。 修真者能够辟谷自净,却不是不知疲累的机械,精神上的疲惫必须适当调整。 修行道浩大无垠,从衍山郡去往北极,必然要经过许许多多的地方,旁的不说,除非绕路而行,否则一定要路过中州。 中州自古以来就是最繁华的地方,而且中州皇族以修行者的身份建立王朝统治,就连身为十二正宗的大普度寺,都只是在中州默默传法,不敢轻易以神通现世。 就算是因为浮屠讲究四大皆空,不愿意和中州皇族发生任何摩擦,可中州皇族的实力由此也可见一斑。 他们几个人当中,论起实际年岁,当以鹤星恫为长,拿波丸次之,在没有修行之前,已经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年月,不过他们两个一个久居拿波山,一个从未出过凤鸣城,除了听长辈口头描述之外,对于修行道的见识只存在于理论之内,实际上和沈彦秋与方天震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沈彦秋和方天震两个,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出头,鹤星恫和拿波丸只算开启灵智步入修行的年岁,和沈彦秋他俩相差并不是太大。 都是年轻人,说什么老成持重,成熟稳健或是幼稚蠢笨,调皮跳脱之类,只不过是个人际遇不同,心灵成长的方向也不相同罢了。实际上只要是年轻人,就没有不贪玩的性格,纵然目的明确,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对新鲜的事物没有兴趣。 要说名山大川,仙真古迹,自然多数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而那些洞天福地,也多数都在大修士和宗派的把持之下,自然不能由得他们游览赏玩。 整个修行道中,被修士把持还绝大部分对所有修士开放的地方,除了中州别无二处。 中州,是中州皇族的统治之地。 中州皇族应氏,奉太古圣王之道,尊应龙氏为祖,效仿古之先贤建立国度。 中州皇族太典《龙皇本纪》载:应龙氏名庚辰,亦名吉。应龙躯百万丈,背负千翼,横跨混沌,在鸿蒙未判天地未开之前,就和盘皇大帝相识,而后相助盘皇大帝辟地开天。 相传两大河流之一的冥河,就是应龙氏的身躯所化。 诸子小说家记载,应龙庚辰曾于混沌中助盘皇大帝开辟划分阴阳、创造天地,是开天辟地的巨神。当他伸展身姿,即使整个宇宙都无法容纳;而当他发怒之时,不仅日月都会瞬间消失,就连天地也要立刻终结。 又因应龙氏一直居于天上世界,故而被称为天元应龙。尊其为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总领天下一切龙神。 这也是中州中州皇族和四海龙神势同水火的根本原因。 四海龙神以祖龙为尊,东海龙神射虎为现世龙神,统领大千世界水族。四海龙神尊奉的祖龙和中州皇族尊奉的应龙氏,在职权上有根本的冲突。 中州皇族不承认四海龙神供奉的祖龙,称祖龙只是应龙氏的诸子之一,替应龙氏掌管江河湖海龙王之神。而四海龙神也斥驳应龙氏为邪神,为子虚乌有的虚构之物,只是中州皇族为了凸显自己身份高贵,血脉尊崇的借口。 不过中州皇族一直在中州发展,将偌大一个中州地域治理的井井有条,繁荣昌盛,却是整个修行道都不可比拟的事实。 中州皇族草创于上古诸真末期,当时中州沃野之上诸侯争霸,百家诸子的无数高手在其中推波助澜,以彰显自家的学说。 中州皇族不称王侯,甘愿为诸侯之属,历代国主励精图治,积攒实力。终于在诸侯相争的最终阶段登上历史舞台,一举将中州皇族推上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中州皇族一统中州之后,以中古诸子的学说创立王朝,国号为武。 而中古诸子之纪元,和人们熟知的远、太、上三古世纪截然不同。 神魔仙真三古纪元历无穷年月,按照浮屠的计算方法,有五十六亿年一个无量量劫,是修行道从无到有的伟大历程。 可是历经无量量劫以后,神魔隐退,仙真飞升,修行道这个大千世界,和仙真开辟的仙魔世界仙凡两隔,从那时起,修行道就进入了所谓的末法时代。 末法时代神魔仙真不显,天地灵气逐渐枯竭衰退,四重仙道正式退出历史的舞台,九重真道成为最正统的修行规则。 正所谓盛极必衰,否极泰来。 虽然修行道经历三古纪元后元气大伤,再不复往昔神魔并存,仙真在世的繁华景象,但诸子百家的兴起,却创造了又一个辉煌,生生把一个死气沉沉的修行道,重新拉回正轨。 他们以四重仙道和九重真道为根本,结合各家之精华,创造了许多适合当时修士修炼的功法,仍旧以九重真道为划分标准。 如今整个修行道的修士,除了师门流传悠久还有道法代代相传,其他绝大部分修士修炼的功法,都是出自百家诸子之手。这也是现如今的修士,将诸子时代尊称为中古,纳入四古纪元的由来。 中州皇族博采吸纳诸子学说,以儒家学说为本,法家学说为基,诸子百家学说争鸣的方式,行圣王之道创立中央集权的统治王朝,将中州之地治理的昌盛繁华,为修行道之最。 中州皇族仿古之圣王,将修行道以九州四海划分,虽然他们实际控制的只有中州一隅之地,但其余八州都委派了皇家高手,建立宗门城池,以成九州之势。 南疆应帝王,就是出身中州皇族。 应帝是其名讳,而王字则是其元神修士和皇族身份的象征。 以前在五洲的时候,沈彦秋和方天震也跟着段景涵,接触过朝廷的势力。只是凡人的王朝怎么能够和修士建立的王朝相比? 所以几个人稍微合计了一下,都决定在中州游玩一番。 第一站,就是中州治下的龙都府。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龙都府 道门有一经曰《尸》,其经云: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诸子佼鲁曰:上下八极者,是为空间。古往今来者,是为时间。唯时空一体,乃成宇宙。 浮屠教义当中,称无穷宇宙之内,有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小世界为一小千世界,三千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 三千大千世界才组成了这十方宇宙。 修行道虽然只是三千大千世界之一,然则却是盘皇大帝所开辟的原始世界,况且除了遁破大千的三元道尊等一应祖师之外,也没有人去过其他的大千世界。 虽然经历四古纪元之后,大千世界不断缩减,许多星空和大陆在一次次的天地大劫之中湮灭,天地灵气逐渐匮乏,如今的修行者们最高的成就只是元神五道,甚至难以追寻大乘仙路得以飞升,修行者们将大千世界改称为修行道,但修行道的本质却不低。 当年沈彦秋初遇徐沐白时,徐沐白曾以一颗石子来对比五洲,言称五洲世界和修行道相比,不过一颗石子而已。 由此可见修行道之广大。 所谓无穷的十分之一,仍旧是无穷。虽然中州只占据了修行道陆地的九分之一,而且还还不算上八极域外,但五洲世界和其相比,仍旧不过是一颗石子罢了。 中州只有一个国度,便是中州皇族建立的武国。武国有九州八十一府,每一州都下辖九府。只是除了中州之外,其余八州都不在武国掌控之内,只是为了对应上古圣王分划的九州之地,故而中州九府便将偌大一块中州划分开来。除应天府为武国都城,为皇族之居所,其余八度占据八极方位,拱卫应天府。 中州九府除应天府之外,其余八府都交由王公大臣打理,始皇帝感念麾下肱骨之臣共创社稷,劳苦功高,遂皆赏赐封地爵位,世袭罔替。 府主皆封国公,开府仪同王室,有自行任免官员,征辟军队,制定税赋律法之权。 若皇帝无道,八府联名上奏,更有废帝拥新,扶龙参驾之权,可谓人臣之极。 西南之地,正是八府之一的龙都府。 龙都府是始皇帝五军亲军之一,大武翔龙军主的封地。 翔龙军为五军亲军之首,军主号飞,始皇帝钦赐斩龙剑,上打昏君正朝纲,下打佞臣安社稷,故武国君臣皆以“飞将军”称之。 当代龙都府主,离国公,正是飞将军七世孙,李亦奇。 始皇帝举倾国之力,搜罗修行道典籍,着百家诸子修订,耗时紧千年才修成一部《五帝龙典》,一部《五行天书》。 就连被委派南疆的应帝王,当今皇帝也要喊一声皇叔的元神高手,所修炼的功法也不是这两部经典,而是一部名为《丁火衍神道》的功法。 若不是他费劲心思寻到《大五行丙火戮仙刀》,只怕也没有机会更没有资格和父生真炎以及勾离卿,并称南疆双皇一王,赶走孔雀一族霸占不死火山。 身为亲王并且被委任南疆,都不能随意修炼皇家典籍,还要自己花费无穷心思寻找功法修炼,可见这《五帝龙典》和《五行天书》有多珍贵。 离国公李亦奇是飞将军之后,手持法宝斩龙剑,有飞将军祖荫蒙庇,始皇帝赐下《五帝龙典》当中,“翔龙升天诀”一部,正合飞将军翔龙军主的身份。 不过时过境迁,修行道的大势已经和中古时代完全不同,人族不再是大地上唯一的主宰者,妖、魔、鬼、怪、精、灵种种非人族类高手辈出,整个修行道都被划分成无数个区域被合族掌控。 中州皇族还能把持中州,除了皇家本身实力之外,八府的力量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即便如此,中州还有一座天道十二宗的大普度寺,虽然历经摧残,却任然屹立不倒在中州扎根,以中州皇族的实力也无法驱逐。 或者说,皇族根本就没想过将大普度寺赶出中州。 就连八府之内,都建立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浮屠寺庙,中州皇族准许他们布法传道。 百家诸子虽然一一消失隐退,但纵横家的捭阖之道,阴阳家的权谋之道并没有真正的消失。 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以实力说话,以实力解决问题,并且觉得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更舒心更方便,不需要花费心力布置,可以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修行和感悟之上,渐渐的就忽略了权谋。 龙都府内,就有一座金光寺。 几个人一路走走停停,沿路欣赏一下别样的景致,兴致来了还多逗留几日,倒也不觉得枯燥烦闷。 沈彦秋领悟水火太极,冻魔道和炎魔道趋于平衡,总觉得十方魔道新的功法即将向他开启。不过无论是冻魔道还是炎魔道,每次开启都有特定的契机,并不是他自主的选择,所以他并不心急,无论下一部功法是哪一个,他都无所谓。 毕竟当初领悟十方魔道的时候,只有十方冻魔道、十方炎魔道和十方呼魔道三部。他推测如果十方魔道再次开启,极有可能就是十方呼魔道。 通过他对十方魔道的理解,每一部功法的特性,都在于中间这个字。冻魔道如是,炎魔道如是,这个呼魔道估计亦如是。 难不成呼魔道的表现,是呼唤魔头御使不成? 算了算了,如今只是隐隐有这个势头,至于能不能开始呼魔道还是未知之数,当务之急是尽快把炎魔道的神通法术一一领悟完善,和冻魔道相互印证,不至于争斗之时突然转换弄得手忙脚乱。 水火既济之后,就得提前为结成金丹,为成就四劫做准备。 拿波丸和鹤星恫两个,一个新得了浮屠道法《八九玄功》,一个传承了凤鸣城绝技《流云七杀》,每日除了游览风景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道法的修炼感悟之上。 八九玄功是浮屠顶尖道法,拿波丸要把一身妖力转化成浮屠法力,几乎不可能完成。不过浮屠功法有一个极鲜明的特性,那就是包容性极强。 浮屠有云:心有浮屠,众生如我。 浮屠以普度众生为己任,所有的道法都没有特定的限制,只要愿意修炼,就算是浮屠弟子,不会被浮屠法力排斥。 拿波丸心性醇厚豁达,大智若愚,颇合浮屠缘起无自性的宗旨,所以八九玄功一经修炼就迅速上手,只是需要水磨功夫慢慢领悟,才能真正掌控。 鹤帜章毕生参悟流云七杀,又效仿醉仙酒中尚书贺季真,期望得饮者真意,彻底参透流云七杀,故而不曾把一套流云七杀尽数传给鹤星恫,而且只传了她一式流云飞瀑,一路摘星手。 流云飞瀑是流云七杀的根基,只要参悟了流云飞瀑,日后自然有机会学成全套七杀。 摘星手则不然。 栽星捶是绝对力量的运用,在虚空中栽种一颗星辰,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手法!就是鹤帜章都没有尽数领悟栽星捶的真意。况且鹤星恫一个女子,也不适合修炼这般纯力量型的道法,所以鹤帜章便将摘星手传给她防身。 顾名思义,摘星手是一套以技巧为主的战斗手法。 天河横挂苍穹尽,手把日月摘星辰。 摘星手专精指上功夫,针对人体经脉穴位骨骼,以封、镇、锁、截的手法,切断法力在经脉中的流动运转,以及刺激穴位,拆卸骨骼连接,达到制服敌人的目的。 无论是八九玄功还是流云七杀,都是当世顶尖的道法神通,以他们筑基境的修为和眼界积累,想要完全领悟真意,漫说一朝一夕,就是花费毕生时间也不为过。 只有方天震还在先天真气的二劫境界,迟迟不能引动立真劫的变化,正如他自己推测的那样,想要成就筑基境,只怕非得得到子午寒潮或者冰魄神光之后,把《冰河洗剑录》再推进一重,才有可能。 他一直为修为最低拖后腿自责,沈彦秋同他朝夕相处多年,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修行一道最忌心神不定,冰河洗剑录又是魔剑门三大绝学之一,如果一直心中梗塞淤堵,只怕方天震的修为会不进反退,甚至由此伤了根基。 好在十方冻魔道的诸般法术,和冰河洗剑录多有相通之处,北极神光剑和玄阴)洞冥指更是能直接催生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的变化,两相印证之下,也能给方天震提供不少思路。 方天震本就是个跳脱的性子,而且这个心结甚浅,又有沈彦秋印证道法,冰河洗剑录停滞不前的状态有所松动,他自然十分高兴。不过几日就被他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就这般走走停停,足足有了三五个月的时间,直到天气转凉进入冬季,几个人才走到龙都府境内。 修行道的天气和凡俗相类,同样也是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只不过修士可以通过阵法护持村镇城池,将炎炎暴日和极寒冰雪这种恶劣天气阻挡在外。 只不过想要维持一个覆盖了城池的大阵日夜不停的运转,所需要的人力物力简直难以估量,纵然是龙都府这样的地方,也不愿意耗费这般巨大的资源推动阵法。 等他们进了龙都府的府城,天上已经开始飘着淡淡的雪花。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珍宝阁 龙都府作为中州八府之一,大武翔龙军主飞将军的的封地,除了中心府城之外,外围还有许多郡、县城围绕,往下依次是镇、乡、村多级分化模式。 府城占地方圆数百里,几乎赶得上碧波潭整个水域的大小,三丈高的城墙绕城一周,除了一个巨大的城门之外,两边各有两个略小一些的辅门,五门洞开。 正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一般的长方铜镜,映射着城门口的所有动向。 城门百步外,是一条十丈宽的护城河,河水泛着轻微的浑黄色,隐隐能看到钢铁铸造的防御器械的黑影。 一座宽阔的钢铁长桥横亘护城河上,厚厚的钢板足有三尺厚,由机关术提供动力,从城门下方伸出来。 天刚蒙蒙亮,点点雪花飘洒,往来的行人已是络绎不绝,各种各样拉满了货物的牛车马车,还有一些奇珍异兽驼拉的车辆不停的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门口一队守城兵四下分散,仔细的盘查着过往的车辆行人。 几个人随着过往的人流进了城,沈彦秋和方天震一直盯着门口的怪异铜镜,都觉得非常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在城门口挂着这么一块古怪的镜子。 身后的行人催促道:“头一回来吧?莫看了莫看了,这是应天府钦天监特制的照妖鉴,但凡是在太狱寺挂了名的,都逃不过照妖鉴的锁定!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了后面的人!” 沈彦秋赶忙对后面告罪不已,扯着鹤星恫快步进了城。 修行道各族混居乃是常事,除了一部分种族坚决排外,不允许外族进入,其他的宗门或者修士开辟的城池,大多都是鱼龙混杂。 中州皇族以朝廷这样的权利机构治理中州地域,以天朝上邦自居,又是尊崇诸子百家的学说,自然不会禁止外族进入。况且许多珍稀的资源材料,中州或者人族都没有产出,只有通过相互交易流通获取,故而龙都府城也和参天城一般,有许多非人族类开设的商铺。 不过毕竟是人族最大的聚集地,普通的凡人数量极大,为了不引起民众的恐慌,中州皇族也定下了一个规矩,一应外族进入中州,必须以人形显现,不得显露本体,以免惊吓普通居民。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妖、魔、鬼、怪、精、灵之属,除了一部分血脉强大的种族,生而人身之外,余者未曾化形之前都没有变化人身的能力,纵然化形之后或多或少也还保留着一部分本族的特征。想要达到中州皇族的要求,最少也得是先天真气后期,乃至筑基以上的境界才行。 毕竟能够服食化形草或化形丹的异族并不多,多数都是成就先天境界之后,渡过三次天劫得成人身。 这也造成了往来中州的异族,实力都比较强。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修行道虽然武者稀少,但是修士之间的争斗绝对要比武者惨烈无数辈,凡俗之间的江湖论调,用在修行者身上同样适合。 毕竟所谓的礼法制约,只是人族特有,异族修士崇尚的都是自身的力量,只有力量才是权利的根本。 故而中州皇族在八府之中都设立了太狱寺和战龙卫,受应天府直辖,不遵八府调令。 太狱寺主收监刑讯审理,战龙卫是太狱寺下辖专职机构,主巡逻缉拿查办,两者微有冲突,但因为属于应天府太狱寺直辖,又不遵从八府调令,故而比较团结。 太狱寺在八府设立分部,虽说是皇权特许之责,但八府府主皆是朝廷大员,龙都府更是五军亲军排名第一的战斗序列,翔龙军的战力更在战龙卫之上,自然不需要太狱寺和战龙卫越俎代庖行使权力。 只是毕竟是皇权特许,朝廷直辖,一应物资赔给也都是应天府提供,与八府财政没有往来,故而八府不敢不遵皇命。 这也导致了八府府城之中出现了这样怪异的现象,府城亲军巡逻队和战龙卫巡逻队同时巡视,互不搭理。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无论是府城亲军还是太狱寺战龙卫,都不会把真正的高手放出来巡逻治安,而是身着便衣乔装打扮,监察异族动态,清除不稳定的因素。 几个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徐无城向来无为而治,凤鸣城只有云影鹤族,参天城简直就是随心所欲。倒是魔山分成四门共治,各有巡逻弟子巡山,同龙都府的情况有些类似。 但也不至于两对巡逻士兵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一见面就冷着脸直接无视。 修士到了先天真气的境界,就能做到寒暑不侵,四季转换对他们而言并无不同之处。为了不显得格格不入和引人注目,几个人都换上了略厚的冬衣,沈彦秋也把道袍收了起来,穿了一身和鹤星恫相衬的白衣。 几个人对视一眼,方天震小声的道:“看来这中州也不太平啊!” 沈彦秋点头道:“人生地不熟,咱们说话办事都要小心一些,不要犯了人家的规矩还不自知,徒惹麻烦。” 鹤星恫笑道:“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看那些巡逻兵和这些店铺摊贩关系都不错,只有互相遇上才会横眉怒目,必然是他们自己内部的矛盾。正如公子所言,咱们只要小心一些不要有什么言差语错的,就不会有问题。” 沈彦秋拉着鹤星恫的手道:“还是恫儿想的周到。” 鹤星恫轻轻一笑。 方天震一把扯住拿波丸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你们俩真是够了!随时随地打情骂俏也就算了,能不能也稍微照顾一下我们单身人士的感受!我都能给你们酸死!” “嫂子上回答应我,给我介绍一个凤鸣城的小姑娘,可把我高兴坏了!我跟你说这件事儿我可没忘,一直记在心里呢!你说说这都多久了?我是苦苦盼着望着……唉,我看等过了年也没指望喽!” 沈彦秋摇头苦笑不已,鹤星恫也是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自打方天震见了鹤星恫和三丈月之后,就一直缠着沈彦秋追问,这般天仙一般的美女你都是怎么勾搭上的?这也就算了,五行山上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 你是吃饱喝足了,也得可怜可怜自家兄弟不是! 沈彦秋被他“勾搭”二字打败,没奈何只得把当初对付林道轩那一套拿出来,让他去求鹤星恫。 鹤星恫也不含糊,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了解方天震的脾性。直接告诉他道,帮你介绍小姑娘可以,但是能不能相处在一起她可管不了,就看你方天震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方天震激动的直拍胸脯,扬言只要嫂子给介绍,小弟一定精心呵护捧在手心里,绝对比秋官儿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强上百倍。 一晃眼,入冬了。 方天震苦等的小姑娘不见踪迹,几个人就到了龙都府。 沈彦秋道:“雷子,你拉着丸子去哪?” 方天震头也不回的嘟囔道:“给丸子哥买柄飞剑去,整天一柄破斧子飘来飘去,还没我走路快!他不急我都急死了!” 拿波丸虽有筑基境界,只是没有一件趁手的飞行法器,一直驾驭着那柄车轮大斧在沈彦秋屁股后面吃灰,而且要不是沈彦秋放慢了速度,就连屁灰也吃不成,向为方天震诟病。方天震的灵峰雪隐不受拿波丸使唤,自己也没有法力御剑飞行,只得跟拿波丸或者沈彦秋共乘真鲛剑。 龙都府各族杂居,琳琅满目的店铺比比皆是,售卖法器的店铺自然不少,反正拿波丸兜里有钱,他手头也不缺灵石使唤,便催摸着拿波丸购置一柄飞行法器,先把拿波丸“龟速”的问题解决。 “奇宝斋,珍宝阁。” 沈彦秋快步追上方天震,见他站在店门前发愣,靠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方天震正指着相邻的两家店铺,嘴里念叨着店铺的名字。 左手这家唤做“奇宝斋”,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就连店门也是虚掩着不曾打开,对于开门做生意的店铺,特别是出售神兵法器的店铺来说,显得特别怪异。 倒是旁边的“珍宝阁”四门大开,琳琅满目的物件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或珠光宝气醒人眼目,或古朴大气神光内敛,但每一件的制作工艺都极其考究,赏心悦目。 方天震扯了扯拿波丸的衣袖,问道:“丸子哥,你说咱们去哪一家?” 拿波丸无所谓的道:“其实咱们去哪家都无所谓,我只喜欢我的斧子,只要我坚持努力祭炼,飞行的速度肯定能上去的……” 方天震连连点头,甚是敷衍的道:“那是肯定的,丸子哥的本身我还能不知道么?这就是应急,应急嘛!以后你要是不喜欢了,再送给别人也成!” “你总不想天天吊在后面吃风喝屁吧?” 好一个吃风喝屁! 除了那柄漆黑的石制车轮大斧之外,拿波丸最上心的就是吃喝,只要有吃的就什么都好说!按照方天震的话说,就是天塌下来,他也是该吃吃,该喝喝。 拿波丸浑闻言身一个激灵,颇有些惊惧的道:“那还是算了!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留给你吃吧!我一定不和你争!” 方天震本想打趣一下拿波丸,谁知道瞬间被他来个漂亮的反杀,还没法反驳回去,只好黑着脸一声不吭的拉着拿波丸。 “咱们去珍宝阁,非把你兜里的存货榨干净不可!”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奇宝斋 “雷子,等一下!” 眼看方天震拽着拿波丸奔珍宝阁而去,沈彦秋赶紧叫住了他。 “怎么了?” 方天震一愣。 沈彦秋指着奇宝斋虚掩的大门,笑道:“这家店这么奇怪,你都没兴趣进去逛逛?”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奇宝斋和珍宝阁比邻而居,又都是从事同样的营生,没理由不开门迎客,反而关起门来做生意。 “呵呵!” 方天震憋了一眼奇宝斋,不屑的道:“都是糊弄人的手法,真当咱们没见识,被这等简单的手段唬住不成?这是做生意常用的手段,说穿了一文不值!不就是勾起人们的猎奇心,诱惑你去他家么?” 方天震一摊手道:“反正就是给丸子哥掏摸一件飞行法器,他对他的石斧万分上心,我估计就是给他买了飞行法器,他也不见得能用心祭炼,就当是临时用品罢,去哪里买还不是一样?” 拿波丸抚摸着石斧,不住点头。 鹤星恫伸手掸去沈彦秋肩头的雪花,为他紧了紧领口,也说道:“小天说的不错,如果只是平时代步所用,随便买一件就行,也不需要非得弄一件上品法器才好。” “不过公子若是想去看看,星恫陪着你进去瞧瞧也好。想来有小天陪着,丸子怎么也不会吃了亏去。” 方天震一跺脚,赶苍蝇似得猛挥手:“走走走赶紧走,真是受够了你们俩!赶紧去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吧,我陪着丸子哥逛就成!” 说罢便头也不回,拽着拿波丸就进了珍宝阁。 沈彦秋摸了摸鼻子,无奈的道:“唉,早知道这样,当初你便不该许他……如今整日被他拿这说事儿,倒像是我辜负了他一般。” 鹤星恫笑道:“他若真有这心,就是真给他介绍一个姑娘也没什么。他是凌宗主的爱徒,在魔山岂能缺了漂亮的女弟子?左右不过是拿这个说说罢了。说到底还是迟迟不能筑基,觉得帮不上什么忙……他这是跟自己较着劲儿呢。” 沈彦秋叹道:“修行须得一步一个脚印,哪里有一蹴而就的?我能有今日的修为,若是没有当初郭老道那半葫芦酒水,加上在陷神阵三十年昼夜不间断的苦修打磨,如今只怕连先天真气也不曾圆满,更何谈什么筑基,又说什么金丹?” 沈彦秋的情况特殊,只是喝了郭允龙半葫芦酒水,就毫无征兆的修成先天真气圆满的境界,省去常人十年乃至数十年的苦修,再加上渡劫时袁无极以聚灵阵加持,哀无心从赵正阳那里得来陷神阵,十方魔道聚拢天地灵气的速度也极快,这诸般好处换作让人,便是一件也难以遇见,如今通通叠加在他身上,也不过将他推到筑基后期的境界。 修行道从来不缺少奇遇,跟别人短短数年便成就金丹,甚至数十年就成就神婴的奇遇相比起来,沈彦秋这样的奇遇,就显得不算什么了。 如今筑基后期逐渐稳固,虽然还需要不断的积累打磨。展望金丹境界,对他来说虽然不远,但是他心里明白,想要结成金丹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便是方天震拜在凌怀栩门下,平日里增进功力修为的灵药也吃了不少,更是修炼魔剑门三大绝学之一的《冰河洗剑录》,如今也不过才把一身先天真气圆满。 做人也好,修行也罢,都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累,好高骛远的做白日梦,还不如躺在床上睡大觉。 鹤星恫道:“公子的际遇已是人间少有,自然不能拿来做评判的标准。小天的师承和功法都是顶尖,偏偏最好的兄弟生生拉了他一个大境界,换做是我也要头疼憋屈,恨不能一夜之间修为飞涨,还要高你一头才好。” 她指了指挑来拣去的方天震,笑道:“以他不服输的性子,还能有现在的心境,已算的上难得了。” 沈彦秋咧嘴一笑,听方天震同珍宝阁的老板讨价还价,摇摇头转身拉着鹤星恫,推开了奇宝斋的大门。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奇宝斋在珍宝阁旁边做生意,手头上要是没有些真本事,搞出来再好再神秘的噱头也是无用。若是碰上财大气粗的豪门子弟,在他这里买了不如意的东西,因此丢了面子,就砸了他的店也没处说理去。 这里是中州,不是衍山那样偏远之地。 如今有千机带在手,普通的法器便也看不上眼,又有丁火掣金轮和真鲛剑用以飞行,丁火掣金轮用来近战腾挪,真鲛剑用来远距离飞遁,和冻魔道的法术也能相得益彰,实在不缺法器使唤。 自打在积雷山破解胡梦媛的迷神阵,他全力催动千机带开始,就隐隐发现千机带除了化成大河御敌,必然还有其他的变化,只是他境界和法力不足以推动后续变化。 徐沐白曾为他演示流砂河的变化,威力能够硬撼九天罡风,确实叹为观止。只是千机带既然以千机二字为名,必然不会只有流砂河一个变化。 如今进入筑基后期,既要稳步提升十方魔道,还要探索祭炼千机带,还要为日后结成金丹提前做准备,他实在没有精力分心。 诚如方天震刚才所言,之所以想要去奇宝斋看看,只不过是猎奇心上来了,想进去看个究竟罢了。 不过若真有品质不错的法器,他却想帮鹤星恫选上一件。 鹤星恫的青冥鹤芝剑虽然是性命交修的法器,但品质却比不上千锤百炼的珍品材料,威力也稍弱了些。鹤帜章把赤城子那里得来的桃神槌给了她,似乎有些欠考虑。 桃神槌一经施展,就会化成一人高的九节八棱紫金锤,试想哪有女孩子家整天挥舞大锤对敌的? 反正牛伏魁的金环中,无论是炼器布阵的材料灵石,还是市面上普遍流通的货币都有不少,得了一个金丹高手的毕生收藏,沈彦秋的身家不可谓不厚。 沈彦秋推开门户,屋子里面泛着温润的明黄色,偌大的房间里,两面摆着几个近乎空荡的货架,零零散散放着几件东西,只有房顶上吊着一个黄铜灯座,上面嵌了几颗拳头大小的黄色玉石,散发着蒙蒙光亮。 一进屋特别安静,也看不见掌柜的和打杂的小厮,沈彦秋拍了拍柜台喊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唔……啥事儿?” 连喊了两遍,柜台里面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个人来,慵懒的揉着惺忪睡眼,有气无力的道:“小号这几天断货,尊驾要是想要购置法器,可以到对面珍宝阁看看。” 这老板年纪轻轻,却偏偏一身不修边幅的打扮,眼睛好像睁不开似得眯成一条缝,脸上带着年轻人不该有的疲惫和懈怠,仿佛生无可恋一般。 沈彦秋哑然失笑,问道:“要照您这般做生意,岂不是要没饭吃?” 老板往柜台上一趴,歪着脑袋道:“房子是我家的,地皮也是我家的,只要不亏本就饿不死,有口饭吃就得了呗!” “我说您呐,要是想购置法器的话,不如去对面看看,我还得补一觉……” 说完果真打了个哈欠,闷头就睡。 沈彦秋对他这般无礼的做派不以为杵,倒是心里那股子好奇劲儿却越发浓郁,连忙又问道:“我看你那货架上还有几件东西,难不成不对外出售么?” 老板动也不动,嘴皮子都懒得张开,声音却稳稳的穿了出来。 “那是旁人放在我这儿代售的,我只是中间赚点辛苦钱,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看看。” 沈彦秋感应到轻微的法力波动,这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老板,竟然也有筑基以上的修为! 龙都府不愧是人族最大的聚集地,只是府城里一个小小的店铺老板,最少都有筑基的修为,整个龙都府里的高手得有多少? 不过沈彦秋好奇的是,一个最少也有筑基修为的修士,怎么会懒散成这个样子?修行本是逆天而行,只当军勇猛进锐意进取才行,稍有懈怠便是境界停滞不前,长生无望。 且看他这般模样,也不像是刻意为之,倒像是天性如此,由不得人不奇怪。 不过奇怪归奇怪,各有各的缘法,人家这般随性而为都能修成筑基上的本事,也轮不到自己瞎操心,还不如掏摸一件中意的法器来的实在。 两人走到货架前,这才看清上面摆放的法器只有三五件。货架子做成九宫格样式,每件法器都用一根细细的红绳拴着,绳子根部嵌入货架之中。 装有法器的格子外面,都吊着一块巴掌大的木牌,牌子上写明了法器的名字,功用之类的介绍,以及出售之人是需要晶石还是想以物易物,都标注的明明白白。 只不过似乎是每件法器都被莫名的力量封印,除了样式不同之外,外表都黑黝黝的漆黑一片,像是一场大火过后,从废墟里叫捡出来的残次品。 “这……也算得上法器?” 沈彦秋释放神识探查,却一无所获,刚刚接触货架就被弹开。 老板懒洋洋软弱无力的声音传来:“那个货架子布置了专门阻隔神识的微尘阵,不用白费力气了。看中了哪个交钱拿走,就当是考验考验眼力,顺带撞撞运气……” ------------ 第一百六十章 水火锋 这可真是新鲜。 店铺当中替别人代售虽不多见,但也算正常之举,只是旁人寄售的东西还要布置隔绝的阵法,以撞运气的方式来选取,颇有些在街头小贩那里蒙眼抓阄的感觉。 “水月盘(法器),特性:幻阵。以水月盘为阵眼布置一座幻阵,阵法威力不详,受施法者实力限制。售价:三千晶石。” “水兵策(法器),特性:召唤。内部封印水系妖魂,亦可自行捕捉水系妖兽填补。对水系妖兽有极强的压制作用。售价:三块赤精石或三株焰磷草。” 沈彦秋随意翻了翻两块木牌,上面介绍的两件法器,一名水月盘一名水兵策,听起来都是五行属水的法器,说起来和他的冻魔道倒是都比较相合。 不过无论是水月盘还是水兵策,布置幻阵或者释放妖魂的能力,都无法和太阴炫光镜等一应神通相比,他也提不起兴趣。 他打眼细望,只见装着水月盘的那个小格子里,平平放着一块圆形的黑饼,边缘极薄微微内凹,整个盘子都黑乎乎的一片。 水兵策好像是一卷竹书,一条条都是小指宽三寸长的签子,编织成竹书的样式卷成胳膊粗的一捆。 “真是有趣。” 沈彦秋对鹤星恫道:“来都来了,恫儿你也瞧瞧,要是有合眼的,咱们就赌一赌运气,说不定运气好,真给撞上了!” 鹤星恫随便摘了个牌子拿在手上,道:“这又不是赌坊,还能落个输赢。公子可见过在让人铺子里占到便宜的人么?”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驳了沈彦秋的话,随手把手边的那个牌子摘了,递到沈彦秋手里。 “那就选这个好了。” 沈彦秋笑道:“你这般随意,怎能挑到好东西来?岂不是显得公子我小气,舍不得为咱们恫儿花几个钱?” 鹤星恫道:“我有青冥鹤芝剑,只要一直好生祭炼,便能跟得上用度……公子舍得化钱,恫儿自然开心,却不在乎是什么东西。” 沈彦秋把牌子捂在手里露出一条缝隙,鼓着腮帮子吹了口气进去,神秘兮兮的对鹤星恫道:“这是我们小时候玩耍常用的手法,只要我吹一口‘仙气儿’进去,保准给恫儿变出来一件好东西不可!” “开!” 沈彦秋吹了口气进去,又上下左右来回晃了几遍,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念着听不清楚的咒语。鹤星恫知道沈彦秋故意逗她,眯着眼憋着笑看他施为。 晃了一小会儿,沈彦秋把手伸到鹤星恫面前,轻轻打开。 鹤星恫拿起木牌,轻声念道。 “水火锋(?),特性:坚硬,破障。不知什么材质祭炼而成,本身的材质非常坚硬,不注入法力的情况下,普通的神兵和法器攻击都不能损坏,甚至不能留下痕迹。” “注:寄售者无法分辨此物性质,故而无法定性为神兵或者法器。售价:五千晶石。” 鹤星恫念完之后,讶然道:“竟然连寄售之人都分辨不出是什么?” 沈彦秋道:“它的特性同时具备了神兵的坚硬和法器的破障功能……难道因为这个才无法为之定性吗?可是仅仅只卖五千晶石,也就是一件低阶法器的价格而已。” 两人都对这个“水火锋”来了性质,齐齐打量着属于它的小格子。 格子里躺着一对儿一尺半长的物件,中间浑圆两头尖尖,像是两个烤糊了的大红薯。虽然裹着一层漆黑的颜色,但仔细观察也能隐隐看到,里面泛着微微的红色和蓝色光芒。 只是红蓝光芒极微弱,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这对儿水火锋的卖相着实不堪,甚至连刚才那个水月盘和水兵策,都比它强了太多。 “烤红薯?” 沈彦秋和鹤星恫面面相觑。 真要是拿了这对儿水火锋和人争斗,说不准真能收到意外的效果。对手看见敌人御使两个烤糊了的红薯发起攻击,只怕会笑破了肚皮驾不住云头,从天上掉下来摔死…… 反正也不值几个钱,沈彦秋也对这对儿水火锋来了兴趣,便把木牌一抄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柜台道:“掌柜的,付账。” “来了!” 一听付账这俩字,老板可算来了精神,眼睛里几乎迸出火花来,笑嘻嘻的接过木牌,从柜台里面按了个按钮,货架子上响起一阵机关运作的“咔嚓”声,柜台上忽然裂开一个口子,那对儿水火锋用木盘从底下托了出来。 “成惠五千灵石!” 沈彦秋取出几十块颜色不同的灵石,这些灵石品质很高,每一块都抵得上数十上百块普通灵石,抵付五千灵石还有盈余。 修行道地大物博,每个种族都有专用的流动货币,兑换起来甚是麻烦,故而市面上多以灵石统一兑换,便是拿波丸从山上带出来的黑晶,也只能在妖族的城池直接使用,到了中州也要兑换差价。 “不用找了,多的就当我请老板喝酒了。” 老板伸手一拂,一堆灵石瞬间消失。随后微微弯腰致谢:“那就谢您的赏了!” 沈彦秋正要抓起水火锋,那老板连忙拦住他道:“咱也不能白拿您的灵石不是?这些寄售的物件上都敷了一层墨颜泥,所以才神光内敛看不清模样,我这就帮您除了去。” 沈彦秋多付了几十块灵石,与他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没想到老板的态度瞬间来了个大转弯,这么一来他倒觉得这几十块灵石花的挺值。 墨颜泥产自深海,据说是海底)火山爆发之后,被极深极寒的海水浸泡的产物,价格倒是相当便宜,不过功用不少。多半都是富家公子和小姐用来保养皮肤之用,能紧致皮肤焕发水份,显得更加嫩滑有活力,在大城池当中相当抢手。 拿来包裹神兵法器倒是头一回听说。 老板取出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裹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木刀,刷子之类的小工具。 他仔细的用小木刀剥开墨颜泥,一边用小刷子刷去缝隙里残余的泥屑,神情极是专注。 刚刚剥去一片泥巴,水火锋便放射出一片柔和的红光,好像初升的日头一般,光芒浓郁却不刺眼。 等到两枚水火锋清理干净,沈彦秋不禁眼前一亮! 这把似乎赚到了! 这对儿水火锋通长一尺半,一枚色泽通红一枚色泽深蓝。火红色那个如同熊熊燃烧的碳火,深蓝色那个却似中空的水晶里面装满了蔚蓝色的海水,隐隐流动。 两枚水火锋上都刻画着无数图案,火锋上满是阳刻火云,还有代表火焰的符文脉络;水锋上尽是阴雕浪花,鱼鳞一般层层叠叠。 两种光芒互相交织,简直就像一对儿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老板反复清理了几次,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把水火锋递过去道:“总算是清理干净了,不过若是没有这一层墨颜泥裹着,这件法兵只怕也轮不到您碰运气了!” “法兵!” 沈彦秋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惊呼。 修行道的神兵法器,一般分为两大类,以功用倾向不同分做神兵和法器两种。 神兵以坚固和锋锐闻名,虽然不具备法器变化多端的特性,但是同等品质的神兵无论是坚固程度还是锋利程度,都远远大于法器。 顾名思义,神兵一般都会塑造成兵器的形态展现出来,以手帕或者梳子当武器的可谓绝无仅有了。 若是两件品质相同的神兵和法器对轰,神兵可以轻易的将法器损毁而丝毫无伤。 法器则倾向于变化之道。 以真鲛剑为例,虽然外形被塑造成剑器的样式,实际上仍旧可以幻化成水流和光圈,能够改换形态。而得自赤城子的桃神槌,虽然也能变化大小,但还是要归类到神兵里面去。 诸如丹修的鼎炉、丹宝,符修的符宝,亦或是阵修士的阵盘之类,都属于法器。 唯有兼具二者特性,且威力不会减弱的器件才能称之为法兵,毫无疑问,这对儿水火锋的特性是坚硬和破障,正是难得一见的法兵无疑。 老板啧啧赞叹:“合该您有这个运道!这件水火锋是昨个晚上刚刚送来的,卖主似乎是急缺了钱,这才低价抵给了我。怎么样?五千灵石化的不亏吧?” 沈彦秋盯着水火锋,笑呵呵的道:“承您的吉言,着实不亏。” 老板把木盘往前一推。 “从现在起,这对儿法兵就是您的了!赶紧收起来吧。” “咦!这个小玩意儿不错!给本公子垫桌腿儿正合适!” 沈彦秋正要拿起水火锋,不知何时店里又进来两个人,离着还有几步远,看见水火锋放射的光芒,便伸开手抓了过来! “这件小玩意儿本公子要了!” 沈彦秋将水火锋拘在掌心,另一手在胸前一封,将那人的法力阻住,却不想那人法力刚猛,“腾腾腾”被推开几步出去。 那人一击得手将沈彦秋推了个趔趄,只当沈彦秋实力不济,哈哈哈放声大笑,右手对着水火锋一旋一握,顿时扑出一张脸盆大的法力手掌,金光璀璨。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家的大床 金光手掌栩栩如生,就连纹路和毛孔都一一呈现,可见那人实力也是不俗。 沈彦秋被一再逼迫,也来了火气,正要反手回攻,就听一声冷哼,身旁的鹤星恫并指如剑,两根葱白玉指直刺金光大手掌心! 金光大手极是灵活,虽然被鹤星恫剑指刺中,也只不过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晃将一晃立时又扑上来,不过这次却学了个乖,五指分合不定比作各种手势,和鹤星恫飞射的一缕指光斗得难分难舍。 沈彦秋猜着鹤星恫所用,定是鹤帜章传她的流云七杀手当中的摘星手。不过转换之间还有些生疏,只怕是在凤鸣城一直在养伤,临近出发前才得了鹤帜章的传授,所以不曾熟练。 本想着有自己在一旁压阵,就由得鹤星恫趁这个机会,熟悉一下摘星手对战的感觉,却不想那人存着戏耍的心思。 金光大手比划的手势,鹤星恫看不出什么意思,沈彦秋如何看不出?尽是些无耻下流的动作! 鹤星恫五指连动,将一路摘星手完全施展开来,虽然逼得金光大手不能靠近,却也无法攻破金光大手的防护。金光大手力量极大,那人施加的法力也分外雄厚,鹤星恫的指芒几次都被金光大手握住,废了好些功夫这才挣脱。 “无耻之尤!” 沈彦秋怒骂一声,翻手收起水火锋,祭出一枚寒冰破灭圈,带着凛冽寒光猛然砸向金光大手! 寒冰破灭圈滴溜溜旋转不停,一下就把金光大手套住,用力一收!鹤星恫趁机指芒飞射穿梭,把好寒冰破灭圈勒碎的金光大手切成粉碎,炸成一片金光。 “小娘子倒是手辣!” 那人法术被破却也不着恼,嘿嘿笑了几声,把手中折扇连连挥动,顿时扑出五支金光大手,成纵横合围之势把寒冰破灭圈围住,或成手刀或做剑指,亦或捏成莲花心印,任是寒冰破灭圈左突右撞也难以突破。 这件店铺本没有多大,四周又都是木制的货架子,更显得空间局促了些。两人隔着几步远隔空斗法,只在咫尺之间腾挪,拼的就是各自的修为和对自身法力的掌控。 沈彦秋恼怒这厮调戏鹤星恫,寒冰破灭圈施展不开难以建功,便将冻魔道当中一记狠毒的招式,九幽白骨爪使将出来。 九幽者,阴之极也。同太阴炫光镜和玄阴)洞冥指当中的太阴、玄阴相同,都是形容极阴极寒的措辞。白骨之名则是取凋零生机,枯槁之意。 便是化成丰润肥硕的手掌,也还是九幽白骨之名。 同样是幻化手掌的道术神通,九幽白骨爪和金光大手截然不同。那人的金光大手威猛霸道,加持着一股沛然大力,手掌肥厚五指圆润,掌心一颗“卍”字符旋转不休,金光灿灿耀人眼目,一看就是浮屠正宗的正道法门。 沈彦秋放出的九幽白骨爪则寒气森森,整只手掌带着小半截小臂,通体泛着骨质的灰白色,一丝血肉也无,皮包着骨,就像是一截干枯皲裂的破败朽木。 五指尖锐带着一寸来长的指甲,在空中划过还带着五缕漆黑的烟雾,一股阴风绕着小半截手臂缠绕飞旋,要说它是魔道法门简直不要太正宗! 九幽白骨爪的卖相比不上金光大手,但威力却不弱。每一次同金光大手相碰撞都会溅起一片金星,在金光大手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五支金光大手上下翻飞,掌心中的卍字符每旋转一圈就射出一枚卍字,不多时整个房间上空都是密密麻麻的卍字符,像是一群觅食的游鱼拥簇游动,结成一座简单的阵势,把九阴白骨爪困在当中。 “区区几招魔道法术,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卖弄?岂不知本公子的‘大罗浮手’专一克制妖魔道的法术?” 大罗浮手。 这门法术乃是浮屠门嫡传,同其他的宗派的一气擒拿手皆不相同。 但凡是以法力幻化手掌之类的形态,在修行道当中都有个统一的称呼,就是混元一气擒拿手。比如魔剑门的“乾坤法界万剑大擒拿”,名字既威猛又霸气,实际上和“大罗浮手”一样,都在混元一气擒拿手的范畴之内。 不拘是十二正宗还是中下层的门派,多半都有一手擒拿手流传下来,皆因这一路法术施展起来方便快捷,即使不懂得擒拿手的催动之法,只要能随心御使法力,总能幻化出一只手掌出来,特别实用,故而流传甚广。 那人身旁的小厮也嗤嗤笑道:“我家公子是大普度寺金刚禅院首座,如意圣僧门下毗沙卢尊者的首席俗家弟子!你这魔道妖人在别处撒野也就罢了,竟然敢在中州卖弄法力,岂不是嫌命长?!” 大普度寺除了方丈世尊如来,还有三大圣僧,如果,如心,如意。分别掌管戒律院,金刚禅院和菩提禅院。 如果这个“杀生和尚”掌管戒律院,如心掌管菩提禅院,如意掌管金刚禅院,外人以圣僧相称,天下浮屠弟子则以首座称之。 金刚禅院是护法武僧聚集之处,在如意圣僧的带领下虔心护持浮屠,降服诸天外道一切邪魔,是大普度寺乃至整个现在世浮屠战斗力最强的分院。 浮屠弟子皆不修金丹元神,而是修炼莲花舍利,而后根据参悟的曼陀罗尼之不同,进修金身和玉身,实则所对应的正是道门的金丹和元神五道。 毗沙卢尊为如意的弟子,至少也是证得初果罗汉,等同于道家金丹后期的高手! 这人能成为毗沙卢的首席俗家弟子,且不说香油钱供奉了多少,至少也塑过须菩提或者阿弥陀的金身法相,否则这一路“大罗浮手”也不会尽数传给他。 按照浮屠的说法,这人一身筑基的法力修为,也算得上行门大比丘的身份! 沈彦秋在魔山上,曾和三大圣僧之一的如果打过照面,对如果洒脱不羁的风范也甚是钦佩不已,一直觉得浮屠也不像听闻的那般,说什么浮屠只渡有缘人,有缘人尽是富家翁的话头。 何曾想过这人如此孟浪轻浮,竟然是如意圣僧门下徒孙? 沈彦秋面色转冷,正要换了三气神火刀破了他的大罗浮手,就连一直闷声不吭的店铺老板大袖一挥,袖口圆圆洞开左右一扫,就把漫空的金光大手和九幽白骨爪兜了进去! “两位若要拼斗,外面有的是地方!我这店小地方窄,打坏了什么东西不当紧,坏了两位的兴致就不好了,您您说是不是,朴公子?” 店老板笑吟吟的看着那人,袖口一抖,几声闷响过后,朴公子和沈彦秋同时觉得胸口一闷,忍不住晃了晃身子。 他这一抖袖子的功夫,直接把大罗浮手和九幽白骨爪同时粉碎,二人法力反噬,皆有些不适。 沈彦秋这时候才有机会看清那朴公子的模样,年纪同他相若,只是面皮白净带着淡淡的病态,两条细细的眉毛上扬,嘴上挺着一颗鹰钩鼻,身材消瘦修长,衬着一身米白色的对襟长袍,整个人显得有些阴婺。 朴公子一晃手中折扇,笑道:“倒是朴某看走了眼,竟然不知吴老板也是个高手!嘿嘿,今儿个算是朴某唐突,他日有机会再请吴老板去千灯楼吃酒!” 他随手对着吴老板拱了拱手,不待他答话又对着鹤星恫道:“小娘子手上功夫也不弱,跟着这么个脓包真是可惜了!我家新近从丘流国买了一张大床,又大又舒服!保准小娘子躺着就不愿意起来!” “无耻,下流!” 鹤星恫听朴公子语出淫)秽,便连瞧他一眼也觉得恶心,骂了一声就转到沈彦秋身后去。 沈彦秋冷冷的道:“朴公子是吧?须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若真是活得不耐烦,贫道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狂妄!” 朴公子拿折扇一点沈彦秋,阴冷的笑道:“今儿个本公子是给吴老板面子,不想弄脏了他的店面,你小子规规矩矩的磕个头道个歉,本公子也好心放你一马。既然你这般不知死活,本公子也乐的成全你!” “吴老板,你可看着了,是这小子自己不上道,可怨不得朴某不给你面子!” 吴老板撑着袖子往柜台上一放,当成抹布擦起了古怪,头也不抬的说道:“想打架,就出去打。谁死谁活与我无关,倒是在我我这里,不欢迎。” 吴老板语气强硬,朴公子碰了个钉子,强忍着没有发作,回想起刚才神来之笔的那一袖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心头一震。 “小子,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在让本公子碰着,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朴公子越发笑的阴沉,仿佛目光也和剑光一般犀利凛冽。 沈彦秋对着朴公子杀意凛然的目光,冷笑道:“你若想死,尽管来!” “你既然是大普度寺金刚禅院的弟子,回头我倒要问问如果大和尚,浮屠的弟子难道都是这个德性?简直败坏了浮屠的名声!” 备注:一开始没注意,鉴于九阴白骨爪名满天下,后面会改成九幽阴魂爪,因为我比较懒,已经上传的我就不一一更改了,骚蕾啦!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吃喝嫖赌四公子 朴公子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沈彦秋提起如果圣僧,立马眯着眼道:“小子,你认识如果祖师?” 如果成就阿罗汉果位之前的外号,便叫做“杀生和尚”,整个浮屠弟子当中也只有他不禁杀戒。就是在他成就阿罗汉果位之后,比肩道门神婴和出窍的境界,成就大德尊位,也有人仍旧以“杀生罗汉”相称。 无论是杀生和尚还是杀生罗汉,无不说明如果这位浮屠圣僧,在成道之前手上确实是沾满了血腥。 听沈彦秋话里的意思,似乎他不仅见过如果祖师,似乎和他老人家还有些交情。若是他胡吹大气也就罢了,毕竟浮屠三大圣僧的名号在修行道也是无人不晓,任谁都可以随口说出来,可若真的有几分交情,那…… 不可能,他不过区区一个筑基境的修士,果如蝼蚁一般的存在,如何能跟如果这样证得阿罗汉果位的圣僧攀上交情? 思及此处,朴公子不屑的说道:“几位祖师名震修行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能叫出如果祖师的名号又有什么稀奇?哼,你当你是谁?竟然敢称如果祖师为大和尚?” 和尚一般是凡人对沙门比丘和行门大比丘这类浮屠弟子的称呼,好听一点的便喊一声大师,不好听的就骂声秃驴,称呼和尚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沈彦秋一撇嘴:“亏你还是浮屠外门弟子,却为何不识浮屠经义!你也有大比丘的道行,竟然不知道浮屠讲究以和为尚,大和尚乃是对浮屠高僧的尊称?看来你这金刚禅院三代首席外门弟子的身份,倒全是香油钱捐出来的吧!” “你……” 身为浮屠弟子,却被一个旁门修士在此一番说教,朴公子顿觉拉不下脸来,哼哼几声却不说话,对着吴老板一拱手,潇洒的一甩衣摆,领着众小厮出了店铺。 “希望尊驾多在府城游玩几日,好让朴某略尽地主之谊才是!” 临出门的时候,他又扔下了一句。 面对朴公子赤裸裸的威胁,沈彦秋朗声哈哈笑道:“中土神州冠绝修行道,我自然舍不得轻易离去,必要好好看一看龙都府的美景。你想找我麻烦,尽管来!” 鹤星恫拉着沈彦秋的手劝道:“公子莫要同这等腌臜之人置气,平白跌了咱的身份气度。” 沈彦秋道:“他若只是对我言语无状也就罢了,怎么也能忍得过去。只是这厮对你污言秽语,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本来我还想着趁这次机会,去大普度寺拜会一下如果圣僧,这下倒好,还真给了我一个接触如意圣僧的由头!” 鹤星恫温柔的笑道:“恫儿知道公子是为了我好,只是跟这种人置气委实不值。” “唉。” 吴老板瞄了眼仍旧怒气难平的沈彦秋,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咽不下也要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尊驾也该明白。” 沈彦秋道:“此话怎讲?还是老板明示。” “此人姓朴,双名世勇……” 原来这位朴公子唤做朴世勇,乃是龙翔军中一个千户的子弟。龙都府是龙翔飞将军的封地,军中将校代代流传也在龙都府置办了偌大的家业,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有四位军中大员开辟了家族,在龙都府成立世家流传。 这四家分别是赤、何、朴、杜。 只是念起来不太顺口,所以龙都府的人都以吃喝嫖赌相称。 不过这几家的嫡系子弟倒也没有枉费了“吃喝嫖赌”这四个字,仗着祖上荫功在龙都府境内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简直是家常便饭。只是当代府主李亦奇感念这几家祖上,为了龙翔军浴血奋战立下汗马功劳,平素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普度寺原址乃那烂陀寺,大雷音寺,浮屠圣地之所在,正坐落在应天府境内,比邻皇城。大开方便之门弘法传道,不拘十类生灵只要心向浮屠都可前来听法,也会择取一部分收入门墙。 朴世勇未曾拜在毗沙卢门下之前,就已经学了一身本事,只是教授他道法的老师都没什么名气,便捐了一座阿弥陀金身法相给大普度寺,又在戒律院坐关三年,这才打动了毗沙卢尊者,将他收入门下,忝为外门俗家首席。 “吃喝嫖赌?” 沈彦秋差点笑岔了气。 店老板倒是对沈彦秋的态度习以为常,想来头一次听说这几位纨绔名号的人,都是这么个表现吧。 “这几位虽然品行不端,不过只在龙都府出名而已,要是您见着名震中州的‘年少多金’四公子,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纨绔子弟了。” “哦?还请老板解惑?不知这年少多金四公子,和名花流的花间四公子相比如何?” 沈彦秋和苏寻花有些交情,也知道人道四宗名花流,花间四公子的名号,在修行道也广为人知。 店老板奇道:“您同花间四公子相识?” 沈彦秋摆摆手道:“那倒没有,只是和苏寻花苏兄喝过几回酒罢了。” 他说的简单随意,店老板却听他称呼苏寻花为苏兄,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交情?只是沈彦秋不愿意细说,他也没心思刨根问底,只是反问道:“您可知何为纨绔?” “似朴世勇这般,难道不是?” 店老板摇头道:“似这般人物,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货色,仗着家族实力横行乡里,如同井中之蛙只守一隅之地,算的什么纨绔?” “所谓纨绔者,目中无人,横行霸道,不可一世,不学无术,附庸风雅等等表象,只是用来糊弄旁人,愉悦自己的方法而已。若无相对等的实力手段,轻易就叫人杀了,怎有资格称得上纨绔?” 听店老板侃侃而谈点评所谓的纨绔,说起井蛙只守一隅的话,沈彦秋忽然想起当年看书的时候,《四野神州志》里有一篇井蛙。 蛙治井下,五尺之海,块垒做崖,蜉蝣为鲨。 忽一日农人取水,吊桶直下,方圆尽墨蛙骇然思天穹崩塌。 遂附桶而上,抛跃庭院,见葱林无尽,巨草参天,伟木挂磐石遮天蔽日,沟渠蜿蜒江河,粪池十倍胜海,方知宇宙之浩大。 天门侧伏一巨兽,锯齿獒牙,吐息狂风声鸣如雷,穷目力难窥全貌。 蛙不思井,日捕嗡鸣猛禽为食,夜饮汩汩泔水做汤,逍遥快活,独得一院天下。 沈彦秋把井蛙的故事同店老板说了,店老板也是耳目一新,笑道:“您说的这个比喻确实不错,井蛙?哈哈哈,井底之蛙!可不就是井底之蛙吗?我这么个普通人都敢不给他面子,他算的哪门子公子?哈哈哈哈……” 沈彦秋道:“我看您可不是普通人。方才一手袖里乾坤,就是贫道也惊叹不已!” 店老板打了个哈哈,立即拿袖子擦起了柜台:“那您可是看走了眼,我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怎么能跟袖里乾坤相提并论?你也太抬举我了不是!” “您要是闲着没事,我也可以陪您说几句闲话。只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姓朴的只怕已经惦记上您了。就算不为了这对儿水火锋,不为了他的那丁点儿面子,就凭这位姑娘的容貌姿色,他就不会善罢甘休。” 沈彦秋冷声道:“这等跳梁小丑,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杀的他胆寒心怯,就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沈彦秋头一回暴起这么重的杀意,不禁也有些激动,身体微微颤抖。 店老板动作一僵,听沈彦秋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 “尊驾好魄力!” 沈彦秋拱了拱手道:“那就不打扰老板做生意了,告辞。” 店老板道:“慢走不送。” 出了店,沈彦秋只觉得一股目光凝视自己的后背,忽然回头一望,却见店老板已经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 “这店老板也是个奇人。” 鹤星恫道:“公子认为这店老板是宁老庄的传人?” 宁老庄乃是纵横于太古和上古的大派,镇派绝学袖里乾坤和玄天剑道葫中日月齐名,并称“袖里乾坤大,葫中日月长”。 这店老板一身修为极是隐晦莫测,沈彦秋也无法感知他究竟处于什么境界,只是他寒冰破灭圈和九幽白骨爪齐出,再加上朴世勇的五道大罗浮手,竟被他轻易的一袖子兜了去,瞬间和自己切断了联系,沈彦秋这才猜想他可能是宁老庄传人。 除了袖里乾坤,天下哪还会有这般神通? “中土神州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不知道多少高人隐藏在市井之中。咱们虽然有些修为傍身,却也不能小看了任何人。便是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朴公子,既然能拜在毗沙卢尊者门下修行,手头上必然也有些手段。”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沈彦秋也不是逆来顺受任人欺凌之辈,他若真不开眼惹到我头上来,说不得也只好送他去见释迦二圣,跟浮屠祖师作伴了。”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元阳定星盘 大普度寺在皇庭挂名,世尊如来忝为僧录科大纲督僧王,统领中州浮屠弟子,享受皇庭供奉。 大普度寺有三院,分别为戒律院,金刚禅院和菩提禅院。 其中金刚禅院又称武僧堂,菩提禅院亦名藏经阁。 “杀生罗汉”如果就是戒律院首座,执掌刑罚,和他的脾性倒也相得益彰。 因为魔山之上一番际遇,见识到浮屠高僧的风范,再加之凄凉洞中那部《金刚菩提本身法》的存在,沈彦秋对浮屠门也来了兴趣。只是从步入修行道至今,他也只见过如果这么个大和尚,还是三大圣僧之一,其他诸如沙门比丘还是行门大比丘,是一个也没见着。 虽然如果说他与浮屠有缘,甚至邀请他共参浮屠妙法,但是他自觉和如果的交情,却也没到可以打着名号登门拜访的程度。 好在中州浮屠寺庙众多,八府之地当中寺庙、禅院、庵堂之属也有不少,乃是收拢弟子之所,供善信朝拜。 龙都府里,就有一座金山寺。 浮屠皆以金红二色为尊,甚至修成的法力也基本都是金色为主。 浮屠教义之中,金者寓意浮屠法门,山者寓意无量须弥,此两者都是浮屠最上乘之殊胜微妙。这座金山寺以金山为名,可见在浮屠的地位尊崇,几可比肩圣地那烂陀,也就是大普度寺。 沈彦秋临时起意,欲往金山寺瞧一瞧,几个人欣然赞同,都表示想看一看名震修行道的浮屠法寺,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无论是道门还是妖魔道的宗门,基本上都开设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之中,类似大悲宗这般将洞府隐匿在无尽虚空的,也不在少数。 唯有浮屠寺庙,非但集中在中土神州,而且尽都开设在凡人可以往来之处,且不拘十类生灵之种,只要心有浮屠皆可前来参拜,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听闻浮屠中许多实力强大的护法、伽蓝和金刚,都是妖魔道的修士被浮屠感化,随后皈依善道,为浮屠大德高僧护法。 方天震在珍宝阁泡了大半个时辰,这才为拿波丸选了一件专用的飞行法器。 沈彦秋和鹤星恫让拿波丸拿出来瞧瞧,他还扭扭捏捏的不太愿意,沈彦秋只好端出大圣王的架子,好说歹说之下他才拿了出来。 “这……这是一块磨盘?” 沈彦秋盯着拿波丸捧着的,说是专门用来飞行的法器,差点没笑岔了气。 这件所谓的飞行法器,样式甚是别致,除了略薄一些,略小一些,上面的纹路略模糊复杂了些,整体和一块磨盘毫无分别!就连中间的孔洞也都做了出来! 方天震挤眉弄眼的笑道:“怎么样?这法器够别致吧?是不是和丸子哥很般配?” 何止是很配,简直是绝配啊! 几个人一番大笑不止,方天震抱着一棵树撑着才没摔倒,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解释道:“丸子哥就是死心眼,死活就抱着那柄石斧不撒手,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为了照顾丸子哥的感受,特意为他选了一块高级的磨刀石!而且还能飞!” 方天震扑扇着双臂,模仿鸟儿飞行。 原来两人一进珍宝阁,方天震就直接抓了一个小厮,找到专门放置飞行法器的地方。可是拿波丸却是一直摇头,无论方天震选哪个,他都跟个拨浪鼓似得摇头不止。 那小厮本以为来了大主顾,殷勤的端茶倒水,一件件的给他们介绍。哪曾想拿波丸是滴水不进,所有的法器看了一遍也没一件中意。 眼见没有抽成可捞,小厮黑着一张脸退了下去,就连杯里的茶水都凉了,也没见他出来换水。 方天震也有些气恼,二话不说取了这块磨盘法器拿到柜台。 老板忍着笑,忙不迭的接过灵石,还给打了个折,这才说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件元阳定星盘虽然卖相不佳,可确是一件珍品法器无疑!” 老板解释道,这件貌似石磨的法器唤做元阳定星盘,本是一位大匠师亲手打造,而且专一用来飞行,速度比一般的飞剑还要快捷。 只是那位大匠师修行之前是农夫出身,干的就是牵牛推磨的活计,后来进了宗门之后,进境缓慢,旁人都筑基成功打造一件专属法器用以飞行,而他只能羡慕的干瞪眼。 这位大匠师特别羡慕同门师兄弟飞天遁地的本事,故而在他成就大匠之时,饱含热情付诸心血打造了这件元阳定星盘。 元阳定星盘样式也是按照当初自己使用的那块磨盘打造而成。 虽然元阳定星盘位列珍品,又是一位大匠师亲手打造,可是因为其磨盘的外相,尽管价格比之一般的法器还要低一些,也一直无人问津,放在角落里蒙尘吃灰。 不过能用普通法器的价格买到一件珍品法器,如果不太计较外形的话,实在是大赚。 看拿波丸对那柄粗制的石斧如此钟爱,想来他也不是注重外在表象的人。 乐了好大一会儿,方天震才问道:“秋官带着嫂子去了隔壁,不知道你们可掏摸了什么好东西?” 沈彦秋取出水火锋托在掌心,水火锋在掌心沉浮不定,红蓝两色光芒互相交织辉映,煞是好看。 方天震叫道:“你这运气真是没的说!就单凭这卖相,也只不过比我的灵峰雪隐稍逊一筹而已!快给我说说,你这是什么宝贝!” 方天震的灵峰雪隐,一经放出就是两道五彩斑斓的艳丽华光,本体的黑、银二色都包裹在五彩华光之内,美轮美奂,卖相极佳,真的恨不得抢了去。 水火锋放射的光芒甚是纯粹,红也红的透彻,蓝也蓝的晶莹,虽然温润如玉,但是却如同一团烈火一泓海水一般,再加上独特别致的外形,确实也只比灵峰雪隐稍逊。 沈彦秋本想把这对儿水火锋交给鹤星恫祭炼,他本意就是为了给她淘一件法器使用,哪知鹤星恫道,公子身具冰火两种法力,可以体悟内阴阳之妙道,这对儿水火锋和公子的法力甚为契合,正该公子祭炼。 我如今新学了流云飞瀑和摘星手,又有青冥鹤芝剑,这对儿水火锋由我祭炼,岂不是明珠蒙尘? 鹤星恫坚决不收,沈彦秋苦劝无果,心里也舍不得这么一套难得的法兵,只得粗略祭炼一番,打下神识烙印,勉强可以催动。 沈彦秋又给方天震和拿波丸介绍了法兵的难得之处,惹得他二人不住赞叹。 沈彦秋道:“为了这对儿水火锋,不曾想还惹了一桩麻烦。” 听完沈彦秋转述店老板的话,方天震也对这“吃喝嫖赌四公子”煞是无语,直言沈彦秋做得对,若是他在旁边,绝不会轻易放他走。 方天震道:“区区一府之地的土包子,真以为凭着龙翔军千户的出身,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拜在普度寺一个二代弟子门下,还是外门俗家,就烧包成这个样子!真要是让他拜在三大圣僧或者世尊如来座下,岂不是要上天!” “他要真敢不开眼过来找麻烦,就弄死他丫的!我精神上全力支持你!” 沈彦秋使劲踢了方天震一脚,笑骂道:“我看是你要上天!还精神上支持我,有本事你上去干他啊!” 方天震讪讪笑道:“我要是有你这般筑基后期的本事,不用你说我也绝对第一个上去,狠狠地揍他!” 鹤星恫瞥了方天震一眼,道:“咱们是初来乍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家又是龙翔军高层子弟,犯不着为了一两句话平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小天你才先天真气的修为,就这般杀气冲冲的,真要是给你修成筑基乃至金丹,岂不真应了方才那句话。” 方天震笑嘻嘻的问道:“哪句话?嫂子快说来听听!” 鹤星恫没好气的道:“你当我是夸你呢?你是真的要上天不成?” 沈彦秋摇头道:“好了恫儿,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若是收了心思也就罢了,真要是再来惹我,我也不介意开杀戒!” “这世道好人难做,只有把他打怕了,才能一劳永逸。” 沈彦秋自进入修行道以来,虽然经历过不少战斗,但对手大多都比他境界高出不少。就是当初同为筑基中期的赤城子,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功法法器,都不弱于他,甚至还强上一筹。 仔细算下来,他还真的不曾开过杀戒,不论五洲还是这里。 方天震忽然收起玩笑的神态,叹道:“秋官儿,你变了。” 沈彦秋道:“这里不是五洲,再也没有军主的呵护和照顾我们得靠自己了。” 方天震想起段景涵意气风发的模样,又想起他临死前不甘的神态,复又重重的叹道:“你变了是对的。我发现你现在开始有了军主之前的样子,无论对你还是对我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军主泉下有知,也会赞同的。” “我相信。”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冤家路窄 金山寺并不在龙都府城之内,而是建在府城外往东百里之外的一座山上。 虽然和府城相隔百里,但金山寺的香火极是鼎盛,不但临近的村镇居民络绎不绝的前去参拜上香,就连府城里的人也是纵马驱车,拖家带口的过去。 虽然下着小雪,人们的热情依然不减,四人顺着大道徒步而行,一路上不停的有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邀请他们共乘。 他们几个虽然徒步,但无论是身形样貌还是穿着打扮,都非常惹眼。人们只当他们几个是城里富家公子小姐结伴游玩,想交个朋友相处,故而不停的招呼他们上车。 几人一一谢绝,再加上他们脚程不慢,辨明了金山寺的方向之后,就顺着大道旁边的一条大河边行走。 行不多时就和人群分开。 虽然入了冬,但是初冬时节亦不是太过寒冷,河水流动缓慢尚未结冰,泛起一片片清凌凌的波光。 方天震撸起袖子,从碎石堆里翻捡了一块薄薄的石片,满意的笑了笑,对沈彦秋道:“我说秋官儿,咱们来比打水漂吧!先说好了可不准使用法力啊!” 沈彦秋也随手挑了块石头,笑道:“就咱们两个多没意思?来来来,丸子,恫儿,咱们一起玩玩!” 鹤星恫久居云端,凤鸣城外就是无尽凛冽的罡风,便是遇上罡风稍息之时,也只能隐约俏脸翻腾的云海,何曾何曾玩过这种游玩,一听沈彦秋招呼,也弯腰拾了一块小石子。 沈彦秋见她不懂,忙替她挑了块椭圆形的薄石片,仔细和她说了投放的角度和手法,以及应该采用的姿势。 拿波丸也是不懂,方天震可没这个心情手把手的教他一遍,他可倒好,直接抓了块和元阳定星盘差不多大小的石块。 难怪他一直对自己的石斧情有独钟,就连方天震给他选了一块磨盘当飞行法器使唤,他也欣然接受,原来他喜欢的“大”这个类型。 未完全化形之前,他看上去就像个臃肿的大黑熊,等到化成人身之后,虽然稍微瘦了一圈,可是仍旧比沈彦秋和方天震加起来还要雄壮宽大。 他们几个选的石头,放在拿波丸手里,跟指甲盖也差不了多少。 方天震率先出手,侧身一甩打出一溜漂亮的水花,沈彦秋也不甘示弱,却故意少用了两分力气,比方天震近了几步的距离。鹤星恫正要把石块丢出去,就听“嘭”的一声炸响,河对面岸边的一块巨石轰然炸开,拿波丸选的那张大石饼子直接切开水面,将几条路过的肥鱼炸成猩红肉沫,余势不减切入地面,只留着一点点尾巴。 “丸子哥你作弊啊!” 方天震愤愤的吼道。 沈彦秋取出水囊给鹤星恫洗了手,这才对方天震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丸子的出身,力气大一点也正常。反正他也没打出水花来,是你赢了不是!” 拿波丸憨笑着搓搓手:“啊呀,刚才我就用了一般的力气,没想到弄出这么大动静!咱们再玩一次,我保证只用三分,啊不,只用一分力气行不行?” “我要你们让我吗?” 方天震耷拉着脸,伸手指着沈彦秋和拿波丸叫道:“啊?我要你们让我吗?丸子不会玩你也不会吗?有意思没意思你这?” 沈彦秋摇头苦笑,没想到他做的那么隐晦还是被方天震瞧了出来。 鹤星恫小声的说了句:“我还没砸呢!” 忽然一股飙风吹来,将细密的雪花吹的凌乱飞卷,就连缓慢的河水也被大风排开,卷起一人高的浪头,轰隆隆往下游冲去! 这股飙风来的诡异,风力异常强劲,河水冲上岸去,拳头大小的石块满地乱滚,刺啦一声响过,附近的树木拦腰折断。 飙风只在几人附近盘旋,吹在脸上犹如无数小刀子一般刮的生疼,脚下也站之不稳,沈彦秋忙用北极神光剑的五彩霞光一裹,将飙风抵挡在外。 “几位真是好兴致!” 飙风旋转呼啸,将方圆附近数十丈之内反复犁了几遍,除了沈彦秋北极霞光笼罩的那片范围,其余的地方全都被飙风摧残,折断的树木拧成漫天木屑,掀翻的草皮和石子不住击打在北极霞光之上,“咚咚”作响。 四人抬头上看,只见一团灰白色飙风凝聚在半空,飙风上托着四个衣着华丽,穿金戴银的男子,其中一个正是奇宝斋中的打过照面的朴世勇。 其余三人高矮胖瘦不一,或摇着折扇或背着长剑,还有一人两手空空,套一领宽大的鲜红大氅,浑身毛发都是赤红色,头上勒着一个赤红色的发箍,一头火红长发如同燎烧的火焰冲天而起,摇摆不定。 背着长剑的男子面目阴沉,两手拢在袖子里叉在胸前,扫了鹤星恫一眼道:“老三倒是没说瞎话,这个女人确实不错!” 手摇折扇的男人身材臃肿,肥头大耳,三层下巴,脸上的肥肉堆叠成褶子,一双小眼和老鼠一般贼溜溜的滚来滚去,偏偏穿着一身艳丽的花袍,耳朵上还别着一朵造型夸张,俗不可耐的金花。 他两眼放光的盯着鹤星恫,忽然对另外几人微微躬身行礼道:“这小娘子臀股圆润紧致,双眉修长细密,显然还是完璧之身。几位哥哥都是人中龙凤,就将这小娘子让给小弟如何?小弟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朴世勇一手叉着腰,笑骂道:“我说老二你可真是没羞没臊!平日里仗着老二的身份没少糊弄我和老四,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小娘皮,叫起我俩哥哥来了!” 胖子笑颜如花,不住地作揖打拱,神态极尽卑微讨好:“咱们兄弟几个还要分的这般明白不成?哥哥弟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只要随了小弟的心愿,莫说老二,就是让我做老五老八我也愿意!” “够了!” 火红头发那人似乎是几人当中的老大,一身红衣赤发飞扬,非但面目威严,声音也如洪钟大吕一般嗡鸣作响。 他一开口,剩下几个都闭口不言,胖子更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显然对这个老大十分畏惧。 沈彦秋冷笑道:“吃喝嫖赌?” 红衣人面无表情的道:“我就是赤世杰,是你得罪了我三弟?” 原来这几人正是奇宝斋老板给沈彦秋介绍过的“吃喝嫖赌四公子”,红衣人是四人的老大赤世杰,背剑的是老四杜世锋,丑胖子是老二何世易。 赤世杰口中的三弟,正是朴世勇。 沈彦秋道:“得罪?好一个得罪!姓朴的横行霸道满嘴喷粪,污言秽语辱我妻子,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成了我得罪他?” 赤世杰道:“我不问缘由,只看结果。” 朴世勇不可一世的叫道:“小子,这里是龙都府,不是你们那乡下土旮旯!得罪了本公子还想相安无事?乖乖的交出小娘子,跪下给几位爷爷磕几个响头,说不定几位爷爷心情好,放你们一马。” 杜世锋道:“交出功法法器,自废修为,给你们留一条全尸!” 何世易连忙补充道:“老大可一定要把小娘子留给我啊!千万别伤了她!” 赤世杰赤眉一扬:“听清楚了吗?!” 方天震气的咬牙切齿,鹤星恫也是面如寒霜,肩头冲出青白剑光,桃神槌隐藏袖中,拿波丸也擎着石斧,浑身肌肉紧绷。 几人虽然怒火冲天,恨不能立刻把这几个畜生大卸八块,但都没有说话。 沈彦秋扭头叮嘱拿波丸道:“丸子你先不要出手,好好护着雷子,不要让任何人近了身!” “恫儿,且陪我杀了这几个畜生,给你出气!” 鹤星恫点了点头。 朴世勇几人身在半空,又有狂风呼啸,听不到沈彦秋说的什么。只是瞧见沈彦秋嘴唇开合,面上也甚是平静,鹤星恫和拿波丸都放出法器来,忙对赤世杰道:“老大,看样子他们想动手啊!” 赤世杰大氅松隆,袖口也极是宽大,两只手藏在袖子里只露出几个指尖。 “无妨。翻不出花儿来。” “你们只有三息的时间考虑,三息过后还不照做,那就死吧。” 赤世杰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用考虑了!” 沈彦秋怒吼一声,五彩云霞顿时破碎,化成千百道绚烂剑光,直接催动“万剑归流式”向赤世杰几人覆盖过去! 鹤星恫操纵青冥鹤芝剑也化成青白二色剑光,如同两条水桶粗的长蛇蜿蜒其中。 拿波丸爷仅仅抓着石斧,警惕的护在方天震前面,准备抵挡接下来的攻击。 “去你妈(的狗杂碎!今日不杀了你们几个畜生,我就不姓沈!” “举火烧天。” “风助火势!” 赤世杰眼神一亮,两只大袖上下一挥,熊熊烈焰喷涌而出,幻化出无数火鸦“嘎嘎”怪叫着扑了上去,整片天空上都是团团烈火。何世易狞笑一声,把手中折扇奋力一扇,顿时狂风大作,足下那团飙风宛如活物,一涨一缩的鼓荡狂风。火鸦得了风力相助,一双虚幻的翅膀炸开耀眼的火星子,和密密麻麻的北极神光剑狠狠地撞在一起!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开打 此时正值冬季,正合冻魔道万物凋零的意境,沈彦秋又是含怒出手,誓要将朴世勇几人斩杀在此,这一手万剑归流式便丝毫不曾藏着气力。 河流上被狂风卷起的浪花不再坠落,而且化成无数细密的水滴融入万剑归流当中,瞬间凝成锋锐的冰渣子。 赤世杰居高临下,一身法力凝练至极,就是幻化的火鸦也惟妙惟肖,翎羽毕现。他两只袖筒鼓成两支粗大的圆柱形,双手也是模糊一片,被暴热的气息遮掩。 何世易虽也是四公子之一,排行老二,但是总被杜世锋看不起,朴世勇虽然平日里二哥二哥叫的亲切,实则比杜世锋还要疏远。 唯有赤世杰真个把他们当做亲生兄弟一般对待,平日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只要开口说了,赤世杰二话不说就帮忙摆平。 他修行风系道法,得了赤世杰相助这才将一团罡风炼化,纳入自家的法器当中,不仅飞遁速度极快,还能借助罡风之力防身御敌。 天地有四时,赤世杰火法威猛霸道,但还没修炼到可以无视天地规则的地步,再加上身在大河之上,浪花翻涌水汽弥漫,先就被克制了几分威力。 何世易心中承着赤世杰的情意,平素里多数都是在一旁摇旗呐喊,壮壮声势。今日正赶上天降小雪,温度骤降了许多,赤世杰需要多耗费几分法力来维持火力的高温,又是以一对二,这才赶紧吹了一道飙风相助。 赤世杰在四人当中极有威信,他不开口谁也不能插手他的战斗,就连一向对他言听计从马首是瞻的何世易,也只是吹了一道飙风,增助火势。 实际上无论是赤世杰的举火烧天式,还是沈彦秋的万剑归流式,都不适用于单对单的拼斗之中。因为力量太过分散,为了保持威力不得不灌输更多的法力进去,远不如一道剑光一团火球来的实在。 只是沈彦秋先以北极霞光护住几人,随后听了几人的对话,简直气愤的无以复加,便直接将北极霞光转化成万剑归流式轰了上去,赤世杰自认本领高强,又岂能在兄弟面前弱了气势,索性以举火烧天式对轰。 常言道水火无情,又言水火不容。无论是万剑归流还是举火烧天,都超越了凡俗的水火之力,刚一碰撞就迸射出强力的冲击,两两抵消。 鹤星恫自知伤不到赤世杰,便运起浑身法力加持青冥鹤芝剑,以摘星手截势发出去,目标正是又丑又胖的何世易。 这厮长得丑也就算了,偏生还嘴贱! 流云七杀共有七式,除了引动所有变化的基础流云飞瀑之外,每一式的攻击方式和效果都不相同。鹤帜章没有传授鹤星恫威力最大的栽星捶,而把最注重技巧的摘星手传给她,也是摸清楚了她的秉性脾气。 青白剑光交错而上,虽然凝聚成水桶粗的光柱,实际上最强的力道还是附着在青冥鹤芝剑本体上。穿透重重火云之后,飞剑外面的光芒被高温压制,露出青白双剑,并成一张鹤啄直刺何世易心窝。 云影鹤不仅擅长飞遁,收敛气息的本领也是不弱,否则平日里在罡风层中翱翔,捕捉风力修炼,必然会被无穷罡风刮成齑粉不可。 何世易的法器本是一团罡风祭炼得来,云影鹤终年待在罡风层中,尽管只是最低一层的罡风,威力不能同上层相比,但是他们对罡风的了解程度,更在风属性修士之上。 何况鹤星恫本身就是修炼风属性的行家。 何世易只当鹤星恫是沈彦秋随身侍奉起居的女眷,纵是有几分修为也不过尔尔,也没有把她当成对手放在心上。 便是青冥鹤芝剑冲破火云封锁,对他直射而来,他也不过随手张开折扇一挡,本拟就此拘了她的飞剑,哪知道青冥鹤芝剑如同刀切豆腐一般,毫无阻碍的穿透折扇,从他肩头电射而过! 若不是他见机的快,借着折扇挡了一挡的功夫竭力错开身子,这一剑穿透的可就不是肩头,而是他的心窝子了。 饶是如此,他右半边肩膀也被剑光炸的粉碎,鲜血狂喷不止,粘连皮肉的碎肉还在微微蠕动。 何世易一把抄住掉落的右臂,脸色惨白的晃了一晃,忽然眼睛一闭仰头就倒。 朴世勇和杜世锋虽然看不惯他,整日里在赤世杰面前卑躬屈膝的丑态,但毕竟是义结金兰的把兄弟,而且何世易很少以二哥的身份自居,反倒是对他们两个也甚是恭维。 没了何世易法力加持,那团飙风顿时托不住几人身形,朴世勇一把搂住何世易,纵身一跃跳到河对岸去。 他们几个都没有金丹的道行,没了法器依托便不能滞留空中。赤世杰正和沈彦秋法力对轰,慌忙间撤不开手,杜世易一耸肩头,背后的长剑化成一道剑光稳稳的托住二人。 只是明明已经化作剑光,可他背后的剑鞘之内,仍旧插着那把长剑。 “贱人找死!” 见何世易突遭重创,若不及时救治,导致经络穴位坏死,这条手臂就是接上,以后也废了。 以他们几个平时的行事做派,得罪的人之多,如果何世易落了单,绝难保住性命。 他修行《烈火诀》,终日吞纳火气,引火烧身锤炼内神,肝火心火之旺盛自然远胜常人数倍,脾气也随之越发暴躁。而后修为日益精深,归纳火气于丹元一窍,紫府神宫之中,能够收摄心火喜怒不形于色,但经年累月落下的毛病却再难以根除。 何世易对他言听计从,虽然也是欢喜于他的实力,但他明白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结义兄弟的情分在,何世易虽然五毒俱全,但也不失重情重义,故而平日里对何世易也颇多照拂。 赤世杰面无表情的脸上红光一闪,火球一般赤红的双眼射出三尺长的光芒,满天火云和火鸦归拢一处,任凭沈彦秋万剑归流式的无穷剑光射来,怒吼一声从剑光上飞扑下来,两手合十并在身前,恍如一口大刀对着鹤星恫迎头劈下! 杜世锋也知道赤世杰的脾气,不杀了鹤星恫必然不肯罢休,脚下一晃催动剑光立即跟了上去,手里掐着剑诀道:“三阳剑幕!” 他背后的长剑不止一柄,而是一套九柄共用一个剑鞘。 他修炼的《三阳剑诀》和一般的剑修士不同,御使的法剑既不能纳入储蓄袋之类的工具当中,也不能收入体内,只能背在身上。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阳法剑并非只有九柄,而是取三三无尽之意,一剑化万剑。 三阳剑亦剑鞘喷涌而出,织成一道明晃晃的剑幕挡在身前,沈彦秋的北极神光剑气和浪花凝聚的冰渣子打在三阳剑幕上,就像击中金铁一般“叮当”作响。 几人虽然相隔百丈,但一方在空中一方在地面,这百丈之间拉开的只是纵向距离。赤世杰自上而下以身做刀下劈,百丈距离几乎一晃而过。 沈彦秋只觉一股大力从天而降,生怕方天震承受不了巨大的力道,法力一转剑光迅速结成一面太阴炫光镜挡在头顶,真鲛剑化成水流裹住三人挪移数丈。 赤世杰浑身火光缭绕,在空中身子一扭调整方位,手刀正砍在太阴炫光镜上,轰然一声炸响,整个人被反弹的力道弹上半空,凭空一捞抓出一柄九瓣手锤,双手紧握着锤柄猛烈下砸! 九瓣手锤如同怒放的火花,因为温度太高火焰都变成靛蓝色,锤柄尾部蛇尾一般绕在他手臂上,分出密密麻麻的触须刺入血肉,花瓣立即放大了几分。 太阴炫光镜虽然能反弹攻击,但是也有承受的限度。赤世杰全力出手,又用上了以伤换命的打法,这一击绝不能硬抗。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你废了我兄弟一条手臂,就把命填进来吧!” 见沈彦秋裹着几人都能躲开他的攻击,赤世杰吼声如雷,九瓣手锤如同喷发的火山,层叠压缩的火云凝成浓郁的岩浆,滚滚而下。 “我若想走你也没本事拦得住!不过今日我必将尔等斩杀在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沈彦秋冷冷的道。 方天震被拿波丸粗壮的胳膊箍住,哇哇怪叫道:“听到没有!是你死我活!” 常人拼斗至酣,总要说一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话来,表示今天非得分个生死出来不可。可是方天震这一句你死我活却和你死我忘大相庭径,怎么算似乎最终吃亏的都不是他们。 方天震恶狠狠的叫道。 “你死定了!” 赤世杰踩着三阳剑,对方天震挑衅的表情毫不理会,头也不回的道:“世勇,你先带世易回去接续手臂,莫要留下隐患。世锋,助为兄一臂之力,将这几个贼子就地正法!” “大哥开口,小弟敢不效死力!” 三阳剑幕化成一条流光冲上高空,组成一张巨大的圆形剑盘,每一圈都按照相反的方向和速度旋转。随着更多的剑光加入,巨大的剑盘涨成数十丈大,遮蔽了老大一片天空。 赤世杰浑身火气翻涌,汹涌的温度四散开来,肉眼观之只觉他周围的虚空都在荡漾。 “我就给你出手的机会!看看究竟是谁死谁活!”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惨烈 “想走?一个也走不了!” 朴世勇得了赤世杰吩咐,竟然丝毫不拖泥带水,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搂着何世易,放出一枚梭形法器把身子一裹,化光就走。 实则他的战力并不比杜世锋低,大普度寺虽然讲究慈悲为怀,普度世人,但是以雷霆手段降服外魔,也是常有之事。 便是世尊如来,也曾做狮子奋迅,结触地印降服五方魔王,三大圣僧的如果更是号称“杀生和尚”,如意还掌管金刚禅院,统领教授护寺武僧。 只是对面这几人除了那个极度嚣张可恶的胖子,不过先天真气的境界,其余几个都是筑基境的修士,先前和自己交手的小子更是和自己一样,已经到了筑基后期的境界,仅仅凭借两个人想要将他们斩杀,非得借助杜世锋的三阳剑不可。 三阳剑诀是纯粹的剑修法门,舍弃了许多防护手段,为的就是追求极致的攻击,就是方才挡住沈彦秋万剑归流的三阳剑幕,本也是绞杀对手之用的法门。 眼看朴世勇护着何世易化光而去,沈彦秋睚眦欲裂,誓不能放这个亵渎鹤星恫的丑胖子离去。一口磨盘大的寒冰破灭圈后发先至,往梭形法器上一套,狠狠一勒,只听得咯吱几声脆响,那件半透明的梭形法器就如同琉璃一般布满裂痕。 朴世勇痛呼一声:“我的坎金梭!” 当下也顾不得带何世易离开,慌忙收了坎金梭,回到赤世杰身后。 赤世杰决心要讲沈彦秋几个挫骨扬灰,也没有那许多废话,操着放大一倍九瓣火锤对着沈彦秋搂头就砸,却被身后的拿波丸抡动车轮石斧接住。 拿波丸少有的收起憨厚的表情,颇有些严肃的对鹤星恫道:“鹤姑娘看着雷子兄弟,我来会一会他!” 拿波丸难得郑重一回,鹤星恫自然不能驳了他,况且他的修为和自己相当,肉身凝固力量大的出奇,加之皮糙肉厚,方才和赤世杰硬拼了一记不落下风,便点点头退了过去。 他从未见过拿波丸出手,就是最早认识拿波丸的沈彦秋也不知道他战力如何。不过牛太煌镇压参天城时,袁无极施法将城中残留的人全都送了出去,拿波丸就是在外面漂泊了几年时间,这才筑就道基。 想来手上功夫也不弱。 那边朴世勇守着昏厥的何世易,这边鹤星恫护着无法参加战斗的方天震,拿波丸对上赤世杰,沈彦秋便找上了剑盘下方的杜世锋。 赤世杰本意是全力出手击杀沈彦秋,然后再将剩下几个逐一击破,他早就看出沈彦秋是几人的主心骨,这才招招招呼沈彦秋,却不想这个其貌不扬的黑胖子,竟然稳稳架住自己奋力一锤。 他想要抽身而去,哪知道拿波丸看似憨厚木讷,但是手上一柄石斧甚是精妙,舞动起来偏似一轮黑日,逼得自己不得不全力应对,就连融化金铁的高温火焰,也只是将他裸露的毛发烤的微微枯黄一些,竟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他毕竟高过拿波丸一重小境界,偶尔砸中拿波丸一锤,也只是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接着一股反震之力传回来,不由得紧紧抓住九瓣火锤,法力不停的冲刷,消除那一丝酸麻的感觉。 拿波丸如同一口铜钟,完全无视赤世杰的火锤攻击,任由巨大的锤头落在身上,虽然挨上一锤就猛的摇晃一下,但是“铛”的一声过后又抡开石斧劈砍上去,虽然上衣已经破破烂烂一缕缕挂在身上,身上却没什么伤痕,只有一个个缓缓消失的白点,确是越战越勇,紧紧咬住赤世杰不放。 且不说拿波丸和赤世杰斗的正酣,沈彦秋一踩真鲛剑升上半空,二话不说就是一道九幽 白骨爪,径取杜世锋咽喉,随后十指连动如同十张连弩也似,深灰色的玄(阴)洞冥指一道接一道,对着杜世锋倾泻而去。 自打修成炎魔道,沈彦秋就很少动用冻魔道的法术,而是不停的熟悉炎魔道的神通,想要借助紫府之内水火既济的太极图,完成水火自然转换的目的。 虽说水火不能相融,但此二者毕竟是同出一源,都是沈彦秋法力转化而来,又有炎魔道和冻魔道幻化的太极图居中调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摸索熟悉,沈彦秋已经大致掌握了转换的手法。 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力不再互相影响,而且变成相互之间的助力,能够在水火之间自由转换,倒像是平白多了一倍的法力储量。 不仅如此,经过水火太极的凝练压缩,无论是炎魔道还是冻魔道,威力都比之前施展出来强了几分。 这一片玄阴)洞冥指又密又疾,破空声尖锐刺耳,就连被赤世杰烘烤灼热的空气,温度也瞬间降低,瑟瑟雪花飘飘洒洒,围绕着玄阴)洞冥指飞舞。 杜世锋也不是头一次同冰系修士对战,自然知道冰寒之力迟滞速度的特性,根本不等玄阴)洞冥指近身,手中剑诀一动,头顶交错旋转的剑盘骤然一停,随后又倍速旋转起来,剑光仿佛流星一般坠落,随落随生,倒和沈彦秋的万剑归流式极为类似。 “万剑归宗!” 三阳剑诀是正统的剑修法门,这一式万剑归宗堂皇大气,威势还在沈彦秋领悟的万剑归流之上,而且并非随意下落,而是布成某种阵势,将沈彦秋周身气机封锁。 万剑归宗的剑气只是三阳剑分化,单独一道碰到玄阴)洞冥指就瞬间湮灭无形,丝毫不能动摇。但是他背后剑鞘之内剑气喷涌如潮,不停的往天空中的剑盘汇聚,经过剑阵加持之后恍如流星陨落,直接将玄阴)洞冥指淹没。 虽然早就撑开一面太阴炫光镜护身,但是终究没有全数抵挡三阳剑气,几道剑气透体而过,将他击穿十几个血洞! 三阳剑气带着一起暴虐破败之力,穿过沈彦秋身体,前面只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细小伤痕,但后背上却是鸡蛋大的放射性伤口,深可见骨。 剑气透体而过,但是破败的气息却留存下来,仿佛一种毒素,将他体内的生机加速弱化衰老,伤口上的肌肉不停蠕动着想要修复,却被那股破败之力萦绕,紧绷的肌肉变得松弛暗淡,血流如注。 杜世锋全力操控三阳剑阵一击得手,却也被几道玄阴(洞)冥指击中,被击中的地方立即青黑一片,随即冻成寒冰噼啪一声炸成粉末,伤口也不流血,只是伤口附近的皮肉被寒气灭绝生机,任是他如何调动法力也无法再生愈合。 刚一交上手,两人就都拿着以伤换命的打法,务求毙其功于一役,以最短的时间重创甚至灭杀对手。 无论是三阳剑气的破败之力还是玄阴指的灭绝生机,只要集中法力修复,对于他们而言都不是难事。可难就难在彼此都不想给对方恢复的时间,同时又都对自己身上的伤势无动于衷,期望以最短的时间解决对手。 毫无疑问,这是对自己强烈的自信。 冻魔道的破坏力比之炎魔道稍逊,但胜在持久。再加上时令相合,附着在杜世锋身上的雪花,如同一颗颗暴烈的弹丸,沾衣即爆,虽然不能造成更大的伤害,却立即融入玄阴指的寒气之中,将杜世锋修复肉身的法力震散。 阴阳为生化之母,造化之源。可杜世锋的三阳剑气却带着一股破败枯竭的意境,似乎已经将生化之气机用尽,只余下败竭之意,和冻魔道凋零万物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畅快!” 沈彦秋被洞穿的身体血流不止,非但法力不停的流失,就连生机也在破败之力的摧残下缓缓流逝。不过他自信同位筑基境界,无论是比拼法力的浑厚程度还是生命气息的绵长,都胜过杜世锋。 横挂在紫府小世界里的天河缩影,终于微不可查的动了一动。 沈彦秋未曾注意天河缩影的动静,反而鼓动全身法力召唤一口寒冰破灭圈出来。 这口寒冰破灭圈一出就有磨盘大,随着沈彦秋法力不断注入,冰层也随之越来越厚,底下大河里的河水冲天倒流,滚滚汇入寒冰破灭圈中,只听一阵悦耳的脆响连绵不绝,这口寒冰破灭圈已经涨成三丈粗,直径近百丈! 巨大的寒冰破灭圈泛着幽幽蓝光,圈口内部空间模糊一片,仿佛打开了联通另外一方世界的通道,细微的空间裂缝如同辐射发散的蛛网,却又凌乱不堪,毫无规律可循。 这口巨大到夸张的寒冰破灭圈一出,方圆百丈之内瞬间冻结,河水凝成坚冰,上游的河水一旦进入百丈范围,亦瞬间冻结,转眼就竖起一道厚厚的冰墙。 岸边的石块覆上一层白霜,远处光秃秃的树林也白茫茫一片,百丈之内天地皆冻,所有的温度都在极致的寒气之下消失无踪。 赤世杰原本身上火气蒸腾,宛如一尊火焰巨人一般紧握火锤,和拿波丸斗在一处。忽然身上的火焰疾速收缩,就连赤红的九瓣火锤也火光全无,一股冰冷刺痛由肌肤传入心底,动作不由为之一滞。 拿波丸却不受影响,身上闪过一抹金黄色的光芒,黝黑的皮肤泛着明亮的古铜色,石斧横向一拍,将定格瞬间的赤世杰拍出老远,狠狠砸在冰面上。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杀生 赤世杰狂喷鲜血,在冰面上弹了几弹,撞碎一块巨石之后才稳住身形,脸上带着一丝惊恐的表情,连寸寸断裂的几根肋骨和软绵绵耷拉着的左臂也不管不顾,七窍生烟放声叫道:“怎么可能?!” 赤世杰虽身为“吃喝嫖赌四公子”之首,实则他对吃喝嫖赌这几件事完全没有兴趣,一门心思都扑在修炼之上。 只是既同几个兄弟结拜,便也占了自家姓氏的谐音,又因不能收敛火气之前,脾气一点就着,着实害了不少无辜之人,故而才名正言顺的得了这个诨号。 今日他本在府中静坐,搬运火气。烈火诀修炼南方丁火,壮大法力是为其一,沟通南方三气火德亦是重中之重。 他修为迟滞在筑基后期已经有些年月,只是一直不能将一身火气都转化成丁火之力,才一直没有感应到天劫。 《烈火诀》只是修炼凡火,经过不断提纯压缩,沟通南方三气火德,超凡入圣,将凡火进阶成后天丁火,才算大成。 朴世勇直接闯入府中,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和沈彦秋相遇之事,想要请大哥帮手将其制服。 赤世杰虽不愚蠢却极讲义气,他深知朴世勇的秉性,贪花好色明抢暗躲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这次朴世勇虽有拿他当枪使的意思,但总抹不开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必然会想起敬爱的大哥这种念头。 修行虽要勤耕不辍,但也不急于一朝一夕之间,终日闭门打坐也是收效甚微,既然兄弟求到自己头上了,做哥哥的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 十方冻魔道擅能收敛气息,朴世勇虽然看出沈彦秋也有筑基修为,但当时二人动手沈彦秋只用了一式“九幽白骨爪”相对,威力还没展现出来就被店老板一袖子兜了去,便觉得沈彦秋也不过如此,故而对沈彦秋便多了几分轻视。 何世易和杜世锋听说闭关不出的大哥要给朴世勇出头,哪有不凑热闹的道理?便也一道跟了过来。 十方魔道的气息有总纲镇压,炎魔道和冻魔道有水火太极中和凝练,他若不刻意显露修为,一般人也极难发现。纵然是能探查到他的境界,也无法感知法力波动。 就连在积雷山时,金丹期的胡梦媛和丢雷老姆的法有元神化身,都没有感应到十方魔道的气息,更遑论赤世杰等人了。 故而赤世杰才认为沈彦秋顶多和朴世勇相当,纵然强上几分也不过分毫。 如今巨型寒冰破灭圈一出,连他无匹凝练的真火也被压制住,竟不能放射体外,他才惊觉自己修炼的《烈火诀》和沈彦秋的冰法,本质上有多么大的差距。 水火相克乃是常理,以他的感应,沈彦秋明显刚刚进入筑基后期,一道神通法术就能把他完全克制,足以证明他的冰法本质,要高出自己《烈火诀》几个层次。 换而言之,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烈火诀》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功法,虽然也能修成一颗丁火神丹,进入金丹境,但是却没有成就元神的契机。他一直想改换功法,奈何本身丁火已经筑就道基,也寻不到更加强横的火法替代,更不可能加入自在魔宫或者神仙道求取功法,才拖延至今。 就算他想脱离龙都府加入自在魔宫或者神仙道,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接收。 一个筑基修士,功法一般资质一般,就算侥幸加入十二正宗,身份也不过是最底层的外门弟子,和人家自己培养的练气学徒都无法相比。 在龙都府横行无忌惯了,哪个愿意去低三下四的让练气学徒呼来喝去的使唤? 同为筑基后期,沈彦秋的神通竟然能够完全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哪怕自己修为比沈彦秋还要深厚几分,也没有任何胜算。 杜世锋的三阳剑诀虽然不受影响,但是对方还有两个筑基修士,那个黑壮汉子好似铜皮铁骨一般,吃了自己几十锤也只当无视。自己只是被他拍了一斧子,就连胳膊都带肋骨断了一片。 那个女子只出了一剑就把何世易打的重伤昏厥,虽是偷袭出手,占了几分便宜,可何世易明明已经发觉还没有挡住,足见她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总之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而且这小子出招狠辣决然,摆明了要置他们几个于死地,恐怕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是关乎兄弟几个身家性命,便是难以善了也要试一试。 杜世锋控制着剑盘,飞身停到赤世杰身边叫道:“大哥,你没事吧!”说罢手决一晃,剑光洪流朝着头顶寒冰破灭圈攒射而去! 沈彦秋怒喝一声,寒冰破灭圈内部的空间隐隐现出一片冰山,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爆发,若有若无的凄厉惨叫从里面传出来,杜世锋放出的滚滚剑光洪流泥牛入海一般,被诡异空间吞噬。 杜世锋竭力维持剑光洪流,冷峻的面庞已经毫无血色惨白一片。他本想全力催动三阳剑盘打沈彦秋一个措手不及,谁知道剑光直接被寒冰破灭圈内部的空间吸引过去,根本无法改变方向,就连撤开法力也不行! 剑修士一身本领都在掌中三尺青锋上,论及破坏力首屈一指,但是说到法力的浑厚却难以望及其他修士之项背。 不过三五个呼吸,他的法力便几乎去了十之七八,再有两个呼吸便是力竭而亡的下场。 赤世杰见杜世锋身上被玄阴)洞冥指击穿的伤口逐渐扩大,而且气息极尽微弱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光芒放出手中火锤,在半空中炸成一团猛烈的火球,强行截断了剑光洪流。 为了保住兄弟的性命,便是这件最趁手的法器也不要了。 “这次是我兄弟几个栽了!尊驾不妨划下道来,只要放我几个兄弟一条性命,我这条命任凭处置,所修功法情愿双手奉上!” 赤世杰抱着满口鲜血的杜世锋,从怀里掏出一本赤红色的小册子。 沈彦秋道:“你倒还算条汉子!只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境地!易地而处之下,你该如何?” “斩草除根的道理都懂,若不是姓朴的仗势欺人横行霸道惯了,又怎会攒搓着你们过来围杀我等?尔等之死非于我手,而是天数!” 沈彦秋头顶万里起云烟一闪而没,但是澎湃的火力还是被赤世杰感知。 “你那功法,与我而言不值一提。” 赤世杰呆呆的看着沈彦秋,回味着刚刚那一副恍如弓箭的神通,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明明是冰系修士,怎么还能兼修如此强大的火法!” 神魔法门已经成为传说,除了十二正宗还有留存之外,外面早就没有任何流传。否则他也不用守着一部《烈火诀》了。 沈彦秋虚按一掌,寒冰破灭圈虽然只是徐徐下压,但破开空间发出的轰鸣声却如连绵不绝的雷霆,震的人头脑发昏。 大难临头,赤世杰亦不愿坐以待毙,明知道无法冲破寒冰破灭圈的封锁,仍旧奋起全身法力,搂着杜世锋锋化成一团火云往外冲! “老三,快走!” 朴世勇早在赤世杰让他带何世易先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沈彦秋和在奇宝斋里面的表现简直天差地别,仅仅一道法术就损坏了自己的飞行法器坎金梭。 就连战力最强的老大都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添上自己也是白搭,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战力全无的累赘。 坎金梭虽被损伤,却仍旧能够飞遁,只是防护就差了些,速度并没有减慢多少。赤世杰搂着杜世锋飞走的同时,他就已经重新用坎金梭裹住了自己和何世易,等到赤世杰喊声响起,他已经冲在了赤世杰前头。 赤世杰没有使用法器飞遁,而是纯粹以法力纵跃,虽然也能冲出百丈距离,但是却没有法器持续稳定的速度。 沈彦秋长叹一声,在心里默默道:老师,弟子今日要开杀戒了。 “这是何苦来哉?没有拼上性命的决心和勇气,便不要轻启战端!从你预备逃走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寒冰破灭圈猛然加速,重重砸在地上,内部虚无的空间,将百丈之内的一切事物全部吞噬,几乎冲到边缘的四人被冻成两坨巨大的冰雕,无论是树木河水还是凌乱碎石,都冻结成冰晶。 隔着透明的冰晶,尤能看清几人脸上的急切惊恐,还有一丝丝接近接近生还的喜悦,以及被冻成冰雕之前的绝望。 仅仅是一个表情,就包含了这所有的心理变化。 方圆百丈内好似一片微缩的北极冰川,三丈粗的寒冰破灭圈如同一圈围墙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圈外蛰伏的盎然生机和圈内一片死寂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彦秋抽去寒冰破灭圈里的法力,坚冰顿时失去颜色,化成一派清水,将所有冻结的事物冲刷一空,浑浊的流水冲入大河,滚滚向下游流淌。 只剩下冻着赤世杰四人的两坨坚冰,像是两块晶莹剔透的琥珀。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犁耶泥 感应到已经失去生机的四人,沈彦秋忽然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鹤星恫走上前来紧紧握住沈彦秋的手,仿佛握着一块万年不化的冰块,刺骨的冰凉直沁心头。 “公子,以后我还是带着面纱吧。” 整件事情的起因,若非在奇宝斋朴世勇垂涎鹤星恫的姿色,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这些事情。沈彦秋心地善良,就连平时说话之时,也生怕言辞之间有什么不当之处,惹旁人不高兴,如今亲手杀了四个人,可想对他的冲击多么巨大。 沈彦秋运起炎魔道的法力,将三阳剑气的破败之力消除,修复肉身的伤势,轻轻扳过鹤星恫的肩膀,温柔的笑道:“倘若每个和你一般的女子都蒙头遮面,这世间岂不是要失去大半颜色?这件事不是你的过失,实在是他们几个咎由自取。” “秋官儿说的是!这几个混账东西对咱们起了杀心,难道就不许咱们反杀不成?” 方天震道:“没道理咱们就该交上功法自废修为,遂了他们的意思不是?几个混账玩意儿杀就杀了!不过他们在龙都府势力不小,咱们还是赶紧走,避免接下来的麻烦才是。” 沈彦秋点头道:“言之有理,此处已成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等着沈彦秋和拿波丸换了身衣裳,整理好身上的痕迹,沈彦秋伸指一点,那两座坚冰便碎裂成粉末,还没落地就蒸腾成蒙蒙水汽,微风一吹消散一空。 偌大一片空地上,漂浮着四枚戒指,一团西瓜大灰色的风团,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和一本暗红色的小册子。正是四人的储物戒指和随身法器,以及赤世杰的《烈火诀》秘籍。 “回头再分。” 沈彦秋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儿的纳入金环之中,却也没时间分配“战利品”。 “善哉善哉,曼陀罗尼!老僧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真是罪过。” 除了被寒冰破灭圈摧毁的树木乱石,百丈之内只剩下一圈光秃平整的空地,天空飘落的雪花为之蒙上一层薄薄的白毯。 几人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叹,声音虽然轻微,却如雷音滚滚,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意味。 沈彦秋瞳孔一缩,浑身立即紧绷起来,急转身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光头老僧站在空地中央,竖掌闭目,口中念诵经咒,似乎在为赤世杰几人超度灵魂。 离着数十丈的距离,沈彦秋几人仍能清晰的听到老僧的经咒,只是经文不是修行道的通用语言,虽然字字清晰入耳,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有一股淡淡的祥和跟庄严的感觉。 老僧长眉飞扬,三缕胡须和三寸长眉全都纯白如雪,套着一领单薄的素黄衲衣,赤着双大脚,裤腿卷在膝盖之下。 “敢问可是施主沟通了寒冰地狱?” 缩地成寸一般,沈彦秋几人身形不动,也不曾感觉有何动静,就这般自然的出现在老僧身边,仿佛空间直接消失,一瞬间被动的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 老僧举掌施礼,轻声问道。 老僧远观已是须眉皆白,但近前一看面相却甚是年轻,犹如十八少年,若非雪白胡须僧衣罩体,倒也是个俊俏郎君。 逆转时沙?这僧人真是好高深的修为! 道经有云:抟气致柔,能如婴儿乎?这僧人须眉皆白,必然是自然生长所成,想来不曾重塑过肉身相貌。偏生相貌如此年轻,套句凡间的话说,那就是返老还童。 浮屠大德高僧告诫世人时,常说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只因过去真如不动,未来不可捉摸。逆转时沙并不仅仅是讲过去的样貌在今日重现,而且以现在身承过去身,现在即是过去,过去成为现在,由内而外得了过去时年轻的状态。 这僧人并非以修为减缓衰老维持青春,而是真真正正的拿回年轻的身体状态,昨日十八今日十八,明日仍是十八。 “寒冰地狱?” 沈彦秋也知道寒冰破灭圈大成之后,能够沟通寒冰地狱,借助地狱苦刑惩戒对手,只是自己连冻魔道的神通都没有修炼完全,怎么可能沟通寒冰地狱? 沈彦秋心中警惧,又想起朴世勇的大罗浮手,门下仆从言称他拜在大普度寺毗沙卢尊者门下的事情,只当这僧人来者不善,一边准备好施展千机带,面上不动声色的干笑道:“大师言重了。贫道能有多少法力,如何沟通得了地狱道?” 僧人似乎已经察觉沈彦秋的动作,道:“原来是位道友。道友不必惊慌,小僧乃是前头金光寺的僧人。多日不在寺中今时才得回转,感应到寒冰地狱的气息,这才过来一观。” 方天震接口道:“大师鹤发……鹤须童颜,想必已经成就阿罗汉尊位,一看就能看出我等修为低下,如何有那个本事沟通地狱道呢!” 浮屠修行同道门迥异,以境界相对比,练气学徒称作沙弥,先天修士称作沙门比丘,筑基修士称作行门比丘或者大比丘,金丹修士亦以大比丘称呼。及至金丹七转之后,修成莲花舍利,称作初果罗汉,世人不以品阶相称,统以阿罗汉称之。 这僧人将四人毫无察觉的挪移到跟前,若没有金丹上层之功果,以及对空间之道的高深领悟,绝难以办到。 僧人笑道:“那就换个方式。请问此处可是道友所为?” 他伸手指了指光秃秃的地面。 浮屠有一门神通唤做他心通,能识三界六道心中善恶美丑。沈彦秋不知道这僧人是否修炼过他心通,不过他向来不会扯谎,而且现如今之境地,这僧人更像是阐述事实,而不是在询问。 沈彦秋明知掩饰不过,便点头道:“正是贫道所为。” 僧人对着地面虚抓一把,在摊开手时便多了几团微弱的灵光,像是一颗细小的微尘散发着光芒,有红色有白色,还有灰色和金色。 僧人闭目念咒,红色白色和灰色的灵光便徐徐消散,只剩下一点金色遗留掌心。 “小僧犁耶泥。” 犁耶泥说出自己的法号,对着掌心吹了一口气,掌心中便生出一朵洁白的莲花骨朵,那一点金光投入莲花骨朵之中,过不多时莲花盛开,结出一颗莲蓬,上面只有一颗莲子。 “这一点灵光修持我浮屠法门,小僧还能救得一救,那几位施主已经转世轮回去了。” 方天震心里直突突,问道:“救?大师还能将他救活不成?” 倘若这犁耶泥真的将朴世勇复生,凭着他们同门情谊,真要动起手来就是他们四个绑在一起,也不是他一合之敌。 犁耶泥笑道:“施主说笑了。 活死人肉白骨乃是神仙手段,当今这修行道除了净土中的两位祖师,还有谁能做到?小僧本领低微,如何能救得活。” “那大师刚才的意思是?” “出家人慈悲为怀,又是我浮屠弟子,小僧便将他这一点灵光带回金山寺去,供奉在祖师法相之前,日夜聆听经咒,助他往生极乐。” “曼陀罗尼,善哉善哉!” 沈彦秋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都说浮屠普度众生,便是世尊如来成道之前,亦有割肉喂鹰之举。那几道灵光亦在众生之列,大师为何厚此薄彼,不一起度上一度呢?” 犁耶泥笑道:“浮屠普度有缘人,自然是有缘才行。” 沈彦秋道:“吾闻缘起无自性,大师如何知道有缘无缘呢?” “道友对我浮屠经意倒是知之甚详。” 犁耶泥若有深意的盯着沈彦秋道:“既然是小僧来度,这缘分便掌握在小僧手中。小僧说有缘就是有缘。” “道友在我金山寺门前,杀我浮屠弟子,既然被小僧撞见,自然要向道友讨个说法。” 他一脸笑意越发祥和,只是几个人听了这番话都是心头发冷。 方天震急道:“这几个混账都不是好东西,大师……” 他正要和犁耶泥说一说“吃喝嫖赌四公子”的光荣事迹,以及双方如何产生纠纷乃至痛下杀手的缘由,却立马被沈彦秋打断。 “那不知大师想如何呢?” 方才一番对话,方天震不曾听得明白,沈彦秋却听出了他的意思。这个鹤须童颜的浮屠大僧,是个随心随性之人,浮屠教义于他而言几乎不具备约束力。 犁耶泥诵了一声“曼陀罗尼”,背后升起一尊金光璀璨,六头四臂的金身法相。法相高有三丈,宽有九尺,六头或闭眼、伏耳、张口,做威严、愤怒、慈悲种种之相,四臂皆戴金珠金环,手持金瓶宝杵,飘带琉璃。 金身法相脚踏巨象,一脚踏象头一脚踩象身,四臂高举身子微微前倾。 巨象浑身鳞甲,四蹄探出锋利的尖爪,尾巴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道友如何做,小僧便如何做。” 这尊六头四臂的金身法相一出,几个人同时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四周的空气仿佛粘稠如水,想要动上一动都觉得万分困难。 只是虽然举步维艰,但是用力动上一动却并没有被这股压力完全镇住,只是动作异常迟缓。 四下转了转头,发现方天震三个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仿佛被封住的不止是形体,还有思维意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望月 这尊六头四臂的金身法相一出,几个人同时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四周的空气仿佛粘稠如水,想要动上一动都觉得万分困难。 只是虽然举步维艰,但是用力动上一动却并没有被这股压力完全镇住,只是动作异常迟缓。 四下转了转头,发现方天震三个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仿佛被封住的不止是形体,还有思维意识。 沈彦秋顿时明白,犁耶泥只想和自己一个人对话。 “大师这是何意?” “道友杀我同门,虽然是他恶贯满盈罪有应得,但杀了就是杀了,无论如何抵赖不得。道友认是不认。” “我认。” 沈彦秋泄去心头的担忧,心情立即轻松了许多:“然则大师意欲何为?” “杀人偿命。” 犁耶泥道:“纵是小僧此刻出手,取了道友几人性命,道友也占不得理。” 沈彦秋点头道:“大师所言不虚。只是贫道听闻浮屠以和为尚,杀生为僧家第一戒,大师如此修为,也会随意破戒么?” “纵然不杀你,便是捉去镇压在金山寺五百年,亦无不可。” 犁耶泥笑道:“况且你怎知小僧不会杀人,不敢杀人呢?” 五百年?怎么这些个高人都喜欢以五百年为计量?牛太煌镇压大哥说是五百年,如今这犁耶泥也说五百年…… 沈彦秋摇头:“贫道曾和如果圣僧有过一面之缘,深感圣僧浮法精深,心怀远在一身修为之上。浮屠只出了一个‘杀生和尚’,如今也成了‘杀生罗汉’。大师若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多说这许多话。” 犁耶泥道:“师叔早就悟通色空非空,证的本我,否则也不可能自愿担任大雷音寺的戒律院首座之位。不过小僧方才已经说了,纵然是我这同门罪有应得,但毕竟是死于道友之手,我浮屠如今虽然势微,却也还有几分颜面。道友伤我同门性命,小僧岂能坐视。” “叮!” 沈彦秋正要答话,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金铁交鸣,他顿觉浑身一松。回头一看,拿波丸皮肤上金光流转,车轮大斧嗡嗡震颤,竟然破开了金身法相气息的镇压。 只是鹤星恫和方天震仍然保持着如如不动的状态。 拿波丸单手抓着大斧,另一手五指张开横推过去,上前两步挡着沈彦秋,对犁耶泥道:“杀人我也有份,若要偿命的话就让我来吧!” 原来他不仅破开了镇压,就连方才两人的谈话也听的一清二楚。 “丸子,不关你的事!” 拿波丸咧嘴一笑:“您是大圣王,末将护持不力已是大罪,怎能再让您独自涉险?” 沈彦秋愣了一愣:“丸子,你……” 拿波丸平日里几乎没有脾气,一直做的两件事就是少说话多吃饭,不仅任劳任怨而且从来都不显露过高的智慧。久而久之就连沈彦秋也忘记了他大智若愚的本性。 “哈哈哈,我只是不爱说话,又不是不会说话!” 拿波丸昂头盯着犁耶泥道:“无论是抵命还是镇压五百年,我都一肩挑了。” “斗战胜?!” 犁耶泥紧紧盯着拿波丸,明亮的双目金光如柱射出眼眶,一直微笑的表情也变得惊讶起来,忍不住高声叫道:“八九玄功!你是从何处修得八九玄功?!” 沈彦秋和袁无极不知道八九玄功在浮屠的含义,犁耶泥这尊阿罗汉如何不知道? 太古仙道时期,有两门专精变化之术的无上法门,一为道门四九元功,一为浮屠八九玄功。四九元功又称天罡三十六变,八九玄功又称地煞七十二变,擅能变化万千,并且从根本上和所变之物相同,绝非障眼法之类的幻术能够相提并论。 四九元功虽不是道门最强的神通,但是历代修行此法的只有一人,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道门护法。 变化之道只是四九元功的基本功用,实则修成四九元功之后,就有万劫不坏的肉身,内外一如的元神。此法乃是专为战斗而生的无上法门,是为道门战斗力第一的法门。 浮屠兴起于道门之后,另立门户于道门之外,修炼和道门截然不同的莲花舍利。释迦二圣便创出这部和四九元功相同的八九玄功,作为浮屠护法专修。 实则四九元功和八九玄功还有一个相同的别称。 斗战胜法。 与敌相争,战而胜之。 八九玄功和四九元功一样,唯有浮屠护法才能修炼,无论是谁以什么样的方式获得八九玄功,若无释迦二圣同意,即便是得了修行法门,也不可能成功。 眼前这个又黑又壮的大块头……姑且这么称之。虽然刚刚触摸到八九玄功的修行诀窍,可毕竟还是成功了!难道他竟然在冥冥之中得了两位祖师的肯定! 难怪他能自我解除大威龙象的镇压。 上一任浮屠护法陨落于上古诸真时期,距今已经过去无数年月。自那以后修行道就再也没有八九玄功的消息,久而久之,就连绝大部分的浮屠弟子,都逐渐忘记了还有这部功法的存在。 新加入的浮屠弟子,更是闻所未闻。 犁耶泥语气隐隐有些急切,道:“这位……这位朋友还请相告,您身上的八九玄功是从何而来?” 拿波丸谨慎的看向沈彦秋。 沈彦秋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大猿王袁无极?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罢来龙去脉,犁耶泥这才恍然大悟。 以他的分析,大力魔王牛太煌想要无伤镇压袁无极,本体有事离开不得,新修成七劫神化境界分神化念的分身难竟全功,便去琉璃净土处求了祖师手书的金字压贴,并借此机会将八九玄功封藏在金字压贴当中,希望袁无极感悟金字压贴的同时,领悟八九玄功,顺理成章的成就浮屠护法职位。 大猿王金丹九转,本身就是修炼《猿魔疯神法》这样等同于八九玄功的斗战胜法诀,金丹期就有神婴的战斗力,正是修炼八九玄功成就浮屠护法的绝佳人选。 可惜事与愿违,沈彦秋前去探望袁无极的时候,将道门不传的长生秘咒《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告诉了袁无极。袁无极投桃报李之下,却阴差阳错的让沈彦秋得了八九玄功的法诀去。 只是沈彦秋无缘护法之位,故而转将八九玄功交给了拿波丸。 拿波丸本身妖族出身,又是拿波山望月一族,想当初拿波山第一高手拿波太房虚投身神仙道之前,也是战力超绝,往往能够越阶而战并战而胜之,定是祖师无缘收下袁无极,这才退而求其次选定了拿波丸。 若论出身,望月也不逊色于天生石猴。 凡兔属妖族,多以白色为主,亦有黄、灰等杂色。唯有黑色一支,仅存于拿波山。 而只有拿波山黑兔,才能称为望月。 这世上的第一头望月,名字叫做拿波斗天兔,也是他开创了拿波山的基业,将自己的姓氏和身份作为血脉传承下来。 拿波山兔族在整个妖族当中并不出名,因为他们本族除了第一任族长斗天兔之外,以后历代便再没有神婴以上的修士坐镇,自然无法将族群壮大,而只能辗转于各大妖王的手下任职,以保全拿波山。 多年以前,太房虚横空出世,以兔族妖身修成炎阳真火,到处挑战成名的高手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当时还是“杀生和尚”的如果和太房虚大战一场,手持破戒刀的如果都没能压制住太房虚。两人斗了两天两夜,彼此都不能奈何对方,最后罢手言和。 自那一战过后起,太房虚的名声就达到了巅峰,被誉为兔族第一高手,几千年来最有可能成就神婴,打破兔族不出元神修士的桎梏。 谁曾想没过多久,就传来太房虚加入神仙道,并且上了《万神图》的消息。 拿波山兔族颜面扫地,时任族长引咎辞职并且散功坐化,临死之前下令抹除太房虚拿波兔的资格。 就连沈彦秋第一次见到拿波丸和三丈月之时,提起兔族第一高手,三丈月首先想到的就是太房虚。 结果还因此被拿波丸呵斥了一顿。 拿波丸的父亲拿波滕和三丈月的父亲拿波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共同执掌拿波山,拿波丸自幼受父亲熏陶,对于兔族曾经的骄傲,第一高手太房虚自然不会陌生。只是耳濡目染之下,心里早就种下了太房虚是“叛徒”的种子。 就算如今他修成元神,达到了斗天兔曾经的高度,也再没有资格以拿波二字为姓氏,也再没有资格成自己为望月。 犁耶泥背后的金身法相,是他自身情绪被斩除之后,运用浮屠妙法塑造的战斗法相。浮屠以慈悲济世,亦不吝惜降魔手段,故而释迦二圣传下了塑造金身法相的功法。 虽然所有的法术都起源于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但是每个人对道的领悟都不同。即使以醍醐灌顶之法加持感悟,改换一个人的思维方式,他领悟出来的亦有可能发生改变。 犁耶泥塑就六头四臂法身,只是金身法相的其中一种变化。 大威龙象。 ------------ 第一百七十章 大雷音寺 拿波丸见犁耶泥突然笑的和蔼可亲,总觉得笑容背后充满了急切的心情,他心里没来由的直发毛。 “我把八九玄功修炼成功,也能练成你这样威猛的法相吗?” “不能。” 犁耶泥心道:八九玄功所修成的法相冠绝浮屠,自然不会和我一样……因为至少也要威猛十倍百倍! 拿波丸也不失望,无所谓的笑道:“不能就不能吧,反正我们拿波兔的肉身也够强,我的斧子也很锋利……” 看了看眯着眼忍住笑的沈彦秋,拿波丸哈哈笑道:“肯定会越来越锋利的!” “小僧托大,厚颜喊你一声师弟。请问这位师弟,可是拿波山望月一族?八九玄功可曾修成第一重境界?” 好嘛,明白了拿波丸未来的成就,他的身份也立即水涨船高,这都喊起师弟来了。沈彦秋几人推测,犁耶泥最少也是阿罗汉果位,也就是道门金丹七转的道行,结果到他嘴里拿波丸这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却成了师弟。 拿波丸修习八九玄功有小半年的时间,不过他以妖身修炼浮屠妙法,想要将本质不同的法力完全转化,并非易事。 “有些眉目,不过还没有真正修成第一重功法。” 犁耶泥闻言更是欢喜:“师弟尚未修成第一重就能破开我大威龙象的封锁,若是修成一重功法,必然能够度过天劫,成就大比丘。” 大威龙象全称是大威龙象菩提观想法。大威龙象菩提在浮屠大德当中,以力量著称,有南无自在力王之称。 大威龙象之法也是浮屠选取最多,却极难修成的观想法。 犁耶泥收了法相,双手合什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曼陀罗尼,浮屠护法出世,小僧当上禀世尊,迎师弟回大雷音寺!” “我不去!” 方天震和鹤星恫刚解除封镇状态,意识还停留在犁耶泥那句:道友如何做,小僧便如何做之上,根本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一段。虽然不明白这样貌古怪的僧人为何突然收了神通,但其话中之意却是十分明白。 沈彦秋杀了这几人,里面还有朴世勇这个浮屠外门弟子,他自然要为朴世勇报仇,杀了他们几个抵命。 两人赶紧围将上来,十分警惕的盯着犁耶泥,方天震见机不妙正要报上门户,以大悲宗和魔剑门吓唬吓唬犁耶泥,就听拿波丸大声叫道:“我不去!” “啥?” 方天震一头雾水,甚感莫名其妙。 犁耶泥道:“八九玄功乃是祖师妙法,非有缘人不得参悟。师弟即将修成第一重神通,若是没有浮屠法性加持转换法力,只怕还要耗费数倍苦工。说不得为兄也要蛮横一回,亲自护送师弟前往大雷音寺,聆听世尊教诲。” 八九玄功不同寻常法门,既是浮屠战斗力第一的护教神通,自然要在无穷无尽的战斗之中领悟升华。不过万事开头难,拿波丸自得了八九玄功,每日勤耕不辍丝毫不敢怠慢,如今已是小半年的时间仍不能修成第一重神通,正如犁耶泥所言,非得以浮屠法性为引,才能修成不可。 拿波丸只是不愿,叫道:“听说当和尚不仅要剃光头,不能喝酒吃肉!更不能娶妻生子!俺们拿波山一直人丁不旺,我肩负着壮大族群的使命,堂堂黑山老妖怎么能跑去当和尚!” “反正我就是不答应!” 犁耶泥严肃的道:“虽说诸法随缘,但今天为兄无论如何也要强求!待师弟修成妙法,为兄任凭处置!” “况且本是为了师弟,为兄才不追究这几位道友的罪状,师弟若是执意不允,为兄便将几位都请上山去,先镇压五百年再说吧!” 犁耶泥着重在请字上加重了语气,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动手的意思。 “丸子,你还是跟大师去吧。” 沈彦秋突然道:“你自得到八九玄功至今已有半载,迟迟不能入门,多半正如大师所言没有浮屠法性加持的缘故。我纵然不舍,也不能断了你的前程。” “况且即使到了大普度寺,这嘴和腿都长在你身上,想做什么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可是你们……” 沈彦秋拍了拍他的胳膊,实在是摸不着他的肩膀,朗声大笑道:“大师纵有通天手段,但是真要镇压我们五百年,莫说我师不答应,凌道兄又岂能坐视?不必担心!” 沈彦秋这几句话说的甚是嚣张,犁耶泥眉头一皱却并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顺着他的话头道:“这位道友说的在理。只要师弟答应前去大雷音寺,为兄愿替几位担下这段因果。” 方天震总算听明白了,挥拳一捶拿波丸肚皮,柔软肥腻的“吨吨”声换成了“铛”的脆响,如同敲打一尊铜钟。 “丸子哥,你还是去吧。堂堂黑山老妖,总不能一直跟我一样躲在秋官儿后面,我还等着你修成大法回来罩着我呢!你看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人家免费帮你修炼八九玄功,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犁耶泥道:“修行之人寿命悠长,亦无常人别离之苦。师弟修成神通还有同几位道友重逢之机,又何必如此执着?” 拿波丸思索片刻,一抬头道:“要我跟你去也行,只是你可要信守承诺,不能再找他们的麻烦!否则就是打死我,也不能顺了你的心意!” 犁耶泥苦笑不已。 以他的修为法力,便是强行掳走拿波丸也是信手拈来,纵然真的镇压了沈彦秋几个,沈彦秋口中的师尊和凌道兄,还能打上金山寺不成? 浮屠虽然偏安中州一隅,但是在这中州地界,不,整个修行道来说,便是上圣雷帝天尊或是武神仲云胥等人,师出无名的情况下也不会对金山寺出手。 如今拿波丸对犁耶泥来说,那可是妥妥的心头肉一般,否则何必如此苦苦相劝,直接裹将去大雷音寺,得了好处之后,自然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不过犁耶泥有心和拿波丸结个善缘,自然不能用强。 “那可以放他们走了吧?” “不能。”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么净说瞎话?!” 犁耶泥指着方天震笑道:“方才这位小施主说起朴世勇来,相必被你们打杀之人,乃是这龙都府的‘吃喝嫖赌四公子’吧?” 方天震道:“正是这几个混账!” 犁耶泥道:“这几人都是龙翔军子弟,府主李亦奇有飞将军的传承,一支穿云箭洞彻两两无间,你们便是逃出去十万里开外,只要身上还有他们几个的气息,便逃不过被一箭穿胸的下场。” 飞将军李广陵箭术无双冠绝五军,在整个中州也是一等一的顶尖箭术。乃是得了古之箭圣养由基的传承,只要锁定气息,穿云箭便无视空间距离,任你隔绝千山万水,逃到海角天涯之外,也躲不过。 李亦奇也是神婴修士当中的翘楚,手中又有穿云箭这样的杀招,除非他们几个躲在凄凉洞或者魔山不出,否则真要是被他感应气机一箭穿胸,瞬间粉碎肉身魂魄,就连一点真灵都不能留下,便是真神真仙也难救。 拿波丸道:“你方才说只要我同你去那什么大雷音寺,就担了这段因果,此言可作数吗?” 犁耶泥笑道:“都说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为兄说过的话自然是作数的。” “好吧,我答应你了。” 拿波丸收起斧子,忽然又问道:“你张口闭口大雷音寺,大雷音寺的……大雷音寺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 “噗呲!” 好是捂住的及时,方天震一口口水才没喷出来,不过拿波丸一身皮肤忽然坚俞金石,他却不敢胡乱捶打,只好捂着肚子笑道:“我说丸子哥你真是够了!大雷音寺啊,天道十二宗之一的大普度寺,你竟然不知道?” 拿波丸一本正经的道:“那我哪管得着?跟我无关的事情我一向不在乎,大普度寺就大普度寺呗,莫说叫大雷音寺,就是叫小雷音寺,无雷音寺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犁耶泥听拿波丸言语,有些诋毁大雷音寺的话头,只得干笑道:“师弟洒脱,不拘外物。正合我浮屠宗义!此去大雷音寺面见世尊,必然能得世尊青睐。” “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只要你说话算话,能保他们几个平安,就是被你那世尊厌恶也没什么。 犁耶泥道:“师弟说笑了。”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魔舍利 沈彦秋心下感动不已,抓着拿波丸蒲扇般的大手道:“丸子,这是你的机缘,我亦为你由衷高兴。你若能修成八九玄功,咱们兄弟日后再聚,还有我仰仗你的时候。见了世尊如来,莫要胡言乱语,切记,莫要胡言。” 方天震也有些伤感,强笑道:“世尊如来是浮屠现在世教主,能知天上地下过去未来,你当恭敬一些,莫闹了玩笑,失了拿波山和你黑山老妖的气度。” 拿波丸咧嘴笑道:“不用担心,再说我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沈彦秋和方天震相视一眼,就是怕你把玩笑当成寻常的话给说出来,这才怕啊! 犁耶泥道:“只要诸位用心修行,自然能够寿元绵长驻世久生。短暂的别离只为日后长久的相聚,这些浅显的道理也不需小僧多说。如今耽搁了一段时间,怕是方才的动静已经传了出去,莫要被战龙卫和府兵抓了现形,到时不好推脱。” 拿波丸急道:“那你还不赶紧施法!” “师弟不用担心。” 犁耶泥淡然一笑:“师弟以为,刚才为兄放出法相,只是为了镇住你们么?” 赤世杰四人化成齑粉,魂魄被寒冰地狱的气息搅的粉碎,一点真灵也被犁耶泥以经文超度轮回转世,只有朴世勇的真灵被他收起,准备带回金山寺。 除非龙都府的高手能够进入地狱道,找到赤世杰几人的魂魄碎片,或者探查六道轮回,否则便是有通天的手段也不能查明真相。 只是进入地狱道探查六道轮回,乃是妨碍天道运转的举动,以赤世杰等人的身份,还达不到花费偌大精力深入地狱道的资格。 犁耶泥以金身法相涤荡虚空,除了寒冰破灭圈造成的破坏没有回复之外,所有关于战斗的气息残留都被抹除,他们几个身上沾染的赤世杰等人的气机,自然也被犁耶泥除去。 犁耶泥道:“小僧虽然抹去气息,毕竟不是万全之策。龙都府城门口有一具照妖鉴,无论何人进出城都会被映射形貌,细细排查也不难推测真相。” 拿波丸道:“那该如何是好?” 沈彦秋叹道:“还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束手就擒就是。实在不行也只能回师门躲避躲避了。” “那倒不用。” 犁耶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龙都府和太狱寺都不会贸然动手拿人。小僧观诸位皆非普通修士,想来师门势力庞大无惧中州皇族。不过这等小事还要烦累师门解决,却是说出去不好听。” 沈彦秋见犁耶泥一副胸有成竹之态,施礼问道:“大师言之有理。若非万不得已,贫道等也不愿搬出师门避祸。我见大师成竹在胸,必然已有良策,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犁耶泥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几位还是随小僧边走边说吧。” 犁耶泥乃是金山寺自幼修持的僧人,不过金山寺传承的乃是释空圣的金刚曼陀罗,修的是莲花妙法,白莲宝相。他在寺中坐禅百年参悟金刚法性,忽而静极思动,这才效仿古之高僧苦行,自尘世感悟禅机,体悟莲花深埋淤泥不染而出的妙谛。 他在尘世又游历了近百年的时间,看遍了凡人的生老病死,恨别离,求不得,怨憎会种种痛苦,终于大悟,修成白莲宝相,证得初果罗汉。 也相当于道门金丹七转,丹元本相七宝琉璃塔的境界。 不过初果罗汉乃是须陀含果,只有再成斯陀含果、阿那含果之后,才能真正证得阿罗汉果位,等同于道门神婴境界。 至于以后能否证得须菩提和阿弥陀,就要看自己的机缘造化了。 前些日子他收到主持传讯,要他赶回金山寺,他便结束了苦行。不过主持并未言明所为何事,他便不急不缓的赶回来。 后来主持接连传讯,言道寺中前辈舍利被盗,要他回来商量追讨事宜,他才加快了速度飞空。 谁知还没进的山门,就感应到寒冰地狱的气息,心头大惊之下前来探查,这才撞见了沈彦秋击杀赤世杰等人之事。 沈彦秋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金山寺盗取大德舍利?” 浮屠高僧圆寂之后,依据法性之深浅,修为之高低,尸骨会凝聚金身或者舍利。此舍利和修持胎藏曼陀罗修成的舍利宝相不同,乃是僧人一身法性根性之凝聚,常人得之益寿延年无灾无病,修士得之能祛除心魔涤荡妖氛。 供奉高僧金身舍利之处,唤做塔林。每日都有护寺武僧轮流巡逻,又是在金山寺内,竟然还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盗去一颗,实在是耸人听闻。 犁耶泥叹道:“若被正人得去,这枚舍利也算得起所随其缘了。只是正道修士怎么可能来我金山寺盗取高僧舍利?” “小鹏得方丈传讯,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推测,已然确定了盗取舍利之人的讯息。” 沈彦秋道:“何人?” 犁耶泥道:“如若推测属实,那几人该是丘流国的三位公主和大驸马九凤龙。” “丘流国?” “那三位公主一奶同胞,供奉大自在天魔主,精修天魔妙法。必然是大公主修为凝滞不前,想要以浮屠舍利催化天魔舍利,证魔王之位。九凤龙乃是上古遗种,有妖魔两重血脉传承,又曾拜师白骨神君,深谙祭炼白骨舍利之法。” “祭炼天魔舍利必要以生人活血浇灌,沟通大自在天魔主的意识。若是真的被她们得了去,只怕整个丘流国也难逃荼毒。” 大自在天原是浮屠三千须菩提之一,具不可思议之无量神通,高居色界之顶,为三千世界之主。只因不忿释迦二圣将现在世尊之位传于如来,便叛出浮屠沉沦魔道,号称大自在天魔主,和浮屠对立。 世尊如来转过一世,上一世的法号唤做释迦摩尼,又称乔达摩。只因大自在天不忿他统领大雷音寺,享无极果位,这才同他大打出手乃至寂灭,历劫转世之后成就如来尊位,重坐莲台,掌大雷音寺。 然则大自在天本身就是浮屠大德,成就过须菩提的高手,对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的领悟更在诸多浮屠僧众之上,虽然离经叛道诋毁浮屠沉沦魔道,一身修为法力却直升阿弥陀境界,统领五方天魔共十大魔王。 虽然他早已飞升天外,但修行道传于他的道统流传甚广,天下魔门修士皆以大自在天魔主和阎魔天子为尊。 便是牛太煌统领修行道的魔道修士,也只敢创建自在魔宫,而不敢以大自在称之。 而这里所说的须菩提和阿弥陀,乃至天魔魔王等,皆是古时称谓。今人修行虽然也以此称名之,然则不过是延而用之,实不可同日而语。 犁耶泥道:“我可请方丈出一道法旨,请几位前去丘流探查消息,迎回舍利。如此这般便是龙都府排查出真相,有我金山寺做靠,他们也不会贸然出手。” “浮屠弟子除了苦修证道,一般极少远离中州。若是我金山寺弟子前去丘流,必然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几位师承道门,此去丘流远胜我等。” 沈彦秋沉吟道:“丘流三公主精修大自在天魔妙法,九凤龙更是上古遗种,白骨神君的得意弟子,就算不成元神也该差之不远。我等修为不过筑基境界,我这兄弟便是道基也不曾筑就,让我们去迎回舍利……” 方天震接口道:“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实在不行我们还是回山躲躲吧。“” 犁耶泥道:“小僧也知道诸位的难处。故而只是让几位探查一番,事可为则为之,事不可为自然有我金山寺对付。小僧可留下一道法印与你,若是确定是他们偷盗舍利,只要震动法印小僧便可感知。到时候自然有我金山寺去讨要说法,不会波及诸位。” 方天震还要推脱,沈彦秋却道:“若只是助贵寺确定消息真假,倒也不妨一试。不过正如大师所言,事不可为时,我等只当自保,到时候大师莫要说我等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 方天震急道:“不是说好了去北极!” 沈彦秋笑道:“无论南极还是北极,总归都要去一趟,先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咱们事先都说的明白,想来大师也不会怪罪。” 方天震知道沈彦秋的性子,不愿平白担了犁耶泥的情分,又不愿麻烦哀无心,故而才下定主意去丘流。 他知道劝不过,也知道鹤星恫这小妮子对他言听计从,千依百顺,也只好长叹一声,一脸遇人不淑的哀怨。 “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兄弟!”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儿城 一路向南,寒气渐消。 碧绿之色渐渐铺满眼帘,随之而来的便是逐渐轻松活跃的心情。 可方天震并不这么认为。 犁耶泥将那枚大德舍利的形状及气息详细告知沈彦秋之后,又叮嘱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宜,便带着拿波丸往大普度寺而去。 为了不碰上战龙卫和龙都府的巡兵,他们三个先是装作去金山寺朝拜的民众,随后遥遥的看了一眼宏大德金山法寺,这才驾驭剑光一路向南,直出了中州数千里才停下。 方天震是极不愿去丘流国的。 便是他们几个因为照妖鉴的排查而身份暴露,方天震也并不担心。龙翔军再强也只在中州一隅,此去魔山无尽路途,他们还能挥军队 攻打魔山不成? 魔山弟子或许比不上龙翔军的数量,但是高端战力相比,不用魔山全部出动,只是魔剑门就能轻易抗衡龙都府。 更不要说还有哀无心这尊名震修行道的大悲无心尊者。 无论是去魔山还是去凄凉洞,甚至随意选个地方,只要远离龙都府就是,何必非要去丘流国? 沈彦秋劝道:“我也知道此去危险重重,不过犁耶泥大师也说了,咱们并不是大摇大摆的跑去送死,只是伺机打探一下情况,那三位公主和九凤龙再狠,也不至于没来由的胡乱杀人不是?” “修行当军勇猛进,一旦退缩想要再进一步,便是千难万难。” 方天震气愤的道:“军勇猛进不假,却不是不知审时度势。一味的勇猛便是愚昧,便是拿波丸那痴愚之人都懂,你难道不明白?”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从冥冥之中的生死簿上抹去自家姓名,从此不老长生,与天地同寿。若是遇到麻烦和困难就一味退缩,不管你修行何等高深的功法,有多么厉害的人物从帮衬着,也休想度过天劫。 雷劫能当,兵劫可消,人劫亦有法子囫囵过去,可是心魔无形无相,通常伴随天劫一同出现,总是退缩失了战斗之心,想要长生无异于痴人说梦。 然则军勇猛进不是蛮横胡来,闭着眼睛往前冲。审得失知进退,所谓趋吉避凶,才是仙家手段。 两人各据一辞,各有各的道理,倒也不好说谁对谁错。只是沈彦秋也知道,这一趟南去丘流,终归不是个好去处。 “我也知道你的担忧,只是犁耶泥若要强行索求因果,用朴世勇之死强压,你我该如何自处?难不成真被他捉去镇压五百年不成?虽说他是为了丸子才如此,可咱们都不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沈彦秋叹道:“说到底还是丸子替咱们担下了这段因果啊!” 鹤星恫一直不曾说话,反正于她而言只要跟着沈彦秋,去哪里或者遇到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不同。自从结下长生印,这枚千千心结拴住的,已经不仅仅是彼此的性命。 “我有个问题。” 鹤星恫捻着腮边的一缕发丝,表情有些奇怪的道:“你们俩都听一听。” 沈彦秋和方天震同时住声。 “你们说咱们这趟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沈彦秋已知鹤星恫想说什么,便顺着她的话头笑道:“自然是陪着雷子修法炼剑,早日成就筑基境的大高手!” 方天震怒道:“嫂子惯会顺着秋官儿!怎不知道心疼心疼小叔子?罢了罢了,我还盼着你给我介绍个知心人儿,万万不能把你得罪……你们两口子珠联璧合,也需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孤寡的心情。” 鹤星恫也不禁莞尔:“前次只当你是同我开玩笑,所以一直不曾当真。这回一定给你介绍一个,也免得你整天埋怨我的不是。”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所谓时光飞逝,日月如梭。至于圆形的日月究竟怎么个如梭法,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如今身上担着“任务”,便不能和之前一样边玩边走。随着越来越向南方,加上凛冬过去,和煦的春风吹的人浑身懒洋洋的舒服。 犁耶泥在外苦行游历百年,虽然没有绘制方寸图,但是丘流国的位置和路线还是记得清楚。沈彦秋得了他神识传法,倒也不虞错了方向。 春风拂面,带着一股温热的潮湿。沈彦秋忽然想起当年徐沐白带他回徐无城,路上遇到仲云虎的情景,便学着他望空抓了一把,凑到鼻子跟前闻上一闻。 “这风气儿又湿又咸,相必已经靠近海边了。” 方天震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招数,也学着沈彦秋对着空气抓了一把,然后使劲儿的闻了闻,疑惑的道:“真是莫名其妙啊,你从哪儿闻到的咸湿?咦,咸湿?哈哈哈,秋官儿啊秋官儿,莫不是你闻到的,是你自己手上的味道罢!” 方天震狭促一笑,隐晦的对着鹤星恫努努嘴。 沈彦秋突然反应过来方天震的打趣,抬脚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笑骂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般不正经?回头我可要问问凌道兄是怎么教的你!” 方天震连忙双手高举做投降状:“你还是饶了我吧,这话要是被老师知道,非扒了我的气不可!” 鹤星恫眼睛一亮:“公子,什么是咸湿?” 沈彦秋猛的咳嗽几声,狠狠剜了方天震一眼:“没什么……就是说咱们现在离丘流国已经不远了,所以才闻到了海风的味道。” 他可不想让鹤星恫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也没办法真的同她解释一番,便胡乱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伸手向前一指。 “方才去摘果子的时候,我在天上瞧了一眼,似乎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城池。正好天色也不早了,天黑之前咱们赶过去,先找个落脚之处休息休息。”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从龙都府斜斜向北挺进,在龙都府和应天府还有西北方的风波府一线穿过,顺带感受一下中土神州的风土人情等等。 可惜事与愿违,原本打算好的计划,偏遇上朴世勇这件事,以至还没在龙都府待上两天时间,就不得不转道向南。 眼见着就要天黑,餐风露宿对修行者来说虽不打紧,但有现成的城池所在,找上一家客栈宿店,岂不胜过清冷冷的山洞树杈? 方天震只得先天境界,虽行功渐深接近筑基,毕竟没有开辟紫府小世界,却还不能断了五谷,达到辟谷胎息的内功境界,一听沈彦秋说前方不远有座城池,忙催促着过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大吃一顿。 沈彦秋亦不吝惜法力,自得了杜世锋的一套九口三阳法剑,他便舍了真鲛剑不用,日夜温养在紫府之内,以水火太极反复锻炼,只把一套三阳剑祭炼纯熟,当做随身佩剑使用。 他没有祭炼三阳剑的剑诀,而且三阳剑乃是太乙金精打造,锋锐无匹,和他炎、冻两道皆不相合,只占了锋锐和遁速极快的便宜,这才替了真鲛剑的功用。 好在他以北极神光剑领悟了万剑归流,三阳剑也有万剑归宗的剑盘之法,一路上不停推敲琢磨之下,倒让他悟了出来,威力亦不必杜世锋施展万剑归宗差了去。 以真鲛剑施展剑光,从外面观之乃是一线水光若隐若现。然三阳剑以御剑诀催动,九口法剑排成九宫阵势,乃是一道白芒冲霄,如冷月清辉冥冥不察,脩乎千里之外。 方天震有灵峰雪隐在手,鹤星恫也有青冥鹤芝随身,不缺这一套飞剑使唤。只有他虽然有丁火掣金轮用以飞行,但法力消耗却比御剑飞行大了许多。如今得了三阳剑,金系法剑在五行法器法剑当中遁速第一,正弥补了他不善赶路的短处。 他将三阳剑一展,就见一道赤白光芒清辉流转,好似流星一般射向远处的城池。 一轮红日斜斜欲坠,彤云如火。 沈彦秋不识南疆风土人情,也不知道这座城池之中是否也似衍山那般,有修行宗门把持镇守,便早早的撤了剑光,距离城池还有三五里远近,三人沿着官道慢步向前。 及到了城门口处,因是傍晚时分,将要天黑,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一个个脚步匆匆,生怕耽误了关城门的时间。 方天震手搭凉棚放眼望去,只见城门上刷着朱红色三个大字,正是比丘国。 方天震奇道:“比丘国?这城里难道都是浮屠僧人不成?” 比丘之称乃是浮屠弟子专用,凡练气学徒和凡俗僧人皆可以比丘称之。这座城池以比丘命名,怪不得方天震有此一说。 沈彦秋道:“浮屠只在中州盛行,其余之处几乎不见僧众身影。此处已近南海,再往西南去就是不死火山,双皇一王的统治范围……浮屠在这里竟能建造一座城池?真是怪哉!” 鹤星恫也道:“或许只是名称上相类。咱们自家猜测做不得数,还是先进城再说。” 沈彦秋点头称是,三人便随着稀疏的行人往城里去。 方天震边走边嘀咕道:“除了中州皇族的大武国之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在修行道建国的城池呢!丘流国也就罢了,好歹还占据着许多岛屿,幅员不小。这区区一座城池,论规模还不如我们魔山的一座大山头,也好意思称作比丘国?” 魔山有四尊十二院,三十六峰之说,魔山四门每一门都掌管一尊四院九峰之地。先不说一尊四院之所在,便是魔剑门的主峰,上面修建的悬空建筑统算起来,也比眼前的比丘国大上一圈。 这比丘国的城池范围,也就和龙都府治下一座乡镇相差无几。 “哪里还有什么比丘国!如今只唤做小儿城罢了!”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死药 “小儿城?三个大字写的清清楚楚,当我不识字不成?” 方天震自以为自己嘀咕的小声,可他粗厚的嗓门实在不能用嘀咕二字形容。这不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牵着灰驴的老者便气呼呼的接上了话。 老者牵着驴子,拉了辆破旧的小车,上面堆着些凌乱的杂物。 小车旁跟着个面黄肌瘦的高个汉子,听了方天震的话,忍不住掩面悲凄,小声对老者说道:“爹,别说了。” 老者有些愤愤难平,耸动了几下肩膀终究是忍了下来,化作一声叹息,仍旧佝偻着身子牵着灰驴,缓步向前。 方天震看着老者和男子奇怪的举动,心知小儿城”必有异常,按捺不住好奇的冲动,三两步抄到前面,对着老者施礼道:“老人家,请问为何这比丘国会叫做小儿城?” 他这话问的太过直接,方才老者和瘦高男子明显有什么顾虑,不敢提及。瘦高男子闻言面色一冷,拦在他和老者之间,冷声道:“时候不早,我们还要赶着回家,你要是想知道缘由,随便到城里找个人就能问清楚。” 方天震笑呵呵的道:“一事不烦二主,咱们边走边说,绝不耽误您的时间。” 沈彦秋也走到跟前,取出一颗小拇指大小的金豆子,恭敬的塞到老者手中,笑道:“老丈不要担心,我兄弟等没有恶意。只是第一次经过此处,方才又听您说比丘国改做小儿城,这才想同您问个清楚,莫要进了城去不明所以犯了忌讳。还请老丈不吝相告。” 老者把金豆子一推,叹道:“我行将就木的人了,不贪你的钱财。方才是我多嘴接了你的话头,如今你们缠着我追问,我也不怕告诉你们。” 老者不受沈彦秋的金豆子,不过却也被沈彦秋的手笔惊住。这一枚小拇指大的金豆子于沈彦秋而言,甚至不如地上的一粒尘埃,一颗沙子。可对于老者而言,足足比得上一家人小半年的开支。 能随手拿出一颗金豆子给人,必然不是一般人物。 老者道:“此国原是比丘国,此比丘不是浮屠僧人之称,而是比邻丘流之意。比丘国比不得中州上邦天朝,只是众多南疆小国之一,托庇在丘流国治下,这才有了比丘之名。” 方天震道:“怎么又叫做小儿城呢?难道国主是新皇坐殿,年岁尚幼的缘故?” 老者摇头道:“若是这般也就好了。只因国主痴迷炼丹长寿,将一城六岁之下的小儿全部抓走,择取良辰吉日开炉炼丹,但有不从者就棍棒相加刀斧伺候,坏了许多人的性命,民众怨声载道这才以小儿城恶之。” 丘流国在南疆东南方向,离不死火山相隔数十万里,不受火气影响,再加上身居海岛之上,水汽充盈,颇显繁华,故此辖下也有许多城池。 比丘国就是丘流国的附属小国之一。 原来是三年之前,有一游方道人来到比丘国,随身还携着一个女子,只有十五六岁。这少女形容娇俊,婀娜多姿,又擅长歌舞。道人当日便将少女进贡与国主,国主爱其色美,喜其歌舞,便宠幸在后宫,加封号为美后。 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国主也正值壮年,便是纳一女子在侧,也是常事。只是自打那美后)进了宫,就独得国主宠爱,非但把三宫娘娘和六院妃子全无正眼相觑,还不分昼夜同美后贪欢,日日笙歌夜夜云雨,不加节制。 那美后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任是皇后娘娘偕同一干大臣进言,也都被国主大人驳斥回去。如今弄得精神瘦倦身体尫羸,饮食少进命在须臾。 太医院检尽良方,又从民间择取能医巧手进宫,奈何偏方独策用了无数也不能疗治。 那进女子的道人受国主诰封称为国丈。言道手中有海外秘方甚能延寿,但只是药引子利害:单用着五百个小儿心肝,还要取六岁以下童男童女各半,生生挖腹剖心煎汤服药,服后有千年不老之功。 比丘国本就人丁单薄,又年年向丘流国纳贡,国力羸弱。城中人家大多家无余粮将养小儿,这五百童男童女又要挑拣,便是怀胎数月的女子都有兵丁看守,从宫里送来米面粮油等吃食,只等着产子之后拿去入药。 人家父母惧怕王法,俱不敢啼哭。子女过了年纪侥幸躲过去的,也怕那国丈突然换了话头,尽都偷偷摸摸的把孩子送了出去,或是拖家带口的迁离。正当年月的不拘刚出生的婴孩还是牙牙童子,都有官兵看守,就是想要出院子都难。 如此闹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遂都传播谣言,叫比丘国做小儿城。 听完老者一席话,方天震不禁倒抽一口凉死,从天灵盖直凉到脚后跟。 他和沈彦秋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愤怒。 沈彦秋执意将金豆子交给老者,老者几番推拒不得只好受了。 进的城来,红日西坠,夜幕缓缓降临。 本该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街道,也都冷冷清清不见几个人。 三人就近寻了一家客店,本来只要一间房就成,反正都是修行人,方寸之地就能盘腿打坐,倒也没有凡俗儿女那么多规矩。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还是开了两间房。 方天震背着手,不停绕着桌子转圈,没走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道:“秋官儿,这事儿咱们得管一管!” 沈彦秋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不能贸然行事,还要好生计较计较。” 方天震急道:“还计较什么?没听那老头说了,再过几天只等天降大雨,那杂毛老道收集了无根水之后,就要挖腹剖心开炉炼丹!这可是五百条人命,五百个孩子啊!” 他愤愤的一跺脚:“依我看那杂毛老道和那个什么美后,必定都是邪魔外道!救治国主事假,修炼邪法是真!” 修行道的妖魔道修士,虽然也有吃人的行为,然则大多都是偷偷摸摸行动,还要注意正道修士的捕杀,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收拢生人取心炼药。 魔山派也有一个魔字,可他们修行的却是正统魔道功法,不拘天刀门的《九绝天刀》还是六欲门的《六欲天魔功》,亦或是魔剑门的三大神功,都是魔道祖师流传的精妙道法,采天地灵气,受日月玄机修持。抛去魔之一字来说,与正道修士别无二致。 魔山,也是正道宗门。 就凭魔道祖师和玄天法祖封印三劫流福大千,以大功德飞升天外,也没有人敢说魔山是旁门左道,邪门歪道。 这世间长生之法众多,唯有修行是第一至道。不论炼体炼气还是炼丹,最终的目的都是极尽开发人体潜能,内宇宙和外宇宙相合,感悟天地大道,肉身不死,元神不灭。 若是真有以小儿心肝炼药,延寿千年的法子,也不用等到现在,只怕太古上古时期,人物也已经灭绝了。 鹤星恫道:“小天是关心则乱。离着下雨还有几天时间,就算你想解救这些孩子,咱们还是要做好充足的准备。那国丈敢明目张胆的弄出这番动静,手头必然有所依仗,咱们贸然行动是不费劲,若是力有不及,非但救不得孩子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沈彦秋点头道:“恫儿说的在理。所谓谋定而后动,小不忍则乱大谋。碰到这等歹人为非作恶,咱们必然不能坐视不理,不过总该好好规划规划,定个章程才好。” 方天震一屁股坐下,拎起茶壶狠狠灌了一气凉茶,心头的烦闷才微微消减。 “我就是气不过!那杂毛老道和那个骚狐狸也就罢了,这国主也他娘的忒不是东西!五百童男童女啊,那是五百个鸡蛋吗?说杀了就杀了? 鹤星恫收拾好茶具,笑道:“你就是气伤了也于事无补。再说了,你只有先天的修为,对付常人自然横扫千军不在话下,可是那国丈曾远赴海外,只怕最少也有筑基的道行,甚至金丹境界。” 她运功将壶里的凉茶温了温,给沈彦秋倒了一杯,接着道:“等下我出去打探打探,回来再作商议。” 方天震把眼一瞪:“那怎么行!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在,却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出去打探消息,还要不要面皮?秋官儿,这事儿还得你去才是!” “自然是我去。” 沈彦秋打断鹤星恫到嘴边的话,拉着她的手道:“万事有我,哪里有让你去的道理?左右只是打探消息,这比丘国里除了武道高手之外也没有什么修士,便是去皇宫内院也不虞被人发觉。若是那国丈有些本领,我也只是远远观察一番就好,不碍事。” “我陪着公子一起去吧。” “那倒不用,咱们几个都不清楚比丘国的情况,我一个人去往来也方便。你比雷子心里多些计较,趁着我去打探的功夫,你们先商议一下营救孩子的事情。” ------------ 第一百七十四章 黄莲教 繁星点点。 一弯钩月斜卦,星光朦胧。 沈彦秋换了一身紧身的夜行黑子,想了想还是把得自杜世锋的三阳剑背上。 三阳剑的特性介乎于神兵和法器之间,却又不像水火锋这样的法兵,实则更倾向于神兵的范畴。 不过他没有祭炼三阳剑的剑诀,之所以背上三阳剑,还是因为那一式万剑归宗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他自己领悟的万剑归流式虽然威力也是不俗,却算不得精妙,只是以北极神光剑的剑光借由真鲛剑施展出来,提升了北极神光剑的威力。 然则北极神光剑如果仅仅只是发出剑光对敌的话,也就不配被十方冻魔道收录在内,成为神魔法门了。 一切的根由还是因为自己境界不足,无法真正推动十方魔道的威力变化。 三阳剑能组成剑盘,若是以三阳剑为媒介施展万剑归流式,威力自然要比真鲛剑强上不少。 真鲛剑化成一片淡淡的水流,隐藏在一片乌云之下,轻飘飘的飘到比丘国的王宫上。 刚刚入夜,皇宫里一片灯火辉煌。自上而下的统览下去,一簇簇内卫往来巡逻,连最阴暗和偏僻的角落也不放过,成群结队的的太监宫女小心翼翼的在宫殿里进进出出。 沈彦秋桃探出一缕神识,落在一个小太监的身上,瞬间就了解了一些关于比丘国王宫的事情。 国主日夜宠幸美后,就连每日例行的朝会都置之不理,如今病卧在床,也是美后在旁伺候照料操持后宫,那些嫔妃娘娘们一律不得接近霓凰殿。 而这座霓凰殿,正是国主精心为美后打造的宫殿。 通过小太监的记忆,沈彦秋得知整个比丘国并没有什么修道之人存在,除了那个神神秘秘几乎不现身的国丈,传闻有通天彻地的神通手段,曾经远赴海外仙岛拜师学艺,比丘国就是个凡俗小国而已。 难怪这国主无心国事,而且醉心于同美后厮混,如今有一心惦念着五百童子炼制的灵药续命,延寿千年。 比丘国身为丘流国的属国之一,虽说岁岁纳贡以至国力羸弱,也幸得有丘流国的照拂不被周遭小国惦记,内无忧虑外无战患,除了头顶一座大山压着之外,妥妥的太平盛世。 一应国事早就抛到尚书台去,交给那些忠君爱国的老臣处理。 “果然是个昏君!” 沈彦秋剑光一落,趁着这小太监转入角落的功夫将他击倒,扒了他的衣服换上,照着小太监的模样在脸上使了个朦胧术,这才转将出来按照他的记忆,向霓凰殿而去。 倒要看看这美后,究竟是何方妖孽。 一路上他刻意规避巡逻的卫兵,只是免不了和那些太监宫女碰面,等阶高的喊一声“小安子”,趾高气扬的告诫几句莫要随意走动惊了圣驾,摆一摆上司的谱。等阶低的便恭敬的喊一声“曹公公”,算是打个招呼。 沈彦秋揣摩着曹安的脾性应对,又怕露出什么破绽,便尽量少说话,小心的应对过去。 “小安子,你这是往哪儿去啊?” 转过几重廊院,无论是巡逻的卫兵还是往来的宫女太监,都越来越少。知道要经过曹安记忆中那个老怪物的地盘,沈彦秋正要施法跳墙而过,就听身侧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质问。 这声音深沉浑厚,全无半点阴柔,隐隐一点先天真气回荡。 沈彦秋打眼望去,就见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砍太监靠坐在躺椅是假寐,手里捏着一把竹扇,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竹桌,上面摆着黄铜的杯盏。 酒香扑鼻。 “回洪爷的话,小的奉国丈法旨,请美后娘娘过去说话。” 这老太监姓洪,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反正这王宫里的下人没有比他资历更高的,据说他服侍过三朝国主,当今这位念他年事已高便去了他的职位,安置在宫中养老。 曹安进宫十年,这老太监就在躺椅上躺了十年,不分四季寒暑就这么躺着喝酒,就是内务总管和那些个御林军,见了面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洪爷”。 旁人感应不出,沈彦秋却明白,这老太监竟然凭借残缺不全的身子,将一门武道功法修至大成,先天真气趋近盈满,阴极生阳滋养肉身的境界。 浑厚的嗓音,掩饰干净的胡渣以及苍老褶皱皮肤之下,比常人还要汹涌澎湃的血气,都显示着他强大的实力。 若非寿元不足,又没有机缘眷顾,说不定他就能渡过天劫修成道基,将自己重新变回一个真正的男人。 “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空气一阵震颤,洪爷好似睡着了一般闭口闭眼,一股无形的气浪推了过来。 沈彦秋头埋得更低:“可是国丈的吩咐……” “你不是曹安。” 洪爷并非斩钉截铁的断定,而是清了清嗓子,带着一股悲悯的味道。 “曹安这小子咱家看了十年,他有多大本事咱家清楚。你能抗住咱家的葵花真气,看来也是个了不得的高手。” 洪爷坐起身子,盯着沈彦秋道:“黄莲教的高手咱家也都认识,没有你这一号人物。看来是新进的高手。” 黄莲教? 曹安脑海里关于黄莲教的信息不多,而且有些杂乱。只知道是个新兴的小型教派,以一株黄莲花作为图腾供奉,笼络了一批比丘国的民间高手,数次进入皇宫刺杀国主和美后,但是都没有成功。 如今想来,该是这个老太监的功劳。 道门尊崇青莲,浮屠尊崇金莲白莲,妖族尊崇红莲,魔门尊崇黑莲。这几朵莲花自开天辟地以来就在修行道流传,因此也衍生出许多精妙的道法,但整个修行道还没有以黄莲为圣物的流派。 也只有不通修行的凡俗武者,才不知道其中的关窍,胡乱以黄莲为名。 既然被老太监识破身份,还误以为是黄莲教派来的杀手,沈彦秋也就将错就错,一正身子拱手笑道:“当朝无道宠溺奸邪,如今更要以孩童心肝为药,天人共愤。前辈功参造化已得阴阳妙理,何必保这昏君?” 洪爷抿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道:“咱家在这宫里住了一辈子,服侍过三朝国主。就算是当今无道,只要咱家还没死,就不能眼睁睁看着。” “咱家只是个下人。你们黄莲教想要改弦易辙,咱家管不着。但是你们几次三番乱闯大内皇宫,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头,顺了不少东西出去,可犯了咱家的忌讳,咱家不能不管。” “可是……” “甭可是了,真要照你说的,那罪魁祸首可是你口中的国丈大人。你们黄莲教真有本事就去把他杀了,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洪爷捻着酒杯,斟满一杯酒对着沈彦秋一抖手,明黄的酒液化成三尺水剑直刺沈彦秋面门。 以真气掌控水流化剑本是寻常手段,不过这老太监的真气阴极生阳,附着在酒液上的力量却是极大,能洞穿金石。黄莲教曾有许多好手自持修为,瞧不起这老太监,都被他一剑穿心取了性命。 沈彦秋笑了笑,张口一吸,利剑一般的酒液全数被他吞入腹中,连声响也没发出一点就消失无踪。 洪爷浑浊的眼神猛然一亮:“却是咱俩看走了眼!尊驾好高明的修为!” 这一手以酒化剑无往不利,不知道多少黄莲教的高手被这一招取了性命,洪爷本想削去沈彦秋一只耳朵,给他个教训。回去警示一下黄莲教的高层,莫要太过得寸进尺,扰乱皇宫大内,没想到如此轻松就被沈彦秋化解。 “好酒。” 沈彦秋吞了一口酒,唇齿间还留着一点草药的清香味道。 这酒被老太监加了许多珍稀的草药在里面浸泡,虽然不能裨益法力,但是对武道高手的内力和真气,都有很大的增益效果,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尊驾的修为还在咱家之上,倒是咱家失礼了。这杯酒权当赔罪。” 洪爷抖了抖大红袍子,站起身来按足规矩拱了拱手,正色道:“尊驾修为高深咱家不是对手。不过尊驾要是执意动手,咱家就是舍了性命,也要阻拦。” 沈彦秋叹道:“为一昏君,何至于此?” 洪爷摇头道:“当今再昏庸,也还是这比丘国的国主,咱家受了几十年皇恩,要是在眼皮子底下让尊驾得手,日后归去也无颜面对历代先王。” 这老太监虽说愚忠,但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倒是有几分气节。沈彦秋也不愿滥杀凡人积累恶业,今夜想要探查的结果虽未达到预期之想,但是修士直接闯入皇宫杀人,终归是不妥。 倒不如同这老太监所言,直接去会一会那个国丈,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洪爷见沈彦秋凝神不语,真怕他突然动手和自己厮杀。那一道水剑虽然简单,却是他几十年苦修的葵花真气催动,糅合了他一生的武道精华,沈彦秋轻松接过,他就知道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后生,功力还在自己之上。 纵然拼着性命伤了他,这皇宫之内也没有可以和他抗衡的高手。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黄莲圣母 黄莲教多了这么一位武道高手,那个黄莲圣母怎么驾驭的了? 沈彦秋打定主意,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只是公公还要明白,那位如此荼毒百姓,便是今日在下饶他这一回,却挡不住天下人。公公可明白?” 洪爷暗暗出了口气,笑道:“尊驾的意思咱家自然明白。还请尊驾回去之后同黄莲圣母说一声,只要黄莲教取了妖道性命,咱家便亲手将妖女的人头奉上,如何?” 沈彦秋将身一纵跳上房顶,瞬间御使真鲛剑化成水流飞去。 “那就请公公记得今夜的承诺。” 微风一吹,头顶一小片乌云徐徐散去,除了几颗明亮的大星闪烁,再无一物。 洪爷看着沈彦秋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曾挪开。 “这般高明的身法,近乎神仙中人!黄莲教啊黄莲教,究竟从哪里笼络到这般恐怖的高手?” 客店。 沈彦秋裹着真鲛剑夜探皇宫,方天震和鹤星恫也没有什么担忧。 从今天得到的讯息来看,这座小儿城里似乎并没有修士坐镇,除了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修士,修为在什么程度的国丈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对沈彦秋造成威胁。 不过修行道有不成文的规定,筑基境以上的修士,严禁在凡人聚集的城池显露法力,以免引起民众的恐慌。 当然这条禁令只适合人族使用,像是凤鸣城阖族一家,参天城各族混居等等自然都不适用。 也只有徐无城这样的地方,就连徐沐白驾驭剑光进城,也是选在晚间夜里,并且步行前往麻元宫面见赵正阳。 按照方天震的说法,沈彦秋去揪了那个国丈出来,鹤星恫进宫除了那个妖女,把祸乱的源头清理干净,顺带着宰了那个昏庸无道的畜生国主,另立新君。 简单直接,一了百了。 鹤星恫关了窗子,对方天震道:“若是凡事都和你说的这般简单,哪还有这许多麻烦?比丘国毕竟是丘流国治下属国,别忘了咱们这次来是要干什么。” 方天震驳道:“便是这般简单才好!咱们直接趁夜杀进皇宫,取了那妖女和国主老儿的性命,再把那杂毛老道剁成肉酱,救了一城小儿的性命,岂不美哉?” “好大的口气!” 鹤星恫正要说话,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冷哼,一个冷冷的女声出口嘲讽。 那声音清脆动听,听年龄甚是年轻,只是故作冰冷。 鹤星恫伸手一抓,房门大开,门口走廊上站着一个黄衣女子,背后跟着几个持刀背剑的大汉。 黄衣女子身材纤瘦高挑,头戴珠冠面覆轻纱,脸上还描绘着怪异的图案,仿佛一朵盛放的莲花。身上淡黄色的衣服上,也绘满了青色的莲叶,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身后几名彪形大汉恭敬的站着,额头位置都绘着一朵小小的黄莲。 那女子虽然打扮怪异,但是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属上乘,即便脸上涂满了黄莲花瓣,方天震仍然能依稀辨认出她俏丽的模样。 方天震笑嘻嘻的道:“姑娘此话怎讲?不知道在下那句话吹了大气?” “放肆!” “黄莲下凡,普救世人。总坛黄莲圣母当面,小子怎敢口无遮拦!” 黄衣女子还未开口,身后几个一脸虔诚的彪形大汉顿时齐声怒喝,恨不能直接将方天震按倒在地,给黄衣女子磕头赔罪。 黄衣女子摆摆手,那几个怒目而视的彪形大汉顿时收声。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莫说那国丈修行仙法不好对付,就是皇宫里那位,也已经把先天真气凝练圆满,不知道折损了我们多少兄弟的性命。你这般胡吹大气,岂不狂妄?” 黄莲圣母双手交错捏成莲花形状,从头顶一直落在胸口,方天震目光透过手决,盯着那对呼之欲出的事物,不着痕迹的咽了口口水。 “哈哈哈,既然是黄莲圣母下凡来搭救苦难众生,怎么不直接将那国丈老道打杀了从根源上解决?哦,我看姑娘是被人家打怕了,这才把旁人都看做和自己一般无能。” “你这黄莲圣母,又是哪路神仙降临?” 黄莲圣母双手划了个半圆立在胸前,两只小臂从肋部斜斜上托,正顶着那对宝贝。方天震离的够近,明显的看到水波一般的颤动,眯着眼笑道:“你叫黄莲圣母?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黄莲圣公什么的啊?” 黄莲圣母察觉到方天震目光所在,又觉他一脸淫笑,不禁凤目圆睁,檀口微张怒道:“无耻小贼!本座好心来救你一命,你怎可如此轻薄无礼!” 身后一名大汉见黄莲圣母大怒,立即错开一步,脚下一旋力达全身,张开五指对着方天震双眼挖去。 大汉五个指头乌黑发青,锋锐的指甲似虎爪鹰抓,隆起的血管好似粗壮的蚯蚓蠕动,看着动作不快,却有劲风扑面。 方天震哈哈一笑,抬手一掌对了过去。 爪掌相交,“噗”的一声闷响,那大汉指节上传出清脆的折断声,腾腾腾后退几步仍然止不住身形,被黄莲圣母托着手肘一旋,这才泄去了力道。 “先天真气!” 黄莲圣母目光一凝,对着方天震道:“怪道阁下如此有恃无恐,原来已经是武道宗师的境界。” 因为武道最高成就只相当于修士的先天真气境界,故而他们便将练气期和先天期细细划分,以打通经脉的数量来重新界定境界,以后天内力和先天真气区分武者层次。 只有内力化成真气,打破后天限制成就先天真气,才能称为宗师。 虽然对于修士来说仍旧是不入流,可是在武者当中,先天真气已经是顶端。 以武入道虽非前无古人,但是基本上也都流传在传说之中,不可考究。 出手的大汉手上功夫不弱,一手三十六路小擒拿也是十分精通,却不想直接被一掌破去爪法,还折了几根指头。 他一身内力几近融会贯通,用不了多久就能达到凝化真气的境界,竟然被一掌打的招架不住,这个猥琐的圆脸小子,绝对是先天境界的武道宗师。 方天震志满意得的昂着头,还挤眉弄眼的朝黄莲圣母飞了几个飞眼儿过去。 沈彦秋已经接近金丹的道行,鹤星恫也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只有他一直堵在真气圆满的境界,迟迟感应不到天劫的来劲,平时非但帮不上手,还要分出人手护持,他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比丘国没有修士,反倒是武道盛行,方天震不去招惹别人也就罢了,这黄莲圣母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过来,还敢跟他动手,岂不是正触了他的霉头? 他一身真气圆满凝练,隐隐有转变为法力的征兆,只等渡过三劫成就道基,除非刻意显露,否则和普通人别无二致,这些武道修士无论如何也察觉不出。 黄莲教的信众遍布比丘国,那老者和高瘦汉子都是黄莲教的信徒。沈彦秋和方天震都是生面孔,又一个劲儿的打听比丘国的事情,早就被老者禀报上去,一层层的传到黄莲圣母耳中。 如今比丘国君民离心怨声载道,正是揭竿而起的大好时机,黄莲教早就策划好举事的各项事宜,只等及几日之后大雨之期,集结人手以公鸡黑狗血破了那国丈的妖法,然后一举杀入皇宫砍了昏君的狗头,取而代之。 到时大局已定,就算丘流国怪罪下来,只要递一张臣属表上去,依旧奉丘流国为尊年年纳贡,谁还管的你国主是谁? 只是沈彦秋三个突然出现,又对比丘国的事情这般感兴趣,黄莲圣母生怕节外生枝,这才亲身前来会一会这几个远来之人。 谁曾想这般一个其貌不扬的猥琐小子,竟然是一尊武力高绝的武道宗师! 方才那一掌气势凝而不发,丝毫没有真气圆满外露,显然这圆脸小子已经把先天真气修炼到极高明的境界,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就是黄莲圣母亲自动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坐在桌边的白衣女子一直懒懒的看着他们不说话,黄莲圣母几番感应他探查不出她修为如何,只是看如今这架势,只怕她的实力并不在圆脸小子之下。 听那信众上报时说,还有一个容貌英俊的清瘦公子,好像是三人的首脑,只怕武力也是不弱,至少也该有宗师境界。 什么时候开始,武道宗师这么不值钱了? 随随便便三个外来者,就是三尊战力顶端的武道宗师! 如今那英俊公子不在屋里,难不成已经去了皇宫大内? 宫里的老太监一身真气阴毒无比,有两个重伤垂死的高手逃出宫来,回到总坛的时候浑身冰冷发青,阴毒直接攻入心脉之中,只来得及说出一些简短的讯息就身亡。 直到某一次教中的左护法亲自跑了一趟皇宫,和那老太监做了一场,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这才知道那个老太监已经将自身的阴毒化去,修成了阴极生阳的境界。 本拟破了妖道的法术,集结教中高手攻入皇宫,以人数堆死那个老太监。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沈彦秋三人到来,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 她们黄莲教就是打着解救小儿铲除妖道昏君的口号发展起来,这种张口就来的场面话最是不值钱,任谁都能吼上一嗓子。 此时大战在即,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不能存在,几位护教法王和左右二使都分散出去集结信众,不在总坛附近,黄莲圣母这才亲自带着几个硬手过来,会一会沈彦秋三人。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流波山清华洞 鹤星恫一直安稳的坐着,不曾动手也不曾开口说话。黄莲圣母摸不清鹤星恫的深浅,如今几个人当中只有她修成先天真气,而且自认不是方天震的对手,一开始趾高气扬的架势便再维持不住。 如今本方只有自己一个宗师高手,想要对付他们两个和自己同阶,甚至比自己还强的高手,无异于痴人说梦。 黄莲圣母也不进屋,就在门外站着,闭目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尊驾究竟想做什么?” 方天震扯张凳子坐下,斜靠着桌子翘着二郎腿,笑道:“我们只是从这里路过,听说这昏君要取小儿心肝炼药,准备宰了那杂毛老道和昏君,救这一城小儿性命。” “区区弹丸之地,吾等还不放在眼里。” 方天震指着黄莲圣母,手指头有意无意的在她挺拔的宝贝上转来转去:“至于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就管不着了。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来骚扰我们,否则你该知道后果。” 黄莲教想要改弦易辙,挟裹民心大势占据比丘国,这也是凡间朝代更迭的常事,就连当初段家军站稳脚跟之后,都有一批谋士怂恿段景涵拥兵自立,更何况当今国主无道失德,天怒人怨? 黄莲圣母银牙紧咬,只当没看见方天震猥琐的举动:“以尊驾的实力,这比丘国中确实横无敌手。不过我们黄莲教经营比丘这些年,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实在容不得半分差池。尊驾想杀老妖妖女救小儿,和我们的计划并没有冲突。” 无论他们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但结果都是诛杀老妖妖女,这是黄莲教计划当中最根本的一环。 “那妖女就在宫中,吊着昏君的性命。尊驾只要过了宫中那位的阻拦,自然没有任何阻碍。老妖不在城中,具体的位置我们黄莲教已经掌握,可以无偿提供给尊驾。” 以方天震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再加上深不可测的鹤星恫,以及那个不知所踪的俊俏少年,说不准真的能诛杀老妖。 有人愿意接过最凶险的任务,黄莲圣母正是求之不得,就算他们不能诛杀老妖,等到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时,黄莲教再现身捡个现成的便宜,把他们一网打尽,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黄莲圣母呵呵冷笑道:“尊驾若能取了老妖性命,咱们也是求之不得!” “拿来。” “什么?” 方天震凌空抓了一抓,搓搓手指头道:“老妖的位置。别说你们没有绘制地图。” 黄莲圣母冷哼一声,背后的一个大汉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深色的羊皮卷,抖手抛给方天震。 “城西流波山,清华洞。咱们等着尊驾的好消息!” 黄莲圣母咬牙切齿的道。 这个圆脸胖子甚是可恶,无耻,猥琐,淫邪…… 黄莲圣母将能想到的词汇,通通在心里过了一遍,还是觉得不解气。 方天震把羊皮卷往桌子上一拍,还要打趣黄莲圣母几句,鹤星恫以手做扇轻轻一挥,黄莲圣母几人如坠云端,恍惚间被送出了客店之外,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站在了清冷的大街上。 “圣母!” 那个被方天震一掌震断手指的大汉双目圆睁,惊骇的看着客店。 黄莲圣母胸口快速起伏,也被鹤星恫这一手吓得不轻:“这……移形换位,仙家手段!” 武道宗师再强,也不过将技法和力量发挥出常人难以估量的程度,但将标准界定在常人身上,自然就程度有限。若说纵跃三五丈高凌空飞度十几张远,凭借高超的身法技她也勉强能做到,便是一掌打出去开碑裂石击成碎块粉末,也不是难事。 但是举手之间将人挪移十丈距离,甚至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只有传说中的修仙之人能够做到,绝非武道修士的手段。 之前掏出羊皮卷的大汉道:“圣母,此事要不要通知左右护法和几位法王?” 倘若真是仙家修士,无论是智取还是力敌都是作死的行为,万不能在这个关键时期因为此事折损人手。左右护法和几个护教法王是黄莲教的中坚力量,每一个都很重要。对于黄莲圣母来说,就算中低层的教众死伤殆尽,也可以再行招募,唯有高层力量不能出事,任何一个出了问题,短时间之内想再培养一个出来也绝不可能。 黄莲圣母点头道:“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他们,这三人疑似仙家修士,绝不是我们能够招惹!不过他们的目的和咱们一样,倒是省了咱们不少功夫。通令全教,任何人不得和他们发生冲突!” “再通传,凡我黄莲教众,任何人不得干涉他们的任何行动举措,亦不得擅自尾随监视!违者以教规论处!” “是!” 那汉子转身步入黑暗。 黄莲圣母回想刚才方天震几番无礼猥亵的举动,又气又恨,忽然展颜一笑,脸上怒放的黄莲微微颤动。 “回总坛,再行商议!” 房间里,鹤星恫幽幽的道:“小天,这小妮子可合你的胃口?” 方天震哪还有方才的霸气,赶紧给鹤星恫倒了一杯茶,谄媚的笑道:“嫂子说笑了,我能是那样的人吗?还不是她们一上来就居高临下的装模作样,小弟我看不过去啊!” “唉,你如今这般有本事,若是再露几招出来,保不住那小妮子就投怀送抱,自荐枕席了。我看我那堂妹也没这个福分,能结交您这样的英雄豪杰。” “别啊!” 方天震顿时哭丧着脸,猫着身子蹲在鹤星恫跟前:“嫂子,我的亲亲好嫂子哎,你可不能坏了兄弟一生的幸福啊!” 鹤星恫被他一声“亲亲好嫂子”叫的面颊绯红,一拍桌子笑骂道:“胡说什么!你再如此没正经,此事以后也不必再提!” 方天震立即站直了身子,后退两步,端正了姿态扫袖掸衣,严肃的作揖道:“方才是小弟孟浪,还请嫂夫人雅涵。” 鹤星恫忍俊不禁:“你啊……这些哄小姑娘的手段与我无用,以后莫要这般轻浮就好。否则便是我那堂妹同意,也休想过我这关。” 方天震微微颔首,正色道:“嫂夫人教训的是,小弟谨记不敢或忘。” “哟,恫儿训了雷子什么?竟然让他这么认真!” 一抹水光自窗缝中渗透进来,正是从皇宫回来的沈彦秋。 “公子。” 鹤星恫赶紧迎上去,招呼沈彦秋坐下,把刚才黄莲圣母过来的情况详细同他说了,只是关于方天震轻浮孟浪的举动只字未提。 “黄莲教。” 沈彦秋招呼方天震坐下,把遇到洪公公的事情也说了一遍:“从今天晚上的情况来看,这比丘国中除了那个妖道之外,再没有和咱们一般的修真之人。既然那妖道的踪迹已明,咱们便先擒了他,再唤出那妖女,解了城中小儿之厄。至于黄莲教的打算,无论是诛杀昏君还是取而代之,都和咱们没有关系,凡间的事情自有凡间之人解决,咱们不便插手。” 鹤星恫道:“现在就动身吗?” 沈彦秋摇头道:“如今刚刚入夜,尚不确定那妖道是否还驻留洞中,这几日正是承接无根水炼制丹药的关键时期,想那看道必然不会走远。明日一早咱们去流波山。” “雷子距离三次天劫已经不远,这件事情也算是天成的功德,有了这份功德在身,渡劫也多了几分把握,万要小心谨慎,不能横生枝节除了差错。” 自打沈彦秋经过衍山和积雷山这段时间过后,他的性格脾气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方天震以前在他面前跳脱惯了,如今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敬畏的心思,仿佛这个年岁相当的兄弟真成了父兄一般。 方天震感激的看了鹤星恫一眼,冲沈彦秋点了点头,几人便盘腿打坐,静待天明。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清华道君 天微微亮,只是东方黑云密布,好好的一个日出也被乌云遮住,仿佛日落时的昏暗,好生压抑。 比丘国对民众管理甚为宽松,除了这次强抓小儿之事闹得人心惶惶,以前可算得上是国泰民安,安居乐业。 故而虽然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倒是城里的店铺还是该开门就开门,该做生意还按时做生意,并没有大白天就形如空城一般。 一大早店小二跑到沈彦秋他们房里沏茶换水,连敲了小半天的门不见人应承,这才壮着胆子推门进去,发现屋里已经空无一人。 原来黄莲圣母虽然不让教众监视沈彦秋几人的动静,但昨晚来的几个大汉里,那个怀揣羊皮卷的汉子却多了个心眼儿,反正小二沏茶换水打扫卫生是正常例事,通过小二收集一些信息还是可以的。 屋里床铺整齐毫无余温,茶壶里谁早就没有了,小二推测他们几个离开的时间距现在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 黄莲圣母正在总坛练功搬运气血,听到底下人禀报沈彦秋几人离开,思索片刻仰头西望,下令道:“通传两位护法和几位法王,加紧完成手上的事情,虽然听候总坛命令,准备起事!” 而西边,正是流波山。 四更时分,天色还是阴暗一片,沈彦秋便叫上方天震和鹤星恫,此时正是万物生灵最为困乏之时,沈彦秋剑光一裹,带着他俩一起出了成,直奔流波山而去。 比丘国的地域亦属南疆,只是偏了东南方向,距离不死火山数十万里之遥,不被不死火山的火气影响,正值盛夜,整座山上都是霜雾笼罩,难辨事物。 羊皮卷上标注的清楚,清华洞就在半山腰的位置,面相正南。 几人寻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任何洞府的迹象,羊皮卷上标注的位置就在脚下不远,只除了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柳树之外,空无一物。 这株大柳树又高又壮,树皮不是正常的青灰色,而是带着鱼鳞般的疙瘩,泛着深深的靛蓝色。不但笼罩着方圆五六丈的范围,比远处的树木还要高出几分,更加上以大柳树为中心,树荫所覆之地寸草不生。 就连浓郁的大雾,也不能浸入大柳树覆盖的范围。 这株大柳树既突且兀,又生长的如此茁壮茂盛,将方圆十丈之内的生机全部吞噬,除了它之外竟然寸草不生,连常见的小虫子也没有一个。 而且这株大柳树独享方圆十丈的阳光雨露和土壤滋润,却一片叶子也无,手指粗两三丈长的纸条上,只有一颗颗浑圆的小疙瘩黏在上面,如同一个个树瘤。 杨柳之木多不宜居深山,山中树木亦以松柏樟灌为主。那国丈来比丘不过数载,这株柳树颇为神异,若是为他所栽种,便也说得过去了。 “看来这株大柳树,就是清华洞之所在。” 沈彦秋运目力观察大柳树,发现除了生机格外浓郁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及至往下看去,赫然发现这株大柳树根系发达,浓密的根须比纸条更为茂密绵长,在地下渗透的范围远比地上庞大数倍不止。 方天震道:“可惜咱们都不会神役之法,否则召请此处山神,一问便知究竟。” 神役之法不是什么高深法门,多是阵修士和符修士常用的手段,不过阵修士和符修士极其稀少,现如今的修士多数都是以炼体练气为主,便是同样稀少的丹修士,在数量上都要比阵符修士多些。 话音刚落,就见地上土石翻动,升起一团小小烟雾,自地下钻出一个两尺高的人来,对着几人拱手施礼道:“几位道友不必相召,小神来也!” 这山神高不满三尺,浑身披红戴绿,皆是山中蔓藤花草缠绕,面似小儿声如老翁,慈眉善目的注视几人。 他身上草木甚有灵性,不断在他身上扭曲爬动,将他一身衣服不停的变换,几乎一个呼吸之间就换了几个色泽和样式。 方天震本是随口一说,那曾想真的唤出一尊山神来。几人不敢怠慢,慌忙还礼道:“尊神有礼。” 山神笑道:“小神乃是阴身,比不得诸位道友阴阳相生,血气浓厚,不敢当尊神二字。” 这山神浑身气息纯而不邪,言辞谈吐也有礼有节,虽然形貌诡异,但那股堂皇厚重的大气却分外清晰,沈彦秋几个只觉一股淡淡的香火味扑面而来,不由得精神一振。 山川土地社令之神,多为民间信众供奉香火,集结万民愿力凝结,亦有大善高功之人死后享受香火,凝聚神力而来。 这等神职多为自然之神,不见得有多高明的道行,或者多深厚的法力,修炼的方式也和修士截然不同,根据信众之多寡,香火之衰盛法力也会随之浮动。 而且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只有极少修士出没之地,才有可能诞生山川土地社令之神。 修士摄入天地灵气修炼,即使不显露法术神通,但在一处久居之后,和所处的环境气机交感,自然会无形之中保一方安宁,民众自然就不会以香火供奉神位衍生阴神出来。 况且修士达到先天真气之后,浑身血气蒸腾,修成法力之后,阳气更是浓郁,新生的阴神根本无法抵抗气血阳气的灼烧。 也只有这等偏远之地,阴神凝聚形体之后自成神道,能和修士一样修炼,将本身阴气聚拢凝练,才能抵挡天风日火,修士气场。 由人道香火供奉衍生而出的山川土地社令之神,和天道授予的不同。他们没有天道神祇高深的道行法力,也没有可以和修士抗衡的法器,一般都是终身镇守一处,被修炼神役法的修士呼来喝去。 这也是他身为一方神祇,却对沈彦秋几个修士低眉顺眼的原因。 沈彦秋道:“尊神客气了。您是本地供奉的正神,我等外来修士怎敢在尊神面前造次?” 似沈彦秋和方天震这种由凡人修炼而来的修士,特别是他们两个都是年岁大了之后才开始修炼,又从五洲那样灵气匮乏不生修士的小世界而来,对于山神土地这样的神祇,有着天生的尊敬。 因为五洲世界,传说中的神祇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就算现在他们都修了神通法术,成为了比这些普通神祇更强大的修士,但那份敬畏之心却不曾忘却。 沈彦秋语出至诚,这尊山神本就是香火愿力催生,更是感应的清晰,闻言喜笑颜开,对沈彦秋道:“几位道友可是为了清华洞而来?” 沈彦秋道:“正是要会一会这荼毒小儿的妖道,还请尊神指引一二。” 山神道:“此山唤做流波山,本无什么清华洞,只是前几年来了个游方道人,在此处开辟洞府,自称清华道君,奴役我山中生灵。小神职责所在前来询问,却差点遭了他的毒手,便不敢与其搭面,只将山中地脉灵气锁住,碍他修行。” “谁知这道人手辣,不知从何处取来这株大柳树,竟然能够破除小神的封锁,直接抽取地脉灵气,将清华洞以幻阵遮掩。” “近来这道人蛊惑国主,要以小儿心肝炼药,小神受万民香火供奉,岂能坐视不理?可恨小神术力低微,同这道人斗过一场不敌,又离不得流波山,这才束手无策。” 说到此处,山神大喜道:“天见可怜,送几位道友前来诛杀妖道,还我比丘国安宁!” 山神深深一躬,言辞恳切:“还请几位道友不吝出手,降服此獠!” 沈彦秋举手虚扶,忙不迭答道:“尊神何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贫道此来正是要铲除妖道,肃清妖氛。当不得尊神如此大礼!”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水火神锋初建功 鹤星恫一指大柳树,道:“公子,这株大柳树颇为神异,山神大人也说这妖道以幻阵将洞府遮掩,咱们首先要破除幻阵。” 沈彦秋道:“不错,你我都不通阵法,只能以力破之。” 这株大柳树生机勃发,和武者一样给人一种血气蒸腾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披着柳树外形的蟒蛇,蠢蠢欲动。 沈彦秋着几人都退后几步,唤出一面太阴炫光镜悬浮高空,一派白光滚滚而下,如沸水浇雪嗤嗤不绝,柳树外一层透明的防护罩子将镜光阻挡,不能浸入。 不过太阴炫光镜的特性是能破除虚妄,虽然被透明护罩阻挡,但是破虚的力量却不受阻碍,柳树后面隐隐现出一座门户,在镜光之下忽隐忽现。 太阴炫光镜的光芒寒气逼人,顺着透明护罩四散流淌,沈彦秋怕寒气毁了山林树木山神不喜,忙又放出一口寒冰破灭圈罩在外围,收拢四散的寒气。 大柳树的根系发达,甚至勾住地脉灵气一角,护罩的能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任由太阴炫光镜光芒滚滚如潮,也无法将其冲刷。 他本拟以十方炎魔道的神通煅烧,以火焚木破了大柳树的防护,不过炎魔道的神通尽皆威力霸道,就算有寒冰破灭圈收拢火气,怕也会烧杀一片山林鸟兽。 底下山神也在御使神力帮忙,不过他是以神力驱赶树木,类似缩地成寸的法术,拉开太阴炫光镜笼罩的范围。 “道友不必担心,若能诛除妖道,些许损伤亦无不可!” 山神见沈彦秋法力收敛,虽然镜光一直罩着大柳树,却分外小心,略加思索便明白他心中所虑,忙以赶山之法驱赶树木移位,躲避寒气。同时放声高呼,请他务必不要留手。 他既尊山神之位,这座流波山就是他的道场,属于私人领地。那道人在此建立洞府勾引地脉灵气,无异于不问自取。 既不能力敌亦不可智取,又几乎被道人拘禁,山神实无良策相对。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几个修士,愿意诛除这恶道,区区几株树木有算得了什么? 他虽然没有什么高明的法术,但是身为山神驾驭这流波山上的草木鸟兽,却比修士得心应手多了。 沈彦秋得了山神应允,也知道不以小善纵大恶的道理,见山神神力铺开,护住寒冰破灭圈外围的树木,索性将寒冰破灭圈一收,太阴炫光镜定在天空放射镜光不动,左手一翻使出三气神火刀。 三气神火刀合周天之数,共计三百六十五把飞刀,并且火力凝而不散极是锋锐,再加上法力凝兵聚散由心,十方炎魔道的神通之中他最喜欢的便是这一手。 脚下丁火掣金轮一闪他便起身空中,三气神火刀鱼拥攒射,轻易就切开透明护罩,他正要发力将护罩搅碎,只听“叮叮”连声脆响,大柳树手指粗的纸条一根根活动起来,有如翠蛇乱舞,将三气神火刀切入护罩的锋刃抽开。 大柳树的纸条又长又密,但是抽动起来分外灵活,仿佛每一根都有单独的意识,彼此纵横交错出击,却不会互相影响,甚至还能三三两两的组成小团队,对抗火刀。 透明护罩对三气神火刀形同虚设,但是仍旧将太阴炫光镜的光芒阻挡在外,寒气落不下去,转被三气神火刀吸收,裨益刀光。 虽然属性不同,可毕竟都是沈彦秋法力幻化而来,同根同源之物,又有水火太极从中帮助转化,竟然毫无滞涩之感。 不过这株大柳树似乎精擅战斗,虽然不能移动成了三气神火刀的活靶子,但是无数纸条扭动,甚至是三五根纸条并成一根,末梢化成一颗三角尖锐的蛇头,跟三气神火刀斗的难分难解。 斗有一刻钟的时间,沈彦秋刀气纵横也战之不下,那些枝条坚俞金石,任由三气神火刀纵横劈砍也只迸出一溜火星子,偶尔被砍断一根,也是遂断遂生,浓郁的地脉灵气一冲,眨眼之间就是一根更加粗壮的枝条。 沈彦秋眉头一皱,叫道:“尊神还不施法阻止地脉灵气,更待何时?” 山神面露悲色,苦笑道:“道友恕罪!那妖道已将这一片地脉炼化,以小神的术力只能稍做影响,实在无法阻拦!” 沈彦秋长叹一声,也是无计可施。 本是以火克木,即便三气神火刀不能降服大柳树,再加上炎龙金蛟剪等一干神通,他也有信心将大柳树拿下。只是一则有地脉灵气相助,这株大柳树不但战力高超,就是恢复能力也是极强,若要将之制服,他非得耗尽一身法力不可。 二则如今那清华道君还为露面,他若是一身法力十去七八,就是有山神相助,只怕鹤星恫一人也难以抗衡。 正自踌躇,鹤星恫忽然叫道:“公子莫不是忘了那对水火锋?!” 水火锋! 是了,当日在奇宝斋买下这对水火锋的时候,岂不就是看中它法兵的特性,破障的特殊能力? 满天飞舞的三气神火刀陡然一收,柳树枝条还没反应过来,兀自凌空挥舞抽击。 沈彦秋散去太阴炫光镜,张口一吐,一红一蓝两道光芒自口中飞出,绕着身子盘旋几周之后,定在他肩头上方,缓缓沉浮。 水锋蓝光粼粼水波荡漾,火锋红芒迸射焰光吞吐。 自得了这对水火锋,沈彦秋便直接给了鹤星恫,一对儿法兵的威力远远胜过她的青冥鹤芝剑,有了这对水火锋护身,沈彦秋也放心了许多。 只是鹤星恫坚持不受,言道此宝和沈彦秋属性相合,正是天赐于他之物。鹤星恫有心将青冥鹤芝剑祭炼成法宝,一身的精力都放在这对本体蜕下的鹤啄上,如今还有流云飞瀑和摘星手需要修炼,实在无暇分心祭炼水火锋。 沈彦秋一身道法神通众多,又都是借物拟形的神通,便是得自杜世锋的一套三阳剑也只粗略祭炼一番,当做御剑飞行代步之用,也不缺这一对儿水火锋。只是鹤星恫坚决不受,他也不能扔了不是。便将水火锋吞入腹中,在小世界里温养。 水火锋一入紫府小世界,便盯上了神宫之下的水火太极,各自寻了一只阴阳鱼眼投了进去,借助阴阳鱼的力量淬炼本体,不知不觉间已和沈彦秋心意相合,被他炼化。 不得不说,这对水火锋比之老神在在的千机带有灵性多了。 真鲛剑是他人生第一件法器,被他祭炼多年仍旧不能将那一点灵性壮大,千机带虽然品质高绝,但是似乎嫌弃他修为低下,不愿意被他御使,倒是这对水火锋不请自来,得了他水火太极的滋养之后,不炼自成,甘为臂助。 沈彦秋心念一动,水火锋便应他心思飞射而去,而且飞行的轨迹也煞是好看,两枚神锋互相倚靠,螺旋向前攒射,后面拖着一红一蓝两条绚丽的尾光成螺旋形状,“咻”的一声射将出去,毫无阻碍的穿透透明护罩,紧接着穿过合抱粗的树身,钉在若隐若现的门户两侧。 那道门户被幻阵拥护,似乎介乎真实与虚幻之间,方才偶然有几柄三气神火刀冲破枝条阻击,靠近门户之前,也如抽刀划水一般毫无作用。反倒是水火锋轻而易举的冲破防护,击穿柳树且钉住了门户,将洞府逼的现形。 法兵之威,破障之能,以至于斯! 端的是给足了力! 沈彦秋唤回水火锋,又从方才柳树身上破开的孔洞中穿梭一次,大柳树发出一声类人的尖叫,猛的一缩,将枝条根系通通收敛,就连十几丈的树身也缩成一粒微尘大小,化成一点灰蒙蒙的黯淡光芒,投入门户之内。 水火锋虽然自门户上退回来,但是破障的属性已经发挥出来,那道石制门户终于不再闪烁,显露在众人面前,上书三个鎏金大字。 清华洞。 ------------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骨旗门阵 “何方道友坏我山门,欺我护洞灵木!” 大柳树刚投入门户之中,里面就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且是得知了大柳树的遭遇,威严中带着几分嗔怒。 话音落去,一道清光自门户中飞出,化作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道人,怀抱拂尘脚踩一团乌光,怒视沈彦秋。 道人有四十几许年纪,须发灰白,头上勒着一个金灿灿的发箍,三缕长须过胸,八卦法衣罩体,端的是仙风道骨。 只是浓眉倒竖,双眼微眯,一脸怒气的看着沈彦秋,显然愤怒已极。 任谁好端端的在洞中修炼,无故被人打破山门洞府,恐怕都没有好脸色。 沈彦秋负手而立,不打稽首也不行礼,只是平平淡淡的问道:“你就是清华道君?” “竖子无理!” 道人见沈彦秋如此倨傲,喝道:“我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怎敢欺我山门,伤我灵木?” 修行道虽然没有凡俗的礼数,但也不是随心所欲随性而为,纵然是兴师问罪,也要讲个所以然,弄个章程出来。似这般你来我往的分辨几句,把事情说个清楚摆个明白,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打才是正理。 只是沈彦秋凡心未脱,听闻这道人生取人心祭炼妖法,哪里还有心思同他废话?就是他此时愿意放弃自家打算,沈彦秋也没有绕过他的念头。 “打的就是你!” 沈彦秋确定了道人的身份,一腔怒火便再难遏制,欺身上前一掌当胸拍去,手心里寒光闪烁,却是捏了一道压缩起来的北极神光剑剑气,只等击中道人瞬间爆发,炸他个千疮百孔才好。 这一掌虽然法力雄厚,但修士对阵除了炼体士近身肉搏,以兵器拳脚逞威之外,炼气士极少会单独使用法力对战。 法力只是推动神通道法的根本,若是仅仅使用法力就能克敌制胜,又何必费尽心思去修炼神通,炼制神兵法器? 清华道君对沈彦秋这一掌嗤之以鼻,倒是掌心里那一团闪烁寒光让他心生提防,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修士,敢打上门来必然有所依仗。 清华道君不敢怠慢,手中拂尘一甩,一张金光四溢的八卦图横推过去,八个卦象轮流射出一道金光,力量极大。沈彦秋身形受阻不能进前,抖手将寒光引爆,飞射的寒气和八枚卦象同时消散。 八卦图余势不衰横推过来,沈彦秋将太阴炫光镜一翻,正正的对了上去,镜面上对应八极冻气的八角正对上八卦图的八个卦象,“哄”的一声闷响,两人都被爆炸的气浪推的后退几步。 清华道君拂尘左右一摆挥手隐去洞府,将身一纵跳上高空。底下山神慌忙趁着大柳树根系抽离,重新引动地脉灵气的变化,纳入自家掌控范围。 沈彦秋一晃身紧跟其后。 道人虽然看上去一副仙风道骨得道高人的模样,就连出手也是拂尘飘飞八卦闪耀,然还要借助法器飞行,一身气息虽然飘渺不定却没有金丹修士的压迫感,鹤星恫推测他多半也还在筑基境界。 鹤星恫想要上去助沈彦秋一臂之力,又担心清华洞中还藏有什么小妖小怪,山神忙于收拢地脉灵气,只怕应付不来伤了方天震,便没有飞身上去。 看来南极之行务必要尽早完成,无论如何也得帮这小子筑成道基,否则关键时刻还要分心于他,实在棘手。 沈彦秋紧跟着清华道君上了高空,掌心红芒吞吐正要出手,却被清华道君叫住。 “我与道友素不相识,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道友为何下此杀手?” 清华道君心中隐隐猜出沈彦秋的动机,倒是又觉得莫名其妙,也不想和一个同阶的修士为敌,便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沈彦秋冷冷的道:“既身为修士,当上体天心,以慈悲为念。你以五百小儿心肝炼药,此实乃魔道手段!人人得而诛之!” 清华道君闻言,哈哈大笑道:“道友此言大缪!我辈修士修仙问道致力跳出生死藩篱,求得不就是不老长生,逍遥大千吗?贫道所为只是辅助长生的手段而已,区区五百小儿,便如田中稻草,割去一茬又一茬,不过数年之间便又补足。道友一身修为已入真流,如何还放不下俗世之心?” “贫道今日食五百儿,来日得成大道,还他五千儿如何?” 确定沈彦秋的来意,清华道君连连摇头哭笑不得。 修行道向来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洞天福地,名山大川,亦或是强大的功法、顶级的法宝法器,都掌控在顶端的那一群人手中。旁人并非没有觊觎之心,只因形势比人强,自家就算侥幸得到一件,也没有能力护得周全,甚至还要把性命搭进去。 强者恒强,弱者努力攀爬,并非一定要成为强者,更多的弱者只是想拉进同强者之间的距离,不再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性命之不存,万物之不就也。 说什么上体天心,说什么慈悲为怀,这些话只是站在高处看风景的人,百无聊赖时的随口感叹罢了。 倘若一个修士终日为了生计发愁,既没有高明的功法提升修为,有没有趁手的法器护持自身,寿元将尽也不能提升修为增加,或者找到延寿的灵丹妙药服用,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摆弄什么高雅、慈悲? 莫说只是五百小儿,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是一城几十万性命,也不过如此。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啊。 修士,远比凡人更惜命。 看这小子年岁不大,修为却不弱,想来是某家大派的核心弟子,没吃过散修餐风饮露的苦楚,一个个只把“替天行道”、“降妖除魔”拿来标榜,恨不能一己之力横扫天下魔道,立万世不拔之功业。 清华道君修行时日不短,到如今也只有筑基后期的境界,而且之前行事心狠手辣,做下不少杀孽,唯恐渡不过四次天劫,这才铤而走险以生人炼药,增加渡劫的几率。自然不愿为了几百小儿将其得罪,扯出他背后的师门长辈出来,这才一忍再忍,将姿态放低,同他讲起道理来。 无论是妖族也好,还是魔族也罢,便是许多心性扭曲的人族修士,也圈养着许多凡人城池,将凡人当做血食、人元大丹来服用,也不见有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打上元魔山和自在魔宫去。 我不过用五百小儿炼药,还跑到比丘国这种偏远的地方,你还打上门来坏我修行,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是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清华道君。 沈彦秋皱眉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任你如何花言巧语,今日也休想善了!” 清华道君怒道:“你这小子好没道理!既有这想法,为何不去元魔山降妖除魔?为何不去自在魔宫和黄花观替天行道?那些大妖大魔伤的人命哪个不是我十倍百倍!” 沈彦秋亦怒道:“强词夺理!人吃野兽,野兽吃人,本说不得孰对孰错!来日我若有那般道行,自然也要行斩妖除魔之事!你炼药修行也就罢了,恨只恨你身为人族,却和妖魔一般草菅人命,把自己族人当做田中稻草!今日我不为天道,只卫人道!” 伸手一指,玲珑火云束直冲上去,朝清华道君拦腰缠绕,同时又放出一道寒冰破灭圈自上而下套将过去,不求能够控制清华道人,只求迟滞他的速度。 果不其然,清华道君脚下踩着的那团乌云宛如活物,伸出无数触须瞬间将他整个下肢缠绕包裹起来,整个人身体柔若无骨,蚯蚓一般扭了几扭,轻松的躲开玲珑火云束和寒冰破灭圈的封锁。 而且那团乌云速度极快,比之沈彦秋的丁火掣金轮也不遑多让,闪电一般在空中腾挪位移,玲珑火云束和寒冰破灭圈穷追不舍,也只能跟在后面吃灰,连身也不能近。 清华道君岂是能吃亏的人,断然不会任由沈彦秋出手只顾着躲避,伸手从怀里掏出四杆三角小旗子望空一抛,便化作一座白骨嶙峋的惨白旗门,挡在两人中间。 四面旗子都只有巴掌大小,内里绣着形貌各异的骷髅,就连旗杆也是用细长的骨头打磨而成,方一出手就隐匿空中,化成一座旗门阵法,每一杆旗子都化成一个手持武器的巨大骷髅,镇守旗门四个方向,无论沈彦秋从哪个方位冲击,都被阵法拦住不能靠近。 清华道君将身一晃投入旗门之中,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人道?你有多大法力,敢称人道?人道讲求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你若有本事,便入我阵中一较高低。否则莫说五百小儿,就是这一城十万生灵,我也尽数杀了,炼一炉丹药出来!” 底下山神听得此言,就连手头操纵地脉的活计也缓了缓,纵声高呼道:“道友还请全力出手,务必斩杀此獠!断不可让他害了全城人的性命啊!” 他一身神力皆从香火供奉而来,若是满城信众都被清华道君屠戮,他这山神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过不多久也要神力消散,魂魄归于六道转生。 沈彦秋将太阴炫光镜顶在头顶,雪白镜光将自己罩个严实,手中扣着水火锋,脚步一动昂首进了白骨旗门。 “今日便教你输得心服口服,死个明白!” ------------ 第一百八十章 破阵子(上) 这座白骨旗门阵铺展开来,天空都灰蒙蒙的一片,那四头压住阵脚的骷髅各持兵器,同时隐入阵法之中,只剩下一团模糊不定的灰白云团不住翻滚。 沈彦秋这是第三次接触阵法。 第一次是衍山之时,心真宗的四个筑基修士以八卦明光帕布置四象阵,不过那一次他神志不清,那几人布置的四象阵又极为简陋,毫无阻碍的就被他破了去。 第二次是在积雷山,胡梦媛以惑神珠布置迷神阵,他受制于阵法的禁制,只得封闭五感六识强行催动千机带,这才破阵而出。 当初渡劫之时,虽然袁无极用定海符催动聚灵阵,助他壮大经络开辟紫府,但是聚灵阵只是纯粹的辅助修行作用,不同于争杀困敌之类的阵法。 沈彦秋虽不通阵法,却也知道阵法之数不出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位天干以及十二位地支之外。 其余一应变化,都在此类之中。 不过阵法一道自成一脉,其中之繁复不在练气问道之下,修持有成之后威力更是不可估量,也是天地间数的着的正统问道之法,寻仙之诀窍。 这一次清华道君凌空布置白骨旗门,论阵法之精妙更在令合阳和胡梦媛之上,他有心真正感受一下阵修士不同寻常的力量,便没有第一时间以水火锋冲杀一气,而是顶着太阴炫光镜意欲阵中一行。 这也是为什么他说出那句: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死的明白的原因。 你以阵法相阻,我便破了你的阵法,你还有何话说? 这座白骨旗门阵,核心明显是以魔道心法催动,四头骷髅魔按四象方位压住阵脚,按理说该从外部破阵才是最为明智之举。不过沈彦秋有太阴炫光镜护身,水火锋破障,倒也不虞有失。 进的阵来,景色便大为不同。 从外面看这座白骨旗门,只是方圆数十丈的一团乌云,血肉一般蠕动翻涌。阵中却另有乾坤,头顶仍旧是灰蒙蒙一片不辨天日,脚下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白骨大山,其中各式各样的骸骨简直数之不尽,不拘哪个种族何种类别都有。 大山顶上立一旗杆,巍峨耸立。旗杆顶上倒挂一面三角大旗,上面绘着一头三头六臂的白骨神魔,口中喷吐魔火,胯下乘一头狰狞骨兽,六臂各持兵刃。 三角大旗之下立一白骨王座,底座皆由头骨堆砌而成,扶手处两条粗大的脊柱拱起,两侧是数十根晶莹灿白的弯月肋骨,背后用许多手爪交错叠加,捏成各种手决,紧紧拥簇在一起当成靠背。 清华道君端坐王座之上,一手持牌,一手持剑。 牌、剑皆由白骨构成。 王座之下血红色的根茎密密麻麻,从无尽白骨的缝隙之间穿过,将凌乱的尸骸串联成一个整体,似乎正是之前镇守清华洞的那株大柳树,只是不见树干树枝。 整个白骨旗门之内,除了血管一般的根茎之外,只剩下一片惨白。 腐败的尸气不停冲刷,整座阵法当中都没有一丝生气。一接触到太阴炫光镜的镜光就如雪消融,丝毫不能浸入。 清华道君端坐王座,竟似和沈彦秋没有任何冲突一般,甚有礼貌的笑道:“难怪道友敢只身闯我阵法,原来是有如此依仗。” “区区尸气,能奈我何?” 沈彦秋冷哼一声撤去镜光,滚滚尸气立即包裹上来,瞬间就将他吞没。裹住他的尸气一层压着一层,浓郁如同实质,几乎组合成血肉一般。 汹涌的红光暴射,只见沈彦秋浑身火气缭绕,裹住他的那团尸气血肉猛的一颤,当即四散奔逃。沈彦秋也不开启炎魔法身,只将丁火掣金轮上的火光催动起来,浑身烧成一团赤白烈焰,高温所到之处,尸气无不退避。 “清华子,你若只有这般手段,趁早引颈就戮,贫道还可留你一点真灵转生。” 沈彦秋铁了心的要斩杀清华道君,言辞之间却比寻常时犀利了许多。 清华道君端坐王座之内,浑身都被白骨铠甲包裹,哈哈大笑道:“道友如此盛情,贫道铭感五内!自当一一为道友演示白骨旗门,以款厚赐!” 两人已是打生打死的情况,清华道君说起话来仍旧如谦谦君子一般,只是说到后面眉头下压,瞳孔上扬,两侧嘴角高吊,满心的杀意再也难以掩饰。 将手中令牌一举,骸骨大山上白骨飞扬空中,根据大小形状和位置的不同,逐渐重组成一支白骨大军。 当先一阵骨兵身材矮胖,皆持盾抓刀,掩护中间一阵手持骨弓的箭手,后一阵双手各握一杆白骨长矛,背后斜斜插着一排五根,和手中长矛相同,皆指向沈彦秋。 唯有空中一阵骨兵肋生双翼,背后长着一溜尖锐的骨刺,下肢弯曲萎缩,一手持飞锁钩爪,一手抓一支细长的腿骨圆筒,在空中布成雁形阵势,绕到沈彦秋后面围拢成半圆形,将沈彦秋压在中央。 四支大军皆有数百众,且各有一员身材倍化披甲套盔的首领压阵,与布置白骨旗门的旗号上绘制的骷髅魔极像,该是那四头骷髅魔演化而来。 白骨大军转瞬既成,清华道君持符仗剑发号施令,弓箭手顿时万箭齐发,封住他上下左右以及前方的空间,长矛手双手飞如车轮,背后插着的骨矛随去随生,取之不尽,一出手就是一线白芒飞攒,细如发丝恍惚不见,只往沈彦秋周身穴窍而去。 沈彦秋入的阵来,就察觉和外界的天地失去了联系。 这旗门阵中并非没有灵气,而且还异常充沛,只是这股浓郁的灵气都是毫无生机的尸气死气,沈彦秋就是有炎、冻二道过滤尸气中的杂质,也不敢贸然吸收炼化。 如此一来,只能以自家紫府积累的法力对敌,便打不得持久战矣。 “周天三百六,赤帝坐南穹!” 沈彦秋高呼一声,身外赤白光焰冲天而起化成一尊三丈巨人。那巨人面目威严,魁梧难当,一头火发蓬松燎烧,须眉戟张如五条火龙扭动,眼耳口鼻中黑烟滚滚火焰熊熊。 巨人肩宽体厚,赤裸着上身披一领火焰披风,下半身却如一道烟雾,沉在沈彦秋两侧肩头,一掌竖起在前一掌捏诀在后,掌心火焰流转,正是三百六十五柄三气神火刀! 沈彦秋以炎魔法身变化赤帝法相,虽不得其神但唯求其形。正是要以这尊火焰帝王镇压尸骨大军! 克制尸气死气,当以凤凰净世焰为先,天生就是一切阴寒尸鬼的克星。不过凤凰飞天而去,孔雀和大鹏也销声匿迹,这世间便再也没有净世之火。 其他诸如太阳真火,南明离火,甚至是传自太上道尊的三昧真火,自然也都能克制白骨旗门的变化,只是沈彦秋所修的炎魔道,最终变化就是凝聚南穹赤帝的炎魔法身,却不能成就太阳真火和南明离火这种火焰。 然赤帝为火中帝王,统御周天火气,一切火法以赤帝为尊,此时变化赤帝法身自是再好不过。 这尊赤帝法身虽然虚幻模糊,亦无王者之威仪,但沈彦秋控制着它御使三气神火刀,却比自家使来更为得心应手。 清华道君以魔道法门祭炼白骨大军,所射之箭所投之矛都是尸气所化,最擅长污秽神兵法器之属,一旦沾染便难清除,非但灵性会被损伤,就连本体材质也会被尸气腐蚀,化成一堆顽铁。 就连沈彦秋的火焰剧烈蒸发之下,那些烧去的尸气也转化成无形的尸毒,被白骨大军吸收,凝聚在手中兵器之内。 三气神火刀如烟花般炸开,在矛林箭雨之中往来冲突,尸气滋滋作响,每扑灭一柄三气神火刀,就要消耗一片长箭,待到三百六十五柄三气神火刀消失一空,两阵骨兵已经射了数十轮! 不过清华道君有阵法作为依托,聚集天地灵气的速度,远胜过不敢吸收尸气炼化的沈彦秋,自然不怕这种消耗战。反而巴不得沈彦秋一直使用大威力的神通,这样他体内的法力消耗更快,也就死的更快。 无论是这些骨兵还是它们使用的武器,都是白骨旗门里的尸山演化而来,纵然沈彦秋法力如海一般将尸山化去,最后仍旧要面对法力充盈的他。 只要不出纰漏,这本是必胜之局。 “遥遥荧惑星!” 一套三气神火刀打完,沈彦秋面色如常的盯着清华道君,知道他手中符、剑是控制白骨旗门阵的根本之所在,自己这般以法力硬拼实属下策,趁着此时的空挡将身一纵,升到极高的空中,化成一颗妖艳的火球,轨迹故而自左向右,故而由右向左,飘忽不定。 沈彦秋化星高升,底下三阵骨兵虽然也能空战,所仰仗的都是手中可以远距离攻击的武器,虽也能借助清华道君的力量飞空追击,但速度却难以相比。 清华道君令牌一动,雁形阵的飞天骨兵顿时振翅疾飞,手中拿着的白骨圆筒射出一点星芒,化成一片菱形网扣,顿时在空中组成一张天罗地网,上下合围。 天罗地网的阵势一成,飞天骨兵便把骨筒往身上一插,双手甩开钩爪定住网面,要一举捕捉四处飞动的火球。 箭手矛兵全都原地僵立不动,只有最前排那一阵刀盾兵大步奔跑,手中骨刀转成一轮刀桨,上下牙一磕发出一阵渗人的“咋咋”声,借着奔跑助力,奋力将手中骨刀抛出,拉出轰隆隆一片破风声,斩向天空。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破阵子(下) “金蛟剪,火玲珑!” 沈彦秋将赤帝法相合身一滚,化成一颗熊熊大星,正是代表火德的荧惑,借助化星之法同天上群星呼应,沟通一丝荧惑之光,弥补法力的缺失。 白骨旗门以四象为基,白骨为柱,将阵法之内自成一界,沈彦秋沟通的那一丝火德之气根本微不足道,补充的法力也寥寥无几。 甚至都不能补足他为了沟通荧惑而使用的法力。 白骨旗门内的四部大军进退有据,无论沈彦秋上天还是下地都有应对之法,关键它们悍不畏死,就算被打碎成粉末,依然能够从骨山重生。 两座天罗地网将他所有能逃遁的方位全部围堵,飞天骨兵更是准备好钩爪防备他破网而出,底下刀盾骨兵的白骨破风刀呼啸而至,从菱形的网眼中疾射进去,艳红色的荧惑星火焰迅速收缩,暗红如淤血。 天罗地网越收越紧,几乎紧贴着暗红色的火球,白骨破风刀锯轮一般切入火球之上,映眼都是惨白一片,看不到一丝红色。 飞天骨兵“嘎嘎”怪叫在空中交错穿梭,钩索交织着将天罗地网紧紧缠缚,背后一溜尖刺更是飞出化成尖锐的锋芒,疯狂的攒射,丝毫不给沈彦秋喘息之机。 只是这些骨兵都没有自己的意识,所有的行动完全靠阵法的灵性,和清华道君的神念催动,只知道相互配合着杀戮,却不知道自己的攻击是否奏效。 唯有端坐王座运筹指挥的清华道君察觉不妙,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传递出来,沈彦秋话音刚一出口就指使骨兵退开,连天罗地网和白骨破风刀也不管不顾。 沈彦秋话音似诗似歌,高昂且亢亮,便是飞天骨兵煽动翅膀破风,发出的阵阵轰鸣都掩盖不住,陡听一声龙吟,已经被尸气包裹严实变成灰色的荧惑火球崩碎开来,炎龙金蛟剪撕开天罗地网的包围,摧枯拉朽一般撞碎白骨破风刀。 两条三丈火蛟交头剪尾漫空游走,那些骨兵沾之既碎,碰到就散。 龙吟不绝于耳,炎龙金蛟剪往来纵横,将天空中的飞天骨兵屠戮一空,这才重又化成两条火蛟自沈彦秋双肩沉入体内。 一条火焰束带绕着沈彦秋飞旋不休,两头各拴着一颗赤火玲珑,正是他许久不曾动用的玲珑火云束。 经过这一阵,沈彦秋的法力几乎去了四成之多。其中一大半都是刚开始的赤帝法相所消耗,剩下的一半多在荧惑火球之上,炎龙金蛟剪和玲珑火云束倒是分摊不多。 不知道为何,他明明先领悟的冻魔道,修行时日也不短,偏偏炎魔道后来居上,不仅上手的神通比冻魔道要多,甚至用起来也非常趁手,就连往常一直飞空用的真鲛剑,去今也温养在紫府之中,全然没了作用。 他并非毫发无损,那四成法力只是维持几门神通的运转,和抵抗尸气的入侵,实则那一轮白骨破风刀对他造成的伤害,比起一开始矛、箭来,几乎翻了数倍。 他只有筑基境界,纵然十方魔道是无上妙法,以他的修为能够催生的力量也有限度。清华道君亦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又布置下白骨旗门阵相对,实际上还是他比较吃亏。 个人的力量,很难凌驾于阵法之上。 方才一轮刀桨,有几柄白骨破风刀冲破玲珑火云束的防护,击中他前胸后背,身上道袍被切破之处,尽是一片焦黑,一扎长的伤口皮肉外翻,虽然细小的肉芽不停蠕动修复,极力愈合,却被附着的尸气死死压制。 战斗的情绪让他开始兴奋,心跳也越发激荡起来,炎魔道的法力顺着经络血管在身体里流动,炽热的高温一圈圈的缩小伤口,每时每刻都在结痂然后烧成飞灰,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愈合。 沈彦秋哈哈大笑放声高呼,索性将破烂的道袍一撕,赤裸着精瘦的上身,脚下一顿碎成布条的靴子和半截裤腿也随火焰烧去,全身上下只有半条裤子遮挡。 清华道君神色如常,只把手中令牌连连挥动,弓兵箭雨密集,矛手白芒夺目,破风刀呼啸如浪,新生的一阵飞天骨兵端着骨筒疯狂射击,重又将沈彦秋淹没。 “旗门阵不破,尸气便不绝!我倒要看你有多少法力支撑!” 清华道君并非短视之辈,沈彦秋虽然手段层出不穷,但他一眼就看出关键,这些神通法术虽然威力巨大,战力高超,却全是沈彦秋本身的法力催动,吸收不了白骨尸气,他的法力只会越来越少,直至消耗一空。 且让你嚣张一阵又如何? 最终也免不了成为这累累白骨中的一员。 打定主意之后,清华道君好整以暇的催动令牌,只将无穷骨兵送上去让他击杀,即便是因为被火焰烧去化成飞灰,有大半白骨不能再重复使用,他也不觉得心疼。 这座骨山不仅收集着他曾击杀的对手,还有这么多年他一点一滴归拢的各种尸骨,更兼师尊赐下阵旗之时,里面的尸骨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沈彦秋就是再怎么节约法力,任他杀上三天三夜,也消耗不了一半的存量。 这一阵,清华道君胜券在握。 沈彦秋越战越勇,起初还算着自己的法力储备,随着忘我的战斗情绪慢慢投入,那点心思研究抛到九霄云外,只把玲珑火云束护着身子,三气神火刀纵横绞杀,偶尔还放出炎龙金蛟剪冲杀一阵,冲到清华道君跟前,却被刀盾兵里的精英首领拦住。 沈彦秋放空心神,将自身交给战斗意识掌控,这一阵直杀的酣畅淋漓,越发和十方魔道相契合,仿佛手中神通的威力也大了许多,便是清华道君看了也暗暗心惊,不明白为什么沈彦秋的法力如此雄厚。 他若是知道袁无极曾用定海符布置聚灵大阵帮助沈彦秋渡劫,接引天雷锻炼肉身,为他拓宽紫府小世界,转化了海量的法力,恐怕就不会再有现如今的想法了。 斗至酣处,沈彦秋忽然放出三阳剑,将熊熊火力附着在三阳剑上,唤出遮天剑盘,以万剑归流式引动万剑归宗的变化,无穷锋利的剑气倾泻而下,每一道剑气都将骨山炸出一个大坑,炸的骨山渣屑翻飞,烧成一片火海。 清华道君将令牌投入骨山之中,顿时气阵骨兵全部消失,只有四头一丈多高的骨兵首领依然还在。 弓兵首领和矛兵首领躲在盾兵首领的白骨巨盾之后,简直相当于一座火力不停歇的白骨炮台。配合着飞天骨兵首领神出鬼没的钩爪飞锁,将沈彦秋的攻击一一接下。 “万里云烟起,十方炎魔功!这一首破阵子就送于阁下!哈哈哈,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箭!” 沈彦秋十指伸直并掌如刀,两条手臂舞成一片幻影,三气神火刀合成两道数丈长的火焰气刀,大开大合的劈砍,飞天骨兵首领难以抵挡,“嘎嘎”怪叫一声,飞到盾兵首领上方,以骨筒喷射尸气大网,和其他两头骨兵首领一同远攻。 沈彦秋也不追击,只把手中火焰气刀舞的密不透风,眼耳口鼻七窍当中都冒着浓浓的烟雾朝头顶汇聚,随后烧成一团火云,火云中托着一张火焰凝聚的华丽大弓。 弓弦细如发丝微不可查,只在后面浮着三只漆黑长箭,箭杆里岩浆流动,箭头上刻满了十方炎魔道的经文符箓,正是攻击距离仅次于九火炎龙砲的万里起云烟! 沈彦秋将双手火焰气刀一推,挡住一轮攻势,伸手一摘抓住大弓,会想着在栖霞山之时王冲教他的箭术挽弓搭箭,三只长箭如同三颗:天火流星,瞬间跨越百丈距离,直射清华道君双眼和眉心! 这一箭沈彦秋已将炎魔道的法力运转到极致,箭速之快劲力之强简直不可思议,几如无视空间距离一般,这边才脱手,那边就到了清华道君面前。 清华道君也被这一手吓了一跳,此时召唤骨兵首领已然来之不及,也不曾想到沈彦秋突然放弃骨兵对他出手,慌忙之间就连白骨王座也来不及催动,竭尽全力将手中骨剑在眼前一横,险之又险的封住三支长箭。 “叮!” 三支长箭同时撞在骨剑上,只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巨大的撞击力将骨剑狠狠拍在清华道君脸上,若非骨剑有一掌之宽,最上面那支长箭必然会钉进眉心,透颅而过! 饶是如此,三支长箭也穿透了骨剑,露出一点箭尖,刺破了清华道君的眼皮和眉心的皮肤,流出暗绿色的血液,瞬间烧成火焰。 清华道君的后脑勺重重的撞击在骨爪靠背之上,火焰灼烧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双手握住剑柄和剑身将骨剑推开,整个鼻梁都被剑身压塌下去。 虽然三支长箭没有完全造成杀伤,但是炎魔道的经文符箓却顺着皮肤接触,涌入清华道君体内,他脸上不停的闪烁着火红的文字,三个细小的伤口不停的流淌着暗绿色的血液,像是粘稠的树汁一般,从伤口处缓慢的挤出,随即烧成一簇火焰,像是头上长了三个可以活动的犄角。 射出三支长箭,沈彦秋精神有些萎靡,似乎一下子抽去了他浑身的力气,就连玲珑火云束和丁火掣金轮都有些暗淡。 清华道君反手将骨剑插入胸口,一寸寸的用力按进去,直到骨剑彻底消失,他才一拍白骨王座,王座如同机关器械一般变形重组,化成一具精美的白骨铠甲将他全身包裹,就连双目位置都嵌着两块透明的骨片。 清华道君纵身一跃投入头顶上的三角大旗之中,四头骨兵首领也瞬间碎成无数零件往大旗汇聚,只见那旗子无风乱舞,上面描绘的六臂骨魔扭动着身子,一催胯下骨兽,煞是费力的撕开旗面,从里面跳出来。 骨山一阵震颤。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白骨神魔 六臂骨魔跳出大旗,就将身子一张,骨山迅速消失,无穷白骨精气和灰色的尸气向它体内汇聚,随着骨山慢慢缩小,它的身子和胯下骨兽也慢慢变大,最终变成一尊身高十丈的白骨巨魔。 六支粗壮的手臂上也抓着六件兵器,分别是一把门板宽的白骨巨剑,一柄修长雪亮的肋骨弯刀,一根黯淡无光的锋锐骨刺,一柄五颗骷髅头组成的魔火大锤,一面白骨嶙峋的四面令牌,一口房屋大小的白骨棺材。 胯下骨兽愈发狰狞恐怖,浑身都插满了锋利的骨刺,各种不同的骨头胡乱拼凑,整合成这头似蜥似鳄的骨兽。清华道君幻化的白骨神魔整个下半身,都和骨兽连接在一起。 沈彦秋浑身酸痛,仍旧没有从释放万里起云烟的状态中脱离,被那五颗骷髅头组成的魔火大锤当胸击中,炮弹一般弓腰飞退。 这么算起来,他那三箭给清华道君造成的伤势远不如这一锤,反倒是吃亏了。 将舌头自牙齿上下刮了一遍,狠狠吐出嘴里的鲜血,又运力将断掉的几根肋骨接上,沈彦秋这才叫道:“你能变化白骨神魔,我也有防身的手段,刚才那一锤力道太小甚不过瘾,来来来,再来打过!” 念动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一股星力破开旗门阵法封锁降落下来,随着他修为水涨船高,北斗星力终于不再是青蒙蒙白灿灿的一团星光,而是在他背后浮现北斗真形,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颗大星逐一亮起,头顶上紫薇临照,辅弼高悬。 三才在天,谓之日月星。 紫薇帝星统御周天星斗,他能凝聚紫薇帝星的虚影,所借用的北斗星力便要比之前翻了几番。 星力迫开尸气,清理出方圆数丈的一处纯净空间,源源不绝的接引北斗星力加持,将沈彦秋消耗的法力缓缓补充。 北斗护身咒的一大特点,就是在战斗中为持咒之人补充法力,维持战斗力,实在不愧是道门不传之秘,护持长生的大法门。 清华道君化身白骨神魔之后,在不复一开始文质彬彬,谦谦君子的模样,而且浑身包裹在骨铠之内,也看不清他面上的变化,只是声音透过面甲,带着一股浓重的震颤,像是干涩的骨头相互摩擦,咯吱咯吱。 “倒是我小瞧了你。” 清华道君六臂缓缓扭动,胯下骨兽也摇头摆尾张开大口嘶鸣,只是浑身没有血肉,自然也发不出声响来。 “你能逼我使出师门秘传的白骨神魔,也算是有本事!不过我出来之前发过毒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师门之事,一人知便杀一人,百人知便杀百人,一城一国知,便屠城灭国。” 沈彦秋听到清华道君亲口说出师门秘传白骨神魔的话,猛然想到出发之前犁耶泥同他说起,盗取大德舍利的贼人中,那个大驸马九凤龙就是白骨神君门下弟子,难不成这清华道君也是? 沈彦秋道:“你这白骨神魔的秘传,可是得自白骨神君?还是九凤龙?” 清华道君奇道:“你竟然知道祖师和老师的名号?祖师早就隐居域外星空,老师也一直隐姓埋名,你一个下等修士如何知道?” 将手中刀剑一指,怒喝道:“你究竟是谁?” 从两人见面到打斗至今,也有一两个时辰的光景,清华道君一直不以为意,直到沈彦秋叫破他门中长辈名号,这才开口询问沈彦秋的来历。 沈彦秋摇头道:“我若说出身份来,只怕你畏手畏脚不敢尽力。便同你所言,只当我是个下等普通修士就是。” 便连姓名也不愿说。 毕竟死人也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 清华道君冷笑道:“你有多大出身,却说这大话?便是雷震霄的私子,蓝星漱的姘头,今日也难脱一死。就是有泼天的身份背景,又能如何?” 雷震霄是神仙道的宗主,高天上圣雷帝天尊,公认的修行道第一人。蓝星漱是名花流的道主,花间派的掌门,天下女修的楷模。清华道君拿他二人做比,就是说出大悲无心的名号来,也不过如此了。 白骨神君究竟是谁,犁耶泥也不曾说的清楚明白,只是门下弟子竟然丝毫不把雷震霄和蓝星漱放在眼里,足见此人也是一尊元神上重的高人。 清华道君顿了一顿,复又道:“给了你这许多时间废话,想必你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不少。有多少手段只管使出来,否则你就再没有机会了。” 他这话说的甚是嚣张霸气,却又显得理所当然,一副任你蹦跶的语气,显然将沈彦秋判了死刑。 日月星辰恒古不动的定在域外虚空,所有的日升月落星辰移动,都是修行道这个大千世界自发运转所致。 周天星斗中,南斗有六,北斗有七;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北斗七星之中的破军、贪狼二星,和南斗第六星七杀合称杀破狼三星,主战乱征伐。 本来北斗护身咒不曾进阶之时,沈彦秋只借得几分星力加持,除了纯粹的星力之外,一切妨碍他的气息都会被排斥,亦不会被星斗的气机影响。 如今能显化北斗真形,又有紫薇临照,北斗星的气息也终于影响了他。 他一心要诛杀清华道君,心有杀机,满怀杀意,正合了杀破狼的杀戮之道,虽然借不得南斗七杀之力,然北斗星力却愈发浓郁,虽然未曾破开白骨旗门的阵法,却仍旧浩浩荡荡滚落下来,充斥他四肢百骸。 借着磅礴的星力,沈彦秋消耗的法力亦恢复大半,闻言无声一笑,也不再废话什么。伸手扯过头顶万里起云烟,对着清华道君又是一箭射去,三支长箭排成品字形,直钉他双目和眉心而去。 他的弓术本是稀松,王冲虽有百步穿杨的本领,也不过略略指点了他一些皮毛,只是看他一身诡异大力,若不放上一箭甚是可惜,这才借了弓给他,随意叮嘱了几句。 炎魔道神通当中,三气神火刀主近战,炎龙金蛟剪适突围,玲珑火云束功擒拿,炎魔法身和炎帝敕令是号令周天火焰之尊,倒是九火炎龙砲和万里起云烟专精远攻。 如今他法力充足,又不虞补充的难处,这一箭却比方才奋力一击气势更足。这次他还看得明白,三支长箭刚一离手,便直接到了清华道君面前,中间那百丈距离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间不容发之际,白骨神魔只将手中肋骨长刀一磕,三支长箭便被压了下去,还不待重新跳起,就被胯下骨兽张口咬住,嘎嘣嘎嘣嚼成粉碎。 握着骨刺的手臂一晃,那支细长且两头尖锐的骨刺脱手飞出,竟然同万里起云烟的三支长箭一般瞬移到沈彦秋跟前,照心口便刺。若不是玲珑火云束挡上一挡,只怕难逃一伤两洞的下场。 三支长箭重又在他头顶凝聚,只是这般跳跃空间的突袭手段都不能建功,沈彦秋便将万里起云烟收了起来,重新唤出三气神火刀,在四围游动。 这尊白骨神魔虽然丑陋恐怖,却并没有许多隐森之气,颇显得正大光明,十分威仪。那骨刺穿透玲珑火云束之后也不收回,化成一道漆黑的光芒在沈彦秋周身游动,快如闪电。玲珑火云束似龙蛇盘踞,数十丈长的一缕红纱将沈彦秋护卫的严实,两头窜出来好似含着明珠的龙头,叮铃作响,和骨刺一沾既走,舞成一派模糊的火光。 沈彦秋踩定丁火掣金轮漫空飞旋,那头骨兽竟也足下生风,庞大的身躯行动迅捷,追着沈彦秋漫空打转。 白骨神魔巨剑弯刀不离沈彦秋魁首,每每追之不及那枚四面骨牌就射出一道灰光,竟然将阵法空间也腐蚀一块,沈彦秋不得不急错身躲避,却被迟滞了速度,拉不开距离。 白骨旗门布成阵法内里自成一天地,两人你追我赶一场好杀,从天上斗到地下,复又从地下打到天空。 一团白光同一团红芒满空里打滚,一旦其中一个被另一个追上,便是直接撞到一起,兵刃交击的脆响连成一片,一线灰芒如同电光窜动,两条火蛟好似狂龙出海,绕着白光红芒乱飞。 沈彦秋万里起云烟不便使用,便把三气神火刀凝成两道三丈长的火焰气刀,没头没脸的招呼过去,又将炎龙金蛟剪祭出来,冷不丁的交头剪尾往下一叉,就磨下一片碎渣子来。 不过他也不好受,无论是那柄门板巨剑还是肋骨弯刀,俱都势大力沉,三气神火刀与之相交,反震的几道无处泄去,只得自家咬牙承受,还要分出三分精力注意,那枚藏在虚空之中的骨刺突袭,时刻躲避白骨令牌制造的空间裂缝,几次被骨兽长长的巨尾扫中,虽然都被北斗星力防住,却浑身巨震万分疼痛,五脏六腑都有些松动移位,视线微微有些模糊。 清华道君藏在骨铠之内,这头白骨神魔不被打破,却难伤的到他,沈彦秋几次抽冷子从刁钻的角度释放炎龙金蛟剪,都被那口怪异的棺材收了去。 这头白骨神魔的六件法器,竟然也是集远交近攻,收摄防护和暗杀于一体。 更兼那头骨兽不知疼痛又悍不畏死,身上不知吃了多少火焰气刀劈砍,炎龙金蛟剪的交击,身上狰狞耸立的骨刺断了大半,就连一条前肢也齐根断去,尤摇头摆尾的撕咬不停。 奈何无论是十丈高白骨神魔还是十几丈长的狰狞骨兽,块头实在太大,沈彦秋和他们比起来就是个小不点儿。骨兽纵然飞遁腾挪亦是迅捷无比,终究于转圜之间少了几分精妙,不似沈彦秋火轮脩乎往来,圆转如意。 战况就在这样微妙的情况下,变得胶着起来。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白骨法器 旗门阵中没有日月星辰计数,只是不明不暗的一片灰白,两个人片刻不曾停歇,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沈彦秋的战斗经验终归不比清华道君,被他一牌拍在后背,趁着微一踉跄的功夫,白骨巨棺张口一兜,便将他收了进去。 入得棺中后,沈彦秋这才长长喘了一口大气,明亮的北斗星光以及背后的北斗真形也消失无踪,似乎这座白骨巨棺隔绝了他和外界的所有联系,就连星斗大力也不能渗透。 这一番拼斗少说也有几个时辰,大半天的功夫,沈彦秋浑身上下竟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伤。不过他并不在意,反倒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让他心满意足,便是身上断掉的骨头和翻烂的皮肉,也都不放在心上。 他本想着清华道君将他收入棺中,必然备下了强力的杀手将他炼化击杀,却不想除了一片漆黑之外,竟然什么也没有。 便是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放出三气神火刀当做火把,原本该赤红一片的火光也变得昏暗,纵起目力极望,也看不出一两丈外的景物,那灰蒙蒙阴暗暗的一片虚无之中,似乎连他的目光也吞噬了一般。 他指挥一柄火刀对着前方劈砍,却软绵绵的浑不受力,仿佛劈中的不是骨棺,而且一块绵软的血肉,亦或是浓郁粘稠的虚无,且连一丝声响也无。 那口巨棺虽然硕大无朋,亦不过只有一间房屋大小,五七步就能横跨前后,这一刀劈出去怕不有数丈远,只是被貌似浓郁粘稠的血肉迟滞,却并没有碰触到骨棺。 他一边放出三气神火刀四下探索,一边趁着空挡赶紧修复强势,这才算是稳固五脏六腑,把身上破败腐朽的伤口清理干净。 只是他修复伤势之时,倍觉吃力,仿佛法力消耗比正常要多上数倍不止。只不过修复一下肉身的伤势,就觉得有些头晕起来。 三气神火刀向四面八方飞出,虽然飞不过数丈距离就被一股粘稠的东西挡住,只是任他如何前进或者后退,也无法达到。 而他也觉得越来越昏,非但四肢开始酸软无力,视线也模糊起来,有一股赶紧躺下好好睡一觉的冲动。 他舒服的往地上一坐,那地面软绵胜过厚厚的绒毯,只觉得无比舒适畅快,心头催促自己躺下的声音越发明显,他迷迷糊糊之间也觉得甚是困乏,忍不住便往地上躺去。 “哗啦啦!” 忽地一片水声自体内响起,就见原本化成大河依偎着天河虚影的千机带,忽然变成青灰色束带的模样,在他紫府中微微一搅,细微却清晰的水声瞬间便将他惊醒。 “好古怪的白骨棺!差点着了它的道!” 沈彦秋一跃而起,浑身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兀自有些后怕。 这口巨棺不知不觉的影响他的思维,真鲛剑和水火锋竟然都没有示警,只是一直潜藏不出不太待见他的千机带察出端倪,发声将他惊醒。 这口巨棺是白骨神魔六件法器之一,断不止收摄一途。想了想棺材的作用,沈彦秋顿时有些了然。 怪道他进了巨棺之后就神思昏迷,只愿长睡不醒,怕是自己这般躺下去之后,就真的随了自己长睡不醒的意愿。 察觉到体内生机随着法力缓缓流逝,任是闭合毛孔锁住精气也不能阻止,沈彦秋不敢在等,浑身法力一振,三气神火刀四散飞射,狠狠朝四面八方砍去。 这骨棺纯是骨质,只是内部却软绵如血肉脏腑一般,就是沈彦秋脚下踩踏之处,也似毛毯似泥沙一般,不着力便陷下去一块,倒不像是棺材,反像是进入了某个东西的腹中。 三气神火刀势如破竹一般冲开十几丈,便被逐渐浓郁粘稠的物质阻挡,任是沈彦秋如何催动法力也不能前进分毫,就连熊熊燃烧的火焰也烧不去灰蒙蒙的雾气。 长叹一声,沈彦秋有些不情愿的拿出了水火锋。 他敢进入阵法之中同清华道君相斗,不仅是为了见识一下阵法的威力,也是因为有太阴炫光镜破虚,水火锋破障的手段压着,不虞后路可退。 他本想用自家的一身本事,同清华道君斗上一斗,却不想过分依仗水火锋的能力,故而方才一身伤痕累累之时,也不曾想过取出水火锋破了阵法出去。 奈何这口巨棺着实诡异,竟然能抽取他的生机法力,三气神火刀也不能突破,他不敢久等,只好取出水火锋来。 祭出一面太阴炫光镜在身前,清冷的光辉好似满月凝华,滚滚朝前方照射而去,镜光范围内的雾气如雪消融,露出脸盆大小的一个透明空洞,空洞的尽头鲜红一片,好似剥离皮肤的血肉,微微蠕动抵抗镜光。 见得巨棺内壁出现,沈彦秋扬手丢出水火锋,一红一蓝两色光芒互相缠绕着,钻头一般迎着内壁钻去,身后拖曳的尾光寸寸消失,化成无数个水火锋按照距离的远近,同时和本体会合,轻飘飘的钉在内壁上。 便是利刃切豆腐也不如这般爽利,水火锋毫不费力的冲开一个浑圆的缺口,沈彦秋将身一纵飞了出去。 旗门阵中的气息仍旧郁结沉重,却比巨棺内的无尽死气要轻松一些,沈彦秋擎着水火锋将丁火掣金轮往上一烧,借着火力将自身与尸气隔开,这才好受了些。 如今打到这个程度,沈彦秋自己心里也十分了然,虽说十方魔道神妙无比,可自己修行时间太短,纵然将许多神通法术领会,也比不得这些老牌筑基修士浸淫自身道法的时长。 便是衍山郡那里,真要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局,他也知道难以奈何令合阳,就算他不擅战斗,可是只凭借星辰金凰斩,沈彦秋也是追之不上。 无论是冻魔道还是炎魔道,他虽然都御使的顺手,真要论起威力来,同一般的修士对阵自然无往不利,实则也算不得很强,同清华道君这种硬手相比,只不过中规中矩而已。 不是十方魔道不强,而是他自己不够强。 沈彦秋刚一破开白骨巨棺,清华道君已就得了感应,甚至连破开的缺口都没补上,不等沈彦秋做反应,将身一晃收起几件法器,催动骨兽跳将过去,肋骨弯刀一掠惊鸿,自上而下劈砍过去! 非但一刀怒斩而下,便是胯下巨兽也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道墨绿光线,迎风就涨化成一条九头大蛇,九个蛇头一股脑儿的撞向沈彦秋心口! 沈彦秋刚刚烧起丁火过滤杂质,不想清华道君行事如此果决,全然不顾法器损伤,而是先出手攻他。猝不及防下他只来得及喷出真鲛剑横在头顶,紧紧架住了肋骨弯刀,却没时间顾及九头怪蛇,仓促间只放了一面太阴炫光镜,也没有完全凝聚出来,就被九头怪蛇一把撞碎,狠狠冲在胸口! 沈彦秋狂喷鲜血,整个人炮弹一般飞射后退,一路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却是胸口的骨头和肋骨节节破碎,发出的声响。 错非太阴炫光镜挡了一挡,便要被九头怪蛇当胸穿过,搅碎了心肝儿不可! 饶是如此,这一击也撞的他紫府震荡,胸口塌陷一块下去,整个胸腔的骨骼都碎成粉末刺进脏腑之中,就连胎息的状态也被阻塞。 修行者一旦进入筑基境界,就能摒除后天呼吸的存活状态,以胎息的内循环之法维持内脏的生机,就算进入虚无空间也不会因为没有空气提供元气而内脏衰竭。这也是标准的只要有法力存在,就会入水不溺,入火不焚。 如今他被从胎息状态下退出来,顿时觉得尸气入侵体内,脏腑之间的伤势急剧恶化,所有的器官都在飞速衰竭下去。 他心神一阵恍惚,赶忙运转炎魔道,以烈火焚烧肉身,总算是驱除了腐败的尸气,只是肉身的伤势却不能急切间修复,整个中丹田也就是膻中穴都毁坏一空。 好在如今的修士,都是修炼下丹田气海位置开辟紫府,基本上没有三元合一同时修炼上中下三部丹田的法门,所有的法力都凝聚在紫府之中,故而才没有因此丧失去战斗力。 清华道君一击得手,见沈彦秋引火烧身驱除尸气,也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只将六件法器一收,将九头怪蛇托在肩膀之上,说道:“你倒是有些本事,尽然能破开佳梦棺的封锁!我这口佳梦棺有增、持、多、广四个变化,想不到你竟然能全身而退!” 清华道君稳占胜算,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三头六臂的白骨神魔一阵晃动,最终化成一尊一手持剑一手托棺的硕大骷髅,胯下的骨兽也缩小身体,稳稳的驮着清华道君。 那口微缩的骨棺只有一掌大小,上面被水火锋破开的缺口也像是一个漆黑的斑点,正在迅速缩小消失。 所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天长地久,永无归路。 佳梦棺最大的特点就是以增持多广四个变化,引动人心中但愿长眠不复醒的状态,任你道心坚固如铁,也脱不得四般变化。 沈彦秋纵然也有筑基后期的道行,但是被佳梦棺收摄进去,便是忽然突破金丹境界,也难以轻松脱离。 可惜他千算万算,把所有能想到的不利因素都给算计清楚,却少算了沈彦秋手中还有水火锋这件法兵的存在。 ------------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九头怪蛇 法兵落锋利或者坚固,不如千锤百炼的神兵,若论及变化多端的手段,也不及苦思妙想之后祭炼的法器法宝,但是它却综合了两者的特性,兼而有之,再功用上反倒略略胜出一筹来。 只是神兵需要大匠师才能锻造,对材料的要求也极高,法器虽然要求不高,但是不同的材质和阵法搭配,其发挥的功用和能力高低也自不相同。 故而在修行道中流传一句话:叫做神兵难得,法器难求,法兵更是凤毛麟角。 清华道君那六件白骨已经甚是难得,虽然也是依照本身道法从无到有祭炼而来,但是累累白骨总比炎冻两道将神通实化,所需要的材料更容易寻觅,也更容易炼制出来。 佳梦棺虽然形貌可怖,然则就连沈彦秋倍加防备,也不知不觉的着了道,恨不能长眠不醒睡上一觉,足见白骨神君传下的道法,自有起高明之处。 沈彦秋陡受重创,浑身法力运转之间便有些滞涩,虽说出了佳梦棺的封锁,能够重新召唤北斗星力加持,但是破碎的骨骼和五脏六腑想要快速复原,也非易事。 他伤了胸口膻中大穴,每心跳一次便剧痛一次,身上大半的法力都在血液筋肉之间缓缓流动,一点点修复损伤。 清华道君胜券在握,虽变化着白骨神魔的模样,那副谦谦君子的做派仍旧拿了出来,任由沈彦秋疗伤,呵呵笑道:“既入我阵中,便该想到这个结局。何必再徒做无用的挣扎?你也有些道行,若是愿意在我手下听用,受一道禁制法儿,我也不忍伤你性命。” 斗了这许多时间,他却是看上了沈彦秋一身本事不弱于他,若非仗着阵法的便宜,鹿死谁手还真是未知之数,因此起了爱才之心,想把他收拢麾下差遣。 沈彦秋一边修复伤势,冷冷的道:“真以为一道阵法就吃定了我?你不是小看了我,而且高看了你自己!我这就破了你的阵法,咱们堂堂正正的分个高下吧!” 将手中水火锋一推,红蓝两色光芒交织辉映,反映出绚烂的颜色出来,滴溜溜绕着白骨旗门闪电般转了一圈,留下一串五颜六色的影像,随后所有的颜色都朝着本体汇聚而去,千百道光芒同时冲向高空,将灰蒙蒙的天空破开一个百丈大洞! 滚滚清气呼啸而下,和阵法之内的尸气混合冲突,互相消磨,三五个呼吸的功夫,便有明亮的光芒从破洞中射将进来。沈彦秋蹬着丁火掣金轮,飞身出了阵法。 “公子,你没事吧?” “秋官儿,收拾了那老小子没有?” 便是流波山神正在努力的破除清华洞的禁制,收取地脉灵气的控制权,也抽出一点时间叫了一声:“道友可是成功了?” 鹤星恫,方天震以及流波山神各自问了一句,只除了鹤星恫一如既往的关心之外,方天震和流波山神关注的却是清华道君的情况。 沈彦秋并不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见清华道君兀自没有从破损的阵法中出来,便将水火锋重又使开,化成一溜彩光对着百丈灰云来回攒射,留下一道道贯穿的透明孔洞。 眼看着旗门阵告破在即,沈彦秋便多了几分防备,防着清华道君突然反扑。 旗门阵的灰云越发稀薄,忽然整体向内塌陷,猛的收缩起来,凝聚成一个奇黑无比的颗粒,然后那一点微不可查的颗粒瞬间放大,化成一条磨盘粗细,百丈长短的九头怪蛇,清华道君正现在中间蛇头的顶上。 这九头怪蛇九个头颅颜色各异,就连模样也各不相同,就像是九条不同品种的巨蛇缠绕在一起,只把蛇头分开一般。 中间那个头颅高高昂起,三角蛇头又扁又宽,眼睛上方还长着两个巨大的肉疙瘩,像是两只角正要破顶而出。其余八个头颅微微有些萎靡,俱都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好似睡着了一般。 身上的鳞片好似枯皱的树皮,上面长满了圆溜溜的瘤子,疙疙瘩瘩挤在一起,九种不同的颜色毫无规律的扭曲在一起,看的人头晕目眩,好不渗人。 仔细一看,怪蛇的表皮却和之前镇守洞府门前的那株大柳树相似,就连鳞片上的疙瘩也像极了枝条上悬挂的树瘤。 清华道君双脚陷入蛇头之中,重又恢复成有道真人的模样,怀中搂着拂尘,叹道:“本欲将你收归门下使唤,奈何你自毁机缘,说不得只好打杀了,祭我宝贝。” 沈彦秋看不惯他那副悲天悯人的架势,朗声喝道:“你虽修行白骨法门,但功法是死人却是活物!若能上体天心清净无为,哪个要同你生死相搏?既然做了恶事,就莫要摆出道心慈悲的作态,说到底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恫儿!” 鹤星恫应道:“公子。” “你且带着雷子去皇宫,先斩杀了祸乱朝廷的妖女,把那昏君好好敲打一番,再把那妖女的头颅拿来见我!” 鹤星恫知道劝不住沈彦秋,只得应道:“恫儿知道了,公子小心。”言罢舞动身形,一阵清风裹着方天震,青冥鹤芝剑护持左右,纵一溜剑光飞了出去。 清华道君淡然的看了一眼鹤星恫,却没有出手阻拦,只是慢慢说道:“尽是无用之功。待贫道杀了你,再去收拾她二人,这比丘国仍旧是我炼丹的药圃。” “废话忒多!” 沈彦秋飞射三气神火刀,亦知三气神火刀如今的威力,想要对付境界相当且手段不俗的同阶修士,颇有些捉襟见肘,便将水火锋藏在刀光之中,借着三气神火刀火红一片的光芒掩去形体,直射清华道君。 “有本事便来杀我!” 清华道君早有防备,虽然不知道水火锋是何宝贝,但是先破了佳梦棺又破了旗门阵,想来应该是沈彦秋手上最大的依仗,故而对蜂蛹而至的三气神火刀视如不见,只小心提防着那道红蓝两色的法器。 沈彦秋将三百六十五道三气神火刀拧在一处,形同一支粗壮的火柱,通红的火焰将水火锋隐藏在内,就是自家也瞧不真切。只凭着气机感应锁定轨迹,直取清华道君眉心祖窍。 清华道君昂然不动,九个蛇头在中间三角蛇头的御使下,电射出击,或喷吐毒烟或凝聚黑水,或放声嘶鸣或咬着电光,或目射白光或青烟笼罩,不一而足。九个头颅分别操控不同类型的法力,顷刻间就冲撞了千百次,将火柱打的粉碎,爆成一团火云。 沈彦秋本就没有在三气神火刀当中灌注多少法力,火云瞬息散去,只剩下水火锋留在最后,击断当先那颗蛇头,余势不减的射向清华道君。 清华道君对这一手早有防备,瞧见红蓝两色光芒之时,双足沉在蛇身上不动,诡异的向后移动数丈。几个蛇头同时痛嘶,中间那个三角蛇头忙把头一低,好似一面巨盾挡住水火锋,任是火花四溅鳞片崩飞,却不能突破血肉防护,还是将水火锋挡住,不能寸进。 除了中间三角蛇头不动,剩下的七个蛇头攒簇一起,绕成一个整圆吞向水火锋,八种不同的色彩互相缠绕,非但没有觉得绚丽,反倒更显得诡异非常。 八颗蛇头拢成一张巨口,仿佛联通着一个虚无的空间,灰蒙蒙一片尸气翻腾,隐隐有无数尸骨挣扎蠕动,一股强劲的吸力紧紧裹着水火锋,就连无数红蓝两色的尾焰,都扭曲着陷入其中染成灰色。 沈彦秋顿觉法力晦涩,生怕无往不利的水火锋被吞了去,忙将法力一催,水火锋分散成无数光点,摆脱吸力的束缚,复在空中聚合成形,直取清华道君。 九头怪蛇在空中如同游水一般,尾巴一摆蜿蜒飞行,硕大的身子又疾又速。清华道君沉入蛇身之中,将中间三角蛇头竖起,另外七个蛇头胡乱舞动,喷吐魔火毒烟,清雷烈焰,不多时就凝成一团百丈乌云,其间电光闪烁毒雾蒸腾,滚滚向沈彦秋碾去。 沈彦秋刚脱了白骨旗门,自不能再落入他乌云之中,便把丁火掣金轮一催,合身化成一溜火光,绕着乌云盘旋,丢一口寒冰破灭圈拢在外围,北极神光剑布置成五彩霞光弥漫,只把水火锋不停穿梭! 寒冰破灭圈的寒气原本极度收敛,不似普通的冰块那般冷冽逼人。沈彦秋将寒气释放出来,清华道君驾驭的乌云外层,立即就冻上一层薄薄的冰层,虽然水火锋冲破的孔洞立时就会愈合,但散落的冰渣子却被北极神光剑的剑气搅的粉碎,乌云渐渐缩小。 沈彦秋看不见乌云里面的情况,只有密密麻麻的“叮当”响声不绝于耳,他也懒得再变动招式,头顶现出万里起云烟,紧紧盯着清华道君的动向,只待他露出一丝破绽,定将他射个对穿! 那七个蛇头喷吐的烈焰闪电,像是锁定了沈彦秋的气息,无论从乌云的任何部位飞射出来,都会射向沈彦秋。他全力催动丁火掣金轮飞行,整个人都变成一条长长的火线,在方圆三五百丈距离躲避,只不离那团乌云太远。 如此对攻了大半个时辰,战团几乎滚过半座流波山,沿路毁坏无数树木鸟兽。又过了一会儿,那团百丈乌云终于消去一半,隐隐能瞧见九头怪蛇的身形,只是看不清清华道君躲在何处。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清华伏诛 九头怪蛇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特别是中间那颗三角蛇头,竟然能抵挡水火锋的攒射,虽然鳞片崩飞无数,却始终不能穿透,便连蛇身上的伤口也是遂破遂愈。 沈彦秋推测这头怪蛇是之前镇守清华洞的大柳树化成,如今想来该当不错。凡木属性的生物,皆都生命力顽强,且防御出众堪比神兵法器,水火锋破障只能为沈彦秋平生仅见,竟也不能一击建功,由此可见一斑。 清华道君只御使怪蛇施法攻击,沈彦秋也是抵挡的辛苦,许多次险象环生,身上也不知被电光魔火击中多少次,每每仗着丁火掣金轮的速度躲过,却也消耗了许多法力,还要分心祛除毒气,颇有些捉襟见肘。 只是他决心斩杀清华道君,这些苦痛便也生生挨受,只咬紧了牙关跟住不松,和他对耗法力。 同境界之下,比拼法力的浑厚程度,以及法力恢复的速度,沈彦秋还是相当有自信不输于旁人。 清华道君拜在九凤龙门下,修行的是白骨神君传下的法门,无论是白骨旗门阵还是那头白骨神魔,都是极了不得的道法,那几件白骨法器更是诡异神妙,威力和作用不输炎、冻二道的神通。 也不知清华道君作何打算,竟然舍弃了白骨神魔之法,却把一条九头怪蛇拿来拼斗,沈彦秋丝毫不敢大意。 “道友勿慌,我来助你!” 流波山神趁着两人拼斗的空挡,终于将清华洞的控制权拿住,地脉灵气和流波山重新结合起来,神力施展再无漏洞,便比之前多了几分气势,眼见两人又成胶着状态,大吼一声催动神力攻了上来。 神道修行和仙道之不同,只在于获取的力量和最终的结果不同,实则所施展的手段也有许多相通之处。毕竟神力虽然来源于众生愿力凝聚,但实际上仍旧属于天地元气的一种,只是比之灵气更为虚无缥缈一些。 流波山神将无数碎石丢起,没头没脑呼啸着砸向乌云,周围的大树瑟瑟晃动,树叶和数丈长的蔓藤冲天而起,和起初的石头一样,都泛着橙红色的光芒,却也颇具威势。 他将半个身子都埋在土中,源源不绝的催发大地之力,又把神力包裹石头树叶这种普通的事物发起攻击,竟也能突破层叠乌云,打出无数拳头大小的孔洞,随着藤蔓冲将进入一阵乱搅,原本就缩水了一半的乌云,顿时片片破碎,露出九头怪蛇色彩斑斓的身子。 那些蔓藤本是附着在大树之上,吸取树汁生长,得了他神力加持,蓬松的根须锋锐如针尖一般,只要接触到怪蛇的身子,立即紧紧缠绕上去,根须蠕动着寻找鳞片之间的缝隙,疯狂的往里钻。 被沈彦秋击伤还来不及修复的伤口,就成了这些藤蔓的突破口,不费什么力气就把脑袋大小的一团根须,全部扎了进去,疯狂的吸收血肉精华,原本拇指粗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粗更长,体表泛着绚烂的光芒,一圈挨着一圈的紧紧缚着蛇身。 怪蛇痛嘶不绝,疯狂的扭动身子,将一根尾巴反抽回来,插入鳞片之间挤开藤蔓和身子的一丝缝隙,大力一崩就断成无数截。 虽然崩断了藤蔓,可是身上的鳞片也被掀开不少,流波山神见藤蔓发挥了作用,便把石头树叶什么的全部舍弃,神力猛的铺开,将数十丈范围内的各种藤蔓聚拢起来,全部催动着缠绕上去,只要见着伤口就拼命扎根,甚至还有许多三五株藤蔓,硬生生挤进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里。 任凭蛇尾崩撬,蛇头撕扯,那些藤蔓又不知疼痛,只是扎了根就吸收血肉精华,再狠狠地缠绕收束,一条百丈长数丈粗的九彩大蛇被团团围住,只剩下青黑色的藤蔓,在半空中疯狂扭动,痛嘶不止。 沈彦秋怕伤了藤蔓,赶忙收了寒冰破灭圈和北极神光剑的云霞,急纵身上了高空,将水火锋托在手心,一双眼紧紧盯着只剩下藤蔓环绕的怪蛇,只等清华道君出现。 怪蛇扭动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血肉精华流失过多,还是藤蔓越缠越紧,身子越发变得纤细短小,藤蔓哪管它如何?它缩小一分便缠紧一分。 忽听一声暴喝,怪蛇猛的把身子绷直,瞬间缩小成一根发丝,往不知何时出现的清华道君头上一闪,便隐没在他密密的发丛之中,不见踪迹。 清华道君身上道袍满是破洞,就连手中纯白的拂尘也沾满了墨绿色的汁液,他拧着脸以拂尘做刀狠狠一刷,那些兀自绕成一圈的藤蔓顿时就被刷成粉末! 沈彦秋将水锋定住,只把火锋一丢,浑身法力催动到极致,一道火线直接跨越空间,瞬间从清华道君心口穿过,旋转的力量将左半边胸口都炸碎,从脖子以下肋部往上,清华道君上半身直接缺了一半! 只是缺了一条胳膊和半个上身,便是心脏也被火锋搅碎,也并没有鲜血流出,只是浓郁的尸气粘稠如血一般,汩汩外冒。 若只是缺了一条胳膊,他也还有办法接补回来,只是心脏乃是一身精血跳跃之源,他也没有修成白骨真身进阶金丹境,达不到肉身不死的境界,顿时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被流波山神竖起一根三尺高的石笋,自下而上穿破天灵盖,直穿个通透。 即便如此仍不曾身死,兀自扭动不止,嘴里呜呜丫丫的不知说些什么,极力想从石笋上挣脱,浑身尸气不停的往伤口凝聚,封住破损的血肉。 沈彦秋将火锋轻轻一推,自他眉心一透而过,搅碎识海,将一颗六阳魁首炸成粉碎,缺了头颅的身子这才不在动弹,渐渐变成骨质的灰白色,被石笋微微一震,化成一蓬细密的骨粉洒落。 流波山神抓起一把灰粉撒向天空,任凭微风吹拂,有些狰狞的放声大笑:“你这妖人占我洞府,断我地脉,害我一城信众,今日终于授首伏诛,当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他从人道转神道,又不曾修炼凝心静气的仙真法门,又整天和香火愿力纠缠,七情六欲比之凡人还要浓重许多。被清华道君欺压了这么多年,如今贼人授首,大仇得报,一腔怨恨终于毫无保留的发泄出来。 清华道君只留下一蓬骨灰,又都被流波山神撒于风中,可算是挫骨扬灰了。 只是他曾以四面阵旗布置白骨旗门,又幻化白骨神魔手持六般法器,如今化为飞灰却一件东西也没留下,就连那根九头怪蛇化成的发丝也不见动静,着实有些古怪。 沈彦秋放开神识一遍遍的探查,却只是空无一物,仿佛那些东西都凭空消失了一般。流波山神一直在他视线当中,更无可能悄无声息的收了去。 如此探查几遍,确实一无所获,沈彦秋也就熄了心思。 白骨道法和白骨法器,本都是脱胎于鬼道的神通,鬼道有魂、骨、尸三道,骨修还在尸修之上。不过鬼道法门和所祭炼的法器并不适合生人使用,沈彦秋自然也没兴趣把来使用的心思,只是觉得清华道君消失的过于古怪,这才探查了几遍,却不是为了那几件还不层祭炼完全的白骨法器。 这一仗是他修行以来,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战斗,无论是碧波潭死斗童元浪,还是火雷原力敌赤城子,都没有这般畅快。 说白些,这次是他堂堂正正的胜了。 就算流波山神不曾出手相助,他也有信心完全将清华道君拿下,只是要多耗费数倍的精力法力,自己也要丢了半条命去。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胜了。 流波山神一顿怪笑持续了半刻钟,似乎将一腔怨气怒火全部发泄出来,这才收拾过表情心态,朝沈彦秋深施一礼,郑重的道:“诚感道友诛杀此獠,救我流波山和一城百姓,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沈彦秋慌忙收了丁火掣金轮,上前将山神扶起来,用力晃了晃发昏的脑袋,笑道:“尊神言重了,你我都份属人族,老妖害我同胞,自然该不遗余力勠力同心才是。此乃为人者分内之事,当不得尊神如此大礼!” 他虽然法力雄厚,但是如此长时间高浓度的使用,也有些浑身乏力,更加白骨尸气侵入体内,如今还不曾清除干净,脏腑之间已经满是伤患。只是他兴致正高,鹤星恫和方天震也不在身侧,实在不适合打坐调息修养,只得强运法力压制。 清华道君有筑基后期的道行,又是白骨神君再传弟子,那个祸乱朝纲的美后也不知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有多大的本事。 方才无暇脱身顾及鹤星恫,如今清华道君身死道消,沈彦秋便没了顾虑,同流波山神随意说了几句,便就告辞。 流波山神也知道他们这些修真问道,不同自家之局限,也不多言挽留,只是说道日后若有闲暇,还请再临流波,自当盛情款待。 比丘国少有修士,就是清华道君做了国丈这多年,也不怎么在人前显露神通,更不曾驾驭法器飞天而行。沈彦秋怕惊扰了百姓,只把真鲛剑化成一泓波光,掩藏在云雾之中,悄悄地进了城。 ------------ 第一百八十六章 道合长生武无敌 沈彦秋和鹤星恫有千千心结相连,虽不能清晰感应她的位置,但是大抵的方向,和目前的状态还是可以的。 看来那个美后也不是什么硬手,鹤星恫足可以收拾,千千心结之间的感应一直不曾发生波动。 既然没什么问题,索性他也不去寻找,只静悄悄的回来客店,将真鲛剑化成一道薄薄的透明水雾,把整个房间护住,一则确保疗伤时不被打扰,二则如果鹤星恫和方天震回来,也能立即感应到。 盘踞在他体内的尸毒甚是难缠,他以法力强压护住经脉脏腑,那些游离的尸气便聚合一处,在脏腑之间的缝隙游荡,竟然于不知不觉间侵蚀了他的部分法力,非但不曾缩减反而因此壮大了几分。 都说鬼道修士最是难缠,果然不是虚言。 骨道修士都有这许多手段,也不知道称雄鬼道的魂修和数量极少的尸修,还有怎样不可思议的神通道术。 不过鬼道神通多被雷火正法克制,他的炎魔道虽然有个魔字,但却是正宗的火法。清华道君能抵抗炎魔道的法力,也只是他修行时间太短,无论是炎魔道还是冻魔道都没有真正展现出应有的威力。 如果将火法再提升一步,再对上清华道君也就有了更大的优势。 这些都是后话,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驱除尸毒,修复强势为要。 且说沈彦秋行功驱毒,只把炎魔道的法力顺着经脉细腻的冲刷一遍,将所有的零散尸毒都集中在脏腑之间,神宫之下的水火太极缓缓转动,射出两道法力将尸毒定住,再用炎魔道裹上一层,随后又用冻魔道将之冻结,凝成一颗拇指头大小的冰晶红珠。 整个过程说来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不过在自己体内驱赶尸毒凝聚,实则比之斗法还要凶险,稍有不慎导致尸毒爆发,都有可能重创肺腑,留下难以根愈的顽疾。 行功一遍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沈彦秋也怕还有余毒残留,趁着他们两个还没有回来,便又小心翼翼的又做了一遍才罢。 他原本想把这颗珠子毁灭了去,不过转念一想也并非只有毁了不可,反正有两重法力包裹,尸气也不会溢出,碰着些奇毒秘药也可以炼制进去。日后若是遇到难缠的对手,冷不丁砸将过去,也不失是个克敌制胜的小手段。 正自把玩手中的珠子,忽听得一阵敲门声不绝,他正要去开门,就听门口方天震扯着嗓子吼道:“秋官儿,你在不在里面?” 沈彦秋收了真鲛剑,笑道:“偏你小子这般惫懒,我在不在里面你只管推门进来就是,大吼大叫的什么样子?” 他听得脚步声像是有五七个人,呼吸声也是此起彼伏有些嘈杂,只是气息悠远绵长,显然都是武道修为不弱的高手。 快步上去开了门,见方天震在前面大剌剌的站着,鹤星恫若无沈彦秋在身旁,大多时候都是一副冰山冷面,只瞧见沈彦秋立即展颜一笑。 她身后站着黄莲圣母,上次那几个汉子不在,反是换了三男一女,着各色衣袍,恭敬的站在黄莲圣母身后。 当先一名女子身披紫纱,面覆丝巾,只是身材高挑婀娜,虽然看不清面孔,却也是个不输黄莲圣母的美人;后一人须发皆白,面目方正威仪,看年龄有六十上下,只是身板挺得笔直;旁一人身高九尺,肩宽体胖虎背熊腰,一头耀眼金发垂到腰部,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一般;最后那人隐藏在众人的阴影之中,矮小瘦弱,穿着一领非常不合身的青色大氅,尖嘴猴腮面目阴婺。 沈彦秋引众人进屋,方天震先自跑进去拎起茶壶猛灌几口,见黄莲圣母等人站在门口不动,忙招手呼喊:“傻愣着干什么?进来吧!” 鹤星恫对着黄莲圣母耳语几句,她才冲后面几人点点头,一同进了屋里。 鹤星恫给沈彦秋拉了凳子,又招呼黄莲圣母她们坐下,黄莲圣母扭捏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一咬牙端正的坐在凳子上,只是神情还有些不自然。 那三男一女则站成一排,肃立黄莲圣母身后。 鹤星恫取出一个包袱放在桌子上,让方天震打开,原来里面裹着一头小猫大小的狐狸尸身,浑身棕黄一片,整个蜷缩在一起,好似一个毛茸茸的肉球。 沈彦秋道:“这是,那美后?” 鹤星恫笑道:“公子让我直闯皇宫,取妖女人头,却不曾想只是一头练气后期的黄狐,不知得了什么灵药服食,化成人形蛊惑人王。被我三招两式取了性命,雷子又敲打了那昏君一番,这才回来晚了些。” 方天震接口道:“本想照着你的意思砍了她的头拿来,不过她现了原形倒不好下刀,毁了一张上好的皮子。索性就一把囫囵带回来,任凭你怎么处置。” 沈彦秋笑道:“你如今怎么这般听话?” 方天震呵呵冷笑:“如今你沈大仙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独斗清华道君也能安然无恙,咱们这些扯后腿的窝囊废,自然要鞍前马后听凭差遣!” 沈彦秋知道在流波山之时,让他和鹤星恫先走,多少是伤了他的心,对他如此冷嘲热讽也不以为杵,只是不停陪着笑道:“你说的哪里话!你我胜过亲生兄弟的交情,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推了一盏茶过去,无奈的又道:“当时那情况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更无余力护你,只能让你和恫儿先走。你若怨我心狠,这可真是没来由。” 方天震叹道:“我怎不知你说的是实情?就是如此我才生气,恨不能立即飞到南极去,采了子午寒潮炼剑,突破筑基,也好助你一臂之力,不至每次都躲在一旁。” 沈彦秋还要说什么,方天震摆摆手道:“这些话便不说了,眼下来了客人,咱们自顾自的说话,不是待客之道。” 黄莲圣母微有些尴尬的笑道:“几位……几位前辈只管说就是,晚辈们能听着就是福分,不敢以客人自居。” 沈彦秋见她如此拘束,又以前辈晚辈彼此称呼,略一动念大概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不点破,只是轻声笑道:“圣母大人为何前而倨后恭也?” “前次是晚辈无礼冒犯,这才冲撞了几位前辈,还要请前辈恕罪则个!” 黄莲圣母赶紧站起身来,极为恭敬的躬身致敬,身后的三男一女也慌忙施礼。 “看情形,想来你们也是明白了我们几个的身份。不过无论是武修还是道修,实则都是领悟天地的力量,只不过方向不同罢了,也没有什么前辈后辈的,咱们还是随意一些。” 沈彦秋摆摆手让她坐下,用手沾了一些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武”字,写了个“仙”字。 “武者止戈,仙着入山。一者入世一者出世,方法虽然不同,本质确是一样,无非就是开发人体潜能,归纳天地元气于己身。” 沈彦秋轻轻一吹,那两个字便迅速风干不见,只剩下点点水渍隐约可见。 “修真问道求的上长生二字,武者却要纵横无敌,情理相悖。你们若是能苦心修炼,未尝不能试着以武入道,打开修真门路。” 说到这里,他有摇头笑道。 “我的父亲也是个武者,终其一生都在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可无论如何也没有突破先天桎梏,进阶以武入道的境界。” 说起段景涵,沈彦秋不禁一阵唏嘘。 “说到底还是武者的功法,脱不开质变的藩篱,真气无法化成法力。” 黄莲圣母和身后四人聚精会神的听着,不住点头。 黄莲圣母小心翼翼的道:“晚辈向慕前辈之仙道,斗胆向前辈讨要一法,尊为祖师,日夜供奉!” 言罢不等沈彦秋说话,噗通往地上一跪磕头不止。 身后几人也同时下跪,齐呼“前辈慈悲”。 沈彦秋虚掌一托,他们几个就跪不住,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仍自一脸希冀。 沈彦秋琢磨了一会儿,叹道:“当年我苦求徐师,这才搏了一个修行的机缘,故而也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只是你们都有先天真气的修为在身,而且一身武艺也打磨的通透,若是转修仙道,只怕却难寸进,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够突破筑基。” “本门道法没有恩师应允,我决计是不能轻传。徐师的法门本是为衣钵弟子所留,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了,故而也不能传你。我手中只有当初一个朋友所赠的三道剑诀,还上次斩杀一个对手得了一部火法,或可许你。” “只是法不可轻传。当年世尊如来未曾转劫之前,曾为长者说经,长者奉了三斗三升米粒黄金,世尊便说经文卖的贱了,让他后世子孙没钱使唤。我虽然不敢同浮屠世尊相比,却也不能让你们平白得了好处。” 黄莲圣母苦笑道:“若说金银财宝,便是金山银山也不入前辈法眼。凡尘俗物便是晚辈倾尽心力,于前辈也没有半分用处。”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南洋大海话丘流 黄莲圣母听沈彦秋说起几门剑诀一部火法可以传授,心头顿时焦急不已。她也自知仙缘难求,又见得沈彦秋几人俱是年轻人的样貌心性,便生了心思壮了胆气,前来求法。 不过沈彦秋所言句句无差,浮屠世尊传经卖金之事,她们以教派起家行事,自然也有耳闻,知道不是信口胡说。 只是就算她们将比丘国的所有财富都聚集一处,只怕也换不来一部道术。 身后那个青色大氅的消瘦汉子忽然道:“方才听那位前辈说起,说是几位前辈要去南极一行,敢问可有此事?” 他声音尖细仿如婴儿,也是身居高位颐气指使惯了,纵然放低了姿态恭敬说话,还是掩藏不住语调中的气势。 “确有此事。” 那汉子顿时面露喜色,从怀里摸出一个黄亮的三寸竹筒,轻轻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油纸包,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剥开,才露出一卷拇指粗的皮卷。 他将巴掌大的皮卷摊开放在桌子上,指点着道:“晚辈年幼时曾去过丘流,同当地的一些武道名家也曾会面,听他们言及南洋大海,晚辈多了个心思,将他们口述之事绘制成这张图册,一直不曾丢弃。” 这张皮卷只有巴掌大,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许多岛屿和红色线条。 他指着其中一座岛屿道:“丘流原是一座岛国,自丘流以南无尽旅程,才能达到南极。岛上有常年出海打鱼的渔民,乘了大船出海,在海上漂流了数年,也不曾见着陆地。只怕丘流到南极也有数十万里的距离。不过中间有一些小岛可以暂时落脚,几位前辈若是去南极,这张图应该有些用处。” 沈彦秋略微一扫,整张图上的标注路线等便尽收眼底,只除了丘流国和附近的几座岛屿之外,往南数千里之外,还有几座零星的小道散落,一一标注清楚。 以他如今的修为可谓过目不忘,这张图又没什么繁复之处,只是扫上这么一眼也就牢记在心,要不要图并无关系。 只是若无矮瘦汉子献图,他自家摸索也能一一找寻,并废不多少功夫。 矮瘦汉子将皮卷恭敬的一推:“晚辈身无长物,谨以此图恭赠前辈,预祝前辈一路顺风。” 方天震抢上前一把揣进怀里,大喜道:“很好很好!你这张海图着实不错,这个买卖我做了!秋官儿若是不撒手,我手里也还有几门魔山的基础道法,便是天刀门和六欲门的基础法诀,我也有两套把玩。” 矮瘦汉子讪笑道:“晚辈虽然面相不济,却也不敢修炼魔道功法,还请前辈……嘿嘿,还请前辈另换一法恩赐。” 他听得方天震话中带着“魔”字,心里就有些突突。 黄莲教不是民间帮派,而是打着救济众生的旗号行事,聚拢的都是穷苦的百姓。他们也都是穷苦出身,得了一些机缘成就武道先天境界,实际上也不过和那些平头老百姓一般,被皇室官府欺压,手上也有对抗的资本,这才起了反抗的心思。 他也曾听说这些修行的仙人当中,亦有和武道一样的魔道高手,什么生吃活人心肝,把生人当做血食豢养,也都是平常。 他虽然面目阴婺丑恶,实则却是个心善之人,从不觉得自家比旁人高贵,时长和信众打成一团,故而深得信众拥戴,坐稳了护教法王的位子。 这魔道功法,万万是不能要的。 “这就是缘分了。你只听了一个魔字,便不肯修炼他家的功法,却不知魔山的道术神通远在我手中这几门剑术之上。” 矮瘦汉子只是咧嘴憨笑,也不搭话。只是如何也不愿意接受方天震的功法,倒是让方天震一阵难受。 沈彦秋笑道:“你倒是机灵。我本还想敲打你们一番,许你们知道修行的难处,可惜雷子手快,抢了你的图去,我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也罢,既然你不肯修炼魔山功法,我也不多做解释。你这张图倒是能换一部功法,只是你要想好了,无论你们再拿出什么来,也决计换不得第二部。” 矮瘦汉子大喜过望,砰砰砰大力磕了几个响头,走到黄莲圣母跟前,几个人小声的商议起来。 束气成音本是小道,在修仙之人面前使用更是无礼,他们也就不避讳,几个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选择。 黄莲圣母是他们几个的主心骨,又是教主圣母,便开口道:“晚辈等不敢奢求,只凭前辈做主,随便赐下一门仙法,就是晚辈们天大的福分。” 沈彦秋笑道:“好好好,偏是你也心巧,明白其中的关窍之处,想让我替你选择。我观你们几个先天真气也算充足,只是真气有些驳杂不纯,生不出后续的感应出来。我便把这部乙木剑诀传你。” 当日林道轩赠了沈彦秋三部剑诀,一部三癸真水剑,一部炎阳神火剑,还有一部大乙真罡剑。其中这部大乙真罡剑,又唤做乙木生气诀。 原本这几人若是年龄小些,沈彦秋还想把炎阳神火剑传下,只是他们骨龄已定,炎阳神火纵然灼烧提纯真气,只怕也要消耗他们的寿数。 三癸真水剑不及炎阳神火剑霸道,亦不如大乙真罡剑周正,只是得了后天癸水精义,配合他真鲛剑使用,别有一番威力效用,他才修炼了一段时间。如今有十方魔道在身,便是林道轩将金鸡十二法尽数告知,他也不可能转去修炼。 三部剑诀之中,唯有乙木生气擅长增寿绵龄。就是不能突破筑基,也能大幅度延长他们几个的寿命,最少也能活上一百五十岁。而且即使到了百岁之龄也能战力不减,对上同境界体魄强悍的年轻人,也有一斗之力。 就算不通战斗之法,只要时时催动乙木生气洗刷经络骨骼,也能缓缓的洗涤骨髓改换气血,焕发生机活力,自有一股昂扬的精神萦绕全身,对他们整合教派宣扬教义收拢信众,亦别有功用。 他们五人当中,以黄莲圣母和紫衣女子的年龄资质最佳,若是真能突破筑基,倒是有一分希望。那三个汉子已过了修行的年纪,乙木生气诀也不过帮他们多活数十年罢了。 沈彦秋将大乙真罡的剑诀传下,同他们说了乙木生气诀的好处,又着重讲解了其中修行的关隘,便是那三个汉子也是道谢不已,言道就算自己没有福分,膝下儿女也有机会搏一个锦绣前程。 沈彦秋一开始确是没想到此处,略一沉吟接着道:“汝等若要再传亦无不可。只是汝等切须谨记,适才所言法不可轻传的道理。你们还晓得里面的难处,可能保证儿女如此?得来容易最是不知珍稀,反要借我道法横行无忌滋生事端,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伤了天合落了因果,我也难辞其咎。” 几人连忙点头应允。 得了一部修仙问道的法诀,必然要当做第一位的宝贝世代相传,便是自家儿女有那十分不孝的,也要细细考量之后在做打算,自不会轻易拋露出去,平白惹了祸事。 待到他们各自消化感悟一番,正要起身告辞的时候,却被沈彦秋叫住。 “且不忙走。” 沈彦秋顿了顿,又道:“既是相聚便是一场缘分,我还有一樁机缘送你。” 黄莲圣母诚惶诚恐的道:“前辈赐下仙法已是晚辈强求,如今已然心中忐忑感恩戴德,怎敢再受什么好处!” 后面几人只是点头。 沈彦秋道:“这樁好处也只有你能受,换作旁人便求我也只是不与。” 他一指桌上狐尸道:“本想着洗剥干净给恫儿做件披肩,不过你们有心治理比丘,我也不能自私。左右不过一头畜生,把与你用处更大些,便把此物相赠。” 黄莲圣母为一教之尊,心思通透,立刻明白其中的关窍,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件礼物太过贵重!晚辈……晚辈……” 她口中那个“不敢受”三字嚼了又嚼,几乎都嚼碎了去,却始终吐不出口。 鹤星恫道:“今日斩杀妖女,整座皇城都闹得沸沸扬扬,那个昏君也是亲眼所见,更是做不得假。你们想要在比丘站稳脚跟,却不能和皇家作对,否则早晚都要刀兵相见。却不是苦了一城百姓?有了这个东西,你们也好便宜行事,站住大义的名分。日后只要牢记初心,便不枉公子这一番心思。” 方天震哈哈大笑道:“你们得了秋官儿的剑术,日后说不定就能修行有成。不过我看这比丘国一团乌烟瘴气,那国主也是个无用的脓包哈货,又被这头狐狸吸干了精气,已然命不久矣,只是用药吊着性命。” “你们几个若是无心,也不防挑选一个信得过的兄弟,或者为自家儿女做个打算,弄个人王国主耍耍。不过正如嫂子所言,不能忘了你们起事的初心,学着这个脓包国主的荒诞做派。” 沈彦秋同方天震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段景涵的影子,不禁长笑。 黄莲圣母将整个黄莲教高层,左右两大使者,四大护教法王以及一众头目,都散落比丘国各处传道,几乎囊括了整个比丘国,自然不仅仅是创建一个黄莲教这般简单。改弦易辙取而代之之心显而易见。 再加上国主荒淫无道,又听信清华道君之言取小儿心肝炼药,早就失了民心,就连一众士兵也多有信奉黄莲教的。只要到时候黄莲圣母登高振臂,必然是一呼万应,从者不计。 想到自家也能步入仙道,日后活他个千千万万年,再成为一方女帝治理一国,成就万世不拔之基业,黄莲圣母也忍不住心头火热。 不过她为人心有玲珑,亦知道自家所得根基何在,也就不在推诿,将狐尸重新包裹,着金发汉子提了。 “晚辈若为人王,必定励精图治,为万民谋福祉。几位前辈教诲,绝不敢或忘!”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丘流国 虽是诛了清华道君和狐妖美后,沈彦秋兀自有些不放心,又亲自去了一趟皇宫,见了见病入膏肓的国主,只将冷凝泉水化开一滴与他服下,解了当下必死之厄。 他将狐妖尸身赠于黄莲圣母,便是存了她若有心揭竿,权可作为一大助力,少了许多兵戎相见的苦楚。 只是若任由本任国主就死,时间上便有些仓促,沈彦秋与他一滴冷凝泉,也止吊得三两月的寿命,足够黄莲圣母从容行事。 至于成与不成,只看黄莲圣母命里有没有这么一层造化,福祸便皆不在他。 诸事已毕,又得了南去的海图,沈彦秋便不愿再做停留,急要去丘流国打探消息,将犁耶泥交代的事情做个了结。方天震奔赴南极之心越发强烈,此时他已经趋于先天真气圆满的境界,沈彦秋怕乱了他的道心,立真劫时出现什么纰漏,便把三阳剑光一展,化成一路白金长虹,望南而去。 三阳剑五行属金,又被杜世锋以太白金气锻炼多年,合身一裹就是一条数丈长虹,虽然速度不以一套九口叠加计算,但是却比真鲛剑快了数倍不止。 他没有祭炼三阳剑的口诀,只是以徐沐白传下的御剑术催动,倒也正合他使用。三人就着剑光只在高空云层之上穿行,也不过大半日的功夫,就到了海边。 古书有云:江河鱼虾,不知四海之大。 他二人自五洲长大,便是大江大河也见得少了,数百里宽阔的碧波潭,在沈彦秋看来已然一望无际,如今陡然瞧见南海,一片湛蓝于青天相接,根本分不清那里究竟是海的尽头还是天穹之挂。 金黄色的沙粒铺满海边,几座木质的简陋码头锁着几条狭长小舟,近岸浅水处还有几只零星小舟飘飘荡荡,船上站着三两个渔民,或抛洒或溜网,趁着正是平潮之时,捕捞一些海货。 金色蓝色和青色交相辉映,如同一条无边无际的三色彩虹,让人心旷神怡。 依照海图所指,还要乘坐往返丘流的大船才能通行,否则数千里的茫茫大海,任你有多大本事也难以横渡。 不过矮瘦汉子只是先天武者,又是几十年前去的丘流,那时只怕一身功夫和内力还十分不济,故而才有无船不渡望洋兴叹之说。 海风变换不定,若是遇到强风便是大型的船只也无法安然行动。再加上南海诸多岛屿都潜在水面之下,便是在落潮时也只露出一点痕迹来,其间暗流涌动变幻莫测,这数千里的路程若是乘坐大船,至少也要一月左右。 方天震听说要坐船,当即就叫道:“一个月的时间怎么熬?难不成要我在船上晃一个月不成?那肯定是不成的!我可是会晕船的,到时候每天都吐你床上不可!” 鹤星恫笑道:“你不曾听犁耶泥说,丘流国有九凤龙和三位公主,他们可都是金丹上层的道行。咱们这般御剑飞行过去,岂不是正被人家瞧见。” 沈彦秋点头道:“我也是有这般顾虑,所以才想着坐船过去,不至于太过明显。” 方天震俯身抓了一把黄沙,运起《冰河洗剑录》的真气,不多时便冻成一坨冰块,被他用力丢出去,砸碎一块风化的礁石。 “丘流国有这几个大高手在,必然不像比丘国这般不存在修士。况且那三位公主修炼天魔法门,只怕许多旁门左道的修士,和丘流也多有往来。旁门中并非尽是妖邪一流,我魔山用一魔字,也并非和妖魔道四宗门人一般。我们不过几个小修士,人家已经在为成就魔王做准备,哪有许多时间关注?” 方天震拍了拍手上残留的沙粒,又道:“你我都不是浮屠修士,你那十方魔道和我这冰河洗剑录,是正宗的魔道法门,嫂子又是妖族出身,岂不正是极好的掩护?” “反正犁耶泥也给了你一道浮屠法印,真要是事不可为,便通知他一声就是,左右不是你我不尽心,实在是力小术微,心有余而力不逮也。” 沈彦秋这才回嗔作喜道:“我本以为你是急着提升境界,这才不愿多耽搁一月时间。旁的我也不担心,只怕是为此滋生心魔,到时候天劫难渡。既然你如此明白,我这份担心也算是有了着落。” “这次南极之行,我却比你你这当事人还要着急,真是……哈哈哈。” 方天震斜着眼笑道:“你是我亲哥哥,替我着急不是应该的么?” “应该应该!自然是应该!” 言罢剑光一晃,化长虹直奔丘流去了。 数千里的距离须臾便至,三人定在高空远远眺望,离着还有数百里远,就清晰的看到前方正有一座狭长的巨型岛屿,便是以整个魔山占地之辽阔,也难以相比。 自高空俯瞰,只见山峦迂回起伏,河流蜿蜒无尽,云海飞卷奔腾,一股浓郁的天地灵气在岛屿上空盘旋围绕,被一座笼罩了整座岛屿的巨大阵法吸收,只有修士才能看到的九彩灵光遮天耀目,尤胜过魔山大祭之时那数十座悬空别院的气势。 魔山有许多元神修士,便是金丹高手也是极多,这丘流国一座大阵笼罩方圆近万里的岛屿,沟通吸纳无尽天地灵气,所需要耗费的材料暂且不说,便是布置阵法之人的修为,怕也不输了凌怀栩和齐春水等人。 沈彦秋止住剑光,却把一片白云映射的分外明亮,几个人隐藏在云层之中不住观望,将丘流国的影像尽数收入眼底。 方天震双手拢成两个圆圈,搭在额头罩住眼睛,摇头晃脑的看着丘流国的景色,止不住一阵惊呼。 “我只道魔山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这南洋大海之间的国度竟然也如此广阔!秋官儿啊秋官儿,你不该答应那个长眉毛的秃子,如今可算是砸了脚也!其他的不说,就凭这座大阵来看,这丘流国中也该有几尊元神高手坐镇,咱们可得把住了嘴巴,莫要失言漏风!” 沈彦秋不敢把神识放出去探查,生怕惊扰了阵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只将法力凝聚双目之上,一双眼睛明亮如炬,将丘流国重新扫视了几遍。 然则这座岛屿实在太大,几人离了数百里远,又身在数千丈的高空,这座岛屿的实际大小便不知道缩小了多少倍。除了覆盖整个外围的大阵之外,还有许多地方布置了更加繁复的阵法,便是他极力运目凝望,也只看的一片模糊。 想来这些地方便是丘流国中那些高人的山门道场,亦或是开辟的洞府之所在。 沈彦秋收回目光,也不禁叹道:“丸子修炼八九玄功,如今正是最为紧要之时,碰到犁耶泥这个大和尚也是他的福分。咱们都与他兄弟相称,自然不能坏了他的修行。” “索性就同你之前所说,若是碰到丘流的修士,你我只把魔山的身份拿出来便罢,我想凭着魔山二字以及凌道兄的名头,也能保咱们无恙。” 方天震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他刚把剑光再靠近百里之内,底下一座方圆数十丈的小岛上,突然冲出两道湛蓝色的剑光,拦在他剑光之前。 “哪里来的同道,贫道有礼了!” 那两道剑光隔着百丈远便自停下,现出两个中年男子,虽然口中喊着贫道,却并没有身穿道袍,打扮的却像是军队中人,一身盔甲鲜明,面目也是十分刚毅。 无论是身上盔甲还是浑身的打扮,亦或是脚下踩着的飞剑,都如出一辙,想来应该是军中的制式装备。 这两人都有筑基初的修为,散化剑光的手段还不甚高明,只将飞剑踩在脚下,一圈波光粼粼的蓝色护盾罩住身子,抵抗天风吹拂。 沈彦秋早已将能剑光分化,九口三阳剑化成一派白金光辉闪烁,中间还有九条细细的白线来回游动,托着三个人仍旧稳妥无比,上空呼啸的海风一靠近剑光便自动分开,不能欺近分毫。 不过他也并不托大,纵然是凌怀栩这样的神婴高人,他也敢喊一声道友道兄,这些尊卑之分对他而言却不是什么值得着重的事。 沈彦秋微微将剑光一敛,往二人旁边靠了靠,这才拱手笑道:“贫道乃是魔山魔剑门,右令剑宗座下邵止榕,这是吾弟元震空,以及吾道侣鹤宁。” “本是吾弟三劫筑基在即,要去南极采集子午寒潮炼剑修法,早听闻丘流是南洋第一大国,高手云集人杰地灵,故而前来叨扰些许时日,探听一下南极的情况,好做打算。” 他动了几分心思,便把当初自己和方天震用过的化名拿出来,又临时起意给鹤星恫起了个鹤宁的名字,扯出魔山凌怀栩这面大旗。 方天震从怀里摸出一块精巧的剑牌,正是以魔剑门的镇门功法祭炼而成,那两个男子扫视一眼已知这块剑牌十分不凡,只怕不是作假之物。 那两个中年男子脸色一变,对视一眼连忙拱手还礼道:“原来是魔山来的高手,请恕我兄弟眼拙,怠慢了!” 沈彦秋笑道:“两位道友客气了。都是一脉相承的修士,贫道不过比两位多走了几步,当不得高手二字。我观两位衣着,倒像是从军之人……”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青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彦秋姿态放的很低,身上也没有名门大派弟子的傲气,左边那个男子笑道:“我兄弟是定海军的巡海卫,专一负责排查往来的修士。不过正如道友所说,都是一脉相承的同道,这排查二字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右边那个男子接口道:“咱们兄弟愚笨,道行不济只在此处镇守,自然挡不住天下修士前来。不过有几位大尊坐镇,想必也没有几个不开眼的敢过来闹事,几位道友尽管放心去。” 几位大尊? 沈彦秋隐晦的和方天震交换了眼神,讲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当先那个男子笑道:“天色不早,咱们兄弟就不耽搁几位道友的时间了。往前再走还有几道关卡,若是走的慢了,怕是要耽搁了进城的时间。若没有巡城司的手令,轻易不能御剑驾遁光飞行,几位还请谨记。” 沈彦秋连忙谢道:“多谢道友提醒,贫道省的。” 那男子得了沈彦秋许多颜面,心里也是畅快至极,爽朗一笑自怀中摸出一块湛蓝色的圆形牌子,正面刻着丘流岛屿的样式,背后则是一片汪洋大海,中间竖着一杆大枪,枪身一半插入海中一半接连天穹。 将令牌递给沈彦秋,那修士笑道:“这是我定海军的身份令牌,本是发放给金丹前辈的身份证明。不过我看道友金丹在即,咱们又这般投机,便以此牌相赠,免了后面几道关卡的盘问。” 沈彦秋忙道:“这如何使得?贫道还不是金丹修为,若是拿了道友的令牌,岂不是陷道友于不义?” 另外一个男子抓过令牌,抖手往沈彦秋一丢,只是并没有附着法力,眼看着就要掉进海里,沈彦秋赶忙一把抄住。 “这令牌我兄弟身上还有许多,不缺这么一枚。这上面有我定海军特制的机关,还有我兄弟二人的气机,后面的关卡只要瞧见,便知道是我兄弟所赠,断然不会再为难。” 听他说出这些好处来,沈彦秋便把令牌收了,想了想从金环中摸出一对儿黑白两色的圆环,递了过去。 “承蒙两位道友盛情,贫道却之不恭了!” 他将一对儿圆环一磕,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运法力送到两人跟前。 “这对儿子母圈又做阴阳环,本是贫道斩杀一个对手得来,颇有几分妙用。我观两位道友配合得体,这对儿环儿便赠与两位,互相配合之下或有奇效。只算是贫道同两位道友意气相投,聊表寸心,务望收下!” 这对儿子母圈也是牛伏魁的藏物,只算是一套下品法器,威力也算的一般,只是白圈擅能索拿,黑圈擅能防护,一攻一防互相配合之下效果却也不错,正合这二人筑基初期的道行使用。 这东西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就是随手丢了也不心疼。如今拿来做人事再好不过。 那二人本也存了唬他一点好处的心思,只是沈彦秋放低姿态,又扯出魔山凌怀栩来,他们便把那龌龊心思收了。至于那块令牌,只要沈彦秋不傻,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含义,果不其然,这不就来了! 这对儿子母圈卖相极佳,白的耀眼黑的通透,却似一对儿玉石手镯一般,停在二人面前晃将一晃,直接就切入剑光之中。 好宝贝啊! 他二人脚下飞剑品质一般,乃是定海军的制式装备,不过外面的护罩却是本身法力和剑光糅合一处形成,防护能力也自不俗,平日里无论多大的狂风暴雨都不能动摇,竟然被这对儿巴掌大的子母圈轻松切入,由不得他们不心动。 两人各自取了面前那枚,摩挲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收入紫府,那些推诿的虚言也就怎么也说不出来,又把后面几道关卡的镇守之人一一介绍,这才目送三人离去。 “可惜了一对儿好镯子。” 方天震叹息一声。 沈彦秋笑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过是一副下品法器,你若是觉得可惜,我便与你几副耍耍如何?” 方天震道:“我有灵峰雪隐,足抵得过十件八件法器,却不稀罕什么镯子圈子。只是把于外人,总觉着有些不是滋味罢了。” 鹤星恫道:“只当是花些买路钱,公子得了天击卫牛伏魁的家当,这一副圈儿着实算得上九牛一毛。可不值得小天你耿耿于怀。” 方天震呵呵笑道:“既然如此,秋官儿且把那些不中用的东西同我分润一些,日后我也打发些关系耍耍。” 沈彦秋毫不思索,将金环中的丹药法器之属,包括一些七零八落的散碎物品分了两份出来,给方天震和鹤星恫一人一份。 鹤星恫笑道:“本是小天讨要,公子怎么与我一份?” 沈彦秋却道:“雷子整天的念叨,还指望你这个嫂子给他介绍个小姑娘处处,日后你回了凤鸣城,总不能一直空着手同他们分说。也要让他们知道,你介绍的小伙子,也是个手中把银口里含金的阔绰户,不跌了他凌道兄关门弟子的身份。” 方天震将那一堆东西,胡乱往百宝囊里一塞,接口道:“秋官儿说的是极!嫂子若是不想要,只当是兄弟我的东西,暂且寄存在你那里放着,以后有时候回去一趟,也替小弟我撒两把出去,好歹砸着个姑娘!” 三人一路说笑,逢着关卡便把定海军的牌子亮出来,如此一路畅通无阻,赶在日落之前上了岸,穿过一片乱石密林,到了一处海边的镇子。 趁着夕阳余晖,三人到镇子上找了一间比较干净的酒家,方天震还没修到辟谷境界,便要了几只新鲜的海货,一条一尺长的银鱼,一坛店家自酿的谷酒,三人上了二楼以后靠着窗子坐下,闻着微微有些腥咸的徐徐海风,颇是惬意。 这家店靠近海边,在镇子上也似乎颇有名气,到了晚饭的时间,两层楼十来张桌子几乎坐满了食客。 趁着上菜的时间,同小儿说了几句,才知道此处唤做大青围,距离中京还有数千里的距离。 中京城,便是丘流国的都城。 大青围虽然距离中京路途遥远,也只是凡人的说法。数千里距离于修士而言,也不过一路剑光盏茶间的功夫,若是换了善于飞遁的金丹修士,只要一个呼吸,就能打个来回。 大青围地处偏僻,但是在丘流国的村镇当中也是有名。丘流本是一座巨大的岛屿,沿海的村落乡镇数不胜数,但是大青围的海货却比其他地方都要丰富一些,概因大青围属于和大陆隔岸相对之处,无论风浪还是暗潮都要小上许多,更适宜渔民养殖海产。 方天震要享口腹之欲,沈彦秋和鹤星恫自然也不会拒绝。 沈彦秋和鹤星恫臻止筑基境界,便断了五谷鱼肉之浊物,平素里也都是吸取天地灵气滋养肉身紫府,就连呼吸也用胎息代替,不吸收空中的五浊之气。 此之谓养性修真熬日月,餐风饮露服彩霞是也。 不过生而为人,沈彦秋对于这些美食也不抗拒,鹤星恫虽自生下来便极少踏足大地,但是幼年时也是吃过不少地上之物,毕竟九层罡风中原本并没有什么生物存活,能在九层罡风中自由存活的物种,无一不是强悍无比,凤鸣城也没有大肆捕捉食用的心思。 故而方天震要了满满一桌子酒菜,他两个也乐的吃上一些,毕竟沈彦秋也是头一遭吃到如此新鲜的海货,多半还是好奇心重些,想尝一尝味道罢了。 鹤星恫和他们还自不同,她是天生的灵禽仙鹤,便是幼年时吃过血肉,也都是族中捕杀的珍兽,血肉精华不是凡俗之物能比。 故而她也和沈彦秋一般,只是不曾吃过南洋海物,只图个新鲜而已。 几道菜味道一般,半生不熟的带着海货特有的腥搔气,只是肉质鲜美醇厚,吃到嘴里别有滋味。方天震吃的不亦乐乎,沈彦秋和鹤星恫早就断了荤腥之物,吃不过两口就觉得难以下咽。 那店家自酿的谷酒却有几分清甜,虽然万万不能和他苦茶相比,但是那股香甜之中的辛辣,却勾起了他许多回忆,便同小二吩咐着又取了一坛,独自趴在窗边,自酌自饮。 夕阳隐于天际,只有一片红霞斜挂,天地一片昏暗,有些压抑。 回想这几次的战斗,虽然不是莫名其妙而来,然则自己如果能够再隐忍一些,却也可以避免。 难道真是十方魔道的影响太甚,无论是脾气秉性都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很多。 “总算不是件坏事。” 沈彦秋瞧着街上陆续经过的行人,一张张陌生却满足的模样,忽然觉得一阵迷茫。 不禁摊开手抓握几次,仿佛赤世杰和清华子的魂魄在自己掌心哀嚎。自嘲的一笑:“如今我也算是双手沾满血腥,却还顾虑什么呜呼哀哉的事来?杀生只为救赎,看来我果然有修炼魔道的潜质,才得了十方魔道的认同。” ------------ 第一百九十章 楼难陀 十方魔道对沈彦秋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这一路细细数来,无论是童元浪还是赤城子,亦或是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的飞龙子,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心里总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哀无心既然同赵正阳为他遮掩天机,将十方魔道出世的气机掩盖,就必然不会让他落入生死两难的境地。 而哀无心化身袁无极大闹碧波潭,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自出了魔山,再经历过这些事情,沈彦秋忽然想通了许多被自己误解的道理。 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把生死都寄托在别人手上,即使是自己的师尊。有时候他也后怕,这个修行道太大了,大悲宗和哀无心的名头并不是一块免死金牌,甚至有可能是召开祸端的根由。幸亏自己察觉到身上这个依赖的劣根,及时清除,否则这条修行路,算是走到尽头了。 “唉,此去南极,我也该着手准备一下结丹的事了。” 十方魔道他如今只修炼炎、冻二道,战斗起来虽也得心应手,却始终无法发挥出十方魔道真正的威力。 究其根由便是因为,他如今无论法力的质还是量,都无法完全推动十方魔道的变化,只有再次经过雷霆洗礼,将法力再度凝练压缩化成一颗金丹,沟通的天地元气更多更快,才有推动后续变化的可能。 毕竟十方魔道无论哪一手神通,都是太古神魔用来战天斗地的手段,他们每天面对的除了生存还是生存,哪里有现如今修行道难得的安逸? 一入魔道,此心成魔。 希望我能守住自己的本心,最后无论是成魔也好,行道也罢,终归都是最好的选择。 “喂,秋官儿!回来啦!” 沈彦秋正自沉入思绪之中,心情颇有些郁结沉重,特别是回想起杀死赤世杰几人的时候,没来由的就有些许后悔。当时那股不可阻挡的杀机,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现在仍旧记忆犹新。 方天震叫了一遍,发现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沈彦秋却没有听到,仍自懒洋洋的趴着窗户,便把声调提高了几分,重新喊了一遍,沈彦秋这才有些茫然的回过神。 “给你介绍个朋友!” 方天震站起身,笑嘻嘻的招招手,沈彦秋兀自茫然。 “朋友?” 他将眼神聚焦,这才注意到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中年汉子,整个人自脑袋到脖子再过上身,真个又细又长,虽然下身被桌子掩住看不清,但估摸着也有八尺以上。只是他太过纤瘦,两肩间距太小,给人一种身无四两肉的感觉,好似一根枯黄的竹竿。 他面容昏黄枯槁,猛一看约摸四十几岁年纪,穿着怪异,打扮的不道不僧不俗,却好像是每一家的特征都有一些,偏又似是而非,叫人看着难受。 他举止优雅的吃着桌上的酒菜,好不在乎是方天震吃剩下的,神态悠然自得,速度却极快,沈彦秋注意到盘子多了几个,便猜测是方天震又特意加了几道菜,结果还是不够他吃。 身后站着个穿着打扮乃至身材,都和他几乎一样的青年小子,也不过十五六岁,一张脸黝黑泛红,却比他更像根竹竿,便像打出了娘胎就未曾吃过一顿饱饭一般。 整个人直挺挺的戳在地板上,两只袖子只盖住手肘以下一点,裤腿也在膝盖以下晃荡,四肢好似光秃秃的竹结分叉,就是街上的小乞丐怕也比他富足些。 那中年汉子若是比作一根枯竹,这孩子便是一根还没长成的幼苗,就因为失了水土养分,先天不良坏了根基。 偏这两人瘦则瘦系,冷不丁的活脱脱饥荒年冻饿的瘪尸一般,都生的八尺以上的个头,将挺拔二字贯彻的无以复加,令人望之生畏。 那小子直勾勾的盯着饭菜,连眼睛也不带眨一下,不停的吞咽口水,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把头扭过去,可眼神却无论如何也转不动。 沈彦秋却不觉好笑只是心里一酸,忙招手让他坐下一起吃,却听那小子“咯咯……”蹦出几个字,却是满嘴的口水收之不及,一张嘴顺流而下。他慌忙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这才又恭敬的道:“老师在座,弟子不敢行僭越之事。” 那中年汉子夹了一块雪白的鱼片塞进嘴里,施施然擦擦嘴,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本是在下叨扰一餐,已略有些愧疚。多亏这位公子不嫌弃许在下入座。若我父子同座,岂不是愧杀在下。” 沈彦秋听罢目光一冷,心说你哪来的愧疚?他喊你老师,你叫他儿子,便是亲生父子也不过就这般关系了。你只管自己吃饱喝足,却把这口中的儿子晾在一边耐饿,果真是天下难寻的良师慈父! 想到此沈彦秋便有些火气,将小二叫来又加了十几个菜,只把那大鱼大肉生猛海鲜一股脑儿端上来,再取五七坛好酒备上,想了想又加了三碗汤,另拼过一张桌子合在一处,拉着那小子硬按坐下。 “贫道自称虽有个贫字,这一餐饭却也管的起,断不至贤父子不尽兴。不拘酒菜饭食,便是把到明日天亮,也管一饱!” 中年汉子却似听不出沈彦秋“贤父子”这个词儿的讥讽之意,微一点头:“既是这位小哥盛情,吾儿便一同就坐吧,只是莫要囫囵行事,失了礼数。” 又对沈彦秋道:“小哥破费了。” 前面有些腼腆的坐下,虽得了中年汉子的应允还有些拘谨,一双手放在腿上不停摩挲,不知如何自处。 沈彦秋暗暗将金环里几件金器熔了,捏成拳头大一块金疙瘩,这才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轻轻一拍。 “贫道向无虚言,说管饱就是管饱,便有一分一毫还饿,就是贫道的罪过!” 方天震凑到鹤星恫耳边小声说道:“乖乖不得了,秋官儿发火了!要说他的脾气我最了解,我可劝不下来!还得嫂子你分说几句才好。” 他不曾使用束音成线,几个人又都坐的很近,这几句话被中年汉子听见,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闪而逝。 鹤星恫夹了一块肉放在那小子碗里,笑道:“别只顾着听他们说话。你若是不喜欢说话,就只管吃饭,公子说了管饱,你只管敞开了吃。” 那小子猛一个激灵,一张黑脸明显的看到红光上涌,手忙脚乱的捧过碗筷,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抓起筷子狠狠扒拉两口,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只是这一吃就再也止不住,满满一桶足够十人份的米饭不撑过一刻钟,就干干净净见了底。 他只管低着头吃饭,间或夹一口菜,只筷子一抄一盘菜就下去一半,两口就吃过一盘。不多时桌子上就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瓷盆瓷盘。 店小二得了沈彦秋吩咐,冲着那一块拳头大的金疙瘩,着后厨火速上菜,这才将将裹着下去的速度,一个人实在跑不及,便同老板又叫了两个过来,三个人你来我往轮番上阵。 中年男子虽然吃相优雅,速度比那小子却也不慢,几坛酒下肚,一双筷子比那啄木之鸟还快。 不仅惊呆了几个上菜的小厮,便是老板后厨以及周围的食客,也都被吓得不轻。早有人叫了温酒凉菜坐在旁边,有那出手阔绰的也扔上一块散碎银子,或是一锭小小的银元宝,催促着加菜添饭,将这一对父子师徒当做戏耍来看。 沈彦秋见状丢了一粒黑晶于老板,言道诸位辛苦,这点玩意儿权当辛苦费,劳烦老板给大家分了。 这颗黑晶出自拿波丸,乃是拿波山日常流通的东西,却比那块金疙瘩还要值钱。这老板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见到指头大一颗黑晶,直乐的眉开眼笑,捂着黑晶不撒手,一个劲儿的招呼后厨快,再快! 一顿饭直吃饭半夜,周围看热闹的食客散了个干净,兀自不见放缓,饶是沈彦秋一腔怒火,去今也有些诧异。 若说这一对儿师徒父子是普通人,打死他也不相信。 普通人能这般吃喝? 及到了四更天,师徒二人这才稍微放缓了些速度,给了后厨一点喘息的时间,不过一盘菜仍旧过不了四口也就见底。好在习惯了两口一盘的速度,陡然降了一倍,任谁也觉得轻快了许多。 沈彦秋倒不担心钱不够化,心头那点怒气也随着一夜的时间稀释散去,借着给中年汉子斟酒的功夫,着意问了一句:“请问先生高姓大名?这位小兄弟又如何称呼?” 中年汉子察觉到沈彦秋态度的变化,顿了顿筷子,一本正经的笑道:“不敢称先生二字,小僧楼难陀,是浮屠金山寺的一名行脚僧人?这是小儿沈凌之,草字退思,还没有起法号。” 沈彦秋道:“听先生的名号,果像是浮屠中人。” 不知为何,他听到楼难陀自报家门,总觉得这种拗口的怪异法号出自浮屠,心头一动,忽然想起同样拗口的犁耶泥来。 “先生却也是出自中州金山寺,可识得犁耶泥么?” 中年汉子笑道:“犁耶泥正是我师兄。” 沈彦秋奇道:“先生也是浮屠弟子?浮屠戒律不是禁酒肉么?这可是世尊如来亲口定下的规矩!” 楼难陀放下筷子,嘴里还嚼着一块肥嫩的肉片:“浮屠穿肠过,世尊心中留。我辈弟子心有浮屠即可,清规戒律只是糊弄凡夫俗子的勾当,小兄弟不必当真。” 一口将肉片吞下,砸吧砸吧嘴,还有些意犹未尽:“呵呵呵,不必当真嘛!”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沈凌之 “这句话听着耳熟,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对呢?” 方天震本来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楼难陀说了一句禅理,又觉得似是而非有些怪异,忍不住接了一句。 鹤星恫给沈凌之,也就是那个又黑又瘦的小子添了碗饭,接口道:“这句话应该是酒肉穿肠过,世尊心中留。” 方天震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道:“嫂子说的没错!酒肉穿肠过,世尊心中留!我记得就是这句嘛!” 楼难陀将小二新端来的几道菜扒拉到自己跟前,挑挑拣拣的剔来剔去:“几位施主这不就着相了?生无来往以具,无论是逝去的还是留下的,都是最得缘的根本法,世尊和酒肉又有何区别?” 沈彦秋和方天震浑身一颤,就连鹤星恫也有些愕然。 浮屠自释迦二圣另辟新径之后,所宣讲的缘法根义和道门魔门迥异,更讲究随心随性,随缘随喜。 可是无论是道门还是妖魔道,甚至是完全不同的鬼道,真要说起来,都没有浮屠教义中规定的戒律之严苛。 浮屠讲究众生平等,慈悲为怀。一杯水都有四万八千浮虫生存,世尊怜惜浮虫朝生暮死不忍喝水。门下弟子更是把杀生和酒肉视为僧家大戒,不能沾染。 浮屠每每有苦行僧侣,身无修行,一双脚走过万水千山,历遍世间苦难,分润世人的悲苦,将旁人的罪孽承担在自己身上,渡世人脱离苦海,超脱沉沦。 若论慈悲,无出浮屠。 也就是因为如此,浮屠才能用极短的时间迅速壮大,以至达到了能和道门分庭抗礼的程度,这才被其余修士联手打压,最终只能安居中州之地,受皇族管辖。 况且浮屠弟子都要行剃度之法,将一头青丝剐去,寓意为剔除三千烦恼丝,以证须菩提和阿弥陀。 这个叫做楼难陀的竹竿,既不穿僧衣也不持戒律,饮酒吃肉蓄发,全无一丝一毫浮屠僧人的模样,竟然还是犁耶泥的师弟! 犁耶泥似乎已经修成罗汉果位,比肩道门金丹上重的功果,一身气质打扮颇有些宝相庄严,任谁都能一眼瞧出来是个有道的高僧大德。 可眼前这位实在是…… 方天震看着怡然自得的楼难陀,不可思议的说道:“你跟犁耶泥那个长眉毛的是同门师兄弟?” 楼难陀呷了口酒,对方天震的称呼丝毫不以为意,轻声笑道:“出自金山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小僧何必拿来显摆?” “倒是你们几个,我那师兄向来不出金山寺,一门心思的闭门潜修,你们又是如何认识他的呢?” 方天震眉头一皱:“你这句话可就掺了假了!上次我们碰到他的时候,他还说在修行道云游了多年,刚刚回返金山寺去。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足不出户,闭门潜修了?我很怀疑你的身份啊!” 楼难陀道:“小僧也有近百年不曾回去金山寺,师兄或许已经出关也说不定。你若当真识得我师兄,日后见了他问上一句,小僧的身份自然就明了。” “也不需小僧费口舌解释。” 沈彦秋见神凌之一直闷着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就让小儿再添两桶米饭,只是已经夜深,后厨虽然一直不曾断火,米饭也都温热,却也不像刚蒸出来的爽口。 沈凌之真是个十年不曾吃过饭的,从开始到现在一个人就吃了四五桶米饭,足抵得上四五十人的分量,吃饭的速度仍然没有减下来,好似一副肠胃是个无底洞一般,连肚皮也不曾鼓起来一点。 不过无论是楼难陀还是沈凌之,沈彦秋都感觉不到法力波动,可见这二人的修为都在他之上。楼难陀也就罢了,毕竟是犁耶泥的师弟,便是有罗汉境也是正常,怪就怪在沈凌之身上。 他若只是个平常人,沈彦秋自然也察觉不出什么法力波动来,不过从他目前的行为表现来看,若无修为在身实在不合情理,沈彦秋偏感应不到法力,要么就是他修成了浮屠大比丘境,和道门金丹前中期相当,要么就是他遮掩法力的敛息法甚为高明。 然则无论是哪一条,都不能小看了这个腼腆的瘦竹竿。 在修行道辗转几年岁月,沈彦秋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人,却无一个与他同姓的。沈凌之虽然不爱说话又十分腼腆,可单单姓沈这一条就让他倍感亲切。 方天震陪着楼难陀插科打诨的说话,沈彦秋便换过位置坐到沈凌之身边,瞧了好一会儿见他一直不抬头,便轻声说道:“凌之兄弟还没有吃饱吗?慢慢吃不着急,这次保准让你吃顿饱饭,要不要再添些饭菜上来?” 沈凌之嘴里塞的满满当当,本不想同他说话,只是他也知道这餐饭是沈彦秋出的钱把与他解饿,也不好置之不理,只是稍微放缓了些速度,头也不太囫囵的道:“我也不知道吃饱了没有,反正肚里还有些饥饿感觉来。只是你们说管够让我敞开了吃,可不许反悔!你要不怕破费,就再添些饭菜也好,我总吃得下。” 沈彦秋笑道:“好好好,你只管吃!” 沈凌之听罢把头一埋,继续消灭桶里的米饭。 沈彦秋瞧着他这幅可爱模样,便不忍心打搅他吃饭,转而对着楼难陀道:“前辈和小兄弟父子相称,小兄弟却喊前辈老师,这里面可有什么说道?” 楼难陀道:“他是我儿徒。只因年幼丧了双亲,小僧这才领他入门修行,只是这些年一直不曾回转金山寺,小僧还没有正式为他剃度持戒,故而也不曾定下法号。” “那他这姓氏名字,可是前辈所起?” 楼难陀道:“这却不是。小僧当年云游四海,遇到他的生身父母之时,两位尽皆身受重伤。小僧术力低微无法救治,只护的下他的性命,这才当做自家孩子养活。” 沈彦秋叹道:“凌之,退思。这一名一字相得益彰,既有登临绝顶的远志,又有自谦自勉的明智,足见他父母也是一双饱学之士。” 楼难陀道:“这退思二字却不是他父母所取,而是小僧给的。就是怕他日后人如其名一任凌绝顶,这才于他退思二字,希望他凡事都多谨慎一些,能退而思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父母弥留之际将他托付给小僧,小僧既然答应下来自然要言而有信,将他引入正途。” 沈彦秋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既如此前辈为何于他忍饥挨饿,却这般瘦的不成样子?” 楼难陀道:“小兄弟可是责怪小僧,只顾着自家享受,把他丢在一边?” 沈彦秋点点头,没说什么客气话。 “小兄弟有所不知。凌之这孩子实则和你我出身不同……其中具体之事小僧不便细说,只是叫小兄弟知道,他心中镇压着一头大魔,若不以此法便难以压制。小僧日日为他诵读经文妙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为的就是要空乏其身,镇压心魔。” 沈彦秋颇有些不相信的道:“金山寺和大普度寺齐名,在中州也是数一数二的浮屠大寺,难道以前辈的浮屠法性修为,还不能驱除心魔吗?” 楼难陀摇头道:“这头心魔原不是外界潜入,而是他父母临死前将毕生功力相传所致,本是从他心头生起,说起来仍旧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何来驱除之说?” “小僧所做所为,便是为了让他自我觉醒,化解心头戾气消除心魔。” 他笑吟吟的看着沈彦秋道:“小兄弟身上魔气隐现,想必修炼的是一门魔功。不过这股魔气十分精纯,不像如今妖魔道修士修炼的魔功法门,充斥着暴虐杀戮之类的负面气息,更趋向于道门的功法。” “我观这位小兄弟的情况,亦与你相差仿佛。” “功法本无好坏之分,就是万物生降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种族,无法选择既定的根源。但并不能因此就界定万事万物的好坏,须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道理,浮屠说众生平等,实则咱们生来都是一样。” “先天的根性不能更改,后天的秉性却能以修持塑造。” 楼难陀双手合十,背后隐隐浮现一轮绚烂的光辉。 “曼陀罗尼,小僧穷毕生之力,便只度此一人,就算功果。”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也没有什么言辞激昂或是铿锵有力,却有一种义无反顾舍我其谁的味道。背后那轮光圈似隐似现放射着柔和的光芒,几盏明亮的油灯被他光芒一冲,顿时就显得暗淡了些。 光圈缓缓转动,浮屠特有的经文符箓随之闪烁不停,将他衬托的真似个有道的高僧,慈悲的大德。 之前守在旁边的老板和小二,得了沈彦秋应允,只留着一个伺候,其他的早就回去休息了。就这一个也熬不住困倦,在旁边趴着个桌子睡得熟了。 修士不能在人前显法,沈彦秋怕惊着这些凡人,早就暗中把真鲛剑祭出,化成一道薄不可见的水幕附在整座二楼,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沈彦秋举目同方天震还有鹤星恫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楼难陀背后的这轮光圈甚有讲究,并不是所有的浮屠弟子都能凝聚出来。 因为它代表的不是修为,而是心境。 哪怕成就了阿罗汉果位的高僧,如果心境达不到,也不能凝聚这道光圈。 在浮屠,这道光圈唤做菩提圈。 寓意为只有觉行圆满的须菩提,才能将之凝聚出来。而成就阿弥陀之后,这道光圈就会愈加真实,能够将自己的体内小世界彻底稳固下来,成就一方真正的小千世界。 整个修行道将菩提圈修炼圆满的,只有释空圣和毕迦圣这两位浮屠祖师,其他人多少都还差那么一些。 而且经历过四古纪元,如今的修行境界划分的名称,虽然有很多仍旧沿用四古时期的称谓,但是无论是境界还是实力都有天壤之别。 这个楼难陀非但喝酒吃肉,还留着一头长发,浑身上下没有一条能合乎浮屠的戒律,竟然能引动菩提圈的变化,怎么不叫人惊讶! 他背后的菩提圈虽然时隐时现,还有些模糊不清,就连色彩也混沌一片没有分的清晰明白,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道货真价实的菩提法圈。 有了这道菩提圈,他日后的成就最少也能达到比肩道门六劫出窍境,乃至七劫分神境的高度,至于最终能不能成就须菩提和阿弥陀这两座最终果位,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沈彦秋在五行山探视袁无极之时,也曾因为浮屠法性不由自主的变换模样,脑后也曾生出一轮五彩光芒来。只因那三点法性来自《金刚菩提本身法》,是妙善菩提留下的法门,被金字压贴激发出来,并不是他本身具备这个能力。 但是经由那一次,他也对浮屠的法门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 第一百九十二章 龙伯巨人 沈彦秋叹道:“浮屠曼陀罗妙法,果然不同寻常!便是晚辈也对释迦两位祖师仰慕已久,只恨无缘拜会。” 方天震跟着说道:“秋官儿说的是。便是当初见着的那如果大和尚,也不曾修出这么一道光圈来。” 楼难陀听他说起见过如果圣僧,又和自家师兄犁耶泥见过面,表情便比方才亲切了些道:“小僧观两位小兄弟,都和我浮屠有些缘分。小僧这里有一部《微妙上品莲华经咒》,愿赠予两位参悟,说不得就能修成三品莲台,去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面见两位祖师。” 沈彦秋哈哈笑道:“按着凡俗之人的说法,前辈您还真是敬业!当初晚辈碰到如果圣僧,他老人家也是满口说我和浮屠有缘……不过此事还是算了吧,晚辈若是要修炼浮屠法门,门内自有一部功法可以选择。只是晚辈修行不过刚刚起步,就连自身一部法门都不曾真正入门,实在不好再分心。” 方天震点头道:“不错。我有本门镇派绝学《冰河洗剑录》在手,已经是难得的缘法,几世修来的福分。如今连道基也不曾筑就,哪还敢分心修炼浮屠的功法?大师还是自己留着教徒弟吧!” “原来两位是来自魔山剑门,难怪一身魔气有如此道性。” 《冰河洗剑录》是魔剑门三大绝学之一,楼难陀自然也有耳闻。起初他一直猜测沈彦秋和方天震的身份,只是他二人不曾开口道来,便没有刨根询问。如今听得《冰河洗剑录》才知道方天震的出处,把沈彦秋也看做是魔剑门人。 楼难陀笑道:“小僧修炼的功法源自释空祖师的金刚部曼陀罗,讲究的是正心正念,修持心性,这才一直在外游荡,故而才说也有百十年不曾回过金山寺去。这部《微妙上品莲华经咒》乃是小僧这些年裹泥履尘时,心头一点感悟。也能修持三品莲台法相,护持神魂不受侵害。说起来是术却不是法。” “两位小兄弟既然见过如果圣僧,与我犁耶泥师兄,那就是同我浮屠的莫大缘分。这部经咒并不需要刻意修持,只要闲暇时念诵几遍,便慢慢能生成功效。” 言罢不管二人要如何推诿,他只自顾自的念了几句经文咒语,总共也就十一二句不到百字,出的他口入的二人之耳,确是听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自是人都有个习惯,平常听别人说话之时,都会在心中想一想,总会不自觉的跟着复述一遍。偏偏就这复述一遍的片刻功夫,两人都感觉识海中多了一点纯白色光芒,稳稳当当的定住,排开性质不同的真气法力,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菡萏。 芙蓉未开根已生,这一下反把二人都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抖擞精神,运真气法力将那一点菡萏紧紧包裹,生怕泄露一丝一毫的气息。 实则说浮屠哪儿都好,就是这个张嘴闭嘴就是有缘忒也吓人了些。往往都是不顾别人感受,上来就是一句你与我浮屠有缘,何不共参禅理妙法?然后强行度化皈依。 那两处净土当中,也不知因此皈依了多少道门和妖魔道的修士。便是幽冥鬼道当中还有一尊地藏王,日夜不停的度化恶鬼。要不是因为这个,浮屠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整个修行道当做敌人。 沈彦秋修炼十方魔道,方天震更是出身魔山,真说起来把他俩归入魔道修士也是理所应当。这楼难陀倒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他二人身上的魔性,偏偏这魔性又正大光明,极为正宗。便起了心思度上一度,就算不能度入浮屠之内,也能结个善缘。 虽然他们运用真气法力将那一点法性紧紧包裹,但是种子已经种下,至于日后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就再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沈彦秋将法力滚了几滚,确定毫无纰漏之后,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冷硬的道:“前辈真是有心了!” 楼难陀抓起酒坛,一把拍开泥封,一人倒了一碗推过去,这才狠狠咬着坛子灌了一气,大笑道:“不过是小僧自悟的一部经咒,能诵给两位小兄弟听一听,也是小僧的福分。” 许是他也觉得自己这般霸王硬上弓有些理亏,便含糊着打个马虎过去。 方天震虽然修为不济,可不是吃了亏不吭气的主儿,正抖着嘴皮子想要嘲讽几句,楼难陀又道:“经咒的事情咱们且揭过不提,方才我见小兄弟听我父子二人之间的称呼,似乎有些不解。小兄弟可知为何小僧要称凌之为儿子,他却只以老师相称吗?” 方天震一句话憋在嘴里,被楼难陀这一把给搅烂了挤回去,一口口水顿时呛得嗓子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沈彦秋知道楼难陀有心把方才的事儿揭过不提,也不想为此事同他翻脸,便顺着他的话头道:“晚辈等愚钝,还是前辈说明白为好,省的咱们没头没脑的瞎猜。” 楼难陀道:“只因他不是人。” 沈彦秋眼睛一转盯着沈凌之,却发现他根本就没听见楼难陀的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吃喝不停,想必是楼难陀无声无息的施了什么法,故意不让他听见。 “前辈此言,可有些伤人心了。” 你口口声声叫他吾儿,他也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老师,就算不是亲生儿子,这般自小跟在身边养大的孩子,和亲生儿子又有什么分别。 “小兄弟误会了。” 楼难陀摊开一只手,掌心金光闪闪。 忽而从金光之中生出一头怪兽,大体同人类极为相似,只是头顶一支螺旋独角上冲,头皮上密密的褶皱堆叠在一起,中间生长着稀疏且短粗的毛发。没有人类对称的双眼,只在眉心生着一只竖眼,两条青色泪痕顺着眼角自鼻翼斜淌下来,从嘴角两侧分开,散化成两个怪异的纹身印在脸上,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亮晶晶反光的鳞片。 那怪人耳挂黑蛇巨口獠牙,一手撑天一手前抓,五指皆如鹰爪弯曲。两条腿微微弓着一前一后八字站定,虽只有三寸高下,却看着无比威武雄壮,一股睥睨之态毕露,仿佛直顶苍穹一般。 楼难陀道:“此唤做龙伯巨人。” 这世上万物并存,不拘花草树木,山石水雾,一应生灵和有形无形之物,得了机缘之后都可修行问道,借机摆脱先天桎梏。旁的不说,单只说巨人一族,在修行道都不下十支。 例如水法修士经常召唤的水元素,凝聚的云岭巨人,本身就是生活在高天云层之中的一支巨人种族,亦或是火雷原上的炎魔一族,大山深处吞石饮矿的山丘一族等等,都是留存了无数岁月的巨人族。 他们都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形态,天生能够操控五行元气,风雷云电。一脉相承的战斗技法威力巨大,便是上古仙真也不惜耗费巨大的资源,豢养一支巨人大军以待听用。 可惜巨人的数量太过稀少,能捕捉三五头已是不易,五头以上的巨人就可以自成一军,组成一个战斗小队。 经过四古纪元的消耗,本就为数不多的巨人,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淡出人们的视野。 龙伯巨人却不同。 中州皇族将应龙尊为龙神,四海龙族则将祖龙尊为龙神,但无论是应龙还是祖龙,都逃不过一个龙性本淫的天性,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 他们生来具有不可思议之大神通,能够幻化无量形体,大则可跨越星系吞噬星体,小则泯如芥子微尘化身虚无。不拘何种生灵只要他们兴致起来,就会幻化模样交 )配,或三两日或五七日,随后兴致过去抽枪无情转身就走,留下一堆龙族血脉的怪胎。 普通的生灵也就罢了,自身的血脉之力不能和龙神相比,那些孩子多半都会变成新的龙种,或是翼龙或是猪婆龙或是蛇颈龙等等,形态不一而足,但大体还都保留着龙的形体。 然而有些种族本身的血脉力量本就足够强大,就是龙神的血脉也不能压制,两种不同的血脉力量互相争斗最终融合,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种族出来。 龙伯巨人就是由此而来。 龙伯巨人最高能自然生长出百丈高的身躯,天生只有一只眼睛,可是这只眼睛却能洞悉和破除一切虚妄,生下来就有接近金丹一转的实力,随着年龄不断增长就算是不修炼,成年以后也有六转左右的实力。 若是得了道法修炼,便能突破先天的局限,将身高和肉身的质量无限提升,和道门法天象地神通修成的千丈真身如出一辙,也有机会成就神婴进阶元神。 惜天道至公,龙伯巨人得天独厚,一只独眼洞察天机,便一直被修士捕杀,拿去炼制破虚破妄的法器,或是用来探索遗迹或是拿来镇守洞府,更有甚者直接抓捕龙伯巨人看守门户,当做镇府神兽。 龙伯巨人个体实力非常强大,可又如何斗得过整个修行道别有用心的修士?一个不行就来三个,三个不行就上十个,总之人海战术就能堆死一头龙伯巨人。 就算得不到那颗眼睛,龙伯巨人一身是宝,无论是鳞甲皮肤还是血液骨肉,都能拿来炼器炼丹炼药。一头十丈高的龙伯巨人,能剥多少皮放多少血,能出多少斤肉多少斤骨头,甚至是抽出多长的筋,都被这些修士算的明明白白。 只要不是人,哪怕是形态基本相同的巨人族,其实也和天生地长的灵药差不了多少,充其量就是能够自如行动罢了。况且这些修士当中有许多还不是人族,更不会顾及这种情况。 不光是龙伯巨人,就连其他绵延万世的巨人种族,也没能逃脱这些贪婪无比的修士的毒手。如今整个修行道的巨人已经越来越少,要么就是托庇在宗门手下,要么就是深居天空海底大山之中不出。 龙伯巨人就隐居在南极。 不过南极也不是一块安稳之地,那里除了极其恶劣的气候之外,还生长着极其强大的种族,他们隐居南极之后,不仅要时刻提防修士的捕杀,同时也要和本土的种族争取地盘。 说到这里,楼难陀突然停了下来。沈彦秋恍然大悟的道:“依前辈的意思是……凌之他,是一头龙伯巨人?!” 方天震则一脸惊讶的喊道:“老和尚你去过南极?” 楼难陀道:“若不是曾去过南极,小僧如何能偶遇凌之的父母?若不是碰着他父母,便也没有临死托孤之事,小僧也能落个清净。” “龙伯巨人无父母族群庇护,便要成为其他种族的奴役之物或是口中之食。偏生他们也是好斗擅战,哪怕能力不济也不甘示弱。凌之受我教导总有七八十年,这才一直把血脉之中的力量压制住,这些年来一直不曾苏醒。” “小僧把他当儿子一般养活,便是期望着要他多些人味,体味一下为人之情温暖,不被自己心中魔念左右,岂止是为了占几句嘴上的便宜。” 沈彦秋看着闷头吃饭的沈凌之,忍不住笑道:“只看现如今这般架势,却是前辈教的太好,凌之兄弟身上的人味儿,有些过头了。” 楼难陀合什双掌,微笑着道:“即便是有些过了,也好过远远不够。虽然如今腼腆内敛了些,但总归是人味儿重些。”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浮屠三藏 方天震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尽快赶到南极去,陡然听说沈凌之原身是一头来自南极的龙伯巨人,顿时两眼放光,忙不迭的站起来抓住楼难陀的手。 “大师快说说,您是如何横渡南海汪洋的?若是到了南极之后,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之处?南极的子午寒潮收取起来麻不麻烦?” 方才太过激动,连老和尚这称呼都叫了出来,此时得知楼难陀有前车之鉴,慌忙改口称作大师。 楼难陀笑道:“小兄弟忒心急,这般连珠炮的发问,总得容和尚我想一想,一个个回答才是。” 方天震讪讪的搓着手笑道:“是在下着急了些,嘿嘿,还请大师慢慢道来,在下好仔细认真的听。” 修行道是修士们对脚下大地山川的一个统称,若把修行道看做一个整体,实际上和域外星空之中的无数星体一般,都像是一颗圆坨坨的巨大球体。 只不过修行道实在太过巨大,非有元神出窍之后的境界不能完全脱离,立身于无尽星空之中观望,自然不能窥得修行道的全貌。 若说修行道是一个类体不够严谨,实则更像是一个椭圆形的梭子,梭子的两个尖端就是南北两极,中间连接南北两极的一条直线,被修士们称作天枢地轴。 太阳星熊熊燃烧,将无穷太阳真火化成温暖的热量播撒下来,使得凡人可以得见光明,种植生产。而修士们则利用太阳真火修行,炼药炼丹。 南北两极有恒古不化的冰川,还有纪元轮转时遗留的远古冰河,纵然是熊熊大日太阳真火也不能增添一丝温度,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遍布两极之地,还有金丹修士都不能抵抗的八极冻气,除非是楼难陀这样的宗教狂信之徒,否则一般的修士都不会将两极之地当做行动的目标。 四方汪洋将修行道所有陆地围住,东西二海的边域直接连接虚空,几乎无穷无尽,不受修行道的限制。不过虚空乱流极不稳定,再加上东西二海的疆域本身就广阔无垠,深海之中的强大存在并不比陆地上稀少,故而就算控制了四海的龙族,也没有完全掌控所有的海域。 南北两极却不同,它们和中央大陆隔着南海北海,本身却是一块冰封大陆,又因为天枢地轴的存在,两极元磁自然排斥虚空乱流,却是为两极的生物提供了一块略算安稳的栖身之地。 楼难陀简略的介绍了两极之地,有些不解的问道:“《冰河洗剑录》小僧也略有耳闻,乃是魔道祖师留下的道法,正要采集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练就冰河法剑极冻元神。只是此法乃是魔剑门绝学,本门之中必然也有提供弟子修炼使用的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才是,何劳小兄弟犯险亲身前往采集?” “而且小兄弟如今的修为,连道基都未曾筑就……恕小僧直言,此番绝无到达南极的可能。若是换作北极之地,还能绕个远路跨过北海疆域,唯独这南海除了驾驭遁光之外,别无他途。” 沈彦秋苦笑道:“若说要筑基,便是我也能转化些冰魄神光与他,也不管南极还是北极都不消去了,只是这事儿中间有些说头。” 言罢就把金山寺舍利被盗一事同楼难陀说了一说,将犁耶泥嘱咐的事情尽数告知沈彦秋。 楼难陀点头道:“无怪乎小僧觉得同两位小兄弟有缘,却是这么个出处。也是小僧这多年来一直在外游荡,断了和寺内的联系,这才没有收到寺里的传讯,竟然不知道被盗去一颗舍利。” “大自在天魔主也是我浮屠大贤,现如今仍旧受浮屠弟子香火供奉,他传下的天魔道统糅合了浮道两家的精华,可以凝聚大自在元神,也可以凝聚天魔舍利,都能够成就长生之道。” “只是天魔舍利凝练之法,必然需要一颗大德舍利转化法性。我浮屠寺庙中的塔林圣地皆有护寺武僧把守,也布置了许多阵法护持,轻易进出不得,故而这些天魔门人,一般都是选择凝聚大自在元神居多。” 当年释迦二圣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之后,便把大雷音寺交由世尊如来,定为现在世浮屠教主,统领修行道的善信比丘僧众。 释空圣关闭极乐世界之前,传下一部真经于世尊如来,此经唤做三藏真经。其经有《法》一藏谈天,又有《论》一藏说地,及《经》一藏度鬼。三藏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修真之经,正善之门。 三藏真经细说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尼的殊胜,将和合心与无能胜的妙谛尽述其中,囊括了所有浮屠的经意。 单以修行而论,论藏说地一卷讲的就是修行道内的芸芸众生。经藏度鬼一卷说的是幽冥道魂、骨、尸等死物。只要领悟浮屠法性,都能凭借三藏真经记载的经意修成正果。 而第一法藏谈天之卷,其中就有阐述天魔妙法的法门。 古之神魔无有善恶之分,生存的意义就是不停的修炼强大,修炼强大的意义就是为了更好的生存,无论是神法还是魔功都是护持生存的手段,正道邪道只是个笼统的模糊说法,在那时候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 直至娲皇娘娘炼五彩石补过苍天,捏黄土借大道规则以造世人,天地灵秀逐渐青睐人族,无论是三元道尊还是释迦二圣这些先天圣人,就是一些跟脚深厚的先天神魔也开始创立教派招收人族弟子,以期天地气运加持,昌荣道统。 神魔种族失去天地气运庇护,本就懒于思考的心智也随之被蒙蔽,不但大肆屠戮人族,并且内部也是战乱不断,几乎将一方天地毁灭。 三元道尊遁破大千之前,本意是要灭世重开混沌,再造一片天地。只因释迦二圣慈悲为怀,情愿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镇压青天浊地,修复神魔大战留下的疮痍,修行道这才免去灭世之劫。 释空圣和毕迦圣乃是先天太易、太初之气化生,掌控慈悲二道,跟脚和三元道尊一般无二,生就与道合真,本该遁破鸿蒙大千而去,只是为了救助众生拔除苦难恶趣,这才开辟两处净土留在了修行道。 然毕竟有修行道的法则约束,两位祖师轻易也不能在修行道露面,否则便会被天道意识攻击。 但是除了浮屠弟子之外,其他人都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对于这些不生不灭的先天圣人来说,区区一个修行道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天道意识具备完整的思维,自行毁灭,最多也就是崩灭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对释迦二圣造不成什么伤害,大不了再重开一方天地。 虽然不知道释迦二圣开辟两处净土滞留修行道的打算,但是浮屠弟子都认为释空圣的本意,乃是希望世尊如来借助三藏真经,贴合浮屠教义,将世间一切众生普度,不拘妖魔鬼怪精灵之属,众生平等一视同仁,拔除恶趣,超脱沉沦,同生极乐。 奈何大自在天生了嗔怒心,认为如来坐不得现在世教主的尊位,非但将世尊打入尘埃转世,还抢夺走法藏谈天之卷中关于天魔妙法的部分,由浮屠转入魔道,称为大自在天魔主,自在魔尊。 天魔之道和浮屠妙法同根同源,也不存在谁克制谁这么一说,只是天魔妙法毕竟从三藏真经中所出,虽然变幻莫测神妙无方,但终归是浮屠打下的根基,故而想要成就天魔真身,必须练就一颗天魔舍利出来才行。 浮屠法门和天魔妙法相辅相成,相生相克,大德舍利能够转化为天魔舍利,天魔舍利自然也能转化为大德舍利。便是当年大自在天魔主将世尊如来,打入轮回转世脱胎,知道自己无缘世尊之位,也曾发下誓言说道:你我本是一体,浮屠不灭我天魔亦不灭。来日我必要我的弟子穿你的袈裟,坐你的禅堂,住你的寺庙,愚弄你的信徒。 这许多年来,不知道多少天魔门人逆转功法,潜藏到中州的寺庙当中,只待那些僧人渡劫之时暗施毒手,让他们死于雷劫之下。 偏偏天魔妙法逆转之后,能将一身魔气洗净,还能倍增浮屠法性,更加适合修炼浮屠功法。如此隐匿的隐藏手法几乎难以被察觉,故而除非浮屠阿罗汉以上境界的高僧,将所有的弟子一一仔细排查,才有可能把他们揪出来。 伪装成比丘僧众的天魔门人,和平常的浮屠弟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唯有一颗魔心真如不动,不被浮屠法性浸染,待到浮屠法力修炼高深之后,再一次逆转功法锻炼魔气,一举冲击到更高的境界。 楼难陀道:“若只是丘流三公主盗取舍利,小僧自信也能前去讨要一番。只是那大驸马九凤龙,乃是鬼道白骨神君的门下弟子,小僧若是碰见他,只怕讨要舍利不成,还少不得一场恶战。” 沈彦秋道:“大普度寺乃是十二正宗之一,金山寺在浮屠的地位也不逊色大普度寺,九凤龙能有多大神通,敢拂逆前辈的面子?” “哈哈哈,小兄弟说笑了。” 楼难陀笑道:“小僧也不过略有修为在身,能有什么颜面?你既然知道天道十二宗之事,又岂不知我浮屠地藏在幽冥鬼道开辟华莲净土,普度幽冥众生之事?白骨神君是幽冥骨道的大宗,地位是和鬼道宗主鬼皇大人一般无二的存在,他的传人怎会卖小僧面子?” 幽冥鬼道对浮屠恨之入骨,无论是幽冥鬼皇还是白骨神君,甚至是一直沉睡不醒的天尸老人,都恨不得将华莲地藏挫骨扬灰,将华莲净土夷为平地。 无奈华莲地藏整日里只在阴山范围讲经说法,度化幽冥众生,华莲净土有释迦二圣赐下的阵法守护,便是鬼皇也不能攻破,只得咬着牙任由他驻扎阴山。 沈彦秋略微一沉吟,道:“彼时答应犁耶泥前辈,乃是因着我那拿波丸兄弟,不得已而为之。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晚辈等自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不过前辈方才也说了,九凤龙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实力,便是我兄弟二人的法力再提升十倍百倍,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探查一事,晚辈该如何是好?” 楼难陀道:“人无信不立,小兄弟既然已经答应了犁耶泥师兄,小僧倒也不好说其他的。不过此事小僧既然已经知晓,就算不是九凤龙的对手,小僧说不得也要闯一闯丘流王宫。” 沈彦秋忙道:“便是当初犁耶泥前辈同晚辈分说时,也不敢十分确定就是九凤龙和丘流三公主盗了舍利。前辈若真的闯了王宫去,岂不是正落了他们的口实?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才好。” 楼难陀笑道:“小僧自然不能贸贸然就闯将进去,总要有些由头拿出来,好叫他们知道,我浮屠如今虽然势微,只偏安中州一隅之地,却也不是任人拿捏之辈。”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什么是道理 要说走一趟丘流王宫,楼难陀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辞谈吐,都不像个浮屠的高僧模样,便比那街边乞丐的做派,却也不输了去。即便是被发现了,只要掩饰得体,九凤龙也不见得就能勘破他的真实身份,况且他能在南极那等凶险之地打个来回,一身本事怕也不小,纵然打不过想来也能跑得掉。 楼难陀心意已决,沈彦秋也说不出什么交浅言深的劝慰话来。这些浮屠的和尚太过执拗,表面上看着无伤无害,言辞谈吐之间一副悲天悯人的谦卑架势,实则一个个都是倔脾气的主儿,认定下的事情谁也劝不得。 两人不过初次见面,若非碍着犁耶泥的面子,沈彦秋一开始甚至都不愿意搭理楼难陀。 如今把话都说开了,得知楼难陀并非故意为难沈凌之,沈彦秋心底那一丝芥蒂仍旧没有完全消除。纵然沈凌之不是纯粹的人类,但是如今保持着人族的样貌,随楼难陀修行浮屠功法,压制体内魔性,实则和一个正常的人族并没有什么分别,这般让他忍饥挨饿,却不是为师为父者应该做的。 而且很关键的一点,沈凌之和他一样都姓沈,莫名其妙就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于茫茫人海之中难得遇见一个本家的缘分。 沈彦秋甚至想着,若是沈凌之以龙伯巨人的身份,修炼八九玄功这样的浮屠护道功法,只怕未来的成就还要在拿波丸之上。 不过这些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八九玄功的法诀在传给拿波丸之时,就已经完全从他识海脱离,跟从来不曾接触过一般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若非是他亲自从金字压贴中引出这部功法,他几乎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如今遇着楼难陀,他又想要进皇宫探查一番,沈彦秋就琢磨着犁耶泥吩咐的事情,是否可以就此告一段落。 诚如楼难陀所言,如果不能横渡南海汪洋,丘流国就该是这次旅行的终点,也该早早折返回去,绕道北极。 楼难陀笑道:“小兄弟说笑了。我浮屠最重因果,小兄弟杀了朴师侄,虽说是他有错在先,但也罪不至死。就算要惩戒一番也该我毗沙卢师兄出手才是。虽说我那朴师侄言语孟浪了些,小兄弟若能忍住一时心气,便也没有这么个遭遇。” “彼时因是今时果。小兄弟既然答应了犁耶泥师兄,小僧的所作所为和小兄弟亦全无关系,自然算不得数,还要小兄弟自行了断这个因果才好。” 方天震把袖子一撸,不乐意的道:“照大师这么说,浮屠弟子犯错只有你们浮屠才能惩戒,旁人便只能生受着不成?你怎知浮屠当中便没有徇私枉法之徒?一时不惩便任他逍遥一时,一世不惩就由他逍遥一世?” “朴世勇等人在龙都府臭名昭著,若非仗着军中父辈,早就被人不知道打死多少回了。毗沙卢尊者是大普度寺戒律院首座弟子,为何还要收他入门?为何不出手清理门户?” “金山寺就在龙都府境内,相隔不过百里。无数信众被他们欺凌,前去敬香之时必然会通告你们,难不成就这般也不曾听过他们几个的恶名?还是明明知道却故意放纵?” 方天震越说越气,两手撑着桌面,拍的桌子啪啪作响。 楼难陀这话说的直白,纵然是朴世勇的过错,也只能毗沙卢这个师尊才有资格惩处,旁人一律不能过问,由得他为非作歹,就是有心管上一管,也要看看自家能不能和大普度寺掰一掰腕子,免得引火烧身,徒惹麻烦。 楼难陀示意方天震稍安勿躁:“小兄弟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我犁耶泥师兄只拿此事换你们一个探查消息的举动,你该明白一件事,若非你身后的魔山派,也绝无这个可能。” “我们还搭进去一个丸子。” 沈彦秋冷冷的道。 楼难陀笑道:“他既然得了祖师的八九玄功,无论什么出身,如今都是我浮屠弟子,未来的护法尊神。去金山寺潜修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何算搭进去?” 方天震叫道:“你,枉你还是金山寺的有道高僧,怎地这般不讲道理!” “道理?” 楼难陀摆摆手,看着方天震撸到手肘的袖子,只把自家的破衣袖也拎起来,露出精瘦如柴的胳膊,把一只又脏又黑的爪子握成拳头,对方天震道:“小兄弟可知道这世间什么是道理吗?”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啊!” 楼难陀左右转动着拳头,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若不是魔山的名声,你们几个也少不得到金山寺走上一遭。倘若我犁耶泥师兄也只有筑基修为,一旦和你们发生争执,怕也少不得身死道消的下场,我又该找谁说理去?” “说到底,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如今我比你强,除非你立即召来凌宗主,否则也不用说这么多无用的道理。” 方天震还要再说什么,一直不说话的鹤星恫接口道:“行了小天,这位大师说的没错,如今形势比人强,大师虽然说的直白了些,确实也是事实。” 在她的认知里,也就是浮屠这样的名门正派,才会同方天震解释这么多。若是换作妖魔道的高手,只怕早就出手把他们几个拿下了。 沈彦秋摇头叹道:“不错。” 楼难陀虽然态度强硬,但总归还是一团和气的同他们分说,否则将他们几个直接拘了,带往金山寺去,便是哀无心和凌怀栩也无话可说。 “打探消息就打探消息,本就是我们应承下犁耶泥大师的,既然大师你不愿帮手,咱们也能把这事儿做完了。只是晚辈还有一事相询,还请大师告知。” 楼难陀道:“但说无妨。” “犁耶泥大师吩咐下打探消息,并没有定下必须探查到什么程度。倘若真是九凤龙他们所为,我们身上有犁耶泥大师的一道法力,必定躲不过他的感知。我等修为低微,断然没有面对九凤龙和丘流三公主的可能,是不是只消确定舍利子是否是他们所盗,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沈彦秋斟酌了一下,又道:“方才大师也说道,凭我们几个的修为,南极之行已然不可能,大师久在修行道游历,不知可有什么办法,让我等这般的修士,也有踏足南极的可能?” “既然南极环境如此恶劣,想来北极也不遑多让,那么先去南极还是北极就没有什么分别。南北两极我等势在必行,如今到了丘流,跨过南海就是南极,还要向大师取取经才是。” 楼难陀想了想笑道:“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不是任务,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小僧既不能替楼难陀师兄做决定,亦不能替你做决定。” “倒是往南极去,贫僧有几个法子。” 沈彦秋道:“晚辈洗耳恭听。” 楼难陀道:“你们要去南极,无非就是为这位小兄弟寻找子午寒潮,推进《冰河洗剑录》的后续变化。既如此,要么就是你们打探完消息之后,直接回去找师门长辈,带着你们跨越南海,或者等他们采集之后,安安稳稳的祭炼。” “这个法子最为稳妥。” “不过看你们这架势,想来也不会选择这个方法,那么还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就是你驾驭剑光,这位女施主全力为你输送法力,也有几分可能抵达南极。不过路上碰到什么脾性古怪的水族精怪,一旦拦住你的剑光,就没有抵挡的余力。” “第二个,便是去寻找捕鲸队,乘坐他们的捕鲸船,虽然时间长了些,但相对来说就安稳多了。” 沈彦秋疑惑的问道:“捕鲸队?” 无论是哀无心还是凌怀栩,此时恐怕都没有时间带着他们往返南极,况且修行之事本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先天进阶三劫是修行第一道关卡,若是想安安稳稳的渡过去,只要沈彦秋转化些冰魄神光或者子午寒潮与他,将本身气息全力压制,拼着道基浅薄些,连雷劫都不需要渡就能修成。 沈彦秋和方天震正是年轻气盛,自然不想什么事都麻烦恩师出手解决,也不愿稀里糊涂的随意筑基,最后沦为庸人。 诚如楼难陀所言,若非南海太大,无论是龙宫管辖的水族还是其他的水怪,实力都非常强大,一旦他驾驭剑光之时被阻拦,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必然要落入险地任人鱼肉。 为今之计,也只有楼难陀所言捕鲸队一法可图。 四海之中有大鱼,以南海为最,能身成十数丈乃至数十丈长短,数万乃至数十万斤之重。其鱼色做黑白天生应对阴阳二气,终日潜伏深水海渊之下,每隔数月方才浮水换气一次,喷吐污水浊气,冲起数十丈高的水柱,其鸣如歌。 这就是大鲸。 鲸类乎巨人,天生就能成长出偌大的身躯,只是比之巨人族来说更难以修行成道,往往都是空耗费数千年的寿命,最后自然老死,化成一堆血肉尘土,被鱼群分食。 无论是凡俗还是修士,都有一个常用词叫做山珍海味,这其中海味一说,自然讲的是四海当中的丰富水产,鲜美丰润的水族血肉。 而其中出类拔萃,让人流连忘返的就是大鲸的鱼鳍,俗称鱼翅。 鱼翅口感醇厚鲜美,而且蕴含着大鲸的全身血肉精华,凡人食之延年益寿,修士也能持之炼丹药,论价值更在灵芝山参这些物品之上。 捕鲸队便因此而生。 捕鲸队使用的船只,基本上都是特殊铸造的船体,介乎于法器和法宝之间,甚至有些连法器的程度都达不到,唯一的特点就是坚固。 整个船体如同一座小山一般,能有十几丈长,四五层楼高,通体都由一重又一重的阵法覆盖,无论多大的风浪或者鱼群冲击,都不能破坏。就算撞到久经海水暗流冲刷的暗礁,也能一下撞个粉碎,船体本身毫发无损。 体型稍大的鲸鱼都靠近南极冰川,所以捕鲸队往往都要耗费数年的光景往返丘流和南极之间,故而捕鲸船的质量都会严格把控,不惜耗费巨大的资金请能工巧匠和修士打造。 沈彦秋并不知道捕鲸队里面的事,楼难陀知之甚详,便又同他好好解释了一番才罢。 听了楼难陀的解释,沈彦秋立即拍定了主意:“依前辈所言,为今之计,也只有跟随捕鲸队出海才能稳妥的抵达南极。还请前辈详细告知一二,待我们完成了犁耶泥大师的吩咐,也好寻一条大船,好歹凑到船上去。” 楼难陀也不瞒他,将捕鲸队的事情大致同他说了一些。 捕鲸队都有修士坐镇,每一艘捕鲸船的楼舰上最少都有一名金丹期的修士,为的就是防止实力强大的水族精怪袭击。而且捕鲸队的背景庞大实力雄厚,和南海龙宫都有密切的联系,甚至有的捕鲸队数艘楼舰联合排阵,还有龙宫的修士在内。 大鲸虽然不通修炼,但是本身就是海洋霸主级的存在,一头成年的大鲸在水底足可以抗衡一个金丹期的修士。 鱼翅虽好也要有本事拿到手才行。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倍化之术 眼看东天微微发亮,沈彦秋也无心陪着楼难陀和沈凌之,这对父子实在是太能吃,照这般吃下去,再来个三天三夜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沈凌之的本体是一头龙伯巨人,真要放开身量只怕吃上十头八头大水牛也是稀疏平常。关键他如今压制成常人模样,进食速度无疑放缓了百十倍,三天三夜已经是非常保守的估算。 同楼难陀告了罪,又熔了一块拳头大的金坨坨,沈彦秋有些抱歉的道:“这两块金疙瘩,便是昼夜不停,也足够大师和凌之兄弟吃上半月。恕晚辈不能相陪,这便先走了。” 楼难陀撤了术法禁制,笑道:“自打出了南极,凌之便没正儿八经的吃过一回饱饭,一直跟着我忍饥挨饿。我浮屠弟子不事金银,多以贫僧自称。小僧虽然还算不上贫字,却也足感小兄弟这两块金疙瘩的情意,不敢耽搁,不敢耽搁。” 沈彦秋又对沈凌之道:“凌之兄弟不用着急,只管慢慢吃,我既然许了你一顿饱饭,便一定要你足够受用。我们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告辞了。” 沈凌之一直低头吃饭,就是沈彦秋和楼难陀他们几个聊了近乎一夜,几个时辰的时间,他都没有丝毫关注。 忽然听沈彦秋说要走,这才忙不迭放下碗筷,磕磕巴巴的支吾几句,结果也只崩出来几个字。 “等……等一下!” 沈彦秋对他和颜悦色了许多,微笑着说道:“凌之兄弟还有什么事?莫不是饭菜不合口味?只管吩咐后厨做来,捡你喜欢吃的要就成!” 沈凌之连连摆手,一脸腼腆的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是有东西想送给你!” 沈彦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动,朗声笑道:“不过是一餐饭罢了,凌之兄弟不必如此在意。况且方才前辈已经传了我们一部《微妙上品莲华经咒》,莫说一餐饭,就是十餐百餐也足抵得,凌之兄弟就不要客气了。” 沈凌之咬着嘴唇摇摇头:“老师送你们是老师的事,我却不能平白无故吃了你们这么多东西,你要是不接受,我,我就不吃了。” 沈彦秋和鹤星恫都不禁笑出声来,这小子端的是可爱极了。 方天震噗嗤一声忍不住哈哈大笑,摇头晃脑的指着沈彦秋道:“我说秋官儿,你就从了凌之兄弟的意吧,多少都是他一番心意不是?” 他师从楼难陀做人学法,只看师徒两个连一顿饭都吃不上,可想他所能送出来的东西,应该也是同楼难陀学到的一些浮屠法术之类。 既然是学做人,总要依足了做人的规矩,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认为得了沈彦秋的好,回一份礼也是应当。倘若真的拒绝了他,他一生气真的不吃了…… 哈哈哈,不吃就不吃了吧,哎哟可笑死我了! 沈凌之见方天震为他说话,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接着说道:“我自跟着老师修行,一直都是以苦行的方式行走,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好拿出来,只有本族锻炼肉身的一道口诀,乃是血脉相传的术法,情愿送给你们。” 沈彦秋忙摇头拒绝:“既然是凌之兄弟家传的术法,怎好拿来相送?区区一餐饭食当不得如此回报!” 沈凌之却坚定的道:“若说旁的法术我也不便相送,不过这道法诀并非我的龙伯一族专属,但凡修行道的巨人族都会,也算不得什么不传之秘。” 楼难陀悠悠的道:“我儿可是要与他倍化之术?” “正是。” “倍化之术?” 沈彦秋几个顿时一头雾水。 这个术法他可是头一回听说,而且听起来还真像沈凌之说的,并不是什么很高深莫测的神通法术。 沈凌之道:“我们巨人一族生来就能成就数丈甚至十数丈的身躯,龙伯巨人甚至能突破二十丈往上,除了天生巨人血脉之外,靠的就是倍化之术这个看家本领。” 顾名思义,倍化之术能助长巨人一族成倍的放大躯体。使之能够变得更高更壮的同时,无论是皮肤血肉还是骨骼经络的密度也会同时增加,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将形体放大,变得笨拙。 修士在成就金丹之时,需要渡四次天劫,便也能借机重塑一次肉身,将法力的灵性和肉身再度契合,进而修炼一些肉身变化的神通法术,其中就有类似于四九元功和八九玄功简化无数倍的化身之法,将躯体变大数倍。 只是这种简略的倍化术,并不能由内而外的倍化,仅仅是将形体放大,虽然看上去威武雄壮,实际上并不能增加多少战斗力,反而会迟滞本身的速度,降低本身的防御,更容易被对手攻击,进而逐渐被修士摒弃不用。 唯有巨人一族得天独厚,他们依照对自身的探索和理解,演化巨人真身之时血气和法力运转的轨迹,将所有血肉骨骼之间精细的变动完全掌握,经过一代代锲而不舍来完善苦修的倍化之术,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方天震惊讶的道:“这,这不就是道门的大神通法天象地吗?!” 沈凌之笑道:“法天象地能成就千丈真身,现如今的修行道除了进阶元神五道的高人,谁能将肉身锻炼至千丈以上?况且很多人在成就神婴的时候,直接把肉身粉碎来加持神婴的成长,没有肉身更不可能修成法天象地。只不过元神凝练之后看上去和肉身也没有什么区别,战斗的时候将元神铺展开来,也能类似于法天象地的神通。” “我们巨人一族当中,只有龙伯巨人的身高能达到二十丈以上,就是罡风层中的云岭巨人,和深山之中的青木巨人也不行。” “十几二十丈的身躯,如何称的上法天象地?” 沈彦秋和方天震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仍旧是拒绝道:“既然是巨人一族的看家本领,我们也不好拿来修炼。凌之兄弟的情我们心领了,此事还是算了吧。” 沈凌之急道:“不过一门术法,能有多大价值?我吃了你这么多东西,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咱们龙伯巨人向来恩怨分明,绝没有占人家便宜的道理!我只把口诀告诉你,听不听就不关我事了!” 言罢立即把倍化之术的口诀飞速且清晰的说了一遍,随即低下头继续吃饭,瓮声瓮气的对鹤星恫道:“姐姐的本体似乎也不是人身,龙伯巨人只是体型庞大,实际上无论是经络骨骼,还是气血运行都同人类一般无二,这门倍化之术对你的效用可能会降低许多,但多少也有些用处。” 鹤星恫给他夹了一块肉,笑道:“这餐饭又不是我请的,方才得了楼难陀大师一部经咒,眼下又得了你一门术法,已经是占足了便宜,哪里还好奢求。” 沈彦秋浑没料到沈凌之这小子和楼难陀一般,全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直接把口诀说了一遍。倍化之术虽是小道,却也算得上了不得的法门,日后对上提醒庞大的对手,也有个应对之法。 倍化术号称法天象地的弱化版,可就算是弱化千百倍,拿来对比的仍旧是法天象地这样了不得的大神通,倘若真的修成之后,威力自然也不弱。 方天震那管他什么强化弱化,平白得了一部增强实力的法门,自然比楼难陀那般霸王硬上弓的经咒,强行将人度化皈依浮屠要好上十倍百倍。 这对师徒行为举止甚是怪异,浑不似浮屠中人。沈彦秋是在无法把他们和如果还有犁耶泥对比,如今既然知道如何稳妥的抵达南极,他和方天震也就没有心思陪着两人吃饭,絮叨了几句之后,便出了饭馆。 趁着天还没完全亮,沈彦秋把真鲛剑一卷,圈出一片朦胧水雾,将方天震和鹤星恫一裹,纵身上了云层隐去行迹,朝正南方向而去。 他要尽快赶到丘流的国都,丘北城。 丘北城位于丘流岛的中心位置,乃是一座四面环山的山城,绵延起伏的山脉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城墙干脆就直接借用山体,在山上修炼了许多守城的兵营。 故而丘北城也被称作北丘山城。 他之所以敢御剑飞行,一则身上带着定海军的身份令牌,二则他和方天震都是修炼魔道功法,鹤星恫更是妖族出身,不怕露出什么破绽,三则犁耶泥和楼难陀的浮屠法性已经被完全封锁镇压,气息丝毫不会外露。 纵然被巡城兵将发现,只把令牌拿出来亮一亮,凌怀栩的名头说一说,想来也能畅通无阻。 九凤龙身为大驸马,丘流国主膝下亦只有三位公主承欢,必然都待在北丘山城之中,无论他们有没有盗取舍利,但犁耶泥远离金山寺,在外游历多年都能收到寺里的消息,想来九凤龙他们必然也不会不知道外面的传闻。 只要到了北丘山城,多收集一些线索分析一下,总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确定是否是他们盗取了金山寺的舍利子。 而且沈彦秋推断,如果九凤龙和三位公主都在北丘山城的皇宫之中,十有八九就是他们盗取了舍利。 方天震问他为什么。 沈彦秋说,如今外面还没有传开金山寺丢失舍利一事,但如果不是九凤龙他们所为,必然会大张旗鼓的证明平白,再不济也要跳出来说几句话才是。九凤龙是白骨传人,三位公主是天魔弟子,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只有确是他们所为,才会故作镇定的待在皇城,想尽一切办法把舍利炼化,待到大公主成就魔王尊位,自然也不怕金山寺找上门来。 这里是南海,不是中州。 况且九凤龙背后还有一尊白骨神君撑腰,那可是幽冥鬼道的三大巨头之一。 方天震不赞同沈彦秋的推断。 方天震说,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我是九凤龙,拿到舍利之后最好的做法就是带着大公主深入幽冥,借助幽冥气息隔断金山寺和舍利子的一切联系,安安生生的吸取舍利子的力量,而不是大摇大摆的待在山城里,等着金山寺的和尚打上门来质问。 如果金山寺决心拿回舍利,仅凭丘流国的力量根本无法和整个浮屠对抗,但是幽冥界则不然,就算浮屠地藏坐镇阴山华莲净土,但幽冥鬼皇,白骨神君还有天尸老人这三大巨头也不是吃素的,纵然世尊如来亲赴幽冥,只怕也要铩羽而归。 为了一枚舍利,从而引发浮屠和鬼道的大战,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否则浮屠地藏在阴山坐镇无数年月,这种随手而来的借口实在是太多了。 沈彦秋承认方天震说的对,却不赞同他的分析。他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没有更好的思路反驳,便只说到了北丘山城之后再说。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北丘山城 沈凌之真的像楼难陀说的那样,似乎出了娘胎以后,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沈彦秋的两块金疙瘩分量十足,就算是照着沈凌之这般吃法,也能供他吃上十天半月,除非他尽挑些价格高昂的吃,否则全无问题。 他以倍化之术还了沈彦秋的情,心里就踏实了许多,顿时胃口也好了。楼难陀只是不停喝酒,挑挑拣拣的吃上一点,剩下的全进了他的肚子。 天色放亮,这家酒馆不做早餐之类的营生,老板便只留下两个小厮同一个厨子听候吩咐,早早煮了几大锅米饭,专一的供应沈凌之。 按照老板的意思,那两块拳头大亮闪闪的金疙瘩,一定要留在店里,哪儿也不能去! 沈凌之只管埋头吃饭,楼难陀却一直若有所思,时不时的抬头看着窗外,脸上也多了一丝凝重。 “天魔弟子在金山寺盗取舍利,还有鬼道的弟子从旁协助,竟然连守护塔林的弟子都没有发现?主持师叔早成就了阿罗汉果位,其他几位首座亦是浮法精深,如何也不曾发觉?难道寺里的阵法也失去了作用不成,竟让他们取了舍利去?” “护法弟子出世,世尊缘何不把他收入大雷音寺去,反倒让犁耶泥师兄带到了金山寺?毗沙卢师兄脾气暴躁,倘若知道犁耶泥师兄接下了他弟子的因果,又带走了未来的护法尊神,会不会一气之下打上金山寺?” “唉,上一次天地大劫,是从道门护法出世引动的征兆,结果中古诸子死伤殆尽,就连十二正宗也是元气大伤,希望这一次浮屠护法出世,不是天地大劫来临的征兆啊!” 他越想越是心惊,干脆直接拎着酒坛狂饮。 “世尊啊世尊,您能知过去未来,这次舍利被盗,您是否早有定计呢?” “看来真的要去皇宫走一趟了。” —— 三阳剑光太过耀眼,沈彦秋本就是带着任务而来,不愿意如此张扬,遂重新启用真鲛剑,不过他进来修为见涨,纵然驾驭真鲛剑,速度却也没有慢上多少,堪堪赶在中午时分,到达了北丘山城外围的环山跟前。 再往前去,就有巡城兵将拦截,说不定军中也有修行好手坐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还是决定收敛气息,徒步进城。 北丘山城打穿环山,设立了一十二座关卡充当城门,每座城门都按照十二元辰的划分定下名号。 沈彦秋面前的,正是青羊关。 十二座关卡平均划分开,以十二元辰大阵互相连接,无论是从天空还是陆地发动攻击,无论是攻击任意一座关卡,都需要对抗整座大阵的力量。 镇守这座关卡的统领,正是一个名叫青羊道人的中年道人,人如其名,瘦小的身子有些佝偻,倒是一双倒吊的三角眼眼睛甚是灵动,叽里咕噜的转来转去。 丘流三位公主皆修炼天魔法门,大驸马更是鬼道白骨传人,故而这些镇守城门关卡的修士,也多是妖魔道一脉。这位青羊道人的模样和他的道号相符,就是一头青羊修炼成人形,竟然也成就了金丹,有二三重的修为。 他一双眼睛转来转去,沈彦秋自然明白他的打算。妖魔道的修士不比人族心眼多又擅长掩饰,心里想什么就表现得非常明显,自然是要借着自己的身份,搜刮一些好处,否则苦心积虑的在关卡之上吃风喝气的受罪,有谁愿意。 方天震不动声色的把魔剑门的身份一亮,又拿出定海军的身份令牌,青羊道人立即就换了脸色,颇有些谄媚的将他们几个迎进关内。 魔山是魔道祖师洞玄嗔所开创,纵然有魔道四宗在上,但整体实力并不亚于黄花观,若非黄花观和自在魔宫结了盟,又愿意听从元魔山的指派,恐怕十二正宗的位置,早就被魔山挤了下去。 虽然魔山距离丘流无穷距离,倒是对于金丹后期以上的大修士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可不想因此得罪了方天震,回头被魔山的高手找麻烦。 所谓功大欺理,青羊道人镇守北丘山城一道关卡,手底下也统领一部兵马,身后跟着几个练气先天的兵士,也不能这般扫他颜面,徒惹不必要的麻烦。便取出一件法器递过去,笑道:“道兄辛苦,咱们兄弟这是头一回出山,早听说丘流国威震南海,忍不住过来游览一番。只是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得还要道兄照拂一二。” 牛伏魁啊牛伏魁,你不但被大哥取了性命,连这一副身家也尽都便宜了我,以后有机会,定给你烧一根大香。 青羊道人不着痕迹的接过法器,感应到上面流转的魔性,心头喜不自胜,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道友说的哪里话!老哥我早就仰慕魔山威名,以及凌真人的大名,可惜一直无缘前去拜会,深感遗憾。可巧今日几位道友前来,也算了了老哥我一桩心愿!” 牛伏魁的道行还在青羊道人之上,身份地位更是同他相差太大,手头上的存货虽然驳杂,但他珍藏的这些法器却都不是普通货色,当中有一部分被放在金环里吃灰,亦有一部分被他用魔法祭炼过。 牛伏魁本是天击卫,大力魔王牛太煌本身的牛虱出身,修炼的天魔解体大法也是魔道真传,数得上名号的法门。虽然这件法器只是被他粗略祭炼过一遍,但是上面的魔性却分外纯厚,让青羊道人喜不自胜。 青羊道人得了好处,说几句恭维的好话又不要钱也不费本,自然洋洋洒洒的把魔山和凌怀栩好好夸了一遍,就连沈彦秋和方天震也成了年少有为,难得一见的魔道精英。 沈彦秋和方天震顺着青羊道人的话头聊了几句,隐晦的询问了大驸马和三位公主是否在北丘山城,青羊道人若有所思的道:“这个老哥我还真不清楚。几位公主一向不出皇城,就连驸马爷也是常伴公主左右形影不离,就算偶尔出城一次,也都是接着阵法传送出去,不会从十二道城门经过。” 沈彦秋怕青羊道人察觉,也不敢再多问,便又同他闲聊了几句,起身告辞。 青羊道人见他二人年纪轻轻,身边又带着鹤星恫这般美艳动人的绝色女子,又是凌怀栩门下弟子,只当他们同寻常的名门弟子一般,仗着师门长辈的名声,出来溜达游荡。又见沈彦秋好说话又有眼力见儿,就把北丘山城里的情况大略和他们说了说,包括一些注意事项。 国主大人不事修行,乃是实打实的凡人。几位公主虽然修炼天魔妙法,也一直不曾在国主大人面前显露过神通,就连驸马爷九凤龙也是如此。故而满城修士都刻意收敛气息,表露出来的大多都是武道宗师,也就是先天真气的境界。 国主大人执掌丘流数十年,膝下却无男丁,三位公主便也帮忙处理国事,无论是定海军还是十二关卡里的修士,都得了公主诏令,整个丘流国在国主大人眼中竟然同比丘国一样,是个纯粹的凡人国度。 青羊道人道:“几位道友进了城去,切不可随意显露法力,不然巡城司的那些人可不似老哥哥这般好说话。” 方天震道:“修士不能随意在凡人面前显露法力,这是修行道一直以来心照不宣的规矩。不过几位公主是天魔传人,驸马爷是白骨传人,丘流国等同于修士建立的国度城池,如何也要如此戒严?” 青羊道人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同他解释清楚,只是一脸歉意的道:“个中缘由老哥哥我也不得而知,不过这规矩是不是三位公主定下,却是做不得假。几位道友虽然出自魔山,几位公主却也不见得就会买账,还请多多注意,莫要因此受累。” 沈彦秋拱手道:“道兄金玉良言,小弟自当谨记于心。” 青羊道人见沈彦秋这般上道,心头也是一阵欢愉,言道请他们在城里多盘亘几日,有时间一定请他们喝上一顿,不醉不休。 青羊道人有金丹道行,又是镇守一关的统领,纵然在北丘山城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这次进城探查消息,不似在龙都府和比丘国那般轻松,能搭上这么一条线,也能省上几分精力。 沈彦秋不愿在北丘山城多耽搁,方天震也一心早点确定结果,好寻找捕鲸队前往南极,便也都着意同青羊道人好生亲近了一番。方天震更是把魔山道术当中的一些修行法门,同青羊道人提了几句,惹得青羊道人双眼放光。 像青羊道人这般的旁门修士,能够凭借一部粗浅的功法修成金丹,靠的就是日以继夜的打磨功夫,无论是天资还是潜力早就发掘的一干二净,若是没有高深道法辅佐,金丹三转就是他修行的尽头,这辈子都不可能进阶金丹四转。 修行的功法无论放在何门何派,都是最为重要的东西,轻易不得传授出去。当初林道轩把了三门剑诀给沈彦秋,也是因为那三门剑诀不在道和法之间,只能归入术字门中。 道是修行之根基,法则为护卫道之关窍,故而才有道生法,法衍术的说法。 天下无数修士,有许多不入流的无非就是道中择一法,法中择一术,术中择一偏门修行。能借此门练就一身本领,不能证就长生,却也能祛病消灾延年益寿,搏一个人间富贵。 青羊道人也有几分机缘,凭借一部粗浅的练气功法,加上这么多年勤修苦练的打熬岁月,不仅修成人身,还将一颗妖丹化为道家金丹。 可惜他有缘无福,金丹三转就是他这部功法的尽头,如果不能提升,就没有可能度过四转天劫。 遥想当年鱼观楼成就金丹四转,本是本身积累足够火候,无奈被心魔滋扰一直不能进阶,还是徐沐白加了一把劲这才领悟太上化龙诀的关窍,进阶成功。 只可惜他的修为境界虽然上去了,也解开了多年缠绕的心结,可是心境却没有因此而突破,所以无缘四转天劫,一身实力便要比度过天劫的修士弱上几分。 青羊道人与他不同,鱼观楼是欲渡劫而不可得,他是不敢。 以他修行的功法,能度过一转天劫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如今卡在一转巅峰多年仍旧不敢引动天劫降临,就怕渡不过去灰飞烟灭。 他一身法力融入神魂血肉,想要改换功法重新修炼已然不可能,这些年兢兢业业的镇守青羊关,伺机卡要好处也无非是为渡劫做好充足的准备。如今得了方天震几句口诀,只是微微运转之下,多年不见动静的金丹竟然自发跳动起来,整个瘦下去微不可查的一圈,便脱离了非渡劫不可的境地,可把青羊道人乐坏了。 唉,早知道就该不顾一切的去圣山朝拜,若能有幸加入圣山,何愁渡不过一次进阶天劫?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从南海远赴元魔山,一路上不知得遇到多少艰难险阻,他只是一头得了些许机缘的青羊,又没有什么靠山背景,便是被旁家修士打杀吃了,也是正常。 思及此处不胜唏嘘,青羊道人愈发殷勤,甚至要亲自把他们送进城里去。 ------------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从何入手 沈彦秋一顿好劝,这才让兴奋过头的青羊道人打消了一同进城的念头。 这不是开玩笑,若是身边跟着一个金丹修士,被他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报告给九凤龙知晓,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 慌忙辞别青羊道人,沈彦秋得了他的告诫,便没有运转法力御剑,只好带着方天震和鹤星恫一路步行,以他们三个的脚力,也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穿过外城的大片民居,到了内城繁华之处。 还离着老远,就能看到金碧辉煌的皇城,以及皇城内那数十座高高耸立的楼台宝塔。 十二元辰大阵一体成型,阵法的力量每隔一刻钟就震动一次,把整个北丘山城扫荡一遍,排查显露法力的修士。 沈彦秋和鹤星恫明显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从身上一扫而过,只有方天震似乎毫无所觉。 沈彦秋推断,这个阵法排查的界限就是筑基以上,练气和先天的修士并不在排查范围之内。 筑基之下的修士能力和武道修士相差仿佛,纵然是先天绝顶的武道宗师,虽然也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强大实力,仍旧无法面对数个和自己实力接近的高手,更遑论修炼道法魔法的修士。 巡城司有各级修士坐镇,以数倍的兵力和阵法的支撑,拘捕擅自显露法力的修士简直易如反掌。 沈彦秋叹道:“看来这几位公主,是真的很孝顺丘流国主,仅仅是因为他不事修士不喜修士,就把偌大一个丘流国强行压制成凡人国度。” 方天震昂头看天,表情严肃:“可是这么一来,咱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才行,否则被巡城司请去喝茶,那就难办了。” 鹤星恫摇头道:“只要咱们多注意,就能避免这个问题,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问题。” 沈彦秋道:“怎么?” 鹤星恫道:“之前青羊道人说,这位国主大人不事修行,乃是凡人之躯。那三位公主却是修炼天魔妙法。” 方天震奇怪的道:“没错啊,这有什么问题?” 鹤星恫白了他一眼,佯嗔道:“咱们来的时候犁耶泥曾言,九凤龙伙同三位公主盗取大德舍利,为的是帮助大公主炼化其中的浮屠法性,转变为天魔舍利成就魔王之位。” “什么是魔王?和道门神婴,浮屠阿罗汉,中州人王,我妖族的妖王一样,都是度过五次天劫的修行大宗师!跻身元神五道的存在!” 鹤星恫顿了顿,笑吟吟的看着沈彦秋和方天震,接着说道:“想要吸收一颗舍利渡过九重天劫,成就魔王尊位,说明这位大公主至少也是魔帅后期的境界。” 方天震疑惑的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沈彦秋这才明白鹤星恫所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以方天震为例,进入修行道之后就拜入凌怀栩门下,修炼顶级的功法,有凌怀栩这样一位神婴修士教导,无论是资源还是经验感悟他都不会缺,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将一身修为修到先天圆满,迟迟不能渡过三次天劫成就道基。 修士成就道基,前中后三个阶段的进阶时间并不会太长,一般都会在五十到一百年之内成就金丹,像沈彦秋这样因为某些因素将时间缩短数十倍的,在十二正宗当中也不是没有。 可一旦成就金丹,就绝无可能这般跳跃性的大幅度提升修为境界。 试想以袁无极天纵之资,先天灵石神胎的出身,修炼了数千年,至今仍旧没有成就神婴,就足以说明。 这位大公主凭借一枚大德舍利,就能成就五劫魔王,也就说明她至少也必须有金丹八转或者九转的境界。 那么她的年龄,也就不难推断。 沈彦秋对方天震解释道:“纵然是上界真仙转世,受到修行道法则压制,想要百年之内横跨练气先天筑基,以及金丹九转成就神婴,也是绝不可能之事。这位丘流国主不过一介凡人之躯,如今就是有五十岁六十岁,倘若这三位公主真是丘流国主所出,年纪也不可能超过四十去。” “倘若三位公主不是国主亲生,一位实力强大的魔帅,又是为什么会甘心认一个凡人为父呢?修士和凡人不同,断然不至于为了一个公主是虚名,区区人间富贵就屈尊降贵的奉承凡人。” 沈彦秋心里一沉,忽然对打探消息这个听起来简单的任务,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 “犁耶泥给咱们出了个难题啊!” 方天震两手一摊,洒然一笑:“那能怎么办?事已至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咱们就老老实实的打探打探呗!楼难陀那个老和尚愿意去皇城探查,估计这几天就会动身,我看他想不惊动九凤龙的希望甚是渺茫。等到闹出动静了,咱们再作打算也不迟。” 鹤星恫笑道:“为今之计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咱们既然答应了犁耶泥大师,却不好什么也不做,等着楼难陀大师的动静。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丸子咱们也该想想办法,多收集情报。” 沈彦秋点头道:“恫儿言之有理。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于稳固道心不利。你我都要为日后的天劫做准备,若因此事滋生心魔,实在得不偿失。” “楼难陀做什么咱们管不着,只管做好咱们该做的就成。” 北丘山城和衍山郡城以及龙都府城极为相似,盖因有修士聚集,纵然国主大人不喜修士的存在,这里的修士也都刻意的隐藏自己的境界实力,但是满城的建筑或多或少都带着许多修士的风格。 本着低调行事的选择,他们三个并没有选择比邻皇城的地方住下,而是隔着两条街道,选了一家比较豪华的客栈。 这家客栈开在靠近皇城的位置,丘流诸多王公大臣的府邸基本都围绕皇城,能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开店,必然有朝中大臣撑腰,甚至就是某位大臣的私产。 巡城司主要负责巡视,但是他们有临时决策之权,抓起人来也不手软。沈彦秋选择这家客栈,也是想着就凭这家客栈背后主人的关系,巡城司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进来检查抓人。 定海军的身份令牌着实管用,得知他们几个来自遥远的魔山,又是筑就道基的修士,一应费用都给免去三成,甚至客栈掌柜还极力推荐他们几个,去定海军官员的府邸,非但不用化钱,待遇也比住客栈好上许多。 沈彦秋随口就说,这一次出来只是见见世面,见识一下南海风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做,故而也不好去麻烦定海军的朋友。 掌柜的见他们几个气质不凡,对沈彦秋的话也没有怀疑,便亲自推荐了一个天字号的套间。 未免发生龙都府那样的事情,沈彦秋便让鹤星恫回房休息,他和方天震去街上随便转转,看看皇城附近的情况。 北丘山城方圆有数百里广阔,除去四面合围的环山充做城墙,整座城被划分成三个大圆。外围一圈就是普通的商户平民们的居住区,中间一圈则是朝中文武大臣和富户的居住区,圆心便是占据十分之一面积的皇城。 皇城开十二座城门,每座城门口都有一条五丈宽的平坦大路,笔直的向前延伸直达环山关卡,无论是文武大臣还是普通百姓的房舍,都环成一圈一圈的圆形,以皇城为中心向外辐射,从上空俯瞰就像金碧辉煌的皇城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倘若把护城河以外,大臣居住区以内的一片环形区域也算进去,北丘山城可以算作分成四个大圆。 十二元辰大阵的主阵眼设立在皇城之中,十二个环山关卡各自布置了一个辅阵眼,除非将主阵眼和辅阵眼同时摧毁,否则阵法的威力只会随之降低,却仍然能够运转,不会直接崩溃。 有阵法的力量不停的扫荡,沈彦秋和方天震一直维持着敛息诀,将法力和真气紧紧的收敛起来,只留下薄薄的一层紧贴着皮肤,作为阻隔灰尘的防护。 两人顺着微微弯曲的道路,随意选了个方向前进,一路上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和路边摊,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拥簇着前后移动,只有碰到大臣的府邸左右才难得空旷一些。 方天震是个有钱的主儿,见到些新奇玩意儿也舍得掏钱买下来,玩不多时就随手递给旁边经过的小孩子。结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屁股后面就跟着十来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孩,有些还拉着鼻涕流过河的小屁孩。 方天震乐的哈哈大笑,直接扔过一锭金子过去,从兀自没有反应过来的货郎手中接过担子,挑着两大箩零食和玩具扭头就走,直到一座朱红大门的府邸跟前才停下来。 那群孩子双眼放光,一溜烟儿的跑回去好几个,想必知道了方天震的打算,赶紧跑回去呼朋唤友,剩下十来个孩子连走带跑的跟在他后头。 方天震见大门紧闭,便将担子箩筐一丢,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招呼跟着的孩子围成一圈。 “想要吗?” 方天震的个头其实并不矮,只是他身子比沈彦秋敦厚壮实,一张脸也圆嘟嘟的泛着油光,所以看上去比较老实,这些小孩子才不怕他。 尽力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方天震拿起一个羊皮拨浪鼓晃了晃,笑嘻嘻的问道。 孩子们扯着嗓子叫道:“想!”一个四五岁的小家伙等不及,直接上手去抓,一把夺过手中,一猫腰躲到姐姐身后,冲着方天震做鬼脸。 其他的孩子本来还略微有些矜持,不敢上手。见这个小家伙夺了拨浪鼓,胖脸叔叔却没有呵斥,顿时炸了马蜂窝,你推我搡的扑上去又抢又抓。 “哎哟喂,你们可别着急啊!” 方天震怕伤了孩子,不敢阻止,只好合身捂着另一个装满零食的箩筐,一把举过头顶。 沈彦秋乐呵呵的道:“刚才有几个孩子跑去叫人了,你们总该给他们留点不是?” 这群孩子手里抓着怀里揣着,兀自眼巴巴盯着方天震高举的箩筐,有几个口水都打湿了衣裳。 方天震等了一会儿,见方才跑回去的孩子又领了七八个孩子过来,这才平端着箩筐往石阶上退了几级,撇着嘴道:“人人都有份,可不能再过来抢了啊!否则我就扔到河里去!” 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嫩声叫道:“可不敢往河里仍哩!要是被巡街的官差大人看见了,可得把胖叔叔你抓进大牢不可!” 听到叔叔前面还加了个胖字,方天立即震浑身一震,一张圆脸上两块肥肉瑟瑟抖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里崩出几个字来:“我说小妹妹,叫哥哥啊!” 小女孩惊叫一声,被他扭曲的模样吓了一跳,忙不迭后退几步,怯声叫了一句哥哥,亦如同蚊子哼哼一般不可闻。 方天震顿时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哀求道:“就当哥哥求求你了,可别叫叔叔!还有啊,哥哥我这不是胖,是壮啊!威武雄壮的壮啊!” 小女孩胆怯的点点头。 “好了好了,别吓坏了孩子。” 沈彦秋见那小女孩满脸委屈还带着一丝惊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慌忙捻了一粒糖果递过去。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盯着沈彦秋,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糖果的诱惑,怯生生的接过来,鼓着勇气叫了声哥哥。 方天震嘴角直抽,胖脸一黑,撇着嘴扭过头去。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幽冥鬼道 沈彦秋拍了拍方天震,顺手就接过箩筐,抓起一把糖往前凑了凑,蹲在地上轻声笑道:“哥哥有几个问题问你们,不管是谁答对了答的好,就有奖励!” 一群孩子盯着糖果不住点头。 沈彦秋道:“我们俩是外地来的,今儿还是头一天进城呢。想问一下这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呀!” 一群孩子争先恐后的,立即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语速一快就呆着丘流的本土方言夹杂里面,沈彦秋也听不真切,无奈一人分了一小把。想了想索性把箩筐里的东西全给分了,唯独留下一捧,又把刚才那个小女孩叫到身边来,招呼那群孩子散去。 孩子们见东西已经分的干净,也就不再留恋,乱哄哄的跑了。 小女孩扯着弟弟,把自己手里的糖果和零食都塞到弟弟的衣服里,小声的道:“大哥哥你有什么事就问吧。” 方天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石阶旁边的石头,深闺怨妇一般碎碎念:“长的漂亮就是占便宜,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这才几岁的小姑娘,哼哼……还叫我大叔,却叫他哥哥,简直是没天理!” 沈彦秋那管他这些,只是对着小姑娘道:“小妹妹,哥哥问你,你和你爹娘都是丘流国人吧?” “嗯。” “一直都住在北丘城吗?” “嗯。” “那你知道三位公主叫什么名字吗?” 小姑娘点点头:“这个肯定知道的呀!三位公主都是淑贤皇后娘娘所生,只是因为生小公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所以国主大人很疼三位公主,从那以后就在没有立过皇后娘娘了。” “大公主叫做佘利娜,国主赐封为妙风公主;二公主叫做赫尔碧,国主赐封为辉月公主;三公主叫做艾萝拉,国主赐封为流云公主。整个丘流国没有人不知道!” 沈彦秋眉头一皱,心道这几位公主的名字和封号,似乎皆有深意啊! 妙风,辉月,流云。 这几个名字听起来非常耳熟,只是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又问了问几位公主的一些情况,包括大驸马九凤龙的事情,可惜小姑娘知道的都是最容易打探的消息,而且她年纪还小,很多东西都模糊一片,沈彦秋仔细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便把留下的一捧零食糖果全给了她,揉揉她的脑袋笑道:“谢谢你啦小妹妹,你也快些回去吧,不然你爹娘不着急,刚才跟你一起玩的小朋友们也该着急了。” 小姑娘接眉开眼笑的接过零食,道了声谢,就拉着弟弟快步跑了回去。 沈彦秋拍拍手,转身踢了一脚兀自碎碎念的方天震:“行了,没完没了不是?还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较上劲了?” 方天震懊恼的一甩手道:“谁说她不懂事了?你看她刚才那表现,哪一点看着像不懂事的!凭什么你就是大哥哥,我就得是胖叔叔?就因为你沈大官人又高大又英俊不凡,连小姑娘都另眼相待!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知道吗?啊!” 沈彦秋哈哈大笑:“依着咱们的年纪,要是还在五洲,只怕孩子也和她一般大。叫你一声叔叔不是正应当嘛!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小心眼?” “你要觉得现在的模样不趁意,便等三次天劫的时候重塑一番,弄个比牡丹公子还要俊美的样貌也没人管你!” 方天震耷拉着眼皮,不屑的道:“呸呸呸呸……你才是小心眼呢!苏寻花那厮美则美矣,就是绵软了些,一点都不硬气!我要他那模样作甚?就是重塑也得按照军主的样子来!” 沈彦秋道:“得,甭说废话了。趁着时间还早,咱们还是再溜达两圈,靠近皇城瞧一瞧。” 方天震纵身跳起来,也懒得拍掉身上的灰尘,捏着下巴思索道:“这招还是行不通啊!这些孩子虽然容易询问,可是他们知道的东西太少,却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倒不如化点钱问问客栈的小二,他们的消息最是灵通,应该能问出不少东西。” 沈彦秋点头道:“这事儿我已经让恫儿去办了。不过这里靠近皇城,客栈背后真正的老板,身份绝不普通,倘若打听的多了细了,反倒容易暴露咱们的目地。” 方天震赞同的道:“嫂子办事咱还是放心的。就照你说的咱们再逛几圈,回去归拢一下重新合计合计。” 两人顺着街道往前走,不多时就到了皇城西南角的一座城门之外,两人离着二百步的距离遥遥望过去,沈彦秋更是将太阴炫光镜运在双目之中,希望借助太阴炫光镜破虚的属性,看看皇城之中的动静。 两颗漆黑的瞳仁变成白茫茫一片,和眼白混在一起无法分辨,两面指甲盖大小的太阴炫光镜缓缓转动,一点寒光射出半寸远,目光顺着城门投了进去。 只是城门上一片灰蒙蒙的气息流转不休,毫无规律的四处流动,就连城墙上也都灰蒙蒙一片。他抬头向上看,一口透明的罩子扣在整个皇城之上,将他的目光紧紧阻隔在外,分毫不能进入。 沈彦秋加了一丝法力,只将目光动了一动,城墙上突然流动起一片绚烂的五彩光芒,一个惨白的符文闪动之间,墙体上冒出一支虚幻的白骨长矛,电射而出直刺他眉心而来! 自五彩光芒出现,符文化成长矛飞射过来,一个刹那的时间都没用到,沈彦秋根本来不及躲闪,急忙把两面太阴炫光镜飞出眼眶,险之又险的挡在眉心前面,同时闭上了眼睛。 无声无息,白骨长矛和太阴炫光镜同时消散,沈彦秋如遭雷击,浑身筛糠一般颤动,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你怎么了秋官儿?!” 方天震正瞅着门口值守的士兵,忽然见沈彦秋原地不动的乱颤,赶忙一把扶住他叫道。 “走,快走!” 沈彦秋压低了声音,竭力将法力气息收敛,急促的说道。 方天震二话不说,拽着沈彦秋扭头就走,直转过两条街之后,沈彦秋才靠着一棵路边的大树坐下,惊魂未定的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惊动了阵法!” 方天震偷偷扫视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也装作走累了坐下歇息,小声的问道:“刚刚怎么了?” 沈彦秋道:“我本以为有十二元辰大阵罩住北丘山城,皇城里应该不会再布置什么阵法才是。没想到不仅布置了阵法,还布置了幽冥鬼道的阵法!” 他和清华道君斗过一场,白骨神通也有些熟悉,自然能够分辨出刚才那柄白骨长矛,正是幽冥鬼道的骨道之法。 “没想到九凤龙这般小心,要不是我见机的快,只怕已经被阵法捕捉到一丝气息去。” 方天震道:“照这么说,是不是已经可以确定就是他们盗取了舍利子?否则九凤龙为什么这般小心?” 沈彦秋摇头道:“作为丘流国的驸马,他在皇城布置一部阵法合情合理,不能因此下定论断。” “鬼道,鬼道……不对,我明白了!” 沈彦秋咀嚼着鬼道二字,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方天震头还是一遭见他这般一惊一乍的,慌忙问道:“你明白什么了?能不能一句话说完,你想急死我啊!” 沈彦秋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刚刚那小姑娘回答我的时候,我就觉得纳闷,明明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再仔细想一想三位公主的封号!妙风,辉月,流云……” 方天震不解的道:“这有什么……咦!这不是鬼道修罗堂的天女吗?” “不错。正是修罗天女的名号。” 方天震道:“那不对啊!犁耶泥不是说这三位公主修的天魔妙法吗?鬼道的修士和修行道所有的功法都不同,完全没有兼容的可能,怎么会?” 沈彦秋道:“起初我也觉得纳闷,只是听了刚才那个小姑娘的话,我才发现如果她们三个真的是淑贤皇后所生,这就完全说得过去了。你是不是忘了,幽冥鬼道和其他十一宗门的不同?” 方天震挠了挠脑袋,忽然一拍大腿兴奋的叫道:“净世轮!” 沈彦秋道:“不错,正是这具太古神器净世轮。也只有幽冥鬼道的修士,能够借助净世轮施展幽冥转生术,保持记忆灵性不失,安然打破胎中之谜。” “如此一来,大公主小小年纪就能修成魔帅后期的境界,也就不足为奇了。她带着前世封镇的法力记忆转世,魂魄灵性一点都没有耗损,境界自然能够突飞猛进直达金丹上重!” 方天震道:“我听师尊说过,净世轮并不受幽冥鬼道掌控,只是鬼皇大人行驶了地狱道的职权,将幽冥世界治理成上古阴曹地府的架构,这才得了一点天道意志,能够沟通净世轮。” “可是通过净世轮施展幽冥转生,耗费的代价只怕无可估量,纵然是鬼皇大人也要觉得肉痛,倘若只是送几位修罗天女得一副人身修炼,而且转修天魔法门,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沈彦秋叹道:“鬼皇大人也是渡过七次天劫的无上宗师,整个修行道最顶尖的人物之一,他有什么安排岂是你我能够想的明白的?不过我现在倒有七八分把握可以确定,如果金山寺的舍利真的丢失了,极有可能就是九凤龙伙同三位公主动的手。” “而且鬼道三大巨头,只有天尸老人没有出手,就连白骨神君都让自己的弟子九凤龙出世,和妙风天女佘利娜结合,恐怕不仅仅是一尊魔王这么简单!” 方天震缩了缩脑袋,不过是一颗舍利子而已,就算扯上浮屠和鬼道,也不过是世尊如来和鬼皇叶翔之间的事情,其他的宗门高人插不上手。 只是听沈彦秋这么一说,方天震也觉得事情真的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犁耶泥这个老秃驴,不声不响的就把我们两个拉进泥坑,只要我们两个脱身不急,这么一算除了浮屠门和幽冥鬼道,还得加上大悲宗和魔山。 ------------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事不可为 幽冥界自成一界,和修行道大千世界相互叠加,没有金丹上重功果,轻易也无法进入幽冥,除非身死道消,魂魄受净世轮牵引,重新打碎灵魂转世脱胎,才有可能到幽冥界走上一遭。 盘皇大帝以清灵之源化成天河承载天穹,以重浊之源化成冥河承载大地,将世间一切污秽都驱赶在血海大河之中,才最终成就了修行道这个大千世界。 血河承载着碧落黄泉,流经幽冥每一个角落,又联通着冥河,里面也自然生长着一部分实力强大的生物,其中就以修罗为首。 修罗,又称阿修罗,阿须伦。生而得人身却非人,生而有神通却非神,吸食幽冥血河气息却非鬼。不入修行之道,不在六道轮回,生性残忍好斗,又依仗着血河不枯修罗不死,曾大闹幽冥界。 血河之中孕育一个生灵,亿万年才得成型,一朝化形就成就神婴道果,有不可思议之神通。五大阿修罗王奉其为祖,称作血河祖师,又因冥河联通碧落黄泉,和血河相勾连,故而血河祖师又被称作冥河老祖。 叶翔在成就鬼皇尊位之前,也曾和阿修罗战斗过无数次,一直有心将阿修罗收为己用。后来他成就鬼皇,一统幽冥鬼道亿万众生,正是雄心壮志之时,突然天降浮屠地藏,在阴山开辟华莲净土,讲述浮屠慈悲奥义,接引幽冥众生皈依,洗去罪孽同生极乐。 彼时叶翔正要率军攻打阿修罗,结果浮屠地藏金光普照九幽,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无数鬼兵鬼将因此皈依浮屠,拿起兵器临阵倒戈护卫华莲净土,出征阿修罗一事也因此作罢。 浮屠地藏有大普度寺在后支撑,又从不踏出阴山范围,亦从来不和鬼道发生任何冲突,叶翔刚刚站稳脚跟,不愿因此和华莲净土开战,只得忍气吞声,对浮屠地藏度化鬼众之事放任不管。 然则碧落黄泉的一支源头就在阴山脚下发源,阿修罗众被度化者不计其数。阿修罗能征善战,皈依浮屠地藏之后被消去阿字,成立修罗部,和鬼众皈依之后成立的天人部一道,护卫阴山。 血河祖师不忍族众罹难,和五大阿修罗王一商议,遂面见鬼皇叶翔,商讨激动共抗浮屠地藏之事。 祖师告鬼皇道:皇上统御幽冥,行王霸之业,我修罗一族亦份属幽冥道,愿与皇上合攻守之盟,共抗浮屠地藏。 白骨神君力劝鬼皇应允,阿修罗是天生的战士,在同等修为情况下,一个阿修罗战士能够同时抵御三到五个鬼道修士的进攻,就算被杀死,也能在血河中重生。 有了阿修罗加入,拔除华莲净土夺回阴山,就容易了许多。 叶翔断然拒绝。 无论是鬼道修士,还是尸魔骨魔,甚至天不怕地不怕的阿修罗,都被困在幽冥界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见不得阳火,经不住天风,还要被道门和浮屠修士以召唤之法奴役。 我既为鬼皇,成十二正宗之主,便要我鬼道众生不再受任何人欺压!堂堂正正的活在修行道之中,走出幽冥!我不需要盟友,我需要的是绝对忠诚的战士!阿修罗族若不臣服,我便打到他服!纵然鬼道元气大伤也要把阿修罗灭族,断了浮屠修罗部的根基。 我倒要看看,鬼骨尸三元灭绝阵能不能蒸干血河! 阿修罗虽然战力高绝,又能身死之后在血河重生,但因为是血河自然孕育,故而一直人数稀少。鬼道众生虽然没有重生的手段,但修行道和三千世界,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众生死去,被净世轮牵引魂归幽冥。 若叶翔真的下定决心灭绝阿修罗,就是浮屠地藏也无法阻止。而阿修罗族如果因此倒向浮屠,就更加确定了叶翔灭绝阿修罗族的决心。 不为我所用,同种亦是敌! 三元灭绝阵集合鬼道之大成,是幽冥道最强的阵法,或者说是幽冥道最强的一部神通。魂骨尸三元合一,能调动无量幽冥气息,便是千年万年,也总有蒸干血河的一天。 鬼道修士奉鬼皇诏令围而不打,无论阿修罗如何叫战亦不理睬,只安排重兵布置三元灭绝阵,只待鬼皇一声令下,便将阵法启动。 白骨神君和天尸老人带着一群鬼道高手,时刻防范五大阿修罗王,不给他们丝毫破坏阵法的机会。血河祖师急告鬼皇:皇上虽能灭绝阿修罗部,然血河蒸干碧落黄泉如何依附?介时幽冥界法道不全,皇上有大罪愆! 鬼皇回道:吾掌鬼道,为幽冥之主。尔等皈依浮屠已坏了幽冥根基。然攘外必先安内,待吾灭过尔等,再打上阴山,掀翻华莲,宰了地藏那个老家伙!臣服与否尽在卿一言而决! 鬼皇给血河祖师下了最后通牒,并倾尽鬼道高手镇守碧落黄泉,围困血河,逼得血河老祖不得不俯首称臣,甘愿依附鬼皇麾下,听候差遣。 血河祖师乃先天成就的生灵,自血河之中孕育而生,麾下除了五大阿修罗王就是百万阿修罗众。遂点化一捧河水成一女子娶之为妻,唤做天妃乌勒摩氏,又因其和血河祖师结合,故又被阿修罗众尊称为摩母。 天妃乌摩得了血河祖师一点精气,怀胎三百年才诞下一胎,又在血河浸泡三百年胎膜破裂,化成三个女婴。 阿修罗道喜得公主,而且还是一胞同出,血河祖师大喜过望,闭关百日祷告冥河为女儿祈福。 鬼皇闻之,遂下旨赐封,以妙风、辉月、流云为号,将三位公主收做干女儿。 —— 丘流国是凡俗小国,从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位国主大人甚至不了解修士之间的事情。他赐封女儿的封号,和给女儿起的名字都和阿修罗三位公主一般无二,若说是巧合只怕谁也不信。 这也说得通白骨神君的弟子,九凤龙为何出现在丘流,并且成了大驸马。 目前来说最让沈彦秋捉摸不透的,就是为何三位公主放着阿修罗族的功法和鬼道功法不修,偏偏修炼天魔法门,做了天魔门人。 大自在天魔主虽然成就天魔之道,但浮屠依旧将他奉为浮屠尊神,尽管一些僧人斥责他是涂灰外道,金身塑像不得入寺庙供奉参拜,但是大自在天的名号仍旧一直在浮屠流传。 浮屠地藏占据阴山传道,夜以继日诵经布道接引幽冥鬼众,无论是鬼皇还是血河祖师,都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奈何浮屠地藏本身实力高强,又有毕迦圣赐下的菩提木化作华莲净土,背后又有大普度寺这么一座靠山,纵然鬼皇数次率军攻打,都没有攻破。 怎么也想不明白,阿修罗公主竟然会选择天魔法门修炼,奇也怪哉。 方天震猛的一拍脑袋,龇牙咧嘴的叫道:“我说秋官儿,这咱可玩不起啊!别说是鬼皇大人和血河祖师了,就是天妃乌摩和五大阿修罗王,咱们在人家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血河孕育阿修罗族,最先成就五大阿修罗王。第一魔王波旬,为五大阿修罗王之首,身高百丈千手千眼。一曰婆雅,意为勇健,是阿修罗族作战时前军统帅。一曰罗骞驮,意为吼声如雷。亦名宽肩,因其两肩宽阔,能使血河汹涌,纵啸嘶吼如雷鸣。一曰毗摩质多罗,意为花环,其形有九头,每头生有千眼,又生九百九十支手臂,腹下八足,口中吐火。最后一王曰罗睺,意为覆障,意其能以巨手覆障日月星光。 五大阿修罗王成道,更在血河祖师之前,只因血河祖师乃是血河亿万年孕育的灵胎化生,等同于血河化身,他们才甘愿奉其为师。 真要论出身,五大阿修罗王并不亚于血河祖师。 阿修罗能征善战,同等境界的修士鲜少能战败阿修罗,但凡有一个敢说斗过阿修罗全身而退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以沈彦秋和方天震如今的境界,哪怕只是一个相当于筑基境的阿修罗战士,都能将他二人击杀。 “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就是去南极采集子午寒潮吗?结果又是心真宗又是浮屠门的,心真宗倒也罢了,浮屠门也还好说。现在倒好,连幽冥鬼道和阿修罗都扯进来了!我有一百条命也不够哇!” 心真宗不算大派,以炼器为主,门内修士也多是筑基金丹,也没听说出过神婴以上的高手,故而飞龙子得知了沈彦秋和方天震的身份之后,也只得忍气吞声,甚至送出星辰金凰斩相赔。 浮屠以慈悲为先,普度众生为念,便是那毗沙卢脾气暴躁,也不至于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总有道理可讲。 可是鬼道就不同了。 鬼道修士没有肉身束缚,又加上修成悲王之前不能采集阳火,一身都是幽冥界的阴冷之气,故而大部分都是性情古怪极端,喜怒无常。 鬼皇统御幽冥,连一脉相通的阿修罗部,都能狠心灭绝,只怕大悲宗和魔山的名号,惊不得他老人家。 沈彦秋叹道:“我也想不到……本以为犁耶泥为了了结因果,给咱们安排了个相对简单的任务,哪曾想是个要命的差事?我刚才以太阴炫光镜探查皇城,不知道有没有被阵法感知,倘若被摄入一丝气息,你我可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方天震刷的蹦起来,扯着沈彦秋就往回跑:“那还磨蹭什么,赶紧跑啊!” 沈彦秋摆摆手安抚道:“着什么急?我只是推测,又不确定一定泄露了气息。你这般慌慌张张的,被那巡城司的看着,岂不是自乱阵脚!” 方天震怒道:“我能不着急吗?!都这时候了还探查个屁的消息!犁耶泥本事再大也不敢动你我,了不起到金山寺走一遭就是。那九凤龙和修罗公主可难说的很!小命要紧啊你知道吗?” “赶紧回去告诉嫂子,咱们还是先从丘流撤出去再说!” 方天震见沈彦秋仍旧慢吞吞的,把胳膊一甩,一溜小跑回客栈去了。 却不知刚才那柄骨矛虽然被太阴炫光镜拦下,强劲的力道却没有完全泄去,沈彦秋被骨矛一撞,阵法中隐藏的尸气却冲了一冲,侵入他紫府之内,他急忙以炎魔真火煅烧,将那一丝尸气焚烧殆尽,断去和阵法之间的联系。 待到他收拾干净,确认没有丝毫尸气残留,方天震早已经跑没影了。 “却是要和恫儿商议商议才好。” ------------ 第二百章 无题 “胡闹!” 鹤星恫哭笑不得的一拍桌子,指着方天震道:“你一身先天真气圆满,早趋近无暇之境。若非《冰河洗剑录》修行起来与众不同,非得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不可,你如今早就渡过立真劫,筑就道基了。” “起初是你非要亲自采集,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公子为你转化。我也觉得你心坚志定百折不挠,是个修行的好苗子,未来必然有一番成就,情愿高看你一眼!” 鹤星恫把脸一板,冷冷的道:“如今回头去北极,总要十数年光景,若是路上再耽搁一些,便是数十年也去不得!我和公子等得起,你可等得起吗?若是走到半路里气机交感,天劫被牵引降下来,你有多少把握渡过去?” “你若存了逃跑的心思,我看这南极北极,是不去也罢!《冰河洗剑录》你不修也罢!天劫?哼哼,还说什么天劫!便是给你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这一道天雷你也熬不过去!” 认识了这么久,别说方天震,就是沈彦秋也是头一次见鹤星恫发火。方天震本来就心虚,鹤星恫句句说在点上,他是一个字也没法反驳,也不敢表露出丝毫委屈的神情,只能低着头不住点头。 鹤星恫叹了口气道:“你和公子胜过亲生手足,我也把你当做弟弟看待,这才敢说几句狠话。要不然只由得你去,管你怎么折腾也无妨。” “你和公子以前在小世界的事情,我也略知道些,只是如今来到修行道修了道法扣了仙门,便没有回头路好走。以公子的道行,怕也过不多久便要渡四次天劫成就金丹,彼时你们两个差距越拉越大,你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 “莫要忘了凌真人的期许。” 方天震小声道:“嫂子教训的是,这次是我孟浪了,以后绝不再犯。” 鹤星恫道:“事情虽小,但每一步走出去都是由心而发。你也是出身魔山这样的大派,锤炼道心之法你也该知道,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明哲保身是不假,可是一味退避隐忍,失了锐意进取之心,修行路就真的断绝了。” 沈彦秋跟着说道:“我自修行以来,便不曾跟在师尊身边,总在四处游荡。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这般浑浑噩噩的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直到遇见恫儿。” 抓着鹤星恫的手,一脸温柔的道:“直到遇见恫儿,我才明白,我的道就是守护我身边的每一个亲人,友人,爱人。你们才是我生命的全部。” 转过头看向方天震:“雷子,你的道,又是什么呢?” 方天震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鹤星恫轻声笑道:“我自有我道,小天的道还需要他自己去感悟,急也是急不来的。眼下还是商议商议下一步该如何。” 沈彦秋沉吟片刻,说道:“我如今却有几分把握确定,盗取舍利的极有可能就是九凤龙和三位公主。只是没有真凭实据,犁耶泥那里只怕说不过去。” “浮屠僧人虽然好说话,却也是出了名的执拗。咱们拿不出证据,就是推断的再完善,他也不见得相信。” 方天震弱弱的道:“楼难陀不是说要去皇城探查一番吗?咱们索性就等几天,等他闹出动静来咱们也就好确定了。” 沈彦秋摇头道:“不然。岂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楼难陀说是去皇城探查,可他若是不去呢?难不成就这么等着,什么也不做?” 沈彦秋和鹤星恫互相交换了一下打探的情报,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似乎整个丘流国的民众,都不知道三位公主其实是修士的事情。 几人未免惹人注意,随意叫了一些吃食着小二送进来,便各自盘膝打坐,蕴养真气法力。 一夜安生。 方天震被鹤星恫训了一顿,一大早就早早清醒,草草收拾一番就拉着沈彦秋往外跑,倍儿有精神。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街道上比昨天干净多了,不仅仅是店铺和路面都收拾的干净,就连熙熙攘攘的拥簇的行人也稀疏了许多。 两人只装作漫无目的的闲逛,间或买点什么东西。但是行动范围一直没有离开皇城附近,并且逐渐向皇城靠近。 北丘皇城外围的护城河被做成了石板和拱桥覆盖的暗河,除了从拱桥的夹缝里隐约看到昏暗的河水,也只有微不可查的水流声依稀可闻。 沈彦秋和方天震绕着北丘皇城转了一圈,足用去一个多时辰。通过对水流的感知,他发现这条隐蔽的护城河,竟然内通皇城,深入地下联通着南海汪洋。 倘若以南海水灵支撑阵法运转,这座护城大阵可谓是固若金汤,除非七劫以上的修士,否则谁能有本事和一座南海的力量相抗衡?不过九凤龙似乎也没有修成骨婴,这座阵法所沟通多少水灵,能有方圆千里就已经极为厉害了。 方圆千里,就已经把北丘山城之外的环山也囊括进去了。 方天震道:“以大阵抽取水灵之力,南海龙宫不管吗?” 沈彦秋笑道:“南海汪洋无边无际,就算是南海龙宫也不能完全掌控,丘流岛靠近大陆,南海龙宫远在万丈深渊,这些许水灵之力,怕也不值得他们费心注意。再说了,海外修士的数量也不少,他们必然也会布置阵法抵挡海风巨浪,南海龙宫总不会把他们也都通通管制起来吧!” “说的也是。” 方天震不知道从哪里折了根野草叼在嘴里,双手抱着后脑无聊的道:“这个楼难陀不会是胆小不敢来了吧?前几天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探查皇城,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沈彦秋也学着他叼根草茎,两手往怀里一搂咧嘴笑道:“世事若都这般简单,你我又何必如此苦苦找不着头绪?此刻不说南极,最起码也寻着一座捕鲸船了。楼难陀虽说是犁耶泥的师弟,我看他一身道行反要在犁耶泥之上,自然要谋定而后动。” “真是干着急,急得发慌!” 方天震虽然被鹤星恫教训了一顿,实际上心里还是想着等楼难陀搞出点什么事情来,他们趁着机会联系犁耶泥,把这件事翻过篇去,彻底摆脱这一段因果。 金丹一二重的修士,沈彦秋和鹤星恫联手,仗着十方魔道也敢斗上一斗。可是九凤龙的实力未知,大公主佘利娜似乎已经是魔帅后期,金丹七八转的道行,莫说他两个联手,就是再添上十个八个,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如今皇城进不去,无论是九凤龙还是三位公主,北丘山城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他们几个是实力强大的修士。总不能跑到定海军或者巡城司去,找那些坐镇的修士询问,那时候消息打探不着,只怕连人也走脱不得。 两人正走着,忽然看见昨天那个扯着弟弟玩耍的小姑娘,方天震正是百无聊赖之际,再加上昨天小姑娘那一句胖叔叔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如今仍旧清晰的萦绕在耳边,忽然看到小姑娘搂着弟弟坐在墙边看其他的小孩子玩耍,他眼珠子一转便动了心思,一溜烟儿的跑过去。 “小妹妹,今天怎么没去街上玩儿啊?” 方天震一路小跑到跟前,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小姑娘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几个孩子丢沙包摔泥巴,没注意方天震忽然跑过来,被吓了一跳。 待看清是方天震之后,他才怯生生的喊了声叔叔,把弟弟往怀里抱了抱。 方天震满心欢喜的跑过去,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立即被这一句熟悉胖叔叔打落深渊,一口气没顺过来,被口水呛了嗓子噎的不停咳嗽。 “小妹妹,算哥哥我求你了!我有那么老吗?你喊我一声哥哥我带你去买糖吃好不好?” 小姑娘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小声的道:“阿妈说骗小孩子买糖吃看小金鱼的都是坏人!” 他弟弟把头缩在她怀里,只露出两只漆黑明亮的眼睛,不住地点头。 方天震哭丧着脸,举着双手一步步慢慢的退回去,跑到墙角抹眼泪去了。 沈彦秋直笑的小腹酸痛,差点抽筋这才捂着肚子喘了几口气,乐呵呵的对那小姑娘道:“小妹妹,今天怎么没跟小伙伴们一起去玩啊?” 小姑娘对沈彦秋的印象深刻,先从怀里拿了一颗糖果剥开塞进弟弟嘴里,这才歪着头道:“前面春雨楼搭台唱大戏,他们都跑那儿去了。我弟弟太小了,阿爸和阿妈都要做工,我怕人多挤伤了他,所以就没过去。” “反正等他们回来了跟我说说也是一样的。” 沈彦秋爱怜的摸摸她的脑袋:“真是个好孩子!走,哥哥带你看大戏去!” 言罢不由分说,把小男孩往脖子上一架,扯着小姑娘往春雨楼就走。 小姑娘为了照看弟弟,强忍着没去凑热闹,其实心里早就跟猫挠似的。沈彦秋说要带她们去看大戏,顿时乐的她喜笑颜开,紧紧抓着沈彦秋的手,看着兀自在墙角伤心的方天震。 “那个胖……哥哥不去吗?他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去给他道歉好不好?” 沈彦秋笑道:“不管他!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置气,就该他哭鼻子抹眼泪!” “那他生气是因为我说他胖,还是因为我叫他叔叔呢?” 沈彦秋捏捏她的鼻子,翘着大拇指夸道:“书上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偏是你最不小气,不但把熊掌给了他,就连鱼也没落下!他是因为感动喜极而泣,偷偷开心呢!” 小姑娘咬着手指头,茫然的道:“鱼?熊掌?” “哈哈哈……” 沈彦秋加了一丝法力在她脚下,托着她好似飘飘云中,身轻如燕,忍不住蹦蹦跳跳的欢呼。 “雷子,走了!” ------------ 第二百零一章 抛绣球 遥遥望见春雨楼,门口三丈方圆的戏台子底下,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锣鼓声熄,春雨楼聘请排唱的伶优已经下了场,拥堵的人群仍旧不曾散去,咋咋呼呼的放声哟呵,不多时便有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小厮,滚开一道两步宽的绯红毯子,直铺到戏台子中央,又在毯子左右摆上十数盆鲜花。 小姑娘忽然紧紧扯着沈彦秋,兴奋的叫道:“啊呀,我知道了!今天是甄小姐择天姻的日子!难怪春雨楼围了这么多人!” “甄小姐?择天姻?” 小姑娘正要快步跑过去,却甩不脱沈彦秋,便使劲儿拉着他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和他解释。 实则小姑娘并不太了解春雨楼是做什么营生,只是时长跟着小伙伴们从春雨楼门口经过,见那些阿姨姐姐都打扮的十分漂亮,不管认不认识就拉着路上行人往里面招呼。她好奇之下询问父母,却被父亲狠狠呵斥了一顿。 “日后我再听你说起,就打断你的腿!” 她父亲扯了根树枝,却舍不得真个下手打她,只是恶狠狠的训了一顿,叮嘱她再不要靠近春雨楼。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沈彦秋却已经明白,这春雨楼是一座妓院,让人流连忘返的烟花盛地。 风月场所也有风月场的规矩。头等妓院的名字,以“院”、“馆”、“阁”为主。次一等的妓院多以“室”、“班”、“楼”、“店”等命名。 例如环采阁、金凤楼、燕美仙院、潇湘馆,泉香阁等,听名字就知道能列入一二等内。其他诸如春雨楼、凝香室,或是风华班等等,只能列入三四等内,更不以档次二字相论。 春雨楼本是北丘山城中,一家中等档次的勾栏院,原本并不出名,只是前几年突然招罗了文武两个花魁,力压几个头等院阁,这才一夜之间名声大噪,隐隐有跻身顶级的模样。 一个妓院,可以取名叫春雨楼,自然也可以叫春风楼,春香楼等等,不过是个随口的称呼罢了。正如这花魁一般,说的好听些便是花魁美人,说的难听点儿一样是(妓)女,只不过需要花费更大的代价,才能一亲芳泽而已。 所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妓院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有所谓的贞洁烈女?之所以不能得偿所愿,无非就是付出的筹码不足以令人心动罢了。 妓)女也好常人也罢,所谓的底线,无非是背叛自己的筹码,达不到心底界定的程度,所以才能坚持而已。 其实沈彦秋并不知道,这个春风楼的文武花魁,和他想象中的勾栏怨女其实并不一样。 武花魁是春风楼的镇楼之宝,似乎还有些海族的血统,生的是金发碧眼乳波)臀浪,比寻常男子还要高挑几分。最高记录是夜侍十男一如往常,反倒那十个恩客尽皆身麻腿软,竟连房间也出不得,大清早的被小厮抬着扔到门外,将武花魁的名声一下子推到了顶点,前来求教之人络绎不绝。 这个文花魁却逊色许多,跻身青楼却秉持着什么卖艺不卖身的虚言,终日里抚琴弄墨,清曲浅歌。一开始还有许多贵公子把持不住,或赋诗词或谱曲子,扬言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春风一度,可惜都被她拒绝了。 烟花柳巷风月场所,来者若非买醉必然是求个舒坦,基本上都是兼而有之。这文花魁也不知有什么本事,无论达官显贵还是武林豪客,或是修仙问道的修士,只要是被他拒绝了的,绝没有继续死缠烂打动用关系,必定要睡她一回的主儿。 久而久之,这个所谓的文花魁,也就逐渐无人问津。 而小姑娘口中则天姻的甄小姐,正是春风楼的文花魁,甄恬儿。 所谓择天姻者,却是向上苍求一个天作之合,或是抛绣球或是打谜语,或是对诗句或是书字画,总之就是求一个自己看的过眼的人,将余生许他就是。 说白了就是青楼女子为求赎身,攒够了赎身的价码,搏一个清白的身份,择一本分贤良之人,或是为妾或是为奴,脱了贱籍去。 其实沈彦秋对这些东西也并不是一无所知,故而小姑娘只是左一言右一语的稍微说了一些,他就能猜出个大概来。 并非是看不起青楼女子,只是沈彦秋向来本分,又是个未曾尝过女人滋味的初哥儿,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儿,听小姑娘说是花魁择婿,心里便有些抵触。 沈彦秋拉着小姑娘驮着他弟弟,滑着脚步凑到跟前,方天震早紧挨着人群挤了一条道,扯着沈彦秋往前进了几步,离着戏台子不远站定。 底下众人闹哄哄的催催,只叫那花魁赶紧现身,无论出什么招数,他们都想尽办法接着就是,不要耽搁了时间,误了吃酒的时辰。 老妈子脸色不太好看,虽然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还插着一朵艳丽的红花,也遮不住眼神里的怒气。 纵然是生意不好,比不得日进斗金的武花魁,但甄恬儿每日里挣下的,也是普通姑娘们的十几倍。甄恬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音律,歌舞乃是一绝。春雨楼能有今天的地位,就指着这一文一武两个花魁。 如今甄恬儿签下的契约到期,她也攒够了赎身的银钱,便同老妈子商量,在离开之前再给春雨楼挣一回名声,抛绣球择天姻。 老妈子听着台下哄吵一阵心烦,胸口也有些闷堵,陪着笑脸说了几句,只推身体不适告了声罪,转身进了院里去,着一头戴着八宝盘帽的香头儿,五短身材微微有些驼背,也就是所谓的龟公,四面拱手唱了个大喏,拉长着尖腔叫道:“甄姑娘来啦!” 话音方落,便有一个青衣丫鬟搀着一个素衣女子缓缓走了出来,丫鬟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头上抓着双髻,面目倒也清秀可人,只是一双眼睛有些红肿,想是已经哭过一场。 那甄姑娘如风摆柳,入眼便是盈盈一握的纤腰,往上看只见双峰耸立,凝玉一般的脖颈泛着微微的光泽,一头乌黑长发流云一般洒落肩头,只别着一支亮银色的朴素花钗,沈彦秋正要看她容貌如何,却被一张纯白红眉的花狐面具遮住。 这女子恍如病态,小碎步移到戏台子中央站定,微微欠身,立即惹得下面一阵哄闹叫好,多半是催促她摘了面目,露个脸给大家伙瞧瞧。 便是有天仙一般的容貌,还不是千人骑万人枕的青楼女子?入了这一行一辈子也洗不干净,还矜持个什么劲儿? 甄恬儿舍了丫鬟的搀扶,转动花狐面具环顾四周,待人群安静下来,这才轻声说道:“小女子本是蒲柳之姿,又投身章台治所,本不该行此一举,做什么择天姻的事儿来。” 她定了定,缓缓长吸了两口气,又接着说道:“人生总有些不如意处。所谓不如意事常八九,纵有一两件合意的,也不能尽如人意。小女子虽然投身青楼,却也有些难言的苦衷,万幸和容妈妈定了规矩,卖艺不卖身,如今仍然是清白之身。” “今日摆下绣球会,一则好叫众位知道恬儿脱了贱籍,打今日起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出身。二则愿将这一身清白,许个知心夫婿,无论为妾为婢,悉遵天意。” 底下当即有人叫道:“娘子替为夫守身如玉,为夫我自然要知心疼爱,娶回家去日夜陪伴,那个勤耕……嘿嘿,不辍啊!” “是啊是啊!莫说刘兄,就是我得幸抢到绣球,也要把姑娘捧在手心里,不能受一丁点儿委屈啊!哈哈哈!” “你可拉到吧!张老三,你家都已经有五房小妾伺候了,别不知足!这个机会就留给兄弟们吧!” 这人躲在人群里放声,言辞之间轻佻孟浪至极,那勤耕不辍四字一出口,顿时惹得一片哄笑,吹口哨拍巴掌打哈哈的此起彼伏,更有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些荤话,惹得人群又是阵阵哄笑不停。 方天震乐呵呵的道:“不是说这甄恬儿是春风楼的花魁么?怎么尽是些浑人过来哟呵,那些个达官显贵家的纨绔公子,却不见一个?” 沈彦秋道:“烟花柳巷,风月场所,能有几个良善女子?便是有那么一两个,潜移默化之下也要沾染许多肮脏气息。那些个贵公子过来玩玩不过是无聊的消遣,岂能真个娶个娼妓回家?” “但凡能来的,也没一个有资格称作达官显贵,纨绔子弟。” 方天震咽了口口水,盯着甄恬儿的花狐面具道:“也不知道这甄恬儿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等下我可得注意一些,说不准就顺手捞摸到那颗绣球。” 沈彦秋笑道:“你没听她说么?择天姻绣球会,自然是随手抛出去,哪里有专门对着你丢的?你想娶花魁,可要好生应付这几十位情敌不可!” 方天震正色道:“休开玩笑。嫂子已经答应给我介绍女孩认识,我怎会对这青楼女子感兴趣?我可是那样人来?!” 那个小姑娘紧挨着沈彦秋,踮着脚小声的说了句:“胖哥哥好坏!” “哈哈哈哈……” 甄恬儿脸上带着面具,也看不清作何反应,只对那几人的打趣当充耳不闻,葱白的手指一点,侍立身后的丫鬟便从屋里抱出一颗脑袋大的红绣球出来。 这颗绣球用上好的锦缎缝制,上面坠着鲜红的流苏,拢共挂着十二颗龙眼大小的鎏金铃铛,随着丫鬟的脚步,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甄恬儿双手擎着绣球搂在胸口,默默对天祷祝几句,猛的的绣球奋力一抛,往人群中扔去。 ------------ 第二百零二章 奇也怪哉 “哎哟,你他娘的别推我!” “滚蛋,你踩我脚了!去你大爷的!” 甄恬儿抛出绣球,底下顿时乱成一锅粥,你推我搡的争夺绣球。不是你趁机推我一跤,就是我趁机踹他一脚,想着法的把旁边的人赶到一旁,给自己创造机会。 那颗绣球先是撞着一个中年男子的脑袋,他正要伸手去抓,却不想绣球弹性极佳,只沾着脑袋便蹦起五尺高,斜刺里飞速弹了出去。 那些人个个伸着双手抓摸,还没碰着甩动的流苏就顺着指尖蹦了出去,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索控制一般。 丫鬟撇了撇嘴靠近甄恬儿,小声的问道:“小姐,一定要这样吗?” 甄恬儿叹了口气:“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丫鬟道:“血……老爷也没办法吗?他老人家怎么舍得让小姐这般?” 甄恬儿白了她一眼,道:“唉,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自当明白,父亲大人亦有他的难处,否则又岂会将自家女儿都退出去舍与旁人?大姐跟了九哥,有神君大人照拂,日后的劫数便多了几分把握。小妹出生那日便和太子殿下定了亲,成了叶家的人。独我虽也脱胎一副人身,转修魔主的功法,却也因此失了本族的气运。” “陛下曾为我演卦,推算出我的运道就在今日,倘若错失这次机会,日后便有无穷劫难要渡。” 丫鬟暗暗抹了把眼泪,不忿的道:“偏是老天无眼,把大小姐许了九公子,三小姐配了太子殿下,唯独撇下小姐你,孤苦无依,就连老爷和夫人也不能依靠。” “放肆!” 甄恬儿不着痕迹的踢了她一脚,佯做嗔怒道:“怎敢妄言天道?” 小丫鬟也是后悔不已,心里突突的跳动,双手合十朝天打拱道:“环儿知错了,环儿知错了!” 这里是修行道,不是小千世界那种天道不显之处。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身穴窍多以神明之位命名,便是要以内神合乎天神,从而超脱肉体凡胎,故而但凡修行人赌咒发誓,以天道为上,一出口便为天道感知,若有违背必遭劫数。 便是凡人说一句老天无眼,也有可能倒了霉运,更何况以真气法力探寻天道的修士? 她两个在台上说话,声音只在三尺范围内,再加上底下人声嘈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绣球之上,却无一人听到她们的对话,竟无一个知道这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文花魁,是个身怀修为的修士。 那绣球好似一团斑斓的火球,在众人头顶滚来滚去,有几个武道高手释放真气牵引,绣球也是一沾即走,每每还借着真气助力弹起,在上空毫无规律的滚动。 乍看上去不像是一群人拼抢绣球,倒像是互相拍打着玩闹一般。 小姑娘激动的晃着沈彦秋的胳膊,大声的叫道:“哥哥怎么不抓绣球?把甄小姐娶回家做媳妇儿不好吗?” 沈彦秋道:“哈哈,你这丫头,可知道什么是媳妇儿吗?” 小姑娘叫道:“我阿妈就是我阿爸的媳妇儿,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铺床叠被,洗衣造饭,暖床生娃娃吗?” 沈彦秋闻言笑的合不拢嘴,点着小姑娘道:“你啊,真是人小鬼大!哪个跟你说暖床生娃娃的?该打!” 方天震奋力往前挤了挤,目不转睛的盯着绣球道:“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家已有几个婆娘,便是暖床生娃娃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废话少说,赶紧帮兄弟我捞摸一把,好歹把绣球抓着,把与我收了这花魁暖床!” 沈彦秋看着来回滚动的绣球道:“这颗球儿已经滚了许久,多少人过了手也抓它不着,偏生又没有任何法力波动,想是里面装着什么奇)淫巧技,机关装置。莫不是那甄小姐本就无心,弄个古怪的球儿戏耍众人。” “你若想要,我便给你抓一抓试试!” 沈彦秋本无心同这花魁有甚牵连,不过转念一想,方天震跟鹤星恫唠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虽然鹤星恫满口应了他,却一直没有机会返回凤鸣城,这件事儿也就一直耽搁着。 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再提起,只是方天震总意无意的给他俩创造独处的空间,便是夜间打坐练气,都在一个房间里,方天震也是躲到一旁的角落里。鹤星恫也不避讳什么,收拾了床铺便依偎在沈彦秋身边盘坐。 看这甄恬儿也算不错,虽然带着面具瞧不清容貌,但能坐到花魁的位置,必然有八九分姿色,更难得身居青楼还能保住处子贞洁,跟着方天震却也合适。 那个青衣丫鬟模样身材俱属上乘,必然跟着甄恬儿做个陪嫁丫鬟,也叫寂寞难耐的方天震享一享齐人之福。 沈彦秋将冻魔道的法力附着一丝在手心中,待到绣球从面前滚过,看准时机猛的伸手一抓,只觉触手之处滑不溜秋,根本无从下手用力,忙用小指一勾,扯下一缕流苏。 绣球被他法力一激,猛的跳起三丈高来,滴溜溜疯狂旋转,在半空中绕了几圈,一圈人哄然叫好,都指指点点的夸赞沈彦秋手法独道,比刚才那几个拨弄的有意思多了。 台上一直站着不动的甄恬儿微不可查的浑身一震,不自觉的扭着手指,急切的喊了声:“来了!” 小丫鬟目光四处扫射,比甄恬儿还要着急十倍,不停的问道:“哪儿呢?人在哪儿呢?小姐你赶紧看看!莫要让旁人抢了绣球去!” 甄恬儿也没注意刚才是谁动的手,只是从绣球上传回来那一丝法力气息,却是纯正无比的魔道气息!虽只有一丝气息泄露被她捕捉,却有一股凋零一切,封天锁地的味道蕴含其中。 妙目透过面具将人群一一扫视,陡然看见沈彦秋扬起胳膊,手指上挑着一缕流苏随风飘荡,这才发觉这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模样煞是俊俏。 甄恬儿却是不动声色,只操控着绣球落下来,在众人头顶又转了一圈,每当有人触及绣球,便极为自然的弹起,重又经过沈彦秋面前。 “好机会啊秋官儿!赶紧抓了给我,这把可不能失手了!” 方天震瞧绣球转过一圈,竟然又蹦到他们这个方向,赶紧招呼沈彦秋下手,这回怎么也得抓住了不可。 沈彦秋从刚才绣球脱手就觉得非常不对劲,虽然感应不到任何法力波动,但是总有一种有人暗中操控的感觉。他在掌心中附着一层寒冰法力,凝成一团微小的漩涡,莫说是一颗绣球,就是一颗同样大的铁球钢球,也没有挣脱的可能。 可偏偏就被它轻而易举的挣脱了。 这会儿戏台子下面乱成一团糟,那些个几十岁的老头子老妈,子也都连蹦带跳的抓绣球,中间那几个修成先天真气的武道宗师,虽然不敢纵跃腾挪,却是摆明了释放真气去抓,几股不同属性的真气交错缠绕,顿时刮起一阵旋风。 沈彦秋扯着小姑娘驮着她弟弟,只空出一只手来,又怕骚乱之间伤了孩子,见绣球跳到自己旁边,便往方天震背心拍一巴掌,笑道:“雷子,我助你一臂之力!” 方天震得了沈彦秋法力加持,《冰河洗剑录》的真气顿时鼓荡起来,将那几个武道宗师的真气旋风直接冲散,脚下一轻径直往上提了几尺身子,双手合围往绣球拢去。 “咦?” 方天震眼看把绣球拢住,本以为这一把必定手到擒来,哪知道绣球一接触他的真气,便猛烈跳动起来,凭空生出一股大力将真气撑开,比流水还要顺滑,晃将一晃就脱手而出。 沈彦秋一直密切关注着绣球,见自家寒冰法力推动《冰河洗剑录》的真气,尤不能阻挡暗中操控之人的力量,也不禁心头吃惊。 方天震虽然只有先天真气的境界,但是《冰河洗剑录》乃是魔道祖师洞玄嗔亲创的顶级功法,本身就极为不凡,又有十方冻魔道的法力加持,断不该让那绣球逃脱了去。 由此可见控制绣球之人,一身道行必然超过他许多,直达金丹之境。 瞧见绣球脱手,沈彦秋冷哼一声,五指箕张望空一抓,“嘿”的吐气发声,法力凝而不显,封锁住附近的空间,五指猛的一勾发力回收,一把将绣球抓在手里! 绣球方一入手入手,寒冰法力立即冲将进去,将绣球内部搅碎一团,任它什么机关技巧都无从运作。他又将一丝玄阴)洞冥指力,顺着绣球内部的微弱感应传递过去,希望凭借这一丝感应,抓住暗中操控之人。 方天震未曾抓住绣球,但是他动作却也不慢,趁着双手挥舞的机会,着力一攥狠狠扯下两颗铃铛,握在手中。 这时候已经有人看出蹊跷来,普普通通一颗织锦的绣球,浑无借力之处,如何能经得过数十人捕捉?如今过了小半个时辰去,那颗绣球仍旧漫空里打滚,只要不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当即就有人叫道:“这球儿莫不是个活物不成?怎地比有腿儿的鸟雀还要灵活?我说甄姑娘,你要是不想赎身,也没人能左右得了你,何必玩这些勾当把我们当傻子戏耍!” 此言一出顿时哄叫一片,吵闹着让甄恬儿给个说法。 甄恬儿未曾开口,青衣丫鬟一手掐腰一手环指众人,皱着琼鼻喝道:“一个个的嚷嚷什么?这颗球儿是我们小姐重金聘请鲁家机关杰打造而成,自然不能当做寻常物件!要是抓不到手,只怪自己没本事,配不上我家小姐!” 又有人朗声喝道:“鲁家机关杰是出了名的巧夺天工,甄姑娘让鲁家机关杰打造这颗择天姻的球儿,不是成心寻咱们开心是什么?” 正说话间,绣球又自转了一圈,这次因为知道这颗绣球的出处,便有许多人停了手,任凭它从头顶滚过去去,象征性的伸手掏了一把。 沈彦秋听到“机关杰”三个字,便也息了抓取绣球的心思,方天震更是垂头丧气的走开一边,逗沈彦秋扯着的小姑娘玩儿去了。 待到绣球重又自面前滚过之际,沈彦秋又随手一捞,却不曾想绣球像是失去了动力一般,突然从空中掉落下来,正被他抓在手里。 “这球儿,是坏了吧?” 沈彦秋一脸茫然。 ------------ 第二百零三章 侯君多时矣 前文曾提起过,修行道共经历过四古纪元,分为远古诸神、太古诸仙、上古诸真以及中古诸子。 诸神与仙真者,远在亿万年之前,如今除了一部分零星的记载之外,许多修士甚至根本无法区分,诸神与仙真所在的纪元,笼统以上古修士相称。 四古纪元当中,唯有中古诸子还有一部分延续至今,或是隐居不出,或是照常招收弟子传道。 诸子共有百家,鲁家便是其中之一。 开派祖师唤做鲁班,本名公输班,又称般输大匠,混元祖师。鲁班同其他百家诸子一样,除却本家师承教授之外,也得过古之仙真遗法,修《混元湮道真集——天工篇》,能使金银草木等死物,通过特殊的手法和技巧,达到能和活物一般运作的程度。 鲁班曾制作一架机关鸟,以普通的树木削制形体,以齿轮和木轴传输驱动,无论注入真气还是法力,都能煽动翅膀直入青冥,一日能飞九万里,三月不落地。又有机关车,以沸水蒸汽为动力,圆木削盘为轮,平整为架,牛皮撑洞为屋,当前一人操舵指引方向,屋内可乘四五人,日行数万里。 鲁班所造之物多用于民生,除了机关鸟和机关车之外,其他诸如机关牛马,机关木人,机关汲水等等更是应有尽有,不但能代替常人劳作,而且以修行道的特殊材料炼制机关,还能当做傀儡使用,代替修士完成一些肮脏或者危险的事情。 如今修行道当中,凡俗木匠使用的齿锯和曲尺圆规之物,都出自鲁班之手,故而木匠也奉鲁班为祖师。 而鲁班和同样擅长机关数术的墨家祖师墨翟,被奉为杂家二祖。 实则杂家非只有机关术一家,只是出了鲁班这位大贤,又和墨家祖师墨翟相交莫逆,其他流派的宗主也就无力争夺杂家家主之位。 墨家本是同儒家一般的学术流派,以宣扬学说为主,只是墨翟学究天人,对于诸子百家都有涉猎,亦精擅机关术,特别是攻城略地和守护城池的器械,其构思之精巧,设计之巧妙还在鲁班之上。 墨家机关术的集大成之作,就是震惊中古的机关战城。 中古诸子隐没之后,许多学术流派都随着天地大劫湮灭消失,只剩下一部分学说还在修行道流传。唯有像儒家这样高居庙堂,医家这般济世安民,兵家这类戎马驰骋之类的流派,仍然保存着相对完整的传承,其他的几乎湮灭殆尽。 鲁班后人和墨家机关术后人合力操纵机关战城,仗着这件旷世奇珍这才躲过了中古天地大劫,可惜这世间唯一的一座机关战城,也毁于劫难之中。 至此,鲁墨两家后人隐居不出。 不过他们的机关技巧却有一部分流传出去,被修士和凡人习得。而修炼机关技巧的修士,被称作机关术士,其中的佼佼者则被称作机关杰。 青衣丫鬟说这颗绣球,乃是重金聘请鲁家机关杰打造而成,一大半的人都没有心情再抓取。机关杰并非是对修炼机关术修士的称呼,而且对他们无与伦比的机关技巧最高的赞同。 无论是鲁家还是墨家,任何一位机关杰亲手打造的绣球,里面布置的机关技术之精密都难以想象,若是不以大法力封镇虚空强行抓取,或者击毁内部的联动装置,除非控制绣球的人主动配合,否则就是这么抓上十天半月,也不可能抓到手。 瞧见沈彦秋抓住绣球,那些刚走没多远的人顿时又来了兴致,一个个重新围上来乱七八糟的叫道:“机关杰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这位公子抓住了!瞧这位公子这般俊俏,定是甄姑娘合了眼,故意放水让他拿去了吧!” 又有人跟着叫道:“这位公子带着两个孩子,想是已经成了家事。甄姑娘便是嫁过去也只能做小,倒不如跟着在下,做个正妻如何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指着沈彦秋,尖声叫道:“胡咧咧什么?那不是郝南仁家的两个孩子,郝小妹和郝小宝么?感情是郝南仁家的亲戚撞了大运了!” 有认识郝小妹和郝小宝的,立即七嘴八舌的起哄道:“管他是谁家亲戚,咱们亲眼看见他抓到绣球,众目睽睽的甄姑娘还能赖掉不成?不消说不消说,赶紧摆下宴席今晚就洞房!” “哈哈哈……恁的数你会安排,人家娶媳妇入洞房,老疙瘩你激动个什么劲?便摆了酒席也不把与你吃,入洞房更没你的事儿!” 沈彦秋分出一丝神识探查绣球,这才发现几两重的织锦绣球里面,竟然密密麻麻的尽是机关零件,核心动力是一块猩红色的棱形灵石,无数细密的零件一层层围着灵石运转,却能把真气或者法力全部转化,无论触及绣球任何位置,都是一沾即走毫不停留。 他正感叹于鲁家机关术的精妙,听得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吵闹,就差把他送入洞房一般,无聊的耸耸肩,随手把绣球往方天震怀里一丢。 方天震没注意,绣球丁零当啷的滚落在地,他慌忙捡起来拍了拍尘土,忽然从正堂里冲出七八个美艳女子,有的扯着大红喜服,有的捧着红绸喜帽,有的抱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还有几个挎着竹编筐,里面装满了瓜果零食。 瞅着一群丰)臀肥)乳的美女朝自己冲过来,离着几步远就已经问道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方天震抽抽鼻子,对着沈秋高竖大拇指,做着口型道:哥们儿够意思! 一群女人吱吱喳喳的围上来,接孩子的接孩子,套衣服的套衣服,裹红绸的裹红绸,三两下就把沈彦秋拾掇干净,甚至有两个蹲着捧着把他的鞋子都给换了! 甄恬儿微微欠身,对着这群女人叫了声“姐姐辛苦”,她们笑嘻嘻的摆摆手,七手八脚拥簇着把沈彦秋架到屋里去。 方天震捧着绣球,见这群女人风扫落叶一般将沈彦秋架走,目瞪口呆的喃喃自语道:“搞错了啊,绣球在我这儿呢!绣球在我这儿呢!” 甄恬儿也不说声,看也不看傻愣愣的方天震一眼,让小丫鬟下去取了绣球,自己亦转身进屋去了。 沈彦秋并非挣脱不来,只是这群女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说到底也是些苦命的可怜人,沈彦秋只好把法力尽数收拢,生怕伤着她们。 这群女子可不是居家安稳过日子的贤妻良母,每个都是身经百战阅人无数的个中翘楚,虽然莺莺燕燕的赏心悦目,可无论性格还是作风都非常剽悍,只是从戏台子前到二楼房间数十步的距离,沈彦秋也不知道被他们抓抓摸摸的多少把,有两个胆大的直接往小兄弟那里抓了几把,甚至还揉了揉捏了捏,弄得他浑身汗毛竖起直打激灵。 浑身上下每个位置感受到的,都是一片柔软滑腻,富有弹性。饶是他努力定性存神,小腹也不觉烧起一团熊熊欲)火。男欢女爱是天地人伦,沈彦秋虽不曾行过房事,对里面的门道也都熟知,若非冻魔道的法力转过一圈,神思分外清明,怕也要坚持不住。 沈彦秋若是动手,只消抖一抖身子发几分力,也就把她们都推开一边去了。只是猛然掉进温柔乡里,心底却隐隐有些舍不得,只是任凭她们推搡,苦笑道:“诸位姐姐却是弄错了!甄姑娘那颗绣球如今在我兄弟手里,你们该去绑她才对!” 这群女子个个都是风月老手,只是刚刚抓抓摸摸,就知沈彦秋还是个未曾出笼雏雀,动作言语之间越发放肆了许多,一个个抚胸贴脸紧挨上来。若不是他是甄恬儿定下的夫婿,只怕当场就要被拖进屋子里给办了。 一个身着浅绿色纱衣的女子,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捂着嘴咯咯笑道:“新郎官真会说笑,恬儿妹妹要嫁人,难不成还能弄错了自家夫婿?咱们姐妹们可不管绣球在谁手里,只管是谁第一个抓到绣球的就是了!” 旁边那个一直偷偷摸摸抓弄沈彦秋小兄弟的女子,抛了个媚眼,将红扑扑的小脸凑过去,几乎贴在沈彦秋脸上,樱桃小口吐气如兰一般,分外柔声的道:“新郎官这般英俊,又生的如此雄伟……,真是惹得姐姐心痒难耐,若非恬儿再三叮嘱,姐姐现在都恨不得吃了你!” 这女子只有十八九岁年纪,身材模样亦是十分出众,声音温柔似水这几句话却尽显火辣,老气横秋。 也只有她最是胆大,紧贴着沈彦秋的身子,一只手探进衣服里握着小兄弟,片刻也不曾撒手,仿佛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一般,恨不能狠狠揉进自家身体里再也不分开。另一只手钻进怀里抚摸块垒分明的小腹和胸膛,呼吸都微微有些急促,鼻子里蚊子一般哼哼嘤嘤。 只是自正堂到二楼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转眼上了二楼,早有人侯在门前将房门推开,这群女子才恋恋不舍的将沈彦秋推进去,哄笑着散开。 屋里所有的物件都换了新的,尽是通红一片,无论窗纸床铺纱帐,还是桌椅板凳之类,全部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就连喝水用的铜壶瓷盏,也都红彤彤的反射着光芒。 沈彦秋整了整被刚才那群女人弄乱的衣服,好整以暇的倒了杯温水,自言自语的道:“本是想给雷子搭把手顺个婆娘,这可倒好,反把自己掉沟里了!哈哈哈,照雷子那小性子,回头非气坏了不可!” 虽然不知道这甄恬儿作何打算,但是沈彦秋也不甚担心。 他怀里还带着定海军的身份令牌,如果真和他推算的那样,这个甄恬儿本是个金丹境的修士,他也就分说几句澄清误会便罢。真要动起手来沈彦秋也不惧她,就算不敌也能支撑一时三刻,便把令牌激发唤附近的巡城司修士过来。 一个金丹期的修士,竟然自降身价委身青楼,做个裹泥履尘的娼妓,说出去绝没人相信。 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金丹修士已入真流,一颗金丹高悬紫府临照神宫,日夜吞吐天地元气凝练转化,以金丹模拟混沌运转,丹元气息充斥紫府小世界,历经九次天劫之后才能混沌圆满,将金丹破碎化生婴儿。 以金丹进阶元神五道,参照的就是盘皇大帝破开混沌开天辟地的过程。 除了那些失去进阶希望的修士,情愿落得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占据一座小城池或是小千世界享福,莫说是凡俗国家的帝王之尊,就是一方小千世界的主人,也不能让金丹修士多看一眼。 沈彦秋穿着宽大的新郎服,也不脱衣也不摘帽,就老神在在的端坐正位,捻一块糖酥糕点,喝着温热的茶水,等待甄恬儿进来。 我却要看看,甄恬儿这个名闻北丘的文花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第二百零四章 与君不相离 沈彦秋闲着无聊吃了几块糕点,喝了几杯清茶漱口,将真鲛剑化成一蓬透明水雾,把自己的推测寄在剑中,顺着窗边暗处飞出,寻方天震去了。 倘若甄恬儿真有金丹道行,亦或者她背后帮着一尊金丹高人,方天震便不能掺和进来,必须先去找鹤星恫,把事情的始末悉数告知。 本来他也可以直接飞剑传书通知鹤星恫,只是怕剑光被巡城司的修士截住,暴露了身份,这才先通知方天震,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妾身来迟,让郎君久等了。” 过不多时,甄恬儿推门而入,青衣丫鬟站在外面掩了门,只留沈彦秋和甄恬儿独处。 甄恬儿盈盈万福,甚是娇羞,只是仍旧带着花狐面具。 沈彦秋起身拱手回礼,笑道:“当不得姑娘郎君的称呼。此间更无旁人,姑娘有话不妨直说,也叫在下弄个明白。” 甄恬儿道:“郎君何意?妾身不明白。” “明人不说暗话。” 沈彦秋手托太阴炫光镜,镜光升起三尺来高,显现出一个脑袋大的机关圆球虚影缓缓转动,内里零件密密麻麻,有条不紊的运作。 他凭借方才对绣球里机关的探索,以法力勾勒出记忆中的形体,模拟出绣球运作的状态来。 “鲁家机关杰在下也有耳闻,这件机关绣球设计之精巧令人叹为观止,其价值不亚于一件精品法器。姑娘若只是这春雨楼的花魁,只怕付不出这个代价请动鲁家机关杰出手。” 沈彦秋翻手收了太阴炫光镜,直盯着甄恬儿道:“择天姻抛绣球之事,在下也就不说了……只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被我兄弟赶上了,是不是太巧了点?” “中古诸子尽皆隐世不出,亦不同修行道的修士往来,纵然许多大修士也无缘得见一位。姑娘可不要说偶然碰到一位机关杰,有偶然有他看得上眼的物件,换他出手一次这种话。” “在下若是不敢信,也不能信。” 沈彦秋轻轻一吹,满屋子的粉香之气顿时消散一空,一面太阴炫光镜定在房梁之下,蒙蒙光芒将整间屋子照的通透。 “姑娘气息凝儿不漏,恕在下眼拙看不出姑娘修为深浅。姑娘若要游戏人间体味百态,在下却没这个福分和姑娘结缘,这就告辞了。” 金丹修士道心坚固,却有一样桎碍耽误修行,便是随着修行年深日久,一颗道心古井无波,少了几分活泛。不成仙道也只是实力强大的凡人而已,纵然成就元神五道境界,只要跳不出藩篱去,最终也要随着这方天地老去。 故而许多金丹乃至神婴境的修士,多会自我封锁法力气息,化身凡俗体味世间百态,将一颗金丹圆转无暇。 甄恬儿微微一颤,柔声道:“郎君何故如此绝情?妾身以诚相待绝无二心。既是郎君得了绣球,妾身发过誓愿,此生便是郎君之人,百死无悔!” 沈彦秋哈哈大笑,连挥衣袖:“卿不知我身份名姓,亦不知我秉性如何,但凭着一面之缘就要舍身相随,岂不儿戏?姑娘好说以诚相待,如今却还不曾摘下面具,休说那生生死死的话来。” 甄恬儿颤声道:“妾身面目丑陋,本想着和郎君相处些时日,再摘了面具,既然郎君要看,妾身这就摘了去,请郎君不要心生厌恶。” 沈彦秋道:“花者艳也,魁者首也。姑娘有花魁之名,名震北丘,自是艳绝群芳天仙一般的容貌,何来丑陋二字?不过姑娘美丑与否于在下也无甚关系,却不必因在下破例。” 沈彦秋除去衣袍帽冠,突然发现之前抢夺绣球之时,小指头勾下的一缕流苏仍缠在手指上,心下惊奇不已。这缕流苏虽然轻若无物,绝不至于一直没有察觉,方才饮茶吃点心时,竟然也不曾注意。他随手一扯,谁知却似长在手指上一样,有如活物一般绕了几圈,像是一枚鲜红的戒指套在指根,怎么也扯不下来。 “着了这婆娘的道了!” 便是一根钢丝铁丝,沈彦秋也能毫不费力的扯断了,何况一根丝制流苏? 心知绣球有异,上面挂着的铃铛和流苏也有蹊跷,沈彦秋冷哼一声,炎魔真火化成一条细如发丝的火线,钻进缠绕的流苏里面,狠狠一箍。 那缕流苏触之润滑,却在炎魔真火的灼烧下毫发无伤,一点焦灼的痕迹也没留下。 “水火神英?!” 甄恬儿见沈彦秋释放炎魔真火,又想起之前他抓取绣球时,那股冰天锁地的寒冰气息,顿时震惊不已。 十方魔道是传承自太古乃至远古的神魔法门,非如今十二正宗和诸家门派流传的功法所能相比,纵然像玄天法祖和洞玄嗔,以及简元真这样的天纵奇才,他们创造出的功法也不可能压过太古神魔。 如今修行道流传的功法,绝大部分是以五行和阴阳这七脉为主,诸如风、雷、毒、幻等不同种类的功法,也是从阴阳五行七脉之中分化出去。 五行相生亦相克,阴阳互补亦交冲。 故而现如今的修士,基本上都是以一门属性的功法专精,兼修一些不同属性的法术或神通为辅。 金鸡岭有金鸡十二法,法法通神明之说,实则金鸡十二法的根属性还是以金为主,衍生出的法力也是金属性的锋锐,并没有掺杂其他属性进去。 炎魔真火虽只逼成一丝火线,可那股焚尽万物的气息,丝毫不弱于冻魔道凋零万物的意味。由此一来可以断定沈彦秋是水火双修,怎不叫人惊讶。 水火不容是基本常理,就是凡人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修士选取功法修炼,除非天生能沟通阴阳五行当中的两种,甚至和古之仙真一样五德俱全,否则绝不会同时修炼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力。 起初沈彦秋抓取绣球之时,用的是冻魔道的寒冰法力,甄恬儿只当他修炼的是冰系法力,甚至有一丝寒冰地狱的气息掺杂其中。 “难怪陛下推算数次,都说我的机缘就在今日出现,就连父亲大人向母河祷祝的结果也是一般!他修成水火神英,又是精纯无比的魔道气息,创造他他修炼功法之人,修为还要在魔主之上!” 这段缘分乃是母河和陛下认定,甄恬儿知道不可违背,幽幽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摘下面具。 沈彦秋正要推门而走,就见甄恬儿凑上来摘下面具,顿时停住脚步。 沈彦秋见过的美女不少,无论是五洲世界的泫阴斗,还是后来遇见的火星儿徐素瑶,亦或是鹤星恫、三张月,以及神秘的安道然和胡梦媛,都是人间绝色,各有各的特点。 就是魔山凌怀栩和无垢妙香,还有妖娆妩媚的廖春玉,抛开修为不谈,只以女人而论也是绝无仅有,无可比拟的美人。 可是眼前的佳人和她们完全不同。 甄恬儿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年纪,比那青衣丫鬟还要稚嫩一些,却生的红发碧眼,琼鼻挺拔,整个人的气质模样和修行道的女子迥然不同。 两侧眼角各有一颗水滴形的泪痣,隐约还能看见两片殷红的胎记直沁脸庞,上面勾勒着数道扭曲的线条,既不像文字也不似符箓,仿佛几岁孩童信手涂鸦划下的线条。 难怪甄恬儿自言相貌丑陋,躺若不是非常熟悉的人,乍一看上去也要被吓一跳不可。 本是极美的一张脸,卷曲的红发和碧绿的眼睛,挺翘的琼鼻更是平添了万分异域风情,却被两颗泪痣和两片诡异的胎记破坏,美与丑互相交融,充斥着一股别扭至极的感觉。 见沈彦秋呆呆的盯着她,甄恬儿凄然一笑,眸中隐含泪水,咬着嘴唇道:“妾身丑陋,污了郎君的眼睛,还请郎君责罚。” 她微微低头,仿佛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一样。 “卿本佳人。” 沈彦秋心头莫名一痛,无意识的伸手抚摸甄恬儿的脸庞,感受着殷红胎记上温暖的触感,为她抹去泪痕,轻声道:“姑娘天人之姿,丑陋二字从何说起?在下听闻姑娘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精通,却怎地也和凡俗女子一般在意表相?皮囊乃是父母所赐,岂由得人选择。姑娘也是有修为在身的,只要勤加修炼,自然有重塑肉身相貌的时候。” 甄恬儿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边摇头一边开心的笑道:“郎君不嫌弃妾身?” 沈彦秋被她一抓,只感觉好似一股温热的水流缠绕上来,一股酥麻的感觉走遍全身,忍不住就将脸凑了过去。 “你这么美,我怎会嫌弃。” 沈彦秋痴痴笑道。 甄恬儿闻言喜笑颜开,另一手搭在沈彦秋肩头,连脸上殷红色的胎记也越发红润发亮,檀口一张就迎了上去。 就在二人将要合唇之际,识海里的长生印猛的一震,脑子里顿时清醒许多,这才发现两人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立即抽出手来往后一纵,跳开几步距离。 沈彦秋脸上布满一层寒霜,怒道:“姑娘好强的媚术!” 甄恬儿本是一脸欢喜,沈彦秋突然抽出手来对她冷声呵斥,一腔泪水再也忍不住流淌下来。 “郎君误会妾身了。” 甄恬儿举步向前,只见沈彦秋拧眉怒目冷眼看她,身子晃了晃止住脚步,言辞恳切的道:“郎君明鉴,妾身从不曾修炼过魅惑之术,更不敢用来迷惑郎君!” 她言辞切切不似做伪,只是沈彦秋如何能信?若非千千心结突然预警,将他从魅惑之中拉了出来,只怕此时已入了甄恬儿的圈套,抽身不得。 自泫阴斗以精神道的幻术迷惑段景涵反被他一口真气破去,从那次开始沈彦秋就打心眼里厌恶魅惑一类的法术。只因他当时年少,没有根性把持,几乎就被泫阴斗魅惑住,若非段景涵一口先天真气喷吐破了泫阴斗的精神术,沈彦秋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沈彦秋跟随段景涵多年,深受他性格影响,无论应对多么强大的敌人,也都是堂堂正正的拼杀,绝不会使用下三滥的手段。 沈彦秋恨声道:“姑娘言重了!在下如何敢怪罪姑娘?要怪只怪在下道心不坚修为不济,维持不住本心。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在下也懒得废话,这便就要走了!姑娘若是仗着修为强留,也就莫怪在下得罪了!” 言罢唤出一口三阳剑,剑锋一抖直指甄恬儿眉心。 “姑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在下接着就是。” ------------ 第二百零五章 逼不得已 甄恬儿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彦秋,颤声道:“郎君……这是要杀死妾身吗?” 沈彦秋将三阳剑一振,冷声喝道:“动手与否全在姑娘是否放行。否则在下就算明知不敌,也要和姑娘斗上一斗!” “在下同姑娘本无任何瓜葛,姑娘也不必做出在下负心薄情的姿态。在下只问姑娘一句,放不放行!” 甄恬儿眼神里光彩涣散,猛的加速几步扑向沈彦秋。 “无论郎君承不承认,妾身都已经是你的人。既然郎君不相信妾身,妾身情愿死在郎君剑下,也算成全了妾身生死不离的承诺!” 沈彦秋一直将她当做金丹高手看,故而唤出三阳剑之后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却怎么也没想到甄恬儿如此刚硬,情愿以死捍卫自家清白。 两人相隔两三步的距离,沈彦秋擎着三阳剑直指,甄恬儿离他也不过只有半步之遥,纵然沈彦秋全神贯注的防范,甄恬儿这一扑却着实让他意外,待他收剑回撤之时,剑尖已经点破甄恬儿胸前衣衫,划出三寸长一个豁口。 好在沈彦秋收剑及时,间不容发之际直接将三阳剑收回金环之中,这才免去开膛破肚的下场。也正因为如此,两人之间没了三阳剑的阻隔,甄恬儿这一扑却直接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 沈彦秋眉头一皱正要将她推开,就听甄恬儿失声痛哭道:“郎君也舍不得伤害妾身是吗?请郎君相信妾身,绝没有一丝一毫对郎君不利的想法。” 沈彦秋诧异不已,他一直认为甄恬儿有金丹境的修为,哪怕只有金丹一转,和当初碧波潭遇到的童元浪一般,自己也绝不是她的对手。 谁曾想直到现在,甄恬儿也没有显露出丝毫修为,一举一动都和普通的弱女子一般无二,如今紧紧依偎在他怀中哭的梨花带雨,泪水把他胸口的衣服都打湿了。 沈彦秋不敢放松,生怕不知不觉又受到她媚术的影响,冻魔道的寒冰法力在周身经脉流动不休,紧紧压住心头升起的怜惜之情。 他未曾修行之前,随着段景涵走南闯北,除了自己费心收罗,还有巴结段景涵的一些人,也送了他许多五洲世界的孤本书册。就连那半部《四野神州志》,也是旁人所赠。 四野神州志囊括了五洲世界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其中记载的就有极西之地的边荒蛮夷,无论是生活起居还是语言都和他们迥然不同,其中最鲜明的特点就是西极蛮夷无论男女,都是身材高大健硕,金发碧眼,眼窝深邃鼻梁挺拔,周身毛发旺盛。 那里的女子样貌奇特,虽然和中土大相庭径,但却有一种另类的美感,更兼身材丰满诱人且性格极为开放,只要情投意合不拘相识一天还是一个时辰,都能随时随地的交)媾合欢,事后毫不留恋的一拍两散。 甄恬儿模样除了发色不同之外,倒是和《四野神州志》所记载的西夷女子极为相似。沈彦秋性格活泛,也就是常人所说的闷骚型,以前也时常幻想着遇到一位西夷女子,发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所以甄恬儿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可能丑陋恐怖,可是在沈彦秋看来,却是不输于鹤星恫的绝色美女,便是旁人瞧着晦气的泪痣和恐怖的胎记纹路,沈彦秋也觉得是一种另类的点缀,为她平添了几分西夷女子一般的神秘。 只是这种天上掉馅饼,还稳稳当当砸在自己头上的事,沈彦秋也只是未曾修行之前幻想过,如今是想也不敢想。 只除鹤星恫种下千千心结那次,他后知后觉,又经历过一次同生共死,领悟了自己守护之道,这才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接纳了鹤星恫。 这世间,有一个鹤星恫就够了。 太阴炫光镜不停释放寒气,桌子上的铜壶被冻成冰块的茶水涨裂,所有的金属物品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沈彦秋将太阴炫光镜破虚的力量催发出来,甄恬儿身上那股浓郁的魅惑之力,被破虚的力量抵消,沈彦秋的神思完全恢复清明。 轻轻推开怀中抽噎的甄恬儿,沈彦秋庄重的道:“姑娘,无论这次抛绣球是你谋划已经还是在下偶然遇上,在下和姑娘都不会有任何牵连。” “告辞!” 沈彦秋也不管会不会被巡城司的修士抓捕,唤出三阳剑合身一纵,化成一派白金剑光往窗口射去。 “郎君好狠的心!这是要往哪儿去?” 甄恬儿霎时止住眼泪,重又带上花狐面具,语气也变得冰冷了许多。沈彦秋剑光才动,她就伸手一抓,指尖射出五道漆黑浓烟,后发先至截住剑光,浓烟瞬间散化成千丝万缕,将剑光拢成一个圆球,任凭沈彦秋如何御剑冲击,都不能撼动。 “妾身这门术法,唤做天魔役灵印,专门克制飞剑遁光。郎君切莫动粗,否则役灵印越收越紧,只怕伤了郎君。” 圆球上黑雾浓烟凝儿不散,剑光击打上去只撑上一点凸起,便被紧紧压制。甄恬儿开口劝说,沈彦秋哪里肯听?兀自催动三阳剑释放剑气切割,那役灵印真如甄恬儿所言越收越紧,缩小成一个只有脸盆大小的圆球。 “姑娘忒霸道了!男欢女爱讲求两情相悦,姑娘如此行事,在下就是死也不会委曲求全!” 圆球里传出沈彦秋愤怒的吼声。 甄恬儿咬着嘴唇微微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这场缘分乃是天定,纵然妾身也无力抗拒。妾身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只要郎君答允,日后无论如何惩罚妾身都甘愿领受,还请郎君息了怒火,同妾身行过夫妻之礼。” 沈彦秋收拢剑光,放出水火锋托在掌心,怒道:“呸!你这妖女端的无耻!我只当你是大家闺秀一般知书达理,委身青楼也有说不得的苦衷,却不曾想竟说出这般淫词浪)语!果然是妓)女的本性难改,要做这无媒苟合的勾当!” 沈彦秋暴怒至极,就连“在下”、“姑娘”这样的称谓也收拾起来,对甄恬儿直接以妓)女相称。这番话说的是咬牙切齿,骂的更是露骨难闻。 甄恬儿悲声道:“在郎君眼里,妾身就是这般无耻肮脏吗?” 沈彦秋却不答她,将水火锋祭起,红蓝光芒交错一旋,轻巧巧就把役灵印破开一个缺口,纵身跳了出来。 甄恬儿一手天魔役灵印修持多年,无论飞剑遁光还是神兵法器,只消被浓烟一裹就能收摄,百试百灵从未失手。她一身修为还在沈彦秋之上,早就有金丹三转的境界,故而也没想过沈彦秋以筑基境界能从役灵印中挣脱。 只是她却不知道沈彦秋手中,还有水火锋这么一件绝品法兵,而且精擅的就是破障之能,被沈彦秋破开役灵印逃脱。 沈彦秋跳出身来二话不说,催动水火锋就直刺甄恬儿心口,甄恬儿虽然不知道水火锋威力如何,但是轻松就破开她役灵印的封锁,必然不是一般的法器,这一刺沈彦秋含怒出手,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实在太近,仓促之间来不及施法,只张口喷出一枚鸽卵大的乳白内丹迎了上去。 “叮”的一声脆响,无往不利的水火锋却没能击碎内丹,只冲出两个浅浅的痕迹就被崩了回去。 无论是道门金丹妖族内丹还是浮屠舍利,多半成型之后都会色成金黄,寓意如同真金一般恒古不坏。亦有少数法门会修出别种颜色的金丹,但是鬼道骨魔尸魔修成的金丹一惨白一靛青,和本身尸骨别无二致,没有这般凝脂也似的乳色。 妖族因为群体庞大种类繁多,也有炼出七彩色泽的内丹,但进阶金丹中期进入四转之后,也会逐渐化成金色,以道家之相显现。 修行道的功法当中,只有大自在天魔主的功法会凝聚天魔舍利,璨白如乳。 “天魔舍利?” 沈彦秋将水火锋绕着周身飞旋,猛然看到甄恬儿吐出的内丹,冷声道:“好一个文花魁!好一个天魔舍利!你哪里是什么良家女子落难青楼,却原来是正宗的天魔传人!” “妙风、辉月、流云。不知尊驾是哪一位修罗公主当面?” 金丹是修士一身法力凝聚,紫府小世界汇聚的法力都会纳入金丹当中,可以说金丹就是修士的根本。甄恬儿的金丹被水火锋崩出两道微小的创口,并不亚于被水火锋直接穿心而过,甚至所受的创伤还要严重。 也是她有些大意,以为压制沈彦秋十拿九稳,也不知道水火锋破障的能力天下少有,这才吃了大亏。 水火锋能穿透清华道君化身白骨神魔之时,凝聚的白骨巨棺,足见其锋锐程度一般的法器都难以抵挡。何谓破障?无论是阵法还是法力束缚,乃至神兵法器敌对时的防护,都可算作障碍。 水火锋在手,一应障碍皆可破除,故谓之破障。 甄恬儿一时不察金丹受损,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打湿胸前衣襟。 “郎君好狠心,竟要置妾身于死地。” 她将役灵印的法力一收,颓然坐在地上,喃喃道:“妾身亦不愿遵所谓定数,可是见到郎君那一刻才知道,原来这天意定数真的是躲不开,也逃不过。” “既然郎君不愿接受妾身,就让妾身死在郎君手里,也算是了了这段孽缘。” “只是死之前,也要让郎君知道,妾身并非什么公主,妾身只是甄恬儿。无论辉月也好,赫尔碧也罢,都已经和妾身没有关系。” 言罢将浑身法力一收纵身一扑,迎着沈彦秋周身环绕的水火锋扑去。 ------------ 第二百零六章 由不得你 甄恬儿散去法力直扑沈彦秋,只要被水火锋擦着,便少不了一个皮开肉绽骨断筋折的下场。以水火锋本身的力量,甚至能一下子将她打成一滩肉泥。 沈彦秋何曾想过取她性命? 毕竟是一尊金丹修士,沈彦秋就算有水火锋和三阳剑在手,也绝不可能跃阶战平一个金丹三转的高手,更不要说在她手里讨到一丁点儿的便宜。 甄恬儿只是随手打出一道役灵印,都能将他囚禁起来,若非仗着水火锋出其不意挣脱出来,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故而他言辞犀利出手毫不留情,也只是表明自己宁死不屈的态度和意志。 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甄恬儿性格如此刚硬,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天意命数,就愿意和自己这样一个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了解和感情基础的人成为夫妻,甚至在自己明确拒绝之后,竟然以死明志,丝毫不在意一身金丹的道行。 究竟是什么样的命数,才能让这样一个女子情愿舍弃性命逼迫自己,也不敢挺起胸膛来面对? 天意? 沈彦秋相信天意,否则他也不可能碰到郭允龙和徐沐白,更不可能进入修行道碰到哀无心,再发生接下来的所有事情。 相信和拜服是两码事,天意成就了他如今的一切,但是也少不了他自身的努力和造化,这一身修为从筑基之后,就是经历过数次生死恶战,一点点积攒而来。 但无论再危险的情况下,沈彦秋都从来没有失去对抗天命的勇气。 他一直防备着甄恬儿出手,所以一身法力运转到了极致,水火锋绕着身体交错穿梭,就是一只苍蝇也没有丝毫机会飞进去,更何况一个大活人! 甄恬儿这一扑分外决绝,竟然催动法力将自己扔向沈彦秋,在空中才散去法力的加持,速度极快。沈彦秋无论是后撤还是收回水火锋都来不及,一咬牙拼着毁去双手,狠狠往前一插! “二妹不可!” 陡听一声惊呼,电光石火之间,一点骨白色的光芒飞射而至,从白光里伸出一只巨手凌空一捞,险之又险的将甄恬儿捞在手里,巨大的力量将沈彦秋崩开,却没有阻止他探出去的双手。 连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沈彦秋两只手齐肘而断鲜血喷射,手掌和一截小臂被水火锋打成一蓬血雾,溅的到处都是。 当啷啷两声响,锥心剧痛让沈彦秋几乎昏厥过去,浑身法力一松,水火锋掉落在地。 白光消散现出两个人影,却是一男一女两人,女子抱着甄恬儿,急道:“二妹你好生糊涂,天大的事情还有姐姐在,怎么这般寻死觅活!” 男子环顾四周,点头道:“亏她还知道布置禁音阵,又有这小子一道法力镇压,否则让人知道堂堂阿修罗圣女,丘流国的二公主躲在一间青楼寻死觅活,就是陛下和祖师都不能饶了她。” 女子没好气的道:“你还有心思取笑!” 这女子容貌绝美,天生一副婴儿肥的脸庞,再加上极度丰润的身材,半透明的粉色纱衣,大片裸露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胴)体,让人只要看上一眼都欲)火中烧难以把持,简直火辣的不行。 她脸上也带着同甄恬儿一般的泪痕和胎记,只是颜色暗淡了许多,更像是画笔勾勒的点缀。 那男子白面无须身材消瘦挺拔,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劲装武服,头戴一枚骨质发箍,发箍上斜竖着九个拇指长短粗细的凸起,面目威严冷酷。两条手臂垂到膝盖位置,粗大的青筋清晰可见,一双手毫无血色惨白发青,好似尸体。 男子看着摔倒在地一头冷汗咬牙硬撑的沈彦秋,面色阴沉的道:“这小子还算有些骨气,硬是一声不吭。你舍了双手替二妹挡下这一击,我也不好出手杀你。”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脱。若非你小子死脑筋不开窍,二妹也不至于这样寻死觅活,说到底还是你的罪过。” 男子转头看着丰润女子道:“夫人,你看该如何处置?” 丰润女子搂着甄恬儿,急切的道:“我管他是死是活!伤了我二妹的心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区区两只手算得了什么?你要是看着碍眼就拖出去扔了,省的我看着也心烦!” 她一边说话一边给甄恬儿体内输送法力,甄恬儿这才转醒过来,瞧见丰润女子和高瘦男子,弱弱喊了声:“大姐,九哥。你们怎么来了?” 大姐恼怒的道:“我再不来,你都要自寻短见了!你想气死我不成?” 九哥笑道:“二妹你也是,多大的事情值得你如此?左右不过是一场天命,实在不行我就求师尊出手帮你扛过去就是,你这是何苦来哉?” 甄恬儿摇头道:“神君大人庇护大姐已是看在九哥的份上,这才从父亲大人手上接过这段因果,恬儿不敢再麻烦九哥。” 九哥苦笑道:“我若放任不管,只怕夫人这一关就先过不去。” 大姐翻着白眼扫过去:“怎么,让你九凤龙大人很为难吗?” 九凤龙连连摆手道:“不为难不为难,一点儿也不为难!” 大姐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这才安抚甄恬儿道:“他这人没脸没皮惯了,让他去求神君大人出手切断天机,断了你这段莫须有的缘分就是!” 甄恬儿道:“大姐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劳动神君大人。截断天机干系重大,神君大人正面临进阶神化的紧要关头,万不能因此有半分差池。” “郎君。” 她转过头看向沈彦秋,突然发现他躺坐在地上,两天手臂齐肘而段,鲜血将地面都染的鲜红一片,顿时惊呼一声,挣扎着站起来,跑到沈彦秋跟前,手忙脚乱的捂着他的断臂,泪流满面的叫道:“怎么会这样?你的手……” 沈彦秋努力催动法力愈合伤口,只是一则没有断肢接续的灵药,二则连手臂带手掌都化成血雾齑粉,他有没有返本归元的神通收拢散化虚空的血肉,这两条手臂只怕再也无法生长。 除了浮屠胎藏部的功法主修心意,不太看中肉身,将之视为藩篱桎梏之外,其他的修士在没有成就元神五道之前,肉身的重要性可以放在第一位。 因为肉身不仅是魂魄灵识的载体,也是诸天星神演化内神,经络穴窍运转周天的关键。 十二正经三阳三阴在手,三阳三阴在足,同奇经八脉组成周天经络穴窍,断了两天手臂,等同于切断了六条经脉的正常流转。而且他炎魔道和冻魔道的诸般神通法术,都是顺乎经脉离手施展,如今双手不存,施法速度和法术的威力都要大打折扣。 没了一双手,沈彦秋的实力最少都要减去一半。 趁着九凤龙他们说话的功夫,沈彦秋已经把伤口的血止住,连平整的伤口也收束愈合,好似两个圆形的肉)棍。 沈彦秋喘着气道:“不劳姑娘费心,这双手权当给姑娘赔罪了……不知道如今在下是不是可以走了?” 甄恬儿哭道:“若非妾身胡闹,怎会让郎君失了手臂?郎君不怪妾身,妾身如何不怪罪自己!这边断了手臂陪着郎君!” 她一边说话一边抓着自己的左手狠狠一折,只听“咔吧”一声,左臂应声而断软绵绵垂了下去,断掉的骨茬刺破凝玉一般的皮肤。 她正要将右手磕断,大姐已经抢了上来将她托住,怒道:“你发什么疯?非要气死我不成!” 她背对着九凤龙和大姐,那几句话说的也极小声,二人都没有听见,待到他折断手臂听到声响已然来不及,任是大姐电射而至托住右手,左手也已经拧断了。 大姐眼圈泛红,咬着牙捏着她的断骨一按,将骨头恢复原位,连运法力帮她接骨续髓,修复血肉。 九凤龙叹道:“不过是一双手臂,没了也就没了,日后总还有接续的可能。你这般自残又有何用?” 沈彦秋挣扎着站起来,冷笑道:“说的没错。也不过是一双手臂罢了,又能算得了什么?废话我也不说了,既然如今甄姑娘完好无损,我是否可以走了?” 大姐指着沈彦秋骂道:“走?你走到哪里去?什么叫我二妹完好无损?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把我二妹的心都伤透了,还敢大言不惭把说没事?” 沈彦秋朗声笑道:“哈哈哈,大公主好大的威风!如此说来还全都是我沈某人的不是了?好好好,阿修罗的做派沈某也算是见识了!” “我今日非走不可,你若拦的下就当沈某时运不济,你若拦不下……今日之辱日后沈某当十倍奉还!” 大姐闻言凤目一瞪就要出手,甄恬儿赶紧站到两人中间,张开双手紧紧护着沈彦秋,哀求道:“大姐!”又转过头看着沈彦秋柔声叫道:“郎君!” 大姐双手叉腰,一脸鄙夷的道:“二妹你让开!我倒要偏偏他有什么本事离开!臭小子,你要真有本身走出这间屋子,也不用等到日后,今天姑奶奶就把这条性命赔给你!你若是走不出去,就不要怪姑奶奶不给二妹面子,出手无情!” 九凤龙背着双手,冷哼一声:“你只管走试试。” “你若有本事在我面前走脱,也别说什么日后加倍奉还的话,今天我就把性命交给你处置!” 九凤龙站立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彦秋,缓缓将眼睛闭上。 ------------ 第二百零七章 幽冥鬼爪 九凤龙丝毫不显露法力,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就连眼睛也闭上,似乎根本不在乎沈彦秋采取什么行动。 一个筑基境的修士想从三个金丹修士的面前安然走脱,任谁听了都会笑掉大牙不可。 当年三元道尊将四重仙道改为九重真道,将每一重境界都细细划分,修士也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的修炼,一重重境界向前推进。等级之间森然有序,每一重境界的提升都是天壤之别,就算同境界前中后三个小阶段,实力的差距也非常明显。 经历过四古纪元,修行道再不是当初先天灵宝和无数法宝人手一件满天飞的时候,也不是一个低阶修士拿着一件灵宝随便就能跃阶杀死高阶修士的时候。 莫说沈彦秋只有筑基后期修为,就算如今他有金丹一转甚至三转的境界,也绝没有从金丹后期的高手眼皮子底下,安然脱身的可能。 修为到了九凤龙这个高度,自然不会出现轻敌这种低级想法,唯一有的,就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何况身边还有大公主这么一位精修天魔妙法的魔帅,倘若被一个受伤的筑基修士逃脱,他们这一身道行,就真的是不知所谓了。 沈彦秋见九凤龙闭上眼睛,自然也明白他所表达的意思。心头冷哼一声,九凤龙啊九凤龙,清华子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徒弟,你们师徒二人都是一样眼高于顶! 真要是化剑光飞走,沈彦秋亦没有丝毫把握,能躲过九凤龙的手段。就连甄恬儿一手天魔役灵印都能抓住他的剑光,况九凤龙乎! 不过他还有一道保命的杀手锏,那就是哀无心为他种下的心光遁法种子。 心光遁法号称心之所至便是家乡,纵然远隔千万里,也能冲破一切阻碍,瞬间传送回最初设置的传送位置,是大悲宗的看家绝学之一。 只是这一道心光遁法种子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一直以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情况,沈彦秋都苦苦支撑,没有动用遁法种子的打算,为的就是真正陷入绝境之时还有一条退路。 本是有甄恬儿在,就算他不走,也断然不会让大公主和九凤龙伤害他,可是刚才狠话已经说过,就绝没有再吞回去的道理。 调动法力催动遁法种子,周身空间无声无息化为一片朦胧,沈彦秋整个身子散化成无数星光,乍明即灭,身后星光门户显露虚影,他也瞬间消散无形。 “嗯?” 九凤龙猛的睁开眼睛,二话不说伸手一抓,掌中好似一团混沌炸裂,无穷灰白色的气息瞬间胀大千百倍,在星光消失之前封锁整间屋子! 灰白气息刹那间归拢一处,九凤龙翻手一看,冷冷的道:“好小子,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他将双手往虚空中一探,两只手顿时消失不见直到大臂位置,只见他身子晃将一晃,约摸有三五个呼吸的时间,猛的吐气开声道:“你若有金丹道行,说不定还真给你跑了!可惜啊可惜,这道法术并不是你自己苦修而来!” 九凤龙挥动双臂撕裂虚空,任由肆虐的虚空裂口轰击,都被他浑身萦绕的灰白色光芒挡住,稳稳将狼狈不堪的沈彦秋提在手上。 “怎么可能?!” 沈彦秋驾驭心光遁法,直接传送回无穷距离之外的凄凉洞,几乎是将空间无限压缩,一瞬间缩短数十万里的距离,将两个空间节点相互叠加。 可惜正如九凤龙所言,这道遁法种子不是他自家苦心修成,乃是哀无心为他种下,虽然心光遁法的修炼法诀哀无心一早就传授给他,但是没有金丹的修为,他也根本无法推动遁法运转。 九凤龙修炼的乃是鬼道三绝,白骨神君的道统,以骨证道的神通。而且他天生异种,并不是人族出身,而是后天修炼成人形,对于骨道的理解就连白骨神君也是极为赞赏,否则也不会任由他和佘利娜结合,接下阿修罗一族的因果。 甚至九凤龙能说出,请白骨神君斩断天机,灭绝甄恬儿这段天定缘分的话,可见他在白骨神君心中的地位。 之前在魔山之时,凌怀栩曾使用一手乾坤法界万剑大擒拿,封锁虚空镇压乔道真分身。实则何门何派乃至整个修行道的修士,手里都有那么一手擒拿术,就连甄恬儿施展的天魔役灵印,实际上也是擒拿手的一种。 他掌中炸裂混沌灵光,就是骨道专属的擒拿手,唤做幽冥鬼爪,乃是《白骨真经》中记载的无上擒拿手,修至大成境界号称摘星拿月,反复乾坤。 沈彦秋以心光遁法穿梭虚空,九凤龙就以幽冥鬼爪撕裂虚空,感应他遁光残留的气息,直接强行将他抓回来,不可谓不霸道绝伦。 除了一些神通强悍的遁法,金丹修士的肉身也经不起虚空乱流的挤压切割,九凤龙强行撕裂空间,虽然只维持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两臂的衣服也被虚空乱流粉碎,两条精瘦的手臂上满是密密麻麻发丝一般的伤口。 沈彦秋身上的点点星光还没有完全消失,狂暴的虚空乱流自缺口中涌出来胡乱冲击,都被近乎消散的星光抵挡。 九凤龙毫不在意,把虚空裂口用力一抹,又将沈彦秋往甄恬儿身边一丢,拍拍手从容的笑道:“却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你体内还有高人种下的遁法种子,竟然能丝毫不受虚空乱流的影响。” “这就是你唯一的依仗吧。” 九凤龙眉头一挑,也不在意自己光着膀子的模样,对沈彦秋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只管用出来,但有一次我接不住,就算是我输了,如何?” “罢了。” 沈彦秋有气无力的叹道:“只恨我修为不济,不能修成心光遁法,否则你绝不可能拦得住!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佘利娜冷笑道:“一嘴的废话!真要把你杀了,如何跟我二妹交代?你不过是仗着她舍不得伤你,才能这般硬气的说话!” 沈彦秋把眼一闭,任由甄恬儿扶着他坐下,并不出言反驳。 “这下是夫人想错了。” 九凤龙听到“心光遁法”,顿时就明白了许多,对佘利娜道:“夫人难道不知道心光遁法的出处?” 佘利娜正要再嘲讽几句,猛然回过神来,惊讶的道:“心光遁法?这不是凄凉洞大悲无心的绝学吗?这小子怎么会……他是哀无心的传人!” 九凤龙苦笑道:“夫人应该没猜错。” 佘利娜叫道:“就算是哀无心又如何?凭他一个还能抗衡鬼道和阿修罗族不成!”只是她虽嘴上说的厉害,可是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九凤龙点头道:“夫人说的没错,正是因为他只有一个人,偏偏才能抗衡整个鬼道和阿修罗族。” 哀无心的名头在修行道之响亮,并非只是因为他是十二宗主之一,也不仅是他修炼《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战力无双,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大悲宗历来代代单传。 一师一弟子,师徒二人撑起大悲宗的门面。 天道十二宗个个庞大无比,就以元魔山和幽冥鬼道而论,一个统领整个修行道的妖族,一个以幽冥界为大本营,麾下何止亿万计数? 可是正因为如此,除非万不得已关乎生死存亡,否则他们绝不会轻易得罪一尊出窍以上的元神高人,更不愿意得罪一个孤家寡人的元神高人。 而这两者,哀无心全占。 想要击败一个出窍期以上的元神高手并不难,难的是将他彻底消灭。七劫神化之境能分神化念,更能将神念种子寄托虚空一之中,肉身不死神魂不灭,滴血重生更是等闲。 一个人口基数庞大无比的门派,被一个抓不住打不死的元神高手惦记,无疑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一个发了疯的元神高手,在没有被强势镇压的前提之下,哪怕耗费千年万年的时间,完全有能力灭绝一个宗派,哪怕这个宗派是十二正宗之一。 这也是鬼皇叶翔无数次攻打阴山华莲净土,最终都铩羽而归的原因。 没有和浮屠彻底开战,就是狠如鬼皇叶翔这样的人物,也不愿意将浮屠地藏彻底得罪。 佘利娜想通其中的关节,心头一阵烦躁,没好气的问道:“臭小子,你真的是大悲无心的弟子?” 沈彦秋眼也不睁懒懒的回答道:“哀无心正是恩师。” 九凤龙想了想道:“这么说来,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圣王,也是你了?” “大圣王不过是个玩笑,不过袁无极正是家兄!” 佘利娜气极反笑:“真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能折腾!芝麻大点儿的修为,又是袁无极的兄弟又是哀无心的弟子!怎么,以为有这么几重身份,老娘就不敢动你了?” “你想多了。” 沈彦秋睁开眼睛,冷冷的盯着佘利娜道:“便是有泼天的身份撑着,本身实力不济又有什么用处?按你这么说,金鸡岭鸟山鸣桐也是我哥哥,徐无城的徐沐白徐师和赵正阳前辈,也同我有些交情,难不成你们听了之后就会放我走吗?” “一个骨道传人,一个修罗公主。你们二位有幽冥鬼道和阿修罗族撑腰,又会怕谁?” “嘶!” 任是九凤龙和佘利娜有了准备,可是听沈彦秋说出这几个名字来,也是忍不住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袁无极和鸟山鸣桐也就罢了,徐沐白跌落金丹人尽皆知也可不管,可是哀无心和赵正阳这两个老家伙…… 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 第二百零八章 阿修罗不死身 哀无心成就元神之前,一手《大五形庚金弑神气》纵横修行道千年,就连青莲剑仙李太白也对他的剑术赞不绝口,为他写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诗句。赵正阳一剑斩破《灵兵册》,帮助仲云胥和牛太煌等人逃离天堑山,更是一举成名震惊修行道。 这两位要是发起火来打上幽冥界,就是鬼皇在自家主场,也得掂量掂量。 甄恬儿也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彦秋,对九凤龙道“大姐,九哥……” 九凤龙微一沉吟,摆摆手接着道:“赵正阳号称真阳祖师,天机道人,皇极星算洞彻大千世界,你和这小子的纠葛,他不会算不到。” “以大悲无心的身份,也不至于对咱们几个小辈出手,况且上面还有陛下和血河祖师几位,轮不到咱们操心。” 盛名之下无虚士,更何况两位名震修行道的大修士。说起哀无心和赵正阳,九凤龙可不似佘利娜这般,大大咧咧的没规矩,使用的乃是大悲无心和真阳祖师这样的敬称。 “如今你可曾想的明白?倘若你仍旧坚持顺从天意,九哥我就是舍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帮你把这小子的事儿办了。” 甄恬儿淡淡的道:“父亲大人数次祷祝母河,陛下也望天打卦推算,这段缘分是生是灭,是聚是散,都由不得我做主。我如今转脱人身,已断了和阿修罗族的因果关系,但我终归还是阿修罗的辉月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能更改。” “就算不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阿修罗一族,这段缘分我也得拼死强求。” 佘利娜劝道:“二妹你别听这小子胡吹大气!大悲无心和天机道人又不是他爹,还能拼尽全力帮他做任何事不成?你可不能把拯救阿修罗的希望放在他身上!” 甄恬儿道:“这数万年来,冥河逐渐抽离和母河的连接,就连碧落黄泉也缓缓收拢沉入九幽,母河早就有干枯的迹象。你我都是因母河而生,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枯萎而无动于衷?” 她缓缓凑近沈彦秋跟前,近乎哀求的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血河枯萎?!” 沈彦秋在参天城时,曾听袁无极细说起过天河与冥河之事,包括承载碧落黄泉的血海大河,和自血河中孕育出生的阿修罗族。 天河冥河充斥整个大千世界,血河承载碧落黄泉勾连冥河,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这条开天辟地以来就成就的血河,竟然有了枯萎的迹象!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着这方天地开始老去,连自身孕育的血河也不能保全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沈彦秋似乎有些明白赵正阳善待自己的打算。原来这方天地已经到了临近崩坏之际,这些高高在上神通无量的大修士,如果在末世之劫到来之前还不能破碎虚空飞升,就要和修行道一同毁灭! 自中古诸子绝迹,无数年月以来唯一有希望飞升的,只有得了天书秘策的金鸡老人简元真。据鸟山鸣桐所言,简元真已经到了八劫灵肉合一的巅峰,早就深入天河探索大河源流,寻找突破九劫大乘仙路的方法。 而相传唯一一位深入大河全身而退的元神高手,就只有神仙道那位自剥仙根的修士。自剥仙根,也就说明他有能力强行破开《灵兵册》和《万神图》的本事。 所以这些大神通者都一致推断,他早已经成就了九劫大乘之境,只待天地崩塌之际,破开虚空飞升。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他在仙君观偶遇的醉道人。 郭允龙。 否则真的无法解释假借徐沐白之手赠他千机带之事,毕竟千机带是赵正阳耗费苦工祭炼的法器,甚至是一件法宝,并且一直交付徐沐白使用。 没理由平白无故的给了我。 郭允龙啊郭允龙,我喝了你半葫芦酒水,这才得了一份机缘踏入修行道,这一步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沈彦秋叹了口气,想要理一理遮住眼睛的头发,这才发现如今自己已经是标准的伤残人士,无奈的一甩头,撅着嘴使劲儿吹了吹。 “我有几句话,想问一下甄姑娘。” 甄恬儿见他抿嘴吹气,连忙伸手为他拨开几缕凌乱的发丝,开心的道:“郎君只管问,妾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彦秋没有拒绝她善意的举动,如今心光遁法被九凤龙破去,他没有任何手段逃脱。大丈夫能屈能伸,倘若因为一时之辱就血气上涌,拼死护卫尊严和面子,那也不是大丈夫,而是莽夫了。 “姑娘一直强调天意难违,然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姑娘出身阿修罗族,有鬼皇和血河祖师教导,想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沈彦秋顿了顿,又接着道:“缘分本是虚无缥缈之事,姑娘转世为人脱了阿修罗的躯壳,以人身修炼大自在天魔法,更不应该为‘天意’二字执着才是。” 沈彦秋晃了晃双臂,苦笑道:“如今在下废人一个,也配不上姑娘。” 这话说的不假,断肢重生的手段,非得成就神婴之后,元神与天地合,内外一体不滞外物,才能修成。若是进阶七劫神化之境,将元神种子寄托虚空,便能分神化念化身亿万,肉身不死元神不灭,滴血重生也只是等闲。 若是更进一步修成八劫,达到灵肉合一之境,肉身和元神重新结合一处,除非九劫大乘修士,散仙境界的高手能够破坏他的肉身,否则只有灭世之劫引动天人五衰,才能破坏。 简而言之,沈彦秋如今虽然算不上废人一个,但是想要重新长回手臂,就算进阶金丹重塑肉身,也没有可能。 甄恬儿听了沈彦秋的一番话,想了想才道:“我阿修罗族的事情,并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说,郎君也知道我姐妹三人都是修炼魔主的功法,自然对魔道气息感应非常。郎君夺绣球时显露冰魔气,煅烧流苏时使用了炎魔气,必然已经成就了水火神英之体。” “郎君一身修为虽然只有筑基境,可是魔气纯正无比,还在魔主功法之上,倘若舍身猜的没错,应该是传承自古神魔的功法。” 九凤龙道:“区区筑基修为就敢来南海晃荡?你可知道海外修士有多少?又有多少是修炼了魔道的?若非我修炼的《白骨真经》是鬼道三绝之一,此刻只怕也忍不住把你搜魂炼魄,好歹把你身上的功法给弄出来!” 佘利娜扯了张凳子坐下,笑道:“大悲无心又不是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岂能护的你周全?他的名号虽然响亮,却也镇不住整个修行道。咱们魔修的秉性你也不是不知,真个碰到胆子大的,那管他是有心无心?” “你若随了我二妹的心意,只要不出丘流,我们就能护你周全,稳稳修成金丹进阶魔帅,便是那两条手臂,也能重新长回来!” 甄恬儿忙道:“大姐有办法?!” 佘利娜点着她的眉心,一把将花狐面具扯下来,随手揉成一团,气恼的道:“你呀你!真是有了相好的就什么都忘了!” 九凤龙扶着佘利娜的肩膀,点头道:“亏你还是阿修罗族的公主,竟然连本族的功法也忘记了不成?” 甄恬儿大喜过望,抓着沈彦秋的衣襟高兴的喊道:“郎君,你的手有救了!只要你修炼了阿修罗不死身,你的手臂肯定能再生长出来!” 沈彦秋疑惑的问道:“阿修罗不死身?” 阿修罗族嗜杀好斗是出了名的,就算不和外族争斗,就是五大阿修罗王之间也多有征伐。直到血河祖师一统血河,将无数年的内乱彻底压制下去,却改不了阿修罗好斗的本性。 阿修罗自血河生,所谓血河不枯,修罗不死。只要保持战斗的本心,战死的阿修罗战士就能借助血河的力量,重新塑造一副躯体,而且每次更换的身躯,都要比之前还强大。 因此就算血河祖师和五大阿修罗王强势镇压,也无法阻挡阿修罗战士想要变得更强的欲望。 战心不死,战斗不止。 血河虽然无边无际,但是每一个阿修罗战士重塑一回肉身,都要消耗一丝血河之力,积少成多之下,就连血河祖师也不禁心惊。 于是血河祖师和五大阿修罗王一同参悟神通,历时千年之久,才借助血河长在修罗不死的特性,创造出这部《阿修罗不死身》。 阿修罗战士修炼《阿修罗不死身》之后,会逐渐淡化和血河的联系,靠本身的法力修为重塑肉身,只保留一丝战心沉入血河。 听完佘利娜的介绍,沈彦秋道:“如此说来,倘若在下修炼《阿修罗不死身》这部功法,会否由人身转入阿修罗族?” 佘利娜笑而不语。 沈彦秋见她不答,便就知道答案。 九凤龙道:“除非你能找到诸子医家的传人,或者专精丹道的高手,否则如今能让你重新长出双手的办法,只有修炼《阿修罗不死身》这个办法。” “你本身就是修炼魔道法门,就算转修阿修罗族的功法,换成一副阿修罗的躯体也并没有什么妨碍。又何必如此执着于表象呢?” 甄恬儿也柔声劝道:“九哥说的在理。郎君没了双手,必然有诸多不便。《阿修罗不死身》虽然会将郎君化为修罗身躯,可郎君终究还是郎君,并没有什么不同。” 沈彦秋摇头,坚决拒绝。 “生而为人,已是荣幸。在下虽然修为低下,却也听说过娲皇娘娘炼石补天,抟土造人之事。在下并非舍不得人身这幅近道之体,却是不能丢下娘娘赐予的这份荣耀!” “人身?” 九凤龙嘿嘿冷笑:“莫说妖魔道的修士豢养菜人,就是你们人族当中,也有许多修士将凡人拿来炼丹入药,抽血炼器!说什么荣耀?” 沈彦秋只是不听。 “此事休要再提,在下绝不可能转入阿修罗族去。实在不行,便请机关匠人打造一副机关臂就是。想来以恩师的薄面,也能请动一位机关杰出手。” ------------ 第二百零九章 金山主持 无论甄恬儿如何劝说,沈彦秋坚决不受《阿修罗不死身》,他又怕鹤星恫担心他的安危,这时候闯将过来,必然逃不脱九凤龙和佘利娜的手段。 趁着说话的功夫,他催动千千心结多次,可惜无论怎么震动千千心结,都无法感应鹤星恫现在的位置。 难不成九凤龙早有防备,已经设置了什么隔绝气息的阵法? 是了,春雨楼距离客栈并不远,他用真鲛剑飞剑传书之时,已经阐明其中的厉害之处,鹤星恫向来冷静,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绝不会贸然行事,最有可能的就是跑回凤鸣城搬救兵。 只是以云岭尚书鹤帜章的手段,只怕也不是九凤龙这位白骨传人的对手。 不过她没有闯过来也是好事,否则依着佘利娜的脾气,一旦知道他和鹤星恫之间的关系,就算不会对她不利,只怕也要利用她的身份,逼迫他修炼《阿修罗不死身》转成阿修罗族。 恫儿,你可千万不要过来。 一面在心中暗暗祈祷,沈彦秋又接着问道:“几位既然不愿放在下离去,不知如今要作何打算?难道真要囚禁在下一辈子不成?” 佘利娜道:“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囚禁你一辈子?只要你踏踏实实的和二妹好了,天大地大还不是随你来去。” 沈彦秋叹道:“男欢女爱本是你情我愿之事,大公主这般强求,换做任何人也没有答应的道理。倘若只是需要在下一点元阳相助,为自由计在下也愿意配合。” “呸!” 佘利娜啐了一口,骂道:“你以为这是路边的野猫野狗,兴致来了拉过来就能媾和交)配吗?你那元阳有甚稀罕?论身份地位修为,你比得过妖族太子仲云虎,还是魔族太子牛圣婴?便是那名花流的花间四公子,也都强过你十倍!” 沈彦秋无奈的耸耸肩,咧嘴笑道:“既然大公主都这么说了,便去找仲云虎和牛圣婴好了。哦对了,花间四公子之首的苏寻花苏兄,我跟他也是熟识,也可转为介绍一二。” 佘利娜咬牙切齿的道:“混蛋小子,真以为有二妹痴心护着你,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再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尝尝修罗嗜血虫的滋味!” 甄恬儿小声的道:“郎君少说几句,不要把大姐逼急了。” 佘利娜向来是说到做到,这一点无论是甄恬儿还是九凤龙,都深有体会。 修罗嗜血虫是血河中生长的一种甲壳类小虫,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正和它的名字一样,修罗嗜血虫极度嗜血,就连阿修罗战士铜铁一般的皮肤,都不能抵挡它的两只螯钳,只要咬破一点皮肤就是立即钻进去,顺着血管直入心脏,将浑身血气法力吞噬一空。 凡是被吞噬精血的阿修罗战士,连沉入血河深渊的一丝血气也直接熄灭,不能在血河中重生。故而血河祖师连同五大阿修罗王,大法力清扫血河,将修罗嗜血虫之类的虫属之物清理了一遍。 只是血河祖师本就是血河化身,修罗嗜血虫也算他身体的一部分,自然没有将它们灭绝的打算,便以法力炼制之后,交由天妃乌摩保管,用作一道手段。 佘利娜深得天妃乌摩喜爱,经不住她软磨硬泡,从天妃乌摩手中讨了几颗未曾孵化的虫卵,小心翼翼的养了起来。 沈彦秋虽然不知道这修罗嗜血虫究竟是何物,然则这嗜血二字一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也犯不着占一两句嘴头上的便宜,平白无故的遭罪,索性就闭上嘴不说话,直把佘利娜气得牙痒痒。 看着沈彦秋一副悉听尊便,任你处置的态度,佘利娜突然眯着眼笑道:“你既然不愿意修炼《阿修罗不死身》,我也不强求你,也不囚禁你。只是把你带进皇城,封印修为,安安心心的做个驸马爷,看你还能不能这般硬气!” 沈彦秋闻言当即心头一松,面上却做不忿状,冷哼道:“公主殿下可要看紧了,否则叫在下走脱,日后定当涌泉相报今日大恩!”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保准把你养的白白胖胖,躺在温柔乡里不肯出来。” —— 中州,龙都府。 金山寺。 庄严宏大的诵经声传出数里远,沿途前来上香祈福的信众听到诵经声,顿时双手合十口诵“曼陀罗尼”,表情愈发虔诚。 一条宽阔的石阶道路,自山脚直通山顶,三山级石阶的尽头,就是金碧辉煌的金山法寺。 浮屠有三千烦恼之说,诸如贪婪、淫)欲、嗔怒等等念想,将正心迷惑不能明悉大道,才会沉沦苦海不得超脱。 昔日释迦圣为乔达摩摩顶受戒,曾言道:浮屠有三千烦恼,三千菩提。能断一烦恼,既得一菩提,三千烦恼去,得证须菩提。 因释空圣此言,浮屠山门石阶,多以三千为数,着弟子信众拾级而上,一步一烦恼,一步一菩提,最终明心见性了悟本真,方登大雄宝殿,见菩提法相金身。 诵经的僧众之中,犁耶泥坐在北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凝神端坐。 诵至半程忽地睁开眼睛,起身向后院禅堂走去,众僧恍如不见。 直至方丈室外,见一小沙弥托着盘子走出来,上面还有些残羹剩饭,尽是鸡鱼肉蛋之属,还有两个空酒瓶。 犁耶泥略一皱眉,拦住小沙弥道:“主持可在禅房?” 小沙弥见是犁耶泥,慌忙见礼,惶恐的道:“回师叔的话,师祖老爷正在里间,同雷音寺的毗沙卢师伯……那个……” 剩下的话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出口,犁耶泥也不为难他,挥手让他去了。 犁耶泥正要推门而入,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大笑,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叫道:“长眉儿,既然来了还不赶紧进来,陪为师喝上几杯!却在门口扭扭捏捏的作甚!” 禅门自开,犁耶泥轻叹一声,一振衣衫迈步而入。 进得禅房,香烟袅袅。墙上挂着释迦二圣法相,足踏莲花顶现舍利,以慈悲目注视苍生。 桌上摆着香烛贡品瓜果,正被一胖大和尚抓在手中,咬缺一口。似是觉得味道不够,在身上华丽的袈裟上擦了擦,随手又放回盘中。 又一僧人于胖大和尚对坐,面目刚毅不怒自威,目似星海剑眉斜挑,也抓着个油腻的鸭腿,擎着酒碗,吃相略显斯文。 该是小沙弥口中的毗沙卢。 胖大和尚扭动身躯递过一块肥肉,笑呵呵的道:“长眉儿,饿了吧!只有为师心疼你,特意为你准备了斋饭,快快吃了,莫要瘦的不成样子,说我金山寺伙食差!” 犁耶泥退后一步,对着释迦二圣的画像合十礼拜,口称罪过。 毗沙卢笑道:“师叔莫要唬他!你自家喝酒吃肉,犁耶泥师弟可是个有道真僧,岂能如你我一般流于污浊?” 胖大和尚失望的摇头叹息,将肥肉塞进嘴里大声咀嚼,饮尽碗中流水,这才意犹未尽的说道:“斋戒斋戒!岂不闻浮屠穿肠过,酒肉心头坐的道理!戒律戒律,你心中只有戒律,如何能明悟浮屠真谛?” 胖大和尚指着犁耶泥道:“你啊,就该跟阿难那小子学学!” 毗沙卢为他斟满美酒:“合着是师叔你偏心,楼难陀师弟随师叔赴过祖师法会,却将犁耶泥师弟撇下,如何能一概而论?” 犁耶泥口宣“曼陀罗尼”,对毗沙深施一礼道:“师兄代掌戒律院,该当以身作则为我浮屠僧众之表率……小僧要到雷音寺面见世尊,告你一状!” 毗沙卢面皮一抖,哈哈大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师弟可知道我师傅,曾有个什么绰号否?” 毗沙卢是圣僧如果座下弟子,如果不在大普度寺之时,戒律院首座之职就由他暂代,可谓位高权重。 如果成就阿罗汉之前,杀心太重,死在他手中的生灵不计其数,故而有个“杀生和尚”的诨号。直到他证道阿罗汉,一身杀意尽数收敛,苦心闭关钻研浮屠妙理,这才被世尊如来除戒律院首座一职,司领刑罚,掌管中州各寺所有浮屠弟子。 即便如此,修行道仍旧有人以“杀生罗汉”称之。 浮屠遵持之戒律众多,各寺修持不同故遵守戒律亦有不同,有说杀生为僧家第一戒,亦有说酒为僧家第一戒,亦有说淫)欲是僧家第一戒。 然无论是杀生还是酒肉淫)欲,都是阻碍修行的魔障,向来为僧家不取。 释空圣说和合心,毕迦圣说无能胜。 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是浮屠一切法之根本,而经历无数元会之后,历代浮屠弟子参悟两部曼陀罗,亦从其中衍生出许多精妙的法门。 如以楞伽经为首经的楞伽宗,如今称作禅宗。以莲华经为首经的法华宗,又称天台宗。以诸论经义为首经的三论宗,又称草堂宗等等。各宗共尊释迦二圣,奉如来为世尊掌管大雷音寺。 然世尊如来毕竟转劫一次,成道还在各宗大德之后,故而各宗只遵从世尊如来的地位,却不遵从他的领导。 各宗持戒各有不同,因如果执掌大雷音寺戒律院,故而首戒不取杀生,而取酒肉之戒。 毗沙卢是如果座下弟子,又代他执掌戒律院,如今却在金山寺禅堂内和方丈喝酒吃肉,犁耶泥说告他一状,合情合理。 只是杀生罗汉本就杀生无数,酒肉之属更是不曾断绝,他去大雷音寺状告毗沙卢,岂不是徒做无用功? ------------ 第二百一十章 如海 胖大和尚顿时眉头一皱,悻悻的放下手中肥肉,不悦的道:“你去世尊那里状告冷面,他在为师这里喝酒吃肉,岂不是把为师也拉进去了?” 毗沙卢时常代掌戒律院事务,平日里都是一副严肃的嘴脸,胖大和尚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冷面”。犁耶泥长眉飘飘,也没逃过此劫,被他安了个“长眉儿”的名字。 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无奈的道:“自打你回来,为师已经瘦了一圈了!你好歹也体谅体谅为师!” 犁耶泥一拍额头,道:“师尊!” 胖大和尚立即缩了缩脖子,甚是委屈的道:“长眉儿啊,为师平日可带你不薄,你可不能断了为师的生计,否则为师可要饿死在这金山寺了!” 毗沙卢大袖一挥,将满桌的杯盘尽数收了起来,笑道:“师叔莫要诉苦。犁耶泥师弟此来,定有要事商议,且听他说一说在做打算。” 眨眼间桌子被收拾的干净,胖大和尚只得将手指上的油水吮干净,这才整了整袈裟,低眉顺目的念了句“曼陀罗尼”,这才接着说道:“说吧,为师听着呢!” 犁耶泥这才正色,将之前遇到沈彦秋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方才弟子正诵持经文,突然发现为他注入的传讯法力消失不见,只怕是出了什么差错。” “事关鬼道和阿修罗道,咱们也不得不管一管了。” 毗沙卢面色一正,顿时显露出一派威严气象。伸出手指点着桌子道:“我那徒儿虽然行为不检,然终归还是浮屠弟子,纵然有什么罪孽不可饶恕,也要我这个做师傅的来处理。单凭这一点,咱们也能说得上话。” 胖大和尚摇头晃脑的说道:“哪里有你说的这般简单?我金山寺虽然比不得大雷音寺守卫森严,但是要从塔林中盗取舍利又不惊动护寺武僧,就是元神道人轻易也做不得。” “那小子出身不凡,能以一敌四还将他们悉数诛杀,背后之人岂是凡与?况且你那弟子为恶在先,就是旁人将他打杀,你也有个管教不严,枉为人师的罪过。仅凭这个理由,未免牵强了些。” 毗沙卢道:“弟子本是想借着我这弟子的关系,缓和一下同中州皇族的关系,可惜他不遵教化,一贯为非作歹,便是弟子也难辞其咎。” “如今贼人闯入金山寺盗取舍利,咱们若是默不作声,传出去却不好听。” 胖大和尚揉着肚皮,一把扯开华丽的袈裟,袒胸露乳,笑道:“莫要小觑了血河祖师,他能和鬼皇化干戈为玉帛,致使鬼皇一统幽冥,将金乔觉师叔压制在阴山范围不得寸进,足见其能!他舍得将几个女儿送在鬼皇门下,就这份魄力也是非常。” 毗沙卢道:“师叔说的是。如今幽冥界被鬼皇把持,就是咱们浮屠弟子也不能轻易进入阴山范围,几乎和地藏祖师失去了联系,棋差一手啊!” 犁耶泥道:“修罗三公主精修大自在天魔尊的法门,本和我浮屠法门同根同源。那大公主转劫人身,得了白骨神君助力,不过数十年就修成魔帅之境。她要成就魔王尊位,没有浮屠舍利绝无可能!躺若不是她盗取舍利,还能有谁?” 胖大和尚双手一摊:“理是这个理,可你有证据么?” 毗沙卢叹道:“师弟你要知道,如今修行道并非我浮屠一家独大,就是中州皇族也是日夜防备,不知在僧录司安排了多少高手窥探。如果咱们贸贸然赶赴丘流,岂不是正被中州皇族拿住把柄?” 犁耶泥道:“如此便不管了么?” 胖大和尚笑道:“我浮屠虽然谨遵释迦两位祖师的教诲,但也并非听不得别家的箴言正语。道门太上道尊曾说过,无为而无不为之言。你忒心急了些。” 犁耶泥道:“弟子近日禅坐静修,冥冥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只是一直抓不住头绪。如今修行道安静太久,安静的太过诡异,弟子如何不怕?” “浮屠护法出世,只怕天地大劫也为时不远。我浮屠忍气吞声多年,偏安中州一隅之地,眼看要重现辉煌……” 胖大和尚伸出油腻的手指,往头顶指了指道:“纵然是天塌下来,也该有高个的顶着,你怕有何用?” 犁耶泥面皮抽动,叫道:“师尊,眼下不是说笑的时候!” “哪个同你说笑了?” 胖大和尚没好气的说道:“以鬼皇目前的实力,有白骨神君和天尸老人助阵,再加上血河祖师和五大阿修罗王,除非正面对上神仙道,否则有谁能制得住?倘若鬼皇不计一切催动净世轮,以毁灭幽冥界为代价摧毁整个修行道,这方天地早就重归混沌了!” “你有多大本事?天塌下来你可能顶得住?” 犁耶泥面红耳赤的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难道本事不济就该视若无睹,忍气吞声不成?” 毗沙卢扯住胖大和尚抬起来的手,连声劝道:“师叔莫要着恼,莫要着恼!师弟也是护法心切!” 胖大和尚气的浑身颤抖,怒道:“我金山寺虽然份属禅宗,却绝不做那等阳奉阴违的勾当!如今浮屠七宗各自为政,除了我金山寺之外,还有几个尊奉大雷音寺?还有几个将世尊放在眼里?当面喊他一声世尊,背后指不定连秃驴这等称呼也能叫出来!” 他摸着光秃秃的脑袋道:“你我一样都是摩顶受戒,骂世尊秃驴,岂不是连你我也骂进去了?” 毗沙卢苦笑道:“师叔!如今除了你说了几句秃驴之外,可有谁说了么?” 胖大和尚顿时眉开眼笑道:“哈哈,一时顺口,一时顺口嘛!”又故意摸着唇边的胡须,小声说道:“我还没秃,我有胡子,世尊他有吗?” 毗沙卢以袖掩面干咳几声,和犁耶泥对视一眼,分外无奈。 这胖大和尚乃是金山寺主持,和世尊如来同辈的高僧,法名唤做如海,又因其精修胎藏部曼陀罗秘法,法力深邃如渊庞博如海,熟知的也以法海相称。 如海行事随心随性,当初委派僧众前往中州八府筹建寺庙,满寺僧众无不欣然前往,唯独如海躲进金刚禅院,以静坐苦禅为由不出来。 如意僧无奈上禀世尊,如来再三相劝未果,只得请出二圣法旨,令如海火速赶往龙都府建寺,这才作罢。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海才一直对世尊如来耿耿于怀,毅然建立金山寺,苦心经营多年,全力传播浮屠教义发展信众,将一座金山寺香火旺盛,名震八府,声势直追大普度寺。 这其间之原委,毗沙卢和犁耶泥也都清楚,见如海逮着机会辱骂世尊,他两个也不敢多言。 如海对方才自己创造机会骂了世尊如来两句,颇为得意,也不管毗沙卢和犁耶泥窘迫的表情,兀自得意了一会儿,这才收拾面目,道:“前次赴极乐世界,听释空祖师说讲龙华法会,也只是讲道说法,着我等弟子好生修持,不曾说起过天地大劫之事。倒是老僧贪恋净土菩提香味,又去琉璃净土待了一日,足用了一年的光景,连禅房也没出一步才洗清气息。” 犁耶泥忙道:“毕迦祖师可有训示?” 释迦二圣中,释空圣有些类似道门三元道尊中的太上太元道尊,讲求无为。教导弟子也是阐述浮屠大道,秉持慈悲为怀的理念。毕迦圣殚精竭虑发展浮屠,致力于将浮屠发扬光大,遍地开花,这才导致妖魔道投身道门,两次道浮之争死伤无数弟子。 释空圣着世尊如来登大雄宝殿,坐镇大普度寺统领浮屠弟子,而后开辟极乐世界深居不出。毕迦圣知释空圣心意,遂开辟琉璃净土,同释空圣一道隐匿混沌。 犁耶泥听如海说去了琉璃净土,大喜道:“师尊可曾面见毕迦祖师?祖师可有训示降下?” 如海摇头道:“许是老僧福薄,无缘得见祖师。” 犁耶泥心道:若非您老人家整日饮酒吃肉破戒,毕迦祖师如何会不见?只是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只能干着急。 如海笑道:“虽然无缘见过祖师,不过却得了他老人家一句话。” “什么话?” 犁耶泥和毗沙卢异口同声的道。 如海双手合十低眉顺目,道:“缘起无自性,一切法无我。” “啊?” 缘起无自性,一切法无我,可以说是浮屠一切法之根本。阐述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尼所有殊胜,凡浮屠弟子修持无不时长念诵,牢记在心。 毗沙卢琢磨一会儿,仍旧是摸不着头脑不明其意,对如海道:“师叔法力精深,可曾明悟祖师真意?” “法力精深有个屁用?” 如果指着毗沙卢道:“法力精深就能明悟禅机妙理,老僧早就飞升天外去了,何必还在这里受苦?” “如果师兄法力修为还在我之上,你回去问问他啥时候飞升,我好提前准备,等他拉我一把!” 毗沙卢连忙陪笑告罪:“师叔恕罪,是弟子妄言,妄言!” 如海仍不解气,拍着肚皮道:“你自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我亦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我这脑满肠肥满肚子油水,能比你聪明到哪里去?” 他把肚皮拍的啪啪作响,好似拍在毗沙卢脸上一般。毗沙卢只是苦笑不已,更不敢再多说一句。 犁耶泥知道如海脾性,忙转开话题:“毗沙卢师兄也是一时口快,赞誉师尊禅理法性,师尊莫要动怒!只是如今沈小兄弟受弟子之托,去丘流探听虚实。弟子同他断了感应,该如何是好?” 如海冷哼一声,笑道:“我金山寺的舍利可是这般好下肚的?暂且静观其变,若真是九凤龙盗取舍利,只怕过不多时那佘利娜就该渡劫,成就魔王。” “前日里为师收到阿难那小子传回来的讯息,他如今正在丘流国内,亦从那小朋友处知道了舍利被盗之事。为师让他莫要贸然行事打草惊蛇,先看看动静再说。” 如海扭动身躯,从袖筒里抓出一只肥的流油的烧鸡,狠狠咬了一口。 “她吃我一颗舍利,便还一颗给我。至于是大德舍利还是天魔舍利,老僧也不挑拣,囫囵补足了数就是!” 毗沙卢抚掌大笑道:“妙哉,师叔好一招静观其变,好一招釜底抽薪!佘利娜偷盗舍利。妄图修成天魔舍利进阶魔王,咱们偏要在她成道之后收回舍利,叫她来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言罢伸过手去扯下一条鸡腿,笑道:“师叔莫要吃独食,且分润弟子一些。” 前文曾言,天魔弟子若要修成天魔舍利进阶魔王,非得转化吸收一颗浮屠大德舍利不可。佘利娜若是以旁的法门证道魔王,浮屠也没有任何理由干涉,只是她若修成天魔舍利,无论所用的是否是金山寺丢失的舍利,都无所谓了。 坏一舍利子,等杀一大德。 所有浮屠弟子都有护卫舍利之责,就算如海不出手,只要佘利娜渡劫成就天魔舍利的事情泄露出去,也会有其他浮屠高手伏魔卫道。介时击杀佘利娜非但义不容辞,亦是正大光明。 ------------ 第二百一十一章 转机 佘利娜将沈彦秋带进皇城,一道天魔法咒印上去,就将他一身修为锁住,往赫尔碧的寝宫一丢,着几个宫女太监并四个带刀卫守着。 佘利娜把甄恬儿带回自己宫中,派人叫了小公主艾萝拉来,姐妹三个同九凤龙围坐一圈。 佘利娜道:“二妹,你莫非真的看上了那小子不成?” 艾箩拉也晃着甄恬儿的胳膊,撒娇一般的笑道:“二姐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当,偏要去市井青楼做什么花魁!如今又弄个什么抛绣球,给我选了个姐夫回来!” 甄恬儿淡淡的道:“当年父亲大人祷祝母河,才有了大姐和九哥的缘分,如今我不过走一遍大姐的路,给自家搏个出身,为何就这么多阻碍?” 佘利娜道:“这能一样吗?九哥是神君大人的弟子,和咱们一样份属鬼道。哀无心是什么人?神道四宗主之一,出了名的杀星!你一个天魔门人要做他的儿媳妇,岂不是自寻死路?” “大姐错了。” 甄恬儿笑道:“且不说郎君修炼的也是魔道法门,魔性之精纯还在你我之上。便哀无心虽然身为神道宗主,当年不也是凭借一门《庚金弑神气》扬名修行道吗?死在他手下的名门正派修士,也不少吧?” 哀无心在沈彦秋面前,总是一副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模样,就是沈彦秋第一次见到他,也着实艳羡非常。殊不知哀无心成道之前与成道之初,凭借举世无双的心光遁法,战力绝伦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将一干修士杀得胆战心惊,闯出大悲无心的赫赫名声。 甚至有人将他和简元真相提并论,称他们二人为两代杀神。 佘利娜紧紧盯着甄恬儿,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阿碧的意思?” 甄恬儿笑道:“甄恬儿是我,赫尔碧也是我,纵然转世脱胎,双生花并蒂莲也只有一根茎。” 艾萝拉皱着鼻子,趴在桌子上好奇的问道:“那你现在究竟是甄恬儿,还是我二姐赫尔碧呢?” 甄恬儿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的道:“你只当赫尔碧做姐姐,我便不是了吗?” 艾萝拉长相和佘利娜还有甄恬儿完全不同,一头浅绿色的齐腰长发带着自然的弯曲,一张精巧的娃娃脸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再加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古灵精怪的表情,让人看一眼就能深深记在心里,舍不得忘记。 她故作疼痛的揉着鼻子,嗔道:“有你这样欺负妹妹的姐姐吗?” 甄恬儿叹道:“你是未来的太子妃,姐姐怎么敢欺负你?如今大姐有神君和九哥照拂,你已经算的上半个陛下家人,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佘利娜道:“咱们自家姐妹,有什么话大可以敞开了说,不必这般拐弯抹角。你若当我是欺负你,我也就真欺负你一回!” “这段缘分若是换个人,我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大悲宗和浮屠有些牵连,又是神道四宗,你一个阿修罗公主那什么面对他们?等我度过天劫成就魔王,便回血河请父亲大人和五位叔叔出手,再不行我就去求神君大人,斩断这份孽缘!” 艾萝拉撇撇嘴道:“哪有这么麻烦!直接把那个臭小子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甄恬儿怒道:“你们知道吗?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我只想无拘无束的活着,不想再被什么天魔门人,修罗公主的身份束缚一辈子!我现在是甄恬儿,已经和阿修罗族没有关系了!” “一日是修罗,终生都是修罗。” 佘利娜站起身来,失望的摇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身在棋盘里,还谈什么束缚和自由?你就是转世千百次,也洗不清你流淌的血脉。你想要自由,就要自己努力去拼,而不是把希望放在什么天意命运之上。” “你暂且住在我宫中好好想一想。若是想清楚了,我就是拼了这身修为不要,也会帮你到底!” —— 沈彦秋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没有接受《阿修罗不死身》这部功法,有些欠妥当。 就算不修炼,只是拿来借鉴一下也是好的,说不定也能从中领悟一部分断肢重生,修复肉身的法门。 “哎,当时拒绝的那么干脆,如今再回头去要,岂不是太丢脸了?” 沈彦秋甩动着两根大臂,如同两条带着骨头的香肠一般,懊恼的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不住的埋怨自己。 佘利娜在他身上布置了几道禁制,这几道禁制环环相扣,把他紫府神宫完全封锁,既不会耽误小世界的运转,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调动一丝一毫的法力。 如今他就是个普通的,残疾人。 若是修为仍在,纵然没了双手也没什么大碍,左右不过是经脉运行不畅,神通法术的威力降低一些,断不至于如今吃饭喝水,穿衣叠被都无所适从的地步。 而今他已然是形同废人,又不能吞吐灵气滋养肉身,久违的饥饿感顿时就冒了出来。 好在佘利娜安排了几个宫女太监伺候着,能解决一部分问题,只是吃饭喝水也就罢了,穿衣换洗也能将就。 可是如厕的时候,难不成还要叫他们伺候不成?关键是不让他们帮忙,沈彦秋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他还没有把自己的隐私)部位暴露给旁人的习惯,没奈何一咬牙,想尽办法栓了块床帐在茅房里,斜斜的扯成一根鸡蛋粗的布棍,蹭蹭得了。 佘利娜限制他的自由,除了这间寝宫之外哪里都不能去,身边除了这几个宫女太监还有那几个带刀卫,更没有一个新鲜面孔。 就连甄恬儿也不曾出现,不知道是不是也被佘利娜关了起来。 如今他不但和鹤星恫还有方天震他们失去联系,就连当初犁耶泥打下的一道传讯法力也感应不到,真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今法力被封身陷囹圄,想要脱身非是易于,也不知道恫儿她们收到我的飞剑传书,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沈彦秋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最担心的还是鹤星恫和方天震。如果她们心急火燎贸贸然的闯进皇城,那可真的就糟了。 好在鹤星恫行事稳妥,方天震虽然孟浪了些,大是大非也能把持得住,若非藏匿起来寻找时机,极有可能已经返回魔山或者凤鸣城,寻求助力。 就这般过了三五日光景,沈彦秋已经把一座寝宫逛了好几遍,就连边边角角也没有落下,直到将寝宫地形完全记在脑海之中,这才沉下心来在房中静坐。 求人不如求己,如今也没有任何方法联系到外界去,沈彦秋思来想去,还是要从佘利娜的法力禁制入手。 大自在天魔主成道极早,真算起时间来还在中古诸子之前,他虽然是从三藏真经当中领悟大自在天魔之道,却也借鉴了不少古神魔的修炼法门。 十方魔道传承自太古神魔,和大自在天魔道亦有些许想通之处,他便想从此处入手,看能否破除禁制,伺机脱身。 首先,就是调动法力。 没有法力加持,无论是炎魔道还是冻魔道,所有的神通都不能使用,自然也就谈不上破除禁制之事。 心神一旦沉入小世界之内,就会感觉的一股极沉重的压迫感,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感应神宫调动法力,就连神宫下方的水火太极也黯淡无光不再转动,死气沉沉的浮在神宫下方,他既无法撼动神宫也无法推动水火太极运转,尝试过几次以后不得不颓然放弃。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和楼难陀传授的微妙上品莲华经咒之上,期望这一道一浮两部经咒,能够有不同的效果。 北斗护身咒和妙品莲华咒一样,不需要真气法力都能使用,只是没有真气和法力加持,展现不出特别的威力。 沈彦秋当初和清华道君一战,在战斗中将北斗护身咒推进一层,领悟杀破狼三星聚念之法,所能汇聚的星力比之前浓郁许多。纵然如今修为被封,然此时再念诵经咒,竟然真的能感应到一丝微弱的星力降临。 他大喜过望,正要牵引星力冲击紫府小世界,将神宫中的法力引出来,哪知道几个漆黑如墨的符箓微一闪烁,就把那丝星力吞噬。 这般试过几次,非但没有成功冲击小世界,反倒把那几个符箓壮大了几分,禁制的力量愈加坚固。 沈彦秋不敢再尝试妙品莲华咒,怕它产生的法性也被吸收,体内的封印禁制越发坚固,自家更无脱身的希望。 “唉,这该如何是好?” 沈彦秋想尽一切办法,非但做了无用之功,反倒让自己的处境越发困难,不禁心头火起,逐渐焦躁起来。 “一定要振作起来,千万不能放弃!否则这般被囚禁下去,便是等到老死也没有脱身的可能!” 沈彦秋不停的调整呼吸心态,这才把焦灼的燥热压制下去,重新将心神沉入紫府神宫,一边竭力抗拒镇压的力量,一边寻找引动法力的机会。 因为紫府小世界被封镇,整个世界都灰蒙蒙一片,像极了深秋时节万物收敛气机的景象,显得异常萧索。之前几次他一直都把精力放在震动神宫之上,这次重新进入紫府小世界,顿时就注意到了小世界上方高挂的天河虚影。 说来也奇怪,这条天河虚影本是出现在他识海之中,自从袁无极为他解开龟心四剑法,徐沐白赠他千机带被他收入紫府温养之后,天河虚影就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沉入紫府小世界之内。 自打这条天河虚影自识海沉入紫府小世界后,就一直高高悬挂在紫府小世界上空,仿佛距离神宫无限远一般,既不干涉小世界的运转,也不受小世界的影响。 千机带化成一股近乎透明的水流,依附在天河虚影之下,十二万九千六百颗无量星砂好似夜空中的繁星,点缀在千机带之内,将一个体内小世界衬托的如同外面的大千世界一般。 整个紫府小世界之中,只有天河虚影和千机带化成的水流,放射点点光芒。沈彦秋蓦然想起郭允龙,还有赵正阳锻造千机带的材料,心头一动,把所有的神念涌了上去。 令他大为吃惊的是,无论是天河虚影还是千机带,竟然都没有受到封镇禁制的影响! 天河虚影且不必说,以佘利娜魔帅后期堪比金丹七转到八转的境界,竟然不能封印住千机带,由此可以推测,这件得来甚是便宜的千机带,根本就不是一件所谓顶级的法器,很有可能,是一件法宝! 一件经由真阳祖师赵正阳亲手祭炼而来的法宝! 一件无人御使的法宝,哪怕是最低等级的法宝,它的威力也相当于一个最普通的神婴修士。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他一直无法使用千机带,而千机带既不会受到佘利娜封镇的影响,当初也能轻松破除胡梦媛迷神阵的原因! 如果他的推断没错,也许这一点就是他唯一能够脱困的契机! ------------ 第二百一十二章 金丹之望 一晃眼就是半个月过去了。 无论是佘利娜还是甄恬儿,就像是从来都不曾在他生命里出现过一样,再也没有来过一次,这期间只有九凤龙着小太监传过一句话。 “你能拜入大悲无心门下,必不是迂腐愚昧之人。如今的情形由不得你选择,倘若你愿意一辈子住在这里享福,我可保你享尽荣华富贵,快活一生。” “是进是退,尽在你一念之间,希望你不要自误,也不要误了旁人。” 这句话长了些,说的却是实情。 有些人修行是为了活的逍遥自在,有些人修行是为了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有些人修行是想要逃避一些事情,有些人修行则是追寻自己心中,对道的感悟。 然则无论如何,修行第一要务就是长生,所谓的逍遥自在,神通法力等等,没有长生二字做基石,蹉跎百年或者数百年时间,最后还是化为一捧尘灰。 沈彦秋不明白甄恬儿做出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他还记得一件事,当初曾认识一个姐姐,因为丈夫战死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在她出去工作的时候,孩子因为没人看护走丢了。 他发了疯的拼命寻找,最终也没有找到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最后郁郁寡欢重病而死。 所有人都在劝她节哀顺变,沈彦秋至今都记得她说过的那句话。 你不曾体会过的事情,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去规劝别人宽心大度,因为你所想的永远都不是自己的事情,就算把自己带入进去,也只是个空洞的假设。 甄恬儿贵为阿修罗族的公主,又是鬼皇大人的干女儿,仅仅因为一个所谓的天命,而做出抛绣球选夫婿的事情,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甚至觉得像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可偏偏甄恬儿就这么做了。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长生?还是自由?亦或者是摆脱血河身份的桎梏? 沈彦秋想不明白。 每个人决定做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出发点,轻易不会动摇。即使旁人都说他是错的,在他没有得到错的结果之前,他也会始终坚信自己是对的,这就是人的天性。 罢了罢了,我如今也是身不由己,何必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半个月来,除了吃饭之外,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静坐上,几乎连床铺也没有下来过。为的就是挤出更多的时间来沟通天河虚影,期望从中得到解除封镇禁制的办法。 当初郭允龙传他神仙大道歌时,直说是一首歌,既没说明白出处,也没说清楚作用,只是他见识过郭允龙的手段后,心里笃定他就说传说中的神仙人物,自然不肯有一丝或忘。 直到袁无极同他说起天地往事,听他说出神仙大道歌来,这才骇然色变提起神仙道的那位高手,并推测那人极有可能从大河源头中安然回返。 至于那人究竟是不是郭允龙,沈彦秋一点确认的把握也没有。 要说郭允龙是神仙,那是因为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修士,也不知道神与仙二字在修行道当中,是无数人拼劲毕生之力追寻,多么遥不可及的境界。 如今回头想一想,郭允龙显露出来的力量,大抵等同于一个筑基修士。就是偶遇方天震的那个魔山弟子酒鬼,也能轻而易举的办到,并不能因此确定郭允龙的身份。 可是那半葫芦酒水,生生把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凡人,推到先天圆满的境界,拿方天震跟在凌怀栩身边数年之久,修炼顶级的功法《冰河洗剑录》,有魔剑门这么大的靠山提供资源,仍旧没有将先天真气圆满无暇,足见那葫芦中酒,有多么不寻常。 所以这半个月来,他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默诵神仙大道歌,将心神完全寄托在天河虚影上,努力去建立他们之间的联系。 他的心,从未如此平静。 天河虚影当真如同外界那条璀璨的星河一般,一直真如不动的挂在紫府小世界顶端,任他如何沟通都没有丝毫触动。甚至平日里难以沟通的千机带,都被他这般施为建立了一丝模糊的感应,可天河虚影仍旧不为所动。 他甚至记不清究竟过了多久,是半个月还是几个月,每一次从静坐中醒来,他都不知道过去了几天,连吃饭喝水也变得没有规矩,饿急了才呼唤小太监给他准备饭食。 力量,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力量。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着凝聚金丹,再提升一重境界,好真真正在的建立和千机带的联系。 这首神仙大道歌,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每一句都浅显易懂,无论是五洲世界的武功秘籍还是修行道的功法法术,都比它深奥晦涩无数倍。 偏偏就是这么是个人都能理解,浅显易懂的神仙大道歌,他完全找不到任何头绪。 这一日他正静坐存神,思考神仙大道歌的奥妙之所在,忽听一声巨响轰鸣将他惊醒,这声巨响并非来自外面,而且从他心头想起,瞬间震慑心神,将他从入定的状态震退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这声巨响来的极其突兀,却异常沉闷有力,仿佛一瞬间心跳的力量放大了千百倍一般,就连体内禁制封印的符箓也显出形体,一明即灭。 心血来潮只是一个模糊的感觉,无论是好是坏,都是修士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以后,冥冥之中感悟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天机才能触动。 这声巨响如此强烈,却不似上次心血来潮一般,他心头没有得到任何警示,除了深深的不解之外,再无其他。 他正要再度入定静坐,忽听外面有些吵闹,便推开房门,只见甄恬儿正对着几个宫女太监以及带刀卫道:“我要进去见驸马,你们也敢阻拦?” 这段时间不曾见到甄恬儿,沈彦秋忽然发现她瘦了许多,原本就有些清瘦的身子愈发显得单薄,娇媚可人的脸上也少了许多血色,苍白了许多。 一群人跪在甄恬儿面前,当头的太监哀求道:“二公主,不是奴才阻拦,实在是大公主下了命令,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接近驸马爷!否则奴才们就要人头落地,小命不保!” “大公主特意交代,不允许二公主您和驸马爷见面,奴才们实在不敢啊!” 一群人尽皆磕头不止,额头已经隐隐见红,特别是那几个小宫女,更是红肿破裂鲜血淋漓,一个个放声大哭道:“二公主开恩,饶了奴才吧!” 沈彦秋走上前去,见甄恬儿身后跟着之前在春雨楼时,一直跟在身边的那个青衣丫鬟,正支着手左右推搡,奈何那几个宫女太监跪地不起,搂腿的搂腿,扯衣服的扯衣服,只一个劲儿堵在前面哀求,任由青衣丫鬟又推又踢,只是不动。 “公主真是好大的威风!连手下人也这般强势!” 沈彦秋拧眉一扫,青衣丫鬟被他目光所迫,身上仿佛针扎一般,没来由的浑身一冷,慌忙跳开,不敢同他对视,退到甄恬儿身后,弱弱的喊了句:“驸马爷!” 甄恬儿赶上前去,欢喜的道:“郎君!” 沈彦秋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挑着嘴角冷笑道:“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公主何必强人所难?大公主行事如此霸道,倘若被她知道,这些人可还有命在?莫非在公主眼中,人命真的就和草芥一般不成?” 阿修罗非人非天,沈彦秋在人字上加重音调,暗讽甄恬儿转世之后,得了人身却没有人性。 青衣丫鬟抢道:“公主无非就是为了见驸马一面,这才不惜违背大公主的意思,驸马爷应当怜惜公主才是!” 沈彦秋骂道:“我同公主说话,岂有你插话的份?你这般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若非我没了双手,定要大耳刮子抽你,还不滚开!” 青衣丫鬟何曾受过这般训斥,就是甄恬儿平日里也是对她好言相待,不曾辱骂呵斥,被沈彦秋一顿斥骂,顿时控制不住情绪,浑身颤抖着低下头,小声的抽噎起来。 沈彦秋冷冷的道:“你也知道伤心,却不见他们如今跪在地上哀求,已是磕的头破血流?你身份同他们一般,不过是把来伺候的下人,何以心肠如此歹毒,竟对他们拳脚相向?” “郎君。” 甄恬儿见沈彦秋发怒,言语之间愈发冷厉,忙柔声叫了一句,挡在他身前道:“璇儿也是为我着想,你就饶了她吧!” 沈彦秋笑道:“真是笑话!我却是何等身份,怎敢处罚公主的婢女?”用手一指地上跪成一圈的宫女太监,又似笑非笑的盯着甄恬儿问道,“公主要我饶了她,可有人饶了他们呢?” 其中一个小太监趴伏着转过身子,恭敬的道:“是奴才们不对,是奴才们不对!” 他们都知道沈彦秋是甄恬儿选中的驸马爷,虽然被佘利娜软禁在寝宫,但平日里都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沈彦秋每日都是静坐存神,和他们相处时间极短,每次说话也都是和风细雨,并没有驸马爷的架子,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就颇的他们爱戴。 佘利娜在丘流国说一不二,就是国主大人也不加干涉,故而这些宫女太监都惧怕万分,对她的命令不敢有半分违逆,生怕她一不高兴砍了项上人头,剁碎了尸身拿去喂狗,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如今沈彦秋当着甄恬儿为他们说话开脱,他们自然感动万分,只是一个劲儿的认罪道歉,乞求原谅。 甄恬儿捂着心口,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彦秋道:“妾身待郎君真心实意,郎君何必如此绝情?” 沈彦秋哈哈大笑道:“这寝宫既大,又富丽堂皇,在下是吃的好也住的好,着实感念公主厚待!只是在下乡野之人,粗茶淡饭清汤寡水的习惯了,却享受不了这般奢华的温柔乡!公主当真念着在下,何不放在下一条生路,在下必然感激涕零,铭记五内!” 沈彦秋这话说的直白,虽是平平淡淡的话语,却带着痛恨厌恶,以及咬牙切齿的味道。甄恬儿如何听不出来?身子晃将一晃,往后倒退几步。 “妾身,妾身……” 她近乎喃喃自语的说了两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似乎是伤心至极,轻轻擦了把眼泪,把手中被泪水浸湿的素白绣帕对着沈彦秋奋力一丢,转身而去,脚步有些踉跄。 一直低头哭泣的青衣丫鬟急忙跪下给沈彦秋磕了个头,随即站起身来扶着甄恬儿走了。 沈彦秋本想把绣帕扔了,忽听甄恬儿传音道:“再过几日,姐姐就要渡劫,到时候便再无暇顾及郎君。帕上有解咒之法,介时是去是留,全凭郎君心意。” ------------ 第二百一十三章 脱困之法 佘利娜要渡劫?! 以沈彦秋目前的修为,很难判断出佘利娜处于金丹期的哪一个境界。只是他先入为主,一直以为她们三个就算都是金丹境界,佘利娜修为高深一些,也不过上重功果,有六七转的道行。 哪曾想到这才多长时间?虽然他计算不清被软禁了多久,但是自打和犁耶泥分别至今,从舍利被盗到现在佘利娜准备渡劫,也不过短短数月的功夫。 难不成佘利娜转劫成人,只用了二三十年,就修到了魔帅顶峰的境界? 简直是匪夷所思,耸人听闻! 就是天上真仙降世,也不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修炼成功,况一个转世脱胎的修罗魔女不成? 如果她真的要渡劫成就魔王,就只有一个可能,金山寺的大德舍利,必然在她手中! 只有完全吸收了大德舍利当中的浮屠法性,结合自己修炼天魔法门为凝聚天魔舍利所做的一切准备,佘利娜才有可能横推几重境界,达到可以渡劫的程度。 凡修士渡劫,必要闭关静坐澄净心神扫除杂念,待功行圆满之后释放气机,接引天劫降下,渡过之后自然提升一阶,迈入新的境界。 人身有三宝,谓之精气神。欲要功行圆满必要将一身精气神念归拢才行。佘利娜在自家身上布置了封镇禁制,除了法力之外,还有一丝神念法性依托。如今她渡劫在即,必然要将神念召回。 只是她若真有渡劫的实力,只是法力禁制就不是沈彦秋能够破除的,可巧甄恬儿送来解咒之法,待他熟悉熟悉,只等佘利娜渡劫之时无暇旁顾,九凤龙也要为她护法之时,一举破除禁制。 只是这个时机未免也太巧了些,沈彦秋总觉得像是佘利娜的阴谋。佘利娜将他幽禁于此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他就范最终同意和甄恬儿的事情,除非鹤星恫请到哀无心前来救援,否则他就真的只能老死北丘皇城了。 她相信佘利娜做得出来。 沈彦秋不懂谋略,无论是之前在五洲还是现在于修行道,他碰到的事情无非都是以神通法术解决,依靠的只是自己能驾驭的力量。 如今她摸不清佘利娜的打算,着实有些摇摆不定,不知该不该相信甄恬儿,将宝压在她送来的解咒之法上。 思虑再三,沈彦秋还是一咬牙,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倘若自己还是这般犹豫不决,真等佘利娜渡劫成功进阶魔王,把自己押道幽冥界血河里去,就是哀无心知晓此事,想要救出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管是阴谋还是诡计,此刻于沈彦秋而言都是别无选择,搏一搏便有机会早日脱困,犹豫不决?嘿,那倒真不如在这里做个闲散快活的驸马爷。 若是方天震在旁边,必然又会大吵大闹的哭诉,这等好事怎么就轮不到我?一个贵为公主的大美人甘愿投怀送抱,你竟然还推三堵四的扭捏,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恶行! 只是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好的事情么? 沈彦秋不知道,也是决计不敢拿来赌一把的。 打发过那些感恩戴德的宫女太监,沈彦秋吩咐着这几日他要静坐,就不需要过来送饭了,只在外面侯着就成。他们也都知道这位驸马爷得罪了大公主,如今被软禁在二公主的寝宫里,然毕竟是皇室的家事,谁也不知哪天大公主心情好了,把驸马爷放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冰释前嫌,反倒怪罪他们不够尽心伺候。 驸马爷虽然没了双手,非但模样甚是俊俏不凡,就是脾气也甚是温和,从没有驸马爷的架子。二公主来过几次都被他们以大公主的名义拦了回去,那会儿驸马爷静坐不知道这事儿,他们也没敢多嘴。 但由此也看得出二公主对驸马爷一片痴心情真意切,两口子总有和好如初的时候,可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如今得了沈彦秋吩咐,忙不迭的应承着,几个人干净利落的收拾了屋子,又取了清水瓜果放好。 沈彦秋关好了门窗,这才调整好心态端坐床上,把记载着解咒之法的绣帕小心的展开,仔细端详。 直看了半晌,沈彦秋这才苦笑着收起绣帕,暗呼倒霉。 解咒之法并不难,佘利娜布置的禁制也并不复杂,唯独有一点让沈彦秋徒呼奈何的,就是佘利娜的修为。 尽管只是随手布置的禁制,可是佘利娜的法力凝练层次比他高出无数倍,就算他如今法力依旧,如果不借助水火锋破障的属性,亦或者数年持之以恒不间断的水磨工夫,也没有可能将之炼化。 偏偏如今体内法力无法调动,就算得了解咒之法,也只能干瞪眼。 “看来只有等佘利娜渡劫的时候,才有机会了。” 修士成就神婴道果,无论是道门神婴还是浮屠阿罗汉,亦或是妖族妖王魔族魔王等等,都有机会借助天劫雷霆之威淬炼法力,从而将一身法力注入灵性,如同生灵一般具备简单的活性,这就是法有元灵的境界。 倘若神婴之时不能成就法有元灵,就说明修士的积累不够浑厚,修炼的道法不够上乘。基本上这类修士都会将千百年祭炼温养的肉身破碎,加持到神婴之中,推进神婴的变化。 成就神婴之后,和天地灵气的沟通再无阻碍,介时肉身的作用微乎其微,变得可有可无,就算成就法有元灵的境界,多半修士也会粉碎肉身,加持神婴,以期缩短进阶出窍的时间。 佘利娜渡五次天劫,封印在他身上的法力也会有感应,如果她顺利进阶法有元灵之境,这些法力就一定会返回佘利娜体内进行转化,虽然转化需要的时间极为短暂,但那时沈彦秋就能借助解咒之法,一举重开禁制,重获自由。 他唯有不断的沟通天河虚影以及千机带,努力增进一丝和它们之间的联系,以期在运用解咒之法时,能为他提供一丝助力。 而目前最好的办法,也只有一个等字诀。 佘利娜渡劫的具体时间,甄恬儿并没有告诉她,或者说除了九凤龙之外,佘利娜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是至亲姐妹。而天河虚影真如不动的挂在小世界之上,千机带也似认祖归宗一般紧贴其下。 除了等,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要同姐夫说几句话,你们也敢拦我吗?” 沈彦秋闭门不出已有三五日时间,那些宫女太监奉命服侍,如今连他的面也见不着,自然也就无从服侍,只得同那几个在宫门外值守的带刀卫一般,日夜轮班把守在寝宫门口,随时听候传唤。 这一日临近黄昏,几个太监宫女按时更换了轮值之后,将院子里的灯烛一一掌明,又取了两桶清水几盘瓜果侯着,等待沈彦秋随时传唤。 深宫禁院最是无聊,昏黄的日头沉落半山,一轮圆月斜挂东天,眼看着又到了月中时节,值守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闲聊。 没聊过几句,就见三公主艾萝拉迈着小方步溜溜达达的走了进来,两个带刀卫苦着脸紧跟其后。 小太监见带刀卫打过眼色,急忙迎了上去,跪在正前方叩头施礼道:“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 艾萝拉趾高气扬的背着手,把头一歪笑嘻嘻的道:“小鸭子,你敢拦我?” 这个小太监本叫做吴琊,自打进了皇城就一直在佘利娜宫中听用,只是平日里大家小琊子小琊子的叫惯了,慢慢就变成了“小鸭子”这个称呼。这次派来看着沈彦秋的一群人,就是以他为首,凡事都要同他商量。 吴琊谄媚的陪着笑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奴才怎么敢拦着您?这不是大公主殿下安排的差事,奴才们总得尽心尽力。” “少拿大姐来压我!” 艾萝拉噘着嘴哼了一声,昂着头几乎是拿下巴指着吴琊,傲娇的道:“这一招放在二姐身上百试百灵,对我可不行!若是惹毛了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煮熟了之后再喂你吃!” 吴琊浑身一冷,额头上顿时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喏喏的笑道:“公主说笑了……奴才胆儿小,您可别吓奴才。” 艾萝拉笑嘻嘻的盯着吴琊,眯着眼笑的分外可爱:“你猜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吴琊噗通往地上一跪倒头如蒜:“公主开恩,公主开恩!” 三位公主当中,艾萝拉年岁最小,深得国主大人和其他两位公主疼爱,故而行事乖张,脑袋里时常装着些天马行空的恶作剧,偏生都是些割舌头挖眼睛剁手脚的狠招数。虽然通常都是随口说说,但依着她的性子,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真的这么做,所以她才是整个皇城里最不能招惹的人。 吴琊跪地磕头不止,浑身筛糠似的发抖,艾萝拉本就没有心思理他,直接迈开步子走到门前,着力一推,大声的叫道:“姐夫,我来看你啦!” 旁边的小太监几乎将头低到膝盖,既不敢出言阻拦,也不敢抬头注视,生怕对他也来上这么一句话。 沈彦秋正端着绣帕琢磨解咒之法,早听到外面吵闹的声响,只是他既没心思理会这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也不想同她有什么接触,故而权当做没听到,由着她胡闹。 却不想她竟然这般毫无顾忌,竟然直接推门而入,要不是沈彦秋及时把绣帕收起来,差点就被她看见。 艾萝拉见沈彦秋慌慌张张的模样,眼睛一亮,鬼头鬼脑的探过去道:“姐夫你干啥呢?听到我来了也不出来见我,躲在屋子里一个人玩儿?难道……” 她眼珠子转来转去,脸上挂着暧昧的微笑,一副恍然大悟我懂了的样子。 沈彦秋瞧她那副了然的表情,如何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猛的伸出双臂狠狠晃了两下,大怒道:“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个屁!老子连手都没有,怎么玩!” 艾萝拉也不生气,撅着嘴打趣道:“我又没说你玩的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除非真被我说中了!” “滚滚滚!” 沈彦秋本就没有和她们如何相处的打算,自然也就不必要和颜悦色,况且被艾萝拉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误会,自己在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心头更是火大。 艾萝拉见沈彦秋这幅模样,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双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做个交易 “哎哟……姐夫你可真的要笑死我了!” 艾萝拉蹲在地上笑个没完,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拿手掌拍着胸脯。 沈彦秋冷冷的道:“本来就没啥,再拍下去就真的瘪了!” 这个笑话太冷,沈彦秋又绷着脸一脸严肃的表情,艾萝拉一下没反应过来,转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见沈彦秋鄙夷的目光盯着自家胸口,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艾萝拉猛的跳起来,一巴掌打在沈彦秋肩膀上,挺着胸口怒道:“谁说没有?你那两个窟窿是用来出气的吗?哼哼,好你个臭小子,亏我还叫你一声姐夫!我去告诉大姐二姐,就说你非礼我,还说我太小没手感!” “够了!” 沈彦秋怒喝一声缓缓站起身,直直盯着艾萝拉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的道:“真当我是软柿子,由着你们揉捏不成?” 艾萝拉瞬间止住笑声,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彦秋,呵呵笑道:“就目前的形式来看,你还真是个软柿子,我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你还能怎么滴?” “你猜我如果告诉大姐你非礼我,大姐会不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好好好!” 沈彦秋怒极反笑,连道三个好字,目光中一片冰冷:“阿修罗的做派,我如今算是看的明白了!当日我同佘利娜说过,莫要给我脱身的机会,否则今日之辱来日必当百倍奉还!这句话,同样也送给你,尊贵的流云公主!” 艾萝拉似乎根本不在意沈彦秋的愤怒和威胁,无所谓的道:“我们阿修罗做事向来如此,你若真有这个本事,大可以打上幽冥血河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阿修罗!” 沈彦秋一甩袖子:“你放心,这一天一定会有。介时还请公主殿下不吝赐教,叫在下偿还今日之恩!” “真是个倔驴……” 艾萝拉点着沈彦秋的胸口,道:“你的修为被大姐封住,就连一双手也废了,如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人,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沈彦秋哈哈大笑道:“待到日后我抓个先天修士,将他一身修为封住,再找个牙尖嘴利的凡人辱骂于他,也让他知道我堂堂筑基修士,是何等的光正伟岸!” 佘利娜以魔帅后期的修行,对付他一个筑基境的修士,之间横跨一个大境界数个小境界,他是毫无还手之力。如今艾萝拉也只是区区筑基境前期的修为,也能冷嘲热讽的对他言语辱骂,怎:不叫他怒火中烧咬牙切齿? “公主殿下今天是特意来羞辱我的吗?” 沈彦秋懒得同她废话,直接了当的说道:“若是公主殿下满意了,那就请回吧,恕我不能相陪。” 艾萝拉扯着凳子坐下,笑吟吟的道:“你倒是真能沉得住气,怪不得二姐一直不让我过来。她这般心疼你,不惜因此得罪大姐,你也该体谅体谅她。” 沈彦秋见她没有离开的打算,情知三两句话难以打发,索性也不再撵她,淡淡的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若沉不住气,只怕要被自己气死不可。至于二公主,只怪我无福消受美人恩,和她是有缘无分。” 艾萝拉摇头晃脑的叹道:“你这人真是死脑筋!我二姐哪里不好了?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身材样貌,哪一样亏了你?就这般不遭你待见?” “本是大姐嘱咐过,这回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你留下来,即便因此得罪哀无心也在所不惜。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大姐下决心要做的事,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挡,你要是还这般硬气,只怕真要一辈子窝在这间寝宫里了。” “怎么,公主殿下也是来做说客的?” 沈彦秋笑道:“我若当真一直被你们囚禁于此,师尊必然会察觉不对,介时他老人家亲至,不知道大公主和九凤龙两位,能不能挡得住?” 艾萝拉道:“你以为和你一起来的那两个人,我们真的不知道?如今整个北丘山城都在十二元辰大阵笼罩之下,没有大姐的允许,就是一只虫儿都别想出去。” “大悲无心虽然名震天下,我幽冥鬼道也不惧他。丘流国是鬼道在人间最大的出入点,陛下和神君大人怎会坐视不理?哀无心有多大本事,能敌得过陛下和神君大人联手?” 沈彦秋点头道:“公主言之有理,我师虽有神通,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自然不是鬼道三绝的对手。不过你们幽冥鬼道自成一界,被一个等阶的高手盯上,恐怕也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艾萝拉笑道:“你觉得哀无心会为了你和整个鬼道对立?你也太高看了自己!” 沈彦秋不可置否的抿嘴一笑。 “说了这么多,公主殿下该不是特意来寻在下打趣的吧?在下这幅落难模样可不怎么有趣。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反正我也是闲的无聊。” 艾萝拉搓着手,不怀好意的笑道:“我说姐夫,我听二姐说你是修的魔道,还修成了水火神英,可有此事?” “你若打我功法的主意,趁早熄了这个念头。除非你敢将我抽魂炼魄,否则无可奉告!” 十方魔道出世,哀无心都要找赵正阳联手遮掩天机,足见这门功法一旦被人知晓后会如何。好在沈彦秋领悟的是冻魔道和炎魔道,水火之法修行道最为常见,他的气息又极为纯正,同他放对的修士要么将他认作自在魔宫的魔修,要么就是已经身死道消,倒也没人打过他功法的主意。 只除非他一直窝在凄凉洞潜修,否则只要出来走动,哪怕遮掩的再小心,难免也有暴露的一天。 他并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真没想到会被佘利娜封印修为囚禁起来,以至如今进退维谷的境地。 好在大自在天魔主的功法也是非比寻常,一位飞升魔主留下的功法,远胜过当今修行道的大半功法,位于顶级之列,绝无改换功法重修的可能。 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算不改换功法,多吸取一些相类的功法借鉴,对自己的修行也极有好处。佘利娜渡劫在即无暇旁顾,甄恬儿虽然知道沈彦秋一身魔气精纯无比,但现在的情形之下,却也没有同他交流的打算。 只有艾萝拉这个小丫头动了心思,仗着佘利娜对她疼爱有加,这才闯上门来。 艾萝拉不屑的道:“我有魔主大人的功法在身,只要好生修炼,早晚也有飞升的那一天,却要你的功法做什么?只是想把来听一听,吸取一些别家的经验,我也好早日渡过四次天劫,修成魔帅。” 沈彦秋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又怕被她言语间听出什么虚实,便道:“我大悲宗份属神道四宗,我修了魔道功法已然犯了雷神上帝的忌讳。故而师尊才让我发下誓言决计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便要散功化道,魂飞魄散了去。倒不是说我所修炼的功法如何精妙。” “几位公主精修天魔法门,就算是把来借鉴,也该是寻大力魔王那般人物,瞧一瞧他的《天魔解体大法》或者《大力神魔法》才是。” 艾萝拉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以前倒也抓过几个自在魔宫出来的修士,只是他们修炼的都是牛太煌精简过的版本,和真正的功法相差甚大,没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 “总不能让我直接去找牛太煌讨要吧?” 艾萝拉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还想多活几年!” 沈彦秋也笑道:“我这一身修为也是稀疏平常,功法也甚是平庸,只怕也要叫公主殿下你失望了。” “安啦安啦!” 艾萝拉满脸不耐烦的道:“你一个大男人跟我磨嘴皮子,烦是不烦?便是功法口诀不能透露,里面附带的神通法术总能说一说吧?我这次来带着一样东西,保管你见了之后,再说不出推脱的话来!” 沈彦秋道:“公主忒自信了些。” 沈彦秋不是个奢于外物之人,凡俗之物自不必说,便是普通的法器或是功法也不能让他动容,艾萝拉总不至于拿她修炼的天魔功法做交换的筹码。沈彦秋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强烈自信。 艾萝拉神秘一笑,伸着头道:“话不要说的太满,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小手就从腰间一抚,摘下一个香囊来。 她腰上挂着一口小巧玲珑的香囊,平日里只当做挂饰,那些个肉眼凡胎的宫女太监自然看不出,这本是一件品质极佳的储物法器。 她伸手在香囊上一抹,一点粉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桌子上立即多了一副颜色深沉发黄的木质手套。 说是手套也不确切,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副木质的手臂,五指手掌,小臂大臂俱全,若不是能清晰的看到木质的纹理,以及关节连接处细微的缝隙,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大臂那一节是两个中空的圆筒,想来是顾及到他大臂仍在,用来套进去使用才如此设计。 艾萝拉拍着木质手臂,得意汪洋的笑道:“这些日子我没来找你,就是遵着二姐的吩咐,找人打造了这幅机关臂。” “你要不要试试看?” 她眯着眼睛,用极近诱惑的语气道。 沈彦秋强忍着立即装上的心情,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副精巧的机关臂,目光再也无法挪开。 没有失去双手的人,或许根本无法理解他现在的感受。这副机关臂的出处沈彦秋根本不需要猜测,必然是帮甄恬儿设计绣球的那个机关杰打造而成。诸子百家销声匿迹退出修行道,她们能遇到一个鲁家机关杰已经是难得,哪里再去找一个机关杰来?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放出话去,说一位鲁家机关杰倾力打造了一副机关臂,便是那些四肢健全的修士,只怕也心甘情愿毁了双手换上。 鲁家的机关臂可不止是机关,只要运使得当,足抵得上一套精品法器。 艾萝拉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的道:“怎么样?这副宝贝换不换得一手法术?” 沈彦秋不假思索的道:“说吧,你想换什么!”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冰法·九阴 思虑再三,沈彦秋还是决定跟他做这个交易。 不为其他,虽然他也说过,以哀无心的颜面必然能请动一位机关杰出手,为他打造一副机关臂,不过那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即便是脱困了也要赶回凄凉洞面见过哀无心才行。 所谓赊三不敌见二,眼前能把握住的才是最实在的,她既然只求一门法术,只不把十方魔道的心法口诀与她就是。 “你自己想一想,我先试试。”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条大臂插入机关臂的套筒中,只觉沉重无比,少说也有百十斤重,竟然没能举起来,自己却差点摔一跤。 无论是法器还是精巧的机关,都是选用了许多珍贵的材料反复锻造,将其中的杂质一点点炼化,只保留最精华的部分凝聚形体。机关术选材虽然不像祭炼法器这般严谨,但是两天手臂这么大的物料,用极轻的材质便很难完成,一般都是在上面刻画一些浮空的小型阵法。 况且一百斤的重量对于修士而言并不算什么,便是先天修士也能轻而易举的驾驭这个重量,再加上神兵法器都是选用一些极为稀有的材料炼制,本身的重量就极重,就算去芜存菁之后,大多也都有数十斤甚至数百斤重。 旁的且不说,就是沈彦秋那一对儿水火锋,每一个也都有三十六斤重,合天罡之数。平日里他都是以法力运使,也觉不出有什么沉重。以他的法力,便是催动万斤巨力也只是等闲为之。 如今一身修为被封,也不过比普通人强上一些,勉强能使动一二十斤的东西就相形见绌,陡然发力举起一百多斤的机关臂,自然触之不动。 沈彦秋颓然抽出双臂,打断艾萝拉的思绪道:“我看你也不必在想了,我如今法力难用,使不得这双机关臂。这交换一事我看就作罢了。” 这对机关臂本就是甄恬儿想尽办法请动机关杰为他打造,就算他不同意艾萝拉提出的交换,机关臂也一样会给他。上次她听甄恬儿说起沈彦秋修炼的也是魔道功法,而且气息纯正无比,又是难得一见的水火神英,艾萝拉就多了个心思,趁着给他送机关臂的机会,打打秋风。 现在沈彦秋不愿同她交易,这对儿机关臂必然要交到他手中,如此一来岂不是一番心思付诸流水,徒劳无功了一把? 那怎么成! 艾萝拉双手按住机关臂,狠狠往前一推,咬着牙道:“不就是法力被封住了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皇城里有九哥布置的阵法,你就是恢复了法力也绝出不去,我就帮你解了咒又如何!” “此话当真?!” “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了,我帮你解咒也可以,但是你仍然不能走出这个寝宫,否则被大姐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似乎是想起佘利娜的手段来,艾萝拉猛的浑身一个激灵,飞速秃噜着嘴皮子猛摇头。 沈彦秋几乎要贴在她脸上,鼻子里炽热的气息冲在艾萝拉脸上,吹的她额头的发丝左右摆动。 “如今我不过是个阶下囚一般,除非九凤龙放我出去,否则整座皇城和这座寝宫又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一个更大一点的牢笼罢了!” “我这人虽然没什么长处,却向来言而有信!你若信得过我,便把我身上封印解开,我绝不出这寝宫就是!” 艾萝拉被他炽热的男子气息一冲,顿时面皮发红往后退了开去,眼珠子咕噜噜转来转去,皱着眉头道:“你莫不是看我年纪小好欺负,哄骗我的吧?” “你年纪小?” 沈彦秋也觉刚才的姿势有些暧昧,忙站直了身子笑道:“公主殿下在血河待了无数岁月,若论起年岁来,我可是拍马也赶不上!如何能骗得了你去?你若是不信,大可增派些人手过来,将这座寝宫团团围住就是。” “那倒不必了,不然二姐肯定会怪我。” 艾萝拉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耐烦的一甩手叫道:“哎呀真烦!不想了不想了!换换换,我跟你换……嗯,就换一手冰系的法术拿来玩玩,怎么样?” 沈彦秋道:“亦无不可。只是需得先解了咒再说。我这法术没有口诀,全凭一股神念传输,我若不能运使法力,却也无法告知于你。” “解解解!赶紧的,要是被大姐知道了我可就麻烦了,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吧!” 艾萝拉催动法力,嘴里含糊不清的念了几句咒语,伸指往沈彦秋身上一点,紫府小世界中顿时亮起一片紫红色光芒,佘利娜封印化作的天魔符箓,一片片向光芒汇聚,不多时便凝成一颗紫色圆球,漂浮在神宫之外。 沈彦秋浑身一轻,水火太极骤然开始旋转,久违的天地灵气汹涌如潮水一般涌进他体内,神宫门户尽数洞开接引天地灵气进入,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艾萝拉张着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叫道:“好深的法力含量,你真的只是个筑基修士吗?” 这座皇城有九凤龙布置的阵法,本就无时无刻不再接引天地灵气维持阵法,整座皇城的灵气浓郁程度,几乎比得上一座中等的洞府。沈彦秋放开手脚全力接引灵气入体,非但将紫府神宫充满,就连小世界也无声无息的扩大了一些,显然境界又有一丝精进。 他本身的法力储备,就比同阶修士十倍之多,如今更进一步,虽然还没有到引动四次天劫的地步,但是也无限接近渡劫的层次,换句话说,他也算因祸得福,稀里糊涂的到了筑基巅峰之境。 一时神清气爽,沈彦秋心头那股郁结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咔嚓一声带上机关臂,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挥掌,真的是如臂指使也不能描述,简直和自己的手臂一般无二,全无半分滞涩。 也不知这双机关臂是用什么材质锻造而成,法力流转非常顺畅,上面刻画的浮空阵法被法力激活,他突然发现以机关臂御使法术的速度,更胜过之前几分! 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机关臂,发现原本昏黄色的机关臂逐渐转变颜色,不多时就变得和自己的肤色一样,就连上面关节指缝的连接处,也变成了血肉之态。 “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艾萝拉被他汹涌澎湃的法力推开,竟然丝毫不能前进,这才开始正视这个便宜姐夫起来。直到沈彦秋法力填满,紫府神宫自发运转收敛气息,她才道:“为了这对儿机关臂,二姐可是花费了极大的代价,你可莫要再伤了她的心!” 他一双手臂本就是为了救甄恬儿,这才被自家的水火锋搅碎,甄恬儿为他求一副机关臂也是理所应当,倒也说不清谁欠了谁的。 沈彦秋一怔,闭目沉思片刻,蓦地睁开眼睛,郑重其事的道:“这份恩情我自当牢记在心,不敢或忘。” “你……” 艾萝拉听他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是自己所说的那个意思,正要再说几句,只吐了个“你”字就被沈彦秋打断。 “公主要一门冰法,我也说到做到,这就将法术奉上,各不相欠。” 他心思一动顿时分出一缕神念,根本不给艾萝拉开口的机会,直接打入她识海之中。 艾萝拉凝神接住这缕神识,用本身的法力炼化之后,吐口道:“九幽阴魂爪?!” 沈彦秋傲然一笑:“不错,正是我所修道法中的九幽阴魂爪!” 这门九幽阴魂爪自他领悟以来,也只是对阵朴世勇的时候用过一回,击杀“吃喝嫖赌”四人的时候用过一回,其他的时候基本上都没再用过。 但并不代表这门法术不强,相反,九幽阴魂爪的威力,还要在玄阴)洞冥指和北极神光剑之上,破坏力直追寒冰破灭圈。 只不过这门法术施展开来,就是一只魔气森森的枯瘦手爪,阴森恐怖,卖相着实比不上北极神光剑的五彩云霞,以及玄阴)洞冥指的冰晶冻气,故而艾萝拉说出选择冰法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门法术。 艾萝拉也是修炼魔道法门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这门法术的威力如何,至于卖相……她本身就是鬼道出身,整个幽冥界都是阴暗的鬼气,无论是鬼道还是阿修罗族的许多法术,都比这个还要血腥残暴,真比起来这都算好的了。 君不见九凤龙当时抓住沈彦秋,破开心光遁法时用的“幽冥鬼爪”,比之九幽阴魂爪还要恐怖三分? 艾萝拉把识海里那股讯息反复感悟了数遍,这才拍拍手道:“好姐夫,算你够意思了!没枉费二姐一番苦心,还有我不辞辛苦行给你送过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彦秋脸色一冷,怒道:“若非这对儿机关臂切到我的痛处,这门法术无论如何也不会换给你!如今你得了好处,正该闷声不响发大财,如何却这般炫耀?” “我需同你约法三章,日后无论何时何地见着何人,都不能说起是我给你的,倘若泄露了半分,我也绝不同你干休!” 九幽阴魂爪虽然也是御使玄阴之力的神通,但和玄阴)洞冥指截然不同,无论是外相还是名称,都更贴近于鬼道神通,沈彦秋这才愿意给她。只是九幽阴魂爪脱胎于十方冻魔道,这世上高人无数,难保没有人能看出什么端倪。 艾萝拉一看就不是个嘴上牢靠的,要是她口无遮掩的说将出去,最后倒霉的一定还是自己。 虽然不敢保证她一定会遵守约定不说出去,但为了这幅机关臂他不得不将九幽阴魂爪换给她,虽说即使不给她法术这幅机关臂一样会交给自己,但是以艾萝拉表现出来的小性子,只怕少不了给自己小鞋穿。 就是每天来闹上那么一两回,也够他受的。 至于她能否守口如瓶,沈彦秋是一分把握也没有,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 第二百一十六章 飞剑传书 一身法力失而复得,沈彦秋第一个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在不惊动阵法的情况下,逃离皇宫。 如今他已能确定就是佘利娜和九凤龙盗取了金山寺的舍利,如果这时候发讯息给犁耶泥,却把自己陷入了绝境之中,必然要被佘利娜迁怒,纵然有甄恬儿在其中斡旋,只怕再次被封印也是少不了的。 他的修为因此更进一步,隐隐接近渡劫的程度,正该努力调整心神法力,做好充足的准备,等待随时到来的天劫。若是再被佘利娜封印一次,赶到形同废人之时天劫到来,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这一番同艾萝拉扯皮,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夜,他既恢复法力又得了机关臂,此刻正是兴奋之时,再加上平日里总是静坐凝神,更是毫 无睡意,便使个敛息法推开窗户,翻身上了屋顶。 坐在屋脊上,将太阴炫光镜运在瞳仁之中,此番身处皇城之内,更比上次遥遥观望看的明白,九凤龙布置的阵法和清华道君运用的白骨旗门阵相类,好似一口透明的半圆形罩子罩住皇城。 他有运目力向下看去,这才发现整座皇城底下也被阵法笼罩,可谓是毫无死角可言,若要逃离皇城,除非九凤龙停止阵法,否则唯有冲破大阵才有可能。 这个想法实在不切实际,如果要冲破大阵非得使用水火锋全力施为,介时就算闯了出去,又岂能逃过九凤龙的抓捕?沈彦秋用力甩甩头,沉思道:“听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佘利娜渡劫之期就在这几日,介时九凤龙必然要去护法。而且渡劫的地方肯定不会在皇城之中,倒是给了我逃脱的机会。” 天劫降临必定会电闪雷鸣,就算她们远在千里之外的孤岛上渡劫,沈彦秋也有办法感应到,那时候冲破阵法,九凤龙必不会舍下佘利娜回来抓他,甄恬儿应当不会出手阻拦,艾萝拉如今只有筑基境,就算前世是阿修罗族的公主,如今也不是他的对手。 脱身之机,就在渡劫当天。 前次在春雨楼时,因九凤龙以神通相阻拦,破了他的心光遁法,如今没有瞬间传送回凄凉洞的本领,就连以飞剑传书传递讯息给鹤星恫的真鲛剑,也一直无法感应联系。 修士之间也同凡人一般,总有些亲朋好友互相往来,只是修行道广大无垠,修士的山门洞府大多相距甚远,纵然腾云驾雾或者飞剑遁光,有的也要数日时间才能走一趟,再加上若是途中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一来一回总要以年月计算。 故而才有炼器宗师打造了传音符。 传音符一般为两枚,以阴阳阵法搭配大挪移阵法,纵然相隔千万里,彼此之间交谈也没有迟滞阻碍,犹如当面一般。或是一枚母符数枚子符,互相之间可以同时连接,也可以点对点单对单的使用。 只是传音符制作起来极其复杂,就是留声石这一个材料也是难以寻找,再加上大挪移阵法对空间之道要求甚高,将其固定在留声石上也非常困难,故而传音符的数量极为稀少。 所以修士们退而求其次,平日里远距离传讯,多以飞剑传书代替。 飞剑传书之法只是一个统称,并非只有飞剑才可以做到,只要是入了品阶的法器都可以拿来使用,无非就是录入一段神识进去,以法力催动之后飞出,感应收件人的气息。 只是除了飞剑飞针这一类小巧轻快的法器之外,其余什么飞刀飞盾飞盘之类的法器,在速度上不能和飞剑飞针相比,故而修士们大多都会专门祭炼几件用来传书的法剑。 沈彦秋没有炼器的手段,手中只有一并柄真鲛剑和一套九口三阳剑。三阳剑拆分之后威力就大打折扣,况且真鲛剑他温养的时日也久,当时的情形也由不得他多做选择,便把事情的始末简短的概括,以真鲛剑传书鹤星恫。 如今已过有一两月时间,也不知道是鹤星恫没有放回真鲛剑,还是真鲛剑回来时被阵法阻拦不能进入,重又飞回鹤星恫那里去了。 联系不上鹤星恫,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返回凤鸣城求援去了。 除了他和哀无心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凄凉洞的所在,痛苦山的大名虽然也广为人知,但是同样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鹤星恫想要找到哀无心,几乎是不可能。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回凤鸣城,请鹤帜章或者他父亲出手。 鹤星恫的父亲修为如何,沈彦秋不知道,但是鹤帜章只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他还是知道的,若是鹤星恫请鹤帜章过来,哪怕有“流云七杀”这门大神通在手,断然也不是九凤龙和佘利娜的对手。 “我且试试飞剑能不能发出去。” 沈彦秋取出一口三阳剑,想了想先随便录入一段神识,将鹤星恫的模样气息也录入进去,运法力一催,三阳剑化作一线银白射将出去。 三阳剑飞出百丈,半空中便腾起一片乌黑的云气,将闪亮的光芒遮住,又顺势一裹兜头朝三阳剑罩去。 三阳剑颇为神异,不等沈彦秋操控便奋力一扭,换了个方向躲开,和乌云在半空中兜起圈子来。 转了几圈没有将三阳剑截住,乌云陡然炸开,铺展成数十丈方圆一张水幕,自下而上猛的一托,却是要把三阳剑逼迫到阵法的光幕之上。 若是被阵法拘住,这口三阳剑必然有去无回,如今真鲛剑不在,沈彦秋舍不得这口成套的法剑,忙飞出九幽阴魂爪望空一捞,赶在乌云水幕合围之前将三阳剑抓在手里。 “这丫头真是胡闹!怎么就把你的封印给解开了?” 沈彦秋收回三阳剑,怕被九凤龙他们察觉,正要翻身下房顶去,就听一声清喝遥遥传来。 九凤龙身形一闪,不知从哪座宫殿飞出来,眨眼的功夫就落在沈彦秋旁边,背负双手冷冷的道:“怎么?刚恢复法力,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传递讯息?” 沈彦秋也不起来,顺势往屋脊上懒洋洋的一躺,慵懒的道:“整天窝在屋子里快要闷出病来了,我拿一手法术换了几分难得的自有,不过是出来晒晒月光,看看御剑术是否手生而已。” 今夜乌云密布,整个天空都是一片阴沉昏暗,哪里有什么月亮可晒?九凤龙明知道他是随口敷衍,却也不点破,只是冷声说道:“我们也没有将你长期禁足于此的打算,只是如今正是关键时期,出不得任何一点乱子,这才要你先委屈委屈。” 沈彦秋枕着胳膊,闭着眼睛道:“无非就是大公主渡劫在即,怕我走漏了风声,却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如今是你们的阶下囚,也由得你随意安排。你若是怕我坏了你们的好事,再把我的法力封印起来就是了。” “罢了罢了。” 九凤龙轻叹一声:“有我这白骨绞杀阵法在,你就是法力全盛也走脱不得,既然你解了封印,我也不为难你。只是奉劝你一句,这宫中除了你我几个修士之外,余下皆是凡人,切末卖弄神通显露法力,否则就不只是封印修为这么简单了。” “你要联系谁,做什么事,我都懒得管你。但是现在却不行!若然让我再看到一次,你这柄法剑也就别要了!” “行行行,都依你!” 沈彦秋翻了个身,一手支着头,一手拎着衣角扇风,笑道:“无非就是渡五次天劫成就魔王罢了,哪里还需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凭你们几个的身份,还有谁会不开眼的过来阻挠?” 他盯着九凤龙,饶有深意的道:“莫非金山寺的那枚舍利子,真的是你拿的?” 虽然早就笃定是九凤龙盗取舍利,可是今天逮着这个机会,他还是想最终确定一下。 九凤龙道:“你说的不错。舍利子就在我手中,想来你不在凄凉洞潜修,反而跑到南洋丘流来,为的就是确定此事吧?都说大悲宗和浮屠有些牵扯,果然如此。” 沈彦秋摇头道:“这你就想差了。只因我杀了一个浮屠的外门弟子,被金山寺的老和尚撞见,老和尚非要我跑过来探查什么消息,这才落在你手里。” 简短的将灭杀朴世勇的事情同九凤龙说了,这才又叹道:“老和尚着实惫懒!明明是他那弟子不成器,撞在我手里死了也是该死,他不思己过反倒仗着修为欺我……” 九凤龙道:“这些事情我管不着,你既然跑来打探消息,我却不能让你有丝毫走漏的可能。看来这封印是解不得。” “慢慢慢,且末动手!” 沈彦秋猛的跳起身来,叫道:“你就看在我丢了两天手臂的份上,莫要再封印我的法力!你也是修行高深之人,岂能不明白修为尽失的苦楚?你若要我足不出户,我便天天静坐练气就是,哪管你们盗舍利渡劫什么的?!” 九凤龙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打趣的笑道:“你倒是能屈能伸。” 沈彦秋无奈的说道:“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若是说上几句好话就能免了这一遭罪过,莫说是几句好话,就是几十句几百句我也尽能说得!” “这皇城被你阵法笼罩,我这般微末的道行能有什么用处?左右不过是翻个房顶晒晒月亮,免了吃饭穿衣,洗澡如厕的麻烦而已。” “这双机关臂已经嵌在我臂上,你再封印了我的法力,我可就真的动弹不得了!” 这双机关臂有一百多斤的重量,以法力催动自然轻若无物,可一旦他的法力重新被封印,机关臂又和他的大臂契合,摘下来不好受不说,就是这份重量也着实让他难以承受。 九凤龙道:“你说的这般可怜,我倒也不是非封印你的法力不可。只是还要请你记住了,我刚才说的话并非只是吓唬你,真要再被我撞见,就是恶了二妹,我也要废了你的修为,让你安安生生的做我丘流的驸马爷!” “言尽于此,你自斟酌。若有再犯,勿谓言之不预。” ------------ 第二百一十七章 浮屠六神通 直到九凤龙无声无息的走了,沈彦秋似乎也没有察觉,直到屋脊上凝结的露水打湿了衣服,他才猛然惊觉。 九凤龙的态度着实有些古怪。 若是怕沈彦秋恢复法力走漏风声,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再次将他封印,着几个武力高超的侍卫严加看管才是。怎么会不轻不重的说上几句,就这么走了? 哎,要是恫儿在身边就好了,这种情况她总是比我看的透彻一些。 一开始他以为九凤龙应该是个相当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人物,没想到除了打扮另类了一些,总体来说和自己所预想的竟然截然不同。 想起清华道君的做派,他忽然觉得九凤龙的言行举止也很正常,清华道君和他放对时,自觉稳操胜券在手,表现得也是十分悠然,真似个得道的仙真一般。 所谓有其徒必有其师,九凤龙一身谦谦君子的做派也就了然了。 只是最后那句“言之不预”,着实吓了他一跳,怎么看也不像是随便说说,估摸着真要是出了问题,九凤龙出手,绝不可能只是封印修为这么简单了。 唉,如今可谓是山穷水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唯一令人欣慰的,也就是恢复了一身法力,就算是做囚犯,也比做个什么也做不了的残疾囚犯强多了。 至于因祸得福,境界因此推进些许的事情,倒也不值得怎么欣喜。 修为精进本是水到渠成之事,就算没有这档子事,以他对十方魔道的领悟,趋近筑基圆满也就在这段时间。况且受制于人的感觉着实不爽,他可不想再来一回。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一挥拳:“没自由毋宁死啊!哎,实力,还是实力不够!我还是该抓紧时间修炼,早日渡劫成就金丹才是正理!” 这几日临近十五月圆,虽然月华被乌云遮蔽,但是修士感应太阴之气并非依靠眼睛,袁无极又早教过他凝聚帝流浆的方法,正是日引炎阳锻魔道,夜聚帝浆灌九阴。 索性就在屋顶盘坐,以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沟通北极星力,镇定心神,随后飞出一面太阴炫光镜定在头顶,如承天引露之银盘,汇聚太阴月华。 北丘皇城里的大阵,一直不停的吸收月华之力,沈彦秋无法和阵法抗衡,凝聚的太阴月华简直惨不忍睹,无奈之下只好奋力催动北斗护身咒,以滚滚星力俯冲下来,带动太阴月华冲向太阴炫光镜,这才算是抢到一部分。 虽然艾萝拉帮他解开封印,但是水火太极转化的灵力太过虚浮,短时间将神宫填满之后难以为继。现在趁着太阴炫光镜的过滤将月华提纯,汇入神宫之内,之前满满当当的法力顿时开始收缩起来,不断的压缩凝聚,不多时就少了一大半。 “我若是趁着这个时候走脱,不知道会不会被九凤龙发现?” 北斗护身咒接引北极星力,虽然没有将大阵冲破,但是滚滚星力挟裹着太阴月华冲将下来,原本严丝合缝的阵法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破绽,这时候御剑而走,全力飞遁出去,就能远离丘流。 “小兄弟还是莫要如此。” 沈彦秋正思索这个想法的可行性,陡然一个光头和尚的虚影出现在紫府小世界之中,脚踏水火太极,对他笑道:“九凤龙法力深厚,你若冲破阵法而去他立时便能知晓,休说逃离丘流,就是这座皇城你也出不去。” “犁耶泥大师!” 沈彦秋定睛一看,这个光头和尚不是金山寺的犁耶泥还是哪个?忙将神识规矩成形体上前见礼,欣喜的道:“大师好高明的神通,竟然能在我紫府中显现!此来可是要救我出去?” “小僧却救你不得。” 犁耶泥一脸歉意的道:“若非当初在你体内以他心通之法留下一道法力,纵然小僧修成阿罗汉境界,也无法联系你。” “他心通!” 沈彦秋惊呼一声,目瞪口呆。 浮屠除却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尼根本法之外,还有无数神通流传,类似于六字大明陀罗尼咒法,能除一切苦厄。密宗九字真言咒法,能断一切孽障,据说密宗的九字真言借鉴了道门九秘箴言咒,有不可思议之大威力。 浮屠神通不可计数,言称有八万四千法门精义。除了六字大明陀罗尼咒法和密宗九字真言咒法之外,广为人知的就是六神通。 浮屠六神通分别是天眼通,能照见三界六道众生的生死苦乐之相,及照见世间一切之形色,无有障碍。 天耳通,能听闻三界六道众生苦乐忧喜之语言,及听闻世间一切之音声,无有障碍。 他心通,能知三界六道众生心中所思所想之事。 宿命通,又作宿住通,能知自身及三界六道众生之百千万世宿命及所作之事。 神境通,又作身通、身如意通、神足通。即自由无碍,随心所欲现身之能力。 漏尽通,断尽一切三界见思惑,不受三界生死,而得漏尽神通之力。 此六者凡浮屠僧人皆可修持,至于能不能达到上述所言之极境,就要看自家努力的功果了。毕竟无论是何门何派都有吹嘘自家功法的习惯,一说起来就是惊天动地宇内无双,便是金鸡岭的道法,也有“金鸡十二法,法法通神明”之说,由此亦可见一斑。 无论是六字大明陀罗尼咒法,密宗九字真言咒法还是六神通,沈彦秋都只是曾听人说起过,并不曾真个见识过一回。这次听犁耶泥猛的说出他心通来,自然是有些激动。 道门有一门神通,唤做天视地听,也称作十天十地天视地听大法,修成极致境界能听三界六道十方,一瞬间遍查无尽尘埃世界。凡有人说起他的名字或是有关于他的事情,甚至于心中动念想到他,都会被他感应,瞬间断定吉凶祸福,搜寻到位置之所在。 据说他心通的威能,就是从天视地听大法中得来的灵感。 犁耶泥道:“不错,正是我浮屠六神通之一的他心通。可惜小僧修持不够,否则倒是可以化虚为实,带小兄弟脱离苦难。” 沈彦秋摆摆手道:“这也怪不得大师,当日是在下自己应承下来,本是为了了断一场因果,也为了丸子未来的前程。如今走到这一步,就是我也意想不到。” “小兄弟的手?” 沈彦秋笑道:“我的手没……咦,我的手呢?” 他幻化形体在紫府显影,却未曾料到紫府小世界虽然是纳须弥于芥子,却也是一个真实无虚的世界,只是他境界不足不能完善小世界的规则,故而手上那副机关臂没有一同显影而出,只有两条大袖飘飘忽忽,一摆手就露出圆滚滚的肉)棒棒。 他本没有打算将自己没了双手的事情告诉犁耶泥,虽说是为了探查消息才导致现在的变化,但一切事情都和犁耶泥没有任何关系,沈彦秋自然没有以此为要挟诉苦讨厌好处的想法。 只是他根本没想到那副机关臂竟然没有一同显影,却被犁耶泥发现。 无奈一笑,沈彦秋只得将近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犁耶泥。 “原来真是九凤龙他们盗取了舍利。” 犁耶泥口宣“曼陀罗尼”,目含慈悲:“前次楼难陀师弟传讯回山,言及同小兄弟相遇一事,也说起自己的一些推测,师尊已经做好了安排,只等佘利娜渡劫之时再做打算。未曾想因为这件事竟然让小兄弟付出一双手臂,真是小僧的罪过!” “肉身是横渡苦海之要,失却双手正如舟筏无桨,辕车无臂……唉,这真是小僧的罪过,罪过。” 沈彦秋见他面色越发悲苦,也觉得有些是不滋味,忙劝道:“大师不必自责,这也是在下咎由自取之果,怎能怪罪到大师身上来。” 犁耶泥道:“我浮屠最重因果。起先小僧着小兄弟赶来丘流探查,如今也得到明确的结果,你和朴师侄的事情自然由小僧一肩担起,毗沙卢师兄那里自然也有小僧来分说。然为此事累得小兄弟失去双手,却是小僧亲手造成,无论如何推脱不得!” “小兄弟法力被封之时,小僧就已经得了感应,只是怕打草惊蛇,这才一直没有动身前来丘流。方才感应到小兄弟破开封印,他心通的神通种子能够沟通,这才显化形体前来,本是为了了断因果,哪知一果既落,一因又起,却是小僧害了小兄弟这一回。” 沈彦秋见他表情语气越发悲苦,生怕他因为自责生出什么心魔障碍,只得继续开口劝道:“我这个因还在上一个果内,说起来还是同一件事。况且大师既不知情,亦不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怎么能将责任归咎自身?” 犁耶泥叹道:“小兄弟宅心仁厚,真叫小僧汗颜。罢了,此事既因小僧而起,小僧总要给小兄弟一个交代才是。” 沈彦秋笑道:“大师要是这么说,在下可就真的不推辞了,怎么也要趁这个机会捞摸些好处,哈哈哈!” 他怕犁耶泥因为自责产生心魔,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心想反正浮屠的功法他也没接触过,就算不修炼也可以当做收藏品存放起来,日后碰到看得顺眼的,也可以拿出来将用一二。 犁耶泥伸手一抓,自虚空中抓出一顿拳头大的白莲,道:“小兄弟可是得了我楼难陀师弟的《微妙上品莲华经咒》?” “不错。” “一啄一饮皆是前定,看来小僧也是恰逢其会,善哉善哉。” 犁耶泥抖手将莲华捏碎,化成一团细碎的金红色星光在掌心漂浮:“若是没有楼难陀师弟的这道法咒之力,小僧以他心通传输的这道形体也只能维持片刻功夫。如今得了妙品莲华咒的力量,倒是让小僧有了着落。” 他的形体渐渐消失,所有的力量都汇聚道那团星光之上,只有空明的声音徐徐回响。 “小僧有一法,呼为神境通,赠予小兄弟,以偿还因果。” ------------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神境通 “夫人,你真的决定要渡劫。” 九凤龙换了身浅灰色的衣服,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犹如一件简单的睡袍随意的披在身上,裸露着健硕的胸膛。 佘利娜把玩着手中一颗黄豆粒大小的金色颗粒,在指尖捻来捻去,每滚动一圈金色颗粒就微不可查的缩小一圈。 佘利娜道:“若非神君耗费千年修行祝我一臂之力,只怕我如今也不过金丹五转左右的境界。我的潜力已经耗尽,即便是吞服了这颗舍利,也不过堪堪提到八转,若是不奋力一搏渡过天劫,只怕今生也与魔王无缘。” 九凤龙想了想道:“我一直劝你多等待些时日,就是希望你能够稳住根基,把这剩余的舍利子炼化,哪怕勉强提升到九转之境,也要比现在稳妥许多。” “强行跃阶渡劫,就连我也没有丝毫的把握,更何况你转劫一次,又强行推进修为,叫我怎能不担心。” 佘利娜将舍利子丢进嘴里,握住九凤龙的手,安然的笑道:“九哥不必担心,虽说有些勉强,可神君大人不是已经推算过了吗?这次渡劫虽然有些波折,但我成就魔王的可能性却极大。机不可失,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天劫自不必说,想来人劫该当落在金山寺那群老和尚身上。咱们取了舍利之事虽然做的极为隐秘,但总归不能抹除一切痕迹,如海和尚早就进阶阿罗汉果位,想要瞒过他是不可能的。” “况且我若度过天劫成就魔王,必定要显化天魔真身,以天魔舍利临照自在,介时他再出手,就不算以大欺小,亦是师出有名。” 九凤龙叹道:“关键就在此处。你修行大自在天魔妙法,渡劫之时五方天魔必然不会阻挠,但是魔道渡劫比正道渡劫,天劫的威力放大数倍,仅此一项你就要疲于应付,若是如海趁机出手,纵然你我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已奏请师尊请他老人家帮忙,只是他老人家一直不曾回讯……不知你能不能请岳父大人,或者五位阿修罗王助力?” 佘利娜摇头道:“父亲大人和五位叔叔正全力稳固血河,便是母妃也抽不开身。护法之事……” “神君大人当真一直不曾回讯么?” 九凤龙又叹道:“因为血河有变,陛下要坐镇森罗,尸皇要震抚骨魔尸魔,那些王级高手又没有师尊的实力,陛下便请师尊深入碧落黄泉一探究竟,至今也没有消息传回,我怕你渡劫之时,一旦如海和尚不顾面皮出手,师尊又不能及时赶到……” 佘利娜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我是陛下义女,三妹又是未来的太子妃,陛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就算神君大人来不及,关键时候陛下也必然会出手。” “话是这么说。” 九凤龙抽开手来回踱了几步,道:“陛下是鬼皇至尊,统领幽冥之主,一旦他出手对付如海,就不仅仅是一颗舍利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若因此演变成浮屠和鬼道的冲突,华莲地藏定然会动手,事情只怕愈演愈烈。” 佘利娜潇洒一笑道:“从拿到舍利子的那一刻……不,是从我选择凝聚天魔舍利那一刻开始,这件事就已经注定了。我若不成天魔舍利,便无法得到魔主的真传,纵然转劫为人借人道气运,到时候母河真的有什么变动,我也脱不开身去。” “父亲大人耗费无穷心血才得了我们三个女儿,以依附陛下为代价将我们拜在陛下膝下为女,又决然让我们转劫人身,为的就是切断我们和母河的联系,以人道气运护住我们。” 她伸指点着自己的心口道:“那天我同二妹说,一日为修罗,终身是修罗。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对我自己说的?我若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又如何能助父亲大人一臂之力?” “哈哈哈,咱们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而已。说不定渡劫的时候风平浪静,如海和尚忌惮魔主,不敢向我出手也说不定。而且到时五方天魔尊亦极有可能到场,就算只是分神前来,抵挡如海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九凤龙知道她尽捡好听的说,只是她说的却也在理,想要反驳也无从下口,只得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我看再有三五日,你就能完全把舍利炼化,这时候也不是瞎想之时,我来助你炼化舍利。” “嗯。” 且不说九凤龙全力帮助佘利娜炼化舍利子,只说犁耶泥因为心中愧疚,借楼难陀妙品莲华咒的法力,将浮屠六神通之一的神境通交给沈彦秋,可着实将沈彦秋吓了一跳。 浮屠六神通当中他心通、宿命通和漏尽通绝不外传,非浮屠弟子不能修炼。至于天眼通、天耳通和神境通,有些和浮屠关系极好的修士,也有得缘修炼的,非止沈彦秋一个。 否则就算犁耶泥再愧疚,也不可能把这门神通给他。 六神通分外功内功两部,他心通、宿命通和漏尽通属于内功,天眼通、天耳通和神境通属于外功。 神境通又名身通、神足通,具备自由无碍,随心所欲现身之能力,通俗的来说就是一门专精遁法的神通,并且和心光遁法章类,都是无视空间阻碍的大神通。 心光遁法言道,心之所向是家乡,天涯亦在咫尺间,纵然相隔亿万里距离也能顷刻而至,单以遁速而言几乎无出其右。 功法虽有高低之分,但是修士的修为境界才是主导功法的关键,就像沈彦秋如果进阶金丹境,催动心光遁法自然不可能一瞬间传送回凄凉洞去,左右不过是比御剑飞行快些,防护力更强些罢了。 倘若神婴修士不借助任何法器,单纯的御风飞行,就算沈彦秋全力运转心光遁法,也只能望尘莫及,吊在后面吃屁。 心光遁法举世无双,然则神仙道的风雷二遁,苍云术的振北图南,牛太煌的经天纬地之法,以及浮屠神境通,亦都是独一无二冠绝当世的绝顶遁法。 “额,犁耶泥这和尚好快的手……” 感应着识海完整中的神境通法诀,沈彦秋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有心光遁法,只待凝聚金丹就能修行,却给我个同样的身法技,纵然是三重内功不能外传,便是与我天眼天耳通,也比神境通作用大些……” 神境通的作用和心光遁法一般,也是以挪移为本,不过心光遁法专精超远距离的大挪移,特别是留下标记之后,无论间隔多少距离,都能瞬息而至,几乎达到了传送阵一般的功能,不可谓不强。 若是没有标记点,只要铺开神识,神识能感应到的最远一点,亦可以即刻飞遁过去,只是心光遁法对修为境界的要求极高,沈彦秋的神识才能展开多少范围?数百里已经是极限了,就是御剑飞行数百里距离也算不得什么,这一点来说,心光遁法却不如神境通来的爽利。 “我毁了一双手,却得了神境通。也不知道这个买卖,究竟是赚是赔。” 如今心光遁法不能修持,北丘皇城又被九凤龙的阵法覆盖,左右也是闲着无事可做,放着大名鼎鼎的神境通不练,沈彦秋也觉得不是滋味。 不过九凤龙的威胁还在耳边萦绕,沈彦秋却不敢坐在屋脊上修炼,生怕这感应到浮屠气息,以为他是浮屠派过来的探子奸细,那时候可就不是封印法力修为这么简单了。 艾萝拉说鹤星恫和方天震如今仍在北丘山城之中,想来他们两个的身份早就被九凤龙他们知晓,倒也担心他们两个跑出去搬救兵来,故而以阵法封锁北丘,将他们困在城中。 只是九凤龙看的这般严实,明知他们两个在城里,却也没有办法取得联系,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受到类似自己这般的特殊对待。 “应该不会。我被困皇城主要还是因为甄恬儿的缘故,雷子和恫儿来自魔山和凤鸣城,九凤龙应该不至于这么愚蠢,平白无故的树立强敌。” 凤鸣城亦有元神高人坐镇,魔山更不必说,虽然如今还没有出窍境六劫以上的高手,但五劫神婴修士却是为数不少。况且他们和药王门的药天子、颜丹尘往来密切,只要换取几粒神婴丹,就能硬生生将几个无缘元神,寿元将尽的金丹修士推到神婴境去。 就算服用神婴丹成功进阶五劫神婴的概率极低,然则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几率,仍旧有无数人趋之若鹜争的头破血流,要抓住这个机会。 九凤龙若是敢动方天震,魔山只要派几个服用神婴丹成就五劫的修士过来,就算把整个丘流夷为平地也无所谓。反正服用神婴丹的修士,即使度过天劫修成元神境界,可如此强夺天地造化之举,为天道所不容,故每隔五百年就要渡一次雷劫。 渡得过,五百年安生。渡不过,便身死道消。 这些人分为两类,一类就是不停的苦修和祭炼法宝,以期安然渡过雷劫,轻易不出山门洞府,终日潜修。 另一类则是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若是一辈子都窝在洞府里,修成神婴还有什么意义?这条命本来就是强挣回来的,纵然死在雷劫之下,也是赚了。 故而他们整日里就是游山玩水的享受生活,对生死也不以为意,等到雷劫来时坦然面对,渡的过就继续逍遥,渡不过也没什么遗憾。 若是有几个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神婴修士过来,纵然是白骨神君这样的鬼道巨擘也要退避三舍,不愿意同这样的疯子打交道,更何况九凤龙? 思及此处,断定方天震和鹤星恫没有什么危险,他心头这块石头才算是放了下去。 能涨一分实力便涨一分实力,十方魔道还需不断的水磨工夫,心光遁法没有金丹修为修炼不得,正好得了神境通这门身法技,可以弥补心光遁法种子被九凤龙破碎的空挡。 按照神境通的修炼方法,沈彦秋重新重新沟通北斗星力加持,以太阴炫光镜接引太阴月华凝聚天帝流浆,一点点感悟其中的变化。 以道门咒法接引星力,以魔道法力运转浮屠神通,沈彦秋也算得上是奇葩一个了。道门打磨出来的法力中正平和,具有很强的包容性,魔道法力刚猛霸道,最难和其他的法力兼容,或者说除了魔道法力之外都不能兼容。浮屠的法性虽然类似于道门的中正平和,其中却多了一丝类似妖魔道的刚猛,沈彦秋无法调和三种力量的冲突,只得收了北斗护身咒,敛去一身魔道法力,仔细感悟神境通的奥妙。 不知不觉中,当年在凄凉洞哀无心为他打下《金刚菩提本身法》的法性,虽然已经近乎消散,仍旧被楼难陀《微妙上品莲华经咒》的力量引动出来,一点点吸收太阴月华转换的灵力,缓缓壮大起来。 一点份属浮屠的法力缓缓凝聚,任由十方魔道的法力如何冲刷,亦坚挺的壮大起来,和北斗星力糅合一处,稳稳的定在神宫上方,如同一颗散发着微微光亮的星点。 沈彦秋沉浸在神境通的感悟之中,却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变化。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渡劫 海风徐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腥的味道。 初夏时节,丘流岛的温度已经显得异常燥热,海风带着海水特有的味道,挟裹着咸腥之气自南向北滚滚流淌,原本清爽的空气似乎也因此变得粘稠,不多时就让人一身浮汗。 北丘皇城的阵法昼夜不停运转,稀释了粘稠的空气,却消减不去微微发臭的咸腥。皇城中都是北丘本土生人,年年岁岁如此已成习惯,也不觉得空气中的变化有什么影响。倒是沈彦秋初来丘流,方一接触便觉心烦欲呕,忙使了个清净咒法,将法力布满周身一层,以胎息法隔绝外界空气,这才缓过劲儿来。 这日沈彦秋正自静坐,参悟神境通的妙用,忽觉罩住皇城的阵法一阵晃动,虽然旋即就稳定下来,可阵法的力量却稍微薄弱了一分。 “佘利娜要渡劫了?” 九凤龙总控阵法枢纽,平日里多在皇城之中,就算有猛烈天风或是其他异动也能随时平稳阵法,这次的震动来的如此突然,天地元气也渐渐稀薄,隐隐向东南方向流动而去,必然是佘利娜准备渡劫,聚拢天地元气所致。 “她若渡劫,九凤龙必然前去护法,此时正是脱身之机,纵然九凤龙察觉,也无暇分身他顾!” 思及此处立时精神一振,擎着水火锋纵身上了半空,脚下踩定丁火掣金轮,将身跟在水火锋后,对着阵法狠狠一钻,当即开了一个口子,趁着阵法光幕没有合拢的空挡,闪身出去。 一出阵法,便觉四周的天地元气滚滚向东南方向流动,就连高空的云朵也被流动的元气冲刷之下,极速向南飘飞,仿佛许多修士驾云飞腾一般。 沈彦秋本想立即去寻鹤星恫她们,只是佘利娜渡五次天劫成就魔王,实在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盛景,哪怕只是远远的观摩一番,对自己日后渡四次九转天劫都有莫大的好处。况且如今他距离金丹之劫为期不远,实在舍不得放掉这次机会。 “姐夫冲破阵法,这是要到哪里去?” 正自踌躇是先去找鹤星恫,还是赶过去观看渡劫,忽听艾萝拉高声呼叫,声音由远及近,转瞬便欺道近前。 艾萝拉脚踩一杆血色令旗,速度竟比剑光还要迅捷,甄恬儿紧跟其后,脚下同样踩着一杆三角令旗,色做血红,只是上面所绣的图案和艾萝拉不同。 甄恬儿看了看沈彦秋,抿着嘴唇轻声道:“郎君要走怎么也不说一声,就算不让妾身相陪,也好让妾身送一送。” 沈彦秋笑道:“这段时间承蒙款待,在下不胜感激。只是在下是个奔波劳碌命,躺在床上享福的日子甚是不顺畅,未曾来得及同姑娘道别。” 艾萝拉冷笑道:“假惺惺!明明心里恨得要死,嘴上还罗里吧嗦的一大堆……要不是九哥去给大姐护法,你怎敢冲阵而出?” 沈彦秋道:“姑娘知道就好,又何必说的这么明白。各位的厚赐在下铭记在心,日后总有报答的时候,撕破脸皮亦不过徒增烦恼。” 甄恬儿拦住艾萝拉,顿了顿道:“千错万错都是妾身一人的错。纵然郎君如何报复妾身都愿一人承担。” “当日抛绣球之事人尽皆知,无论郎君认或不认,妾身此生便是郎君的人,万没有再更改的道理。” 艾萝拉冷哼道:“二姐莫要同他废话,这人也是个铁石心肠,不识你对他的好,你这一腔痴心已是付诸流水了!大姐渡劫在即,咱们还是赶紧过去,有三才令魔幡合力相助,好歹也能挡一挡!” 甄恬儿双目一红,强忍着酸楚,也不再说什么,拥着艾萝拉正要飞走,陡听一声鹤唳震彻云霄,一青一白两道剑光交错飞旋,疾向二人刺去! 甄恬儿不明所以,只瞧着剑光迅疾来势汹汹,忙伸手一推,一团黑光自掌心绽放,青白剑光撞将上去便即弹回,在半空划了两道圆弧,重又飞刺。 沈彦秋听到鹤唳声便即大喜不已,知道是鹤星恫来了,又见青冥鹤芝剑又疾又重,才知鹤星恫的修为又有精进。 “恫儿且先停手!” 甄恬儿有金丹道行,鹤星恫就算进阶筑基后期,也不可能伤的了她,沈彦秋怕有什么闪失,慌忙出言制止。 一道雪白的身影临近,不是鹤星恫还是哪个?她放出青冥鹤芝剑飞刺甄恬儿和艾萝拉,一身白衣飘飘有如仙鹤展翅一般御风而来,说不尽的清雅脱俗,真似天上仙女下凡。 “公子,你没事吧?” 鹤星恫停到沈彦秋跟前,青冥鹤芝剑托在脚下,关切的道。 甄恬儿瞧见鹤星恫,又见她虽然面目清冷高贵,美貌无双,但是一双眸子满含深情,哪里还看不出她和沈彦秋之间的关系?顿时瞳孔一缩。 沈彦秋抓着她的手,开心的道:“累你担心了,我很好,只是想你了。” 沈彦秋平日里不曾同她说过这么直白的话,鹤星恫也是个冷面美人,除了沈彦秋之外,一句话也不愿多说。沈彦秋突然来了句“想你了”,倒让她有些诧异,顿时脸上一红,更添一分色彩。 鹤星恫直觉触手微凉,下意识的凝神一看,大惊失色道:“公子你的手……” “我没……” 沈彦秋正要同她解释,就听艾萝拉大声叫道:“二姐咱们走!人家在这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咱们岂不是大煞风景!” 鹤星恫冷着脸骂道:“你们设计陷害公子,又将他囚禁在皇宫之中,这笔账怎么算?” 艾萝拉怒道:“你待如何?不过是个仗着有几分姿色的狐媚子,听你说话还是个服侍姐夫的下人,我二姐同他说话,哪里有你插话的份儿?一点规矩也没有,当真是尊卑不分,没大没小!” 沈彦秋扯着鹤星恫,冷声道:“恫儿便是我妻,公主殿下说话注意分寸!” “你!” 甄恬儿泫然欲泣,一拉艾萝拉扭身就走,一溜血光一闪而逝,艾萝拉一句话只说出个你字,剩下的便听不真切。 鹤星恫柔声道:“公子,你受苦了。” 沈彦秋抚摸着她的脸,温柔的道:“些许苦困不算什么,累的你日夜为我担心才是不应该。这些事回头我再同你细说,如今佘利娜或许正在渡劫,我欲要过去观摩一番,你来的恰是时候,正好咱们一起去看看。” “魔女渡劫有甚好看?” 鹤星恫不解的道。 沈彦秋将心中思虑同她简说几句,生怕去的晚了看不完全渡劫的整个过程,拦腰搂住鹤星恫,一催丁火掣金轮,跟着甄恬儿飞行的方向而去。 “雷子呢?” 鹤星恫只身前来,沈彦秋不知道方天震现在何处,趁着飞遁的时间询问。 鹤星恫被沈彦秋搂在怀里,大觉分隔一两个月的时间,沈彦秋整个人都变了很多,竟然比往常大胆主动了许多,心头不禁分外甜蜜欢喜,闻言将螓首往他胸膛贴了贴,双手环住他的腰腹,小声道:“我见到真鲛剑跳动不休,猜测公子已经脱困,这才顺着气息过来。小天正稳固修为,不宜轻动。故而我没有让他过来。” 原来沈彦秋被九凤龙带入皇城,曾以真鲛剑飞剑传书回去,鹤星恫得知他身陷囹圄,本是打算直接回凤鸣城找鹤帜章设法相助,结果正碰到楼难陀和沈凌之师徒二人,便把事情同他们说了一说。 九凤龙修为高深,佘利娜也和他相差仿佛,以云岭尚书的修为对上哪个都讨不到好处,况且此去凤鸣城时日长久,并非首选良策,故而楼难陀劝她稍安勿躁。 方天震心系沈彦秋的安危,听沈凌之说楼难陀在南极待了数十年,不知怎地就想到问他,是否采集过南极子午寒潮。 说来也是凑巧,楼难陀手上还真有一团子午寒潮,本是要祭炼一件伏魔法器之用,只是还差了一味温和的材料辅助,这才迟迟没有炼化。 方天震使劲浑身解数,请他师徒二人吃了三天四夜,这才从楼难陀手里把那团子午寒潮求了过来,用《冰河洗剑录》的功法炼化,在楼难陀的护法之下渡过立真劫筑就道基,进入筑基境界。 方天震道:“南极之地本是势在必行,只是如今秋官儿……唉,我一直搭不上手,反倒时时如同累赘一般。以前他常劝我,说是全力转化冰魄神光助我修行,都被我拒绝了。如今我再坚持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助他一臂之力?” “再者说了,就算我筑就道基,也不耽误以后去南极采集子午寒潮,如今只是把日程提前一点罢了。” 有楼难陀护法,立真劫也只有一道天雷降下,方天震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就渡了过去,稳稳当当的进入筑基境。 不过他要熟悉真气转化后的法力,还要熟悉紫府神宫小世界的变化,整日围着楼难陀和沈凌之讨教,鹤星恫见他如此殷勤,真鲛剑跳动之事就没有告诉他,而且只身一人赶了过来。 “也好。他能想通这个关节,实在是深合我意。先天真气的境界实在不适合出来闯荡,就连我如今都觉得力有不逮,寻思着如何进阶金丹,他早就该放下坚持筑成道基了。” 鹤星恫道:“佘利娜渡五次天劫,声势必然十分浩大,咱们只该远走,又何必跑过去观望?” 沈彦秋道:“修行道数千年来没有人成就五劫境界,至于有没有暗中偷偷渡过神婴劫你我也不得而知。如果佘利娜这次渡劫成功,可算是数千年来的第一人。” “我虽然被他们囚禁许久,但却是因祸得福悟到一丝凝聚金丹的契机,正要去看看她如何渡过九重雷劫,为日后我渡劫做准备。” 鹤星恫颇有些担心的道:“佘利娜要成魔王,可谓是数千年来的头一遭。前来观看的修士必然为数不少,况南海修士数量众多,其中亦不乏能人异士,公子只远远观望即可,切莫离得近了。” 沈彦秋笑道:“恫儿此言大有道理,我理会得,且放宽心。” 南海之地鱼龙混杂,许多在中土混不下去的修士,几乎都跑到海外之地继续作威作福,不是抢下一座城池就是占据一个部落,亦或是独占一座岛屿开辟洞府,到南海龙宫的边缘地带打打秋风。 南海龙宫亦不把这些人当回事,既不出兵驱赶也不刻意结交,任由他们便宜行事自生自灭。 这些修士大多性格古怪,不可以常理度之,更不能以道德礼法束缚,故而鹤星恫才郑重告诫沈彦秋,不要节外生枝横生事端。 ------------ 第二百二十章 开始 三元道尊将四重仙道修改成九重真道之后,练气、先天、筑基、金丹又被修士们称作下四道,虽有法力亦可长生,却不得久世。 唯有金丹九转,经历九重天劫以后破碎金丹,孕化婴儿成就神婴道果,与修行道这方天地同合,才能算的是长生不老这四个字。 元神修士与天同寿,与地同庚,世界不灭我便不朽,更兼七劫神化之后真灵寄托虚空,肉身不死元神不灭,滴血重生挪移星河都是等闲,修士们才将元神的五个境界尊称为元神五道,也就是上五道,和下四道合成九重真道。 金丹境,就是承转起合的关键。 金丹有九转,正合九重真道本意,也是一转一劫,每一劫递加一道天雷,直到九重雷劫降临,金丹圆满无瑕,如同混沌破碎孕育婴儿,仿盘皇大帝开天辟地,小世界于元神相合,我即世界世界既我,于无穷虚空星河之中点亮星辰,成就元神道果。 天下修士尽在道浮妖魔鬼,虽然各个境界都有不同的称呼,但一般人们说起修为境界来,大多都以九重真道的称呼为准则,诸如堪比道门神婴,与金丹七转八转相当等等。 佘利娜要成魔王,正是对应的道门神婴道果。 诚如鹤星恫所言,南海浩瀚无垠,撇开南海龙宫不说,其他的宗门教派以及散修也是为数众多,天地元气突然暴动凝聚劫云降下,他们如何感应不到? 沈彦秋修为又有精进,一路上丁火掣金轮拖着长长的尾焰,风驰电掣一般向南疾冲,鹤星恫劝道:“海外散修多是心狠手辣之辈,和凡俗盗匪一般拦路剪径,谋财害命的也上寻常。公子不妨换了真鲛剑,小心为上。” 沈彦秋对海外修士的认知,同样也处在这个程度,都说他们无拘无束,不遵道德礼法,行事只凭心中喜好随心所欲,什么拦路剪径杀人灭口的事情,真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他对鹤星恫的话深以为然,真鲛剑化成一泓水波,朦胧如雾。 行不及百里,就见一蓬乌云高挂,任凭天风吹拂如如不动。沈彦秋一直想着鹤星恫的话,丝毫不敢大意,见这蓬乌云有数亩大小,云汽凝聚不散,凛冽天风呼啸嘶吼,却一沾即走,浑不似普通云团。 沈彦秋将剑光一扭,离着还有十数里远便远远的躲了开去,不料那团乌云汩汩翻滚,竟然逆着天风飘动,煞是灵动,须臾之间就飘到前方,堵住去路。 沈彦秋御使真鲛剑左右转动,那团乌云一直压在正前方,任凭他如何加速闪躲都不能甩开。 沈彦秋定住剑光,朗声叫道:“何方道友和贫道开这般玩笑,还请现身相见!” 他一口法力即含的足,又用上束音成线的小手段,莫说一团乌云,便是一块坚冰顽铁,也要被吹炸了喷裂了,却见那团乌云动也不动,自里面传出一声狂笑:“哈哈哈哈……道爷看中了你身上的玩意儿,还有你怀里的小美人儿!识相的赶紧奉上,道爷大发慈悲留你一点真灵转世,否则便叫你形神俱灭,不得超生!” 鹤星恫小声的道:“听他言语,倒像个魔道修士,公子不可弱了气势,还是换了真鲛剑,只把火轮儿放出来吓他一吓。” 她虽然知道沈彦秋修炼十方魔道,但是对于炎魔道还有冻魔道的神通却不甚了解,只是时长见沈彦秋脚踩丁火掣金轮飞行,只知道是十方魔道的神通,此时便灵机一动,让他施展出来。 沈彦秋略一思索就知她言下之意,无非震慑二字。冷哼一声微一顿足,丁火掣金轮自脚下升起,熊熊火焰升腾,烧成一派红光。 “紫火魔轮!” 那道人惊呼一声,放声大叫道:“你是应帝王门下弟子?!” 南疆和和南海同处修行道极南,二者也相隔无尽距离,况且南海水汽充盈,无论是应帝王门下还是炎皇火皇门下,一般都不会轻易涉足南海区域。 不过应帝王同双皇不同,他是中州皇族玉旨敕封的南疆王,名义上掌控整个南疆,自然也包括无尽南海,故而应帝王初临南疆之时,也曾在南海走动几次,斩杀过几个恶名昭著的魔道修士。 应帝王有一件性命交修的法宝,唤做紫火神兵变,擅能变换诸般形态,释放烈阳真火。他为了在南海立威,不但斩杀了几个魔道修士,甚至还深入海渊,诛杀了一头蛟龙,将龙鳞制成盔甲,龙筋龙须裁做缚腰,血肉刻画防御阵法,然后赐给弟子防身。 天下龙族尽在四海掌握,便是一头血脉不纯的蛟龙,在四海领域也没人敢轻易招惹,更遑论剥皮抽筋。 随后南海龙神亲自出手,和应帝王做过一场,应帝王虽然不能取胜,却也不落下风,一柄紫火神兵千变万化,直打的天昏地暗海水倒翻,斗过三日三夜这才输了一手,脚踏紫火魔轮飞腾而去。 紫火神兵的大名响彻南海,这么多年来一直无人或忘。云团中藏匿之人陡然见到沈彦秋的丁火掣金轮,便下意识的以为他是应帝王的门生。 鹤星恫冷声道:“既然知道我家公子的身份,便该清楚我家老爷的手段!阁下术法高明,当知修行不易,莫要自误!” 他只说我家公子我家老爷,却绝口不提应帝王的事儿,就是打个马虎眼扯这张虎皮来用,任由那修士自行猜测。实则他报上哀无心的大名,亦能收到效果,只是不如应帝王在南海的名头响亮。 那人悻悻的叫道:“应帝王又如何?仍不是我们龙王陛下的对手!他杀了我们许多同道友人,我杀他一个弟子又如何?” 话虽这么说,那团乌云却逐渐聚拢起来,数亩大小的云团收缩成半亩左右,几乎滴出水来。 反正应帝王不在当场,几句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不然兴冲冲的堵上来,只听到应帝王三个字之后,就灰溜溜的走了,以后在南海可就混不下去了。 “你若是有胆,不妨试试看。” 沈彦秋知道此时必要强硬一些,便祭出一团火光拢在手心,将三气神火刀和炎龙金蛟剪等炎魔道的法术,一一在火光中变换。 那人瞅见诸般法术变换,只以为是紫火神兵变的功法,登时对沈彦秋的身份又确定了几分,也怕自家小命不保。 倘若一开始他不等沈彦秋发话,便全力出手将他二人捉住,直截了当的取了兵器法器就走,倒也没什么。反正是你修为不济遭此横祸,在南海是屡见不鲜,再正常不过。只是他先入为主,将沈彦秋错认成应帝王的门生弟子,沈彦秋非但没有否认,甚至直接亮出紫火神兵变的道术,他若是再强行出手,那可就真的是不把应帝王放在眼里了。 “我来观罗刹女渡劫,本是奉了师尊的训令,为我日后渡劫多做些准备,并非来招惹事端。” 沈彦秋收起火光,背着手道:“只是我虽未成金丹,却也不能坠了师尊的名头,阁下若要出手,少不得我也要斗上一斗!” 这厮果然是应帝王的弟子! 南海修士无法无天惯了,但是对身家性命却无比看重,自然明白能屈能伸明哲保身的道理。否则神兵法器到手没几天就小命呜呼,那可真的划不来。 感应到周围许多神念流动,其中还有几个相熟的,施法隐匿在一旁窥视,那人暗骂几句,却也真个不敢招呼他们一拥而上,将乌云一提往东南就走。 “算你小子运气好,我突然想起洞中还有一炉丹药将熟……暂且饶你一次!” 乌云眨眼消失,话音也逐渐模糊不能分辨。 “你会炼个屁的丹!” 沈彦秋哈哈一笑也不揭穿他,感应到周围的神念各自收拢,将丁火掣金轮奋力一催,大摇大摆的朝南飞去。 如此越往南走,天地元气越发浓郁起来,空间中的压力逐渐放大,连丁火掣金轮的速度也有些迟滞。 沈彦秋举目长望,唯见无穷碧蓝色的海水接连苍穹,几座零星的小岛在波浪中起伏,激荡起轰隆隆的响声,却看不见佘利娜渡劫之地。 佘利娜远离丘流向南,定要选择一座岛屿驻足,否则下面是无尽深渊,头顶是天劫雷云,渡劫之后还得稍作稳固才能回转,必然不能凝立于虚空。 沈彦秋展开法力,将空气中的滞涩压力排开,张开炎龙金蛟剪在前开路,两条火蛟交头剪尾破开阻力,将空间都烧成一圈圆滚滚的空洞,沈彦秋顺着空洞向前飞行,拖成数十丈的火气空洞节节消散,遂散遂成。 如此走向前赶了千里路程,这才隐约听到一声炸雷。 “渡劫已经开始了?!” 他自皇城感觉到阵法的变化,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破阵而出,路上遇到甄恬儿和艾萝拉耽误片刻,方才又被拦路的道人耽搁许多功夫,如今一算已过了小半个时辰,本以为他全速前进还能赶上,却不想佘利娜已然开始渡劫。 炎龙金蛟剪全力施为,沈彦秋的速度再度提升,好似一颗天火流星直直向前而去,带起一阵气爆轰鸣。 每隔七八个呼吸,就有一声雷鸣。雷鸣越发清晰可闻,就连沈彦秋的法力也随着雷鸣不住震颤。 沈彦秋仔细数着,直到雷响四声,中间的间隔就开始拉大,到第七声时,几乎要间隔半柱香的时间。 只是他如今接近筑基圆满境界,体内法力随着雷声蠢蠢欲动,隐隐有冲开天灵直上云端的迹象,他才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再不能接近,否则他就得被天劫的气息引动,提前渡四次天劫。 他将身一顿停在半空,喟然叹道:“可惜了,不能再往前去,否则我就要控制不住法力。” 鹤星恫往前一指,道:“公子快看!” 沈彦秋若不将法力注入双目,目力便比不得鹤星恫这样的天生灵禽,能看清千百里之外的事情。陡然听鹤星恫惊呼,他忙将两面太阴炫光镜祭在瞳孔之中,灿白的寒气射出三尺来长,这才看清鹤星恫所指之处。 相聚约摸四五百里远,沈彦秋凝立半空,视线又没有任何阻碍,借助太阴炫光镜的加持,总算看清了前方景象。 一团灰色的劫云笼罩上空,百里之内天地为之一暗,好似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转动,漩涡中心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连成一片,佘利娜好似一粒芝麻般处在漩涡正下方,全神贯注的盯着漩涡中心。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就被劫雷轰击的粉碎,浑身上下除了一件血红色的三角亵衣勉强裹着重要部位,余下皆裸露着凝玉一般泛着光泽的肌肤。 硕大的劫云缓缓转动,似乎在凝聚着更加强大的力量。 修行者金丹圆满,或者说修成道门真人、魔族魔帅、鬼道悲王等等境界的巅峰之后,就会和天劫的气息交感,渡九重雷劫成就无上尊位。 九转金丹一转一劫,每一转都会递加一重劫雷,直到九转巅峰破碎金丹,以九重雷劫洗练之后,化生婴儿。 前面几重劫雷只间隔几个呼吸,直到这第八重劫雷才停顿了这么长世间,可见佘利娜的真实修为只有金丹七转,剩下的两重境界完全是吞服大德舍利之后,强行推上去的。 ------------ 第二百二十一章 九重雷劫 无论何门何派的修士,最忌讳的就是根基不稳强行渡劫,若非寿元将尽,拿性命博上一博,一般绝无人会提前渡劫,更不可能以外物横推境界,强行渡劫。 因为这样渡劫,失败的几率太大,几乎和找死没有区别。 佘利娜若非原本就有七转的修为,不可能短短个把时辰就能连过七道天雷,在第八道天雷停下。 毕竟九重雷劫还是在原本每一转劫雷的基础上,再加一分威力,只要之前安然无恙的渡过,自然是驾轻就熟,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错过了前面几重天雷!” 沈彦秋叹息不已。 鹤星恫笑道:“许是公子未曾看到佘利娜衣衫毁坏的情景,有些遗憾吧!” 沈彦秋撑开炎魔法身,周身三丈方圆都烧成一圈翻腾的烈焰,将劫雷的压力再度推开一些,喘了口气道:“平素里不见你开玩笑,猛的开上一个,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说什么旖旎风光,有了你在身边,早胜过万千风光,我去看她作甚?你我相处这许久,可曾见过我这般不堪?” 鹤星恫依偎在他胸口,哧哧笑道:“佘利娜既然敢渡劫,必然有所倚仗。她既然服用舍利子之前就有七转的修为,前面几重劫雷还能有什么用处?自然轻易就能渡过去。公子既然想吸取些经验,自然要看些有用的地方才是。” 沈彦秋道:“你说的也是。” 他二人凝神举目,虽与劫云隔着数百里远,但凝重的威压还是漫延过来,将他体内的法力引动。沈彦秋不敢大意,忙将浑身火气一收,只围成一个小小的圈子将二人罩住。 他发现前来观看佘利娜渡劫的人不在少数,怎么也有十来个人,只是都运法力隐藏了行迹,或是藏于云团或是幻化其他形态,沈彦秋也不确定暗处究竟有多少人躲着。 又等了片刻,劫云漩涡仍旧不急不缓的转动着,轰鸣的雷声连成一片,黑白相间的劫云逐渐融合成灰色的混沌,虚空震荡出肉眼可见的波纹,佘利娜仿佛倒映水中的景象,毫无规则的扭动着。 感觉到劫雷的力量已经积蓄到非常强大的程度,佘利娜终于再也忍不住,长啸一声头顶冲出一道百丈长虹,好似一根参天巨柱荡凯虚空,直入劫云漩涡之中狠狠一搅,无穷雷电顺着漆黑如墨的光柱盘旋而下,瞬间将长虹击成粉碎。 百丈长虹气势汹汹,实则只将雷电的速度缓上一缓,旋即倾泻而下,如龙似蛇一般疯狂甩动,将佘利娜吞没其中。 沈彦秋身在局外,此情此景也不禁下意识的为佘利娜捏了一把冷汗,不知道她会如何应对。 眼见天雷将佘利娜吞没,只听她一声尖啸,浑身血光暴涨,一杆三丈大旗猎猎飞卷,立在劫雷之中。佘利娜抓住旗杆奋力一挥,妙曼的胴)体也变得有些肌肉虬结起来,猛然顿足踏上一步,抡着大旗挥扫拍打,一团猩红的血云罩定周身,将雷电阻挡在外。 劫雷不能落下,漩涡中积蓄的雷点愈发庞大浓郁,无论被大旗击散多少立时就能恢复,无休无止。 “大姐!” 忽听艾萝拉大叫一声,和甄恬儿同时将脚下踩着的三角令旗飞出去,汇聚到佘利娜身旁,待得飞到近前,小小的旗子同样化成三丈长短,一左一右定在佘利娜手中的大旗两侧,三杆旗子周围的血云连成一片,排出老大一片空间。 佘利娜得了三才令魔幡助力,浑身仿佛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血浆,整个人都变得如同修罗恶鬼一般狰狞恐怖,手脚变成锋锐的利爪,双肘和膝盖伸出一尺来长的弯刀骨刺,背后脊椎高高隆起,双乳如同两朵妖艳诡丽的花朵,花瓣轻轻摆动。 丰润的嘴唇消失不见,只剩下尖锐的獠牙,鼻子两翼裂开,双目赤红如火,一头长发冲天而起,墨火蒸腾。 阿修罗不死身!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惊呼一声,叫破佘利娜这般变化的根由,沈彦秋晃一晃身发了个寒颤,对自己当初拒绝阿修罗不死身的决定倍感欣慰。 阿修罗族修炼阿修罗不死身,只会倍加肉身强度,降低身体的痛感,同时疯狂的战斗欲望充塞整个身心,脑子里除了战斗还是战斗,直到身死力竭。 倘若旁人修炼阿修罗不死身,就会逐渐被狂乱的战斗意志左右,一旦不能控制心中的杀意,就是堕入阿修罗道,若能不在疯狂的意念中衰竭死亡,就会转变成真正的阿修罗战士。 佘利娜怒吼连连,挥拳捶打胸膛,自腋下和肩头探出四条肌肉血管暴露在外的手臂来,抓住另外两杆大旗,迎着劫雷猛冲,三杆大旗在劫雷之中疯狂搅动,便有几道雷霆落在身上,要么就伸出利爪狠一撕扯,要么就不闻不问任由击打,简直狂猛的一塌糊涂。 “三头六臂?!” 沈彦秋见佘利娜伸出四条血淋淋的手臂,三杆大旗纵横无遮,低呼道:“三头六臂可是绝顶的大神通,她怎么可能?” 道门的四九元功,本是仿照周天星宿中,三十六颗天罡星宿的神通而成,浮屠八九玄功则是仿照七十二颗地煞星宿的神通而成。无论是天罡星还是地煞星,本身都是恒古以来凝立在无尽天穹的星体,有一百零八位星神坐镇。 这一百零八位星神都是太古神魔,神通广大战力高绝,三元道尊和释迦二圣择取他们的得意神通糅合一处,最终成就了四九元功和八九玄功。 无论是法天象地,移山填海,摘星拿月还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等等神通,这两部神功之中都有涉及,三头六臂自然也在其中。 鹤星恫道:“公子看差了,这可不是三头六臂,否则她肩膀后必然要多长出两个头来才是。想来这也是血河祖师和五大阿修罗王为了提升阿修罗不死身的威力,仿照天罡地煞创造的神通法术。” 沈彦秋叹道:“就算是仿的,这威力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佘利娜艰难向上,头也不会的吼道:“九哥,清场!”她满口獠牙利齿,有没有嘴唇的束缚,声音听起来沉闷嘶哑,沈彦秋一阵烦闷欲呕,说不出的难受。 九凤龙听了佘利娜的话,从虚空中现出身来,化成一头九头四蹄的怪兽,浑身五毛皮肤褶皱,脖颈修长如蛇,身子胖大如鸡,背后一双蝙蝠一般的光秃肉翅,一条粗大的尾巴,最后面坠着一颗疙疙瘩瘩的肉球,四只蹄爪似鹰抓,两只踩定虚空两只拢在胸前。 九凤龙也不应声,把九颗蛇头同时一晃,猛的化成一条血线,等沈彦秋再次看清他的位置时,已然有一个修士被他拢在胸前的利爪撕成残渣,一个修士被九颗蛇头撕扯,头颅四肢分离。 “你他妈的发什么疯!” 隐藏在四周的修士大多数都是南海周围岛屿的修士,本来就是想趁着观摩佘利娜渡劫,自家增长一些经验,为日后渡劫做准备。却不想佘利娜如此霸道,连喝汤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招呼九凤龙清场,这两个修士仗着修为离得最近,没想到九凤龙出手如此迅捷又毫不留情,躲闪不及之下顿时身死道消。 两颗色彩斑斓的金丹正要逃窜,被九凤龙蛇头叼住随口一甩,正被佘利娜伸手抓住,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嘎嘣嘎嘣的一同咀嚼,三口两口吞下肚去! 九凤龙分出一颗蛇头对着沈彦秋的方向看了一下,直懒看的他心惊胆战,正要转身就走的时候,九凤龙猛的又化成一线血光飞窜。 “五百里之内,谁来谁死!” 那两个修士被撕成碎片的同时,剩下的那些隐藏起来的修士们,就一窝蜂的四下散开,一边破口大骂一边飞速逃离。九凤龙也不追赶,只是一圈圈的绕着佘利娜飞旋,将三百里之内的修士全部赶走,并逐渐将圈子扩大,却也不敢进去佘利娜百里范围之内。 否则他法力全开,也会被天劫锁定气机,不但会增大佘利娜渡劫的难度,同时也会引动自家的天劫降临。 他虽然自负,可也还没有做好成就白骨神魔的准备。 沈彦秋被他扫了一眼,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被清除的对象,不敢托大,丁火掣金轮一闪,往后退了数百里去,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佘利娜吞了两颗金丹,体内的法力汹涌澎湃,就连强大的阿修罗不死身也不能压制,身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虬结的肌肉几乎要爆炸一般。 她抓住三杆大旗狠狠一合,往背后隆起的脊椎骨上一插,旗面上绘制的图案伸出两只烟雾笼罩的大手,奋力撕开坚韧的旗面,钻出半截身子,整个都是一团翻滚扭动的雾气,分辨不出头脸身子,两只大手遮天蔽日一般插入雷电之中,五指箕张捞鱼也似的一通抓摸,将这一道劫雷硬生生撕成粉碎! 雾气组成的神魔撕碎雷电之后,兀自不愿停下,想要撕扯上空缓缓旋转的劫云漩涡,却被三才令魔幡制住不能挣脱,愤怒之下放声怒吼,盯住了守在一旁的九凤龙,猛然伸长擒拿而去! “放肆!” 佘利娜嘶哑着嗓子,抖手一振三才令魔幡,将这头怒气冲天的神魔一寸寸收进旗面当中,身子一晃褪去阿修罗不死身状态,大旗重新分成三杆三角令旗,其中一杆裹在她身上化成一件血色长裙,另外两面电射而出,飞向艾萝拉和甄恬儿。 这头雾气组成的神魔威力无俦,竟然直接粉碎了九重雷劫的第八道天雷,不过也几乎抽干了佘利娜的法力,若不是有那两个倒霉蛋的金丹打掩护,以两个金丹修士的全部身家做筹码,就算能解决这一道雷霆,佘利娜也难以活命。 只是周围的修士全部被九凤龙的犀利绞杀吓退,生怕遭了无妄之灾,就算远隔千百里观望,也都小心提防九凤龙突然出手,想要再弄两颗金丹来,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这些修士都不是好相与的,只是厄难没有降临自己头上,犯不着为了别人惹上九凤龙和佘利娜,他们很多都是心狠手辣无法无天之辈,就算九凤龙背后有整个鬼道撑腰,他们一群人一哄而上,趁着佘利娜天劫未尽之机,也能将他们两个击杀在此。 况且旁边还有艾萝拉和甄恬儿这两个累赘在,九凤龙就是能分身九个,也顾及不过来。 这也是九凤龙不追赶他们的原因,真的逼急了拼死相搏,在场能活下来的不超过三个人,而这三个人里,不一定就是他们。 双方都有极大的顾虑,如今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上。九凤龙如果执意不让他们观看佘利娜渡劫,从而进行手段残酷的驱赶,难保他们不会团结一致,趁着这个紧要的当口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这些散修唯一的目的就是通过观摩渡劫吸取经验,至于有没有想要浑水摸鱼之人掺杂其中,谁也不敢保证。 九凤龙突下杀手,以两条生命两颗金丹为代价,总算是震慑了这群散修当中别有用心之人,可是南海散修无数,修为和他相当,甚至有些道法惊奇的修士,修为还比他略高一筹,九凤龙不得不白骨神君的名头,硬撑场面。 只是第八道天雷就几乎使尽佘利娜浑身解数,连三才令魔幡这样伤人伤己的强力法器都拿将出来,这最后一道天雷的威力远比其他任何一道,都要强劲。几乎是前面八道天雷的总和,佘利娜又该如何应对才好呢? ------------ 第二百二十二章 燕敦煌 雷霆,乃号令天地之枢机。 诸法之中,雷法最大,说的不仅仅是雷法刚猛无俦的威力,更多的还是对于雷法秉持天道意志的敬畏。 雷霆为至刚至阳之力,佘利娜以血河之水点就灵胎化生,尽管如今转劫成人脱去阿修罗的躯壳,但是她不但修炼天魔法门,同时还在修炼阿修罗族的功法,一身气息法力都属于阴寒之属,自然要被劫雷重点照顾。 第八道劫雷被他以雾气神魔抵挡,但是短时间内却也不能再次组合三才令魔幡召唤出来,想要度过第九重雷劫,只能另做他想。 劫云却不会在意她如何,第八道劫雷毁灭之后,缓缓旋转的漩涡就如同心脏一般间歇跳动,每跳动一次,劫云就膨胀一分,不多时就涨大了百余里,空间中凝重如铅汞一般的力量再次暴涨,劫云正下方的海水竟然被这股力量压成一个半圆形的坑洞,周围的海水波涛翻涌,都不能将坑洞填塞。 佘利娜身披三才令魔幡化成的血色法衣,披头散发赤着双足,一脚高一脚底的肆意跳动,两只手臂柔如无骨,双手合莲托举,竟然跳起舞来。 这舞蹈姿势怪异,比蛮荒之地苍凉质朴的舞蹈还要显得粗犷粗糙,只是她表情异常严肃虔诚,仿佛将自己当成祭品,奉献给最尊贵的神祗。 随着舞姿变换,她一手上举正托捏成莲花形状,一手下指放在下阴前方比成男子器具的形状,两条粉嫩光滑的大腿肆无忌惮的左右叉开,一腿上提脚尖指地,一腿微微弯曲踏空而立,配上庄严肃穆的神情,真似一尊吉祥天女一般。 只是浑身血气缭绕,三才令魔幡幻化的衣裙也只是遮挡住重要部位,凹凸有致的胴)体撑开衣裙若隐若现,令人一眼看上去就血脉贲张,恨不能冲将上去将她按倒在地,狠狠蹂躏一番。 此情此景,高贵与妩媚并存,圣洁同放荡同在,就连远在千百里开外的沈彦秋都不禁暗暗咽了口唾沫。 鹤星恫伸指在沈彦秋胸口一点,以摘星手截脉的手法控制他翻涌的血气,郑重的说道:“公子快快静气凝神,这是大自在舞王相,天魔乱舞!” 大自在天魔主又称天魔,亦有称自在天魔,自在天魔尊。是远古浮屠中的毁灭之神,创生之神,苦行之神,亦是绝无仅有的舞蹈之神。 大自在天魔有恐怖相,忿怒相,温柔相(亦称天魔解体),舞王相(亦即天魔乱舞),慈悲相。 大自在天魔主浑然一体,没有男相女相之分,当初一曲天魔乱舞,就连世尊如来都禁受不住,化身五方明王除了中央不动明王之外,都不由自主的和自在舞王一起舞蹈,进而交)媾合欢。若非中央不动明王有降服百千万亿十方世界一切魔头的能力,守住最后一丝清明,破除了天魔主的舞王相,只怕就不是转劫一次这么简单的结果了。 即便如此,世尊如来也因此一劫领悟出大和合欢喜禅法,留下一支道统传承。 沈彦秋惊骇异常,寒冰法力在周身流动数个周天,才将心头那一股蠢蠢欲动的邪火压下去,不可思议的道:“这就是大自在舞王相?” 鹤星恫毕竟是个女子,平素里又冷清惯了,这才能抵御舞王相的诱惑,以摘星手截断沈彦秋躁动的欲望。 “天魔手段层出不穷,佘利娜精修天魔妙法,施展自在舞王绝非无的放矢,公子还要小心谨慎才好。” “若非你历史出手,我已不知不觉的着了她的道!天魔法门果然厉害!” 沈彦秋兀自心有余悸,将一口寒冰破灭圈锁住阳)根,这才放下心来。 鹤星恫俏脸一红,双手紧紧环住沈彦秋的身子,轻声道:“公子若是忍耐不住,咱们就回去吧。” 沈彦秋使劲晃了晃脑袋道:“不行!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道天雷,这时候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恫儿你尽管放心,我不是个没把持的,且须难不住我。” 鹤星恫声音越来越小:“嗯,等这件事儿结束了,公子就要了我吧。” “嗯?” 鹤星恫的声音几乎难以分辨,沈彦秋又一门心思的盯着佘利娜,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 “恫儿你刚刚说什么?” 鹤星恫已经羞的满脸通红,见沈彦秋注意力都集中在佘利娜身上,心中连呼好险,低着头小声道:“没,没什么。” 虽然修行人大多无拘无束,没有凡俗之中那样的繁琐的礼节之类,可是这种话从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来,也确实有些难堪。 佘利娜展大自在舞王相,檀口一张吐出一颗灿灿宝珠,大如鸽卵晶莹剔透,放射着柔和的关辉,升到她头顶之上,稳稳定在她手指捏成的莲花上。 宝珠落座莲花自开,灿白的光芒仿佛洁白无瑕的乳汁一般浓郁,佘利娜沐浴在光芒之中,更显得端庄肃穆,那还有一丝方才施展阿修罗不死身时,修罗恶鬼一般丑陋的模样? 佘利娜托着宝珠缓缓向劫云靠近,竟然放弃调整法力和状态的机会,想要直接将第九道天雷引下来! 一般天劫降临,特别是九重雷劫,很少会出现间隔时间很长的时候,像佘利娜这般,第八道劫雷和第九道劫雷相隔一炷香以上的,虽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少之又少。 同时也说明,这最后一道劫雷所积蓄的力量强大到什么程度。 “好一颗天魔舍利!不愧是大自在天魔主的法门!” 佘利娜正释放气机牵引劫雷,蓦地一只法力大手凭空出现,有一亩大小,掌心里睁开一只滴血的眼睛,无穷黑光从眼睛里放射出来,直直向宝珠抓去! 法力大手速度奇快,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大手早已经罩将过来,任是九凤龙在一旁全神贯注的护法,竟然也来不及阻挡! 佘利娜眉头一拧,凤目怒张,现大自在忿怒相,伸指往眉心一划,割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淋漓,好似一颗血流不止的眼睛,一道血光直射而出,瞬间将法力大手掌心血目释放的黑光击成粉碎,余势不衰直冲血目而去! 法力大手猛然握拳,血目自掌心挪到手背,硬生生抵挡住血光的力量,不管血光如何冲刷,法力构成的血肉一块块崩碎脱落化成云汽消散,左右一晃随即五指张开再度向宝珠抓去。 “好一个大自在忿怒相,好一个灭世神火!你有天魔妙法傍身,这颗天魔舍利就舍给老夫吧!” 这人藏在暗处,也不知是藏身虚空之中还是利用法器遁形,九凤龙见佘利娜有灭世神火抵挡,便不上前相帮,而且散开九颗头颅四下扫视,想要找到那人的藏身之处。 劫雷的力量即将积蓄完成,灭世神火虽然威力强大,耗费的法力却也极多,佘利娜不敢维持灭世神火,将三才令魔幡一晃裹将上去。 那人修为也是十分高明,否则也不可能只凭借一张法力幻化的大手,就能和佘利娜平分秋色,只是他也不敢自真身靠近劫雷范围,生怕引动自家的天劫。 “燕敦煌,既然有本事抢我舍利,又何必藏头露尾?我乃魔尊弟子,你就不怕魔尊降下法力取你性命!” 佘利娜一边操纵三才令魔幡切割法力大手,一边冷声喝骂。 “我只知道魔尊是阎魔天子大人,可不是什么大自在天魔主!况且他早就飞升大千世界之外,又有什么本事降下法力?” 燕敦煌哈哈大笑,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无法捕捉具体的位置:“你我都份属魔道一脉,正该互相守望才是!没了天魔舍利你大可转修阎魔天子分身,一样能渡过天劫,便将舍利把与我如何?” 大自在天魔主虽是魔道巨擎,但实际上他并不是魔道出身,而是以浮屠入魔成就大自在,故而有许多魔道修士并不承认他魔尊的地位,而是尊奉阎魔天子。 修大自在天魔之法,如果不能成就天魔舍利,就必须在渡劫时舍弃肉身,以神魂成就有无相天魔,虽然实力和魔王一样没有高下之分,但是从位阶而言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无相天魔虽然也称作魔王,但是却要在别家修士渡劫的时候,分出念头法力前去阻拦,就算没有被渡劫之人毁掉,也会被天劫阳刚浩大的力量消磨,可谓一点好处也没有。 而一旦成就天魔舍利,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天魔传人,这种苦差事怎么也轮不到她头上去,这也是佘利娜千辛万苦去金山寺盗取舍利的原因。 只是大德舍利又不是地里的萝卜,有需要的时候随手拔一颗就能用。中州浮屠寺庙只要有高僧圆寂留下舍利子的,都有护寺武僧严加看守,甚至派遣高手送到大普度寺和金山寺这样的大寺当中,以防止魔道修士巧取豪夺。 舍利难求,所以有些魔修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成就有无相天魔法身。 阎魔天子是天生大魔,虽然成道还在大自在天魔主之后,但他却主张众生皆可成魔,一念成魔魔心无悔,流传的魔功并不需要其他苛刻的条件,所以绝大部分魔道修士都尊他为魔主。 佘利娜和燕敦煌算是老相识,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大胆,竟然敢抢夺她的天魔舍利,还选在她渡劫的紧要关头,这份心思不可谓不阴狠毒辣。 燕敦煌操控法力大手和三才令魔幡拼斗,那枚血目却自手背上飞出去,猛的投入天劫漩涡之中,在被雷霆绞碎之前轰然爆炸,瞬间将第九道劫雷引了下来! “哈哈哈,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燕敦煌切断和法力大手的联系,滚滚魔气瞬间一拥而上任凭天魔舍利吸取,一点神魂烙印随之进去,死死附着在天魔舍利之中,只待佘利娜渡劫失败,便以雷霆之势夺了舍利。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佘利娜明知他不安好心,可是这股魔气实在太过庞大,里面又没有任何陷阱,只是纯粹的魔气,吸收之后立即就能转化成法力。 燕敦煌也有接近九转的实力,他若是被劫云捕捉气息,在这种情况下势必要引动第九转的雷劫。只是他把半数法力凝练之后送给佘利娜吸收,无疑就是在九重雷劫的基础上,又给她加了一道九转劫雷。 就算佘利娜不吸收这些魔气,之前冲入漩涡中的血目也带着一丝他的气息,同样也会将九转劫雷释放,只是燕敦煌不知身在何处,如果此刻他远离劫云范围,那么这道九转劫雷只能由佘利娜受着。 佘利娜咬牙切齿的将燕敦煌的法力吸收,一狠心将三才令魔幡祭在头顶,却是情愿舍弃这件出自血河的修罗法器。 ------------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五方天魔 九重雷劫共有九道天雷轰击,一道重过一道,直到第九道劫雷,乃是前面八道劫雷的总和,威力不可估量。 第八道劫雷,佘利娜不但将三才令魔幡组合召唤神魔相助,自家也吞服两颗金丹幻化阿修罗不死身,这才扛了下来。如今这些观望的修士都被九凤龙犀利的手段惊走,除非九凤龙将自家和甄恬儿的金丹掏出来,否则却到哪里再弄两颗金丹? “嗡嗡嗡……” 整个劫云漩涡突然一顿,云层中所有的雷电以漩涡为突破口,凝成一根数十丈粗的雷柱,轰然落下。雷柱周围的空间扭曲变幻,烧成深蓝色的火焰随着雷柱一齐倾泻而下。 佘利娜手托天魔舍利,明知劫雷的力量被燕敦煌一记法力催生更大的变化,此时也不得不咬紧牙关硬抗。 劫雷并非无穷无尽,只要上方劫云里面的雷霆宣泄一空,九重雷劫就算是渡过去了,唯一的难题就是无法计算时间的长久,以及自己的准备能否撑到雷霆完全宣泄。 燕敦煌对佘利娜的这颗天魔舍利势在必得,不惜耗费本源法力引动天雷,为的就是在劫雷摧毁佘利娜的一瞬间,火中取栗将天魔舍利取走,省去自己数百年苦修的时间,证道魔王。 九凤龙全力展开神识,一寸寸的搜索方圆千里之内的空间,就是要找出燕敦煌的藏身之处,只是不知这个燕敦煌用了什么手段,他已经将空间搜寻了几遍,仍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无奈之下只得置之不理,小心提防着,就连甄恬儿和艾萝拉都紧紧抓着手中三才令魔幡,随时准备投入到佘利娜头顶,助她抵挡片刻。 劫雷落下仿佛天河倒灌,佘利娜身处数十丈粗的雷柱之中,全身皮肤都被天雷炙烤的龟裂,肌肉血管不断爆开,从身体上脱落而后化为飞灰,不多时就只剩下一副惨白的骨架,仍竭尽全力保持大自在舞王相。 不过金丹修士的神魂法力都在一颗金丹之中,只要金丹不毁自然不怕肉身上的损伤。况且佘利娜只是血肉消散,一身白骨却完好无损,只要撑过这道劫雷,成就魔王之时便能重新生长血肉,还她一副婀娜丰润的身子。 若然最后关头撑不住,佘利娜也不惜将白骨粉碎壮大天魔舍利,只要保住天魔舍利不灭,魔婴便无虞沦为有无相天魔的可能。 劫雷仿佛没有穷尽,尽管上空的劫云不断缩小,可是倾泻的雷霆却没有丝毫变动,佘利娜的骨架终于也支撑不住,丝丝裂痕遍布,原本晶莹白皙的颜色也开始灰败起来。 甄恬儿急道:“不好,大姐撑不住了!” 她将艾萝拉用遁光一裹,劈手夺过艾萝拉手上的三才令魔幡,抄住旗杆用力一抖,两面令旗裹成一杆旗枪,被她奋力投入劫雷之中! 她这边方才出手,雷柱上边分化一道水桶粗的雷霆劈过来,她急晃身化一道黑光遁走,雷霆没有锁定她的气息,只把她二人停顿的虚空炸出一个口子。 三才令魔幡进入雷柱当中,立即和佘利娜头顶那一杆合成一处,只是这次并没有雾气神魔出现,牢牢顶在她上当,接住无穷雷电,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眼看三才令魔幡毁坏在即,佘利娜毫不迟疑的将天魔舍利纳入颅骨之内,跌珈盘坐手掐莲花心印,三才令魔幡一化宝冠虚浮头顶,一化法衣拢住白骨,一化血莲托在下方。 雷霆之力缠绕白骨,佘利娜亦如浑然不觉,颅壳内天魔舍利熠熠放光,宝冠上大自在天魔种种妙相轮转,法衣上正绘着大自在天端坐大白牛巡视诸天之图,身下血莲蒸腾血气注入白骨之中,被天雷击打的裂痕遂生遂合,遂合遂生,如此往复。 大自在天本是出身浮屠,静)功中的跌珈坐亦称莲花坐,以及金刚坐亦称结跏趺坐等,在天魔妙法中也时常用到,佘利娜趁着三才令魔幡阻挡一瞬间的功夫,这才有时间转换姿态。 大自在天的信徒称他是生化之神,毁灭之神。除了骑乘大白牛巡视诸天,以及端坐雪山顶上苦修之外,还有信徒供奉他的根器,也就是胯下阳)根。 雷霆生化万物启发灵性,复以雨露尝万物之生机,而化为劫雷之时,则行使毁灭之道。大自在天的生化毁灭之道,和雷霆之法颇多相似,故而佘利娜才不在硬抗天劫,而是转换成大自在天结跏趺坐,生化毁灭糅合一处。 一点金色从灿白的雷霆中亮起,几乎微弱不可明见,随着天魔舍利再次从她颅壳内缓缓升起,这才发现那一点金光却是从她骨架上发出。 三才法衣褪去,莹白如玉的骨架自胸口出沁出一点金色,极缓慢却坚定的往整副骨架漫延,要把整副骨架都染成金色。 整副骨架尽数金色之后,也就是她成就魔王之时。 这也是大自在天借助浮屠四十八大愿之一的身悉金色愿,所开创的魔功。 眼看雷劫就要结束,佘利娜的骨架有大半都渡成金色,九凤龙和甄恬儿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真要是被你成了,老夫耗费两成的本源法力岂不是打了水漂!” 藏在暗处的燕敦煌突然从底下几乎被天劫伟力摧毁的小岛上冲出来,化成一头巨鸟,浑身裹在漆黑的魔气之中,尖鸣一声收拢双翅,向雷柱中的佘利娜冲去! 九凤龙和佘利娜都知道燕敦煌的本体是一头雾鸦,故而九凤龙一直在空中探索他的行迹,唯独遗漏了底下的小岛,就是因为鸟类天生不擅水,除了捕捉水族为食的飞鸟,一般都不会选择藏身水底,这是天生的桎梏,并不会因为化而为人或者修为高深而改变。 那曾想燕敦煌为了佘利娜这颗天魔舍利,早就算到了九凤龙这个想法,将浑身气息收敛藏在小岛内部,不但借海水掩去形体,还做出自己一直隐藏在虚空中的假象,果然把他们迷惑住。 他若不出手则罢,自他选择出手夺取天魔舍利的那一刻,就已经和佘利娜还有九凤龙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算这次罢手走脱,等到佘利娜成就魔王之后,也必然不会放过他。 此时现身闯入雷柱夺取天魔舍利,可谓别无他法,孤注一掷。 “没有天魔舍利,老夫也修不成阎魔天子的功法,与其坐等道消,倒不如豁出性命搏上一搏!” 他本是飞禽得道,速度比之九凤龙何止快了一筹?九凤龙只看到黑雾上冲,燕敦煌就已经闯入雷柱之中,比之瞬间移动还要迅速。况且佘利娜正是度过九重雷劫的尾声,这时候他再闯进去,只怕会弄巧成拙。 如今只有靠佘利娜自己了。 九凤龙九颗头颅同时怒吼:“燕敦煌!我必灭你满门,一个不留!” 燕敦煌化身的巨鸦张开大口,直向天魔舍利吞去,任凭劫雷撕碎黑雾,将浑身毛羽烧成焦炭也不管不顾,一双眼睛中满是兴奋! 阎魔天子是魔道的集大成者,他的成就还在魔道祖师洞玄嗔之上,流传下来的魔功道法不知凡几,并非只有成就有无相天魔一途。只是后人难以达到阎魔天子的成就,才让牛太煌的自在魔宫成了魔门正统,他修炼天魔解体大法,和大自在天还有些关联,确切的说还算不上是阎魔天子的道统流传。 倒是许多投奔自在魔宫的修士和许多散修,修持的才是阎魔天子流传的法门。 燕敦煌就是其中之一。 巨鸦一声长鸣,佘利娜首当其冲被音波击中,金光漫延的速度顿时一滞,一股死气沉沉的墨色拦在金光前方,端坐跌珈的骨架一阵震颤。好在天劫的力量并不会区别对待,致力于摧毁骨架的同时也一点点消磨那些墨色死气。 只是九凤龙不敢进入雷柱相帮,佘利娜还要维持现状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敦煌出手,上下牙关一磕,自天灵飞出五道气浪,瞬间消失不见。 燕敦煌离天魔舍利只有咫尺之遥,自然不容许有任何闪失,情知佘利娜以秘法沟通五方天魔助阵,也不急着收取天魔舍利,忙将身上魔气亦分出五道,拦截佘利娜发出的气浪,终归是慢了一步。 趁着燕敦煌拦截气浪的机会,佘利娜控制三才令魔幡幻化的宝冠法衣向燕敦煌罩去,身下血莲也滴溜溜乱转,伸出无数触手扎在巨鸦背上,二十四孔莲蓬立即发芽抽茎,生出十二只莲叶十二朵莲花,莲花交替开花结果,每开一朵花,巨鸦的身子便缩小一分,待到十二朵莲花齐放,巨鸦的身子已经小了一圈,浑身缭绕的魔云也暗淡许多。 一阵妙音想起,虚空中突然现出五尊身高百丈的大魔,尽皆赤身裸体缭绕黑云魔雾,或威严或凝重,或暴戾或妖艳,不一而足。 五尊大魔或踩巨蛇或乘飞兽,因上方有九重雷劫凝聚的劫云笼罩,故而以五行方位站定。其中一尊手持烈焰钢叉的大魔朗声叫道:“谁人呼唤我等?” 佘利娜竭力和墨色死气对抗,勉强发出声音,恭敬的道:“魔主座下后辈弟子佘利娜恭迎五方天魔前辈!” 那大魔一晃钢叉:“天魔舍利?果然是魔主门人!魔修渡劫没有魔头阻挠,我五方天魔也不在此列,何故呼唤我等出来?” 佘利娜道:“此人欲夺取弟子舍利,坏弟子的机缘,无奈之下只得召请五位前辈驾临,还请五位前辈看在魔主面上,助弟子一臂之力!” 又一大魔喝道:“我等只受两位魔主的调遣,阻人证道,却不是给你做帮手!此乃你的人劫难关,我等助力不得!” 燕敦煌早就窜出雷柱之外,三才令魔幡幻化的宝冠法衣回到佘利娜身上,只有那朵血莲死死扣在背上,触手深入脏腑之中抽取他的生机法力,他一边设法摘除血莲一遍叫道:“前辈所言极是!她是自在天魔主的门人,我也是阎魔天子的门人,前辈自然不会偏帮!” 大自在天魔主和阎魔天子是诸天万界魔道至尊,五方天魔受他二位指派那是理所应当,但是佘利娜以秘法召请他们现身收拾燕敦煌,却有着犯忌讳。 他二人一个修天魔妙法,一个炼魔道真功,无论谁把谁杀了都与他们无关。可是他们若出手帮助任何一方,必然会得罪另外一个背后的魔主。虽然魔主大人不一定会同他们计较,倒是这种冒险的勾当他们可不会轻易去做,若是因为此事被魔主打落尘埃,亿万年修为付诸流水,岂不是自讨没趣? 九凤龙飞身近前,扣头施礼道:“此事有些为难五位尊神,只是阎魔天子前辈的弟子于此界数不胜数,自在天魔主的弟子却只有她姐妹三人!孰轻孰重想来五位尊神也有计较,晚辈不敢多言!” 当先那尊大魔思索道:“你这小畜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自在天魔主的功法轻易不择人,一旦选择之后必然是魔主授意……” 燕敦煌听言顾不得身上伤势,猛然幻化人身两手往背后狠狠一扯,将血莲带着一大块血肉脊柱一齐扯下来,奋力往劫云里一扔,血莲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立即变回三才令魔幡的样子,被一道雷霆犁过裂成两片。 千里之外的甄恬儿浑身一震,一口鲜血狂喷,气息萎靡不振。 燕敦煌一边修复伤势一边纵声叫道:“五位前辈莫要听他胡言!只要晚辈得了天魔舍利,同样能修成阎魔天子法身,就算告到自在天魔主面前,晚辈也有话说!” 其中一尊大魔咯咯笑道:“你这小家伙说的也对!哎呀呀,这可真是难办喽!” 他的声音十分诡异,明明听起来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却同时有男子的沉闷,幼)童的真嫩以及老者的沙哑,仿佛许多人同时开口一般。 当先那尊手持钢叉的大魔道:“我等分身降临,乃是顺应天道意志才能存在,一旦天劫结束还不回返,便要受到天道意志的针对。你两个说的皆有道理,我等不好偏帮,就看各家手段如何吧!” ------------ 第二百二十四章 雷音狮吼 魔道最高成就者,乃是大自在天魔主以及阎魔天子两位。后来一切飞升的魔道修士都会根据自身修炼的功法,到两位魔主跟前报道,听候差遣。 只是大自在天魔主乃是浮屠化魔,虽然成道还在阎魔天子之前,但是再魔门的呼声却不如阎魔天子,毕竟魔道修士为求速成,多数都会祭炼生人提升功力,对于天魔妙法当中由浮屠功法转换而来的一些东西非常抵触,且大自在天魔的功法修行难度也在阎魔天子的功法之上,故修行道绝大多数的魔修都是奉阎魔天子为尊,只是对大自在天魔主保持应有的尊敬。 五方天魔是极早飞升的一批魔修,受阎魔天子敕令,秉持天道意志,于修士渡劫之时前去考验,阻其证道,乃是依法旨行事,自然不需要听从佘利娜和九凤龙的请求。 五方天魔分为东,西,南,北,中五方。东方为桑皇摇扶天,西方为婆罗利刃天,南方为幽游夜摩天,北方为夜叉修罗天,中方为它化自在天。 他们的本名早就没人记得,五方名号也是阎魔天子敕封,真要是论实了说,他们算得上阎魔天子的直系下属,倒是和大自在天魔主有些生分。 不过大自在天高居色界之顶,名义上也是统领诸天万界一切魔道,阎魔天子是他的后辈,自然不会和他争夺权柄,故而才在飞升之后开辟魔界,收纳后来飞升的魔道修士。 说白了,五方天魔实际上就是魔道的二把手,地位尊崇,无论是随手灭掉他们两个任何一个,都没有问题。 但魔道有魔道的规矩,行事乖张霸道那是相对于正统修士而言,真要是说起规矩来,魔道的严厉残酷绝非道门或者浮屠能够比拟。 在大自在天魔和阎魔天子眼里,可没有什么罪不至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说法。 一直不曾开口的一尊大魔喷出一口魔火,不耐烦的道:“啰嗦什么?若非魔主秘法相召,我却来管这琐事?” 仍旧是头前那尊大魔开口道:“人间事人间了,你们都是魔主门人,还要守望相助互相扶持才是。” 九凤龙急道:“前辈你!” 喷吐魔火的大魔怒道:“你区区一个鬼道弟子,也敢管我魔门家事!你以为你是中央鬼帝不成!” 九凤龙被他气机所摄,不能开口。 燕敦煌大喜过望,连连作揖打躬道:“五位前辈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弟子定然铭记于心!” 只要你们走了,谁还能管得了我?九凤龙虽然与我修为相当,速度却不及我一半,我自夺了舍利就有,他能奈我何? “好热闹好热闹!” 燕敦煌摆好了架子准备恭送五方天魔离开,心里盘算着如何夺取舍利,就连顺利炼化之后渡劫成就魔王的事儿都在心里过了一遍,颇有些美滋滋。 忽听一连串的大笑声扑面而来,汹涌的气浪排开空间,就连天劫的轰鸣声都无法掩盖,震人耳目。 燕敦煌大惊失色,体内法力不由自主的运转起来,只觉烦闷欲呕,直到喷吐魔火的大魔冷哼一声,那股烦闷的感觉这才消失。 “这般热闹的场景可不多见,老僧正是闲来无事,过来凑凑热闹如何啊!” 大魔冷声道:“哼!浮屠修士!我最讨厌的就是秃驴!” 燕敦煌闪身躲在一尊大魔身后,放眼望去只见极北之处有两个灰袍僧人踏空而来,只是简简单单迈开大步,却如缩地成寸一般瞬息百里,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跨越数千里距离。 左边那僧人身材宽大,两耳垂肩袒胸露乳,一手拎着一条啃过一半的羊腿,一手捏着一串脏兮兮油腻腻的念珠,不是金山寺的住持如海和尚是谁? 旁边那僧人高高瘦瘦,简直比瘦成竹竿的楼难陀还要消瘦,整个人皮肤干瘪老态龙钟,颧骨高耸双眼窝陷,一身瘦小的僧袍套在身上兀自显得宽大,手中托着一盏琉璃青灯,火苗好似凝固住一般,任凭凛冽的天风将僧袍吹的哗啦做响,一寸高的火苗动也不动。 当先那尊大魔道:“阿罗汉?” 喷吐魔火的大魔道:“阿罗汉又如何?我们虽然受规则限制,分身只有魔帅顶峰的修为,但是一个阿罗汉果位,还不值得你我重视!” 当先那尊大魔道:“莫要掉以轻心,这里毕竟是源初界,你我飞升之后就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比不得他们有天道庇护。” 另一尊大魔道:“扶摇天说的不差,有天劫在此,咱们如何行事都不为过。但是插手其他的事情,可就有些难办。修罗天且收敛收敛脾气,莫要横生事端。” 他一指头顶:“虽然释迦二圣没有遁破功能飞升大千,但他们二位可是和三元道尊同时代的祖师,咱们还是稳妥些好。” “哼!我怕他作甚?” 修罗天虽然怒火冲天,却也知道他说的对,释迦二圣若要飞升,早在三元道尊和娲皇娘娘等一众神圣破空之时,就可以一同遁破大千世界。虽然开辟了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收拢浮屠弟子,又被天道力量限制,但是他们二位的修为亦绝不在三元道尊之下,收拾他们几个毫不费力。 “真是晦气!” 修罗天愤愤的骂了一声,扯住一团魔火遮住面目,对那大魔道:“我懒得同浮屠的秃驴打交道。自在天,你曾得大自在天魔主传法,和这些秃驴有些干系,就由你打发了他们便是,莫要烦我!” 自在天哈哈笑道:“你啊你……魔主早就脱离浮屠,哪里还有什么干系情分?” 如海和那精瘦老僧瞬息而至,同样离着劫云五百里开外站定,乐呵呵的道:“这可就奇怪了?不是说魔道弟子渡劫,五方天魔不会阻挡么?怎么这几位是过来观礼的不成?” 精瘦老僧绷着脸,不苟言笑的道:“师弟说的不无可能。那位女施主修炼的是自在天魔主的功法,召请他们前来护法也是理所应当。” 如海苦着脸笑道:“师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认真,你这么搞显得我很呆啊!” 精瘦老僧点头道:“师弟能正视己身,可见禅功又有精进。” 如海默然,一张脸拉的老长。 他两个有说有笑,在场众人只有佘利娜和九凤龙心里直突突。 佘利娜在雷柱之中苦苦支撑,法力消耗大半,如今是有口不能言。九凤龙收了真身幻化成人,对如海叫道:“两位大师所为何来?” 如海拎着羊腿大口啃着,又觉得手中的念珠甚是碍事,胡乱往脖子上一挂,摘下腰间悬挂的酒葫芦,一口酒一口肉好不快活。 “明知故问。你们取了我寺中舍利,反要问我来干什么?” 精瘦老僧皱了皱眉头,不悦的道:“众多同道在场,师弟你还是收敛一些。” 如海笑道:“此去中州百万里,就是世尊和如果师兄也是鞭长莫及。灵柩师兄你又不管戒律院,就容小弟我解解馋吧!” 灵柩大法师! 他两个说话声音都不小,九凤龙又是刻意听着,猛然听到如海唤那老僧灵柩师兄,顿就心里一颤。 这位灵柩法师资格辈分极老,真要追溯起来几乎能算到上古诸真时期去,只是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和乔达摩一样历劫转世,这才在中古诸子销声匿迹了一个纪元之久,直到中古结束,他才重新证道阿罗汉,随后证得菩提果位,和道门出窍境相当。 乔达摩转劫之后坐镇大普度寺,称作世尊如来,这位灵柩法师转劫之前,唤做燃灯上师。 五方天魔虽然是早就飞升之辈,但受到世界规则压制,降临修行道须要秉持天道,阻人渡劫时方能现身,修为境界也要被压制到魔帅顶峰,等同于金丹九转的境界。 这次佘利娜以天魔秘法召请五方天魔降世,也是因为本身正在渡劫,否则她召请的就不是神念分身,而是没有任何思维意志的幻身,修为境界还要打个折扣。 五方天魔联手,大致能抵得住阿罗汉境界的如海,可是灵柩法师出手,在场的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就是经历过元神五道飞升天外的五方天魔,也不例外。 这是世界的力量,苍穹之下,尽皆遵从。 燕敦煌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本待这五个老魔走了之后,我先拼命取了天魔舍利,这可倒好!莫说拼命了,能不能拼一手还是两说!” 他也是个有决断的,见事不可为当机立断道:“既然此间没晚辈什么事,就不打扰诸位前辈了,这就告辞,告辞!” 燕敦煌低眉顺目躬身行礼,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身影已经闪到千里之外,遁法的速度果然是迅捷无比。 五方天魔也不阻拦,眉目之间尽是鄙夷之色,只有夜摩天咯咯笑道:“这小家伙是个人物,明哲保身才是正理!两个老和尚来者不善,说不准还要做过一场,以他的修为,自然是小命要紧。” 扶摇天道:“魔门弟子争强斗狠无所不用其极,却并不傻。我看他倒有几分可能成就阎魔天子法身。” 如海和尚大声叫道:“浮屠门下如海,见过五位明王尊神。” 昔日如来证道,大自在天魔主令五方天魔前来相阻,被如来以大光明拳中的触地降魔印降服,随后登临大雄宝殿,告诸弟子曰:浮屠弟子静坐参禅,修心正念,虽无灾劫,却有根基不稳之虞。日后但有弟子渡劫,五方天魔必来阻碍,我弟子正心诚念当无挂碍。 世尊以五方天魔相阻为诸弟子渡劫炼心之助力,遂敕封五方天魔为浮屠明王护法,同大自在天一道享受供奉。 修罗天脾气最是火爆,当即大怒道:“小秃驴休要胡言!哪个是你家明王!” 五方天魔被如来敕封明王,一直深以为耻,奈何真身无法降临,化身又奈何不得如来,这才强忍一口恶气。听得如海以明王相称,修罗天顿时忍耐不住,探出一只魔火大手,铺天盖地一般镇压下去! 灵柩法师仍旧绷着脸,掌心琉璃青灯一晃,火光冲天而起,只一冲就把魔火大手冲的粉碎,扶摇天和利刃天一擎钢叉一挥镰刀,魔火大手也重新凝形,一股脑的向灵柩法师砸去! 灵柩法师只托着琉璃青灯,将金红色的灯光冲起,钢叉镰刀不能下落,魔火大手更是被灯光烧的滋滋作响。 “尊神何必动怒?” 如海收了羊腿葫芦,油腻腻的双手合十一拜,漫空里犹如洪钟大吕齐鸣,连天劫轰隆的雷鸣也加持其中,六个字一字一顿的吐口,待到怒字说完,钢叉镰刀共魔火大手如雪消融,九凤龙更是七孔流血委顿一旁。 “六字大明咒?雷音狮吼!” ------------ 第二百二十五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海笑道:“在几位尊神面前,小僧怎敢托大?雷音狮吼是如来正声,小僧代世尊向几位尊神问好!” 昔日如来成道,大自在天不惜施展大法力送五方天魔下界,被世界规则压制的情况下也能发挥出魔王的实力,本以为能够破坏如来根基,再次将他打落凡尘。却不想如来以大光明拳催动触地降魔印,发如来正声,雷音狮吼,一举将五方天魔降服,成就丈六金身。 如海以六字大明咒的心法催动雷音狮吼,无疑是当面揭他们的伤疤,听着恭谨有加,在五方天魔耳中却分外讽刺。 扶摇天正要出手,忽觉一股极大的排斥之力笼罩,见佘利娜骨架即将完全化成金色,自下而上生出血肉,知道她劫数将尽,天道在排斥他们,忙高声问道:“小和尚此来,是要拿回舍利不成?” 他们几个是魔头中的魔头,虽然只有他化自在天是修行大自在之道,但是以大德舍利成就天魔舍利的路子,他们也还是知道的。 如海道:“也不尽然。或许是接一位修罗护法回去也说不定。” 浮屠门有诸多护法,作用等同于灵兵神将,不过并不需要灵兵神将那般失去自由之身,一世受人掣肘。 浮屠护法神将以揭谛、伽蓝、金刚为主,乃是一些信奉浮屠的善信死后,或是一些实力强大的妖族成就而来,便是大普度寺大雄宝殿门前,还站着四位金刚。 不过如海口中的修罗护法,却不在上述之列,而是世人口中常说的八部众,亦即天龙八部。 修罗神将,便是阿修罗族感悟浮屠妙法皈依以后所化,仍旧列入阿修罗部。至于是否出自本心皈依,也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修罗天名称中有修罗二字,却不是修行道的阿修罗族,而是上古魔王。不过毕竟带着修罗二字,对阿修罗族多少有些莫名的情分,自然不愿看到佘利娜被如海收服,成为浮屠的护法。 天劫将尽,佘利娜成就魔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倘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一个魔主门人,被浮屠收了去,五方天魔的名声可就丢到家了。 夜摩天传音问道:“小家伙,阿修罗如今投入鬼道门下,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落难不成?” 九凤龙道:“晚辈已经感知恩师这里的情况,只是不知为何至今未曾现身……几位前辈是上圣高真,也没有办法吗?” 夜摩天笑道:“若是我等真身降临,莫说一个和尚,就是十个百个也尽杀的。只是天道法则压制太甚,我等能发挥的实力和你不过相若,能有什么办法?” 九凤龙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夜摩天道:“反正我等也不过是一道法力投影,舍了去亦无甚妨碍,就助这位小朋友一臂之力吧!” 夜摩天娇呼一声,将身体散化成一团魔云投入天魔舍利之中,扶摇天、利刃天和自在天顿时明白她的打算,扶摇天扯着兀自怒气冲冲的修炼天,纵身投入天魔舍利之中。 虽说临近尾声,但佘利娜的法力几乎难以为继,突然得了五方天魔的法力投影相助,顿时气势高涨,这可比一开始那两颗金丹强了数倍不止,原本被压制的天魔舍利大放光芒,斗大一朵黑莲托住汹涌的雷霆。 佘利娜浑身血肉重生完毕,三才令魔幡重又化成凤冠霞帔装点其身,她随手一招,裂成两片的那杆令旗飞回手中。 她脚踏血莲头顶黑莲,纵声高呼:“魔主赐我长生田,却将火里种金莲。若得我命皆有我,他化自在我化天!” 佘利娜表情肃穆一句一迈步,四句唱罢正往上走了五步,黑莲托着天魔舍利冉冉升起,雷霆的力量骤然消散,像是天地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剩下炽热的温度昭示着它曾经的存在。 上方的劫云变成一团普通的乌云,汹涌狂躁的雷霆不见踪迹,只有沉重的水汽滴滴凝结,乌云不堪重负,哗啦啦落下豆大的雨点。 佘利娜重塑血肉,皮肤吹弹可破宛如婴儿,嫩白的肌肤沁出粉润的红色,配上五彩斑斓的凤冠霞帔,更显端庄大气,哪有一点魔道气象? 如海收起笑容一正神色:“曼陀罗尼,道友成就魔王尊位,真是可喜可贺。不过这颗舍利的来历,能否同老僧说一说?” 佘利娜莲步轻移,飘然走到九凤龙身边,身上的凤冠霞帔也逐渐变成之前所穿的衣物,一脸爱怜的搀扶着九凤龙,柔声道:“九哥,让你受苦了。” 九凤龙笑道:“这点苦算的什么?为了你我连性命都能舍弃,吃点苦又如何?” 如海表情一僵,道:“道友这般看不起老僧,可有些说不过去。” 佘利娜淡然道:“大师心中已有区处,又何必明知故问?” “难道我说这颗舍利不是你金山寺丢失的那颗,你就能罢手么?” 灵柩法师道:“浮屠弟子皆有护卫舍利之责。道友以大德舍利成就魔王,无论这颗舍利来自何处,都是我弟子护卫不利之罪过。” 佘利娜笑道:“二位大师一个是五劫阿罗汉,一个是六劫菩提尊,难不成还要联手对付我一个新晋的魔王不成?” 如海哈哈大笑道:“道友若是以阎魔天子法门成就魔王,老僧又岂会奔赴百万里来自讨没趣?这颗舍利来自何处你我都心知肚明,也不说那些拐弯抹角的废话!老僧护法不利丢失舍利,正要请道友一同去大雷音寺面见世尊,老僧自领罪责,还要道友偿还因果。” 佘利娜点点头,却没有回答他,对着九凤龙柔声道:“九哥辛苦许久,你和二妹三妹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九凤龙豪爽一笑,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九凤龙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你翅膀硬了不用托庇在我羽翼之下,正是你我夫妻双宿双栖之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 “你难道想让我独自飞去?” 佘利娜温婉一笑,依偎在他肩头:“出嫁从夫,一切都听你安排。” 九凤龙随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昂然挺立:“这才是我的好夫人!哈哈哈!” 如海面皮抽了抽,语气也有些冷硬:“二位旁若无人,这番话说起来倒像是老僧理亏!” 九凤龙道:“浮屠的护法神,内子怕是无福消受。这颗舍利吞下肚去,自然没有在吐出来的道理。大师若要动手,我夫妻二人接着就是!” 灵柩法师上前一步,口宣曼陀罗尼:“吞服一舍利,等杀一大德。我弟子若不能护持三宝,便日后也无颜面见世尊和两位祖师。” 如海道:“凭二位的本事,今日只怕讨不得好去。我浮屠并不禁护法尊神自由,来去悉听尊便。况且大自在天主也是我浮屠尊神,护卫灵山日日听世尊讲法说道,对道友的修行也有莫大好处。道友又何必如此执着?” 佘利娜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师的好意我心领了。” 如海道:“那老僧就得罪了。” 灵柩法师道:“师弟,多说无益。既然两位道友不愿同赴灵山,你我也只好带回舍利向世尊请罪。” 如海叹道:“师兄言之有理。” 大袖一张迎头向二人兜去,虽相隔数百里距离,宽大的衣袖也无甚变化,可在九凤龙眼中却如遮天蔽日一般,眼前除了一片灰蒙蒙的昏暗,不见他物。 佘利娜小声解释道:“这是浮屠的芥子须弥法,从宁老庄的袖里乾坤中脱胎而出的法门,和袖里乾坤有异曲同工之妙。” 袖里乾坤是宁老庄的镇派绝学,一经施展乾坤颠倒日月无光,时间空间都被同时定住,任你有泼天的手段,只要破不开时空封锁,就要被收入袖中。 她一边不急不缓的同九凤龙解释,一边将一杆令旗舞动,旗面微微一抖挡在身前,如海大袖笼罩的阴影便即消失。 有如狂风吹拂,令旗哗啦啦暴响连绵不绝,旗杆也有些弯曲,佘利娜猛的一振旗杆这才止住震荡。 “可惜我刚刚渡过天劫,不是这和尚的对手。适才三才令魔幡又被劫雷撕裂坏了一面,也没能随我一同进阶成就魔宝。若不是五位大魔前辈将法力都舍于我,这一招我也不好接下。” 如海成就阿罗汉多年,功力深厚,又有灵柩一旁压阵,这一手芥子须弥法可谓信手拈来。佘利娜还没有适应五劫修士的力量变化,虽然沟通天地的能力暴涨千百倍不止,却也不是如海的对手。 她带着九凤龙不便遁身,浮屠的神境通号称周游大千,她施展遁法逃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况且灵柩和尚手中的琉璃青灯一看就不是凡物,为今之计只有全力托住他二人,等待鬼道或者阿修罗族的援手前来。 思及此处她也来了精神,只把两面三才令魔幡舞的密不透风,任凭如海大袖翻飞,她只是奋力抵挡。 如海二人也是奇怪,灵柩法师站在如海身边,手托琉璃青灯闭目诵经,如海便连脚步也不挪动,只是一手挥舞大袖罩向佘利娜,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手。 佘利娜也觉得异常,暗暗告诫九凤龙封闭六识,以免如海骤然发难,以雷音狮吼震慑,同时传了一道神识给甄恬儿,让她先行回去想办法联系幽冥界,请鬼皇叶翔和血河祖师相助。 甄恬儿收了破损的那杆令旗,凄凄然的看了沈彦秋一眼,遁光一晃带着艾萝拉扭头就走。 如海见甄恬儿远去,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落在佘利娜眼中,更觉得这和尚有什么阴谋诡计,心头一凛。 如海取下脖子上那串油腻腻、脏兮兮的念珠,望空一抛,三十六颗念珠齐齐震动,虚空中禅音阵阵,异香扑鼻。依次跳出三十六个金光闪闪的护法金刚,皆身高丈二盔甲鲜明,手持降魔杵,结成一座降魔阵法,暴喝一声向佘利娜压去。 佘利娜除了两杆三才令魔幡之外,并没有什么威力强大的法器,并且法器已经不适用于五劫修士之间的争斗,如海这串念珠就算不是浮宝,也必定是一件顶级的浮屠法器,就凭这三十六个护法金刚的凝实程度来看,这串念珠只怕已经被他祭炼成了浮宝。 浮屠功法本就对一切外道有极强的克制力,当初鬼皇以幽冥阴气围困阴山华莲净土,都被地藏王以阵法阻挡化去,佘利娜未转劫之前也遥遥观望过华莲净土,几乎被诵经之声所惑,投身其中。 她手中三才令魔幡若是完好无损,随同她一道进阶成就魔宝,却也多了一重相争的手段。如今法力不及法器也不及,甚至还有一个六劫菩提尊在,佘利娜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天魔妙法中有一门无相遁法,能自由穿梭阴阳虚实两界,修炼到高深处,就是周游大千十方寰宇也是轻而易举。眼看降魔法阵当头罩下,佘利娜将身一晃,搂着九凤龙同时隐去形体。 ------------ 第二百四十六章 金刚伏魔 “好高明的遁法!” 沈彦秋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场中的变化,无论是一开始佘利娜演化大自在诸般法相,燕敦煌夺取天魔舍利,还是五方天魔降世,如海灵柩现身他都尽收眼底。 此时见佘利娜施展无相遁法躲开降魔法阵,任他如何催动法力加持太阴炫光镜都捕捉不到一丝踪影,紫府中沉寂许久的十方魔道微不可查的震动一下,似乎被触动了一下,可惜实在太过微弱迅速,那一点灵光他却没有把持住。 “果然还是有收获的!倘若再次引动十方魔道的变化,让我再领悟一门功法,四次天劫可就水到渠成了!” 无论是佘利娜还是燕敦煌,都是魔帅后期的大高手,他们对于魔道的领悟远在沈彦秋之上,再加上五方天魔降世引动的空间变化,都让沈彦秋有很大的触动。 可惜他功力不够,神念也不敢太过靠近劫云附近,只凭肉眼观看便少感悟了许多神韵,对于十方魔道的补益并不足以推动新的变化。 如今如海出手擒拿佘利娜,正是观摩她天魔妙法的大好时机,况且周遭隐藏的散修摄于几位元神境界高手威力,大多都离开此处,一开始他假装南疆应帝王门人的身份亦无人看破,也不虞有人这时候上来打扰,索性鼓动浑身法力运在双眼,竭力捕捉战场变化,在心中一遍遍的拆分演算,以期引动十方魔道新的变化。 “小兄弟胆子是真大!” 沈彦秋正自全心推演自己捕捉的诸般变化,冷不丁有人在耳边说上一句,吓得他瞬间飞起水火锋,顺着声音的方向就刺了过去。 鹤星恫见沈彦秋飞出水火锋,以为有人偷偷摸摸的凑上来图谋不轨,也将青冥鹤芝剑祭起,跟着水火锋的方向飞射。 来人也被沈彦秋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竟惹得沈彦秋这般大的反应。不过他自恃修为远在沈彦秋之上没有躲闪,伸手就抓。 也是他不知道水火锋的威力,只听叮的一声,水火锋同时撞击在他掌心,顺着皮肉就钻,似乎要透个窟窿才罢休。来人慌忙运使法力,一只手化成真金一般,狠狠一握,这才将水火锋的钻劲泄去。 就这般,水火锋还在他掌心兀自跳动不休。 另一手大袖一挥,青冥鹤芝剑被拂过一旁,绕着鹤星恫飞舞。 沈彦秋定睛一看,却是一脸茫然的犁耶泥,正不解的看着他。 沈彦秋笑道:“犁耶泥大师!你可真吓我一跳!” 犁耶泥将水火锋递回去,苦笑道:“小兄弟说反了,却是小僧被你吓了一跳!好家伙,这对儿宝贝真是厉害,若非小僧开了金身,这只手非得开个窟窿不可!” 鹤星恫怒声骂道:“你还有脸笑?我家公子被你害得丢了两只手!我们不去找你的麻烦也就罢了,你还凑过来怎地!” 犁耶泥面色一正,躬身赔礼道:“女施主骂的极是。此事确实是小僧的过错,还请息怒,息怒。” 鹤星恫恨道:“我息怒有什么用?能还我家公子一双手臂吗?!” 沈彦秋连忙拦住鹤星恫,劝道:“此事也怪不得大师,是我自己本事不济,这才坏了手去。况且大师已经将浮屠的神境通法门补偿给我……恫儿,你就别生气了。” 鹤星恫双眼泛红,青冥鹤芝剑直指犁耶泥眉心:“我能不生气吗?区区一道神通如何抵得上一双手?我凤鸣城也有许多神通功法,你却问问这和尚,我若断他一只手拿摘星手来换,他是答应不答应!” 犁耶泥只是苦笑。 鹤星恫道:“我流云七杀摘星手也不弱于他那神境通,便一只手也舍不得换,更何况公子你没了两只!” 沈彦秋正要再劝几句,瞥见犁耶泥面上一红眼神一紧,心知不妙,忙伸手探了上去,刚好接住他斩击的手刀,正砍在他机关臂上,划出一溜火星。 好在这双机关臂不知是什么异木锻造而成,坚硬无比,犁耶泥一记手刀势大力沉,直把他打了个趔趄,硬是没留下一点痕迹。 “大师这又是何苦来哉?” 犁耶泥双手合十,叹道:“这位女施主方才说的极是,小僧若连自家一条手臂都舍不得,又凭什么以神境通偿还小兄弟两条手臂呢?” 鹤星恫也被那一记手刀吓住,看他使足了力气不似做伪,心头怒火稍息,还是冷冷的道:“明知道公子会阻拦,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装什么好人?” 沈彦秋苦苦劝道:“恫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事儿真怨不得犁耶泥大师。当初杀了朴世勇他们几个,若不是犁耶泥大师担待着,让我们以探查消息了结这段因果,岂不是整日都要被浮屠弟子追捕?” 鹤星恫小声道:“那淫贼死不足惜,毗沙卢收他做弟子,也有管教不严有眼无珠的罪过!你是大悲宗嫡传,就算世尊如来也要给无心前辈几分面子,就算杀他一个败类弟子,还要你抵命不成?” “你整天为别人着想,可有人想过你的苦楚?” 沈彦秋感动不已,将她揽入怀中:“怎么没人替我着想?你不是一直全心全意的想着我吗?好啦好啦,日后见着师尊,我再求他想个法儿把手臂种回来就是。如今这副机关臂用着也挺好嘛!” 鹤星恫把头一扭,不再说话。 沈彦秋尴尬的笑了笑,对犁耶泥道:“大师所为何来?我看那两位前辈像是有心将佘利娜收入浮屠,做什么护法尊神。” 犁耶泥道:“那身宽体胖的,正是我师如海,身材消瘦的,是灵鹫山元觉洞的灵柩师伯。我师担心收服佘利娜难竞全功,便请了灵柩师伯相助。” 沈彦秋摇头道:“佘利娜是血河祖师的长女,又拜在鬼皇膝下,你们想收服她,血河祖师和鬼皇又岂能答应?旁的不说,九凤龙和她夫妻同心,白骨神君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令师和师伯纵有通天法力,只怕也难成功。” 犁耶泥道:“事在人为。她盗取舍利便是她理亏,就是鬼皇和白骨神君来了,又能如何?” 沈彦秋笑道:“能如何?自然是凭实力说话,做过一场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赢了就把人带走,如此简单而已。” 犁耶泥苦笑道:“小兄弟一语中的。看今天这架势,只怕少不了一场恶战。小僧奉劝二位还是早早离开,五劫以上的战斗威力非你我所能想象,纵然相隔千里也不甚安全。” 沈彦秋狭促一笑:“大师的修为强过我百倍,有你在身旁,还怕什么波及?我正要看一看元神修士的手段,涨一涨见识,吸取些经验。” 犁耶泥道:“只怕到时小僧自顾不暇,难以保全二位。” 沈彦秋道:“那我可不管!咱们怎么说也有些交情,你浮屠慈悲为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受难无动于衷!” “罢了罢了,就当是小僧欠你的,今日一并还你!” 鹤星恫没好气的嘀咕道:“只算是一点利息罢了,怎么还的了?” 也是犁耶泥脾性温和,若是换作毗沙卢或是楼难陀两个,断然不会被鹤星恫言语所动,任她说破天去,也有百般说法顶回去,浮屠口灿莲花并非只是法术,同样是说他们能言善辩。 犁耶泥也觉着有些亏欠,一个作奸犯科的外门纨绔弟子,自然不能和大悲宗的嫡传弟子比较。朴世勇的所作所为他也早有耳闻,只是毕竟是毗沙卢门下弟子,他也不好越权处理,本待回转金山寺之时过去说道说道,劝他收敛一些,正好碰到沈彦秋将他们几个击杀。 问明缘由之后他也不好处置,这事情可大可小,毕竟关系到浮屠和大悲宗,于是才折中想了个探查消息的办法。 大悲宗和浮屠的关系一直不错,可以追溯到大悲宗的四代祖师去,可谓历史悠久。大悲宗代代单传,只要收了弟子几乎就是下一任的宗主掌门,这事儿就算世尊如来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可就是自己这么一个折中之法,竟然坏了他两条胳膊,便是如海和毗沙卢也觉得有些棘手,这才商议之下传授他神境通的法门,希望能够了结因果。 沈彦秋不愿意走,他也只好打起精神来照料一下。 三十六尊金刚护法布成阵势,金刚杵一阵猛砸,虚空震荡。 灵柩法师道:“魔女修的天魔法,穿梭虚实两相洞天的本领你我不及。” 如海笑道:“自在天主的本领自然无话可说,论起这些诡异手段,就是我浮屠神境通也略有不及啊!” “不若我以琉璃灵鹫灯照破小千,助师弟一臂之力如何?” 如海摇头道:“还不劳师兄出手。对付一个新晋魔王,还要你这个菩提尊帮忙,说出去我如海和尚面皮无光。况且大鱼还没上钩,师兄也不必着急。” “布金刚困魔阵,擒拿魔女!” 三十六尊金刚护法齐齐暴喝:“领法旨!” 众金刚领了法旨,不敢怠慢,两两一对散落四周,互相以金刚杵挥舞交击,每次交击都如洪钟震荡,金光迸射直入虚空之中,高天上一口百丈大钟扣落下来,众金刚围成一圈挥杵猛击,梵音阵阵冲彻云霄,直达三千里外。 佘利娜刚刚渡劫成功,又带着一个重伤的九凤龙,便是隐身虚空遁形,顷刻间也逃不出三千里去,况且梵文金钟不停扩大,须臾就撑开数千里范围。 犁耶泥带着沈彦秋一路飞退,却不向北方而去,而是一路向南,直退出去万里之遥,这才躲过金钟笼罩。 佘利娜有天魔舍利护身,还能抵挡金钟梵音,九凤龙本就被雷音狮吼伤了本源法力,此时梵音大作,佘利娜的无相天魔遁也不能支撑,顿时现出身形,堪堪就在金钟笼罩之下! 九凤龙嘴角鲜血长久,神态自然萎靡至极,全靠佘利娜搂抱着,这才勉强能站住:“夫人,我自爆金丹阻他一阻,你且逃命去吧!” 佘利娜笑道:“我若舍你而去,还要这一身修为作甚?没有你在身边,我又岂能独活!且看为妻杀出一条路来!” 九凤龙咽了一口血水,艰难的笑道:“哈哈哈,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老天待我不薄!你我生同眠,死同葬,来世再做一回夫妻罢!” 众金刚一振降魔杵,齐声呼喝:“魔女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 第二百二十七章 白骨神君 这三十六金刚护法皆是法力幻化,因是如海随身祭炼多年的念珠成就浮宝,这才养就一点灵性,三十六尊金刚合力,勉强也抵的过一位五劫修士。 若然那修士亦有法宝在手,只要功力相差不大,纵然有一重大境界之差,也不至顷刻落败,想要无伤擒拿或是置于死地也是千难万难。 元神修士的手段已经上升于道的高度,都是这方天地所生,与道合真的存在,便有境界差距,也不过多寡的区别,本质还是一样。元神修士战斗就等同于道要杀道,无异于手足相残。故元神修士之间的战斗,多以区分胜负为主,鲜有分出生死的。再甚者便是镇压,说什么若非石头开花,公牛下崽,否则永无重见天日之机的谶语。 至于石头如何开花,公牛如何产子这就不得而知了。 佘利娜方成化道,又无魔宝在手,少不得被擒拿的下场。一个阿修罗和鬼道的公主,到浮屠做什么修罗护法神,与被镇压永世有甚区别? 将天魔舍利祭在头顶,佘利娜一身新得皮肉飞速衰败萎缩,全身法力精气都向天魔舍利涌去,却是情愿舍弃这可刚刚修成的舍利,也要毁去如海这件浮宝,给他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贼秃欺我鬼道无人乎!” 天空洞开一座门户,如恶鬼掀口獠牙外露,高有千丈二三里宽阔,阵阵阴风自门户中呼啸而出,和外面的气息互相碰撞发出滋滋的爆炸声。整个门户边缘的虚空都模糊一片,仿佛这座门户还有一半没有露出来,将周围的空间撕出无数裂痕。 门户上高悬一块牌匾,四周亦是白骨峥嵘,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 沈彦秋只瞟了一眼,就觉得神魂不由自主的脱体,欲往门户中飞去,鹤星恫的神魂已然离体过半。亏的犁耶泥手快,两道法咒印在他和鹤星恫肩头,这才强行将他二人的神魂拉回来。 “闭目凝神,紧守神宫!这是幽冥道的恶鬼门,能吞噬一切阴魂尸骨,就是阳魂也难以抗拒!” 门户内一片漆黑,就连目光都会被吞噬一空,看不到任何景象,周围的光线似乎也被强大的吸力扯成一缕缕,挣扎着向门户内涌去。 三十六金刚怒喝道:“放肆!” 这三十六尊金刚护法是法力凝聚,本身的灵性都是那串念珠天长地久聆听浮屠妙法,被如海祭炼而来,并没有任何生灵的情感,思维也比较单一,除了谨遵如海指令行动之外,唯一能分辨的就是和自己相冲的气息。 修行道能和浮屠气息相冲的,也只有妖、魔、鬼这几个宗派了。 一道人自门户中踏步走来,道髻上插着一根弯曲的肋骨,面白无须,一领淡白色道袍趁着俊郎的五官,颇有一种哀无心的风范。 他的道袍于别家法衣不同,上面并没有绘着云纹太极之属,却绣着一片白骨嶙峋的尸山血海,随着他漫步走动,那些挣扎的尸骨似乎也不停地变化形态。 听三十六金刚一声怒吼,那道人抬眼一撇,如海和尚暗呼不妙,忙抖手撤回念珠,就连一直老神在在的灵柩法师,也抛出手中琉璃灵鹫灯,镇在金钟之上。 “骨道友且慢动手!” 灵柩法师高呼一声,一句话还没说出一半来,道人止住脚步,伸手一压就将佘利娜的天魔舍利压制,随手收入袖中。身前飘着九个斗大骷髅头,口喷灰烟魔火攒做一团,流星般撞将上去,却不见任何声响,残影未消又是一团骷髅凝聚。如此往复三次,也未用一个霎时,三十六金刚浑然未觉,和大梵金钟一道,轰然爆碎! 琉璃灵鹫灯冲天而起,化一道流光飞回灵柩法师手中。 “好一个白骨神君,好一个噬心锤!千玨道兄好手段!” “多年未见,这九地鬼雄,终究还是给你练成了!” 前一句是灵柩法师的赞叹,后一句则是如海和尚的惊呼,但无论我赞叹还是惊呼,无一不说明这道人的手段,就连灵柩法师这位六劫菩提尊,都极为重视。 这道人便是鬼道三巨头之一的白骨神君骨千玨。 骨千玨道:“两个大和尚压着我徒儿和媳妇欺负,枉你们还是成道多年的前辈,端的是不要面皮!” 灵柩法师一直在元觉洞潜修,多年修炼闭口禅不善言辞,况且他又是如海拉来助拳的,便由如海道:“骨道兄言重了!你这徒弟媳妇拿了我金山寺的舍利,小僧若是无动于衷,这才真的是颜面无存!” “拿了便拿了,你待怎地?” 九颗骷髅头绕着骨千玨翻飞,尾部却都分出一缕灰烟延伸入恶鬼门中,像是那头狰狞恶鬼吐出来的一般。 骨千玨道:“不过是一颗舍利,你那浮屠寺庙里埋的不有千百颗!埋在土里亦无甚作用,只取你一颗用用,助我这媳妇儿修成魔王不是正好?” “自在天主也是你浮屠尊神,他门下弟子用一颗舍利也说的过去。” 如海呵呵笑道:“小僧听闻幽冥界魂骨尸三道皆有冥灵元魄,若是小僧不问自取拿上一颗,不知骨道兄作何感想?” 骨千玨指了指身后的恶鬼门道:“你若有本事尽管去拿!况且你们做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金乔觉那贼秃蛊惑了我多少鬼道儿郎!我拿你一颗舍利,也难抵其万一!” “曼陀罗尼。” 灵柩法师口宣浮号,上前一步道:“事关浮屠声誉,老僧就算明知不敌,说不得也要同道友讨教讨教!” 骨千玨哈哈大笑:“说到底还不是手底下见真章!数千年未见,你这和尚倒是也学会了这一套虚伪的做派!我今练成九地鬼雄白骨噬心锤,可恨金乔觉那贼秃缩在阴山不出,正好拿你试试手罢!” 骨千玨极是干脆,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将身子一晃便欺到近前,大臂一挥,白骨噬心锤攒簇一团,搂头便砸,颇有崩山裂海之势,跟他仙风道骨的飘然模样迥异。 鬼道神通除了鬼皇的魂宗,骨宗和尸宗多以肉身战斗为主,便是祭炼神兵法器也都是为了近战服务,骨千玨以九具五劫失败的高手骨架为基,纳入九颗冥灵元魄祭炼成九地鬼雄,白骨噬心锤。 这锤子聚散由心,所谓飞烟魔火也只是起个点缀作用,无他而言亦是可有可为之物。只是白骨噬心锤祭炼完全之后,就被幽冥界附着一丝精气,成就骨道至高法器,飞烟魔火乃是自然而成。 如海虽然也有五劫修为,能压制住同样五劫的佘利娜,但是面对六劫的骨千玨却正如佘利娜面对他一样,无计可施。这是等阶的差距,不像下四道还可以凭借一件厉害的法器跃阶战斗,况且金丹及以下的境界就算跃阶也只是在本境界内,无非就是中期对后期,三转对五转之类,实力之间的差距并不会拉开太大。 一旦修士进入五劫之后,拼的就不仅仅是个人实力,除了性命交修的法宝,更多的还是对于道的领悟。 神婴,出窍,分神化念,灵肉合一乃至大乘仙路,每一阶所对应的都是一个独特的阶段,正如婴儿慢慢成长,学会离开家乡,接触更多的人和事物,积累沉淀之后回归感悟自身,最终得以升华。 每一个阶段,迎来的都是更加完善更加强大的自己。 就像方才即使有灵柩法师的琉璃灵鹫灯镇压,骨千玨的白骨噬心锤也能轻而易举的摧毁大梵金钟一样,虽然想要杀死如海不太可能,但是将他镇压起来还是有机会的,或者将他打成重伤,伤了他的舍利金身,致使境界跌落或是停滞不前,还是能够做到的。 一旦让他跌落境界,也就反手就能将他消灭了。 不过元神修士虽然没有达到与道合真的地步,但是本身已经走在化道之路,每一个元神修士都和冥冥天道,有一丝感应存在,想要击杀一尊元神,非得旷日持久坚持不懈方可。 但谁会给另一个元神修士这么长的水磨工夫呢?答案是没有的。 除非横跨两个以上的大境界,以绝对的实力完全碾压。纵然是七劫修士分神化念元神种子寄托虚空,真灵点亮星辰为己身,肉身不死灵魂不灭,真正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便这般存在要杀死一个稳固修为的五劫修士,也要费些手脚。 恐怕也只有九劫的散仙,才能翻手之间镇压元神修士了。 散仙也是仙,沾得一个仙字,就已经脱离了后天生灵的范畴,有了一丝先天神圣的根基。 白骨噬心锤九颗骷髅攒簇一团,魔火飞烟熊熊燃烧,灵柩法师不敢硬抗,扯住如海化金光遁走,一道长虹将如海送出万里开外,琉璃灵鹫灯火苗一闪,天上大日真光凝如细雨,太阳真火铺天盖地一般洒落,化成一只金光大手拍下! “你们这些贼秃偏喜欢化掌,就是如来那厮也是什么光明拳,如来神掌!” 骨千玨丝毫不惧,白骨噬心锤化成九地鬼雄,将身合在其中一颗骷髅头上,各自张开大口咯吱咯吱扑咬上去,行动路线各不相同,却同一时间聚在掌心位置狠狠一顶,掌心中一枚“卐”字符缓缓旋转,将九地鬼雄拍散! “灵柩,不想你也学了如来那厮的如来神掌?哈哈哈,你想结触地降魔印,我却不给你机会!” 世尊如来曾以大光明拳结触地降魔印降服五方天魔,后来又从大光明拳中分化出“电光神拳”和“如来神掌”两门斗战的大神通,可谓浮屠战技的集大成之作。 骨千玨和地藏王王金乔觉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怎不知浮屠大光明拳的厉害?况且大日真火最是克制幽冥众生,他虽然嘴上不屑一顾,心里却不敢怠慢,九地鬼雄穿梭虚空忽隐忽现,一下子就跳到金光大手上方,仍旧是无可匹敌的一锤下砸,将金光大手砸碎! 灵柩法师虽然神通被破,面上却无悲无喜,一手托着琉璃灵鹫灯虚空漫步,一边以灯光护住周身,一边以火焰幻化各种掌式拳印,和骨千玨的聚散无形的白骨噬心锤斗的难分难解。 斗过小半个时辰,灵柩法师古井无波的面上便有些变化,只觉骨千玨的白骨噬心锤运转越发如意,这才想起来骨千玨一开始那一句,“我新近炼成九地鬼雄白骨噬心锤”的话来。 “不好,他是在拿我练手!熟悉这法宝的变化!” 灵柩法师看破骨千玨的用意,连忙收了“如来神掌”,不过骨千玨贴的太近,每每“如来神掌”的拳印刚刚结成,就会被他强行打散,一套“如来神掌”的威力几乎没有什么发挥,倒像是他分外熟悉这套掌法的诸般变化一样。 “是了是了,一定是他经常去阴山华莲净土骚扰金乔觉大师,这才窥得了‘如来神掌’的变化,我却以这套掌法与他相斗,岂不是正遂了他的意愿!”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鹏明王 浮屠毕竟和鬼道不同,骨千玨出手毫无顾忌,每一招都全力出手,走的以力破巧的路子。灵柩法师精通禅理,慈悲二字常念心头,既要控制自己出手的威力,还要消除骨千玨神通的余波,不致伤害到底下水族众生,却把自己陷入如今这般被动的局面。 金乔觉开辟华莲净土引渡幽冥众生皈依浮屠,鬼皇自然是不答应,骨千玨身为鬼道三巨头,自然也和鬼皇还有血河祖师一样,对金乔觉和浮屠深恶痛绝,前去滋扰华莲净土也是理所当然。 金乔觉进入幽冥界前,在大雄宝殿当着世尊许下宏愿,称“地狱不空誓不成阿弥陀”,世尊许他“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特加封地藏王尊号,亲授“电光神拳”一部,“如来神掌”一部。 便是大普度寺众僧也都钦佩,无论身份高低修为强弱,皆以大师相称。 骨千玨能对“如来神掌”如此了解,只怕也没少前去阴山骂战。 灵柩法师秉持的是金刚部曼陀罗,讲求修心性,对于金身之法虽有涉猎,毕竟不如胎藏部的僧人,以神通术法对战骨千玨这种战斗狂人,属实有些吃亏。 力量型修士,最擅破巧,对付神通法术也相对比较轻松。 凡持力者,当以技破之。 近身战斗的强人最不愿碰到的,就是修持阵法和符箓之道的大修士,耗费无数力气破开重重阵法符箓封锁之后,迎接他的依旧是无穷虚实难辨的阵法空间和难缠的符箓,哪怕法力充足能打上三五年也不会疲惫,但一直碰不到对手,便是烦也要烦死。 浮屠对于阵法并不精通,而符箓之道修行道以寸心门为尊,十二正宗所谓精通符箓的高手,在寸心门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甚至一个筑基境的寸心门修士,他对于符箓的掌握,都要在一个普通金丹上重修士之上。 这就是传承的重要性。 灵柩法师无法以技破力,一盏琉璃灵鹫灯虽然能沟通大日真火克制骨千玨的尸骨之气能保持不败,但是骨千玨有恶鬼门源源不绝的沟通幽冥界补充,根本不在乎大日真火的灼烧,灵柩法师虽然勉强站在上风,却也没有制服骨千玨的手段。 如海没有铺开神识,而是以天眼通将战场的情况尽收眼底。他知道这次降服佘利娜必然困难重重,所以才苦劝灵柩法师前来助拳。本想着速战速决,趁着鬼道没有及时援助之时,一举将佘利娜擒拿,没想到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五方天魔,竟然齐齐现身于此。就是这么点时间的耽搁,才导致现在有些被动的局面。 骨千玨背后开着恶鬼门,如果他上去联手灵柩法师合战,骨千玨必然会召唤鬼道高手助阵,到时候冲突愈演愈烈,只怕鬼道会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金乔觉大师身上。 两人同是六劫修为,灵柩法师又是主修金刚部曼陀罗,不擅长金身之道。除了脚下一朵白莲,手中一盏琉璃灵鹫灯,更没有什么强劲的手段。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如海眼睛一亮慌忙给灵柩法师传音道:“灵柩师兄,速战速决为妙,快请明王护法出战!” 灵柩法师踏定一朵九品白莲,重重葛瑞将身子包裹严实,九地鬼雄化成流光满空飞射也不能近身,琉璃灵鹫灯只悬在头顶护住上方,灯光照耀之处念动既至,闲庭信步一般操纵大日真火,幻化成火鸦火蛇火狮等形状,和白骨噬心锤缠斗。 骨千玨只不现身,将身隐在一头九地鬼雄之上,时不时转换一下,琉璃灵鹫灯照破小千之法竟也照不出他的行迹。 九地鬼雄以五劫失败的尸骨炼制,又结合了冥灵元魄进去,在成就法宝之时就具备相当完善的灵识,几乎就相当于九个金丹九转之上,神婴以下的修士,甚至勉强能算得上神婴修士。 况且成套炼制的法宝最为特殊,虽然数量众多实际上还是一体,互相配合起来远远超过九个同等修为的修士,骨千玨又借着深入血河的机会,以血河和碧落黄泉之水淬炼一番,就是天然克制的浮屠法力也行功无用,九地鬼雄时分时聚,那些大日真火幻化的形体一冲即碎。 奈何红日高挂,满天飞云都被二人的法力吹散的一干二净,这等不要本钱的助力灵柩法师自然不会浪费,铺天盖地无穷无尽,几乎将九地鬼雄淹没。 “老贼秃想借天时?哼,我也不必浪费法力遮蔽天空,只等太阳西沉,才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灵柩法师有白莲灵灯护身,时不时一招“如来神掌”,什么智拳印,狮子印,金刚轮印层出不穷,纵然九地鬼雄诡异凶猛也无法近身。骨千玨也不着急,就这般和他耗着,只等天黑入夜。 到时候以百鬼夜行法冲破琉璃灵鹫灯的光焰,才叫他好看。 如海能猜到骨千玨的打算,灵柩法师又如何不知?此时听到如海传音,也知道再拖沓不得,将大日真火一收,口宣曼陀罗尼,自琉璃灵鹫灯的灯芯里飞出一点灵光,见风就长,初时只有豆粒大小,瞬间化成一头百丈巨鸟,唳啸一声张开巨爪抓向九地鬼雄! 那巨鸟通体苍灰,似鹰似雕,只在一双铁翅边缘溜上一层灿灿金色,头顶悬浮一座金色宝冠,上面点缀着珊瑚玛瑙,宝石珍珠,分外耀眼。 ”金翅大鹏?!” 巨鸟双目放出两注金光,四下一扫就锁定骨千玨真身所在,又是一声唳啸,竟然用上了雷音狮吼的神通,两抓捉星拿月一般,直扑骨千玨而去。 骨千玨认出这头凶狠的巨鸟,正是凤凰之子大鹏的形象,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金翅大鹏,但凤凰的生生之火比之大日真火还要难缠,只要粘上一点就如附骨之疽一般,非把敌人烧的一干二净,否则绝不会熄灭。 凤凰是不死鸟,最是厌恶一切阴暗之死气,凤凰生生之火可以说是鬼道最大的克星。还好凤凰飞空,大鹏绝迹,孔雀一族没有得到凤凰真火的传承,否则天道十二宗鬼道能不能列入,还是两说。 即便如此,骨千玨也不敢冒险,九地鬼雄合成白骨噬心锤,他晃身一纵跳到恶鬼门前,牵引一道幽冥之气冲将上去,正打在金翅大鹏腹下。 金翅大鹏浑然未觉,双翅一拢俯身疾冲,电射恶鬼门! 骨千玨擎着白骨噬心锤,化成千丈白骨真身,正是当日清华道君幻化的白骨神魔法相,四面六臂,脚踏白骨王座,背插五杆白骨战旗,手中法器唯独少了白骨巨锤,想必原本就是抓着白骨噬心锤,只是清华道君幻化不得,这才以巨锤代替。 白骨神魔一成,背后又是千丈高的恶鬼门,骨千玨真个似远古神魔一般威风凛凛,清华道君幻化的躯体和他一比,简直如同小孩子的玩物一般不堪一击。 金翅大鹏亦涨成千丈大小,头顶王冠光芒四射,化成道道浮屠法咒聚在目光金柱周围,张开巨口喷吐雷音,毫无畏惧的撞向白骨神魔。 “轰!” 仿佛劫云重现,方圆万里的空间直接炸开,虚空裂出无数扭曲狰狞的口子,疯狂的吞噬暴虐的法力和灵气,底下的岛屿瞬间化成粉末随着汹涌的巨浪消失,海面上顿时下沉出一个数十里深的空洞,被排开的海水顺着弧形的边缘上涌,浪头卷起百丈高,轰隆隆的冲着丘流而去! “不好!” 如海和尚大吼一声,将手中念珠抛出去化成三十六金刚护法,大梵金钟从天而降狠狠扣下来,兀自没能将刚刚形成的海啸扑灭,滚滚巨浪虽然被金钟切断,减去大半的威力,仍旧极速向四周辐射而去。 早在金翅大鹏拢翅飞撞的时候,犁耶泥就察觉不妙,金光罩着沈彦秋和鹤星恫化光就走,还是被无匹的气浪扫中,炮弹一般弹出数千里外,直到大梵金钟罩住战场,犁耶泥这才顿住身子,张口喷出一口金红色的血液! 沈彦秋二人有他护着,所有的力量都被犁耶泥接住,只是觉得浑身一震,一股酥麻的感觉缠绕全身,瞬间目不能视,耳中恍如雷鸣,一丝法力也提不起来。 犁耶泥喷出一口鲜血,这才把胸腹中一口闷气吐出来,一推二人背心注入两道法力,沈彦秋和鹤星恫才缓过劲儿来。 沈彦秋见他嘴角挂着血痕,道:“你没事吧!” 犁耶泥苦笑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没事吗?好在我见机的早提前飞了出来,要是被余波正面击中,你我三人都要没命!” 沈彦秋瞪大了眼睛惊道:“这就是元神修士的力量吗?!” 这是他头一回亲眼目睹元神修士之间的战斗,本以为相隔万里开外,肯定是十分安全,却不想只是被余波扫到竟然差点将一身功力废去! 犁耶泥道:“灵柩师伯和白骨神君都是六劫的高手,就算他们刻意控制出手的威力,也不是你我能够承受……我竟然陪着你们在这里观看!曼陀罗尼,曼陀罗尼!” 方才的余波力量被他全部吃住,感触最深,此时仍是心有余悸。 鹤星恫也是一阵后怕,不停的拍着胸口道:“公子啊公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沈彦秋为她理了理头发,笑道:“不必慌张,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造化!如今又跑出几千里去,如海大师也以法力罩住战场……能观看元神上的高人斗法对战,这份机缘还在观看佘利娜渡劫之上啊!如何能够回去!” 犁耶泥瞥了他一眼,道:“小兄弟不愧是大悲宗嫡传!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造化,这句话正合我浮屠之理!小兄弟与我浮屠有缘,若非是无心前辈门人,小僧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度化不可!” “哈哈哈,那就算了吧!” 沈彦秋摆摆手,笑道:“当初在魔山之时,如果圣僧就曾说起有缘的话来,如今你也是这个调调,真是……哎,我大悲宗同你们浮屠向来关系不错,你还是收了挖墙脚的心思吧!” “不过你倒是可以跟我说说,灵柩法师召唤的那头大鸟,是个什么名堂?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沈彦秋指着高空盘旋的金翅大鹏,好奇的问道。 犁耶泥双手合十,恭敬一拜:“那是我灵柩师伯的明王护法,大鹏明王!”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南海神龙 前文曾言,浮屠众护法尊神中,有八部龙天护法。其中阿修罗部就是地藏王金乔觉度化的阿修罗族,重修浮屠金身之法而来。 八部中还有一部,名曰迦楼罗。 迦楼罗为大金翅鸟,迦楼罗金翅鸟分为四种:化生、湿生、胎生、卵生。化生迦楼罗最为强大,其次是湿生迦楼罗,再次是胎生迦楼罗,最后是卵生迦楼罗。浮屠之迦楼罗金翅鸟,俱由威德、大身、大满、如意四大迦楼罗王统领。迦楼罗翅有种种庄严宝色,头生一瘤,是如意珠,此鸟鸣声悲苦,以娜迦为食。 迦楼罗每天要吃一条娜迦王及五百条毒蛇。等他临终时,无法进食,上下翻飞七次后,飞往灵山,也就是大普度寺最高峰顶,全身自焚,只剩一纯青琉璃心,点缀灵山盛景。 世人膜拜浮屠,以迦楼罗金翅鸟为大鹏,实为谬误甚矣!迦楼罗金翅鸟和金翅大鹏之间,不谛天壤之别。 娜迦乃是肮脏毒蛇,金翅大鹏是凤凰种,身俱大德天生祥贵,岂会自降身份吞食娜迦?相传大鹏飞空,振翅九万里,垂翼遮天,一向以真龙为食,亦是日食五百龙。 太古龙族数量庞大,四海之中真龙百万之数,虽然大鹏的数量极其稀少,但日食五百真龙亦不是小数,古龙王联合起来欲将天地间的大鹏赶尽杀绝,这才惹怒了鹏王,终日在四海之上飞行捕食真龙。 龙族无奈,这才深潜海底,勒令龙子龙孙不得出海上岸。 直到鹏王飞升,天地间大鹏绝迹,龙族才重新回到水面,占据江河湖海。 元魔山鹰神苍云术就觉醒了一丝大鹏血脉,领悟了振北图南的大神通,亦不敢以大鹏的身份统领羽族。 灵柩法师机缘巧合之下,得过一片大鹏脱羽,以浮屠正法祭炼无数岁月,这才炼制出一头巨鸟,具大鹏之形态。 不过这头巨鸟毕竟只是大鹏一片脱羽祭炼而来,徒具其形不得其实,故而灵柩法师才以明王护法冠之。 这头大鹏明王倾注了他无数心血,日夜以灵鹫灯的火焰焚烧炙烤,平日里也是收在灯芯之中温养,一身翎羽的坚硬程度还胜过许多阿罗汉的金身,更兼一双眸子被灯火煅烧多年,擅能看破隐身遁法,真实不虚。 修持金刚部曼陀罗的大僧,一旦进阶阿罗汉果位,多数都会祭炼一头明王护法随身,忝为炼魔之用,其中还有一段很有意思的故事。 相传浮屠有一位菩提尊,她成道之初为了体悟凡尘种种,特意化身渔家女,在码头独立小舟之上,言道有谁能以钱币掷中其身,便以身相许。 她在小舟上站了两日,每日围观皆有百十人,其中不乏武道宗师和修士,但无论用什么手段,铜钱和金银都难沾她衣角分毫,知道她境界高超不敢造次,唯有一众凡人不明就里。 她本欲借此机会点化世人,宣扬浮屠妙法度世,恰巧青莲剑仙李太白游历人间经过此处,瞧不惯她做派,便施法让一穷书生砸中她裤脚。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反悔,当即从书生回家拜堂成亲。 当夜洞房之时,新郎官欢天喜地的挑开盖头,她以骷髅观现白骨相,将新郎官活活吓得肝胆俱裂,七窍流血而死。 她便将新郎官和自家斩杀的妖魔炼化一处,成了个马头人身的怪物,当做自家护法明王,称作马头明王。 便是如海和尚也有一尊明王护法。 大鹏明王绕着恶鬼门盘旋,电光一般窜动,无数幻影流星赶月一般扑击白骨神魔,口中雷音连绵不绝,整个南海上空都是轰隆隆的唳啸声。 海中水族在佘利娜渡劫之时,感应到天劫的威力,早就消散一空,及至刚才大鹏明王和白骨神魔撞击一回,方圆数千里之内的水族瞬间被震成齑粉,只剩下一些实力强横的,深潜海底,这才保住一条性命。 白骨神魔靠定恶鬼门,手中六般兵器舞成一团惨淡的白光,将大鹏明王扑击一一化解,更将九地鬼雄放出去,追着灵柩法师撕咬。 大鹏明王虽然实力强横坚逾金刚,但是一身法力的根源还在琉璃灵鹫灯上,其实他也就等同于灵鹫灯的器灵一般。九地鬼雄围击灵柩法师,他只托着灵鹫灯施展神境通,合身化一道金光飞窜。 大鹏明王担心灵柩法师安危,叫声愈发尖锐急促,却被白骨神魔死死缠住,每当他摆脱白骨法器纠缠之时,恶鬼门就会释放强大的吸力,它体型放大千丈时无法摆脱恶鬼门的吸力,一旦体型缩小,白骨巨棺和锋锐骨刺就会封锁十方,偏是脱身不得。 眼看红日西垂,再有半个时辰就要阴阳交替,如海也有些着急。 灵柩法师性格坚毅,虽然一向修炼闭口禅少于他人走动,但一身浮屠妙理就是如海也深感赞服。不过纯粹的理论不等于实力,便是大雷音寺里,也有许多练气境的僧人,终生都没有进入比丘境,他们的禅理修持,就是那些阿罗汉和菩提尊也自叹弗如。 灵柩法师修成六劫菩提尊,靠的是一朝顿悟灵性自生,觉行圆满,成道之时便已垂垂老矣。况且金刚部主心意,自然不像胎藏部修炼金身舍利,战力强悍。 世尊如来也是担心灵柩法师没有护身的强力手段,这才将“如来神掌”相传,与他护身炼魔。 沈彦秋看的目眩神迷,恨不能以身相代。 他们对战的手法并不繁琐,甚至不如金丹修士之间的打斗那般,具有极强的观赏性,但是每一次碰撞产生的力量,都会将周围的虚空破碎,方圆数千里之内几乎混沌一片,所有的灵气法力都充斥着暴虐和混乱,就连他的目光也多次被虚空裂缝吞噬,神识几乎脱体而出陷入虚空裂缝之中去,不得已他只能用太阴炫光镜反射战况,不敢直视。 鹤星恫本来就无心观看,若非沈彦秋一直坚持,她早就带着沈彦秋走了。只是大鹏明王出现的时候,羽族特有的感应让她再转不开目光,全身心在心里模刻大鹏明王的飞行轨迹,以及种种攻击方式。 她并不知道这头威风凛凛的大鹏明王只是一片羽毛衍化而来,也从不曾亲眼见过大鹏,只是偶尔听父亲和师傅提起一些关于凤凰之事。大鹏作为羽族除了凤凰之外的最强者,任何一个动作都值得她全力学习。 犁耶泥好歹也是初果罗汉,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这种程度的战斗,他远远没有沈彦秋和鹤星恫这样吃惊。况且元神修士之间的战斗,原本不应该发生在海面上,要么就是开辟小世界或者独立空间,或是远上苍穹在虚空之中进行。奈何骨千玨背靠恶鬼门,灵柩法师和他实力只在伯仲,无法强行将他引入虚空战斗。 这里是南海,不是中州和幽冥界,也是灵柩法师的元觉洞,这里是南海龙族的地盘。这场大战的能量冲击数千里乃至近万里水域,不知道坏了多少水族性命,南海龙族绝不会坐视不理。 如果南海龙族出手,这就是牵扯到浮屠、幽冥鬼道和龙族的大事,稍微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 四海龙神中,唯有南海卫长空的脾气最是火爆,当初若非是龙射虎拦着,南海鲛人几乎被他灭族!至于外界传闻什么鲛人族实力强横,能够和南海龙宫分庭抗礼不落下风,龙射虎身为东海龙神水族之主更是不闻不问,纯粹是瞎扯。 天南不死火山的地脉不知绵延地下多少万里,就连万丈深海都有不死火山的突破口,每当火山喷发之时,寒冷刺骨的海水都会被煮沸。 卫长空沾染一丝火灵,是四海龙神之中难得的火爆脾气。 如今灵柩法师和骨千玨双双打出真火来,都无暇顾及南海水族之事,尽管如海全力防备也无力挽回,惊动南海龙族已成必然,犁耶泥将心思全部放在观测海水之上,生怕龙族暴起发难。 沈彦秋瞧了一会儿,见两人成胶着状态,知道一时半会儿难分出胜负来,便将目光收回,一晃太阴炫光镜,忽然发现脚下的海面剧烈翻涌,一团巨大的黑影盘旋而上! “那是什……” 犁耶泥遁光一裹,催动全身法力带着两人冲天而起,抛了个极大的弧线跳到近岸方向,兀自心有余悸的道:“悔不该答应你,小僧今天可要跑断了腿不可!” 沈彦秋这才把那句话吐了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鹤星恫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方才三人所在的位置底下,海水如同沸腾的开水咕嘟嘟冒着气泡,一条水龙卷逆流而上直冲高天,怕不有两三千丈高,数百里粗细,一下子冲到战场之中,将大鹏明王和白骨神魔通通卷入水龙之内! 灵柩法师将大鹏明王收回,纵身一跃跳出战团,骨千玨倒是不客气,收了白骨神魔法相,伸手一扯,无穷大水便汹涌灌进恶鬼门中,投入幽冥界去了。 泼天大水骤然一收,瞬间凝成一颗蔚蓝色的沧海珠,被一个身材修长的披甲男子捏在手中。 这人甚是伟岸,一身冰蓝色的全身铠贴身穿着,身后托着一条二尺宽蓝色流水披风,从两肩的锁扣流淌下来。头上带着一顶龙吞口的遮目战盔,只露出一张嘴巴来。 双眼位置上嵌着一块儿蓝色的条形晶片,隐约能看到一双冷厉的眸子。 这人伸手一托,那团巨大的黑影浮出海面,却是一队煞气汹汹的赤甲虾兵,有两个方形的金锤蟹将领着,组成一座千人战阵,一条水龙盘旋战阵上空。 战阵正中,一个蓝袍小将高举长枪怒声叫道:“何方修士搅扰南海,伤我水族!” 战阵升到空中,蓝袍小将越众而出横枪一摆,高声叫道:“二叔……” 盔甲男子冷哼一声,蓝袍小将忙不迭改口道:“还请将军下令,末将好将他们擒拿!” 蓝袍小将意气风发,擒拿二字喊的甚是大声,沈彦秋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道:“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犁耶泥也是哭笑不得,被蓝袍小将一番话惊到:“你看他头顶双角,必然是一头龙子!想必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才有如此胆识。” 两尊六劫高手在此,他一头不过筑基后期的龙子,芝麻粒大的修为,竟然胆敢放言出手将他两个擒拿,犁耶泥说他胆识过人还有些不够贴切,亦委婉了些,照沈彦秋的话说,简直是胆大包天! 盔甲男子嘴角一抽,一巴掌将那蓝袍小将拍入战阵之中,朝灵柩法师和骨千玨一拱手,道:“南海潮阳涧卫腾龙,见过两位道友。不知两位道友缘何在我南海动起手来?” ------------ 第二百三十章 偃旗息鼓 灵柩法师久居元觉洞闭关参禅,也无心关注修行道的琐事,却是不知潮阳涧卫腾龙是何许人也。不过见他姓卫,又有元神的修为,当即也口宣曼陀罗尼,合掌回了一礼。 骨千玨却是知道他的身份,笑道:“卫道友是潮阳涧主,把持天河入海口,不在潮阳涧镇守,怎么有空到此处来?” 卫腾龙也识得骨千玨,冷哼道:“四海之地尽是我龙族所辖,在这南海之上卫某想去何处,还不至于同道友报备!骨道友是鬼道巨擘,无缘无故伤我水族,是不是要跟卫某解释解释?” “我龙族似乎和鬼道,也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骨千玨自袖中放出佘利娜和九凤龙二人,伸手往恶鬼门一推,两人便投入幽冥界去。又将恶鬼门一缩,只似个普通门户大小立在身后,将阴风冥气包裹自身,这才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笑道:“交情这种东西还不简单,道友若是想要,待我修书一封递交南海龙神,不就有了?” 卫腾龙见他顾左右而言他,眉头一皱不悦的道:“道友是幽冥骨宗,六劫的大宗师,还请自重!” 骨千玨摊开双手,无所谓的耸耸肩。 蓝袍小将又跳出来骂道:“你这厮……”话还没说完,卫腾龙又是一巴掌拍下去,将他打了一跌,怒道:“把他给我看好了!” 两头蟹将吓的口吐水泡,慌忙掣开大步排开一众虾兵挤进去,一左一右架住蓝袍小将,死死将他按住。 卫腾龙见灵柩法师低眉顺目小声的念诵经文,将目光转向如海。 如海笑呵呵的道:“因是这丘流国的公主盗了我金山寺的大德舍利,在此渡劫凝练魔婴,小僧这才同我灵柩师兄前来,本欲收回舍利,顾念伤了她性命,这才想要带她回转灵山大雷音寺世尊座下。” 弯腰躬身一拜:“若有叨扰之处,万请道友见谅!” 他身为金山寺主持,又是阿罗汉的道行,卫腾龙却不敢受他一礼,侧身躲了过去:“和尚说的轻巧,你要度那魔女入浮屠做护法,顾惜她的性命,难道我这一众水族便不是性命不成?” “你也不用拿如来的名头压我,在这南海之上,就是如来亲临,我也要问他个究竟!” 卫腾龙冷笑道:“都说浮屠教义以慈悲为怀,几位伤了我无数水族性命,我看这慈悲二字,也是个笑话!” 灵柩法师飞身近前,将手中琉璃灵鹫灯一推:“曼陀罗尼,老僧愿以此灯相赔。” “师兄不可!” 这灯是灵柩法师性命交修之宝,等同于他另一条生命,他法号中的灵柩二字便是从灵鹫灯中衍生而出,若是把灵鹫灯给了他,几乎相当于去了他半数实力,还要搭进去一头大鹏明王。 如海一把抓住灵柩法师的胳膊,讪讪的对卫腾龙笑道:“道友说笑了……实则我浮屠和龙族也有许多交情,所谓不看僧面看浮面……” 那蓝袍小将被两头蟹将死死架住,动弹不得,正自苦苦挣扎,听到如海的话不禁勃然大怒:“老贼秃快快闭嘴!你若不说这茬也就罢了,本太子只当晦气,你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那正法明贼尼在我南海开辟道场,我父王还赠了她一座岛屿做洞府。她可倒好,终日蛊惑我水族和龙族皈依浮屠,去做什么龙天护法,却被你们拿来做看门狗使唤!” “你们浮屠,真的是准备将整个修行道都得罪一遍,再次开启道浮之争不成!” 这次卫腾龙却没有出手,却是让他一段话说了个干净。 当年两次道浮之争,皆以浮屠失败告终,第一次逼得释迦二圣开辟净土隐居虚空深处,第二次将修行道的浮屠寺庙全数拔出,只剩下中州一隅之地,依附在中州皇族麾下,这才作罢。 两次道浮之争浮屠皆惨败,就是因为无论是妖魔道还是精、灵之属,都投身道门一方,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浮屠的护法明王之类,很多都是强行度化,各个种族皆有,甚至许多妖族的高手被当做坐骑来羞辱。 蓝袍小将这几句话义愤填膺,正戳在如海心头,如今浮屠传道不出中州,甘愿接受皇族的统御,就是怕外出的弟子,被修行道的修士群起而攻之。 况且正法明来南海修行,卫长空还送了她一座岛屿开辟洞府,算得上是给足了面子,结果她竟然度化水族诡异浮屠。度化水族也就罢了,反正南海的水族不可计数,由她度些也就罢了,却不想她竟然又度化了许多蛟龙虬龙之属,这才恼了卫长空,亲自打上门去质问。 若非她当场释放了那些龙属,又搬出如来的名头,好生同卫长空说道,只怕也少不得一场恶战。 只是那些杂龙皈依浮屠之后,竟然十分虔诚,虽然被卫长空带回龙宫去,却整日里宣扬浮屠教义,蛊惑龙子龙孙修炼浮屠功法,纵然被镇压在海眼周围的囚龙禁地之中,也不悔改。 卫长空这才知道麻烦,勒令无论是龙族还是水族都不可靠近离珈岛千里范围之内,违者扒皮抽筋,这才算止住了这股势头。 只是正法明从不出离珈岛布道,无论是卫长空还是其他的神龙前去,她都是笑脸相迎分外客气,龙族也找不到理由赶她走,只好严加勒令龙众水族。 骨千玨把玩着手中白骨噬心锤,一脸肉疼的道:“啊呀,我幽冥界物资匮乏,我也是身无长物,就这一柄锤子还是祭炼多年随身之物。他浮屠家大业大,老贼秃愿意舍弃灵鹫灯,我却舍不得我的锤儿……” 骨千玨从袖口里摸出一块黑漆漆的小石头,上面满是坑坑洼洼的孔洞,如同一块酥脆的礁石一般,卖相难看至极。 “要不这样,我这里还有一颗未曾祭炼的冥灵元魄,就送给这位龙子,炼制成一件身外化身玩儿,如何?” 蓝袍小将见那石头如此磕碜,不屑的笑道:“我南海龙宫什么宝贝没有?你那幽冥产物尽皆死气沉沉的膈应人,本太子才不稀罕!” “你给我闭嘴!” 卫腾龙压低了声音,怒道:“还不给我把他押回去!尽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两头蟹将的甲壳上顿时沁出一层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吓得不轻,忙不迭把金锤一丢,架着蓝袍小将纵身一跳,激起一片水花。 冥灵元魄是幽冥界的特有之物,由死转生蕴含浓郁的生机,若是拿去炼丹,便能炼出一炉活死人肉白骨的疗伤圣药。若是把去炼器,便能给法器法宝平添十二分的灵性。 若是照骨千玨所言,祭炼一件身外化身来,就能在关键时刻相代,抵挡一次必死之劫,简直是不可多得异宝! 骨千玨能拿出一块冥灵元魄,便是卫腾龙执掌潮阳涧,统领无数水族,手中宝贝无数,也有些意动。不过他存心调侃蓝袍小将,故意把冥灵元魄的灵光隐去,化成一块丑陋的土疙瘩,果然那蓝袍小将一见之下就万分鄙夷不屑。 只是这小子是卫长空的儿子,他的亲侄子,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唯独说出去的话不能再吞回来。一块冥灵元魄再怎么珍贵,也比不上南海龙族的面子。 被这小子一搅和,卫腾龙的心情也有些糟糕,一伸手道:“拿来!” 骨千玨把冥灵元魄往怀里一揣,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还真要啊?老和尚把他的油灯也拿出来了,你怎么不要?” 卫腾龙冷哼道:“水底下不好生火,倒不如你这东西有用,便是拿去垫床角也有些用处。” 骨千玨大剌剌的伸了个懒腰,猛的一正身子,郑重的道:“得了。玩笑也开得差不多了,咱们言归正传!道友想怎么办不妨划下道儿来,咱们磋商磋商。” “方才我那侄儿也说了,这里是南海的水域,既不是你幽冥界,也不是他浮屠的山门。” 卫腾龙道:“我不想掺和你们两宗之间的事情,更不想把不必要的麻烦牵扯到我们龙族身上。所以奉劝二位,如果还要继续动手的话,不妨到虚空中去!” 他伸手指了指头顶。 “那里才是元神修士战斗时,应该去的地方。” “否则就算两位有六劫的修为,我南海龙族也有信心将你们留下!” 骨千玨闻言眉毛一挑,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发作,昂着头对如海道:“我说那和尚,还打不打?不打我可走了!” 如海笑呵呵的道:“今日没有度化佘利娜道友,许是和我浮屠的缘分未到。不过她盗取舍利之事却是无可否认,日后小僧少不得还要前来叨扰。” “你若不请帮手,我也由得你来!” 骨千玨潇洒的一甩衣袖,转身走入恶鬼门中。 “今日灵柩和尚若是不出手,我本也没有出手的打算!你们浮屠向来喜欢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竟然丝毫不顾及面皮,我也是钦佩的紧!” 骨千玨做事极为干脆,之前对战灵柩法师也是说打就打,丝毫不拖泥带水。现在说走就走,就连场面话也懒得说,把卫腾龙当做空气一般。 如海说的客气,只是和骨千玨这般潇洒的做派一比较,就有些小家子气。 犁耶泥见如海冲他招手,忙伸指一点沈彦秋眉心:“前次给了小兄弟神境通的修炼法门,不过我浮屠功法极难速成,小兄弟还需要多加磨炼才好。小僧也只有些修行心得,希望对你有些帮助。” 为沈彦秋渡过一丝神念,犁耶泥纵身非飞到如海身边,灵柩法师和卫腾龙打了个招呼,灵鹫灯一闪,三人便化成一溜星光朝北方去了。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无题 无论是佘利娜渡九重雷劫还是五方天魔降世,乃至后来灵柩法师和骨千玨的一番争斗,声势浩大之极。 结果被卫腾龙的大水冲了一冲,说了几句话,竟然偃旗息鼓收手不打了,难免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 鹤星恫笑道:“公子这话说的,真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呢!无论是老和尚还是白骨神君,都是元神高手!若是由着他们出手不管,只怕这片水域近万里方圆的水族,都要被波及。” “还好来的是潮阳涧主,若是南海龙神亲至,别说劝架了,只怕还要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混战不可!” “神仙道效仿古天庭,结果山川尽在元魔山掌控,四海以及江河湖泊都在龙族的掌控之下,山神水神形同虚设。所以神仙道和元魔山还有龙族的关系十分僵硬。倘若南海龙神再加入战团,岂不是正给了神仙道出手的好机会?” 沈彦秋道:“这又关神仙道什么事?” “本来是不关他的事。”鹤星恫警惕的抬头看了一眼,“只是神仙道效仿古天庭监察三界,自然不容许元神修士在修行道大打出手,每每都会现身调停。这次若非如海和尚出手罩住散逸的法力,必然会惊动神仙道,到时候就算卫腾龙紧守潮阳涧天河出口,也无法阻止。” 沈彦秋摇头笑道:“算了算了,我却问这些做甚?如今这修行道十二正宗互相牵制,哪里需要什么天庭统御三界?” “呵呵,三界……” “神仙道宗门开辟在九重罡风上,便弄出个什么九重天的说法,修行道算作人间界,再加上鬼道的幽冥界,勉强也能凑齐三界的说法。只是他想和古天庭一样万灵朝服,却是痴人说梦。” 鹤星恫道:“自从上次妖魔道合力反天一战,赵正阳一件斩破《灵兵册》,将许多妖魔道的高手真灵释放出来,扩充了妖魔道的整体实力,神仙道就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这数千年来也一直没有神仙道的修士在修行道走动,仿佛整个神仙道都闭关了一样。” 沈彦秋一揽鹤星恫纤腰,催动丁火掣金轮朝北丘山城飞去:“不说这些了,这些事情可不是你我这种筑基修士该想的,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好寻了雷子去南极,了了他一桩心愿!也省的他整日在我耳边唠叨。” 鹤星恫说方天震担心自己的安危,从楼难陀手中得了一份子午寒潮,已然筑基成功,如今正在稳固修为。沈彦秋想着以他三人的实力,轮流交替着御剑飞行,从丘流到南极亦无不可,也可省了寻找捕鲸船的麻烦。 毕竟有了筑基的道行,真皮转换成法力之后,方天震有灵峰雪隐这对儿无量剑宗的十名剑在手,又有《冰河洗剑录》这部顶级的功法,也有了一定的实力。 顶级功法的强大在于,能让同一境界的两个人,在神兵法器相当的情况下,法力恢复的速度成倍增加,神通法术的威力成倍增加,对上一级境界的感悟,同样成倍增加。 这也是明明处在同一起跑线,名门大派的弟子,修行进阶的速度明显就远超同济。 似乎是被灵柩法师和骨千玨战斗的气息惊吓,惯行南海劫掠的魔道散修门安分了许多,至少沈彦秋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回丘流,都没有感应到有修士的气息。 堪堪赶到一座距离丘流不远的小岛上空,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炸成无数冰晶雪花,正拦在沈彦秋跟前,刺骨的寒气刮成呼啸的阴风,劈头盖脸的朝沈彦秋涌来! “好剑术!” 沈彦秋纵身飞退,止住鹤星恫的青冥鹤芝剑,将三气神火刀飞出,三百六十五柄火焰长道纵横斩击,将冰晶雪花搅的一团糟。不过三气神火刀炙热的温度并没有将冰晶消融,而是毫无力道的附着在三气神火刀周围,随着刀兵飘动。 沈彦秋正要使炎龙金蛟剪冲杀,忽然脚下一滞,丁火掣金轮猛的顿了一顿,这才发现脚底下一条数十丈长的冰晶长河蜿蜒流动,河面上冰川白雪历历在目,重重寒气翻腾而上,丁火掣金轮的火力也被寒气压制,隐隐有熄灭的迹象。 还没来得及释放炎龙金蛟剪,密密麻麻的冰晶雪花突然尽数爆炸,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三气神火刀被爆炸的力量寸寸崩碎,一座十几丈高的黑色小山突然在头顶出现,狠狠砸了下来! 脚下冰河也飞出无数冰晶长剑,三三两两布成简单的阵势,和头顶的黑色山峰上下夹击。 冰晶长河的寒气倒还好说,沈彦秋精修冻魔道,纵然是天地间的至寒之气也能以寒冰破灭圈或是太阴炫光镜吸收,化为自家的法力。有炎龙金蛟剪护身,那些冰晶长剑还不能近身。 倒是头顶的黑色山峰,虽然只有十数丈高下,却真个如同一座山峰一般,散发着古朴厚重的气息,上面飞岩裂隙、青松流水皆具,就像是将一座真正的山峰以大法力炼制微缩而成。 感觉头顶厚重的镇压之力,沈彦秋的身子也有些难以移动,丁火掣金轮又被冰晶长河的寒气压制,沈彦秋长啸一声,将浑身法力运在丁火掣金轮上,滔天大火冲天而起,瞬间烧成一团百丈火云,炎龙金蛟剪化成一对儿火蛟,交头剪尾的托住黑色山峰,不能落下。 脚下冰晶长河凝聚的飞剑刺进火云之中,虽然没有被大火融化,却也只能刺进一尺左右,再不能寸进。 “不打了不打了!你仗着修为高我两级欺负我不是!” 黑色山峰和冰晶长河同时消失,方天震胖胖的身影自小岛上飞出,脚底下踩着一片晶莹的雪花,速度也是极快。 沈彦秋收了法术,呵呵笑道:“灵峰雪隐,冰河洗剑!开始恫儿告诉我你筑基成功稳固修为,我还当你怎么也得几天时间才能熟悉,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快就把灵峰雪隐运用到这个程度!” 不住打量着方天震又胖了一圈儿的身子,沈彦秋不解的道:“魔剑门的功法还有这个功能?怎么铸就道基之后,你反倒又胖了不少?” “要不是嫂子都告诉了你,我这突然出手,你也未必有这么轻松,哼哼!” 方天震咧着嘴,哼哼唧唧的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无奈的道:“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也是头疼的厉害!你可不知道,我刚度过立真劫的时候,比这还胖!楼难陀那老和尚还打趣我,说我和他浮屠有缘!” 沈彦秋回想起如海肥头大耳,胖墩墩圆滚滚的身材,以及袒胸露乳手拎羊腿的模样,和方天震一对比,哈哈大笑:“我看楼难陀说的挺有道理嘛,你这身材不去当和尚真是可惜了!” 方天震笑嘻嘻的道:“滚蛋!嫂子给我介绍的小妹妹还等着我呢,我可没兴趣去当和尚,整天吃斋念经,张口闭口的曼陀罗尼……” 鹤星恫也被方天震胖乎乎的模样吓了一跳,掩口轻笑:“你还是想办法减减肥才好,我们云影鹤族以修长苗条为美,你这般圆滚滚的像个球儿,我家妹妹可就真的看不上你了!” 方天震立即一脸严肃的道:“减肥,必须减肥!不减到秋官儿这么瘦,我誓不罢休!” “哈哈哈,你啊!” 沈彦秋见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懒得同他瞎扯,三人当即按落剑光在小岛上驻足。 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沈彦秋斜躺着枕在鹤星恫腿上,夜空中星光璀璨,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此起彼伏,清凉的海风吹的人浑身酥软。 鹤星恫轻轻的理着他的头发,指尖轻点为他揉按太阳穴。 方天震狠狠一拍石头,生无可恋的叫道:“你们两个真的是欺人太甚!” 沈彦秋摆摆手笑道:“刚好这件事情告一段落,眼下也是无事可做,你说咱们现在是原路返回,到凤鸣城见一见恫儿给你介绍的小妹妹,还是原计划不变,去南极采集子午寒潮?” 方天震挪动屁股,离他们远一点,正色道:“我不回去!要是师尊知道我筑基成功,肯定不许我下魔山!我现在要是回去了,下此再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楼难陀虽然给了我子午寒潮筑基,总没有自己亲手采集来的有意义。况且已经到了这里,只要穿越这片汪洋就能抵达南极,说什么我也要去一趟!” 沈彦秋道:“如今出了凄凉洞已有近两年多的时间,师尊却一直不曾联系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如何。我听艾萝拉说幽冥血河有了干枯的迹象,佘利娜盗取金山寺的大德舍利渡劫成魔,甚至本不该出现的五方天魔都一起降临……” “我总觉得似乎修行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惜我不会推演之法,一直抓不住头绪。” “你再回想一下,当初你们魔山大祭的时候,先是太白星官弄了个什么上圣雷帝天尊敕令,然后乔道真突然现身击杀莫青阳,再随后四门宗主合斗乔道真之事……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有些莫名的联系。” 方天震无所谓的道:“管他呢!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我不过是小小的筑基修士,就算真的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你我又能顶什么用?” “反正现在我不想回去,按照我师尊一贯的作风,肯定会让我去剑堂闭关,参悟《冰河洗剑录》,天呐!我才刚学会御剑飞行,还没过瘾呐!就要在黑咕隆咚的小屋里闭关,想想我就头皮发麻!” 鹤星恫接口道:“凌真人让你闭关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是他关门弟子,继承了魔剑门三大绝学之一,又得了灵峰雪隐这对儿无量剑宗十名剑器,以后得成就肯定不可估量。估计凌真人是把你当下一任宗主培养呢!” 方天震往大石头上一躺,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哈欠:“我才不做什么宗主,整天操不完的心,烦也烦死了。这种事儿还是我立花师兄适合,他这家伙整天和虞衡师兄还有尉迟妙贞混在一起,一点儿也不像个自由自在的修士,反倒像个读死书的老学究一样。” “自由自在?” 沈彦秋凝望星空,轻声道:“大哥有金丹九转的修为,还不是被大力魔王用五行山给镇压了?你我联手也不是他吹口气的对手,他都没有自由可言,你我还谈什么自由?” “这次被佘利娜镇压一回,我算是体会到了大哥的感受……唉,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你我既没有保护他人之力,也没有足够的自保之能,自由二字,实在是不可轻言。” “当初在火雷原对战赤城子,机缘巧合之下领悟了万剑归流式,同时领悟了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唉,可惜这一路走来碰到的对手,全都是硬茬,搞得我都有些不自信了!” 鹤星恫柔声道:“也不能这么说,公子这话却有失偏颇。试想你们两个才多大岁数?一个刚刚铸就道基,一个已经是筑基后期了,放眼整个修行道能在三十岁之前铸就道基的,其实也不多。一辈子老死先天或者不能结丹的也比比皆是。” “只是你们接触的都是修行良材,而且大部分都是金丹期的高手,这才体会不到那些人的感受。这话要是被他们听到,少不得也要暗骂几句。” “不说小儿城的黄莲圣母,一部乙木生气诀就被她们奉为瑰宝,你问问小天,他们魔山四门的弟子,又有多少能在三十岁之前突破先天境界的?” 方天震道:“嫂子这话说的不错。就是我们魔剑门数千弟子,我那些徒子徒孙辈儿的,也有许多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辈子突破不了先天真气的桎梏,最终只能郁郁而终。” “相比而言,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你我接触修行才几年?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六年时间,从一无所知的凡人,如今双双铸就道基,说出去也不知让多少人红了眼,痛骂老天不公啊!”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捕鲸船队 三人商量了许久,还是决定寻找捕鲸船队一起出发。 捕鲸船队年年给南海龙宫上贡,并且尊奉南海龙神,他们出海捕鲸的航线都是南海龙宫特许,并且有龙神敕令之类的东西镇压,一般的水族都不会主动攻击他们的船队。 就是以劫掠为生的魔道散修,也要掂量掂量自家的本事,不敢轻易攻击捕鲸船队,生怕惹怒南海龙宫,被水军围剿。 南海汪洋无边无际,一般的捕鲸船队也只是出海数万里,捕捞一阵之后就会回返,只有极个别的船队才会靠近南极,采集一些南极特有的物品,回来贩卖。 这些船队的大船都是用特殊的材料打造,不但刻画许多防御和攻击的阵法,无惧风浪暗礁和实力强大的海兽,还有多名修士坐镇,处理一些紧急的情况,无论经验还是实力都非常强。 此去南极数十万里远,他们若是一路御剑飞行,碰到自然风暴等情况,既没有安全的落脚点,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未知的风险,反不如跟随捕鲸船队一起,有安全保障。 他们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就这么在小岛上躺了一夜,直到太阳从海平线升起之后,才回到丘流。 捕鲸船出海捕捞鲸鱼并没有特定的时间段,对于他们来说,四季变化并没有什么不同,普通的自然天气并不会给出海带来不便,就是大风暴和高强度的海啸,都不能损坏坚固的捕鲸船。 不过初春时节,南海的风浪会相对平静许多,所以大部分的捕鲸队都会选择在这时候出发,一来一回大概要四五个月时间,刚好可以赶到秋季返回。 捕鲸队有专业的指挥人员和舵手,不仅熟悉既定的几条航线,对于海底隐岛暗礁的位置而且对于潮汐的掌握,都极为准确,况且随船还有数名筑基甚至金丹的修士坐镇,一般不接受外人跟船。 倘若有金丹修士坐镇,他们三个根本无法隐藏修为,甚至会被认为别有用心而遭到针对。 方天震建议花钱。 沈彦秋手上有牛伏魁的全部家当,这一点方天震很清楚,想来就算是金丹修士也不会拒绝一件法器的诱惑。而且方天震出来的时候,凌怀栩已经暗中塞给他一个乾坤袋,里面也有不少好东西,金钱开路无论放在世俗还是修行道,都是一个百试百灵的手段。 沈彦秋同意方天震的想法。 修士也是人,也有各种各样的物欲需求,纵然是元神修士也不例外。否则他们就不会坐镇一条捕鲸船,忍受数月乃至半年的海上生活。 但是仅仅拿法器开路并不稳妥,财不露白的道理大家都懂,如果这个金丹修士起了歹念,他们三个就很难同金丹修士的手上逃生。 虽然南海远离内陆,但无论是大悲宗还是魔剑门,都是修行道人尽皆知的顶级宗派,纵然是横行无忌的魔道散修,也不敢轻易截杀大派弟子,怕的就是他们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诸如瞬间传送的阵法刻印,或者师门长辈打入的保命手段,以及命灯照影之类。 为了一点好处而惹怒他们身后的宗门高人,随便一个元神修士就可以将南海的魔道散修屠戮一空。 所以这些等同于强盗的魔道散修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确定对方的身份之后,任何能给南海散修带来灭顶之灾的人都不能动,否则所有的散修就会联手将他诛杀。 这也是一开始那些散修认为沈彦秋是南疆应帝王的门生,而不敢动手的原因。 三人商议之后,决定还是以魔剑门弟子的身份同他们交涉,魔道行事向来嚣张霸道,魔山实际的地位等同于天道第十三宗,动了他们的弟子,绝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临行之前,沈彦秋特意在北丘山城找了一家贩卖法器的店铺,并不是购买趁手的法器,而是买了三张可以改变面貌的面具。 虽然他们已经商议妥帖,还是怕别有用心的金丹修士铤而走险,以鹤星恫的身份和样貌,不排除有个别特殊癖好的修士会动手。 方天震带上面具之后,化成一个壮硕黝黑的大汉,豹燕环首,虬髯戟张。鹤星恫换了身衣服,化成一个面如重枣,凤目蚕眉,长须垂胸的精壮汉子。沈彦秋的机关臂可以稍微控制长短,便化成一个面色蜡黄,两耳垂肩,双手及膝的青年道人。 三人幻化的年纪都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为的就是掩饰沈彦秋和方天震二十出头,便铸就道基之事,毕竟修士本不以相貌为重,但是一副年轻的样貌配上筑基后期的修为,难免有些吓人。 而且他们幻化的形象,正是栖霞山尤聩、环宇和苍晖三兄弟。 似乎是突然想起他们三个,沈彦秋下意识的就选择了他们的形象,搞得鹤星恫一阵别扭,除了按照沈彦秋的描述尽力眯着眼睛,提现环宇的傲气之外,甚至连话也不愿意多说。不过环宇这人本来就冷酷寡言,鹤星恫绷着一张脸,再加上只露出一条缝隙的眼睛,也颇有几分环宇孤高傲然的神韵。 准备的理由也很充分,三人中方天震的修为最低,既然决定以魔剑门弟子的身份行事,自然还是去南极采集子午寒潮修炼《冰河洗剑录》,不过当事人变成了远在魔剑门闭关的“方天震”。 在报上魔剑门凌怀栩的名头之后,三人以一件法器为代价,并承诺基本听从安排,遇到突发情况也会施以援手的前提下,沈彦秋总算是和一艘大型捕鲸船商议成功。 这个船队共有三艘捕鲸船,一艘大型旗舰,两艘中等护卫舰,用的都是极坚硬的南疆铁木,就算是金丹中期的修士全力出手,短时间之内也不能破坏船体,抵御海上的风浪和海兽自然不在话下。 旗舰上有一名金丹三转的修士,浑身气息深沉如水,应该是这个船队重金聘请的水法修士。海上作战水汽充盈,水法修士无论攻击还是防御都有一定的加成,法力恢复的速度也比岸上快很多。 这名金丹修士带着两个筑基修士坐镇旗舰,把沈彦秋三人打发到其中一艘护卫舰去。 这艘护卫舰上只有两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坐镇,其余的水手大多都是练气和先天境,突然有三个筑基修士加入,沈彦秋还是筑基圆满境界,登时让他们两个喜出望外,忙不迭的准备酒宴联络感情。 旗舰和护卫舰通体泛着铁木特有的暗红色光芒。除了两艘护卫舰略小,旗舰有一百五十步长,三十步宽,不计算风帆单凭三重楼阁就有五六十步高。 酒宴上两个筑基修士非常热情,以方天震插科打诨的本领,推杯换盏之间很快就打成一片。 船队的幕后大老板不知其人,旗舰上坐镇的金丹修士是镇守北丘山城十二道山门中,飞蛇关主的师弟,道号唤做青峰真人,精修水法。 护卫舰上这两个筑基修士,一个叫孟元拓,另一个叫焦元锺,两人乃是同门师兄弟,因为师傅和飞蛇关主流沙道人关系匪浅,这才趁着青峰真人坐镇捕鲸队的机会,随船一道去南极,采集一些万年冰晶回去炼器。 孟元拓五短身材,又顶着个硕大的脑袋,看上去颇有些滑稽,而且他声音粗糙带着刺耳的轰鸣,说话间肢体动作非常丰富,时常双手舞动来回比划,面部表情也是精彩至极,惹得方天震欢喜不已,两个人不一会儿就勾肩搭背的畅谈起来。 孟元拓脾气大大咧咧,不似焦元锺沉稳,酒宴上一个劲儿的拉着方天震谈天论地,说到激动之处,差点就借着酒劲儿和方天震烧黄纸拜把子了。 焦元锺神色有些尴尬:“我这师兄天生就是个话篓子,平日里有师尊管着,他还知道克制。今日见了几位道兄,又喝了不少酒,这才有些失态了。” 焦元锺体态匀称,肤色有些泛黄,再加上面目有些清秀,颇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而且他说话不紧不慢,声调也似清风徐徐,两张比较反倒是他更像孟元拓的师兄一般。 他两个自幼跟随老师修行,数十年形影不离,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素有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美誉。孟元拓口无遮拦,多是焦元锺与他担待。 沈彦秋淡然一笑:“喜欢说话也不是什么缺点,我看孟道友如此健谈,相必也是个古道热肠的豪爽之人。我这三弟平日里也是大大咧咧惯了,正好和孟道友凑上一对儿,也省的一路上太过烦闷不是?” “哈哈哈,道兄说的也是。” 孟元拓一旦打开话夹子,真就跟个深闺怨妇一般喋喋不休,焦元锺一直深受其害不得解脱,巴不得方天震能和他聊上一路,自己落个清净。 “丘流地处南海,不似内陆繁盛,几位道兄出自魔山剑宗,我也是艳羡不已。此去南极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总要有小半年的时光,若是遇到麻烦事,还要耽搁不少功夫。日后还要请几位道兄不吝赐教,指点一下小弟的修行。” 沈彦秋举杯相敬:“道友客气了。互相印证道法乃是互利互惠之举,我魔剑门的道法亦不见得胜过南海妙术,你我互相交流,可别说什么赐教二字,平白捧杀了贫道!” 焦元锺大喜:“有道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丘流毕竟只是个岛国,虽然面积不算小,但是修行道的疆域浩大无垠,相对比之下丘流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充其量只能和内陆一个中流宗派的地域相当。 一个小小的岛国上,能够建立几家宗派?故而他们多数都会在丘流附近开辟群岛驻地,既可以安心修炼,也可以配合靖海军围剿四处劫掠的魔道散修,得到靖海军的庇护。 丘流的宗派大多规模不大,各门宗主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才金丹五转的修为,就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大高手了。 焦元锺实际年龄已有六十几岁,只是他筑基之时转换了样貌,这才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沈彦秋化成尤聩的模样,也不过三十几岁,但是一身筑基圆满的修为却做不得假,要不是焦元锺不想让沈彦秋看不起,只怕早就一口一个前辈,哪里敢称什么道兄。 魔山的威名他也知道,凌怀栩身为右令剑宗,当年拒绝了神仙道太子雷鸣的求婚,和武道天王乔道真大打出手,并且全身而退的光辉事迹传遍修行道,焦元锺也是早有耳闻。 如今放着一个筑基圆满的高手同行在侧,他若是不趁机讨教一下修行经验,那可真是昏了头。 若是相谈甚欢,再学上两手魔剑门的道法道术,那就更好了。 ------------ 第二百三十三章 灵魄道 “真人,他们真的是魔山派的人?” 青峰真人看上去三十五六岁年纪,面相温和,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极富亲和力,一领裁剪得体的青黑色道袍仿佛波浪一样微微起伏,昭示着他水法修士的身份。 上了年纪的修士,往往都会将自己的形貌定格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除了年纪轻轻就修行有成,像沈彦秋林道轩这样看着二十出头,或者濒临大限突然进阶的修士,习惯了白发长须的状态之外,余下的男修一般都会选择三十几岁的样貌。 如此既不显得青稚,也不会给人一种日暮西山的老态。 青峰真人悠然的敲打着扶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问旁边的修士:“溪河,你怎么看?” 名叫溪河的修士沉吟片刻:“他们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假的,到那块魔山剑宗的令牌却是真的。” 头前开口的修士忙道:“既然身份能做假,令牌自然也可以!” 溪河问道:“长信,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我问你,就算魔山剑宗的令牌是假的,那他们手中靖海军的令牌,还能作假吗?” 长信迟疑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青峰真人笑道:“长信啊,我平时经常跟你说,多读书,多学学前人的智慧,不要什么事情都依靠力量去解决。”他点了点长信的脑袋,“这里不只是装着神识,还要放一些智慧进去才行。” 长信尴尬的笑道:“那个红脸汉子明明就是个女的……” 青峰真人道:“灵幻道的千重面我还是认识的,不需要你提醒。他们几个刻意掩饰本来面目,也是确保自身安全的一个手段,不值得大惊小怪。” “除了那个女子年纪略长,另外两个却都不过二三十岁年纪,其中一个应该是刚刚筑基不久,另外一个已经是筑基圆满的境界,我看他结成金丹的日子,也就在最近一两年。” “嘿嘿,三十岁不到的金丹修士……” “若非魔山这等大宗,我丘流的宗派可有二十几岁就铸成道基的么?” 溪河点头道:“真人言之有理。除了那个女子身上的妖气比较明显,显然是出身妖族,另外两个的气息都非常纯正,魔气凝而不发,殊无淫邪狷狂,我南海的魔修培养不出这等弟子。” 青峰真人笑道:“各有各的缘法,你也不必自菲。南海虽然偏离祖庭,却也是道门正宗,你们好自修行,自然也能有一番成就。” 溪河淡淡的笑道:“我等费尽心思苦心修炼,却也只抵得上他们轻松得来……我也不想什么成就不成就,日后所能结成金丹大道,再舍命拼一拼元神!” 长信不忿的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照你这般说,我们还修行做甚?你惯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溪河摇摇头并不理他,只是轻笑。青峰真人连忙止住两人的争吵:“来时刘道兄千叮万嘱,叫我好生照拂你们。这才出来几天,你们就这般争吵,我不好交代也就罢了,你们却辜负了刘道兄一番苦心。” 长信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过分,拍着溪河的肩膀,一脸愧疚:“刚才是为兄的言语无状,我就这莽撞的脾气,还请师弟不要介怀。” 溪河见长信致歉,也觉得自己的刚才态度有些过分,起身叹道:“你我兄弟几十年的交情,我又岂会因为区区几句话怪罪师兄?青峰真人和师尊相交莫逆,同师尊一般无二,好在是真人当面,否则却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小弟也有不是,还请师兄原谅。” 兄弟二人挽手对视,一笑而过。 青峰真人抚掌笑道:“兄弟倪于墙徒为人所耻笑。你们能时刻谨记这一点,刘道兄也能老怀安慰矣!” 二人齐齐拱手:“多谢真人教诲!” 顿了顿,溪河又道:“既然如此,不知真人有何打算?这几人可需要知会孟、焦两位,好生注意?” 青峰真人笑道:“元拓有些没遮拦,元锺却是个有心的,不需我嘱咐,他自然知道如何区处。他魔山再强,也不能放任弟子在我南海放肆。” “南海修士虽然没有中土繁盛,但也不是谁都能骑到头上耍弄的,他们有魔山为靠,也须知道我南海还有龙神。” “那个黄脸小子以为一件法器就能上船随行,却也小看了我傅青峰。我有青峰剑在手,足以纵横南海,只要他们听从安排不给我惹事,我也由得他们去。元锺那小子机灵,若能从他口中掏摸一些魔山的修行法,才是正理。” 两人听到魔山修行法,又见青峰真人智珠在握的神情,钦佩不已。 不过七八日的时间,方天震已经和孟元拓打的火热,两人除了睡觉不在一间房之外,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把沈彦秋和焦元锺丢在一边,整日里就是喝酒侃聊谈天说地的好不快活。 鹤星恫借口不适应海上生活,回屋静坐练气去了。沈彦秋也不愿她和焦、孟二人多做接触,便把凭借记忆重新整理出来的《四野神州志》给她,聊以解闷。 焦元锺也知道三人以沈彦秋为首,所以并没有强留鹤星恫,只是一直陪着沈彦秋说话,其间有意无意的都会谈到修行功法上来。 焦元锺修炼的功法不算太差,勉强算得上中等,据说本门前辈也曾凭借这部功法,修炼至金丹九转的境界,可惜天赋资质早被挖掘的一干二净,而功法本身提供的助力也推至极限,终究还是倒在了九重雷劫之下,无缘元神大道。 大道在上,术法在下。法是修士接近大道的捷径,术则是护持长生的手段,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但修行道各门各派无论宗门大小,都对法极其重视,因为这是宗门昌盛的根基,容不得半点马虎。 故而沈彦秋手里明明捏着龟心剑诀和烈火诀两部功法,当初黄莲圣母苦苦哀求之下,也不过传了她一门乙木生气,大乙真罡剑。 法不轻传自不必说,大乙真罡剑只是一门剑术,算不得真正的修行功法,最多也就是帮助他们纯化先天真气,给她们慢慢从武者转变为修士的契机,至于能不能渡过立真劫铸就道基,就看她们自己的缘分造化了。 沈彦秋十方魔道总纲包罗万象,但是没有将十方魔道完全领悟之前,他也无法窥见总纲的内容,只是任由总纲自发协调冻魔道和炎魔道。但是他有龟心剑诀,大道神仙歌诀,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等等道法在身,同时还有微妙上品莲花经咒和神境通这些浮屠功法,自然要比焦元锺灵验丰富的多。 焦元锺所修功法唤做《灵魄道》,乃是锤炼内神壮大小世界,以小世界的力量加快吸取天地灵气转化法力,推动境界提升的功法。因为主要方向是锤炼内神,所以肉身和法术方面相对较弱,对于战斗并不精通。 但是锤炼内神有锤炼内神的好处,焦元锺灵识异常灵敏,神识也比得上筑基中期的修士,对于天地元气流动的感应甚为精通。 也就是说,无论是与人对战还是防守预警,都能先人一步。 这也是傅青峰让他和孟元拓镇守一艘护卫舰的原因,一旦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他们两个就能提前预警,让船队做好预防准备。 沈彦秋对于他们锤炼内神的功法很感兴趣,但是他很识趣的没有详细打听,只是结合自己修行的经验,以及手头上这些功法道术的理解,加之这几年无人对战得来的感悟,同焦元锺交流。 焦元锺虽然没有从沈彦秋口中得到“魔山派”的修行法,但是沈彦秋一路走来的经历着实不少,所接触的也都是徐沐白、袁无极、鸟山鸣桐,乃至童元浪这样的金丹修士,再不济赤世杰和清华道君也是筑基中后期的高手,所以同焦元锺交流起来甚是轻松。 焦元锺也从沈彦秋的修行感悟中,得到对自己修炼《灵魄道》有用的信息,对于沈彦秋渊博的积累也非常佩服。 沈彦秋笑道:“哪里有什么积累,不过是挨打挨的多了,又不想每次都打输,只好再努力一把,吸取旁人的经验总结自己的教训罢了。” 焦元锺叹道:“可惜我《灵魄道》弟子不擅攻伐,没有道兄这般丰富的经历,也难怪道兄年纪轻轻就已经道基圆满,成就金丹指日可待啊!” 沈彦秋摆摆手,谦虚的道:“我倒是想和道友一般安安稳稳的修炼,可惜,借用凡俗中的一句话来说,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沈彦秋化成尤聩的样貌,也和焦元锺一般有些书生气,尤聩本身的样貌气质颇有亲和力,再加上沈彦秋一路走来的诸多经历,越发让焦元锺有亲近的感觉。 沈彦秋背着手站在船头,长发随风飘扬飞舞,映着东天微红的日光,颇有一种世外高人的风范。 焦元锺亦有些折服,正要再同他聊一聊修行之事,忽然面色一变,取出一枚拳头大的青铜铃铛,轻轻晃了三下。 水手听到铃声,立即跑过去几个人升起一面素白色的大旗,同时手持两面三角小旗向旗舰打旗语。 护卫舰一左一右在前,旗舰在后,彼此相隔百丈远,焦元锺没有使用神识传音而且摇铃示警,再通过水手以旗语传递信息,这种加密手段也让沈彦秋大开眼界。 每个捕鲸队的旗语都不相同,除了基本援助的通用旗语之外,一般都无法破译对方的旗语讯息。 沈彦秋不明所以,连忙询问焦元锺发生了什么事,焦元锺收起铃铛,笑道:“前方不远有一群海兽出没,这条航线都是往返过许多次的,按理说不该有成群的海兽集结,所以我才通知傅师伯一声。” 沈彦秋微一思索,道:“南海的海兽尽在龙宫管辖之内,船队年年上贡,龙宫自然也会清理航线区域。相必是一群觅食的海兽无意经过航线,恰巧躲过了龙宫的巡查。” 焦元锺道:“南海水域无边无际,水族数量远远超过人族,而且种类繁多,其中不乏鲛人、娜迦这种强悍的种族。有些种族不服龙宫管辖,自行划分区域成立部落国度,时常偷袭捕鲸队。我既受命坐镇护卫舰,便不能有丝毫马虎大意。” “道友尽责,令人钦佩啊!” 三艘大船的距离和位置微微调整,甲板上水手井然有序的来回跑动,船体两侧打开数十个孔洞,探出数十个黝黑粗大的金属管,看模样像是神机火砲。 船舷上也有一队对的水手端着金属弓弩,弩箭都有五六尺长,大拇指粗,箭头上满是狰狞的倒刺,泛着幽幽的蓝光,显然还涂抹了剧毒。 焦元锺解释道:“这些都是重金聘请能工巧匠铸造的神机砲和神机弩,通过阵法和灵石的加持,就算是练气先天的修士也能驾驭,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对付这些神智低下的海兽再好不过。” 沈彦秋笑道:“既然重金聘请匠师,为何不请一位机关杰铸造?这样的话这些武器的威力必定提升数十倍数百倍,就算对付筑基乃至金丹修士,也足够用了。” 焦元锺苦笑道:“且不说如何寻找机关杰出手,就是请他们出手的报酬,还有制造攻击法器的材料也极难收集。这些东西只是捕杀和驱赶普通的海兽,真要是有强悍的海兽冲撞,这些武器如何比得上一柄飞剑的威力?” “多不过是给这些普通的水手一些信心罢了,有了武器在手,他们的胆气也就足了,不至于些许小事就要劳烦修士。” 沈彦秋深以为然,又道:“不过上有龙宫管辖,旗舰上还有青峰真人坐镇,纵然是有些许麻烦,定然也能安然无恙。” “那就承道兄吉言了。”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海兽显影 船队匀速推进数十里之后,依然风平浪静,端着弓弩的水手都有些无聊,紧绷的神情也松缓下来。又推进十余里,焦元锺口中所说的海兽仍旧没有出现,这让他非常诧异。 灵魄道的功法,灵识异常敏锐,他既然感应到有大群海兽出现,必然是确有其事,可是如今几乎前进了百里远,那群海兽却如同突然消失一般,焦元锺越发觉得不对劲,连忙指挥水手和旗舰联系,告诫大家不要松懈。 似乎是等的不耐烦,右边护卫舰上飞起一道剑光,一名筑基修士驾驭飞剑电射而出,手中扔出数十枚碧绿的虫子,一入水就迅速游动起来,眨眼间消失无踪。 等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名修士一挥手,数十枚碧绿虫子冲天而起,如同数十条长长的光线,收拢在他掌心。 那修士返身飞回护卫舰,着水手打过旗语,焦元锺皱着眉头道:“不可能?怎么会什么也没有?” 右边护卫舰有修士出去探查,回复的信息是一切正常,那些水手立即收起神机弩神机砲,一溜烟儿的都跑回船舱去。 他们大多是练气先天的普通修士,此时远离大陆,到处都是无边无际蔚蓝色的海洋,再加上强劲的海风吹割,他们也有些难以承受。 沈彦秋道:“没事不是更好嘛!或许那些海兽已经离开了航线。” 焦元锺神色凝重的道:“不对不对,不会这么简单!道兄,我先失陪了!” 匆忙一拱手,焦元锺纵身跳上三重楼阁之上,把事情同正和方天震喝酒打屁忘乎所以的孟元拓一说,孟元拓立即收起嘻嘻哈哈的模样,正色道:“照你这么说,只怕真的是不对劲!这样,你先去旗舰好生同傅师伯分说,待我以明镜盘仔细看个究竟!” 焦元锺飞身而去,孟元拓自百宝囊中掏出一块乌黑发亮的石盘,上面一圈圈尽是纵横交错的直线,无数芝麻粒大小的星点杂乱无章的分布着。 孟元拓默默念动口诀,将明镜盘望空一丢,明镜盘便嗡嗡作响,一股特殊的震动力量四向发散,孟元拓捏着指决闭门感应。 方天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跳下去询问沈彦秋。 沈彦秋将事情同他说了一遍,神色也有些凝重起来:“我同焦元锺聊了几日,知他是个极稳重之人,绝不会无的放矢随口胡说。只是方才那艘护卫舰上已经有修士前去探查,仍旧一无所获,只怕这次是个不小的麻烦。” “灵魄道的神识妙用非凡,焦元锺说有情况必定有情况!等下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一定不能离我左右。不然,你还是现在就回屋里去吧!” “我可不回去!” 方天震不在意的叫道:“这条航线可是有南海龙宫清扫过的,又有一名金丹修士坐镇,纵然有那些不开眼的过来捣乱,我想他们也有联系南海龙宫的方法。况且有你护着我,又有灵峰雪隐在手,我也不见得就这么倒霉是不是?” 沈彦秋想想也是,便不在劝他,把一面太阴炫光镜定在一口寒冰破灭圈中,不着痕迹的丢进海面,镜光隐藏在蔚蓝色的海水之中,四下照射。 他将神识紧紧作用在太阴炫光镜,寒冰破灭圈散发出一圈圈凛冽的寒气,增幅太阴炫光镜的光芒,不多时便将方圆二三十里的海域探查一遍,兀自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焦元锺言之凿凿,沈彦秋通过这几天对他的了解,加上对灵魄道神识妙用的认知,还是相信焦元锺的判断,一咬牙加大法力传输,太阴炫光镜涨成磨盘大小,灿白的镜光将深蓝色的海水照亮,如同一道没有尽头的白色巨棒,转着圈向前后左右和下方照射。 “小道友还请收手!” 太阴炫光镜擅能破虚,最能识破隐身藏匿之法。倘若真有海兽潜藏附近,纵然相隔百里也绝躲不过去。而唯一能躲过太阴炫光镜探查的方法就是,施展的隐身法无懈可击,而且施法者实力在他之上。 沈彦秋已经筑基圆满,过不多久应该就能结成金丹,实力在他之上的只有金丹修士。而且他全力施展太阴炫光镜都捕捉不到丝毫痕迹,施法者的实力最少也在金丹二转以上。 在茫茫大海中,一个实力相当于金丹二转,又能御使法术的海兽,至少也要把他当成三转高手对待。 傅青峰飞身立在旗舰船头,见沈彦秋闭目凝神施法探查,微微点头,冲着他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对方有心来找麻烦,查与不查亦无甚不同。小道友先收了术法,等贫道会他一会!” 傅青峰射出一柄三尺长剑,剑颚是青龙吞月之形,身子一圈圈缠绕剑柄,龙尾怒张如焰,剑身泛着碧绿的清晖,矫若游龙,化成一道碧绿光芒冲入海中,正是他的成名法器,青峰剑。 沈彦秋听焦元锺说起青峰真人,原本的法器并不是青峰剑,只因机缘巧合之下曾救助过一头龙子,那龙子便舍了一滴精血同一枚龙鳞与他,祭炼了三十年才炼成这柄青峰剑。 因是龙血滋养龙鳞为锋,故而青峰剑惯能克制水族,这个船队的幕后老板才花费极高的代价请他坐镇,这也是这个船队能抵达南极往返的一个原因。 青锋剑入海,便似一条碧绿色的三尺游龙,虽然体型微珍,但一股独属于龙族的气势却立即漫延开来,方圆十余里之内的各类游鱼早就消散一空,青锋剑在附近转来转去都没有发现水族生物。 青锋剑入海之前,附近的水族早就全部消失,故而傅青峰推测附近必然有极其凶狠强大的海兽盘亘,否则不可能将水族全部驱散。 青锋剑往来穿梭,逐渐加大排查的区域,正要再往深处去,忽听孟元拓兴奋的叫道:“找到你了!” 沈彦秋循声望去,只见孟元拓指着明镜盘,一束清光直射海底,约摸有数百丈深处,一道数丈长的身影缓缓显现。 青锋剑立即缠绕过去,那道身影将身一晃搅动水流,竟然不惧怕青锋剑的龙威压制,尾巴一甩正抽在青锋剑上,将它击打出海面。 青锋剑有龙血加持,对付南海水族一向无往不利,傅青峰也没料到这头海兽如此凶猛,便连龙威也压制不住。 不过明镜盘锁定了它的气息,清光一直随着它游动持续照射,傅青峰御使青峰剑拦住它下潜的退路,全力将它往海面上逼迫。 那头海兽着实凶猛,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锋利的龙鳞也划不来它的皮肤,纵然是深在百丈海底,也能隐隐约约听到撞击的声音,犹如金铁交鸣。 沈彦秋寒冰破灭圈一直不曾收回,见海兽和青锋剑缠斗,青锋剑始终不能将它逼出海面,便把寒冰破灭圈一催,太阴炫光镜和明镜盘的清光合在一处,顿时把那海兽的圆形照射出来。 太阴炫光镜传回画面,沈彦秋瞟了一眼不禁大吃一惊。这头海兽通体青黑,身如飞梭,两眼大如西瓜,一张血盆大口满是锯齿獠牙,背鳍如刀,长尾似月,透露着一股凶狠霸道的气息。 寒冰破灭圈释放寒气,周围的海水顿时变得寒冷刺骨,指甲盖大小的冰晶颗粒越来越多,隐隐有将它冰冻的迹象。那头海兽没想到区区一枚冰环竟然有这般大的威力,就连它时长潜入千丈深海,也没有感受到如此寒冷的气息。 青锋剑得了寒冰破灭圈助力,化成一派碧光狠狠一冲,趁着海兽躲避寒冰破灭圈露出破绽,一举将它顶出海面! “龙须奴!” “啊呀呀!好大一条铜须儿!肯定是成了精的!” 有几个胆大的水手,见傅青峰御剑入水,早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突然见到这般大个鱼,都是常年出海在外的,哪还能认不得?立马开口叫了起来。 海兽出了水面登时化成一个九尺高的壮汉,浑身肌肉虬结欲裂,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赤裸着上身,裸露的皮肤也是青黑一片,一颗脑袋就像是随手揉捏的肉球一般,模样丑陋至极,头皮是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褶皱,耳朵的位置只有两个圆圆的小孔,鼻子外翻獠牙外露,嘴唇旁两条三尺长的肉须耷拉在胸前。 手中提着一柄鬼头铜锤,沈彦秋怎么看都像是一根巨大的船锚,四支锚尖被大力生生揉成不规则的一团,如狰狞的恶鬼一般丑陋,配着它丑陋至极的模样,倒是相得益彰。 那怪出了海面,只一锤便将青锋剑荡开,再一锤将寒冰破灭圈击飞,怒气冲冲的对着孟元拓大吼一声,隔着百丈远挥锤就砸! 孟元拓惊呼一声,慌忙收了明镜盘合身一滚跳到沈彦秋身后,蜷缩着身子抱成一团。 “道兄救我!” 沈彦秋哭笑不得,却也不能眼睁睁来着那怪行凶,不待思索挥手就是一片五彩云霞涌动,无数凛冽剑气纵横飞舞,裹住那怪挥击的法力。 北极神光剑有形无质,乃是以冰魄神光模拟极北之地的极光浮影,自然不怕这一道法力的冲击。只是这怪不知修的什么神通,这一道法力虽然是随手而为,但其中蕴含的一股大力却极其强大,沈彦秋如被击中一般“噔噔噔”倒退十余步,这才稳住身子,兀自颤抖不已。 孟元拓趁着机会猛的一窜,飞身进了船舱。 北极神光剑抵挡不住瞬间破碎,沈彦秋不敢太过显露十方魔道,更不敢将炎魔道的神通运用出来,仓促之下放出一面太阴炫光镜挡在身前,那道法力又击碎一面太阴炫光镜,余势不衰的迎面而来。 碧光一闪,青锋剑后发先至,一剑将那道巨力搅碎,复又飞回傅青峰身前,环绕不止。 傅青峰一拱手,叫道:“不知是虎鲨一族哪位道友当面?贫道傅青峰有礼!” 那怪一晃铜锤,嗡嗡怪笑道:“你就是青峰真人?难怪你有龙鳞剑……我记得南海小龙曾被人所救,劈了一片龙鳞与一滴精血,就是给了你吧!” 傅青峰朗声道:“正是贫道!能与南海龙子结缘,是贫道的福分,龙子馈赠鳞片精血贫道不敢不受!只是不知贫道哪里得罪了道友,却让道友来破坏船队?” 那怪不报姓名,将铜锤甩上肩头,摇头晃脑的道:“这南海是我水族繁衍生息之地,许的你行船,便不许我走动?我还要怪你呢!我好好的在水里游玩,你却拿什么烧火棍破镜子扰我兴致!”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囚龙剑阵 前言曾说,南海海域无边无际,什么鱼虾龟蟹,章黄鲸鲨之属数不胜数,南海龙宫虽然掌管南海,但是并非所有的水族都依附于龙宫管辖。 其中尤以鲛人一族为甚,自立鲛人国公开抵抗龙宫管辖,虽然多次被龙宫派兵围剿,却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水族暗中相助,这才能挡住龙宫的大军。 南海水族体型尽皆庞大无比,除了龙族百丈千丈法身之外,许多水族也能逐渐出千百丈的身躯,亦能通过沟通灵力自行修炼,达到于修士一般的境界。 它们感悟的功法虽然简陋,但却最是契合自家的肉身和力量,加上每个种族特有的天赋不同,这些水族的战斗力也极为不俗。 大鲸鱼有王,亦成就元神道果,只不服南海龙宫管辖,在靠近南极之地收拢族众,并收服许多水族听用,其中就有虎鲨一族,只因南海虎鲨唇边皆有两条类似龙须的肉须,色成古铜,所以南海虎鲨也被称作铜须儿,龙须奴。 只是虎鲨一族依附大鲸鱼王,便最是恼怒别人叫他们龙须,特别是加上一个奴字,更显得卑微耻辱,故而只要听到龙须奴三个字,它们便会大发雷霆,以舍生忘死的战斗来消灭开口之人。 许是方才他出水的声响太大,那些水手高呼“铜须儿”,“龙须奴”的时候,它并没有听到,这才没有发怒。 傅青峰也怕惹恼了它,赶紧催促水手回船舱躲避,三艘大船上只有六七个修士还在甲板上站着。 不过这头虎鲨怪能无视青峰剑,除了本身皮肤坚硬无比之外,它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沈彦秋和长信、溪河,以及另外一艘护卫舰上的修士都是筑基境,真要是战斗起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虎鲨是海洋霸主,生性残忍暴虐,除了有数的几个种族,几乎没有对手。这头虎鲨能够修成人形,并且无惧傅青峰的龙鳞青峰剑,实在不好对付。 这条航线是几条直通南极的重要航线之一,一路上都有南海龙宫的清扫,基本上不会出现实力强悍的水族袭击船队。况且这头虎鲨只是在附近游弋,并没有主动攻击船队,而是被明镜盘照破身形,就算龙宫追问起来,他也有话说。 傅青峰摊开手掌,一枚一尺长的赤红令牌竖在掌心,仿佛游龙出水一般,缓缓摇动,轻波荡漾。 “此乃南海龙神敕令,许我船队通行南海,道友应当识得。” 那怪嗤嗤笑道:“我只尊大鲸鱼王,却不知什么龙神敕令!你们人族无穷大的疆土,偏要到我水族的水域捕捞我族众,拿去做什么菜肴烹煮!你我都是这天地所生的生灵,一般无二的出身,凭什么我等要做你的口中食?” “卫长空许你们捕捞,还发放什么龙神敕令,拘束我等水族束手就擒!嘿嘿,我也有日子没吃过人肉,颇有些口馋!这样吧,你把几个健硕肥腻的与我打牙祭,我转身就走,如何?” 傅青峰收起龙神敕令,摇头叹道:“看来今日无法善了。” 人族自修真练气以来,逐渐走上一众生灵的顶端,便把妖魔精怪之属全部端上餐桌,更有甚者是连人也吃,终于和其他种族走上了完全对立之路。 妖魔道的修士豢养菜人,用来招待贵客,或是把来炼器炼丹,同人族圈养牛羊一样,也是挑肥拣瘦,只把健硕肥腻的拿来吃。 这头虎鲨若是只提大鲸鱼王,傅青峰还有说项,毕竟大鲸鱼王也不禁止人族出海捕捞水族,便是他族内子孙,有那些天生无法感气修行的,也多被他赶离族群放到近海,任其自生自灭。 捕鲸船其实并不需要抵达南极,就能捕捉到万斤巨鲸,只是南极有万古冰川绝地,里面生长的奇珍异兽,天材地宝和中央大陆截然不同,故而他们才朝贡龙族开辟了往返南极的航道。 修行道秉持的真理就是实力,拳头大就是硬道理。你吃我我吃你,弱肉强食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但这份仇恨都浸润在骨子里,无论如何也化解不开,除非一方亡族灭种。 傅青峰有多大本事,能化解人族和外族之间的根本矛盾?那怪说起此事,手中的龙神敕令便成了摆设,只有手底下见真章,分个输赢。 傅青峰一振青峰剑,施礼道:“天一道傅青峰,请道友赐教!” 那怪竟也知道礼数,倒提铜锤大剌剌的一拱手:“大鲸鱼王座下,沙驼!” 傅青峰纵身跳上半空,只怕二人动手时的力道破坏船体,青锋剑也发出几道剑光,希望将沙驼引上去。 沙驼脚下踩着一朵灿白浪花,随着旗舰向前推进缓缓流动,始终保持着相隔百丈的距离,对于傅青峰发出剑气的挑衅毫不在意,铜锤左右一摆,“叮叮当当”的将剑气击碎。 “哈哈哈,这等手段稀疏平常,便是打上三五日也难分胜负,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若接不住自然任由你处置!” “你若是吃不住我的铜锤,便老老实实做我的下酒菜吧!” 傅青峰凝立虚空,心道:这厮实力与我相差仿佛,若是不把他引到空中,有无穷南海水气加持,想要击败他绝无可能。还是诓他一诓吧。 傅青峰的遁速却也不慢,知道剑气无法破坏沙驼的防护,便持着青锋剑绕着沙驼乱转,青峰剑舞成一朵碧绿剑花,专往他眼耳口鼻等薄弱之处下手。 沙驼单手持锤,几乎和他胸腹一般大小的铜锤轻若无物,青峰剑切金断玉无往不利,却也没在铜锤上留下一点痕迹,只有连成一片的脆鸣声。 傅青峰的剑术中规中矩,走的是堂皇大气的路子,只是为了激怒沙驼,这才专一攻击他五官穴窍,走的是小巧玲珑的脉路,便有些不够得心应手,每每在紧要关头被铜锤荡开,巨大的力道震的他手臂酸麻。 沙驼的铜锤势大力沉,青峰剑击打在上面他也浑然不觉一般,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凌空虚抓,青峰剑刺破表皮留下的伤口须臾便愈合无痕。 斗了一刻钟,傅青峰久攻不下,自己却屡屡陷入险境,忙纵身跳出战圈,暗自后悔不已:这厮的原形是头虎鲨,近战手段远在我之上,我却同他拼剑,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般小鸡啄米的剑法实在稀疏,赶紧换换花样,我已是腻了!” 沙驼也不追击,任由傅青峰纵上高空施展手段,却不想傅青峰径自在空中发起愣来,忽将铜锤一晃,脚下浪花被一股水柱推着冲天而起,水柱旋转扭曲,竟似龙蛇一般灵动。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你待如何?!” 沙驼勃然大怒,纵声暴喝,冲到傅青峰上方抡圆了铜锤猛然下砸,铜锤带起的狂风呼啸嘶鸣,摄人心魄。 傅青峰闪身躲开,心想总算是把你引上来了,青峰剑光芒四射,趁着一晃眼的功夫人剑合一,一道碧光咻乎飞射,将沙驼脚下的水柱切断,连那朵浪花也搅成漫天水雾。 沙驼失了浪花也不下落,脚下仍旧有一圈近乎透明的水幕托着,直漫到脚踝位置,托着他凝立空中,却是他修成的真水遁光。 傅青峰身剑合一化成一道碧光,又同时分化出数十道碧绿色的剑气飞旋,缓缓组成一座剑阵,将沙驼圈在其中。 沙驼数次想要退回海面,都被纵横交错的剑光阻住,无论他挥锤砸碎多少,傅青峰化成的碧光只微微一抖,便有数道剑气补上去,牢牢的维持着剑阵。 直到千百道剑气围成一座四四方方的碧绿囚笼,傅青峰才解除身剑合一,将青峰剑定在囚笼上方镇压,同时伸指连连点动,将囚笼薄弱之处补上法力。 孟元拓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凑到沈彦秋身边,兀自不肯向前一步,只是躲在他身后,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小声且激动的叫道:“这是真人的‘囚龙剑阵’!” 当年傅青峰同那头龙子结缘,不但得了一柄龙鳞青峰剑,也在那头龙子的指点之下,修成了这座剑阵,专一用来对付这等遁速略慢,且擅长近身搏斗的修士。 龙鳞何等坚固,沙驼的铜锤又是硕大的钝器,急切间却也破不开“囚龙剑阵”的封锁,急的他哇哇怪叫,双手扯着铜锤一顿猛砸,直砸的剑阵晃动不休,碧光映彻百丈! “傅青峰!有本事就堂堂正正真刀真枪的打一架,用这等手段算什么英雄!” 傅青峰好整以暇的笑道:“我只是个术力低微的老道,比不得道友武力绝伦,只能动些心思取胜,自然算不得英雄!我本无心同道友对战,更不须打生打死的分个胜负!只要道友答应即刻退走,我这便撤了剑阵如何?” 沙驼咬牙切齿的骂道:“我把你个无耻的臭牛鼻子!真以为一座破阵法就能困住我不成?” 大叫一声现了原身,仍旧是一头通体乌黑的凶猛虎鲨,铜锤化成一道黄光在头顶闪耀,张开大口将黄光吞入腹中,巨尾一晃猛的将铜锤喷将出来,瞬间将囚龙剑阵打了个窟窿! 正要趁机窜出来,傅青峰早把青峰剑引动,拖成百丈碧波缠绕剑阵,锋锐的剑气纵横切割,直把沙驼一身黑皮割出道道白痕。 沙驼也不管青峰剑能否破开自家皮肤的防御,只是不停的重复吞吐的动作,将囚笼内部砸的支离破碎,却怎么也冲不开百丈碧波的封锁。 孟元拓连忙给沈彦秋介绍:“哈哈,这一招是真人的拿手绝活‘流云飞袖’!除非这头大鱼能够毁坏青峰剑,否则就算他把囚龙剑阵打碎,也绝冲不出来!” 沈彦秋瞧见沙驼左冲右突,一团黄光奋力搅动,奈何百丈碧波剑气不绝,稳稳的维持住囚龙剑阵的变化。沙驼坚愈金铁的皮肤也逐渐破裂,渗出靑褐色的鲜血。 沙驼自称大鲸鱼王座下,傅青峰也不敢伤他性命,便把无穷剑气绕成丝线,一圈圈缠在他身上,竭力切断他和铜锤之间的联系。只是那铜锤被沙驼祭炼成本命法器,任是剑气浓郁如水,也遮掩不住一点透亮黄光。 傅青峰朗声叫道:“沙驼道友,贫道说话算话,只要你现在愿意退去,贫道这便撤了剑阵,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沙驼一边御使铜锤猛砸,一边催动法力抵抗青丝束缚,摇头剪尾将青丝寸寸崩断,狠声骂道:“傅青峰,你敢杀我?你不敢杀我!我却敢杀你!你天一道牡蛎一般大的宗门,岂能抗衡吾王神威?今天你不杀我,我必打上天一道,将你一门老小杀个干净!” 他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本以为用不多久就能擒杀傅青峰,却不想傅青峰的囚龙剑阵和流云飞袖,专一就是克制他这种体态庞大,动作不够灵活之人。他虽然不惧龙血威压,但是青峰剑源自龙鳞的锋锐逐渐显现,只要被剑气击中就是一道一尺来长、三寸深的口子。 虽然没有伤到骨骼,但是刺骨的疼痛仍旧让他难以忍受,终于将他心底的凶性完全激发。 傅青峰眼神一冷:“你说的不错!你有大鲸鱼王做靠山,我小小的天一道确实惹不起!” “你要杀我也就罢了,左右我还有些手段同你周旋……你怎就敢说灭我天一道的话来?” “既然你敢屠我满门,我还在乎你的靠山是谁不成?!便是大鲸鱼王来了,今日我也必杀你!” ------------ 第二百三十六章 鲨齿卫庄 “呜呼!” “法是先天一点炁, 将来锻炼做元神。 法官存想躯雷使, 炼此方能上玉京。” 傅青峰虽然有些保守,但却是一心一意想着天一道,所以才处处忍让,无论沙驼言语之间如何过分,他也恍如未闻。沙坨被伤痛激发出暴虐的凶性,放出话来要灭天一道满门,终于也把傅青峰的杀心激发出来。 纵是大鲸鱼王又如何!你敢灭我满门我却还在乎你是谁?我不敢杀你?今天我就杀了你! 傅青峰横眉倒竖,将青峰剑自囚龙剑阵中抽出来,对准沙驼眉心正要狠狠刺进去,忽听一声悠扬的赞叹,浑身法力猛然一滞,顿时发现原本充盈的法力凭空去了一成之多! 囚龙剑阵中的沙驼也猛然一震,和铜锤紧密的联系断开一瞬,正被百丈碧波挤入缝隙,紧紧缠在身上! 非止他二人,就是立身甲板的沈彦秋等人,也被这声赞叹震慑,浑身法力难以调动,非但法力突然消失一两成,就连体力也突然流逝小半,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这声呜呼不似读书人念诵时,那般拖着抑扬顿挫的尾调,反倒微有些急促,简短有力,似乎是某种生物发出的鸣叫。 众人急忙稳住身子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遥遥天际现出一人,仿佛一个小小的黑点,迈开大步在虚空行走,每一步都跨越千百丈距离,初看时还在千里开外,等到第一句歌诀唱出,已然能看清身形。 那人且歌且走,歌声说不尽的空灵悠扬,字字沁人心脾。一首歌诀唱完,正好走到船队跟前,顿住脚步忽地一指傅青峰道:“咦?你却在作甚?” “南海龙吟!” 傅青峰心头大凛,定睛看去,只见这人一身青色儒服随风翻飞,一头飘逸的淡蓝色长发肆意披散,胜过流苏。英俊阳刚的面目又带着几分洒脱,真似个天外仙真一般,又像是儒家激进放浪的狂儒,让人看上一眼就不能或忘。 一声“呜呼”去了傅青峰一成法力,更是将他充沛的体力也去了小半,他在南海修炼数百年,如何不知道这正是龙族独有的神通——龙吟。 除了人族之外,其他的种族修行有成之后都会激发出天赋神通,这种神通是刻在骨子里的,只有自身的血脉气息才能激发,就算将法力运转的方法告诉别人,也最多能模仿出十之一二的威力,更不可能达到原本的效果。 龙吟同虎啸一般,乃是以音律释放威力击敌,只是和虎啸的威慑不同,龙吟不但能瞬间消散对方的法力,同时还能消减对方的体力,修炼到极高深的境界,只一声龙吟就能直接夺人性命,端的是厉害无比。 傅青峰久居南海,又同龙宫的龙子有过一段交情,自然知道龙吟的威力。忙把自身法力展开,护住旗舰上的水手,以免他们抵挡不住爆体而亡。 沈彦秋和另外一艘护卫舰上的修士也赶紧放开法力,孟元拓更是急忙开启了防护阵法。 这人歌诀所唱的内容,正是道门真仙李祖太真所作,道的是金丹之根本,修行之关窍,由凡入真超凡入圣的至理。 那一句“将来锻炼做元神”更是把傅青峰吓的不轻,也顾不得沙驼如何,慌忙收了青峰剑打个稽首施礼:“天一道傅青峰见过前辈,不知是那位神龙当面?” ”说什么前辈不前辈的!”那人豪爽一笑道,“傅道友真是健忘,却连我认不得了么?” 傅青峰仔细打量,却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此人,不敢胡乱攀认,忙又恭敬的道:“前辈说笑了,晚辈却是无缘,不曾认识前辈!” 那人哈哈一笑将身一晃,变成一个瘦弱的少年,只有十六七岁年纪,脸上还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巴。 “傅道友,这下可想起来了?” “是你?!” 傅青峰大惊失色,强忍着激动的心情道:“你是当初蛇儿岛那条小龙?” 见傅青峰认出自己来,那人又恢复成放浪的儒生模样,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巴掌宽的巨剑,剑颚如同狂放的花朵,自花心处吐出五尺长、冰蓝色的剑刃,内里仿佛一泓水流缓缓流动,剑刃上满是细密的锯齿。 这柄巨剑就如同这人一般,恢宏且狂放,冷厉的气息扑面而来,傅青峰倒抽一口凉气,磕磕绊绊的道:“你……你……前辈是鲨,鲨齿,鲨齿卫庄!” 卫庄把鲨齿剑重新塞回袖子里,哈哈大笑:“什么前辈后辈的!你我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过命的交情!怎的这般生分?” 傅青峰激动的难以自持:“你……前辈……我当年……啊呀!” 卫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一挑眉毛,乐呵呵的道:“行了行了,早知道我就不表明身份了!你看看你,哪还有当年的模样?” 傅青峰运转法力镇定心神,不好意思的笑道:“哎,你还真不如一早就告诉我你的身份。百多年不见,名震南海的鲨齿卫庄突然拿出鲨齿剑叫我一声傅道友,我还真有点受不了!” 卫庄道:“自打蛇儿岛一别,我就回龙宫潜修,一直不曾出来过,虽然听说你混出个青峰真人的名头,却也没有机会同你聚上一聚,喝上两杯。” “这不我刚好出关,感应到青峰剑的气息,知道你恰在海上,立即赶了过来!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本事和脾气都涨了不少啊!” 傅青峰把前因后果同卫庄仔细说了一遍,长声叹道:“不是我脾气见长,实在是沙道友逼我杀他!” 卫庄转过头,瞥了瞥囚龙剑阵,对沙驼道:“你这畜生倒是胆大!竟然打着大鲸鱼王的名头招摇撞骗?虎鲨一族归附大鲸鱼王之事我也知道,只是我怎不知大鲸鱼王会为了你,去灭他天一道?” 大鲸鱼王虽然修成元神,又收拢了许多不服龙宫管辖的水族,在南极水族划水而居,但是他常年都在冰川下潜修,并且勒令一众水族好生修炼,不要同龙宫和人族修士冲突,是出了名的反战派。 大鲸鱼王脾气祥和,便是南海龙宫也愿意卖他几分面子,虽然不承认他大鲸鱼王的身份,但是也从来没有派兵前去围剿过,默认他在南极的水域。 虎鲨一族就是受不了龙宫的规矩,这才跑到大鲸鱼王那里,况且除了有数的几个水族强种之外,一般的水族都不是虎鲨一族的对手,故而虎鲨一族愈发嚣张跋扈起来。 否则沙驼也不会张口闭口大鲸鱼王叫个不停了。 此刻卫庄现身,若有若无的龙威一直压在他身上,沙驼真个似见了老虎的疯狗一般,夹着尾巴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真龙是水中霸主,就算一头练气级数的小龙,先天的威压也能压制住一头筑基境的水族。只是其余的水族刻苦修炼提高境界,为的也就是努力淡化龙族对他们的先天威压克制,拜托先天桎梏藩篱,超脱原始的本性。 沙驼虽然被龙威压制的瑟瑟发抖,但是一双血红的眼睛里却满是不屈,体内的法力也是全力运转,激发自己的血性来抵抗卫庄的气息。 他打着大鲸鱼王的名头惹事儿,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谁都知道虎鲨一族归附了大鲸鱼王。但是灭人宗门的话,也敢这般肆无忌惮的说出来,虎鲨一族的嚣张跋扈可见一斑。 如今正被卫庄的龙威压制,现出原形的沙驼如同背着万斤重担一般,纵然摇动一下尾巴也极为费力,想要开口说话也做不到。 卫庄歪头想了想,搂着傅青峰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道:“此事你不好处理,不如把他交给我。刚巧我要去寻大鲸鱼王,就把他带回去交由大鲸鱼王发落。” 傅青峰大喜道:“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处置沙驼,总不能真的一咬牙把他杀了吧?想起刚才自己御剑准备下杀手的举动,傅青峰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来。 大鲸鱼王在南极划分水域,南海龙宫亦向来不同大鲸鱼王联系。卫庄说他刚好要去寻大鲸鱼王,傅青峰知道是托辞,分明是把这事儿揽到自己身上,给他挡了过去。 不过卫庄是南海真龙,虽然不知道如今究竟是什么修为,但是以他刚才行走虚空的速度,傅青峰推测怎么也有金丹七转以上,再加上他的身份,面见大鲸鱼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卫庄大袖一挥,囚龙剑阵便化成一点流光射入衣袖,他抖了抖袖子,伸手进去摸了几摸,抽出青峰剑,正要递还给傅青峰,忽然又想到什么,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道:“哥们儿,你这剑还是不够看啊!连这头畜生的防御也破不开!” 傅青峰苦笑道:“你也拿我打趣!这剑若不是用了你的精血和鳞片,我也炼制不出来。如今能有这般威力,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我天一道小门小户,自然不能和你南海龙宫相比。” 卫庄眯着眼笑道:“你我兄弟,我的不还是你的?你若是不嫌弃,我这柄鲨齿剑给你如何?” 傅青峰连连摆手:“那怎么行?” 卫庄哈哈笑道:“我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意思!我浑身上下就这么一柄鲨齿充场面,给了你我怎么办?哈哈哈!” 傅青峰讪讪笑道:“你一口一个哥们一口一个兄弟的,还拿我来打趣!” 卫庄正色道:“那怎么会!怎么说你这柄剑也是我的鳞片炼制,要是没有几分看家威力镇着,传出去我卫庄的面子也不好看!这样吧,我帮你再加把料,重新祭炼一回如何?” 傅青峰眼神一亮,忙不迭的道:“那感情好啊!你只管放手施为便是!只是你不起炉灶,只在这甲板上如何祭炼?” 卫庄转了转眼珠子,看着傅青峰接连退了两步,突然嘬着嘴一大口粘稠如浆糊一般的唾沫吐在青峰剑上,还摆着头使劲儿把唾沫喷的均匀一些。 这口唾沫粘稠如浆,却比昏黄的浆糊晶莹许多,冰晶一般透明,瞬间就被青峰剑吸收的一干二净,剑身上蓝光流转,和原本的碧绿色交相辉映,剑气四溢。 “怎么样?我这一口龙涎威力足吧!” 傅青峰耷拉着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一口吐沫分量十足,傅青峰和他肩并肩站着,看得是一清二楚,黏糊糊的好不恶心。只是这口龙涎的威力确实也同卫庄所言,和分量一样足。青峰剑吸收了满满一大口龙涎,原本三尺青峰缩短了半尺长,端正的剑尖也微微有些弯曲,剑刃也变得有些圆润,失去了原本的锋利。 剑颚处的青龙吞口和剑柄上的缠绕龙身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一柄没有剑柄和剑颚的怪异飞剑,乍一看倒像是一根粗长的獠牙一般。 卫庄把青峰剑往他怀里一丢,也不管傅青峰抱着重新祭炼一遍的青峰剑,欣喜若狂的样子,迈开大步扭头就走,转眼就消失在天际。 “兄弟,这次你若是去南极,好歹还有我照拂,保你平安无事。只是你回去之后且末再来,切记切记!” 傅青峰抱着满是口水的青峰剑,若有所思。 ------------ 第二百三十七章 疑惑 大名鼎鼎的鲨齿卫庄,竟然就是傅青峰当年救助的那头小龙,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莫说焦、孟以及长信,溪河等人,就是傅青峰自己,也根本没想到。 若非卫庄亲口说起他和傅青峰之间的事情,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楚明白。就算有这个传言,也不会有人相信。 南海不服从龙宫管辖的高手不少,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大鲸鱼王,鲛人王和巨鲨王。 大鲸鱼王性情平和,只在南极冰川划了一段水域,收拢一些愿意依附的水族生灵,也不管他们是建造城池也好,铸造水下行宫也罢,或是组织战队自行任命官职职位,都通通不管,只在冰川下开辟一座洞府潜修。 南极之地有恒古不化的冰川,肆虐狂暴的子午寒潮,更有许多类似于龙伯巨人这样的种族,加之气候非常之恶劣,龙族根本没有心思管理,也只是设置了一个同潮阳涧一样的据点,每隔百年更换一次驻守之人。 大鲸鱼王在南极开辟水域,正合了南海龙宫的心意。 尽管大鲸鱼王一点都不问事儿,但是那些依附于他的种族,却是更加的恭敬虔诚,高举大鲸鱼王的大旗不动。 鲛人国的位置夹在天河口和潮阳涧之间,是龙宫假想神仙道入侵南海的第一道屏障,所以才任由鲛人建立国度,鲛人王递交国书至龙宫,和龙宫平起平坐。 当初卫长空想直接剿灭鲛人,却被龙射虎阻止,为的就是如果真的和神仙道发生不可避免的冲突,神仙道的天河水军一定会从入海口进入南海,那时候这些鲛人就能派上用场。 巨鲨王则不同。 巨鲨一族不喜群居,向来都是独自游弋在南海,而且因为太过分散,除非交)合繁育后代才会短时间聚集,几乎都不能用族群来称呼。它们有极强的个体实力以及进攻手段。实则巨鲨王并不是巨鲨一族的首领,而是因为他是巨鲨一族仅有的一尊元神高手。 王,本身就是对神婴高手的尊称。 就这么一尊神婴级的大高手,名义上统领南海巨鲨一族的王者,生生被卫长空镇了神婴解了肉身,抽出脊椎骨炼制了一柄鲨齿,送给他最小的弟弟防身。 卫庄的名声,就是随着这柄绝无仅有的鲨齿剑,名震南海。 天一道,要发达了。 除了沈彦秋他们几个,余下的修士没人不知道卫庄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刚才他和傅青峰之间表露出的深厚情谊,天一道很有可能经由卫庄的提携,一跃成为丘流乃至南海区域的大宗派。 这就是南海龙宫的实力。 因为沙驼闹事被卫庄擒拿的缘故,这条航线突然变得更加平静,就连往常在附近游弋的大鱼也销声匿迹,船队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驶向南极。 他们隐约感应到有水族在船队附近游荡,一致推断是龙宫的兵马,必然是卫庄授意护卫船队的。所以这些修士全都跑到旗舰上,拍傅青峰马屁去了。 好在无论是长信还是溪河,包括孟元拓和焦元锺,都是和天一道非常相熟的门派弟子,傅青峰倒不用太过遮掩,进而表露出了自己的担忧。 卫庄不只是告诫他最近最好不要往来南极,还告诉了他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南海海眼震动。 海眼究竟联通到哪里,日夜不停涌出的海水究竟是从哪来的,就是四大龙神也不知道。 可能是天河,也有可能是冥河,但无论是天河还是冥河,谁也不敢下去探查。 四海龙宫都建造在海眼之上,明面上的说法是镇压海眼,维持四海稳定,实则也是想弄清楚海眼的秘密,借此探寻两条大河,寻找超脱大乘仙路的方法。 据说巨鲨王之所以被卫长空击杀,就是因为在酒宴上他要求进入海眼,并且态度坚决之至,犯了卫长空的忌讳,竟然直接将他神婴镇压,肉身解化,抽骨凝魄炼制神兵。 卫庄突然告诉他海眼震动,这句话就要比南极出现异常,尽量不要往来还要严重的多。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前次一位魔道高手渡劫,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竟然引动五方天魔尊的法身降世!如今南海海眼震动,就连龙宫也不能保证航线往返的安全,水族也因此动荡不安。” “自中古诸子机缘之后,修行道虽渐趋没落,但也一直安安稳稳,无灾无难。如今异相频现,只怕要起劫数。” 沈彦秋听完之后,蓦然想起当时卫腾龙现身之事,南海龙宫高手众多,卫腾龙是镇守潮阳涧天河入海口的大将,轻易不会出动,可是南海龙神和一众高手竟然都没有现身,而是让最不可能出现的卫腾龙前来劝阻。 而且以南海龙宫的力量,根本无惧浮屠和鬼道,可卫腾龙也只不过说了几句难听话劝阻二人便罢,一点都不像南海龙族的做派,如今想来,令人深思。 傅青峰以古《阴符经》的句子,来表述自己内心的担忧,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接连出现,就像是劫数来临的前兆。 可如今的修行道能有什么劫数? 三劫都被封印,而且延康劫早就被引动解除,赤明劫的所在,除了十二正宗和魔山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位置。剩下一个开皇劫也在魔山封印,虽然整个修行道都知道这件事,但是有洞玄嗔和玄天法祖联手布置的封印,除非魔山派一众高手监守自盗,否则任谁也动不了开皇。 就连方天震都不知道魔山四门的历代宗主,都在竭尽全力打开魔山底下镇压的开皇,更不用说沈彦秋了。 沈彦秋不知道傅青峰为什么会说起劫数二字,问道:“还请傅前辈明示,这劫难将从何而来?” 傅青峰摇头道:“我又不曾修行天机数术的手段,如何能预测劫数?”他一指沈彦秋和方天震道,“你们魔山镇压开皇这么多年,说起经验定然比我们丰富的多,我倒还想问问你呢!” 他们带着改形换貌的面具,其实早就被傅青峰知道,但是傅青峰一直都没有点破,他们也就继续装糊涂,没有回复本来面目。 方天震装扮成粗犷的苍晖,仿佛真的就和苍晖那个夯货一般,大咧咧的道:“有祖师爷的封印镇压,还有玄天法祖的法力护持,开皇劫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我等虽然出身魔山,却也不过是普通弟子,无缘得见开皇,便是封魔谷也不能靠近,哪里有什么经验好谈!” 明明是玄天法祖和洞玄嗔二人合力封印开皇,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了洞玄嗔独自镇压开皇,玄天法祖只是起了个辅助作用一般。 魔道祖师是修行道无数年月以来,唯二飞升的顶尖高手,魔山弟子推崇洞玄嗔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傅青峰也不会去挑他话语中的毛病来说。 天一道虽然远在南海,但是正如傅青峰所说,也是堂堂正正修炼三元道尊穿下的道统。谓之天一者,安於推移而与化俱去,故乃入於寂寥而与天为一也。 天人合一,就是天一道的宗旨。 天一道的功法算不上顶尖或上重,但是他们修炼的功法,最注重的就是感应天地,感悟天人合一的道境,故而冥冥中对天地灵气的变动,乃至未来劫的预测,都胜过其他的修士。 沈彦秋笑道:“上有十二正宗,中有无数元神大宗师,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我等不过区区筑基,真要是劫难来临,怕是自保也不够。” “小劫无伤,大劫无治。” 傅青峰叹道:“十二正宗再强,也庇护不了整个修行道……不过这也是你们这般大门派的好处,高手众多,阵法强劲,总是比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稳妥的多。” 沈彦秋听他意有所指,便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又扯过一个话题:“前辈所言极是。无论有没有劫数,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生存的机会。晚辈卡在筑基后期也有些时日,一直感应不到结丹的契机,敢请前辈不吝赐教!” 傅青峰闻言面皮微微一颤,心道一声来了!这才稳住架势笑道:“魔山有天道十三宗的美名,且不说元神高人,便是金丹上的高手也是数不胜数,小友问我,起非问道于盲乎?” 沈彦秋见他面有得色,想来也是因为卫庄的关系,原本的心境于不自觉中变化了不少,此乃无可厚非之事。纵然是凡俗中人,终日谨小慎微惯了,突然知道曾经过命的兄弟是朝中的将军宰相,而且这位兄弟还一直记挂着自己,那些心志不坚的只怕当场就要癫狂过去。 龙宫才是南海的主人,卫庄的身份又何止是将军宰相?傅青峰还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沈彦秋高高一拱手,正色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魔山修炼的是洞玄嗔老祖传下的法门,魔道之正宗,自然同傅前辈修习玄门正宗不同。相逢即是缘分,晚辈正想借这个机会同傅前辈,还有诸位道友互通有无,相互印证一番。”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眼看着长信溪河他们几个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傅青峰慌忙咳嗽两声,加上一丝法力震动,长信众人这才稳住情绪,赶紧正襟危坐,皆喝酒吃菜掩饰尴尬。 方天震见沈彦秋暗中使了个眼色,随即接过话头,朗声道:“我魔山功法和其他门派迥异,且以我魔剑门三大功法,《魔剑生死棋》为例……” 当初凌怀栩要方天震选修,把《魔剑生死棋》,《冰河洗剑录》同《万界法剑诀》供他选择,这三部功法乃是洞玄嗔一身剑道之根本,其实没有高下之分,只是方天震喜欢《冰河洗剑录》的名字,这才舍了其他两部。 但是《魔剑生死棋》和《万界法剑诀》他都粗略的翻看过一些,随着修为日益高深,原本模糊的印象也愈发的清晰起来,倒是让他记起一些内容。 《魔剑生死棋》是魔剑门的绝学,方天震自然不会同他们分享,只不过是摘选一些口诀,前言不搭后语的弄在一起,同他们分说。 洞玄嗔集魔道之大成,同时还吸取了道门和中古诸子的功法理念,所以魔山派的功法并不仅仅是魔道法门,方天震又特意挑了几句暗合道门心法的口诀,傅青峰等人顿时凝神细听,生怕漏了一个字。 即便只是几句口诀,相互之间也没有串联,但是听在他们耳中亦不谛于云中仙音一般悦耳。 傅青峰原本的打算,就是借着他们几个随船的功夫,让焦元锺和孟元拓兄弟二人和他们好好相处,几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多少都能增进着感情,到时候不说一部完整的修行法,便是几句关键的口诀心法也不算白费了功夫。 如今方天震竟然舍得拿出魔剑门的镇门绝学《冰河洗剑录》分说,着实让傅青峰极为惊讶。 他的修为见识在焦、孟等人之上,自然听得出方天震没有细说。不过若是让他把天一道的《上元感应经》拿出来给大家分享,自然也是没有可能的,况且方天震着实大方,这几句口诀极为上乘,直点修行中的几个关键节点,令他们都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便是傅青峰金丹三转,已经走过一遍的,如今对照起来也有许多收获。 所谓投之以李,报之以琼瑶,傅青峰便将自己对于结丹的感悟,同沈彦秋略略分说了一遍。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再望金丹 傅青峰为了让他们更直观的认知,便喷出自己的金丹,正是一颗金光闪闪的丹丸。不过并不是纯金色的浑圆形状,而是像凝脂玉一般的明黄色,外面罩着一层蒙蒙的金光。 这颗金丹缓缓跳动,恰如同一枚小小的心脏,激荡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灵气波动,宛如涟漪。 傅青峰伸掌一推,金丹便悬在他掌心上空,冉冉升起一缕丹气,散成一团巴掌大的云雾,一柄二十四齿的明黄宝伞在云雾中沉浮不定。 伞面上密密麻麻都是蝌蚪一般的文字符箓,偏偏被明黄色的光芒遮住,任是他们倾注目力也难以分辨。 这就是傅青峰修炼《上元感应经》凝练的一颗道家金丹。 这是沈彦秋第二次亲眼看到金丹。 第一次还是崩天策打坏牛伏魁的肉身之后,他的金丹被袁无极拿住,沈彦秋才看的清楚,就是一颗金光闪闪的小球。 如今傅青峰的金丹放出来,竟然和牛伏魁的金丹迥然不同,沈彦秋还真是不明白究竟是功法的原因,还是因为出身种族不同的原因所致。 傅青峰将金丹浮在面前,见在座之人都是一脸疑惑,便同沈彦秋解释道:“想要凝结金丹,首先你得明白什么是金丹。” 傅青峰对沈彦秋说,想要结丹,你就得先明白什么是金丹。道基也好,金丹也罢,便是出入青冥的元神,说到底也都是法力质变过程中的一个表相。 筑基境就能开辟一个内天地,虽然混混沌沌,只有一座神宫提炼法力,但这些本身就是法力的具现。有的人铸就道基之后,内天地里面形成的就不是神宫,而是亭、台、楼、阁,甚至是山水或者石头树木等等。 可能是因为功法,也可能是因为心性的转变,但是统一都以紫府神宫小世界相称。 三元道尊把四重真道修改成适合我们修炼的九重真道,可是为什么我们会把九重真道分成下四道和上五道?为什么只有金丹期被详细的划分成九转九个阶段? 起承转合,皆在一颗金丹之内,长生与否,都看一颗金丹铸就啊。 因此金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每个门派,甚至是每个金丹修士,结成金丹的经验都不相同。譬如有些人是积累浑厚,一朝法力冲破天灵,顺理成章的结成金丹。有些人则是吞了一颗灵丹、一株灵草,被强大的外力辅佐,强行冲击金丹,亦或是一次至关紧要的顿悟,突然就感悟到金丹的妙处。 更有甚者,乃是本门长辈以灌顶之法加注法力和本命丹元,将自己的感悟烙印在他心神识海,从而突破桎梏。可是这种金丹修士和服用神婴丹的修士一样,完全借助于外力成就,日后非但进阶的希望渺茫,而且劫难重重,若非传承几将断绝别无他法,一般不会走这条路。 所以说进阶金丹,是最难把握且没有固定程序的。每个筑基圆满的修士,都有可能突然感悟到结丹的契机。 所以这些经验并不能增加结成金丹的几率,但可以保证在结丹之时,遇到突发问题,能更加从容的应对。 结成金丹并不是什么绝密之事,傅青峰也就没有藏私,便把自己以及所熟识的几个朋友,结丹时所发生的事情,大略同他们说了说。 末了,傅青峰道:“我观小友道基近趋圆满,想来结丹也只在数年之间,只需稳扎稳打温养神宫,自然水到渠成。” “莫要心急,否则进退失据,欲速则不达矣。” 凡修士铸就金丹,乃自神宫孕育。按照丹鼎派的说法,便是以自身为炉,法力为火,紫府世界为柴薪,神宫为丹母,天地元气为材料,日夜祭炼,最终成就一颗金丹来。 炼丹讲究的是什么? 有人说是对于材料的掌握,有人说是丹药知识的深浅,也有人说是炉鼎器具的精致与否。 傅青峰笑道:“没听说对这些一无所知的人,能够炼出什么丹药来!掌控材料积累知识,或是收集一套上好的丹炉,这是最基础的硬件,必不可少之物啊!所以依着老道来看,最重要的还是在于火候。” 他往天空一指:“运气这种东西,是上天注定,只有火候才是能否结丹,尽可能的剔除杂质,凝练出一颗明晃晃金灿灿圆坨坨的上品金丹来!” 傅青峰认为凝结金丹最重要环节是火候的把握,他把凝结金丹和丹鼎派的炼丹术相比,认为理论和器具都是必须要做的功课,唯有把控火候才是要看天姿气运之事,只要气运深厚,就是一头猪也能稳稳妥妥的结成金丹。 所以他才劝沈彦秋不要心急,只要一直仔细关注紫府神宫的变化,稳稳当当的修炼,必然能够结成金丹。 沈彦秋虽然没有真正接触过金丹,但是他对金丹也有自己不同的理解。正如傅青峰所言,无论道基、金丹还是神婴,都是法力的一个具现,那么是不是说这三者本身是相同的呢?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再完美的道基,只要不能结丹,都比不上一颗普普通通的金丹。同理,再圆润无暇的金丹,只要不能丹碎成婴,一旦五百年大限来临,就算有许多办法避死延生的躲过去,可终究还是会归于尘土。 所以我们不否认,一颗参天大树的本质来源于一粒芝麻大的种子,他们的本质完全相同。但是从种子质变成参天大树的过程,才是至关重要的。 沈彦秋不敢保证此去南极,会否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旦道基受损,轻则延误结丹之期,重则神宫震荡,法力修为倒退,寿命减少,更加无缘金丹大道。 好在大鲸鱼王对自己的子孙并没有什么类似于凡人的真情或溺爱,特别是那些没有开启灵智无法修行的,更是不禁止捕鲸对捕捞。对于一个成就神婴近乎不死不灭的大修士来说,这些鲸鱼和其他的水族生物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根本没有闭关参悟出窍来的重要。 甚至根本没有可比性。 就连南海龙宫开辟的航道都有沙陀跳出来闹事,看来龙宫对于南海的掌控并没有旁人说的这么稳固。 此时抵达南极还有三个多月时间,航道下有龙宫的兵将护航,该是卫庄做过吩咐。既然如此,一路上必定安稳许多,沈彦秋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聊天喝酒这些无聊的项目上,便同方天震交代几句,和鹤星恫一起闭关起来。 方天震只当他听了傅青峰的话,心有所悟,左右不过三五日就好,却不想沈彦秋这一闭关,就是两个月过去。 起初傅青峰也曾过来探视一番,只是并没有感应到沈彦秋进阶金丹的气息,就连他本身的气息都极度收敛起来,根本不像释放气机接引天雷渡劫的模样,便随口同方天震闲聊几句,再没有来过。 方天震仍旧是整天的同焦、孟兄弟二人喝酒胡侃,反正他刚刚铸就道基,纵然闭关三五个月时间也没有太大进境,之前在丘流已经用了许多时间稳固道基,如今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沈彦秋和鹤星恫双双闭关过二人世界去了,他也只好愤愤不平的骂上几句,找孟元拓磨牙打屁消磨时间。 因为卫庄下了吩咐,如今三艘大船都有龙宫的兵将护航,一路风平浪静的直奔南极而去,长信和溪河这些修士也是无事可做,断不能充当水手捕鱼抓虾,刚好方天震健谈,又舍得拿魔剑门的镇派绝学出来分享,他们尽皆得了好处食髓知味,便同傅青峰告了罪,整日里也泡在这条护卫舰上,希望能多听方天震说说。 就算得不到完整的《魔剑生死棋》或是《冰河洗剑录》这等绝学,只是记住一些其中的修行方法、法力运转的诀窍,和自家修行的功法对照,就已经是得了莫大的好处。 方天震是来者不拒,他们喜欢听他也乐意说,反正魔山的练气口诀无数,魔剑门的基础口诀也都是为了三大绝学的修炼做准备,他脑子里的存货着实不少,也不在乎漏出那么一丢丢来。 这一日晴空万里,虽然越来越接近南极,海风愈加冰冷刺骨,但是一则他们都是修行高明的修士,二则船体上都刻画着防护的阵法,等冷风吹来经过阵法过滤之后,就变成了徐徐的微风。 “这两个家伙该不会是偷偷的睡在一起造小人儿吧?这个秋官儿,平日里还看不出来!这都两个月了,就是铁打的肾也非得榨干了不可!啧啧啧!” 方天震拎着酒壶,懒洋洋的靠在船舷上,想着沈彦秋和鹤星恫躲在房间里做那些没羞没臊的事儿,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砸吧嘴。 这段时间相处的熟络,方天震早就知道他们的伪装被傅青峰看破,只是傅青峰一直没有明言,他也索性装作不知道这回事儿,只把鹤星恫是他嫂子,因为怕麻烦这才幻化成环宇的模样说了一说。 否则两个大男人躲在船舱里两个月不出来,就是再要好的修士,哪怕是亲兄弟也没有这般腻歪的。 若是被人以为有龙阳之癖,那可就尴尬了。 长信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方道友且宽心就是。那位红脸的道友本是女儿身,傅前辈已经同我们说了,只是你一直闭口不谈,咱们总不能刨根问底不是?” 方天震嘿嘿一笑:“我这哥哥有点儿腼腆,平日里他们俩拉手的时候也不多,却是我老方看走了眼,没想到这回他是牟足了劲儿,竟然窝了俩月还没出来!” 孟元拓捂着肚子笑道:“哎哟我说方道友啊方道友,你可嘴下留情吧!你这张口哥哥闭口嫂子的,这编排起来可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啊!哈哈哈!” 方天震一本正经的道:“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倒也想搂着美人睡大觉呢,可惜整天就陪着你们这群家伙胡吹大气!不过话说回来,等到秋官儿出关,你们可不能说我的坏话啊!” 此言一出,顿惹得众人哄然捧腹,大笑不止。 “咦?” 似乎是一道光亮一闪而逝,方天震只觉眼睛被晃了一下,指着前方突然出现的连绵冰山叫道:“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吗?怎么这么快就能看到南极冰山?” ------------ 第二百三十九章 白山黑水 “哪里有什么冰山?”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顺着方天震目光所向看去,果真隐隐约约瞧见一片纯白冰山浮现,入眼之处尽是纯白一片。 这条航道开辟的时间很久,甚至可以横推到千百年前。无论是天一道还是灵魄道,常年都有修士和这个捕鲸队的幕后老板有联系,天一道讲求天人合一,灵魄道修炼神魂心念,都能预测吉凶祸福,提前感应危机,有他们坐镇捕鲸队,再加上持有南海龙神敕令,可保万无一失。 因是担心鲛人或是虎鲨这些不收龙宫管辖的强大水族,这才每次出海都会专门请一尊金丹高手坐镇旗舰。 这条航线算是一条主航线,无论天一道还是灵魄道,宗门中都有详细的海图记载,他们这些随船修士早就烂熟于心,多长时间抵达南极,哪一节什么种类的海兽最多,哪一段需要小心规避,他们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如今距离南极明明还有一个月的路程,莫说以他们的目力,就是傅青峰这个金丹高手,也没有可能看清冰山。 焦元锺纵身跳上瞭望台,骇然发现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全是纯白一片,就连头顶的天空也被洁白的云朵铺满,再看不清一丝杂色。 而那些他看到的重重白云,不仅浓密厚重,而且完全没有任何形状,就像是浓白的雾气再浓重千百倍,变成一个倒扣着的白色盖子,从天穹上扣下来。 他正要飞身去旗舰寻傅青峰,忽然发觉身子一紧,不由自主的朝天空飘去!他手忙脚乱的调动法力正要放声大叫,只觉被人从身后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稳住了。” 焦元锺立即不在挣扎,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道:“哎哟傅前辈,我可被您吓了一跳!” “您老早就发现了?” 傅青峰面色凝重:“我也是刚刚发现。” 他伸手一指海面:“你看!” 焦元锺举目四望,再次骇然发现,底下蔚蓝色的海水变得漆黑如墨,凡是他目力所及之处尽是漆黑一片。 底下的人见焦元锺上去好一会儿了还没下来,突然飞到半空中去,不知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连忙各自驾驭法器飞剑升空。 “啊,是傅前辈啊!” 众人见是傅青峰,慌忙见礼。 傅青峰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尽皆摇头:“您老都不清楚,咱们更不可能知道了。” 这些人里只有方天震年纪最小,见识最少,也只有他胆子最大,瞧见这古怪的情形,也不管其他人如何,立即分出一股法力搅动海面,拘了一捧黑乎乎的海水上来。 “咦?” 看着浮在身前透明的海水,方天震皱着眉头诧异的道:“这水怎么不是黑色?”他散了法力将这捧海水落下,重又拘了一捧上来,仍旧是一离了海面,漆黑的海水就重又变得清澈起来。 方天震不信邪,分出十余团法力撒向四周,拘了数十里开外的海水回来,仍旧是一团清澈透明。 孟元拓猛然想起门中记载,赶紧闭目凝神,将神识铺开向十方方位延伸,这才发现四周仍旧是一片青天碧水,并没有任何改变。随即他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睛所看和神识所查迥然不同。 入眼的一切,只有白和黑。 原本棕色的三条大船,也渐渐被黑色吞没,从视线中消失无踪,只有破浪的轰鸣声隐隐传上来。众人只有神识感应才能确定大船的位置,船上的水手早就都惊呆吓坏了,固定了船舵方向之后,全都躲在房间不敢出来,将一应照明的事物都取了出来。 仿佛连光线也不能逃脱,低头下望除了纯粹的黑,再无他物。 孟元拓正色道:“傅前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金天黑地?” 傅青峰点点头,叹道:“确切的说,是白山黑水。” “金天黑地?白山黑水?” 方天震不明所以,赶紧抓着若有所悟的焦元锺询问,这也不是什么非常隐秘的事情,焦元锺飞快的和他讲解了一遍。 无论是孟元拓口中的金天黑地,还是傅青峰所言的白山黑水,都是天地之间的一个异象。金者赤白,这个金天并不是说整片天空都变成金黄一片,而是散发出无行之中金的颜色,那就是纯白。 黑地也是一样,天地以阴阳相分,纯白自然对应纯黑,再加上这个异象出现在茫茫大海之中,水元充足,所以才黑的更加彻底。 白山黑水所寓意的境界,就是黑白分明的太极,而太极又是道的具现,所以白山黑水在一众异象当中,被设定的名称就是混沌。 只是让傅青峰和焦元锺分外不解的就是,白山黑水这个异象并不是幻想,而是似乎真的有在世仙人分隔阴阳一般,将天地完全隔离开,光明属于天空,黑暗尽归大地,纯粹白和黑相对,没有一丝交融的迹象。五行归于阴阳,阴阳各归其位,被白山黑水笼罩的范围,所有的神通法术都将失去效用。 按理说,他们都不可能驾驭遁术和法器滞空,甚至都无法飞上去。 可眼下出现的白山黑水似乎一点威力也没有,除了纯粹的黑白异象之外,就连孟元拓的神识铺展都能勘破虚妄,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方天震眼珠子一转,问道:“那这个什么白山黑水的异象,一般都是什么情况下会出现?” 焦元锺见傅青峰一直凝神扫查,语速飞快的说道:“当年元魔山狮王仲云胥修成天狮法身,一口真气冲破九重罡风,直吹到天堑山脚下的南天门,元魔山方圆十万里都是上古狮驼国的景象浮现,将天地都遮蔽了!还是雷神上以玄天宝鉴破了这口真气,才将上古狮驼国的景象压制!还有浮屠现在世教主,世尊如来成就丈六金身之时,灵山顶上千万明珠沉浮攒簇,熠熠放光三日,照射无量大千,天洒金花地涌金莲!” “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十二正宗的许多高人成道之时都出现过,便是你们魔山的几位宗主,也有人曾引动过天象的变化!总之只有绝世人物出世,或者修成绝顶功法才会引动天地异象!” 什么?魔山也有!我怎么不知道! 听完焦元锺的话,方天震心脏猛烈跳动起来:“是了是了!一定是秋官儿的十方魔道突破了!难怪他闭关了两个多月,他必然是结成金丹了!” 一开始方天震也不敢确定,直到焦元锺说出绝顶功法四个字,方天震这才恍然大悟,确定就是沈彦秋搞出来的阵仗。 无论是仲云胥还是如来,那都是十二正宗之主,纵一个元会也出不了一个的人物,沈彦秋如何能跟他们相提并论?既然不是出身,那就肯定是功法。 他身上的冰河洗剑录乃是魔道祖师亲传功法,一等一的绝学,兀自需要采摘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筑基,可沈彦秋的十方魔道,只冻魔道这一篇,就能模拟凝聚出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来! 别看傅青峰有龙鳞青峰剑,又有金丹三转的道行,可是沈彦秋如果手段全开和他生死赌斗,不好说对半开,但也有两三成持平的把握,抓住时机也有以水火锋一击致命的能力! 修行道的实力划分非常严谨,绝少出现跃阶战斗成功,或者保持不败的事。若是太古上古时期,先天灵宝、后天灵宝满天飞的时候,一个练气期的学徒拿着一件灵宝就能斩杀金丹上重的修士,那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现在,完全不可能。 他们之间相差了一个大境界,三重小境界。筑基就是筑基,哪怕是筑基圆满的假丹高手,仍然还是筑基修士,和金丹修士没有可比性。 但十方魔道就能帮助沈彦秋力战傅青峰这个金丹三转的高手,若然十方魔道不是绝顶,还有哪个是? 不过除了他之外,在场的根本就不知道十方魔道之事,都以为沈彦秋就是魔剑门的弟子,方天震怕自己的表情语气露出破绽,便假装观察异象。 虽然天地灵气并没有因此出现什么浮动,但头顶一切皆白,脚下一切尽黑,纯粹的白与黑组成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方天震感觉非常压抑。 傅青峰收了神识,奇怪的道:“倘若真是天地异象,怎地一点威力也没有?仅仅就是一重幻象,真是奇也怪哉!” 孟元拓皱着眉头,问道:“傅前辈,会不会是魔山的沈道兄……”整个船上的修士能飞行的都集结在此,只有沈彦秋和鹤星恫一直待在船舱里面。况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们两个不可能察觉不到,故而孟元拓才如此猜测。 傅青峰闭目感应片刻,摇摇头道:“不是他。” “他身上的气息和方小友相类,极有可能也是修炼《冰河洗剑录》这部功法,只是侧重点有些不同,故而气息稍微有些不同。但他身上寒性气息浓厚,却是做不得假。” “《冰河洗剑录》是魔道祖师亲传妙法不假,但是想要引动白山黑水异象,达到混沌变的程度还是没有任何可能!他只是筑基圆满进阶金丹,如今一点天劫的征兆也无,这幅异象该当不是他引起。” 傅青峰笑道:“难道你认为,沈小友是狮王和世尊一般的绝世人物不成?” 孟元拓忙道:“自然是不能的!” “只是如今只有他闭关不出,又突然出现白山黑水的异象,晚辈这才想到他。既然傅前辈已经确认不是,那究竟……” 傅青峰道:“混沌变一旦成型,就会引动方圆万里之内的天地元气,全部归化为阴阳二气,阳气正旋阴气倒转,犹如天地大磨盘一般,磨出一块混沌虚空!如今这幅白山黑水徒具其表,实际上一点威力也没有,更不可能形成混沌变!” 天地异象共七重合计四十九种,正合周天衍数,白山黑水的排名并不高,只是因为它引动的是至阴至阳的变化,又被称作混沌变,所以才比较特殊。 正如傅青峰所言,一旦白山黑水完全成型,就会引动阴阳二气旋磨,无论是五行元气还是其他的天地元气,都会被天地大磨盘全部碾碎,最终形成一团虚空乱流一般的混沌。 虽然并不是真正的混沌,但是金丹七转以下的高手,想从天地大磨盘之中逃出生天,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沈彦秋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就算结丹成功,也不过就是个一转金丹而已,有怎么可能引动白山黑水,引动混沌变这样毫不费力就能杀死自己的异象呢? ------------ 第二百四十章 抽坎填离 这三艘捕鲸船都是采用上等的铁木制造,每一块木板每一枚零件都经过粗略的祭炼,虽然达不到法器的程度,但是组装成大船之后,加上船体上刻画的各种阵法加持,整艘船的实力并不亚于一件中等法器。 简而言之,它们在水中行进的速度并不慢,虽不能像飞剑那般瞬息千里,但是一个时辰走上一千里还是没问题的。 白山黑水的异象出现将尽一个时辰之久,船队也一直不曾停歇的向前走了一个时辰,最起码也推进了一千多里。 头顶仍旧是一望无际的白,足下依然是一成不变的黑。 难道真的是沈小友不成? 傅青峰也开始觉得古怪,重又以神识扫查护卫舰,沈彦秋和鹤星恫还是在房间盘膝静坐,丝毫没有察觉到外界的任何变化。 那个小女孩不过筑基中期,听方小友的意思,似乎是沈小友的道侣。沈小友又没有进阶金丹,也不曾引动天劫,倘若只是静坐就能显现白山黑水,那岂不是比狮王和如来这些人还要高绝?! 根本不可能嘛! 傅青峰放出青峰剑,自打被卫庄吐了一口唾沫之后,青峰剑的模样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本中规中矩的三尺长剑变成了弯曲獠牙的模样,一道殷红血线毫无规律的在内部游动,如龙似蛇。 青峰剑不只是模样大变,就是威力也增加了十倍不止,而且卫庄刻意把它祭炼成龙牙一般,傅青峰也不矫情,直接给青峰剑改了个名字,唤做龙牙。 龙牙剑。 听起来却比卫庄的鲨齿剑霸气多了。 “你们在此稍后,我去天上看看。” 龙牙剑绕着身子飞旋,傅青峰化成一点清光飞上高空,堪堪离着罡风层还有数十里远便才停下,低头俯视。 起初只在旗舰上空,被白山黑水范围笼罩,有如置身云雾中不显真切。如今他离得远了,这才看的清楚,这个黑白相间的异象如同一颗巨大无比的圆球,直径在百里之间,正随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 只是从数千里高空俯瞰所望,自然和身处其中大为不同,长信等人无法察觉圆球大小的变化,从外部观看却是瞧的一清二楚。 又过了一会儿,护卫舰从圆球中冲了出来,接着是旗舰,然后是一直停在旗舰上空的长信等人。 白山黑水无声无息之间,消失无踪。 “难不成真是沈小友不成?” 傅青峰观望片刻,见一众修士都在旗舰上空等待,白山黑水的异象已经消失无踪,沈彦秋仍没从船舱出来,忍不住又想起孟元拓的话来。 —— 又过了两天的时间,就在方天震忍不住冲破房门闯进去的时候,沈彦秋终于推门而出。 方天震看着满面春风的沈彦秋,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同,似乎是气息变得更加深沉,法力归拢更加彻底,乍一看就像是凡人一般。 就像是头一眼看到傅青峰的感觉。 傅青峰? 方天震眼睛几乎放出光来!傅青峰不就是金丹三转的大修士吗?沈彦秋的气息同他相类,那不就是说沈彦秋已经进阶成功,凝聚金丹了? 方天震只顾着狂喜,浑然不曾注意鹤星恫没有跟着一起出来,凑到沈彦秋跟前压低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成了?!” “额……” 沈彦秋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脸上顿时一片绯红,眼神有些闪躲:“成……成了!” 方天震激动的道:“成就成了,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儿?快给我说说,现在有什么感觉?是不是浑身充满了力量!” 沈彦秋皱着眉头,小声道:“这种事儿怎么好跟你说……还浑身充满力量,你莫不是整日喝酒胡侃,有些迷糊了?” 方天震狠狠一跺脚,揪着沈彦秋的衣领子怒道:“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什么不好说的?不就是凝聚金丹了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咦,不对!” 方天震揪着他的衣领,两人几乎脸对脸贴着,顿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沈彦秋身上,那股香味非常特殊,他只在鹤星恫身上闻到过,所以印象还是比较深的。 看着沈彦秋气急败坏的懊悔表情,方天震顿时明白过来,慌忙松开手为他抚平衣衫,挤眉弄眼狭促的道:“行啊你!终于忍住不下手了吧!我还当你真能装一辈子正人君子呢!” 沈彦秋没好气的道:“去去去,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和恫儿两情相悦,便是他父母师尊也都是知道的,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般不堪?” “不过,若是没有恫儿,这次能不能进阶我还真不清楚呢……” “什么?!做那事儿也能进阶?!” 方天震张大了嘴巴,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拳头!虽然已经猜到沈彦秋进阶成功凝聚金丹,可是突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惊讶无比。 原来沈彦秋听傅青峰说起金丹种种结丹之机缘,结合这次佘利娜渡劫,如海和尚、灵柩法师同白骨神君骨千玨出手,他从中得到的感悟,紫府中便有些蠢蠢欲动之态。 他慌忙守住一点灵性,同方天震分说几句就闭关不出,鹤星恫不愿和旁人有什么接触,便一直陪在沈彦秋身边,一同闭关打坐。 只是她境界稳固,此时也没有往筑基后期推进一步的机缘,终日打坐练气便有些枯燥无味。及至瞧着沈彦秋在侧,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那日观看佘利娜渡劫时,他同沈彦秋说“公子你就要了我吧”那句话来。 所谓人生自是情关难过,况且鹤星恫一心只有沈彦秋,于她而言哪有什么关隘劫数阻隔?多半还是沈彦秋过于矜持,一直忍着不曾对她下手,这才耽搁了许多时间。 若说沈彦秋不心动那肯定不可能,无论是身材还是姿色,鹤星恫都算的上万中无一的绝色美人,同甄恬儿那种异域风情的娇媚美艳,三张月清纯可爱的一派天真不同,除了面对沈彦秋,其他时间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时常让沈彦秋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不忍亵渎的心思。 所以明知道他如果提出那种要求鹤星恫也不会拒绝,而且她也表示过几次愿意服侍他就寝的意思,沈彦秋总是咬着牙坚持住了。 如今二人共处一室,又加上鹤星恫妖族出身,不理会什么人族那些女子便该矜持一些的俗礼,正是春心荡漾之时,身上那股处子体香被浓浓的情欲搅动,沈彦秋闻上一口就如痴如醉。此情此景,沈彦秋堂堂大好男儿,如何还能忍得住?顿就干柴烈火,成了好事。 一个是元阳未泄的赤童子,一个是元阴未失的纯阴女,两人都是未经人事的雏儿,鹤星恫虽然年纪大过沈彦秋,可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就算妖族行事再开放,也不至于连房中乐事也清清楚楚的程度。 好在沈彦秋虽然没吃过猪肉,却是真真的看过猪跑,虽然血气翻涌有些意乱情迷,但还是抽了一点心思把之前看过的许多绘本回想一番,学着那书上说的步骤手段,小心翼翼的除了二人的衣衫,感受着几乎要融化在怀里的鹤星恫,以及她滚烫颤动的肌肤,淡淡的却散发着诱惑气息的体香,沈彦秋再也按捺不住,扶持兄弟寻觅清溪幽涧,只听鹤星恫咬着牙发出一声细长的闷哼,沈彦秋兀自脑瓜子嗡嗡响个不停,知道成就了你中有我的好事。 这一番降龙伏虎、抽坎填离直续近一个时辰,直到沈彦秋如身置九霄云外,周天星辰似乎都围绕着自己旋转,陡然一股极度快意的酥麻传遍全身,沈彦秋再也把持不住,以琼浆点缀玉液,恨不能将鹤星恫揉进自己身体之中。 其中之妙处不足为人道哉。 沈彦秋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张不开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最后猛的一甩手,叫道:“反正就是这么稀里糊涂的突破了呗!” “可是外界既没有天劫降临,我体内也没有金丹凝聚……我这究竟算不算是突破了呢?” “你本就已经筑基圆满,若不进阶金丹便如同满盛之桶,再难装下一丝一毫!只要你法力大增,修为暴涨,那必然就是进阶无疑!” 方天震直愣愣的盯着沈彦秋,看的他浑身发毛:“秋官儿,秋哥啊!你心里若还有我这个兄弟,便替我跟嫂子说一声,要不南极我也不去了,现在咱们就回去,直接回凤鸣城去!如何?” “此处远离丘流也有数十万里,若非傅前辈手持龙神敕令,又是走的南海龙宫开辟的航道,只怕也要被那些魔道散修前来袭扰!你我三个这般修为,只怕连岸也没靠近,就被别人啃的骨头都不剩!” 沈彦秋捏着下巴,想了想道:“纵然你我搬出魔山和大悲宗来,在这茫茫南海只怕也没什么用处。我看还是等恫儿休息休息,到时候我求她一求,让她显化原身驮我们一程。” “云影鹤是仙家坐骑,如今整个修行道也没有几头云影鹤沦为旁人坐骑,据说只有神仙道和缥缈无踪的寸心门,几位大能和几头鹤真结缘。咱们让恫儿驮着,可比自家御剑稳妥多了。” 方天震脸一红,扭捏的道:“那多不好意思,嫂子只有你能骑,我骑不像话……算了算了,我还是御剑跟在旁边,充当你的随从好了。” 沈彦秋怒吼一声,一巴掌拍过去! “胖子,你找死啊!”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开天 似乎因为初尝其味的缘故,沈彦秋总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每当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和鹤星恫再度缠绵。 当然,在方天震的强烈要求下,他终于明白了禁音阵法的重要性。 鹤星恫初为人妇,终于明白男女之间莫大的欢愉,自然是予取予求。好在她不比沈彦秋是个没人教的,身上的功法全靠自己领悟,神通法术自己摸索,就连法器神兵也是自家搏杀挣来的。 她打小就有父母教养,直到后来拜在鹤帜章门下修行,知道沉迷情欲的莫大危害,稍稍满足了沈彦秋几次,便同他仔细说了说这其中的事情。 沈彦秋也不是精)虫转世,听鹤星恫说的明白,如何还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有些荒唐,郑重其事的同鹤星恫赔了罪,言道一定好好修炼,不再纵欲无度。 鹤星恫紧紧贴着他滚烫的身子,将螓首埋在他胸膛,柔声说道:“恫儿本就是公子的人,又何来赔罪之说。只是要公子好生修行,莫要同那凡夫一般沉迷于床笫,倒也不需禁欲……” 她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声响。 “哈哈哈!” 沈彦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唇边抵着她的鼻尖,小声笑道:“那就让我再伺候你一回吧!” 一夜无话。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极为隐晦,并且又如他所言体内没有凝聚金丹,便是傅青峰来过一次同他谈了几句,也无法判定他是不是已经进阶金丹境,更不用说焦元锺等人只有筑基初的修为,自然也弄不明白。 《冰河洗剑录》他们只听过,却没有见识过金丹上,修行《冰河洗剑录》的高手,自然无从对比。不过就凭魔道祖师洞玄嗔这个名字,他们也不敢胡乱揣测,只当是《冰河洗剑录》的特有现象。 至于白山黑水之事,众人早就得了傅青峰的吩咐,再不允许任何人在船队上谈论,所以方天震也只是关了房门布置好禁音阵法之后,才同沈彦秋说了一说。 “白山黑水?” 七重四十九种异象,沈彦秋还是听说过的。只不过白山黑水号称混沌变,和大周天星图号称星辰变,以及红花白藕青荷叶的天尊变,共称三大绝象。 三大绝象的排名都不高,天尊变排名第十二,星辰变排名第二十七,混沌变更是排名四十四,几乎就排到最后去了。要不是这三大绝象每一次出现,引动异象变化之人都冠绝当世,以它们出现的频率来看,只怕都要被挤出排名之外。 听完方天震的叙述,沈彦秋不可思议的道:“你的意思是,在我闭关的时候,莫名引动了白山黑水的异象?” 方天震摇头道:“还不是真正的白山黑水,否则我们这些人只怕没有一个还能安然无恙。” “白山黑水最终会衍化为混沌变,天地大磨盘的威力会磨碎它覆盖范围内的一切东西,包括灵气甚至于空间!如果是完全形态的白山黑水,除了你本人不会受到影响之外,我们都会死!” “混沌变敌我不分,天地大磨又分为阴阳磨盘和星斗大磨盘。可无论是哪一种出现,没有金丹七转以上的本事,也几乎没有脱生的希望。” “若是以前我还不敢确定,可是自从见识过炎魔道和冻魔道的神通,我就非常确定这次的异象,必然是你引动!” “嘿嘿,纵是我魔剑门三大绝学,传承自玄嗔老祖的魔道正宗,也不能和十方魔道相比!也只有十方魔道,才能配得上混沌变这个举世无双的异象!” “虽然白山黑水没有衍化成混沌变,可是这已经够了!” 方天震感叹几句,忽然又抓着脑袋不解的问道:“算了算了,越说我是心里越不平衡,好在你是我兄弟,以后你发达了我多多少少也能沾点光,哈哈哈……” “开始你说你体内没有金丹凝聚我还没太在意,现在想来确实古怪!你明明已经进阶成功,非但没有天劫降临,竟然连金丹也没有凝聚?”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金丹境作为九重真道承上启下最关键的一个环节,以太上太元道尊炼制的大罗九转金丹为准,以三元道尊和几位远古圣人法器为丹云法相,这才有了金丹九转成道体,丹碎成婴合长生的至理。 按照沈彦秋的话说,他明显感觉实力跃升了一个层次,既然越过了筑基圆满这个门槛,那肯定就是进入金丹期了。可是一个没有凝聚金丹的金丹修士,还能叫金丹修士吗? 方天震也是摸不着头脑,忙又询问沈彦秋进阶之后,紫府神宫小世界发生的变化究竟如何。 毕竟紫府小世界乃是一切修行的根本之所在,而神宫又是孕育金丹之母宫,倘若没有凝聚金丹,紫府神宫的变化应该能解释一下缘由。 可是听完沈彦秋的描述之后,方天震感觉更加疑惑不解。 借着这段时间积累的感悟,加上傅青峰一番详细的说道,详解金丹凝聚的契机和秘要之处,沈彦秋终于抓住心头一点灵性,闭关两个月之久,最终借着和鹤星恫交)合之后,得到她的处子元阴相助,一举冲破筑基境。 境界飞跃对心灵的冲击十分巨大,所以沈彦秋才笃定他跨过了三劫筑基,达到了四劫金丹之境。只是体内少了四劫修士标志性的金丹,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究竟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按理说进入金丹境之后,紫府神宫就会归拢紫府游离的法力结成金丹模样,如同一轮煌煌大日高悬神宫上方,定住小世界散乱的法力。 小世界本就是一个虚无的空间,大则无穷无尽,小则芥子尘埃,本质也同识海一样,是存在于人体之内的一个无限大的世界。 沈彦秋突破的节点正是他琼浆点玉液之时,身心已然全数放空,近乎无想无念的小自在境界,心念和神识自然也不曾关注到小世界里面的变化。修士的肉身不是凡人可比,便是耐力也远胜千百倍,故而直到他和鹤星恫都有些疲惫之后,两人相拥而眠,此时已经过去一日一夜。 直到沈彦秋再一次静坐存神,这才发现紫府神宫中巨大的变化。 虽然无法测算小世界的大小,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小世界整整大了一圈,他的神识接触到小世界边缘的虚空时,就像触碰到一个极高深的阵法,既无法冲破虚空乱流封锁,也感应不到边缘的确切所在。 毕竟小世界本身就是模拟外界小千世界的空间,而修士最终的目的也就是将自己的小世界祭炼成一方小千世界,效仿盘皇大帝自金丹混沌中孕育神婴,破开混沌开天辟地。 本来悬浮在小世界正中的神宫,只是一座三层阁楼式的小巧宫殿,如今却变成一片连绵宫阙,前后三进,左右楼阁,更有几座悬空院落被云雾缭绕托住,悬浮在宫阙上方,缓缓游动。 原本贴在神宫下方的水火太极,本是炎魔道和冻魔道水火既济之后所化,擅能精炼提纯法力,再归拢到神宫之中,算得上是一个相当实用的手段,如今竟然也消失不见。 沈彦秋稍一感应,这才发现小世界左边天空一轮红日高悬,将小世界照的一片火红,红日上盘踞两条火蛟,数百道红线肆意游动,正是炎魔道所化。右边则是一块浑圆的白玉冰盘,片片云霞隐灭,点点寒芒迸射,好似夜空中清晖冷月,正是冻魔道所化。 水火太极化成日月高悬,神宫化成一片宫阙浮在高空不动,就连一直高挂天穹的天河虚影,如今我化成一派迷蒙天河横亘于小世界两极尽头,千机带化成无数星辰点缀。 小世界的最下是一块黝黑的大陆,有山川却无草木,有河流却无流水,整个大陆之上就是光秃秃的一片,就像是破败了千万年的废墟一般,其中所有游离的灵气都是他的法力涌动幻化而出。 除了没有活物,这个小世界已经和外面的小千世界非常相像了。 这究竟是金丹期吗? 而且,因为这次境界的提升,十方魔道的总纲终于再一次震动,剩下八部功法依次闪现几遍之后,这才又推了一篇功法出来。 沈彦秋本以为是一开始和炎魔道还有冻魔道一起出现的那篇呼魔道,结果这一篇功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直到他仔细想过一遍进阶的契机,他才恍然大悟。 沈彦秋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和傅青峰打一场,来确定一下自己的实力究竟提升了多少。 方天震点头道:“有机会的话,还是跟老傅过两招试试吧。你的情况属实有些诡异,听你这么一说,哪里是凝聚金丹,都赶得上五劫修士衍化世界,碎丹成婴的小开天了!” 修士金丹九转,将自身的精元气血完全归拢,魂魄神识通通糅合一处,金丹沉入神宫,在金丹之内孕育婴儿,精元气血以塑其形,魂魄神识以善其内,最终金丹破碎,如同盘皇开天一般斩破鸿蒙,成就一尊先天原始道胎,呼为神婴。 这就是元神五道之基,因为效仿盘皇大帝开天辟地,故也称之为小开天。 沈彦秋从三劫筑基进阶四劫金丹,其实本是个非常简单的事情,无非就是炼丹一般从神宫中凝聚一颗丹丸出来。 哪曾想他竟然没有凝聚金丹,而是将体内的小世界完善了一番,日月高悬星辰点缀,上有星河天宫,下有山川地理,怎么看都跟神婴修士的小开天非常相似。 十方魔道再厉害,总不至于直接跳跃一个大境界,九重小境界吧? 方天震一拍大腿,叫道:“就这么说定了!反正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儿,等下我就跟老傅说一说,让他跟你过两手,看看你进阶之后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凌虚飞渡 方天震是个急性子,话还没说完就撒腿往外跑,沈彦秋本想把他叫住,只是转念一想,本来自己就有同傅青峰切磋一下的打算,只是不知如何开口。方天震比他脸皮厚的多,又有魔剑门这块大招牌在背后撑着,这段时间必然已经同傅青峰交集不少,由他去交涉确实更好的多。 鹤星恫虽没有随沈彦秋一同进阶,但是她得了沈彦秋一点先天真阳,汇合本身的纯阴之气炼化,却也得了莫大好处,如今正接着闭关消化。若非沈彦秋初涉人事不住索求,鹤星恫不愿拂他心意,一直没有时间静坐,这才耽搁下来。 沈彦秋自嘲的摇摇头,将身上衣衫稍微整理一下,便出了船舱在船头等候。 “哈哈哈,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 等了片刻,就听傅青峰朗声大笑,纵身跳过旗舰,立在沈彦秋身边,笑道:“便是方小友不来找我,我也要找机会同沈道友切磋切磋,相互印证一番!” 听到傅青峰以道友相称,沈彦秋连忙拱手苦笑:“傅前辈真是折煞我也!这声道友晚辈如何当得起!” 傅青峰一摆手,无所谓的道:“有何当不起的?你如今突破筑基境就相当于金丹修士,你我道友相称有何不可?至于你体内有无金丹之事,我也是学识浅薄难明其中的道理。索性正顺了方小友的意思,你我过几招试试手,一切不就清楚了吗?哈哈哈!” 修行道向来以实力为尊,除了门派传承或是师门好友之间,便是修行数百年的修士,被只修行几十年后来居上的修士压过一头,高出一重境界去,便是百般不情千般不愿,也得喊一声前辈,至不济也得叫一声道友道兄,不能造次。 天一道就算得了卫庄的照拂,和魔山相比仍旧是不值一提,故而沈彦秋和方天震二人,他亦不敢真的以晚辈相待,一直用小友来称呼。如今沈彦秋进阶成功,虽然只是相当于一转金丹,却也真真正正的站在了和他同一个高度,这声道友叫出来也不丢了他的身份。 所谓道友,便是指凡修道、同道者皆是好友。既可以是个对等的称呼,也可以是个毫无意义的敬称,就看当事人如何理解了。 沈彦秋是个惯熟的,就是鸟山鸣桐这般金丹后期,凌怀栩这般的神婴修士,他都敢以道友相称,傅青峰区区一个金丹三转的海外修士,确实算不得什么。 “既如此,还请傅道兄不吝赐教!” “沈道友客气了。莫要着急。”傅青峰连连点头笑道,“道友初入四劫,争斗的手段还不是很熟悉,只怕遁术方面亦没有接触修炼,倘若还是御剑飞行,你我动起手来只怕有些掣肘。” “我这里有《凌虚渡》一部,乃是水属性的遁法,正合道友使用。若不嫌弃此法简陋,不妨暂且修炼一二,日后得了更好的再更换不迟。” 沈彦秋手上有浮屠《神境通》和大悲宗的《心光遁法》,这两部遁法乃是修行道数一数二的顶尖神通,一个是随心所欲畅游周天,一个心之所向,便是家乡。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这两部遁法修炼起来远远比普通的功法艰难许多。《心光遁法》的种子在他体内种了多年,日夜感悟之下也不过领略一丝皮毛,直到被九凤龙破去时也没有理清思路。《神境通》乃是浮屠六神通,没有浮屠法力推动,很难达到原本的效果。 他一身魔道法力,每次感悟神境通之时,都会被《微妙上品莲花经咒》自发修出的法力引动,隐隐抗拒。若非十方魔道的传承极为古老,神魔气息不像现在修行道这般完全趋近于负面,这才没有产生更大的冲突。 为今之计,他也只有全心修炼《心光遁法》,或以《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接引北极星光转化成道门法力,来推动《神境通》的变化。 毕竟《神境通》并不排斥道门法力。 不过无论是《神境通》还是《心光遁法》,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修炼成功,这等高深的神通需要的就是水磨工夫,日积月累的领悟和沉淀。 傅青峰与他一部《凌虚渡》,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时机恰当至极,让他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 沈彦秋还在踌躇,傅青峰便将一块半透明的小玉石拍在他手上,笑道:“道友莫要推辞,我天一道虽然比不上魔山,但是在丘流也微有些名气,区区一部遁法还是拿得出手的。” “我也有许多私心,倘若一部遁法能换来沈道友的友谊,还是我赚了!” 傅青峰也不遮掩,将自己送他遁法的原因直接说出来,正大光明的告诉你,我就是要巴结你,就是要和你建立良好的友谊关系,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部遁法就当是一点心意了。 “这部遁法算不得上乘,勉强评的个中下,自然不是什么金贵之物。道友且先熟悉两日,再熟练一下如今的法力,推动道术的不同之处,过两日你我再试手。” 沈彦秋收了玉石,拱手笑道:“道兄如此厚赠,再推脱倒显得我小家子气,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傅道兄美意,这个情我记下了!” 傅青峰也不答话,朗声大笑。 有了先期适应的遁法,沈彦秋连忙拓印了两份,分别给了方天震和鹤星恫。 方天震初入筑基,等到他修成金丹之时,早就从南极返回魔剑门了,那时候哪里还需要《凌虚渡》这种低级功法?鹤星恫乃是羽族出身,天生御风的灵种,更加用不上了。不过总算沈彦秋一番心意,愿意拿出来同他们分享,放在身上也不占地方,也就都欣然收下。 因是沈彦秋进阶成功,有了更强的自保之力,再加上伪装早就被识破,索性都恢复了本来面目,更是惹得傅青峰等人暗暗吃惊,心道这名门大派出来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看这气息面相,只怕还没有超过三十岁,竟然已经成就四劫金丹! 便是傅青峰也不禁感叹,我这数百年的岁月可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要不是前几天和卫庄相认,知道他仍旧顾念着往日情分,天一道也算因此有了搭上南海龙宫的关系,傅青峰也要跟长信溪河几个一般,长吁短叹不已。 天地间的元气种类繁复,总归脱不开一元两仪,四象五行,八卦九宫之属。说白点无非就是阴阳二气,和五行元力这七种基础原力。 至于从这七种原力再次分化演变出的元气,在大分类上也要划分进去,只有精修某一类元气的修士,才会再次细化。 凌虚渡又称凌虚飞渡、凌空虚渡,听起来更像是凡俗武道修士的轻功一般,增加他们运使先天真气时,滞空的时长。 实际上这部遁法的主要作用也就是如此。御剑飞行是一个统称,就算是驾驭飞刀飞斧或是飞枪飞盘,也都是以御剑术统而称之。只不过因为所驾驭的法器种类和品质不同,剑光的防护能力以及速度也各有不同。 但是遁法就不同了。 遁法的防护能力相对高于剑光,重点是它的速度以及灵活多变性,都要胜过飞剑之类的法器,当然如果拿神境通这样的顶级遁法,和二心剑这样的绝顶法宝神剑来做对比,那就另当别论了。 故而几乎所有的金丹修士,转修遁法的同时也都会留一手压箱底的剑术。 天一道的天一二字,不仅仅是追求天人合一,还合天一生水的奥秘,因为天一道的功法,就是以水法为主。 这部凌虚渡遁法算不得十分高明,不过能在脚下生成水汽云层,颇有些古籍记载仙人腾云驾雾的气象,颇受天一道乃至同天一道交好的修士喜爱。况且天一道在丘流开宗,脚下就是南海汪洋,无穷无尽的水汽可以转化水灵,凌虚渡施展起来更加轻松省力。 倘若用来赶路,也能合身化成一道水波,比驾驭飞剑还要迅捷数倍,而且更加节省法力。 有十方冻魔道的根基加持,沈彦秋很容易就吃透了凌虚渡的运转方式,只不过和傅青峰这种经年打熬的无法相比。不过催生一团云汽托身倒是轻松,而且他还发现如果不收回法力,那团云汽会自发的聚拢游离的灵气,让云汽更加庞大凝实,如同法器一般。 虽然不能和真正的法器相比,但是只要持续注入法力,就能一直维持状态,可以拿来给筑基境的弟子使用。不过筑基境的法力推动遁法有些吃力,并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和沈彦秋一样,法力的总量是同阶修士十倍以上。 拿来撑撑场面还是很不错的。 用了两三天的时间,沈彦秋这才炼了一团拳头大的素白云汽,乍一看就像是一块剧烈融化的寒冰,凝实阴冷的寒气异常浓郁,一点都不像天空中的云团那般松散如絮。 方天震还拿他打趣,说道这般一抓既碎的云汽,能有什么作用?还真不如驾驭飞剑身化剑光来的爽利! 沈彦秋曲指一弹,这团拳头大的云汽立即窜上半空,只升起百丈多高,由内而外不停的翻卷,眨眼功夫就膨胀成一团半亩大小的云团。 “御剑飞行能带几人?” 沈彦秋一拍方天震的肩膀:“这么一朵白云浮空,岂不更合修行的仙家气象?太古诸仙,上古诸真皆爱腾云驾雾,难道他们就没有飞天遁地的高明手段么?还不是腾云驾雾最为出尘飘逸,更能体现出修真练气的不凡!” “试想日后你统领魔剑门,每每出行之时展开一亩庆云,上面跟着你门下弟子扛旗撑伞,是不是倍儿有面子?” 方天震嘴角一抽,知道沈彦秋拿他打趣,没好气的道:“我还有这个机会,你们大悲宗独门独户,还是独根独苗,怕是没有这个机会喽!” ------------ 第二百四十三章 无题 沈彦秋和傅青峰试手一战,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看到,两人驾驭遁光一路向前飞遁万里开外,等到船队走到他们的位置之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方天震对此颇有怨言。 我如今也有筑基道行,也能驾驭飞剑以剑光护身,就算你不想带我去,好歹也跟我说一声,我自家御剑跟着过去看看也就是了。 你小子可倒好,不声不响的就把事儿给办了。 沈彦秋道:“我新进法力,出手之间还有些脑子把控,这里不比内陆,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强悍的水族游弋。就算卫庄安排的兵将把他们驱赶,可如今越来越接近南极,却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沙驼那样的水族高手突然冒出来。” “那时候我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护着你?” 方天震知他说的在理,可是没有见到他和傅青峰动手的过程,心里就是憋的难受,愤愤的道:“那又如何?水族修士大多不擅飞遁,我御剑直冲高天,便是真有几个不开眼的冒出来,晾他也追之不及!” “反正你不带我去就是不对!” 好是发了一通牢骚,方天震唉声叹气的道:“罢了罢了,场面我是看不着了,赶紧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好好好,这个依你,依你!” 沈彦秋本想着点到即止,傅青峰却不同意。本来这次试手就是为了测算一下沈彦秋如今的实力,倘若出手留力,如何能测的准确? 傅青峰有龙牙剑在手,金丹三转的道行在身,自信沈彦秋就算修炼《冰河洗剑录》,进入四劫境界,也有实力稳压他一头,不虞有什么不妥之处。 青峰剑进阶成龙牙剑,威力陡然提升十倍不止,沈彦秋的御剑术和真鲛剑根本不是对手,便把九口三阳剑祭出,以北极神光剑操控之法组成一座剑阵,三阳剑为实,神光剑为虚,虚实相合。 冻魔道统御八极冻气,实际上对于控水方面并没有特殊之处,但一法通之万法通,沈彦秋以修炼冻魔道起家,对于水属的领悟还在炎魔道的火属之上,催动《凌虚渡》驾驭遁光云汽,倒也不弱于精修水法的金丹修士。 不知傅青峰修行的遁法如何,竟然一点迹象都不显露,凝立虚空如履平地,龙牙剑化成一头三尺青龙盘旋飞舞,却比沈彦秋更多几分仙家气象。 傅青峰新成龙牙剑,又明了了卫庄的身份,心情一片大好,就连多年不见起色的金丹,也突然松动起来,隐隐有进阶四转的迹象。这可乐坏了傅青峰,动起手来愈加意气风发,单凭一手剑术就压的三阳剑阵难以支撑。 十方魔道实则相当于是一部魔道汇总的秘籍一般,只是强行将一部部不同的功法压制成战斗法术,最终演变成法武合一的神通,以单一的形象体现出来,实际上就是将终极状态化成一道法术。 北极神光剑的最高成就,就是演化北地极光五彩云霞,但是冻魔道将它直接化成最终的根本形象,省略了中间繁复的修炼过程。故而北极神光剑本身包含的就有一套剑术,其中剑气化光、炼剑成丝乃至运剑成阵之术也是应有尽有,便是从冻魔道里单独拆分出来,也是一套了不得的剑修之法。 不过无论是炎魔道还是冻魔道,里面包含的神通道法都数量众多,再加上被强行压制成一手神通,中间的转换之法难免就缺失许多,想要再一部部拆捡出来细化修行,耗费的时间精力亦不亚于修炼十方魔道。 沈彦秋也随着修为境界水涨船高,无论是炎魔道还是冻魔道的神通,都同时领悟了一个更深的层次,这才从北极神光剑中领悟出运剑成阵的法门。 不过毕竟时间太短,炎魔道和冻魔道的神通加在一起总有二十手之多,再加上修为进阶又领悟了几门新的神通,还有一部新的道法,沈彦秋哪里有时间将这些通通熟练?只能记在心里,用水磨工夫一点点消化完善。 傅青峰的龙牙剑圆转如意,只把一头三尺青龙往来飞窜,就逼得沈彦秋北极神光剑阵难以抵抗,是不是还突然来一手流云飞袖,更是让沈彦秋手忙脚乱,不得不将脚下半亩云头收拢,只罩住方圆一丈的空间,把真鲛剑化成一张薄薄水幕,护在周身。 金丹期并不是只有法力比筑基境要凝练深厚,更多的则是对于道的感悟,对于天地灵气的驾驭能力,都有了更深一层的变化。旁的不说,只看炎魔道和冻魔道化成日月高悬,如今御使其中的功法,都要比之前更快更稳,威力也大的多。 沈彦秋只是想看一下自己,是否真的具备和金丹高手抗衡的能力,见傅青峰悠然轻松的御使龙牙剑,就逼得自己一座剑阵毫无功用,心底也暗暗叹道: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剑修士,却拿剑阵同他放对,岂不正是拿自己的短处碰他的长处? 想到此处忙把三阳剑一收,抖手就是三枚小巧玲珑的寒冰破灭圈,占住三才阵势将龙牙剑围住,滴溜溜套将上去。 寒冰破灭圈出手愈发晶莹剔透,犹如寒冰玉石一般,浑不似之前白森森的有些毛糙,没有质感。 见沈彦秋以法术相对,傅青峰顿时打起精神,龙牙剑的速度陡然加快,犹如一条碧绿光线,撞得寒冰破灭圈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好怪异的道术!” 本以为只是几口冰晶圈子,那曾想寒冰破灭圈的速度丝毫不亚于龙牙剑,而且圈子内部好像联通着一个诡异的空间,释放出强大的吸力,不但迟滞了龙牙剑的速度,就连青碧的光芒也被吞噬不少。 傅青峰慌忙加注法力,龙牙剑碧光大盛猛然从包围圈中挣脱,直往上走,随即化成一道百丈长虹,傅青峰一手抓着长虹尾部,晃身飞空游走。 沈彦秋也把三口寒冰破灭圈放成十来丈大小,磨盘一般粗,一口绕着傅青峰飞旋不定,一口跟着傅青峰紧紧定在他头顶上空位置,剩下一口就堵在龙牙剑化成的百丈长虹之前。 三口寒冰破灭圈吸力极强,而且散发出的寒气就连傅青峰也觉得有些发冷,海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被汹涌的浪头打成粉碎,再度凝结,周而复始。 龙牙剑的本体本是一块龙鳞,不仅坚硬而且十分锋锐,如今又被卫庄一口龙涎祭炼成龙牙剑,锋利的程度顿时就提升十倍不止,换做普通的神兵法器,一交击便要磕出豁口,多碰几次只怕就要面临一剑两断的下场。 可是这三口寒冰破灭圈明明是法力幻化,充其量就是一块法力凝形的坚冰,竟然能够和龙牙剑硬碰硬,只是被刮下点点冰晶,转瞬就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这三口寒冰破灭圈都带着极速的颤动,剑气长虹每次和它们发生碰撞,都会传递回一股酥麻的震颤,即使他放手直接以神念御使龙牙剑,那股震颤仍然还会准确的传递回去,干扰他法力的运转。 龙牙剑光时分时合,抵抗凶猛吸力的同时,一直寻找着机会搅碎他们,傅青峰干脆放龙牙剑自行战斗,自己则施展流云飞袖发动攻击。 流云飞袖是傅青峰的成名绝技,一经施展方圆百丈之内,都是他大袖挥舞的残影,沈彦秋只好把云头再度收敛,紧紧贴在自己双腿双脚上,将北极神光剑的五彩云霞再度裹上一层,整个人如同一颗灰色的光点在残影中跳来跳去,实在躲闪不及之时,就有一面脸盆大小的冰晶圆镜突然显现,一触即溃碎成满天冰渣。 眼看着流云飞袖和百丈长虹互相交织一起,自己躲避的空间越来越小,沈彦秋知道再躲下去必定难逃一败,索性唤回三口寒冰破灭圈,一口定在头顶,一口悬浮脚下,一口绕着周身飞旋,将流云飞袖和百丈长虹抵挡。 趁着缓过一口气的空挡,沈彦秋手中抓着一面凝实的太阴炫光镜,跳到傅青峰上空奋力一照。 “冰封千里!” 这面太阴炫光镜不似之前一般照射清光,而是如同喷泉一般迸射出一柱滚滚寒气,直冲傅青峰而去。傅青峰大袖翻飞挡住寒流,沈彦秋只抓着镜子一通乱扫,镜光寒气所到之处,流云飞袖和百丈长虹上即刻结了一层一指厚的冰层,镜光落到海面顿时就是一片海水凝冰,不多时竟然在附近的海域,凝聚出一座方圆数百丈的冰川小岛! 傅青峰浑身法力狂涌,凭借着天一道对水法的感悟,这才将那股刺骨的寒意抵挡在外。太阴炫光镜放射的镜光寒气阴冷如实,每一粒微尘大小的冰晶颗粒都好似千年寒冰一般冷冽,滚滚镜光寒气以沈彦秋为中心四向乱照,被流云飞袖和百丈长虹震落的冰层,都依附在底下凝聚的冰川小岛之上。 只不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那座冰川小岛已经入水十几丈深,范围扩大了一倍不止,上面布满了高低错落的冰峰。 “沈道友收了神通吧!” 傅青峰突然把流云飞袖和剑气长虹一收,躲过沈彦秋照射的镜光,朗声叫道:“再打下去,你我可真的都要拼全力了!” 他就是不用流云飞袖,只把龙牙剑铺展开来,同样能逼出沈彦秋如今使用的手段。只是无论是寒冰破灭圈还是太阴炫光镜,包括一开始使出的北极神光剑,虽然都是法力凝聚的形体,可竟然都能和龙牙剑硬碰硬的撞击,足见催动这几门神通的道法有多不凡。 他可以凭借三转的修为强行压制沈彦秋,但是却没有把握应对这几种手段时不受伤害,简而言之,他有必胜的把握,却没有完胜的信心。 只是切磋切磋,确定一下沈彦秋如今的修为如何,还犯不着因此受伤,拿命去拼。 沈彦秋见傅青峰跳出战圈,便将太阴炫光镜往小岛上一丢,整座小岛就极速缩小收入镜面。他抿嘴对着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附近萦绕的寒气通通被他收摄一空,那股封天锁地的寒性消失,重新刮起冷冷的海风,竟显得有些温暖。 沈彦秋喘了几口气,遥遥拱手:“傅道兄功力深厚,剑术高绝!真的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啊!” 傅青峰连连摆手,摇头笑道:“沈道友你太过谦了!你这几手道术太过犀利,我非得全力催动龙牙剑,这才能勉强压你一筹。若是真要拼起命来,我也不敢说稳操胜券。” “从你我交手的情况来看,你的修为应当抵得上金丹二转上的修士了!若非你还没有适应金丹修士的战斗方式,我想占据上风也不容易。哈哈哈,名门大派就是不同凡响,这才跨入金丹期几天?就能力战我这个三转修士,不佩服不行啊!” 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释放出恐怖的威力,滚滚冻气自虚空中汹涌而来,凋零一切的寒气将活络的海水都冰封出一座百丈小岛,就连流云飞袖和龙牙剑都被寒气滞涩冰冻,足见其威力。 傅青峰一直认为沈彦秋所修炼的,是魔剑门的绝学《冰河洗剑录》。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抵达南极 两人虽然脱离船队,提前飞出万里之遥,但是以船队前进的速度,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他们战斗之处。 不过后面二人一直驾驭遁法飞窜,虽然刻意控制位置没有偏离航线,但是随着战斗程度愈发激烈的难以控制,仍旧向一旁偏移了数千里远。 直到战斗结束之后,才从海底窜出一头银白盔甲的虾兵,一手端着丈二尖刺长枪,脚下踩着一朵灿白浪花,对着傅青峰抚胸一礼,恭敬的道:“傅道长,再往前十万里就是白鲸城管辖的区域,我们只能护航到这附近。余下的路程还请傅道长自行安排,末将等要回龙宫复命去了!” 这头虾兵乃是卫庄安排给船队护航开道之用,傅青峰和沈彦秋顺着航线提前行进万里,这头虾兵便奉了领头的蟹将安排跟过来,随时听用。 傅青峰也知道卫庄走时安排了水族护航,对于这头虾兵的身份没有怀疑。忙还礼道:“一路有劳诸位神君护佑,贫道感激不尽!不敢耽误诸位神君回宫,恕贫道不能相送!” 那虾兵躬身道:“不敢当傅道长神君的称呼!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如今靠近大鲸鱼王的南极域,我们再往前走就会碰到他们的巡逻队,极有可能发生冲突。” “你们船队有龙神敕令,能保证之前航线的安全。船队在白鲸城也有留案,他们也不会过多为难。只是大鲸鱼王脱离龙宫管辖,末将等龙宫水族就有些不太方便出现……” “这个贫道省得!” 大鲸鱼王自立南极域,虽然没有公然和龙宫对立,但是依附他的水族不乏心思活络之辈,扯着他的大旗做其他勾当自然避免不了,白鲸城就是标志。 船队的幕后老板只是为了发财,南极冰川上许材料价格辗转到丘流和内陆,都能千百倍的增加。所以无论是龙宫还是其他人执掌南海,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他要的只是在南海之上的安全,当然是都不得罪,龙宫的供奉一应不缺,白鲸城的联络也不曾断过。 就是自立一国的鲛人国,这些常年往返南极深入南海的船队,他们也都有专门交涉的人员负责。 傅青峰想了想,取出一个小小的百宝囊,用法力裹着递了过去:“诸位神君一路护送辛苦,这里是贫道一点心意,还请务必收下。” 虾兵慌忙摆手:“末将等受六王爷法旨护持航道,乃是分内之事,这却如何使得……”他嘴上虽这么说,可是一双眼睛却怎么也无法从百宝囊上挪开。不过说来也是,龙宫虽然富甲南海,但麾下控制的水族无穷无尽,有什么好东西自然轮不到这些最底层的水族,他们平日里没有什么油水,故而也不可能这些虾兵蟹将,一个个都家底殷实。 这头虾兵身上铠甲,手中长枪,还都是自己本身的虾壳虾刺炼化而来,看着明光闪闪,价值不菲,实则分外寒碜。 傅青峰不着痕迹的把百宝囊往他怀里一揣:“都是我天一道自家产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值钱物。诸位神君一路护送,这也不过是贫道一点心意而已。” “卫……卫道兄那里若是问起,神君只说是我强要相赠就是!” 虾兵咽了口口水,躬身笑道:“长者赐不敢辞,既然如此末将就厚颜收下了!船队片刻既至,末将这就告退!” 言罢不待傅青峰回话,脚下浪花一散落入海中,顷刻消失不见,想来也是怕领头的蟹将发现。 傅青峰说百宝囊里是天一道自产的小玩意儿,这头虾兵又怎会犯傻当真?不过是礼尚往来的一句托辞罢了。随着修为提升,这种普通的百宝囊对于沈彦秋的神念探查,基本上没有什么防护可言,远不如更高一级的乾坤袋,百宝囊里满是浓郁的灵气,想来是一堆灵石。 对于一头普通的虾兵来说,这一袋灵气的价值着实不低。 听到这里,方天震一脸兴奋的道:“这么说你跟老傅打了个平手?!” 沈彦秋连忙纠正:“不是平手,真打起来我最多能保住性命,但是绝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所以说是我输了!” 方天震双眼放光,兴奋异常:“输了又如何?你才刚刚提升就能在老傅手底下战斗一刻钟,还能保住性命!老傅可是金丹三转巅峰,手持龙牙剑的高手啊!” 他扭着身子走来走去:“老傅不清楚你的手段,我还不清楚吗?按照你们俩的战斗推算,只要你放出水火锋,十方魔道法力全开,我看他也没有赢你的可能!况且你现在终于可以祭炼千机带,只要把这件宝贝完全掌控,老傅在你手里也是根本不够看啊!” 千机带极有可能是赵正阳祭炼过的法宝一事,沈彦秋也曾在推断过后同方天震说起,他自己并没有这么大的把握,可是方天震却十分笃定。 如果沈彦秋能把千机带祭炼完全,有了这么一件法宝傍身……就算他不能发挥千机带真正的威力,可是仗着法宝之能,不敢说打遍金丹无敌手,但是应对一个没有高明功法和强力法器的金丹四转左右的修士,还是很有机会的。 沈彦秋嘿嘿笑道:“我可没有你这般盲目自信,这修行道能人无数,谁能保证你我不会再碰到赤城子那样的人?论功法传承和身份地位,人家也不输你我,魔山和大悲宗的名号吓吓普通人也就罢了。” “你想想当初的朴世勇他们,在龙都府只手遮天的人物,哎……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因为一些事情被人干掉!” “得得得,先不说这些!” 方天震知道沈彦秋的脾气,总是喜欢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思考,并美其名曰谨小慎微。可他总把事都紧慎的过头了,仿佛成了魔山或者大悲宗的弟子,在旁人眼里简直羡慕的要死的身份,对他们来说不但不是个荣耀,反倒是要命的事情。 这小子如今搏了一身修为,却比之前做凡人的时候还不如,那时节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但最起码还有一腔不服输不怕死的胆气。现在倒好,身份地位有了,修为境界也有了,偏偏胆子没了。 所以方天震也懒得跟他分辨这些没意义的事儿,随口转了个话题道:“此处距离白鲸城不过十万里远近,就是咱们御剑飞过去也要不了多久,你看我们是直接去南极冰川,还是先到白鲸城里逛一逛再说?” 沈彦秋沉吟道:“我倒是无所谓,南极的修士除了本土妖族,也就只有在中土待不下去的那些魔道修士,白鲸城是个什么样子大概你也猜的着,咱们贸然跑到城里去,真就跟大肥羊自己进了圈一般,任人宰割。” “他们船队虽然有白鲸城的备案,但是捕捞大鲸鱼王的子孙,总不可能靠近白鲸城的范围,我估摸着再有几万里路程,船队就该停下来了。至于会不会去冰川寻找奇珍,我们还是得先问一问傅道兄,有机会的话最好还是一起行动,安全上更有保证。” “嗯,你说的在理。” 这一点方天震倒是没有反驳,要是能跟着傅青峰他们,最起码碰到什么事情还有个金丹三转的高手出头。 方天震挠挠头,龇牙咧嘴的道:“你跟嫂子说说,我去问问老傅接下来的安排。” 白鲸城并不是大鲸鱼王修建,而是后来依附于他的水族和一众修士共同筹谋之后,合力从南极冰川上取下一块,耗费数十年时间才生生打凿成城池的模样。南极冰川乃是恒古不化的坚冰,亿万年经受子午寒潮冲刷,单论坚硬程度就是普通的法器也难以相比,这些修士耗费数十年的功夫打磨,用整块坚冰凿成城池再加持阵法运转,整个白鲸城都可以算得上一件上品法器。 白鲸城平常都漂浮在海面上,在南极海域随意游荡,只有特定的时候才会用巨鲸牵引,返回大鲸鱼王闭关之处。 城主之位毫无疑问就是大鲸鱼王,不过他常年潜伏在冰川之下修炼,他的子嗣后代中开启灵智的并不多,而开启灵智之后修行有成的也屈指可数,如今也只有一头修成金丹中期,有六转上的修为,被一众水族推举成代白鲸城主。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南极冰川乃是最为苦寒之地,就是一直生活在南海的水族也不愿意靠近南极,更遑论修建城池在里面生活了。再加上里面聚集了不少在内陆作奸犯科、十恶不赦的魔道修士,白鲸城在南海也是臭名昭著。 不过捕鲸队捕捞鲸鱼是当初大鲸鱼王亲口许下的,这些人打着大鲸鱼王的旗号建城,自然不敢忤逆他的命令,否则就算那些宗门修士不围剿他们,一旦大鲸鱼王出关之后得到消息,一怒之下把他们全部吞入腹中化成粪便,也是正常。 不过南极冰川的地域就如同南海一般浩大,白鲸城也不过占据了极小的一片范围,余下的地域除了亘古以来就无人踏足之处,也就是南极土生土长的种族。 譬如,龙伯巨人和混沌兽。 南极土著并非只有龙伯巨人和混沌兽这两族,当初楼难陀和沈凌之也同他们大略说了说南极的情况,实力胜过龙伯巨人和混沌兽的种族也有不少,只不过龙伯巨人数量稀少而且不喜争斗,时长隐藏起来潜修生活。而混沌兽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异常团结,他们精通陆战和水战,是最为标准的两栖种族,所以他们很少居住在冰川腹地,而是聚集在冰川边缘靠近海水的地方。 以龙伯巨人强悍的个体实力,轻易也不愿意涉足陌生的区域,所以沈凌之对于南极情况的传承也不多。 所以南极的情况实际上也和内陆相差不多,只不过没有十二正宗这样的宗派统辖管理,才显得混乱不堪。 沈彦秋虽然修为进阶,可是按照傅青峰的测算,也就和二转上相仿佛,勉强算得上一个高手,可是无论丢在白鲸城还是南极冰川,这点实力都不够看。 大悲宗和魔山的名声再响亮,在南极这个地方还是不如天一道这个小门小户吃的开,再加上傅青峰和卫庄生死之交的兄弟关系,跟着他确实安全很多。 当然,除非遇到那种心性极度扭曲的变态修士,或者毫无灵智可言的土著,否则就算他们三个独自探索南极,也不至于一上去就陷入险地。不过傅青峰多次往来丘流和南极捕捞鲸鱼,对于南极冰川上的东西肯定相对了解,他们几个就是一无所知,如果打算单独行动,去傅青峰那里捞摸捞摸经验也是好的。 方天震去找傅青峰了解情况,沈彦秋便去寻鹤星恫,跟她说了说现在的情况。 鹤星恫自得了沈彦秋的元阳,虽然他们都不懂什么阴阳采补的秘术,但是阴阳合和本就是顺从天道的行为,就连世间万物也是阴阳二母气交)合化生,况乎他们以人道顺天道? 这股阴阳交泰的力量让她许久不曾有过动静的境界,突然泛起鲜活的意味,如同紧闭的门户缓缓推开,让她能够展望筑基后期的境界。 所以这几天她都一直在静坐,感悟心头那一点灵性,希望能够真正推开筑基后期这扇大门。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分道扬镳 方天震反馈回来的信息,傅青峰他们最少还要在白鲸城附近,数万里的范围内盘亘两个月的时间。 这是捕捞普通鲸鱼,达到预期目标的通用时间,毕竟再普通的鲸鱼也是大鲸鱼王的子孙,等到捕捞完成之后还要去白鲸城做检测。 所以一般的捕鲸队都会把目标放在次一等的,具备鲸鱼血脉的大鱼身上。只有傅青峰所在的这种船队,才敢靠近白鲸城捕捞。 只有鲸鱼捕捞完成之后,傅青峰才会带队进入南极冰川,而且他们有既定的采集路线,和他们寻找子午寒潮的目的地没有交覆之处。 不过毕竟是魔山派弟子,傅青峰也一心愿意结交沈彦秋这样的年轻高手,现在自己付出一些微薄的帮助,说不定以后就能得到十倍百倍的回报。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丘流,坐镇天一道的是掌门师兄不是他,以后要是来了性质去内陆游历一番,今时的一点小惠就是以后的莫大助力。 所以跟方天震最后敲定,让焦元锺兄弟二人驾驶着护卫舰,把他们三个送到南极冰川去。 白鲸城魔道修士众多,而且基本上都是心性扭曲之辈,沈彦秋就算有金丹二转上的战斗力,也实在算不得什么。焦元锺带着龙神敕令和白鲸城通行文书附件,这些水族和魔修就算不卖南海龙宫面子,也得顾及大鲸鱼王和白鲸城主。 白鲸城本是一块巨大的浮冰,平日里都是随意的在南极海域飘荡,除了本城常驻的人,就是经常往来冰川和白鲸城的土著也不容易寻找。不过一旦漂流偏离冰川太远,负责牵引的大鱼就会将白鲸城拉回最初的位置,如此周而复始。 虽然有白鲸城的通行文书,但是和这些凶狠的水族还有魔修打交道久了,焦元锺也很清楚他们的秉性,喜怒无常没有规矩可循,说动手就动手,常人眼中的规矩和处事方法在他们眼里屁也不是。 通行文书和白鲸城有一定的感应,用来处理突发情况,便于持有者快速的和白鲸城取得联系,所以焦元锺大致能够确定白鲸城现在的位置。他不敢太过靠近,从位置范围五千里开外绕过去,这才寻着一块避风的凹处,将三人放下。 下了船,沈彦秋拉着焦元锺道:“有劳焦道友相送,实在是感激。” 焦元锺笑道:“沈道兄太客气了,你我同行数月一路相谈甚欢,我师兄跟方道友就差磕头拜把子了!咱们便不是知交也算的一场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却算的什么?” “来时傅前辈着意嘱咐,你们不了解南极这边的情况,让我寻着这条安全的点放你们下来。我这里还有傅前辈备下的一份地图,是我们船队常年采集材料灵药的行动路线,应该对你们有些帮助。” 沈彦秋接过地图,却是一块儿乳白色的玉石,稍微一探查,就发现三五条扭曲的长线四向分散,无规律的分布着许多红色蓝色的星点,似乎是一些被特殊标注的位置。 焦元锺仔细同他说了地图的用法和识别方法,以及每条路线上特别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一拱手道:“我这艘船上有专门储藏用的须弥阵和蕴灵阵,这次出来捕捞的任务比往常多了数倍,不能离开太久,恕我这就告辞了。” 沈彦秋忙道:“不敢耽搁了道友,快请回吧。” 方天震拍着焦元锺的胳膊道:“你回去替我们谢谢老傅,就说这份情我魔剑门记下了!以后有机会去内陆,不妨去我魔剑门坐坐!” 焦元锺乐得喜笑颜开,亏得傅前辈费心费力的结交他们几个,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句话吗? “放心,这话一定带到!告辞了!”潇洒的一挥衣袖,焦元锺立即调转船头,往旗舰的方向而去。 三人都是有修为在身的,沈彦秋和方天震修炼寒冰道法,鹤星恫也是打小就住在罡风层中,本拟南极之行除了采集子午寒潮之外,其他的都应该分外轻松,却不想刚刚下了船离开阵法笼罩,便被一股寒气包裹,忍不住抖了个激灵。 沈彦秋忙祭出一道玲珑火云束,好似一头三丈火龙绕着三人飞旋,将彻骨的寒气尽数迫开。 沈彦秋皱着眉头道:“我如今近乎金丹二转的修为,竟然也抵挡不住南极冰川的寒气!这般以炎魔道的火法抵御,法力消耗实在太大!” “我听说时常也有筑基修士前来采集灵药冰魄之物,他们又如何能够抵御呢?纵然是法器阵法也要法力维持,总不至于随身携带着专门恢复法力的丹药吧?” 他修行十方魔道之后,摄取天地元力的速度远超同济,纵然是战斗中也能疯狂摄取天地元力转化法力,这般开着玲珑火云束保暖,法力转化虽然比不上消耗的速度,但基本上还能和消耗相对平衡,便开上三五个月也不是问题。 况且丹药只是应急之物,一旦频繁吞服丹药,身体就自然而然出现抗药性,一段时间内药力也会逐渐减弱。但是一直消耗法力抵御严寒,以普通筑基修士的法力储备,只要一次妖兽袭击或者邪道修士的截杀,也就是一场普通的战斗之后就会难以为继。 南极气候如此恶劣,土生土长的兽类也尽都不简单,三人中只有他道行最高战力最强,最好还是保持圆满的状态随时应付突发情况。玲珑火云束的光芒太盛,便大白天的也能照亮方圆三五丈的范围,映的周围一片火红,在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醒目。 鹤星恫想了想道:“水火相克,公子以炎魔道的火法来抵御寒气,自然是事倍功半讨不得好。倒不如将炎魔道的冰法祭出来,既能吸收寒气也不会这般显眼。” 方天震微微一跺脚,脚下现出一张圆形的光饼,随着他呼吸频率同时闪烁,忽明忽暗。光圈以他的脚心为中,一圈圈向外辐射着半透明的脉络,就像是人体的血管一般。 “哈哈,还是嫂子有见地!” 方天震跳出玲珑火云束笼罩范围,脚下的光圈不停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冰冷刺骨的寒气刚一近身就被光圈吸收,顺着不停流动的脉络转化成丝丝法力,向紫府神宫汇聚。只是整个南极冰川都是无尽冰雪组成,半透明的白光显得非常隐晦,不刻意观察几乎注意不到这个光圈。 方天震张开双手用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一脸享受的道:“要是能在这里找个地方闭关,我提升到筑基中期最起码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沈彦秋见着方天震这般模样,便把玲珑火云束收回,先是以北极神光剑唤出五彩云霞,织成一件透明霞衣披在鹤星恫身上,缓缓吸收寒气。然后将冻魔道的法力一振,紫府中的明月射出一缕光芒,在他背后显出一面太阴炫光镜,往青灰色道袍背后的空白处印上去,顿时印上一幅纯白如雪的太极图。 感觉刺骨的寒气缓缓被太阴炫光镜吸收转化,凝聚成一丝丝的法力汇聚在紫府小世界,却没有被炎、冻二魔道化成的日月吸收,而是直接沉入下方大陆附近,在正南方位重新凝聚成一颗冰珠。 沈彦秋有些奇怪于这个变化,这些寒气转化的法力冻月竟然没有吸收,而是任由小世界自行运转,将其化成一颗冰珠定在南方,虽然凝聚的速度异常缓慢,但是看这架势沈彦秋竟然清晰的感应到,小世界似乎在模拟南极冰川,想要在小世界中凝聚一座冰川来。 听说修成神婴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将体内的小世界完善,几乎等同于一个小千世界,然后借助世界伟力破碎金丹,神婴自混沌中出生,成就元神。 沈彦秋用力摇摇头。 刚刚突破筑基境,虽然没有凝聚出代表性的金丹,可无疑此时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金丹修士。而金丹同样也有前中后三个阶段,特别是金丹后期,每一转都是单独排列,七转琉璃塔,八转玉如意,九转太极图,非常具有代表性。 如今他只不过相当于金丹二转,实际上仍旧是金丹一转修为,纵然吸收的寒气模拟出一块南极冰川来,也不可能立地成圣生出神婴来。 当务之急还是采集了子午寒潮,然后赶紧回去。自打他进阶之后,这段时间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类似于当初那股心血来潮的状态,不过这个感觉太过微弱朦胧,抓不到一丝一毫的兆头,所以他也没办法推算究竟关于哪方面。 不过出来数年的时间,虽然修为境界进境极快,可是一直没能静下心来好好修行心光遁法,唯一一颗种子也被九凤龙破去,完全断了和哀无心的联系。 飞剑传书在千百里或者数万里范围之内使用,效果极佳。不过从丘流甚至南极这么远的地方,跨越百万里之距,再使用飞剑传书的话,很容易出问题。 内陆不像南洋大海,亿万里杳无人烟一片汪洋,修为高深的修士数不胜数,他们宗门驻地的规矩各不相同,非本门弟子一律禁空之类的规定屡见不鲜,无人驾驭的飞剑很难规避一些禁地和宗门,经常容易被修士捕捉,久而久之这个方法就被大小挪移传送阵给替代了。 不过大小挪移虚空传送阵的成本实在太高,一般只有大宗门的高阶修士处理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而且刻画传送阵的阵法和承载阵法的这么器,也都有非常严格的要求。 总而言之,他现在如果想要联系哀无心,或者回凄凉洞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原路返回,而且只能先去徐无城,因为没有哀无心带着,心光遁法种子破碎,他根本找不到痛苦山的位置,也没有办法挪移会凄凉洞去。 南极冰川上只有冰雪,高耸的是连绵不绝的冰川山脉,低洼的是光洁如镜面的冰川河流,当然根本没有流水,只有一冻到底的寒冰。放眼望去一片棱角分明恍如掉光叶子的树林,映射着彤红的日光,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这些树木都是高矮粗细全不一样的冰晶柱,杂乱无章的枝条肆意扭曲,大部分都是六棱模样,阳光从任意一个角度照射进去,都会透射出不一样的色彩。 沈彦秋取出地图玉石,注入法力,玉石便射出一片漏斗形的光芒,里面的路线和光点顿时变得更加立体生动起来。 沈彦秋指着其中一个绿色的光点:“这个点代表着我们现在的位置,而我们的颜色也一直都会是绿色,因为绿色代表的是乙木生气,这块地图也是一件法器,能够摄取我们一丝精气凝形。” “天一道这么多年行走的路线就这么几条,可是能够碰到子午寒潮的地方几乎没有。这次老傅专门让焦元锺送我们来,还给了这块地图,就是他专门标注了几个最有可能出现子午寒潮的地方。” 沈彦秋盯着方天震,严肃的道:“南极可不比中土内陆,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可以依靠之处,一旦出了问题只能自己扛!无论是魔山派还是大悲宗,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沈彦秋看着护卫舰消失的方向,言辞切切的劝道:“你已经筑基,现在来不来南极并没有什么区别。索性就当游玩一番,这时候返回去跟着船队,是最稳妥的做法。”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再逢龙伯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回去!” 方天震背着手,晃晃悠悠的挪动,偷偷的摄取地面上的积雪,在手心里凝聚成两个西瓜大小的雪球,趁着沈彦秋说话的功夫,看准时机对着他和鹤星恫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虽然有法术护身,这团雪球离着老远就爆成雪雾飘散,可这般插科打诨的玩耍也表明了他的态度,既然知道劝不动,沈彦秋和鹤星恫对视一眼,摇头一笑各自凝聚雪球,毫无章法的互相砸了起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片广阔冰林,整个地势有些下凹,冰林后方是接连不断的环形冰川,如同放大无数倍的马蹄印。 方天震一边凝聚雪球狂砸,一边将灵峰雪隐托在脚下,只距离地面二三指的距离飞速滑动。沈彦秋知道他在船上憋的太久,也由得他放松放松,脚下腾起一团小小的云汽,凝成一座蒲团大小的云头裹着双脚,随后分裂出一部分,同样裹住鹤星恫的双脚,两个人也跟方天震一样贴着地面滑行。 以他三人的力量,扔出去的雪球就是三尺厚的石头也能一下砸个对穿,更何况是寒冰?而且南极的冰川并不全是恒古流传下来的,普通的冰雪和内陆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有经历过纪元更迭、天地大破灭的寒冰,无论是寒性还是硬度都胜过一般的法器,南极冰川就是在这些寒冰的吸附冻结之下形成,历经无数元会无穷岁月积累,也才形成了无边无际的南极。 他们吸附雪球的速度极快,你追我赶之间只见一道道白光飞窜,他们刻意躲避着冰林,丢出去的雪球都会被护身的法力排开,狠狠地撞在冰山上,轰隆隆的巨响一声连着一声,每一声巨响过后,冰山上都会爆开一个脸盆大三尺深的大洞。 虽然没有腾空飞行,但是三人的速度也是不慢,就这般追逐打闹,不多时就深入了百里远近,放眼望去除了纯白还是一片纯白,除了头顶淡蓝色的天空,天地间只剩下一个颜色。 这片冰林不像是天然形成,因为冰柱绵延数百里远,每一根冰柱的间隔都相差不大,看上去极有规律。而且冰柱的造型非常奇特,看上去就像是地面上破开无数孔洞,里面喷射的水流瞬间凝聚成冰,这才形成了各不相同的冰柱,既像是脱光了叶子的秃树,又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珊瑚一般。 沈彦秋生怕无缘无故招惹到什么强横的存在,又玩了一会儿之后就招呼两人停下,把自己的推测跟他们一说,方天震也是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你的推测很有道理!焦元锺那家伙可是说得明白,就是他们标记的路线点上,都有一些实力强劲的凶兽,这片冰林几乎绵延三五百里,而且这般有规律,只怕真是人为造就。” “小心无大错,小心无大错啦!” 鹤星恫白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小心无大错?刚才玩的最疯的就是你了,砸的最卖力的也是你!” 方天震挠挠后脑勺,眼珠子一转略显尴尬的笑道:“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艘小船儿才多大的地儿?”他两只手拇指和食指相对,比划出一个小小的圆圈,一边晃一边叫道“你说就这么丁点儿大的地方,我在上面晃了几个月呀!” 鹤星恫看他一脸疾苦的表情,甚是觉得好笑:“偏就你爱作怪!” “哼哼!” 方天震哼哼唧唧的小声道:“我也想搂着媳妇搁屋里造小人儿……关键我没有啊!你们两个只顾着自己快活,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不是!”他这两句话越说越小声,从搂着那两个字开始就模糊不清,几乎听不到他说什么。 鹤星恫听不明白他说啥,沈彦秋如何不清楚?赶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恶狠狠的道:“你小子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的!现在说话这么没谱了?” 鹤星恫疑惑的追问,方天震看着沈彦秋要吃人的眼神,浑身一激灵,连忙端正神色道:“我就说嫂子你教训的对!我啊,就是缺个像你这样的贤内助管着,所以这次回去之后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您呐回凤鸣城去,找个像您一样端庄秀丽,优雅大方,美丽动人……” 鹤星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在他腿弯踢了一脚,笑骂道:“你要是在这般同我耍贫嘴,别说小姑娘,就是老大娘也没一个介绍给你!” 方天震赶忙举双手投降,满是谄媚的讨好道:“别别别,我的好嫂子,都听您的还不行吗?” 沈彦秋忍不住也踹了一脚:“我说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贫呢?” 方天震夸张的倒在地上,支棱着上身双手摊开,一脸委屈:“以前?以前咱俩一样都是光杆子,可是现在呢?你们夫妻俩合着伙的欺负我,亏我还一口一个秋哥儿一口一个嫂子!” 方天震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抓了几捧雪盖在脸上:“嗯,现在开始,我是个莫得感情的雪人,你们都别理我!” “哈哈哈……” 任是鹤星恫这样的清冷美人,也被方天震一番耍宝逗的放声大笑,沈彦秋也是拿他没办法,正要拉他起来,忽然一阵轻微的颤动遥遥传了过来,方天震盖在脸上的冰雪瑟瑟洒落。 震感不强,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递过来,听不见丝毫声响。但是震动的频率极快,根本不像重物坠落的撞击,倒像是释放的法术击打在地面所致。 三人瞬间都感应到震动,方天震索性不起来,将神识遍布全身,又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陡然又是一阵颤动,被他清晰捕捉到。 “前面有人斗法!” 方天震一跃而起,兴奋的叫道:“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应的这般清晰,拼斗的这几个应该都不是弱手!” 沈彦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赶紧采了子午寒潮,然后回转中土才是。” 方天震摆摆手,呵呵笑道:“这个时候还采个屁的子午寒潮!我都已经筑基了还要那玩意儿干啥?要说采集也是去北极找冰魄神光,助我修成极冻冰河法相……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反正这南极来也来了,这里的极冻寒气无论是对我的冰河洗剑录,还是你的十方冻魔道,都有极大的裨益。采集子午寒潮也不用太过着急。” 这话一点儿也不假,无论是冰河洗剑录还是十方冻魔道,其实最理想的修炼环境就是南北二极。历经四古纪元的冰川本就是冰法修士的洞天福地,可惜小门小户没有高深的冰法传承,大门派本身就有模拟两极之地的闭关场所,虽然比不上真正的两极之地,但是一则有本门师长传道解惑,二则也不似两极之地有无数凶险。 自二人接近南极以来,天气就愈发的寒冷,即使艳阳高照也抹不去刺骨的寒意铺天盖地一般笼罩。吸收寒气的同时,二人的法力也缓缓的更加精纯起来。 方天震道:“咱们只远远的看看,要是有邪道修士作祟,欺凌前来历练采药的人族弟子,咱们就上去帮衬帮衬。若是南极的妖兽对战,咱们也可以等到它们两败俱伤之时,采集一些材料。” 鹤星恫点头道:“嗯,这话说的在理。” 沈彦秋想了想,也觉得方天震说的很有道理,便道:“去看看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隐蔽,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一旦事不可为必须赶紧抽身撤离!” “我是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么?” 方天震前倾着身子,脚尖一点双臂笔直甩在身后,整个人如同一头肥硕却轻盈的大鸟一般,向前方无声无息的掠去。 沈彦秋和鹤星恫连忙跟上。 几人顺着震动传来的方向移动,震感越来越强,频率也越来越频繁,待到几人掠出二三十里远去,轰隆隆的巨响已经清晰可闻。 只见前方约有二三里远近,一座高耸冰山之下,铺展过去的冰林已经尽数被巨大的力量震碎,随着隆隆巨响,漫空肆意飘荡着浓密的积雪,像是龙卷风肆虐过一般毫无章法的飞旋。 隐约可见一座高大的身影在飞雪中往来跳动,怒吼声和重物击打的巨响连成一片,几人顿时觉得耳朵有些刺痛,忙不迭张开法力护住周身。 方天震骇然道:“好强的力量!竟然没有法力波动,只是纯粹的力量震荡!” 沈彦秋放开神识感应,摇头道:“并非没有法力波动,只是这人使用的法力似乎极轻微,只是用来辅助。不过他的力量确实非常强大,简直就像当初在积雷山,那头巡山将军一般……” “嗯?”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听鹤星恫道:“龙伯巨人?” 一说起巡山将军,几人同时想到的就是那十余丈的身躯。而南极土著能将身体修炼到这般高度,而且神力无穷的,也只有沈凌之出身的龙伯巨人一族。 因为沈凌之的关系,几人对龙伯巨人的感官都非常好,而且听沈凌之所言,龙伯巨人虽然实力强悍,但本身是非常热爱和平的种族,一般绝不会先挑起争端。能让一头龙伯巨人发出这样愤怒的吼叫,可见和这头龙伯巨人对战之人,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方天震一撸袖子:“那还等什么?赶紧上去帮忙!” 沈彦秋一把扯住他,皱眉道:“你慌什么?你看他身形这般高大,必然是成年的龙伯巨人,几乎有金丹中期的实力。能跟他对战的最少也是金丹境,你这般火急火燎的跑上去,除了送死还能怎样?” 鹤星恫跟着道:“凌之也说过,龙伯巨人性情耿直,如今这头龙伯巨人正是被激怒之时,咱们就去上去帮他,恐怕也无法取得他的信任。岂不是弄巧成拙。” 方天震一拍脑袋,咧嘴笑道:“说的对说的对,你们说该咋办吧?我好不容易筑基成功修成一身法力,灵峰雪隐这对大宝贝儿可是憋的太久了,整天就搁紫府里面跳动不休,我这不是心痒难耐么!” 沈彦秋把身子一躬,个头瞬间窜高了二尺,他又催动法力一冲,个头又拔起三尺高来,然后无论他如何用力,也只得这个高度。 他身上穿的道袍是一件杂品法器,防护力马马虎虎,却有一条好处,就是在修真者自净的基础上,放出一个微弱的气场阻挡浮尘,而且在修士变换形态的时候也能贴在身上一同变化。 沈彦秋晃一晃身子,看着只到自己腰部的二人,笑道:“你却忘了凌之兄弟赠你我的倍化之术不成?” ------------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斗龙伯 方天震按照倍化术的运转方法催动法力,果然也摇摇晃晃的挺起三尺高,然后再怎么用力也不行了。 倍化之术虽然是龙伯巨人的第一看家本领,可无论是沈彦秋还是方天震都没有费心修炼过。其实这也正常,无论是谁手里有一部举世无双的功法,恨不能所有的时间都拿来感悟修炼,又怎么会花费多余的时间,修炼一门与自己不合,即使修炼成功也没有多大助力的功法? 此时想起龙伯巨人来,这才同时想起沈凌之赠送的倍化之术,即使全力催动法力,也不过只能拔高三五尺,看上去又瘦又长好似一根竹竿,十分怪异,更无半分巨人应有的美感。 收了倍化术,沈彦秋笑道:“就这般也就够了。我们不需要变化身躯,只要让他感应出倍化之术的运行,他自然就能明白我们没有恶意。” 方天震祭出灵峰雪隐,化成一银一白两道光芒绕身飞舞,将魔剑门独有的御剑术展开,剑光如一颗黑白两色的圆球,托着他极速掠上高空。 沈彦秋倒不担心他,方天震只是表现得有些毛躁,实际上他和鹤星恫都看得出来,方天震只不过是因为修成筑基境,有了区别于凡人的手段,总是忍住不想要表现出来。 “恫儿,先把飞雪吹走,看看究竟是谁在和龙伯巨人争斗。” 沈彦秋架着云头赶上方天震,视线根本无法穿透浓密的飞雪,知道御风是鹤星恫的强项,便让她吹走飞雪。 鹤星恫捻着衣袖,轻轻一拂,顿时一股飙风凭空出现,起初只有拳头大一团左右滚动,每向前滚动一点便扩大一分强劲一分,不多时便扩成一道百丈飙风,瞬间将漫空飞雪吹的一干二净,就连地上崩碎的冰林残片,也被飙风卷起流星一般撞在冰山上,叮当作响。 飞雪散尽,偌大一块千丈方圆的场地尽是密密麻麻的大坑,许多坑洞里填着细碎的冰渣子,许多坑里还填着一块一人高的巨大冰块,布满裂痕。看来那些填着冰渣子的坑洞,里面的冰渣子原本也是这种巨大的冰块。 只瞧见场中耸立一尊巨人,足有二三十丈高,小山一般伟岸,除了下身处围着一块巨大的兽皮裹住,余下尽是裸露的皮肤。肌肉高隆如球,粗糙的皮肤泛着铜铁一般的色泽。 伸出大手随意一抠,就能从冰山上抠掉一大块坚冰,随手就被他抛砸出去,脚步挪动竟然非常迅捷,一点都没有因大块头导致的迟滞感,而且脚步异常轻盈,整个人仿佛充气一样在冰面上跳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头龙伯巨人不断的抠取坚冰,连激起的飞雪被吹散也未在意,有时来不及扣掉冰块,便挥掌砸拳,或是踢腿跺脚。 期间时不时绽放一团乳白色光晕,似乎是在抵挡龙伯巨人的攻击。实在是这头龙伯巨人块头太大,几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了,再加上乳白色的光晕被同样纯白的冰天雪地遮掩,实在是很难让人察觉。 和龙伯巨人对战之人有两个,都穿着宽大的斗篷戴着帽子,脸上也捂着漆黑的面纱看不清容貌,两人飞来飞去躲避龙伯巨人的攻击,实在躲不开的时候才猛的一推手掌,绽放出一团乳白色的光晕,将龙伯巨人的大力泄去。 沈彦秋道:“凌之曾说过,南极冰川的龙伯巨人本就数量稀少,性情祥和偏偏一身是宝遭人觊觎。那人能稳稳挡住这头龙伯巨人的攻击,看来修为不低。” 方天震上下扫视着龙伯巨人二三十丈的身躯,吞了口口水道:“你看他这块头,也不需要咱们帮忙!再说了,他们正打的兴起,咱们现在跳上去肯定会被他认为是帮手。” “金丹期的战斗我可插不上手。你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先分开?” 鹤星恫盯着那两个人,忽然道:“公子若是分开他们,且莫下狠手!”她指着一直绕着龙伯巨人飞旋的二人,“你看,他们根本没有攻击,只是一直在躲闪。倘若真是围杀龙伯巨人,断然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方天震诧异的道:“若非是为了龙伯巨人这一身宝贝,谁会犯傻招惹他们?龙伯巨人只是生性祥和,不代表他们不会发怒狂暴啊!” “而且如果他们只是无意间惹怒了龙伯巨人,就凭能跟他对战的修为,想要脱身也应该很轻松吧。龙伯巨人可不会剑术遁法,肯定追不上他们。” 鹤星恫笑道:“公子本不让你来,是你偏要过来凑热闹。结果咱们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无从下手。为今之计只有先把他们分开,再做打算。” 那边和龙伯巨人对战之人,明显也看到了沈彦秋三人,只是龙伯巨人的攻击十分迅捷,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脱离战斗,就这么跟龙伯巨人耗着,也抽不出身来理会三人。 沈彦秋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想起沈凌之敦厚的模样,心头莫名就对眼前这头龙伯巨人生出好感,扬手飞出一口寒冰破灭圈,滴溜溜升上半空,化成一圈足有三丈粗百丈大小的巨大冰圈。 好在他只是为了分开对战双方,所以并没有鼓荡法力沟通寒冰地狱,只是将一面太阴炫光镜定在寒冰破灭圈中心,滚滚寒气扭成八股赤白光芒。 太阴炫光镜能定八极冻气,八股赤白光芒狠狠扎入地面,空中的寒气汹涌汇聚而来,交织成一张大网,网结上挂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冰珠,共有七十二颗。却是沈彦秋直接将太阴炫光镜化成雾露玄冰神雷网。 方圆千丈之内的寒气都被太阴炫光镜吸收过来,更多的寒气填补空白重新被吸收,这些寒气尽数被纳入七十二颗玄冰神雷之中。 “几位还请罢手!” 沈彦秋捏着诀,缓缓收缩寒冰破灭圈和雾露玄冰神雷网,龙伯巨人也感应到玄冰神雷上散发的巨大压力,竟然直接舍了斗篷二人,怒吼一声擎开双手,想要撕开玄冰神雷网。 玄冰神雷网乃是太阴炫光镜的二次变化之法,虽然没有太阴炫光镜照射寒气洞彻虚妄的能力,但威力却大了无数倍。若是七十二颗玄冰神雷同时爆炸,瞬间就能引动寒冰破灭了勾连寒冰地狱的变化,纵然是龙伯巨人也不能抗衡。 那两人看出沈彦秋没有恶意,一晃身从空隙里飞了出来,静静定在一旁也不说话也不过来质问,倒像是很期待沈彦秋能制服龙伯巨人一般。 龙伯巨人抠住网眼奋力一撕,手臂上青筋暴起如柱,竟然也没能撕开,双目中红光闪烁,怒吼连连,不停地变换方位撕扯网格,一直不能奏效。 沈彦秋控制着玄冰神雷网,外面还有寒冰破灭圈的摄拿之力镇压,兀自有些拿捏不住,反馈回来的巨力之大,超乎他的想象,心头对龙伯巨人的力量也是非常惊叹,以纯粹力量和神通对抗,也只有巨人一族能做到了。 “朋友,你先冷静一下!” 龙伯巨人怒吼一声,嘴里蹦出几个古怪的音节,不知道什么意思,也根本不管沈彦秋的劝阻,见寒冰破灭圈和雾露玄冰神雷网不住收缩,猛的一跺脚,身子骤然又大了一倍,身上的肌肉如同青黑色的盔甲一样棱角分明,肩头、双肘和膝盖部位伸出肉质三角尖刺,原本和常人一样的面目逐渐狰狞,隐隐似龙。 龙伯巨人的双手已经完全变成龙爪的模样,而且他身躯胀大一倍之后,几乎直接顶到了太阴炫光镜的镜面,八道光柱织成的玄冰神雷网韧性十足,他奋力撕扯了几次也只是扯得扭曲变形,却怎么也扯不断,索性舍了神雷网,擎着龙爪手直接抓向镜面! 太阴炫光镜乃是十方冻魔道当中,数一数二的防护手段,破虚和凝化玄冰神雷网是两种变化。龙伯巨人的巨爪接连狠狠抓在镜面上,叮当当一阵脆响,虽然巨大的力道震的太阴炫光镜一阵跳动,可却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龙伯巨人见镜面无法破坏,眉心处顶出一根赤红色的弯角,口中也探出四根狭长的獠牙,双爪尽是一片赤红,指尖处更是殷红如血欲滴,扭着身子甩动长臂狠狠一切,抹下一蓬冰渣子来! 沈彦秋拿不准这头龙伯巨人的实力在什么层次,不知道他有没有其他的手段抵挡太阴炫光镜。他的目的只是想让他先平静下来,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的威力更是不敢全数催动。 龙伯巨人二次强化之后,整个人如同一头人性龙兽,原本就极强的力量顿时又增强数倍,龙爪的锋锐程度就连太阴炫光镜也无法抵抗,再被他抓几下恐怕就会破碎。 这头龙伯巨人明显打出了火气,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沈彦秋换成神识交流也无法沟通,龙伯巨人的神念仿佛疯狂喷薄的火山,沈彦秋根本无法接触。 “看来只能先控制住他。” 这头龙伯巨人能有二十多丈高,按照龙伯巨人成年之后百丈身高来算,此时还处于幼年时期,但是他爆发之后又将身躯胀大一倍达到五十多丈高,那就是标准的青年阶段。幼年的龙伯巨人综合实力有金丹一二转左右,青年阶段大抵也有金丹三四转的实力,只有真正成年之后,身高达到百丈极限的龙伯巨人,才能突破金丹六转的实力。 百丈是龙伯巨人身高的理论极限,并不是说他们一旦成年就有百丈,从沈凌之那里得到的信息,一般成年的龙伯巨人能达到八十丈的,已经是绝无仅有了,普通的龙伯巨人也就只有四五十丈。 尽管如此,仍旧十分恐怖了。试想如果不是在南极这样极尽辽阔之处,随便放一头龙伯巨人在内陆中土,都比得上一座大城池里最高的建筑,一脚下去就能毁坏一片区域。 这般推算一下,这头龙伯巨人的实力大概也就在三转左右,沈彦秋有信心跟他斗上一斗。 龙伯巨人专精肉身,实力也比自己强上一筹,沈彦秋也就不担心会给他造成严重的强势,正好可以放开手脚活动。龙伯巨人不通御剑和遁法,纵然能一跃千丈高远,论灵活也不能和小巧的修士相比。 眼看太阴炫光镜面临破碎,沈彦秋踏着云头绕着玄冰神雷网飞旋,将冻魔道的经文以符箓的形式印在网结上,将寒冰破灭圈往下一兜,带着网边极速缩小! 龙伯巨人将条手臂疯狂舞动,叉开双步运力撕扯神雷网,击打太阴炫光镜,寒冰破灭圈落不下去,只带着网边紧紧束在他腰间。 就像是渔夫捕鱼,本以为一把抓住一条大鱼,谁知道这条大鱼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就连渔网也只能裹住半个身子。沈彦秋不住刻印十方冻魔道的经文符箓,仍旧抵抗不住龙伯巨人的力量,玄冰神雷网濒临破碎崩溃。 “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沈彦秋远远拉开距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吼道。 “冰封——锁天地!”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摩韶珍珠 太阴炫光镜从玄冰神雷网上脱离,照射出无穷寒气冲刷,同时瞬间解放寒冰破灭圈定在地面,和玄冰神雷网组成上中下三位一体的阵势,轰然爆炸。 原本他想引动寒冰地狱的变化,可是突然想到赤世杰几人之死,下意识的就只引爆了寒冰破灭圈,并没有沟通十方寒冰地狱。 玄冰神雷网本是八极冻气凝化,无论是太阴炫光镜还是寒冰破灭圈,本身都是十方冻魔道的精髓,再加上南极这样绝佳的场地,可以说冻魔道的威力能够得到多出十之二三的加成,这一下突然爆发,他自信就算是傅青峰这样的顶尖三转金丹修士,都无法抵抗。 爆炸所有的威力,都被沈彦秋束缚在仅有的范围之内,被这头龙伯巨人全部承受,饶是他身具真龙血脉,又是天生以肉身力量成就的巨人,也还是被硬生生的从二次强化下打落回去,重新缩小成二十几丈,接着不断缩小身躯来减少伤害。 等到七十二颗玄冰神雷全部炸完,这头龙伯巨人已经只有三丈多高,半截身子都被爆炸轰击砸到坚硬的冰层中。 方天震凑到跟前,看着紧紧捂着脑袋的龙伯巨人,担心的道:“秋官儿你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人家几十丈的身躯被你炸的只剩这么点了?”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比了个很小的手势,“不会出问题吧?” 沈彦秋也有些担心,看他浑身上下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心头也不禁咂舌不已,龙伯巨人的肉身真的是强悍至极,被冻魔道三重力道爆炸正面击中,竟然还能无伤。 斗篷人飞到几人跟前,当先那个个头稍矮一些的朗声道:“几位不用担心,只要龙伯巨人脚踩大地,无论多么重的伤势都能够复原!这位道友虽然出手果断,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并没有下狠手,以龙伯巨人的身体素质,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他的口音带着一丝拗口的音节,每句话的最后一个音,都会自然而然的带着极速且平缓的颤动。 沈彦秋示意方天震和鹤星恫去照看一下龙伯巨人,然后才淡淡的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击他?” 那人摘下斗篷的帽子和面纱,露出一颗光洁如珠的光头,却是个三十几岁的青年男子,眼窝深邃鼻梁挺拔,嘴唇略厚嘴角微微上扬,样貌异常英俊,只是从鼻子到左耳穿着一串黄豆大小的珍珠项链,还是纯黑色宝石一般的黑珍珠,看上去有些怪异。 “浮屠弟子?” 这人的光头实在太亮,竟然能看到旁边冰山的镜像。只是沈彦秋并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应到浮屠的气息,浮屠门人之间相互有些强烈的感应,就算是从来未曾见过面的两人,彼此隐藏气息的情况下,两人的气息也会互相警示。 沈彦秋识海里,微妙上品莲华妙经凝聚的一丝浮屠法性,早就在他境界提升的时候,裹着神境通的功法意念,化成一颗种子埋在紫府中的大陆上,似乎如同一颗真正的种子一样,慢慢的吸收营养,等待着发芽破土。 他没有修浮屠功法的打算,或者说目前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神境通大成之后并不亚于本门的心光遁法,可是有把神境通修炼大成的时间和精力,心光遁法同样也能大成。目前有凌虚渡这门遁法使用,完全跟得上修为的进境,倒也不需要迫切的修炼心光遁法。 本门的看家神通都没有时间修炼,更何况是浮屠功法?所以他也根本没有在意神境通化成种子之事。只是看到这人的光头以为是浮屠弟子,而体内盛开如莲的浮屠法力竟然没有丝毫提示,探查之下才发现这个结果。 那人闻言摸了摸光头,有些尴尬的笑道:“道友误会了,我们不是浮屠门人。我们是鲛人。” 沈彦秋并没有太过惊讶,点头道:“你们身上的水元力非常充沛,若非南海或者南极精修水法的本土修士,也只有天生水元的灵兽一族。”他顾及二人颜面,并没有说妖兽二字,而是以灵兽代替。 实际上鲛人并不属于人族,而是类似于人族的水族,半人半鱼人身鱼尾,更应该归类到栖息于水中的妖族。 “实则……我们并不是真正的鲛人。” 那人顿了顿,笑道:“我们是鲛人国泪宗旒大将手下的附庸种族,蚌族。我叫珍珠乃察。”指着身后的高个子道,“这是我妹妹珍珠乃兮。” 珍珠乃兮没有除去帽子和面纱,看不清什么模样,也不发声,就这么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修行道的水域之大,远远胜过陆地的面积,正和山林中的鸟兽一般,水中的生物种类之繁多也是数不胜数。人身鱼尾方称鲛,鱼身人尾者则为妖,或是人鱼。 鲛人自成一国,不服从南海龙宫的管辖,甚至敢和潮阳涧以兵戎相见,沈彦秋认为虽然极大的原因是因为,龙宫把鲛人当做天堑山入海的第一道屏障,不愿意费心费力的剿灭之外,鲛人本身的实力也是其中一个方面。 毕竟都是脱离龙宫在南海生存,鲛人族和大鲸鱼王以及其他不愿归附龙宫的王者们,也可以拧成一股不小的力量。 鲛人王,也是元神修士。 传闻以鲛人之血刻画阵法符箓,威力比其他妖兽之血要大上三成。以鲛人血肉炼制灯油,无惧风吹水淹,万古不灭。然则最为人称道的,却是鲛人泪。 鲛人若泪,不落地便化珍珠,叮咚作响尤胜金玉,其珠皎皎似月,采之炼丹入药,服之能延百寿。 故常听闻某某洞府点燃之灯火,昼夜燃烧千年不更,乃以南海鲛人油为用。 且鲛人女子容貌绝美,一旦动情变化鱼尾成人之双腿,与人交)合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复,或是有人抓捕鲛人女子豢养,穷尽手段惑其心智,坏其花环,而后专一欺凌羞辱致其落泪,贩卖鲛珠。 所以除了本族之外,鲛人对任何种族都抱着敌对的态度,特别以阴险狡诈、凶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族为最。 鲛人一般不发展附庸种族,而能够成为鲛人附庸的,必备的一个条件就是能够产珠,这属于天性上的认同。 而摩韶族正是产珠的翘楚。 摩韶者,蚌也。 沈彦秋对鲛人一无所知,唯一算得上了解的也只有紫府内温养的真鲛剑了,可惜那是徐沐白斩杀的鲛人,并以其真身炼化而成。因此更不可能知道,珍珠乃察口中的泪宗旒大将是谁。 摩韶族是天生的幻术大师,对于幻术和幻阵的掌握能力,不在同样以幻术闻名的狐族之下,又因一居青丘一潜深海,幻术手段各有不同,向为修士所称道。 当初胡梦媛一手迷神阵,沈彦秋如今仍旧心有余悸,幻阵的可怕之处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很难从想象中体会。一听珍珠乃察自称是摩韶蚌族,情不自禁的祭出一面太阴炫光镜定下头顶,清冷的寒光笼罩全身,倒把珍珠乃察弄了个疑惑不解,不知所以。 沈彦秋仔细观察,发现这二人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竟然把金丹三转左右的龙伯巨人耍的团团转,心想若非一手出神入化的幻术,以龙伯巨人强悍至极的肉身力量,对南极气候地域的契合,便是十个筑基后期绑在一起也不顶用。 若非珍珠乃察兄妹二人事先迷幻了他的心智,又消耗了他许多力量,纵然沈彦秋全力爆发,以寒冰破灭圈和太阴炫光镜同时引爆玄冰神雷网,使出一招锁天地的招数,也不可能这般轻易将他制住。 这时候方天震也跟醒过来的龙伯巨人沟通完毕,他身上有倍化之术,只要运转法力催动,龙伯巨人自然能分辨出来。龙伯巨人的倍化之术虽然不算独家秘术,几乎所有的巨人族都有这般神通术法,但是巨人族也绝不会轻易将这门看家术法赠予旁人。 这头龙伯巨人双手撑着地面,拔萝卜一般将自己从冰层里拔出来,用力晃晃身子将身躯缩小到常人大小,仍旧还有九尺多高。他胯下的兽皮也不知道是什么妖兽的皮毛,不仅能随着他变化大小,更是一点伤害也没受到。 “我是古天树。”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就像几块金属薄片同时颤动,沙哑而富有磁性,听起来很舒服,但是巨大的力量震动气流,竟激的几人耳朵一阵刺痛。 见几人同时运转法力护住双耳,又同时往后退开一步,古天树木讷着脸再次压低声音,凑到沈彦秋跟前,紧紧的盯着他道:“你为什么打我?” “额……” 沈彦秋正要组织一下措辞,古天树却立即一扭头看向珍珠乃察:“还有你,为什么打我?” “我……” “你先说!” 沈彦秋和珍珠乃察两次同步,顿时吃过味来。心想这事儿是你们惹出来的,我就是个劝架的,万不能出这个风头,还是听听这家伙怎么说吧。区区两个筑基修士仗着一点本事就敢招惹龙伯巨人,沈彦秋对他们的目的也非常感兴趣。 珍珠乃察见沈彦秋闭口不言,也明白他的打算,一脸苦笑的拱手道:“若非是万不得已,我兄妹二人也不敢动心思打您的主意,实在是,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他长鞠一躬几乎磕到自己的膝盖,这个姿势已经等同于下跪了:“如今被这位道兄破了术法,我也是认栽了。要杀要剐全凭您一句话,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求您发个慈悲饶我妹妹一命。” “哥!” 珍珠乃兮猛的一颤,扯着珍珠乃察的胳膊叫了一声,却被珍珠乃察压住。 ------------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万幻天魔道 珍珠乃察这是真的慌了。 众所周知,摩韶族的幻术乃是修行道一绝,这也是他们能够抗衡娜迦,在鲛人国成为宫廷大法师的原因。 但是身为妖族,特别是外覆骨骼一类的妖族,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副蚌壳的防御能力有多强。 修炼道术和法力还有歇息的时候,可是这副与生俱来的蚌壳,却是每时每刻都和自己血肉相连,被真气法力冲刷,昼夜不停地祭炼。 这也是他胆敢以筑基后期修为,对抗古天树的底气和信心,甚至亲眼见到沈彦秋镇压古天树,综合实力还在一头龙伯巨人之后,他都没有惊惶无措。并不仅仅是因为高明的幻术,更是因为这副牢不可破的蚌壳。 可是沈彦秋祭出水火锋之后,他浑身顿时一股刺骨的冰凉涌动,将那份安稳不动的信心一下子就给推倒了。连他的蚌壳都不能抵挡的法器,必定是一件具备特殊属性的法兵,甚至可能是一件法宝! 无论是法兵还是法宝,一个能够御使它的修士,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珍珠乃察双手舞动,身后的蚌壳虚影化成千丝万缕的光线,在他身前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彩色屏障,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样,随着目光扭曲荡漾。 将珍珠乃兮拉在身后,珍珠乃察僵硬的咽了口唾沫,嗓子也有些沙哑:“几位道兄还请听我一言。” 珍珠乃兮竭力收敛身上的气息,缩着身子躲在珍珠乃察身后,恨不能化成一点虚无躲在他的影子中去。 沈彦秋托着水火锋,脚下一团纯白水汽云团,仿佛滚烫的开水一般翻滚,一重重漆黑如墨的气息从脚底涌出来,将纯白的云团染成漆黑,顺着满是冷冻和碎冰的地面铺展开,每一缕黑化的云汽都像是一条窜动的黑蛟,无数细小的黑蛟交缠在一起,瞬间覆盖百丈方圆,悄无声息的向四周漫延。 古天树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好好的沈彦秋他们几个突然发什么疯,方天震的百万剑势和鹤星恫的鹤鸣剑也就罢了,唯独本能的厌恶沈彦秋这股漆黑云汽,浑身汗毛根根炸起,打了个激灵,晃一晃身子重又涨成二十丈高,迈开大步走向冰山,纵身跳上一处开阔的平台,脱离漆黑云汽覆盖的范围。 “希望你能说出一个,让我们满意的解释。” 沈彦秋盯着珍珠乃察,缓步向前,弥漫的黑云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神魔,非但没有模样便连形体也无,只是一团不住翻滚的巨大黑云,变幻不定。方天震和鹤星恫一个御使灵峰雪隐,一个催动青冥鹤芝剑,配合着沈彦秋占据三才方位,将珍珠乃察二人围住。 珍珠乃察盯着沈彦秋背后的黑云,不可置信的道:“万幻天魔尊?!” 万幻天魔乃是摩韶族供奉的尊神,在摩韶的传说中,万幻天魔是诸天一切幻术的根本起源,便是同样以幻术闻名的青丘狐族,修行的也是万幻天魔分支道法。 摩韶族认为,世间万象尽在万幻天魔掌握。然万幻天魔没有固定形态,甚至用形态二字来描述都不够贴切,因为它不仅没有形态,便连思维意识都没有,只是一团先天而生的混沌,和鸿蒙一样能够演化一切。 沈彦秋背后黑云好似一团蠕动的血肉不住翻滚,珍珠乃察稍稍用神念感应,便被其中极致混乱的意味逼退。万幻天魔尊代表的混沌并不是混乱,沈彦秋这团黑云仿佛彻底疯狂的思维,完全找不到任何头绪,珍珠乃察更加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沈彦秋是否是修炼幻术的行家。 “道兄息怒!” 珍珠乃察用彩色屏障紧紧将自己和珍珠乃兮裹住,对着沈彦秋一拱手,陪着笑脸道:“方才并非小妹施法,实在是他天生魅惑的体质,被道兄身上的气息引动,自然而然流露的气机!” 方天震咬牙切齿的骂道:“放屁!说什么天生魅惑也就罢了,姑且信你!都是头一回见面,我秋哥儿可是正儿八经的修真之士,怎会有什么气息引动魅惑?真当我们不懂幻术,你说什么都行?!” 珍珠乃察忙道:“我如今生死都拿捏在你们手中,怎敢撒谎欺瞒?你若不信,自可问问这位道兄,是否修炼过幻术神通!” “那不用问了,我同他朝夕相处,他有什么本事有什么手段,我是一清二楚,哪里来的幻术……” 沈彦秋一摆手制止方天震,肩膀一耸自脑后冲上一束黑光,投入黑云之中,黑云翻滚愈加剧烈,眨眼便扭动重组变成一尊十余丈高的无面巨人,三头六臂,上两手于头顶捏一朵莲花,下两手于脐下捏一部印诀,中两手在胸前交错一上一下,六只手臂的位置不住变换,却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此为我道法之显化。” 沈彦秋拧着眉,沉吟片刻后,还是传音给方天震和鹤星恫,让他们暂且收起飞剑,把水火锋一收,不解的问道:“方才听你说万幻天魔,可否说来听听?” 珍珠乃察见他们放弃围杀,知道刚才的话沈彦秋听的明白,忙把摩韶族供奉万幻天魔之事同沈彦秋仔细说了一遍。 摩韶族供奉万幻天魔由来已久,而通过从冥冥之中和万幻天魔尊沟通,本族的幻术手段愈发变得诡谲莫测,历代创造出新的幻术的高手,都将这份殊荣加诸于万幻天魔身上。 他二人并不是亲兄妹,珍珠乃察是鲛人国海皇门的神殿护卫,珍珠乃兮则是海皇门的正殿欲女。 海皇门是宫廷大法师的根本,摩韶族所有的宫廷大法师,都是海皇门出身。神殿护卫不必多言,而欲女,就是全身心侍奉万幻天魔的圣女。 每一个欲女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乃至体味,都要符合天生魅惑的标准,让人看一眼就欲罢不能欲)火中烧,然后再修炼海皇门的幻术神通,通过特殊的仪式沟通万幻天魔,获得它无上神力的加持。 所以海皇门的欲女,除了魅惑的能力之外,对于同样修习幻术之人,具有极强的感应能力。 这次摩韶族和娜迦族争夺鲛人国国师的位置,直接爆发了冲突,珍珠乃兮的引路师父身受重伤,疗伤的药物之中需要一味龙血做药。可是鲛人国和南海龙宫一直不合,便是和同盟的白鲸城,这些年来也有了许多矛盾。 除了真龙之血之外,还需要南极特有的一味灵药,极冻之心,也就是亿万年不化的冰芯凝聚的珠子。里面蕴含着极其浓郁的寒冰冻气,是鲛人族用来配置疗伤圣药最好的一味主药,配合真龙之血阴阳调和效果更好。 极冻之心费些心思还能采集,屠龙自然是不可能,以鲛人和龙族的关系,到龙宫去无论是买是换也都不可能,所以只能前来寻找龙族血脉。而一众龙种之中,只有龙伯巨人身上流传着正统的真龙之血。 南海龙宫虽然龙属不少,不过也多是蛟龙虬龙等杂品龙众,便是卫长空的兄弟子侄当中,血脉不纯不是真龙身份的也有不少,可见龙伯巨人流传着真龙之血,是何等的荣耀。 龙伯巨人不愿意归附南海龙宫,相对于龙族的身份而言,他们更愿意称作巨人一族,所以一直得不到南海龙宫庇护,被修士们当做奇珍异兽一般捕杀。 对付一头南海真龙,和对付一头龙伯巨人,只要是脑袋正常的,就根本不需要选择。 古天树听了珍珠乃察的话,站在在半山腰的平台上,高声叫道:“龙伯巨人身怀真龙之血不假,可是每个龙伯巨人体内所有的血气,也只能凝聚一滴真龙之血,那是我们的命脉之所在,岂能交给你?” 真龙之吟也有破除幻术的能力,而龙伯巨人也能通过激发真龙血脉,释放出类似龙吟的声音,故而海皇门一直以来都有一套专门应对身怀真龙血脉,能够激发真龙吟唱的方法。 海皇门在其他地方名声不显,不为人知,可是在南海水域,名声还是非常响亮的,就连一向潜藏南极,不问世事的龙伯巨人也知道。 听珍珠乃察表明身份,古天树言语之间就运用了血脉的力量,珍珠乃察和珍珠乃兮不得不全力运转法力抵抗,避免体内幻术之基受创。 “万幻天魔……” 沈彦秋指着背后的魔神虚影:“你刚才说我所显化的魔神,是万幻天魔?” 珍珠乃察道:“一开始我以为是,可是我感应之后却不敢确定……毕竟魔尊代表的是混沌,是一切之起源,而不是你背后这尊魔神充斥的混乱。” 混乱? 沈彦秋嘴角一提,想起当日佘利娜渡劫之时显露的大自在舞王相,心念一动将背后魔神化作大自在舞王相的模样,只是仍旧光着一张脸,五官皆无。 “现在你再看看。” 珍珠乃察放开神识,刚才那股混乱的感觉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庄严浩大的气息。 “咦?怎么可能?” 一个人的气息是固定的,无论通过什么方法变化,再完美的变化之术都会留下极细微的破绽。沈彦秋释放的黑云明显就是本身的法力糅合心意所化,里面的气息一点都做不得假,那股混乱的意味简直浓郁到疯狂,纵然过去千百年,珍珠乃察也不会忘记。 可是就这么短短一瞬间,只是转变了一个不同的形态,所有的气机、意味都变了,这股庄严浩大的气息纯正无比,一点都不像是法力模拟伪造而来。 这怎么可能? 沈彦秋收起大自在 ------------ 第二百五十章 干戈,玉帛 无论是佘利娜的大自在舞王相,还是骨千玨的白骨神魔相,都是本身修炼的功法配合心意凝聚。 沈彦秋通过道术法力模拟出舞王相和白骨相,其实只是徒具其形,根本不可能发挥出这两部法相的威力。 法相之法是由内而外,通过功法运转推动法力变化,才能形成外相。想要由外而内,仅仅是观看形态通过模拟,就能推演出本质功法,休说区区金丹期,便是元神五道中七劫八劫的高手,也只能推演出一些普通寻常的功法,像是十二正宗和世家宗门传承万古的功法,无数代高手推陈出新,里面都设置了种种限制和防护,根本不可能被推演。 可是珍珠乃察却明确的感应到舞王相的缥缈,以及白骨相的霸道,就是说沈彦秋通过简单的模拟,竟然真的模拟出了它们的神韵。 这两种气息截然不同,根本不可能是沈彦秋修炼而来,唯一的可能就是通过道法模拟。本来珍珠乃察并不敢确定,可是从舞王相乃至白骨相的变化,再加上一开始那团漆黑云汽所幻化的混沌魔神,像极了自家供奉的万幻天魔尊,珍珠乃察内心里更倾向于沈彦秋是修炼幻术的修士,甚至是修炼万幻天魔道的修士。 万幻天魔道是幻术一脉的绝学,如果沈彦秋真的修炼了万幻天魔道,不管他是青丘一脉还是其他门派,身份地位都不是珍珠乃察能够相比。 珍珠乃察见沈彦秋收敛杀意,长吸一口气突然将九彩屏障收起,拉着珍珠乃兮走到跟前,躬身行礼道:“舍妹无状冲撞了道兄,在下情愿以死相抵!只是临死之前还请道兄坦言相告,道兄所修之法,是不是我幻术一门至高成就,万幻天魔道?” “若能见识我幻术至高法门,在下虽死也无憾!” 沈彦秋笑道:“哪个说要杀你来着!倘若真如同你所言,令妹发自无心,我等也不是弑杀之人。” 方天震兀自操控着灵峰雪隐,在身前绕来绕去,一脸寒霜的道:“你这家伙还真有眼力见儿!眼瞅着不是咱们的对手,便说什么无心之失……哼哼!” 珍珠乃察忙拍着胸脯保证:“在下绝无虚言,绝无虚言啦!” 珍珠乃兮可怜兮兮的不住点头,一双眸子泛红凝泪,微微有些抽噎的道:“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身上的气机牵引,我怎么可能会……我们又打不过你!” 她这副姿态甚是惹人怜爱,依着方天震的脾气,若是换做之前,早就屁颠颠儿的跑过去,换着花样的哄她开心,期待着发生点什么。只是想起方才完全被控制那一幕,方天震不禁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却是丝毫怜惜之情都提不起来,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要一剑将她刺个对穿! 沈彦秋按住方天震的肩膀,发觉他仍旧有些颤抖,叹了口气道:“我这兄弟平素里最是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人落泪。令妹天仙一般的姿色,实在是我兄弟平生之仅见,休说动了杀心,便是大声点说话都舍不得。” “可是你这天生魅惑……实在太过霸道了些,若不是我还有些手段傍身,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来。” 珍珠乃兮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无声的抽噎。珍珠乃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又展开九彩屏障覆盖在珍珠乃兮身上,将她的气息完全遮掩。 方天震还是愤愤难平,沈彦秋真怕他突然出手,忙传音道:“鲛人国在南海势力庞大,便是龙宫也要给它三分颜面。摩韶族的幻术手段天下闻名,真要动起手来我倒有把握将他两个击杀,可他们若有什么隐秘的手段,咱们一旦走录了消息,只怕活着离开南极的几率不大。” 古天树的修为远胜他二人,而且真龙血脉还能克制幻术,他们两个就敢出手放对,只怕除了摩韶族的秘术之外,还有其他保命的宝贝。沈彦秋以水火锋震慑住珍珠乃察,他自己却不知道,心头也是十分顾忌。 海外修士的手段和中土修士有很大不同,沈彦秋自信能将他二人击杀,却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也没有完全压制那些保命宝贝的信心。 方天震瞥了一眼珍珠乃兮梨花带雨的绝美脸庞,心底竟说不出的厌恶,厌恶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什么时候对这般绝色佳人失去了兴趣? 无趣的摇摇头,方天震一扫心头郁闷,将大袖一甩,翻着白眼儿道:“哼哼,我去找古老哥玩玩儿,这事儿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言罢不待沈彦秋回话,冷冷的瞥了珍珠乃察兄妹一眼,纵身一跃跳上半山平台,脚跟还没站稳,一阵劲风差点吹了他一个跟头。 只听得均匀的呼噜声有如闷雷,古天树将身子缩小成一丈高,正躺在一块平整的冰面上打盹,呼吸甚是绵长沉稳,一呼一吸之间有如风雷激荡。 他虽有金丹的实力,却没有修士参天悟道的修为,却也不能和修士一样行胎息之法,吸气时方圆数丈的空气汹涌的向鼻孔涌去,吐气时有如狂风吹卷,足见他肉身的强度是何等的骇人。 珍珠乃察见鹤星恫兀自面色冰冷,实在猜不到沈彦秋会如何处置,心头甚是惴惴不安。 珍珠乃从他背后兮探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你准备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彦秋拉着鹤星恫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笑道:“罢了罢了,方才听你们解释过一遍,也不像扯谎欺瞒。我虽然修为高过你们些许,却也不是蛮不讲理,仗势欺人之辈。” 鹤星恫凤眉一挑,眯起眼睛冷笑道:“该是你们运道好,碰到我家公子心善,这般不与你计较。若是换做别个……哼哼!” 珍珠乃兮闻言又惊又喜,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咬着下嘴唇不住点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暗暗伸出手轻轻推了推珍珠乃察。 珍珠乃察额头上的汗珠都凝结成一粒粒晶莹的冰珠,也没时间擦掉,此时得知沈彦秋不在追究,登时松了一口气,这才伸手将冰珠抹去。 鹤星恫方才那句话说的一点不差,纵然真是无心之失,可正如当初徐沐白对沈彦秋说的那样,修行道其实就是个放大了无数倍的五洲世界,一样充斥着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而且修士总有千万倍胜过凡人的力量,习惯性的以拳头论道理,明明拥有高绝的智慧也不屑使用,这就导致了很多时间一些微小的问题,都能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无声无息之间中了别人的幻术,一旦无法清醒过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谁能保证施法之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倘若是走歪门邪道的修士,惯以生人肉身和魂魄祭炼歹毒的法器或是丹药之类,他们三个又没有抵御幻术的手段,岂不是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 丢了性命也还好说,以哀无心的修为道行,真说去幽冥界把他的魂魄捞摸回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同为十二宗主,哀无心的面子在鬼皇面前,自然不是旁人能够比拟,况且哀无心身为神道四宗,却没有和神仙道一样和鬼道对立,而是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从来不掺和其中。他的面子,鬼皇不但要卖,还很乐意卖。 然则若是碰到炼魂的歹毒修士,将魂魄抽离炼制傀儡,休说转世,就连一点真灵都难以保存,彻底消失在世上。 如此关乎自家性命之事,任谁也不能轻易罢手。沈彦秋能不跟他们计较,而是跟他们讲道理,这是何等宽大的度量?珍珠乃察不知道沈彦秋的身份,然则所谓将心比心推己及人,这事儿就算换成自己身上来,也绝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珍珠乃察暗叹不已,这何止是走了大运道?同时将沈彦秋的身份地位,在心里又提高了几个档次。 一个能够仅凭自身气息就能引动万幻天魔道的金丹高手,珍珠乃察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或者说他背后的宗门势力,深不可测。 摩韶族幻术独树一帜,便是元魔山身为妖族祖庭,也没有修炼幻术的高手能够压过摩韶族。只有自在魔宫和黄花观修炼天魔道法的修士,还有青丘狐族能与其媲美。 青丘之狐向来不在南疆活动,珍珠乃察暗自揣测,这个年轻的高手是否是自在魔宫,或是黄花观的真传弟子。 “道兄气量,在下钦佩万分!” 珍珠乃察对着鹤星恫连连拱手,生怕这个冷艳的美人突然发难,以他的修为自然不惧鹤星恫,却不敢因此惹怒了可以讲道理的沈彦秋。 “敢问道兄仙乡何处,师承哪位前辈高人?学的这一身好本领!” 沈彦秋不禁觉得好笑,你却问我师承怎地!难不成我出身名门大派,你就忍气吞声,出身小门小派,你就要伺机报复不成? 心头一动,将一直收在体内温养的真鲛剑放出来,自后腰涌出一派水流,仿如一块幕布展开,波光粼粼。 水流化成千丝万缕向四面八方缓缓流动,每一缕都蜿蜒曲折好似游鱼,眨眼间又全部流向沈彦秋身前汇聚,化成一柄三尺长剑。 “吾有一师,号曰钧天。” 沈彦秋盯着珍珠乃察,身前一片碧绿水波荡漾,真鲛剑在剑体和鲛人之间不停切换,隐有歌声。 真鲛剑虽不常用,却是他祭炼最久的一柄法器,与他心神相合的程度还胜过水火锋,随着他进阶之后,威力也是水涨船高,发生了一些变化,倒也不像之前那样不堪大用。 如今能够返本还源化成鲛人形态,沈彦秋也才发现,当初徐沐白在南海斩杀的作恶鲛人,竟是一头女性鲛人,上身和常人女子一般,生的明媚皓齿艳丽非常,一头水藻般的墨绿色长发垂到腰际,从两边肩头流淌下来遮住傲人的山峰,兀自露出大半雪白,竟然未着寸缕! 下身则是半截鱼身,漆黑色的鳞片宛如美玉,线条流畅唯美,鱼尾上七色光芒流转,耀人眼目。 沈彦秋也是头一遭知道真鲛剑还有这般变化,不动声色,目光如炬:“此剑乃是徐师所赠,唤做真鲛。” ------------ 第二百五十一章 真鲛剑的来历(一) 王族! 沈彦秋不知道炼制真鲛剑这头鲛人的身份,珍珠乃察却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心头如被巨锤击打,忍不住浑身发冷,忙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鲛人国以鲛人二字命名,自然是鲛人一族身份最为尊贵,连带着各类人鱼的身份也提高不少。只不过鲛人有其独特的血脉,其他的人鱼无论外形多么相像,其余的水族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而最为直观的,就是鱼尾的颜色。 南洋大海鱼类无数,多半都会选择化形成人,无论化形之法高深与否,保留了多少本身的特征,但是基本上都会向人类的形态靠拢。 唯有鲛人一脉,上身和常人无异,下身则保留着鱼类的形态不变,连经脉穴窍也和上身迥然不同。 鲛人若是将鱼尾化成双腿,只有在男女交)合之时,舍弃大半血脉之力,从此再也不能恢复成鱼尾模样。 这头女性鲛人虽然艳丽婀娜,目光却甚是空洞呆滞,一看便知当初祭炼之时被打散了神识,而且保留了完整的肉身和血脉之力,以特殊的祭炼方法强行改变形态化成剑体。 否则绝不可能在剑体和鲛人两种形态之间自由切换。 若然是普通的鲛人,珍珠乃察也不至于这般失神,可是这头鲛人尾部七色光华流转,正说明她的身份,乃是最为尊贵的王族! 整个鲛人国内,除了鲛人之外没有任何人鱼能够拥有三种以上的色彩,哪怕是金丹上或是元神境界的人鱼高手,也必须由王庭授予资格,才能佩戴三色到七色彩绶。 摩韶族之所以能够成为鲛人国的宫廷大法师,高明的幻术是其一,蚌壳上天生带有的彩色光华却是其二,却是血脉纯正的摩韶,一对蚌壳的色泽越是丰富,最高能够达到九种色彩,比鲛人的七彩虹光还要多两种。 当然,如果没有收到王庭册封,就是摩韶也不能随意佩戴显露色彩,只有施法之时不受禁止。 珍珠乃察飞速将脑海中关于王族的记忆梳理了一遍,越想越是胆寒,忍不住仔细打量这头鲛人。 珍珠乃兮同样发现了这点,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猛的伸出手紧紧捂住嘴,浑身颤抖不敢说话。 沈彦秋只当没看到二人的神态,将真鲛剑一收,轻笑道:“两位道友可听过我徐师的名号?” 珍珠乃察感觉嘴里有些干涩,咽了两口唾沫,苦笑道:“道兄的恩师,可是大名鼎鼎的钧天剑客,徐沐白徐大先生?” 沈彦秋缓缓摇头,有些遗憾的道:“徐师于我亦师亦友……只是我无福拜在他门下修行。哦对了,我看两位道友的神情,似乎是认得这柄真鲛剑的本来面目,不知能否同我分说一二?” 珍珠乃察一头雾水。 钧天剑徐沐白师承麻元祖师、真阳祖师赵正阳,天机数术无出其右。而其本身也是一尊元神境界的高人,尽得赵正阳一身剑术真传,只是听说他和神仙道一名高手比剑,不敌落败,被打落一重境界,重又跌落回金丹的道行来。 若不是真阳子的威名震彻修行道,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金丹修士会打着和他切磋的名号,想要趁机踩着他上位。 若是拜在赵正阳门下修行,论及身份地位,便是同十二正宗的真传弟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只是赵正阳素来以绝世剑术和天机数术闻名修行道,不曾听说他门下还有幻术法门相传。不过像赵正阳这等神化境界的七劫高人,元神寄托虚空的存在,手里有一部高深的幻术法门,也不无可能。 可他说可惜没能拜在徐沐白门下,赵正阳就算有幻术法门,多半也不可能传授给他,那么他的师承…… 拿不准沈彦秋这句话,珍珠乃察言辞之间也分外小心:“徐前辈的名声,在下也是听说过的,呵呵……道兄说这柄,额,这柄真鲛剑是吧?乃是徐前辈所赠,不知道徐前辈可曾同道兄说过,这柄宝剑的出处?” 沈彦秋只知道这柄真鲛剑是徐沐白幼年成道之时,在南海游历,斩杀了一头为恶的鲛人炼制而成,其他的事情徐沐白从不曾提起,他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当是徐沐白一片提携之恩情,只是看珍珠乃察兄妹的神情,似乎这头鲛人的身份,在鲛人国还是个人物,他也有些好奇。 “道友可是认得这头鲛人?” 修道之士虽不如浮屠弟子那般讲究因果,却也不是一无所知。他既然接受了徐沐白的馈赠,实际上也算变相的接受了这段因果。倘若这头鲛人有甚了不得的身份背景,如今这段因果也落在了他头上,同徐沐白的干系便浅了许多。 见珍珠乃察神情几度变换,沈彦秋猜也猜得出这头炼制真鲛剑的鲛人,来历必然有些说头。 珍珠乃察本是一心要询问沈彦秋,所修炼的道法是否和万幻天魔道相类,自己兄妹二人如今亦是结丹在即,想尽一切办法做准备倘若得到沈彦秋进阶的经验,渡过天劫的几率必然会增加不少。 只是见到真鲛剑的原形之后,询问的心思早就抛到一边。 若是这头鲛人真是他知道的那位,回禀王庭之后得到的奖赏,足以保证他兄妹二人安全进阶,若是能够把这柄剑带回去的话…… 想到这里,不禁心头火热,珍珠乃察呼吸也微微有些急促:“敢问当日徐前辈赠剑之时,可曾同道兄说话来历?” 沈彦秋却不着急,先对鹤星恫道:“恫儿,我和珍珠道友说几句,你跟这位姑娘去旁边转转。”他随手一指,指尖遥指着茫茫天际,鹤星恫抿嘴一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过脸将笑容一收,对着兀自懵懂的珍珠乃兮道:“姑娘,请吧。” 珍珠乃兮怯怯的看向哥哥,珍珠乃察点点头:“这位姑娘剑术高超,你不是一直喜欢剑术吗?正好跟她请教一二。” “我哪里喜……” 一句话还没说完,珍珠乃察亮出一口橙红色的短剑往她手里一塞,对鹤星恫使了个眼色,道:“我这妹子向来倾慕中土的剑术,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还请姑娘莫要嫌弃她愚笨,指点指点!” 鹤星恫的剑术是云影鹤族秘传,一手追风快剑也要风属性协同,自然无法传授给她,便是一招半式也不行。沈彦秋直接将三癸真水剑的坚决传给鹤星恫,道:“这门剑术正合水族修炼,以前想着你有青冥鹤芝剑傍身,所以一直没有给你。既然乃兮姑娘对剑术有兴趣,正好你们一起琢磨琢磨。” “嗯,知道了。” 鹤星恫上前扯着珍珠乃兮的手,舒缓了一下冰冷的表情,想了想道:“你虽境界高过我一重,只怕年纪却小我许多,我托大喊你一声妹子。既然是公子交代,今日我肯定把这门剑术完全教给你,给摩韶族也造就一位女剑客。” 珍珠乃察还不肯走,扯着珍珠乃察的衣角,珍珠乃察扳过她肩膀,伸手在她背后一推,将她凌空推出数十丈外,对鹤星恫歉意一笑:“就有劳姑娘费心了。” “放心。” 待二人走得远了,沈彦秋便将徐沐白当日赠剑之时的话同他说了。只是徐沐白也不曾跟他细说,只说是在南海游历斩杀了一头为恶的鲛人炼制成剑,其他的他也是一无所知。 “我看道友面色,想来这头鲛人该是大有来历,不妨同我说一说。” 珍珠乃察一跺脚,脚底下腾起一圈斑斓彩光,如同盛开的花瓣迅速收拢,将二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瞬间从原地消失。 沈彦秋扫视四周,那一圈斑斓彩光在收拢的同时就立即消散,两人仍旧站在原地,周围环境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也不管珍珠乃察,直接放出神识探查,却无法感觉到彩光包裹的力量,只是隐隐感觉到细微的法力流转,眼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毫无破绽。 “好高明的幻术!” 珍珠乃察忙道:“道兄谬赞了!区区小术而已,当不得道兄夸赞。” 他对沈彦秋身怀高深幻术一事甚是笃定,这一手幻阵不过是基础之法,任何一个精通幻术之人都能布置,偏差之处只在于功法和攻力之深浅,沈彦秋这句由衷的夸赞也被他当成了客套。 “炼制道兄法剑的鲛人,其实在下也不认识。只是她的身份有些特殊,我需得同道兄仔细分说。此事还要从当年王庭内变一事说起。” 鲛人国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 整个南海无边无际,虽然不能说奇大无比边,但是水域面积也要胜过大半个内陆的地域。而鲛人国的位置,就建立在贴近南极之处,正夹在天河入海口和潮阳涧之间。 玄天剑道更名为神仙道,将道场开辟到九重罡风层之上,将九重罡风命名为九重天,隐隐对应九重真道的划分,倾一派之力布置阵法结界,并且打通虚实两相洞天,将天堑山整个嵌入其中。既依附修行道汲取灵气,又借助阵法的力量脱离于修行道之外,类似于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一般,算的上另辟一界。 这也是世人习惯性的称呼神仙道为天界的由来,只是神仙道历代道主都没有释迦二圣的无上法力,无法真正开辟出一处洞天福地。 诸仙时期,四海龙族还隶属于古天庭管辖,便是诸仙开辟仙界,将修行道称作凡界,并切断仙凡两界的通道之后,四海龙族和神仙道仍旧保持着原有的联系。 ------------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鲛剑的来历(二) 上古诸真纪元,他们再次抽取修行道的法则之力开辟灵界,独立于仙界和凡界之外,接收不愿意被仙界奴役的仙人和凡界飞升的修士,凝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对抗仙界,又称作真灵之界。 仙界和灵界同时断绝和凡界的联系,修行道最强的力量只有九劫大乘修士,被所有人尊称为散仙,寓意为仙人之下的至强者。 玄天法祖封印三劫之后,雷震霄受玄天法祖遗命,玄天剑道更名为神仙道,坐镇天堑山凌霄宫执掌神仙道,称上圣雷帝天尊,效仿古天庭大肆分封诸仙神,四海龙族依旧执掌天下水脉。 雷震霄道法通玄,本身就是玄天法祖最为得意的弟子,有玄天法祖所留道书两部,一曰《惊雷震九霄》,一曰《三天玉碎震》,而他的名字雷震霄,也是自《惊雷震九霄》当中摘取所用。 雷震霄要凝练周天神雷练功,其中一道神雷唤做敕龙雷,正要用极九之数的真龙,抽离血脉糅合神魂炼制。 龙族虽然数量庞大,但是自打仙真抽离修行道的法则,隔断仙凡两界的通道之后,随着灵气的质量下降,真龙的血脉愈发稀薄,数量也愈发稀少,祭炼敕龙雷要用九百九十九头真龙,几乎要将四海龙族的真龙屠戮一空,十不存一。 其他的龙众血脉不纯,天生就被真龙压制,基本上都会被派遣出去管辖类似于碧波潭这样的湖河之水,只有真龙才是龙族统御四海的根基力量,一千头真龙拿去祭炼敕龙雷,龙尊射虎自然是不能答。 神仙道高手无数,几位帝君各自为政统御一部势力,但名义上仍旧归属于上圣雷帝天尊管辖。四海龙族的力量根本不敌神仙道,被雷震霄摄取真龙炼法,元气大伤,一怒之下判出神仙道,和元魔山、自在魔宫结盟,共同对抗神仙道。 因为龙族的脱离,神仙道顿时就失去了对天下水域的掌控。 自此,修行道的水脉不再由神仙道敕封的水神掌控,山川之神也被元魔山尽数剿灭,除了九重天上的天堑山之外,整个大地之上都不在有神仙道的修士存在。 除非向魔山大祭这样的盛事,否则神仙道的弟子也不会轻易离开天堑山,否则很容易受到龙族和妖魔道修士的截杀。 神仙道重立天庭之后,仿佛冥冥之中有气运加持,一条天河支流永恒从天堑山流过,流经整座天堑山,自入海口一泻而下流入南海。 若是要进入天堑山,要么直接冲破九重罡风封锁,要么以绝大的法力星空挪移瞬间冲破阵法,否则只有入海口这一条路可走。 而这一条路,也是相对轻松的一条。 龙族和神仙道有化解不了的仇恨,自然不可能再帮助神仙道看守入口,当初元魔山、自在魔宫和黄花观攻入神仙道,两次震惊修行道的反天之战,突破口就是这条天河入海口。 神仙道打退联军之后,多次派遣高手抢夺入海口的控制权,只是龙族高手誓死不从,又有元魔山和自在魔宫暗中鼎力相助,天长日久之后两方各有损伤,神仙道便不再派遣高手前来,而是设立一部天河水军,严防死守。 龙族虽然怀着深仇大恨,却也没有失去理智,神仙道退守天河,龙族自然没有盲目追击的道理,反而在四大龙神的协商下,同样退到万里开外,由南海龙神的弟弟卫腾龙率兵镇守,唤做潮阳涧。 入海口到潮阳涧这万里水域,这一片作为战略缓冲的真空地带,直至鲛人国建立,才算填补了空白。 龙族是水脉至尊,便是一头出身龙宫的普通龙族弟子,仗着天下水脉尽在龙族掌控之中,对其余水族颐气指使,动辄出动军队讨伐围剿,就算是闹到南海龙宫面见卫长空,也多半只是口头训斥一番,勒令面壁思过而已。 龙尊射虎多次传书卫长空,要严加管束龙族弟子,可经历了神仙道屠戮龙族一事之后,卫长空对龙族弟子倍加爱护,就是闯下天大的祸事也从未下过狠手,龙射虎明白其中关节,也不好过分训斥。 鲛人王笼络了一大批受过龙族欺凌的高手,甚至连性格温顺的大鲸鱼王,一直保持中立的海魁族魁北尊,娜迦族的暴风王都拉拢在一起,共同抵抗南海龙族。 只是除了暴风王之外,大鲸鱼王和魁北尊都只是名义上加入联盟,也就是共同抵制龙族管制,但不到逼不得已绝不主动发起冲突。 卫长空勃然大怒多次派兵围剿,甚至自降身份亲自出手,联盟第一个战死的高手就是暴风王,鲛人族和娜迦族的高手战死无数,鲛人王也身受重伤几近化道。若不是大鲸鱼王和魁北尊竭力相救,只怕也要丢了性命。 南海龙族的损失同样不小,卫长空十个弟弟战死六个,其余龙子龙孙、真龙蛟虬也不在少数。 后来还是龙尊射虎传书,请出上古龙神敕令警告卫长空,这才结束了这场无谓的争斗。龙射虎说道,既然鲛人愿意替龙族把守头关,就算神仙道的天河水军下界而来,首当其冲的也是鲛人,潮阳涧的兵马以逸待劳岂不快哉?介时其余三海的力量也能快速支援,不会过于慌乱。 龙射虎着卫长空放任鲛人建国,将那万里水域连带潮阳涧管辖的数千里范围尽数划给鲛人,这才算结束了持续千年之久的战斗。 鲛人不是不明白龙族的打算,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神仙道也不会傻到出兵跟鲛人战斗,想到还要想办法壮大鲛人的力量用来抗衡消耗龙族。再加上暴风王战死,鲛人王身受重伤,来自于龙族的压力突然消失,鲛人和娜迦联军猛然一阵轻松的同时,接踵而来的就是内部的争权夺利。 娜迦族认为他们战死一位王者,高手也战死半数出力最多,理应由他们推选一位王级高手统领盟军,国王之位也应该由娜迦担任,最多也就是准许鲛人推举一位王者并位而治。 鲛人族则认为对抗龙族一直是他们负责筹谋联络,大鲸鱼王和魁北尊也是他们请出来帮手的,而且打头阵的也都是鲛人族的高手,自然是他们的功劳最大,根本不同意娜迦的做法。反正龙族那边传来的消息,只是说承认他们盟军这万里水域的统治权,又没有明确说明是承认鲛人还是娜迦,无论是从实力还是功劳来看,王位自然要鲛人来坐才合理。 鲛人和娜迦都知道此是龙族阳谋,纯粹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消减实力,但两族已经撕破了面皮,他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进行。 大鲸鱼王和魁北尊两不相帮,剩下的零散水族不敢作壁上观,只好捡大腿粗的抱。最终娜迦一族不敌鲛人,几乎被赶尽杀绝,若不是他们同样精通幻术,又有比鲛人还要强横的驾驭风暴之术,只怕早就被鲛人族剿灭。 鲛人王将余下的娜迦收拢,敕封他们为宫廷大法师,参赞国事见王不拜,享受王族的待遇。帮助他们壮大族群的同时严密看管,而且想法设法的培植摩韶族的实力,加入宫廷大法师的队伍,让他们相互抗衡制约。 无论是娜迦还是鲛人,真正的对手都是龙族,所以明知道鲛人扶持摩韶和他们对抗,娜迦族长还是选择忍气吞声,保存实力。 这次宫廷内变,虽然没有和龙族对抗一样死伤惨重,可是倒下去的高手数量一样令人触目惊心,就连鲛人王最宠爱的小女儿,也被娜迦召唤的暴风吹走,不知去向。 鲛人王本就身负重伤,再加上一直劳心劳力,又痛失爱女,终于维持不住伤势散功化道,只得将王位传给长女。 鲛人族的规矩就是将族长的位子,传给最小的女儿,其他的姐姐们应该尽心尽力的帮助最小的妹妹归拢族群,共同守护鲛人一族。 也就是说,如果徐沐白斩杀的那头鲛人,就是当初鲛人王被吹走的小女儿,这柄真鲛剑真正的身份,正是如今鲛人国主的亲生妹妹,鲛人国的公主,原本应该成为鲛人王的人! 这才是珍珠乃察真正激动的原因。 仔细推算一下,徐沐白成名的时间和小公主消失的时间,对于她身份明确的推测就十分合理,再加上她鱼尾上流转的七彩光芒,珍珠乃察几乎敢确定,这柄真鲛剑的原身,就是鲛人国的公主殿下! 至于她怎么会被吹到南海岸边,又怎么会“为恶”被徐沐白撞见,如今还被炼制成一柄法剑,珍珠乃察其实并不在意。就算带不回真鲛剑,哪怕只是传递这个消息回去,得到的报酬都非常可观。 当然,如果沈彦秋愿意割爱,让出真鲛剑给他,珍珠乃察自然是求之不得。 “抱歉了,这柄剑不能给你。” 听完珍珠乃察的话,沈彦秋直接将真鲛剑化成一蓬水流,依附在小世界的苍穹之下。 “就算她真的是当初的那位公主,如今也是前尘旧事了。休说是徐师所赠,断然没有转手的道理,就算能给你,你怎么就确定她就是那位公主?又怎么能确定现如今的鲛人王,就一定愿意找回这个老鲛人王最宠爱的女儿?” 沈彦秋笑道:“就算鲛人王有返本还源的神通,逆转生死将她回返人身,你觉得换做你是鲛人王,会不会将一个当初远远比你受宠,威望和人气都比你高,早就被认定已经死亡的妹妹放在身边?” “此为不定之数,王者必不取也。” 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珍珠乃察,沈彦秋知道他仍旧不死心,想了想又把真鲛剑取了出来,托在掌心。 “此剑乃是徐师所赠,原本有将我当做衣钵弟子之念,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转拜如今的师尊。” “此剑于我之意义,非止一件法器这般简单。道友想要带走它,若非有我不得不应允的条件,怕是绝无可能。” “若是我所料不差,道友想要带回真鲛剑,无非就是想要得到鲛人王的赏识,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为日后渡劫结丹做准备。可是道友有没有想过,鲛人王的心思究竟如何?但有半分偏差,此举便是取死之道。” 珍珠乃察本是一心想带回真鲛剑,好歹给自己博个前程,此时听了沈彦秋的一番话,这才定下心来盘算。 这柄真鲛剑灵性尽失,就算被他带回鲛人国去,必然也不能从命运长河中取回消散的真经,也就是说这位本该继位鲛人王的小公主,早已经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摩韶族虽然是鲛人王用来制约娜迦族的力量,但他们的幻术同样被鲛人王所忌惮,根本不算鲛人王的嫡系。倘若真鲛剑的信息被娜迦族得知,必然会千方百计的夺取到手,娜迦族的老人中,也有见过小公主的还活着,以他们对幻术的领悟,重塑一份和小公主一样的意识,再添加一些其他的信息进去,那是必然的结果。 一个本该继承王位,被认定死亡的人突然现身,不管能不能得到支持,但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鲛人国必定会发生一场极大的动)乱。 ------------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交易 “所以我还是奉劝道友一句,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才是。” 沈彦秋并不知道鲛人族的规矩,不过他也根本没有交换真鲛剑的打算,除非徐沐白亲口要求收回真鲛剑,否则就是珍珠乃察用万幻天魔道来换,也没有可能。 珍珠乃察低头不语,内心里一阵天人交战,沈彦秋也不催促,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鹤星恫正拉着珍珠乃兮练剑,也不知道是摩韶族没有练剑的天分,还是珍珠乃兮真的和表现出来的一样笨,一手简单的三癸真水剑,练了大半个时辰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兀自拿着短剑比划,并且毫无章法可言。 半山腰的平台上,方天震蹲在古天树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也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只见古天树一阵接一阵的大笑,虽然听不见笑声,但是瑟瑟滚落的冰晶已经被吹散的雪花,足以证明古天树笑声的威力。 方天震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起来,两手随着古天树的指点,在全身上下指点拍击,圆滚滚的身形也忽大忽小,似乎正在跟古天树讨教倍化术的诀窍。 他正看的入神,模拟着方天震比划的动作刺激身体,法力顺着倍化术的运行轨迹缓缓流动,亦感觉到一股肿胀的力量充斥全身,忍不住想要伸个懒腰,释放这股力量。 “未来之事不可捉摸,道兄所言虽然不无道理,但也只是道兄自家的猜测。我却觉得不一定是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珍珠乃察突然抬起头,面带笑容目光坚定的道:“这柄法剑充其量不过中品,道兄金丹的道行,一柄勉强列入中品的法剑实在不够相配。” “方才道兄也说,徐前辈当年赠剑,本意是将道兄做衣钵弟子培养,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转拜他门。实则这柄法剑于道兄而言,纪念意义远胜于实际意义。” “道兄以为然否?” 沈彦秋点点头,不可置否。 “这柄法剑能转换鲛人形态,无论出自各种目的,在这南海水族,只要被鲛人国的修士撞见,必定会想方设法抢夺。请恕我直言,道兄虽然修为高深,也不过金丹初期,我兄妹自然二人不是敌手,然道兄可有把握挡得住所有南海修士?” “方才同道兄交手之时,那一对儿法器的威力直逼绝顶,完全有进阶成为法宝的潜力。以道兄如今的实力,这柄法剑已然是鸡肋一般无用。” 珍珠乃察背后蚌壳虚影显现,如同张开的巨大翅膀一般,绚烂的彩光游离着向他掌心汇聚,最终凝聚成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珠。 他一手点着眉心一手托着宝珠,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将这颗璀璨的宝珠凝练成一颗拇指大小的亮白珍珠。 “我已经同道兄说过,摩韶族的幻术法门乃是起源于幻魔天尊,威力并不亚于自在魔宫和青丘的幻术。道兄能够引动我妹妹的气息变化,相必也同样身怀高明至极的魔道法门,若是能以万幻天魔道来相互印证,必定大有裨益。” “此法是摩韶族的根本秘术,但有泄露出去便要扒皮抽筋,魔火炼魂,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他郑重的将珍珠一推:“这次我就赌上身家性命,同道兄换剑!” 沈彦秋不是没想过他会用万幻天魔道来交换,之时没想到他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万幻天魔道,还有被发现之后永世受魔魂炼魂的惩罚。 万幻天魔道有多强他不清楚,只是方才珍珠乃察一手幻阵布置的信手拈来,其精妙程度简直叹为观止,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这部道法的成就有多高,又有多珍贵,已经可以想象出来了。 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沈彦秋长吸了一口气,笑道:“道友好大的气魄,就不怕我出尔反尔不成?如今你我近在咫尺,我若是想要强抢,成功的几率亦是不小。或者我让道友先将功法给我……” 珍珠乃察不自禁的退了一步,伸出去的手一阵颤抖,仍旧没有收回来,脸上警惕的神色一闪而过,哈哈大笑:“道兄真要出尔反尔或是出手抢夺,我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不过此珠出于我手,道兄想要轻易获取里面的信息,也不是那么简单!我自有手段叫道兄一无所获。” “纵然道兄以搜魂法加诸我身,我亦有法子在道兄动手之时自毁,不露一丝一毫去。” 他迈步上前将珍珠再次推了出去:“我是诚心同道兄交换,自然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沈彦秋盯着一脸诚意的珍珠乃察,眼前突然闪过徐沐白慈祥和蔼的面容,以及他深深藏在心底却一眼可见的期许。徐师啊徐师,我真是对不起你,当初罗师兄和徐姐姐跟我说起你的用心之时,我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今日怎会为了一部功法就想着舍弃真鲛剑? 徐师,您放心,就算我不能完成您的心愿,修成龟心四剑,也一定要为您找到一个最适合修炼的传人,将龟心四剑发扬光大,亦绝不会舍弃真鲛剑! 这是我毕生难以偿还的恩情,也是我对您的承诺! “此事休要再提。” 沈彦秋抓着珍珠乃察的手,紧紧将万幻天魔道的珍珠握在他手中,诚恳的道:“方才已经同道友说过,真鲛剑于我,非只是一柄随身法剑这般简单,更是徐师的一番心血一番希望,实在不能割舍!” “这……也罢!” 珍珠乃察见沈彦秋语出至诚,纵然是万幻天魔道这等极上乘的功法,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知道这柄真鲛剑当真与自己无缘,只得将一腔热血强自按压下去,颓然的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强求道兄……既然求剑无功,亦不能采集到真龙之血,我也只好回转国都,请长老出面解决,这就告辞了!” 沈彦秋破了他的幻术,纵然等到他们走了再去寻古天树,也是无用。古天树有了防范,必然会将真龙血脉激发,时刻防备他们出手,想要以幻术再次迷惑古天树已经行不通,斗法又不是他的对手,再耗下去只会平白浪费时间,还不如尽早回临渊城,奏请长老出手。 “我此次回转临渊城,必定会将此事报知长老会,道兄不以武力欺我,我也跟道兄说个明白,算是还了道兄的恩情。” “若是长老会的长老出手,道兄必然讨不得好,还请道兄尽早离开南极,也算我尽了情义。” “至于道兄归途时会否遇到长老会派出的长老,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这番话说的光明磊落,于公于私都处理的十分妥当,叫人挑不出毛病来,沈彦秋心下也甚为佩服,拱手施礼,笑道:“道友这般坦荡,可谓仁至义尽,我也是佩服的紧!若是真被贵族的长老撞见,也怨不得道友,到时候只看各家手段如何就是!” 珍珠乃察撤了幻阵,摇头苦笑:“这有什么仁义可言?我若有同道兄相仿佛的实力,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必定要尽力搏一搏……可惜技不如人,如今为了我兄妹二人身家性命着想,说的好听点,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 “我平素里最不愿欠人情,道兄赠我妹妹一部剑诀,我也没什么好回赠的,便再告诉道兄一个消息。” 沈彦秋哈哈笑道:“我若想着回报,倒不如直接将你兄妹二人擒住,真个用搜魂之法试试,便是一无所获也没什么亏处,又何必同道友说这许多话来?道友的心意我领了,南极冰川于我等而言,实在是凶险之地,如今耽搁了这许久,我等也该回转中土。” 珍珠乃察纵身一跃,整个人都化成一团模糊的云气,仿佛被一副椭圆形的蚌壳裹住,在空中游鱼一般起伏游动,速度也是极快,眨眼功夫就闪到鹤星恫旁边,蚌壳中探出一条透明的肉舌,对着珍珠乃兮一卷一裹,将她扯入云气之中,随后完全隐匿于空中,消失不见。 “娜迦族亦有一部兵马前来南极,采集极冻之心,他们当中有一位御星大法师随队前来。道兄若是碰见他们,可千万不要显露真鲛剑,御星大法师有金丹中期的道行,道兄必然不是对手!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珍珠乃察带着妹妹离开,仍旧还是以传音之法,将他方才所言的那个消息告诉沈彦秋。 沈彦秋暗暗心惊,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重要,若非珍珠乃察行事坦荡磊落,真个就闭口不言,他们碰上娜迦族之后,保不齐显露了真鲛剑被发现,一个专精幻术又精通风暴之术的金丹中期高手,带上一部兵马围杀,他们就是使劲浑身解数,也脱不得命去。 方天震已经在楼难陀手中得到了子午寒潮,再来南极采集的意义本就不大,只是走了几年时间才赶到丘流,眼看抵达南极在即,费了许多功夫却又转道回去,他也觉得甚是可惜。况且他也不曾想过,这柄真鲛剑能够扯出这般大的阵仗来。 若然只是一头普通的鲛人,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珍珠乃察言之凿凿,断言这头鲛人就是鲛人国走失的小公主,沈彦秋实在是有些心惊胆战,不敢拿自家的性命相赌。 想到此处,他慌忙喊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鹤星恫,简略同她说了说情况,鹤星恫亦惊于事态之严重,同沈彦秋纵身跳上平台,招呼方天震去了。 ------------ 第二百五十四章 神力之术 “老哥这法子果然神妙!” 方天震手中捻诀微微含着身子,口中念念有词,猛然把身子一躬,整个人仿佛充气了一般,噌噌拔高了一丈有余,原本富态的面容也棱角分明起来,变成了一个威严的小巨人。 他身上那件袍子是魔剑门弟子配备的高级货,他身为凌怀栩嫡传,又是最小的弟子,这件袍子的质量更是达到了标准法器的程度,便是他形膨胀了数倍,这件袍子亦随之变大,只是紧紧束在身上,勾勒出的肌肉线条异常明显。 运转古天树教授的法诀,方天震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大力,在体内肌肉骨骼之间疯狂窜动,巨力流过之处,肌肉都突突跳动,似乎天空出现一个把手,他能将天穹扯个窟窿,地面出现一个把手,他能将整个南极冰川都提起来一般。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此时此刻,可谓是恨天无把、恨地无环。 古天树半躺着依靠冰山,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方天震几次想动手打他一拳,都被死死的按下来。古天树一根指头就能按死他,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他正要朝冰山上打两拳试试,便瞧见沈彦秋和鹤星恫跃上来,他攥紧了拳头猛的一拳轰过去,放声大笑道:“秋官儿你来的正好,先吃我一拳!” 沈彦秋是亲兄弟,还手的时候自然不会和古天树一般没轻没重,拿他来试手恰到好处。 拳头未到,拳风已然呼啸而至,沈彦秋刚刚跃上平台还没站稳,就听得方天震纵声大笑,一枚巨大的拳头迎面而来,拳风挟裹着冰晶雪花,铺天盖地一般映入眼帘! “嘿!” 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沈彦秋猝不及防,来不及召唤太阴炫光镜,匆忙间只得挥掌相迎,掌心里按着一枚还没完全成型的寒冰破灭圈,迎着拳头撞将上去。 拳掌相交,发出一声闷响,沈彦秋双脚陷入冰川几近三寸,身子晃了几晃这才稳住,身上道袍被劲风吹拂,斯啦啦的响成一片。 方天震有备而来,本以为这一拳怎么也能将沈彦秋砸下去,哪知道他轻松一掌就拦了下来,而且掌心传来的反震力道极大,整个人弓着身子倒飞出去,砸在坚冰之上,刀砍斧劈都不能破坏的坚冰被砸出一片龟裂。 “雷子,你没事吧?” 方天震身形放大,竟然能达到一丈的高度,肯定是从古天树手里掏摸了倍化术的诀窍,又不敢拿古天树练手,这才拿他来顶缸。好在他及时撤掉半数法力,只是稳稳防了一手,法力全都含在掌心未曾吐露出去,却不想方天震这一拳亦没有使出全力,又被寒冰破灭圈反弹回去。 修行道经历四古纪元之后,天地灵气的含量跟古时完全不能相比,基本上已经不会出现相差一个大境界,或者几个小境界能以弱胜强绝地反杀的事情。便是一个筑基修士手持法宝击杀一个金丹修士,催动法宝也会瞬间将他的法力抽干,魂魄崩碎。 现如今的修行道,修士之间等级森然有序,境界之间的压制亦是非常明显。故而刚才回身一掌只是自然的应激反应,他和方天震相差一个大境界,以他堪比金丹二转的修为,就是站着不动让方天震打上十拳八拳的,也伤不了他。 “啊哈哈,我没事儿,哈哈哈,我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方天震兴奋异常的摆摆手,双拳在胸口用力的锤了几下,发出一连串金铁交鸣的脆响。双脚借势奋力一蹬,一拳收在腰际一拳直冲,好似人形冲城锤一般,冲向沈彦秋,拳头前方的空气被极快扭拳的速度,压缩成一根浑浊灰白色的锥刺,四周的空气被拉扯成一道道白线,这一拳方天震已然用上了全力! “再接我一拳试试!” 方才接了方天震一拳,沈彦秋明确的感觉到方天震没有催动法力,使用的竟然完全是肉身的力量。这也是巨人一族最大的特点,他们所有的力量都蕴含在肉身之中,完全以血脉推动肌肉骨骼的力量,达到修士以法借天地之力的程度。 沈彦秋可以催动法力很轻松的挪动一块万斤巨石,但如果只使用肉身之力,千斤重就是极限了。但古天树一条膀子的力量,又何止一万斤?统合全身的力量凝聚在一起一拳打过来,同境界的修士根本没有人能够抵挡! 方天震原本就从沈凌之那里学得倍化之术,沈彦秋因为十方魔道太过庞博,连本门心光遁法和浮屠神境通,这种顶级的大神通功法,都没有过多的时间修炼,更不用说一门壮大力气的倍化之术了。方天震则不然,冰河洗剑录不似十方魔道这般复杂,平日里他空闲的时间,多少用来琢磨灵峰雪隐的妙用,以及倍化之术用到自己身上之后,能够体现的威力和真正的巨人有什么不同。 只是碍于修为境界,他二人同时施展倍化之术,沈彦秋的高度和凝实程度都要强过他,并不代表对倍化之术的领悟他就不如沈彦秋。 相反,他的领悟还在沈彦秋之上。 如今得了古天树的指点,之前许多自己琢磨不通或者理解不对的地方,顿时豁然开朗,对于这股凭空得来的大力,使用起来得心应手了许多。 古天树伸手插入山体,坚冰好似豆腐块一般,毫不费力扣下一大块,被他搂在怀里,吃大饼一般掰碎一块扔进嘴里,嚼的咯嘣作响。 看到方天震借力反打,冲锤一般砸过去,古天树鄙夷的摇摇头。 沈彦秋对方天震刚才那一拳爆发的力量也来了兴致,甚至干脆强行压制住机关臂防护反击的力量,调整到和自己肉身强度相当的程度,同样运起倍化之术,瞬间将身高拔起、身形放宽,身子前倾两脚踩定双腿弯曲,两臂交叉挡在正前方,准备硬接这一拳。 “噹!” 方天震的拳头狠狠砸在沈彦秋两臂交叠之处,倒没什么天穹崩塌地动山摇的架势,只是一声暴响好似铜钟炸裂,以二人为中心一圈无形气浪从地面腾起,瞬间向着四面八方席卷,顺着山体刮上去将厚厚的积雪吹动,轰隆隆从山顶滑落下来,血崩之势还没形成,就被滚滚气浪吹散飘上天空,被扭动的天风吹拂,随风而去。 古天树首当其冲,气浪裹着满地的冰渣子迸射而去,却被他鼓着腮帮子张口一喷,锋利尖锐的冰渣子就化成水团水滴倒飞回去,又瞬间冻成冰坨被两股力道磨成粉碎。 便有几粒零散的冰晶躲过这口气,砸在他身上也似豆腐撞石头一般直接碎成粉末。 鹤星恫没有古天树这般强悍到变态的肉身,脚尖点着浪头一跃,接着席卷的风力飘上半空,青冥鹤芝剑穿梭搅动,将狂风气浪迫开。 古天树又抓了一把坚冰塞进嘴里,指着方天震叫道:“哎,我说小胖子,神力术可不是你这么用的!你那钻劲儿倒还有些样子,可也就是个空架子!” 方天震一个后空翻跳过去,拍着古天树的胳膊,乐呵呵的道:“嗨,你瞧你这话说的!我还能跟你比不成?这一拳的效果我已经很满意了,等我再练上十年八年,保准一拳把他打趴下!” 古天树懒洋洋的抬起手,捏着拳头晃了晃:“你要是领悟不到神力术的精髓,休说十年八年,就是一百年也没用!” “神力术只有钻、崩、劈三股劲儿,最终合成一股,就是炸劲!这股炸劲,就是神力术最为关键之处,只有三劲合一才能凝聚炸劲。” 古天树道:“倍化之术是巨人一脉的根本,但是每一族的倍化术都有不同,关键就在于血脉传承,还有气力运行方法。龙伯巨人有真龙血脉,又喜食鼋兽,肉身之坚固还在山岭巨人之上,所以爆发出来的力量威猛无俦,沉稳如山,而且体力悠久绵长,纵然连续催动神力术,爆发个一天两天,也尽能支撑下来!” “倍化之术是根,神力之术就是干。根深蒂固才能枝繁叶茂,日后才有更大的机会长成法天象地这棵大树!” 一天两天?! 沈彦秋和方天震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倍化之术和神力之术结合,能够有机会成就法天象地,这门出自远古的顶级神通,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倍化术能从一族处得到,神力术就不是每个巨人种族都有的了。而且两术合一只是获得一个成就法天象地的机会,并不代表一定能成。 他们两个真正惊讶的,是古天树说催动神力术爆发,竟然能持续一两天的时间之久! 无论是倍化术还是神力术,都是最为纯粹的体术。龙伯巨人不修道法,像沈凌之这样拜在楼难陀门下修行道法的龙伯巨人,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使用法力还能通过紫府神宫转化天地元气,达到源源不绝的地步,可是体力是全身筋肉骨骼的运转爆发,根本没有存储气力这么一说,全力爆发神力术,就相当于沈彦秋将炎魔道和冻魔道全开,所有神通一起使用出去,在巅峰状态下持续战斗数天! 沈彦秋自忖以他的法力储量,还有两重魔道转化元气的速度,运转几手神通战斗一两日不在话下,火力全开的情况下打个大半日也能支撑,但是将所有神通一股脑儿的使出来,斗他个三五七天,便是回气的速度再快,也非得把他抽干不可。 想一想古天树说爆发个一两天,气定神闲无所谓的样子,沈彦秋和方天震也不禁赞叹不已,不由得心驰神往。 近身肉搏本是武者的专属,纵然能够真气外放的宗师,同样也是以兵器和拳脚搏斗为主。一个拥有金丹实力的巨人,肉身堪比法器,拳脚堪比神兵,一拳一脚都有开山裂地之威,战斗起来酣畅淋漓,这是何等的壮哉! ------------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担忧 沈彦秋恭敬的道:“古道兄,你精修倍化之术和神力之术,不知道有没有摸到成就法天象地的门道?” 古天树道:“哪有这般容易?我如今也不过粗略将三种劲力练成,还不能做到归合统纳,爆发不出炸劲儿来……唉,若非我龙伯巨人天生经脉诡异,不能引纳天地元气存储,三元道尊、释迦二圣和两位魔尊的道法我们都不能修行,我情愿舍弃这一身力量,换取一次修真练气的机会。” “龙伯巨人寿命悠长,也只是相对常人而言。纵然能活三五千岁,终究抵不过岁月侵袭,都要归于尘土。” 沈彦秋不解的道:“这天下的修行之法不知凡几,奇门异术数不胜数,竟没有一门可供龙伯巨人修行么?” 古天树咯嘣咯嘣的嚼着坚冰,无奈的叹气道:“我龙伯一族也曾出过近乎碎丹的绝顶高手,实力之强能硬撼神婴后期的大高手,他曾收敛身形遍游山川大地,不知道收拢了多少道法真诀,却连最简单的引气入体都无法完成。” “这位前辈耗费毕生的时间,想要改变龙伯一族的命运,最终也因此而亡。在他死之前的一百多年,终于明白龙伯一族根本就不可能和其他族类一样修真练气,这才幡然醒悟,潜心推演巨力术,经过不断的完善,才修改成神力术。” “若不是他耗费了太多时间,一开始就将精力全部放在倍化术和神力术上,说不定也有机会打破先天桎梏,成为龙伯一族第一位神婴高人。” 古天树语气有些萧索沉闷:“一旦成就了神婴道果,龙伯一族就有了内外兼修的基础条件,他的血脉一代代传递下去,终究有一天能改变龙伯一族的命运。” “可惜啊……” 想到这里,似乎手里晶莹剔透的坚冰都变得不再可口,被他随手丢弃,双手枕在脑后半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方天震没想到随便聊聊天都能戳到他的伤心事,忙接口道:“老哥莫要难过,刚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传给我们倍化之术的沈兄弟,就是你们龙伯一族,如今正拜在金山寺楼难陀大师门下修行。我看他颇有慧根,想来很有机会走完那位前辈未曾成功的道路!” 古天树狠狠啐了一口,丧气的道:“你一说我就来气!这小子拜在秃子门下,肯定也是个秃子!浮屠门规禁绝情欲女色我还是知道的,当初那位前辈也曾拜访过浮屠寺庙,那些个秃子满口答应助他修成莲花舍利,成就阿罗汉果位,实际上只是看中他的战斗力,想要他做个金刚护法,守护山门!你说的那个臭小子,拜了个秃子师傅学了绝后的功法,就是真能成就阿罗汉果位又如何?那什么坨坨能放他回来传宗接代不成?” “哼哼,我龙伯一族的技巧在所有巨人族中也是顶尖儿的,要不是看在你们学了倍化术的份儿上,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哄着我开心,我就傻乎乎的交给你神力术不成?” “我这叫广撒网多捞鱼,但凡你们还有点良心,日后有机缘修成正果,触摸到法天象地的契机,想起今日我这番倾囊相授的情谊,带契我们龙伯巨人一把,也不算我白费力气。”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们巨人只是看起来老实憨厚,又不是真的傻!” 沈彦秋和方天震对视一眼,看着古天树小山一般的身躯,虬结高隆的肌肉,金铁也似的皮肤,就连呼吸都带动一股强劲的气流,将二人的衣服打的哗啦作响,简直就是一头人形凶兽,怎么也看不出一丁点儿的老实憨厚来。 鹤星恫躲过气浪狂风,并没有急着从空中落下来,青冥鹤芝剑护住身子,张开一双凤目四下扫视,映目之景尽是纯白一片,整个南极冰川上除了浑茫茫一片纯白之外,更无一点杂色,就连空中漂浮的云朵也是洁白如棉,和南极冰川对应,只剩下青白色的天水隔绝天地。 子午寒潮是南极特有的气候现象,而且根据天时变化,威力也起伏不定。若是遇到潮汐高峰,就是神婴修士也不愿撄其锋芒,只有出窍期以上的修士才能轻松自如的摄取。 若是初潮和落潮之时,威力还没有完全显现,便是金丹修士也能抵御,在高潮到来之前采摘,可保无虞。 楼难陀有没有修成罗汉果,鹤星恫也不清楚,不过他能采集到子午寒潮,而且是极为精华的部分,让方天震能够短时间之内就铸就道基进入三劫,可见他的实力亦近乎初果罗汉。 这次前来南极的目的就是采集子午寒潮,帮助方天震锤炼《冰河洗剑录》。即使方天震已经从楼难陀那里得到了,他们也没有放弃采集的心思,这才耗费许多时日乘坐捕鲸船,前来南极。 底下沈彦秋和方天震正和古天树聊的火热,似乎浑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南极之地分外凶险,无论是原始生长的凶兽还是前来寻宝采药的修士,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敌人。她身怀流云七杀中的流云飞瀑和摘星手,方天震身怀魔剑门绝学冰河洗剑录,沈彦秋除去十方魔道之外,还有大悲宗的心光遁法,浮屠的神境通,以及一柄鲛人炼制的真鲛剑,这些东西都有可能成为他们被攻击的原因,而且极有可能。 有些麻烦是躲不掉的,就算你费尽一切心思去躲避,它也会恰如其时的出现在你面前,阻碍长生之路,丹经中有一句话说的就是如此:顺则生人,逆则成仙。本意是说修士要守住自己的元阳元阴,不要被欲望主导,固本培元壮大精气神,才是修行的关窍。 后来被人引申到顺逆说上,顺从天意行人道者,便堕凡尘,逆反先天修真练气者,成其仙道。 无论是天劫还是人劫,都是修士逆天而行必须经历的劫数。 哀无心和凌怀栩再强,也不可能每时每刻守在他们身边,修行道广阔无垠,能够和十二正宗对抗的宗门世家虽少,不代表没有。而且四极之地的修士,有着和中土完全不一样的生存方式,大悲宗和魔剑门只怕不能震慑住他们。 他们几个实力微弱,倘若碰到鲛人国或者南海修士,特别是崇尚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魔道修士,实在是太过危险。 古天树详细的把神力术的三种运劲方法,重又对沈彦秋和方天震说了一遍,并亲身示范了每种劲力催动的方法,和使用后能够达到的效果。沈彦秋和方天震目不转睛心无旁骛,专心咀嚼着古天树极其精炼的心得,学着他发力的方式催动劲力。 鹤星恫不敢飞的过高,鹤芝剑化成一朵飘散的白云裹住身子,重又加持法力在双眼之上扫视几圈,仍旧没有寻找到子午寒潮的动向。 收了青冥鹤芝剑,鹤星恫轻飘飘落下来,见他两个仍旧专心致志的比划着,面色凝重的走到沈彦秋跟前,将自己观察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担心告诉他。 沈彦秋方才沉浸在修炼之中,将珍珠乃察临走时告知的情况给忘了,听到鹤星恫的担忧,他猛的一拍大腿,不好意思的笑道:“你担心的极是!珍珠乃察临走时同我说,娜迦族的什么星法师,带着一队兵马来南极采集极冻之心,让我小心一点别碰到他们……嗨,本来打算过来告诉你们,谁曾想古道兄说起神力术的法门,我就把这茬给忘了!” 鹤星恫无奈的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公子你怎能忘记?娜迦族是鲛人国供奉的宫廷大法师,倘若让他们知道了真鲛剑……哎呀,你刚才说,珍珠乃察走的时候说如果碰到娜迦族,一定会把此事告知他们,说不定此时他们已经碰头了!” 方天震还在聚精会神的摆弄动作,鹤星恫伸手去拍他的肩膀,离着他肩头还有三尺远,方天震便脚步一错,身子还没有完全转过来,一记冲拳已经迎着鹤星恫的手掌冲了过。 鹤星恫也没有想到方天震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她得鹤帜章亲传流云飞瀑和摘星手,又精修追风快剑,练就的就是手上功夫,手臂不动微一晃腕,便和拳头交错而过,小指顺着方天震手三里的位置拂过,瞬间在他筋肉上一点,方天震气势汹汹的冲拳顿时就散了。 鹤星恫凤目一瞪,佯怒道:“你还要跟我动手不成?” 这几年相处下来,鹤星恫和方天震的关系也愈发亲密,一则方天震和沈彦秋如同亲兄弟一般,二则方天震的性子着实讨人喜欢,鹤星恫不知不觉便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一般看待,平日里对着旁人不苟言笑,也只有在他二人面前,才会显露出小女儿的模样来。 方天震被鹤星恫教训的多了,讪讪的咧着嘴,将那只手紧紧夹在胳肢窝里,低眉顺眼的笑道:“哎哟嫂子你可别吓我,我哪敢跟您动手?我刚才练劲儿练魔怔了,这纯粹是自然反应,自然反应啊!不信你问秋官儿,哦对对对,就是古老哥也是知道的!” “行了雷子,你啊……已经是个筑基修士了,还是这般嬉皮笑脸的,哪有一点修行人的样子?” 沈彦秋正色道:“恫儿所说也正是我担心的事情,一个金丹上重的娜迦法师,便是咱们三个绑在一起也不是对手,更不用说还带着一队人马前来,他们都是精通幻术之辈,只要布置一座幻阵,我们就在劫难逃了。” 古天树揉了揉头皮,点头道:“要是一队普通的娜迦,只要你们以倍化术推动神力术,也能轻易克制幻阵之法。娜迦是天生的风暴操纵者和幻术大师,出了名的打得过追不上,打不过的跑不掉,除非境界能够绝对压制,否则你们还真的应付不来。” “可惜你们没有我们龙伯一族的血脉之力,否则只要一声龙吼,保准他们乖乖的趴在地上!就是功力高过你许多,也不敢直面龙吼的震慑。” 方天震撸起袖子比划血管的位置,做了个切割的手势:“真龙血脉容易,你老哥这般大的块头,随便给我输个十斤八斤的龙血也就够了!” 古天树扣了块坚冰砸过去,叫道:“哪个告诉你真龙之血是论斤算的?就凭你这般无用的境界,你就是一头真龙,喊破了嗓子也是无用!我是说功力不会超出你太多,可没说是你的十倍百倍!” 方天震跳到沈彦秋身后躲过坚冰,探出头嬉皮笑脸的道:“要不老哥你护送我们一程得了,凭你的本事,只要叫上这么两嗓子,那什么娜迦法师还不得跪地求饶!” 古天树面色一正,郑重的道:“这你却不消想,就算有血脉压制,我也不是一个金丹上重娜迦的对手。别说你叫老哥,就是叫老爹,这段时间我也不能离开这里。你若是有耐心等着,等上三五年,我便送你一程也是无妨。” “三五年?” 方天震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古天树见方天震愣住的表情,也觉得有些奇怪:“三五年很长吗?我时长打个盹儿就有一两年,要是好生睡上一觉,便是十几二十年也睡得过去。再说了,你们都是修真练气的修士,岂不知时间二字对修士而言,只是个简单的计数吗?” 沈彦秋笑道:“龙伯巨人是长生种,即使不修炼只要成年之后,也能达到修士金丹期的实力,数千年的寿命和凡人数十年就结束的一生,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 古天树闻言爽快的一摆手,沈彦秋接着道:“南极不是久留之地,我也担心珍珠乃察会全力汇合娜迦,将真鲛剑在我手上的事情泄露出去……古道兄不愿离开此处,必然是有必须留下的原因,我们在这里逗留太久,只怕也会妨碍你的事情。” 沈彦秋恭敬的躬身施礼:“道兄传法之恩情,沈某绝不敢忘。日后若能侥幸窥探到法天象地的变化,一定将感悟毫无保留的交给龙伯一族。” “若违此誓,天人共戮之!” ------------ 第二百五十六章 雪魄灵珠 修行者轻易不许诺,更不会随意许下誓言。须知修行者逆反天道,行的是偷天之功,一字一句都会被天道印记,誓言对他们的约束力,绝不仅仅只是几句话承诺而已,有了天道感应之后,如果修行者不执行誓言内容,反噬的力量足以彻底摧毁他的一切。 正如沈彦秋所说,若违此誓,天人共戮之,一旦他领悟法天象地神通,没有教授给龙伯巨人一族,便有天罚降临,人劫围绕,躲过一劫又一劫,直到他灰飞烟灭为止。 倍化术和神力术虽然是巨人一脉的看家本领,但也算不得多么难得,低阶修士无缘得见,高阶修士不屑于之,而那些中阶修士轻易寻不到巨人,纵然找到了也不一定打的过,这才凸显出难得来。 古天树一则是因为他二人身上早就有了沈凌之传授的倍化之术,二则是他自己也不把这所谓的绝学当一回事,广撒网的策略虽然粗鄙,但正如他所言,但凡一两个有良心的给与回报,也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况且这誓言是沈彦秋主动发下,他不曾有丝毫暗示之意,故而才万分动容,感叹沈彦秋的德行。 古天树欣慰的抚掌大笑,连叫了几声好,对沈彦秋道:“好好好!你有此心,不枉我与你相交一场!我龙伯巨人一族正式承认你们外籍巨人的身份,日后你们便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方天震顿时笑的直打跌:“哎哟我说古老哥,你可是真逗!承认便承认了,怎还有个外籍的说头?还有还有,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亏你想的出来!” 沈彦秋踢了他一脚,喝道:“古道兄哪里说错了!你我也是异父异母,却比亲兄弟还要亲,古道兄给了你我一个触摸法天象地的契机,若非是亲兄弟怎能舍得?你我可不能说出这般不知好歹的话来!” 古天树一指方天震,对着沈彦秋努努嘴道:“小胖子,你撑开耳朵好好听听,这才是兄弟该说的话!要不是瞧着你圆溜溜的煞是可爱,脾气又对我的胃口,非好好打你一顿不可!” 沈彦秋急忙扯住方天震,给鹤星恫使了个眼色,对古天树道:“既是古道兄不方便离开,我们也就不耽搁了,若是打搅了古道兄的事,那就不好了。” 古天树无所谓的道:“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感觉这里有一颗雪魄灵珠将要出世,反正也是无事可做,索性就在这里等着,回去装在我的洞府里。” 雪魄灵珠? 听名字就是个好东西! 龙伯巨人一般都潜藏在南极冰川的深处,极少会出现在外面。古天树会来到近海的位置,多半也是珍珠乃察兄妹二人想方设法的引诱出来,他一时不慎着了幻术的道儿,却因为自身实力被他们错估,没被摄取真龙之血。 南极冰川之上,任何花草树木都不能生长,除了冰块就是积雪,一开始那些类似树林的地方,“树木”也都是寒流涌动造就的冰树,尽是些死物。 子午寒潮至阴至寒,南极冰川经历四古纪元,整座冰川近乎浑然一块,被子午寒潮锤炼了无尽岁月,除了万载寒冰,雪魄灵珠这样自然生成的宝贝之外,最难得的就是极冻之心。 凡是阴寒之物,本性与阳火相克,最是能镇定心神。一些门派时常以千年寒冰和万载寒冰祭炼成普通的法器,交由弟子佩戴护身,就是用来镇压心魔邪火,涤荡欲念,这也是捕鲸船队得到白鲸城允许之后,还要冒险还要奔赴南极的一个重要原因。 雪魄灵珠的作用比之万载寒冰还要强大,因为它生成的条件比之万载寒冰还要苛刻,所以灵性自成,一旦成型根本不需要祭炼,只要佩戴在身上就能时刻清净心神,向来是喜欢闭关悟道这一类修士的最爱。 正所谓寒冰易得,灵珠难求。寒冰在南极随处可见,只要用心挖掘,总能掏摸到。但雪魄灵珠却如同生灵一般,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孕育才能生成,故而一颗雪魄灵珠的价值尤胜过一件上品法器,比之一件普通的法宝,也不遑多让。 实则南极还有一件事物,比之雪魄灵珠还要珍贵十倍,只是因为生成的条件太过艰难,亿万年也难见一次,才逐渐被人遗忘,那就是极冻之心。 像雪魄灵珠这样的奇宝尽管难求,也仍旧有办法可以得到,唯有极冻之心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完完全全就是看机缘造化,无关修为高低与否,身份显赫与否,人数多少与否。 有些人在南极守了数百年上千年,也见不到一次极冻之心出世,却有的人第一次踏足南极,随意在地上捡了一块冰疙瘩,然后发现这块毫不起眼的冰疙瘩,就是传说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宝物。 古天树说要在这里待上几年,极有可能这附近有宝贝要出世。龙伯巨人独特的真龙血脉,使得他们对于天材地宝有着异乎常人的灵觉。能让古天树等待几年的东西,想来也绝不寻常。 而且就算他感觉错了也不打紧,三五年对于他而言,也就是闭上眼睡一觉的时间而已。 既然古天树说是雪魄灵珠降世,便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不过雪魄灵珠镇定心神的作用,对于他和方天震而言却是鸡肋,无论是冻魔道的太阴炫光镜,还是冰河洗剑录里的万剑长河,都是扫荡心魔纯正念头的手段,便是早就不能修炼的龟心四剑,当中的无假克龟之法,和太阴炫光镜以及万剑长河一样,威力还在雪魄灵珠之上,自然不需要额外佩戴一颗。 雪魄灵珠的价值世人皆知,他们两个可以不在意,那是因为十方魔道和冰河洗剑录在身的缘由,这两部道法一个出自太古神魔,一个出自魔道祖师,稳固心神抵御天魔入侵内神,不过是附加的功用,但凡任意一手神通修炼完全,只要不是大自在天魔主和阎魔天子亲自降临,纵然五方天魔分神降世,也不惧他。 太古神魔也就罢了,沈彦秋也不知道这尊魔神是何许人也,在远古和太古时代有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但是魔道祖师洞玄嗔的名号,时至今日仍被人传颂,魔山派分成四门,凭着洞玄嗔的威名,仍旧能独立于十二正宗之外,坐稳天道第十三宗的位置,可见一斑。 只是极冻之心……那可是吞服之后能够增加三成渡劫几率,便是元神大修士见了也要眼红之物,绝对配的上可遇而不可求这句话的宝物,实在是已经不能用宝物二字可以形容。 其实沈彦秋也并不确定古天树停留此处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因为一颗雪魄灵珠,因为龙伯巨人的实力并不像修士一样,通过吸收日月精华来提升,而是经过血脉之力的成熟催发,自然而然就能达到对应的层次,雪魄灵珠对于他们来说,除了点缀洞府之外,还真的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不过除了等待雪魄灵珠成熟出世,沈彦秋也想不到能够让一头龙伯巨人,待在一个地方三五年时间的事情。 将雪魄灵珠快速的从脑子里扫开,沈彦秋拱手恭喜:“那就恭喜古道兄了,雪魄灵珠亦是不可多得的上品,拿去点缀洞府着实相得益彰。” 古天树笑道:“这珠子有个好处,把它跟食物放在一起,食物的味道就会变得酥脆可口许多。我洞里已经走了一颗,只是觉得有些不够用,就想着再弄一颗回去。只可惜你们等不得,否则这颗珠子把与你们玩耍,也是哥哥我一番心意。” 拿雪魄灵珠增加食物的口感,也就龙伯巨人一族独一份儿了,饶是沈彦秋对这颗灵珠没什么心思,也不禁感叹古天树有些暴殄天物,暗自咂舌。 方天震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凑到跟前揉着古天树胳膊,笑眯眯的道:“老哥有心了,不过兄弟们都有道法随身,也不缺一颗珠子把玩,反倒不如把这颗珠子嵌入洞府里来的舒服,你吃饭吃得香了,才能再把个头长一长,哈哈哈。” 古天树挠挠头:“你们真不要?真不要的话那我就自己收着了!哦对了,你们要走是吧,赶紧走赶紧走,南极这段时间不安生,过来瞎逛的人是越来越多,混沌兽和旋冰将那边早就不耐烦了,已经和外来人闹了好几次冲突,听说还死了不少人。混沌兽还好说,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打起架来一拥而上,其实本事也是稀疏平常。不过旋冰将是真的不好对付!你们回去的时候可千万要注意些才好。” 混沌兽和旋冰将是南极冰川土生土长的生灵,听古天树字里行间的意思,他们应该都份数于妖族一脉,连古天树如此实力都对旋冰将这般推崇夸赞,可见这旋冰将的实力尤甚于龙伯巨人。 沈彦秋郑重的点头道:“兄弟省得。既如此,我们就先走了,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道兄。” 匆匆和古天树道了别,沈彦秋也不敢多做停留,急驾遁光就走,只是心光遁法和神境通都没有修炼完成,因为珍珠乃察和娜迦法师的缘由,更不能驾驭真鲛剑飞行,恰是凌虚渡遁法上手容易,这些日子他运用的有些纯熟,便把云头一纵,带着二人浮空飞掠。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回转中土 古天树所在的位置,距离他们开始上岸的地方并不远,数百里的距离,便是御剑飞行也不过片刻即至。沈彦秋驾驭遁光飞行,也没有飞起太高,只在半空匀速穿行,将一面太阴炫光镜纳在云头之中,将三人的气息紧紧收敛,放缓了速度,仿佛一团普通的白云一般,晃晃悠悠的随着天风飘荡。 为了将云团模拟的更形象一些,他完全跟着天风吹动行走,只是他刻意控制着方向,无论天风如何变向吹拂,始终不着痕迹的向北方而去,并且着意让过白鲸城笼罩的势力范围。 若只他一人,便是遇到一两个剪径的魔道修士,他也不怕斗过一场。凭他的手段以及水火锋这件法兵在手,再加上千机带这件保命的宝贝,紧要关头总能顺手使用出来,他心里便有种莫名的期待,隐隐希望碰到几个不开眼的,好好的跟他们做过一场。 只是鹤星恫刚同他有了夫妻之实,方天震也度过立真劫没多久,遇到心狠手辣的魔修,只怕应付不来,他也无暇分心顾及。 前些时日一直随船队行走,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感悟金丹境界,不说十方魔道的修行,便是心光遁法和神境通,也没有过多的参悟,更不用说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和其他的法门。 甄恬儿为他打造的机关臂,出自鲁家机关杰之手,珍贵程度还要胜过一件常规法器,而其间机关秘术的精妙更是让他叹为观止,如今整副机关臂已经和他的血肉融合在一起,和原本的血肉之躯也没有什么区别。 总的来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要不是方天震一心要到南极,采集子午寒潮计较冰河洗剑录,此时他早就回到凄凉洞闭关去了。 一路走来这许多事情衔接的都比较紧凑,似乎时间流速也变得慢了许多,明明已经过了好几年的时间,却仿佛就像前几天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 就这般飘飘荡荡,直入了半夜,三人才飞出去万里距离,沈彦秋还是有些不放心,趁着夜色深沉群星隐没,让鹤星恫催动一股狂风,搅动游走不定的天风,顿时狂风大作化成一股强劲的飙风,推着云头极速向北而去。 修行者将法力注入双目,或者修炼法眼天眼一类的神通,白昼黑夜便不再有什么影响。就是一个普通的修士,没有修炼过目力神通术法,将法力注入双目夜视观望,也能将方圆十数里之内的景色尽收眼底。如今身在茫茫大海之上,除了夜空就是大海,能够延伸的距离又大了几倍。 来时有捕鲸船依着龙宫开辟的航线行走,接近南极时就直接转入白鲸城管辖的范围,自然是轻松无比。如今他们驾驭遁光飞行,失去了捕鲸船队的庇护,便要好生注意周围的情况。 鹤星恫本体是云影鹤,她的目力远胜过沈彦秋和方天震,不敢说明察秋毫,但也比沈彦秋运转法力时看的细致,因此便由她侦查四周的情况,沈彦秋专心驾驭遁光,估摸着已经离南极冰川有三五万里的距离之后,沈彦秋陡然放开法力,全速催动凌虚渡法,破空疾行。 凌虚渡生就的云头分外浓郁凝实,不似天空中的云层那般松散,而且法力流转之间还能阻隔旁人的窥探,三个人便全部隐藏在云头之中,不露形迹。 沈彦秋做事情极喜欢干脆利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如今既然要回凄凉洞潜修,心光遁法种子又被九凤龙毁去,不能直接回转凄凉洞,就只好先原路返回,等到除了南海进入内陆之后,再去一趟徐无城,请赵正阳联系一下师尊哀无心。 若是能面见一次真阳祖师,他也想亲口问一问郭允龙的事儿,以及这次进阶之时心血来潮,冥冥中那股模糊的感应。 一路飞遁不止,却也当真遇到过几次拦路之人,只是那些人同样隐身于法器之后,或是利用特殊的道法隐藏住身形,沈彦秋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具体位置。 这些人惯是剪径用强的老手,隐匿身形改换气息的手段当真是出神入化。 沈彦秋每次都取出水火锋,只要稍有不对便全力出手,希望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结果这些人都会先问上一句:可是青峰真人当面? 这些人虽然气息难以捉摸,但是能够寄身法器隐匿虚空的,几乎都有金丹的道行,否则以筑基修士的法力凝实程度,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他只当别人错把自己认作傅青峰,便也学着那些人换过声线,只推说自己是傅青峰的师弟,天一道的弟子,奉了傅青峰的命令赶回天一道去。 结果对方竟然非常客气的让过路,任由他们安然通行。就这般过了几波人,方天震奇怪的道:“不应该啊!老傅不是说天一道在丘流只是个中等的小门派吗?怎么他的面子这般值钱了?这些个魔道修士尽是唯利是图之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地这么卖老傅的面子?” 鹤星恫白了他一眼,笑道:“亏你还老傅老傅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多熟呢!就不能动动脑筋想一想,既然天一道傅青峰没有这么大的颜面,这些魔修又为何这么客气呢?” 方天震一拍脑袋,叫道:“鲨齿卫庄!” 鹤星恫道:“这般显而易见的道理,便只有你想不到。傅青峰攀上南海龙族这层关系,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也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方天震咂舌不已:“这……真不是我没想到,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我只当他跟老傅兄弟相称只是说说而已,哪想到竟然玩儿真的!卫庄还没成就神龙真身,只是南海龙族的身份就能助老傅一步登天,若是日后他破碎龙珠晋升神龙,天一道不说威震南海,一统丘流还不是轻而易举!” “一统丘流?” 沈彦秋笑道:“你这话却是高看了南海龙族,同时也小看了幽冥鬼道。丘流国是鬼道在南海开辟的据点之一,血河祖师三个女儿都转生在国内,况且她们还是鬼皇义女,九凤龙是骨宗亲传弟子,丘流国代表的就是整个幽冥鬼道。南海龙神若是为了老傅这个外人,哪怕老傅对他弟弟有救命之恩,而得罪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整体实力都不在龙族之下的鬼道,那他也就不是龙神了。” “你说究竟丘流有什么不同,竟然值得三位阿修罗公主转生?” 方天震道。 沈彦秋见傅青峰的名头这般好用,索性也不再遮掩,将凌虚渡的遁光放开,洁白浓郁的云头涨成半亩方圆,猛的一个加速拉升,须臾之间飞出千里开外。 沈彦秋躺在云头上,让鹤星恫把持方向,慵懒的道:“该想的你不想,不该想的你倒是脑筋动的飞快。我若是能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我就是鬼皇了,又何必这般慌慌张张的从南极跑路?” “啧啧啧,那可是一颗雪魄灵珠!现在想起来突然有些心疼的慌!” 鹤星恫将鹤芝剑放出去开路,跪坐在他身边轻轻的给他揉按太阳穴,柔声道:“公子若是觉得可惜,咱们现在调转云头回去就是,古道兄为人热忱大气,一颗雪魄灵珠全不当回事儿呢!” 沈彦秋摆摆手:“算了算了,心疼就心疼吧,为了一颗珠子把小命搭进去……我还是心疼算了。” 想起珍珠乃兮恐怖的魅惑之力,方天震浑身一颤,心有余悸的道:“嗯嗯,秋官儿说的对啊!古老哥洞府里还有几颗,以后有机会我去把它摸出来,岂不比现在回去来的舒服?” 珍珠乃兮也不过筑基道行,没有经过法力催动,自然散发的魅惑之力都能让他毫无抵抗,那个带队而来的娜迦族御星大法师,幻术会高明到何种程度倒是不得而知,但是从御星二字来看,也能推算出个大概。 这些玩儿阵法幻术的,出手隐秘防不胜防,不知不觉就能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中,说句俗套的,简直恶心的要命。 一个金丹上的幻术大师,天生操控风暴的弄潮者,在无尽汪洋之上作战,占尽天时地利,若是拼上性命一博,就是神婴修士也能斗上一斗! 来时坐了几个月的船,因着有焦、孟兄弟两个陪着,孟元拓又是个极风趣的人物,方天震也没觉着无聊。沈彦秋是个有些闷骚的,向来是话不多,本想着同鹤星恫说说话解闷儿,然则她心里眼里只有沈彦秋一人,便搭上两句也是心不在焉,方天震便倍感无趣。 好在凌虚渡催化的云头迅捷,沈彦秋亦不吝惜法力,就借着傅青峰的东风,打着天一道的旗号大摇大摆的飞遁,一路向北。 期间路过一片连绵岛屿群,有一些海外的筑基修士,正在半空中操演飞剑,还有些练气先天的弟子锻炼术法,忽见一座云头从上方电射而过,带动的劲风恍如巨浪拍击,顿时被吹的七零八落,有几个定不住身形被气浪翻卷着,落向大海。 ------------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三欺四怯 一个中年道人从袖筒里飞出一件长索一般的法器,灵蛇一般依次绕着众弟子极速圈住,这才尽数接了下来。这群人兀自惶恐不安,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中年道人忙呵斥弟子:“一个个毫无定性,却在那里嚷嚷什么?似那凡夫一般聒噪,还修什么真练什么气?” 众弟子收了飞剑,忙整理衣衫仪表分列两队,男女弟子各站一队。 一个年纪约摸十六七岁的女子噘着嘴拉扯衣角,嘟嘟囔囔的道:“本就不是我们的错,还不让说怎地?这人明明瞧见咱们在这儿,还飞行的这般迅捷,岂不是丝毫不把咱们灵蛇岛放在眼里?” 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弟子轻轻推了她一把,小声道:“瞎说什么?莫要惹恼了无光师叔,罚你去蛇窟闭关!” 那小女孩一听蛇窟二字,顿时吓的浑身一个激灵,忙紧闭嘴巴。 男弟子迈步走出一个年长的,朝无光道人拱手道:“师叔,这人驾云飞过兀自不曾收摄力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凭您的手段若要拦住他,也是轻而易举,为何却……” 无光道人遥遥看着化成一点白光的云头,叹道:“拦住他又能如何?合情合理又能如何?那人驾的是天一道凌虚渡化成的云头,咱们惹不起!” 这男弟子也是个有见识的,一听天一道的名号,就明白了一向脾气暴躁的无光师叔为何忍气吞声。休说是灵蛇岛,就是附近的几座岛屿合力,也不敢动天一道的弟子。 无光道人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朗声笑道:“怎么,你以为我怕了?” “弟子不敢!” 无光把长索法器一丢,起在空中化成一条参天大蛇,泛着碧粼粼的光芒,却有十来丈粗细,三百余丈长短,头顶一枚独角电光闪烁,头部下方两片撑开的薄膜皮肉仿佛一对肉翼,在空中蜿蜒盘旋,巨大的尾巴轻轻一抽,就把底下一座百丈方圆的小岛抽碎,乱石纷飞,崩散的过程中逐渐分解成更小的石头,转眼就碎成粉末飘散。 “是不敢,不是没有。” 男弟子低头不言。 无光又问道:“不敢便不敢吧,也是人之常情。我却问你,依你看方才那人,可受得了我这一鞭?” 男弟子忙恭维道:“师叔神鞭威震南海群岛,九阴)道尊的名号谁人不知?那人有多少道行?师叔只用三分力,他也承受不起!” “哈哈哈,什么道尊道君!都是你我自欺欺人之言罢了!给面子的叫一声道兄道友,不给面子的叫我一声牛鼻子,我也只能受了!” 无光道人道:“鎏歆侄儿,你是我灵蛇岛的大弟子,日后这岛主的位置还是要传给你,今日我便再教你一个道理,好保全我灵蛇岛的基业。所谓势大欺众,功大欺理,拳大欺人!” 鎏歆沉吟片刻,恭敬的道:“侄儿谨记师叔教诲!不过侄儿也有一言,虽有三欺之言在先,侄儿也有四不怯应对!” “哦?说来听听!” “弱肉强食本是天道大势,然势大者吾不胆怯,功大者吾不意怯,拳大者吾不气怯。” 鎏歆傲然一笑:“纵刀兵加身,强敌百万,吾不心怯!” 无光道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欣慰万分的盯着鎏歆道:“哈哈哈,好孩子,好孩子!好一个三欺四怯!有你这一番话,有这三欺四怯之法,我灵蛇岛何愁不兴!” 沈彦秋催动凌虚渡一路疾驰,却是未曾注意到地下灵蛇岛的状况,他虽然拔高了一些高度,却也没有逼近罡风层。四海边域的罡风层远比中土内陆,要高出数千丈的高度,便是云朵也漂浮的甚高,一团数百亩的云团看上去也不过巴掌大小。 灵蛇岛众人操演飞剑术法,皆在半空中悬着,离地面也有千百丈的高度,这才让二三十人施展的开。这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将一众人等尽数吹散,沈彦秋亦是不知不觉,直到鹤星恫给他说了说底下的情况,他才明白过来,慌忙圈了一道法力出去,将风头控住。 沈彦秋施法控住云头,稍稍放缓了速度,不好意思的道:“刚才没有注意,怕是冲撞了海中潜修之士。只是我用的是天一道的凌虚渡法,怕是无故给傅前辈招惹了麻烦。” 方天震笑道:“老傅如今正是风生水起之时,睡觉都要笑醒,怕什么麻烦?有卫庄给他撑腰,别说是小麻烦,就是大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鹤星恫道:“也只有你这种懒人,才整日里有这种想法。傅前辈是何等样人?他若同你一般一心只想攀着南海龙宫,把期望寄托在卫庄身上,天一道就算能兴盛一两代,往后也势必没落。” 方天震反驳道:“我不同意。且不说大悲宗和魔山,便是你凤鸣城也是一股极强的势力,纵然是整个丘流的门派统合在一起,也不是凤鸣城的对手。天一道能傍上卫庄这条线,正是趁机壮大扶摇而上的最佳时机。富家翁不晓得穷老农的艰难,自然想不到天一道现如今的心情,我想老傅心里比谁都激动!” “一代也好,两代也罢,除了十二正宗超然于外,这修行道每日里有多少门派覆灭消散?能扬名一代之时,都算是不枉此生了。卫庄和老傅是生死交情,纵然同儒家所说五世而斩,也能培养出几个撑得起门面的高手来。日后纵然天一道没落,旦有一个心志坚定的,致力于重立天一道的道统,再建天一道的山门,也必然能够再现往日之辉煌。” “盛极必衰,否极泰来。这也是天道轮转,十二正宗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是无数代先辈呕心沥血的结果。” 沈彦秋赞同的道:“鲨齿卫庄算是天一道崛起的一个变数,把握的好,自然能趁势而起,青云直上。把握不好,亦会成为灭派的根由。就看傅前辈如何把握了。” 方天震笑道:“我看老傅……” 他正要打趣傅青峰几句,忽见鹤星恫面色一变,忙转头望去,就瞧见一张血色大网迎头罩过来,及到了云头跟前,已有百丈大小,拢成一口深邃的罩子,网眼间血气弥漫魔火蒸腾,一股强劲的吸力紧紧摄住云头! 这张大网来的太过突然,而且气息遮掩的更是隐秘异常,丝毫不曾泄露,到了跟前才骤然发难,待鹤星恫注意到大网出现,云头已经被吸力摄住,任沈彦秋如何催动都摆脱不了。 血色大网好似巨兽吞口,尾部一阵收缩蛹动,浓白云汽抽丝剥茧一般被大网吞噬,眨眼间就缩小到一间房屋大小,隐隐能看出三人的轮廓。 沈彦秋捻着诀对抗大网,鹤星恫抵着沈彦秋背心输送法力,方天震暴喝一声扬手丢出灵峰雪隐,双剑极速旋转组成一张逆向太极图,朝着网口封去,同时脚下飞出一条冰河,由细骤粗蜿蜒百丈,上面插着无数冰晶长剑,直深入网口之内,随着剑诀一转,轰然爆炸! 方天震的法力质量极高,冰河洗剑录凝聚的法力威力也是远超同济,这一下猛然爆炸,顿时冰晶与长剑齐飞,将蒸腾的魔火冲撞的七零八落,却切不开细密的网线,无论如何切割都不能动其分毫。 冰河洗剑录的万剑长河最大的作用就是辅助战斗,一旦陷入万剑冰河的封锁之中,无论攻击威力还是身形速度,都会大幅度降低,和十方魔道当中的十方地狱道之寒冰地狱,有异曲同工之妙。 甚至他还用灵峰雪隐化成逆转太极封住网口,保证爆炸的威力尽量不外泄,尽可能的破坏血色大网,没成想这张网子竟然如此坚韧,冰河爆破的力量都不足以撼动分毫。 方天震亦有些吃惊,正要御使灵峰雪隐切割,就听沈彦秋一声大喝。 “雷子让开!” 方天震忙从沈彦秋身前闪开,就见一口巨大的冰镜横推出去,一柱寒光滚滚如潮,八道冻气扭曲窜动,绕着寒光气柱仿佛一朵盛开的冰花,直冲大网而去! 自打沈彦秋进阶成功,虽然没有结成金丹,但是本身的道行和法力都不弱于金丹二转的修士,而且十方魔道的威力比之筑基之时更是强横了十倍不止,太阴炫光镜出手之后,就能凭空摄取能量化为八极冻气,加持到镜光照射的寒潮之中。 而这道寒潮,也正是他们远赴南极冰川却没有采集到的子午寒潮。而太阴炫光镜具备破虚能力根本之所在,便是无穷无尽的子午寒潮。 子午寒潮每昼夜出现两次,自无尽虚空中生发,又消散于虚空之中,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南极冰川上,无穷岁月冲刷下来的不动寒冰。 太阴炫光镜推着子午寒潮一冲,还没有被魔火消融的万剑冰河,崩碎的冰晶以及冰剑,顿时被滚滚寒潮吸收,八极冻气顺着网口一撑,子午寒潮形成的光柱直接顶到最后的网结之上,整张大网顿时被巨力推开。 操持血色大网之人显然没有料到太阴炫光镜的力量如此巨大,待到加持法力上去为时已晚,沈彦秋趁着大网几乎被八极冻气翻卷过去的功夫,遁光一晃便躲了开去,太阴炫光镜穷追不舍,八极冻气宛如八条凶猛的冰蛇,摇头晃脑的追着大网冲撞砸击,只听一阵轰然巨响,血气和魔火熄灭大半,漫空里都是蒸腾而出的浓白色雾气,绵延数百丈。 “啊!” 操网之人再也把持不住,大网顿时脱手飞出,收缩成一张四方网帕,先是在空中定住,似乎其中也有了些许灵性,失去主人的掌握之后,兀自自发的躲避八极冻气的攻击。 操网之人隐身在虚空之中,便是太阴炫光镜的子午寒潮滚来滚去,竟然也没能照射出形体,唯有这一声惊呼,显示出她女子的身份。 沈彦秋先将太阴炫光镜一收,背后北极神光剑展开五彩云霞,将三人团团护住周全,这才朗声叫道:“不知是哪位道友当面,竟要拿住我等?不妨现身一见,好叫贫道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阴魔望天朔 此时临近丘流,这些在南海流窜的魔道修士,大部分都知道丘流三公主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明白她们背后幽冥鬼道和血河这两尊庞然大物,所以他们出手劫掠之时,都会提前做好功夫准备,轻易不会对付丘流国的修士。 佘利娜真想荡平南海魔修,亦不过稍稍有些吃力,只是这些魔道修士虽然已经被逐出师门,或者叛门而出,可是一旦打上某个门派的烙印,这一生一世都难以彻底清除。修行道有一句话,本门的弟子就算是叛徒,或者被逐出师门的逆徒,也只有我们能够发落,旁人若是行越俎代庖之事,就要看够不够这个资格了。 有鬼皇和血河祖师在,幽冥鬼道自然有这个资格,普天之下也没有人会说鬼皇没有这个资格。但若是因为几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从而开罪了元魔山或者自在魔宫,破坏了互相之间维持的微妙关系,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的愚蠢举动,佘利娜身为阿修罗公主,幽冥鬼皇的义女,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故而佘利娜她们也只是布置了靖海军和王庭供奉,在丘流附近巡视,保证那些小宗门的安全,再往外围去,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此处离佘利娜渡劫之地不远,却还没有达到靖海军巡逻的范围,像当日和佘利娜争夺天魔舍利的燕敦煌,这等上重魔帅境界的大高手,等同于道家七转浮屠初果罗汉之人,在修行道已经可以用宗师二字来敬称了。 当日在徐无城,罗纳尔同沈彦秋介绍鸟山鸣桐时,说他是金鸡岭的大宗,正是由此而来。 这操网之人修为不弱,方天震全力爆发都没能讨得好处,至少也有筑基后期或是圆满的实力。直到沈彦秋出手,她虽然抵不住太阴炫光镜的冲撞,却也不过是一时不慎把持不住,就连太阴炫光镜都无法照出她的身形,可见身上必然有一件极为高明的隐身法器,而且极有可能修为在筑基之上,达到了金丹期。 而这张大网血气弥漫,魔火蒸腾,这是标准的魔道手段,这人便该是妖魔道的修士,一尊魔帅。 凭沈彦秋的实力,自然也能称一声道门真人,他估摸着和这人的实力,应该在相仿佛之间,甚至还略高一些。 一个魔丹初重的魔帅,沈彦秋自然不会畏惧,怕只怕如今他们孤立无援,若是再窜出来一个类似燕敦煌这般,魔帅上重的宗师高手,除了搬出哀无心和凌怀栩的名头,等着束手就擒之外,真的就别无他法了。 “我只诈你一诈,便露出了马脚!” 那人却不现身,只把大网化成的网帕在空中颤动,发出声响:“这遁法虽然是天一道的凌虚渡,可刚刚那条冰河以及那一面镜子,可不是天一道的功夫!” “天一道在我丘流管辖之内,是登名在册的正规门派,所有门人都有备注在靖海军部,却没有一个会用寒冰道法的!” 她的声音用法力修改,仿佛金铁交鸣一般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分辨出原本的音色,只是刚才那一声惊呼异常清脆,想是事发突然没有来得及改变,这才让沈彦秋推断是女子的身份。 只是她张口丘流闭口靖海军,难不成是靖海军或者王庭供奉的修士不成? 想起之前还有一枚靖海军给予的身份令牌,沈彦秋忙取了出来,将方天震那枚魔剑门亲传弟子的身份令牌一道,望空一丢,两枚令牌便一左一右悬浮,一个放射碧粼粼的蓝光,一个闪耀着森森剑气。 “我们是魔山派魔剑门的弟子,同天一道的傅青峰前辈有些交情,这凌虚渡的遁法乃是由他传授。” “这枚靖海军的身份令牌却是做不得假,姑娘自可一辩真伪!” “哼!” 那人冷哼一声,语气有些恼怒:“你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话音未落,血色大网重新张开,放出吸力定住云头,三道百丈血色刀光骤然出现,自虚空中狠狠犁过,一下子就把两枚令牌崩飞,向三人犁了过来。 沈彦秋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竟然瞬间惹怒了她,不过由不得他多想,三道刀光已然欺到面前,隔着北极神光剑的五彩云霞,一股浓浓的刺鼻的血腥味仍旧扑面而来,又腥又甜的让人有些眩晕之感,便是目光也有些模糊。 沈彦秋惊骇不已,忙挥手扯着五彩云霞一刷,晃身躲过刀光,浑身法力涌动冲刷一遍,这才祛除那股恶心的烦闷感。 这三道刀光甚是灵动,一击不中顿时换过方向,追着沈彦秋斩击。刀光在空中纵横交错,顺着血色大网的边缘重新交织出一张更大的网来。 这张网没有开口,仿佛一颗巨大的血球漂浮在空中,将沈彦秋的云头完全裹在其中,刀光散化成千万道四处乱窜,只有三柄一尺长的猩红短刀占住三才位置,分化无穷刀光。 “姑娘欺人太甚矣!那就休怪贫道无理了!” 凌虚渡是水系功法,沈彦秋要维持云头遁走躲避,就不便使用炎魔道的神通应对,北极神光剑铺展的五彩云霞,用来遮挡致幻的血腥气,便把太阴炫光镜重又顶在头顶,八极冻气舞动起来好似八条鞭子疯狂)抽打,每一击都打碎一大片刀光,只是无穷刀光太过密集,几乎浓郁如水一般粘稠,三柄短刀催生刀光的速度也迅捷无比,遂灭遂生。 他的大半精力都在维持云头上,放出太阴炫光镜和北极神光剑之后,便已经微微觉着有些吃力,虽然还能控制几门神通术法,但是威力便要打个折扣。 这人道行与他相若,鹤星恫和方天震便无从帮手,他还要十分注意,五彩云霞不要被刀光血气冲破,遁光的速度便慢了一丝,要不是五彩云霞护的严实,八极冻气将刀光尽数阻挡在外,他也不敢保证凌虚渡的云头能否阻挡血气入侵。 那人有了刚才的经验,生怕大网再次被子午寒潮顶翻,便多用了几分力气,又把三柄短刀占据三才位置,正坐在网结前方,任子午寒潮的寒气光柱如何冲撞,都不能冲开分毫。 又抽出千百道网线织成夜叉恶鬼、修罗骨兽等形象,一个个张牙舞爪擎着魔火钢叉、白骨锯刀,或持幡或扬旗,如同军队一般分成八队,各自追着一道冻气捉对厮杀。 更有一头六翼飞天夜叉王,面目狰狞狼目鸟啄,一手持五鬼攒首锤一手捉幽魂白骨凿,正定在血色短刀中央,将锤凿上下交击对着沈彦秋一磕,便有一道血色雷霆落下,轰在五彩云霞之上。 十方冻魔道的神通当中,北极神光剑主攻,太阴炫光镜主守,而五彩云霞只是北极神光剑的一重变化,模拟北极极光的浮光掠影,铺就一道光幕,却是经受不住血雷轰击,霞光一阵荡漾,几欲破裂! 沈彦秋顶着太阴炫光镜,弓箭流矢概不能近身,都被寒潮一扫而光,却也躲不开血雷的轰击。雷电本是光属,速度无可比拟,纵然是法力弄得雷霆,也不是凌虚渡这样的遁法能够躲避。沈彦秋便索性不躲,只把太阴炫光镜撑开定在头顶,将一柱寒潮冲刷自身,将难缠的雷霆逼开,趁着寒潮和八极冻气护身之机,这才抽出功夫抖手丢出水火锋。 水火锋是他手中最强的兵器,而且用起来得心应手,远比御使千机带要顺畅的多。千机带里面的真灵烙印虽然早就被徐沐白收回,但是他运用起来一直都有一种隐晦的滞涩之感,仿佛千机带从来不曾认同他这个主人,特别是龟心四剑练出的法力被十方魔道化解之后,这种感觉越发变得强烈。 非到紧要关头,性命攸关之处,沈彦秋一般都不会使用千机带,就连平日里也是任由它悬挂在紫府小世界之内,和天河虚影化成的星河交融在一处,让小世界慢慢的祭炼它,如今到手数年,还不曾将第一重祭炼完全,使用起来自然不顺手,更不用提激发“流砂河”的变化了。 倒是这对儿水火锋,真不亏了法兵的名头,非但运用起来得心应手,便是祭炼起来也是顺畅无比,早被他祭炼完全,哪里还有什么一重二重的分别,便连一丝障碍也无,早被沈彦秋将真灵种子种下,整日里都放在神宫大殿内温养。 沈彦秋有心将水火锋跟随自己的道行修为一道,将来成就神婴进阶元神五道之时,经过九重雷劫洗礼,用法有元灵的神通点化成本命法宝。 水火锋卖相极佳,一出手就是一道赤红一道蔚蓝,便似一簇烈焰一团海水一般相互围绕,在血色大网愈发收缩的空间内拉扯出长长的轨迹,轨迹上每一个节点都重新化成一对儿水火锋,将夜叉恶鬼骷髅骨兽一扫而空,游鱼一般向夜叉王汇聚而去! 夜叉王六翼一张,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却被水火锋狠狠一冲,三柄血色短刀叮叮当当的被冲散,好在这三柄短刀质量上乘,没有被水火锋破障之能损毁,却占不住三才位置,将网结漏了出来。 沈彦秋将水火锋对着网结冲去,被夜叉王以雷霆拦截,随即不待夜叉王再次释放雷霆,抖手飞出三道九阴白骨爪,一把将血色短刀捞在手中,以水火锋抵住夜叉王,将背脊一挺,顺着脊柱大龙冲出一柄冰晶长枪,狠狠一圈砸在枪尾,发出一声龙吟般的脆响,轰隆隆带着子午寒潮和八极冻气朝网结刺去! 这支冰晶长枪有丈二长短,枪杆上缠着两条交头剪尾的冰蛟,蛟口咬着三尺枪尖,枪尖被蛟舌缠绕,只露出尖端一点寒芒来,蛟须化作沥血长缨,獠牙化成两支短刃,似枪非枪似戟非戟,好似一柄三尖两刃枪。 这柄冰晶长枪,正是沈彦秋自十方冻魔道中领悟的新神通,阴魔望天朔! ------------ 第二百六十章 郎君何处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郎君何处去 阴魔望天朔一出,张扬霸道的气息顿时冲天而起,便是夜叉王汇聚的雷霆一道接一道的轰击上去,也不能减缓其上冲的速度,每上升一寸便涨大一分,晃眼便涨成一根参天巨柱。 夜叉王把锤凿一收,将身一躬涨成十余丈高,六翼一振迎了过去,两条金钢一般的手臂奋力一搂,欲要强行将阴魔望天朔压下去! 沈彦秋冷哼一声:“区区一头幻象,也敢硬接我的神通?若真是一头六翼夜叉王在此,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看我破了你的网子,再把你揪出来!” 见夜叉王搂住阴魔望天朔,沈彦秋伸手抓住柄尾着力一抖,两条冰蛟便活动起来,片片鳞甲张开,好似利刃尖刀,左右将头一分,独角刺入夜叉王手臂之中,寒气顿时涌入体内。 那伤口也不流血,只是炸开熊熊魔火阴风,漆黑的火焰拦住寒气入侵,阴风旋成无数个微小的漩涡,催动魔火将寒气排出,却挡不住两枚独角撕扯,两条手臂几乎断掉,全凭魔火阴风连接,便是六张翅膀也满是森白冻斑。 这头夜叉王背后生出六翼,通体都是魔火阴风铸成,好浑身血气缭绕,显然是以鬼道三宗之法和修罗血术共同炼就,被封存在血网之中。那个网结有血色短刀和夜叉王守护,又刻绘成符箓模样,显然就是这件法器的关键之处。 这头夜叉王不仅混合了鬼道精粹,甚至还有血河之水幻化形体,论实力本是极强,只可惜催化它的人道行不够,不能完全展现它的实力,这才显得有些弱了。 关键沈彦秋新练成阴魔望天朔,便发现这门神通的威力,远胜过冻魔道的其他神通,乃是实打实近战血拼的手段。 太古时期有一尊杀神,神通广大战力绝伦,凡与他为敌者莫不惊摄于他的无边战力,便是太古诸仙之中的大能者,都把他当做疯子一般看待,轻易也不愿意去招惹他。 这尊杀神有个习惯,凡是功法或者神兵法宝的名字中,有翻天裂天等名称,他便找上门去一通好杀,非得将那人杀死或者将神兵法宝毁坏不可。实在是功力高绝势均力敌的,也要隔三差五骚扰一场,那些高人是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掉,一个个不胜其烦。 人皇之师广成道人有一枚翻天印,乃是三元道尊当中,太上始元道尊、大罗元始天王亲手炼制,交由大弟子广成道人使用,一经施展就有天穹崩塌之威。这杀神不敢自寻死路去找元始天王的晦气,便堵在九仙山下,每日邀战广成道人。 广成道人是太古人皇之师,元始天王座下大弟子,享无极福禄,这尊杀神时人皆以疯魔相称,广成道人自不会自降身份同他放对,只奈何这杀神一堵就是千年,广成道人自家倒是无碍,却苦了门下弟子不得进出,遂出手同他赌斗。 这一战不分胜负,直到广成道人使出翻天印,也被这杀神以一柄长朔敌住,彼此奈何不得。不得已广成道人只好求助元始天王,狠心舍了九仙山洞天,将一家老小尽数搬往崆峒山,又施法封住整座崆峒山,才算逃过一劫。 有人问他,这些人从未曾招惹你,何必这般白费功夫?况且这些人个个都来头甚大,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虞,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他却振振有词的道:盘皇开天辟地,分阴阳定清浊,世间芸芸众生,哪个不受天覆地载之恩?岂不知便是三元道尊,还是盘皇元灵化成!我辈纵然功参造化能够破空飞升,也不该忘记本分!这些人不思回报天地,动辄以开天裂天称名,或是震天霸天说事儿,一个个净知道胡吹大气,我听着就不是滋味!真当盘皇化道,这天地由得他们做主了不成?我偏要凭着手中这杆望天朔,去会一会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辈! 这事儿传开了之后,所有人都不禁愕然!原来就为了这个原因,真是叫人哭笑不得!这般一个癫狂之人,竟然也能修炼到这种境界? 说归如此说,那些被他骚扰的不胜其烦的修士们,直到这个缘由之后,便顺着他的心意,将功法名称和神兵法宝的名字改了改,这才避免了无休止的骚扰折磨。 创造十方魔道的魔神,构思十方冻魔道之时,便依照望天朔为根,创造了阴魔望天朔这门神通,注入的就是这股秉持天道扫清寰宇的意念,一出手就有有我无敌舍我其谁的霸气。 夜叉王实力不能完全发挥,阴魔望天朔又一直处于高频振荡,两条手臂早就被冰蛟绞碎,抱不住阴魔望天朔。两只脚裸上各自扣了一枚寒冰破灭圈,虽然御使锤凿发雷毁去,终究慢了瞬息的功夫,再没机会阻拦阴魔望天朔的冲击,怪叫一声合身化成一股魔火黑烟,投入网结中那个符箓之上,仿佛直接勾连到血河深处,整张血网如同母宫一般极速收缩蠕动,浓浓的腥臭血水汩汩流淌,汇聚成一道黑红色的河流,上面阴风呼啸,河面魔火熊熊,底下白骨嶙峋,无数凄厉的惨叫哀嚎连成一片,充斥整个内部空间! 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碧落黄泉本是冥河在幽冥之显化,勾连着幽冥血河,擅能吸附一切有形无形之物,便是目光也不能逃脱。如今整张血网收缩起来,化成孕育婴儿的母宫形态,这道黑红色的河流便好似世间一切污秽之源头一般,要把阴魔望天朔和北极神光剑的五彩云霞污染。 沈彦秋自然不会给他机会,阴魔望天朔虽然霸道绝伦,但毕竟是新近练成,许多运用的手段还不够纯熟,心境气势上还达不到疯魔之心,只怕抵挡不住碧落黄泉的污染。 血网收缩,留给五彩云霞护佑的空间越发狭小,只得将阴魔望天朔对着汹涌血河投将过去阻上一阻,北极神光剑发动万剑归流式,撑开一片空间,趁着这个功夫分出水火锋,全力破开一个缺口,凌虚渡的云头猛然窜了出去! 出了血网顿时豁然开朗,天水之色明亮耀眼,视线也清晰了十数倍不止,沈彦秋将真鲛剑裹着鹤星恫和方天震,直送出百里开外。甩动真鲛剑的同时就祭出数道九阴白骨爪,使了个一气擒拿法,向血网摄去。 各家道法中都有擒拿摄物的手段,甚至直接以法力幻化手掌形态,也能称得上擒拿手,只是没有道法催动的擒拿手威力大效果好。 九阴白骨爪正是一门类似擒拿手的灵巧神通,方才在血网之内便将三柄短刀摄走,此时少了鹤星恫与方天震掣肘,沈彦秋便宽心了许多,将法力一提,六只阴森森的九阴白骨爪上下翻飞,各自扯住血网一角,奋力撕扯。 “好姐姐,你要是再躲着不出来,这两件宝贝可就都被人收走啦!” 九阴白骨爪组成六合阵势,将血网朝虚空中拉扯,几乎消失半数形体,那人才终于发现沈彦秋的道行,乃至神通道术都比她高明许多,再加上刚才已经被沈彦秋收走三柄短刀,顿时慌了神,也顾不得改变声音,却是个清脆幼稚的童声,听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这人虽有同沈彦秋相仿佛的实力,只是似乎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眼看着血网被九阴白骨爪压制,只是奋力回收,连那头夜叉王都忘记了召唤出来,否则也能周旋一段时间。 “这时候叫人,你不觉得晚了些?” 沈彦秋先将一枚寒冰破灭圈罩住血网不使它挣脱,随后祭出太阴炫光镜,将滚滚寒潮四下铺展开来,八极冻气八爪鱼一般四下抽射,方圆百丈之内的空间都冻出细微的冰晶颗粒,唯有一处地方一点朦胧的红光闪烁,不受寒气侵袭。 “找到你了!” 沈彦秋更不磨蹭,一发现那人踪迹便把水火锋飞出去,瞬息而至! “好姐姐,你在不出手,我可就真没命啦!” 水火锋拖曳的轨迹又自化成一对儿水火锋,整个冻气空间之内都是红蓝两色光芒,任意一点都能瞬间发起攻击。红光四处乱窜,在虚空中时隐时现,拼命躲避水火锋追击,奈何身处冻气镇压范围,速度已然不够灵敏,八极冻气占住方位极速向内收缩,眨眼间就收缩成一颗十丈大小的冰球,被那人隐身之物撑住,再也不能缩小。 沈彦秋也不用强行逼迫她现身,正要引爆冰球尝试勾连寒冰地狱,就听一声幽幽叹息。 “没想到短短数月之别,郎君的道行已经精进若斯,实在是可喜可贺。我这妹子年纪小不懂事儿,不过是同郎君开个玩笑罢了,还请郎君看在妾身薄面,饶过她这一回。” 人未到声先至,一线红芒自北方遥遥飞射而至,竟能赶在水火锋前头,滴溜溜弹跳几次,依次将九阴白骨爪和八极冻气击碎,将血网一粘收入其中,又把那人隐身的红光一罩,撤出冻气笼罩范围。 沈彦秋定睛看去,却是一颗小巧玲珑的红绣球,上面缀满铃铛流苏,兀自在空中响个不停。 “好一个天魔先天五遁!” 沈彦秋把神通一收,又把真鲛剑唤回身前,朗声叫道:“辉月公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令妹道法高深,这个玩笑开的可有些大了。若不是贫道还有些手段应对,只怕要再次沦为阶下囚了!”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妾自紧相随 魔门先天五遁,又称天魔五遁,五方天魔大遁,乃是天魔道法之中,称得上顶级遁法的大神通,便是尊崇阎魔天子的魔修,也有不少修炼这门遁术的,毕竟两位魔主的功法多有相通之处,只是最后的成就截然不同。 先天五遁以五方天魔为蓝本,深合五行之道,若能将五行遁法糅合为一,练就阴阳自在遁法,便是不亚于道门腾云驾雾和浮屠神境通的顶级功法。 即便如此,单一五行的遁术,也不是凌虚渡这等普通遁术所能比拟。 沈彦秋的水火锋行动迅捷,休说距离千百里,便是相隔百丈,想要后发先至欺到近前,也不是轻易能够办到,而来人只是驾驭南方火行,化成一道火光赶来,就能后发先至赶到水火锋之前,先天五遁的威力不言而喻。 听来人话语,沈彦秋如何听不出正是甄恬儿?无论血河祖师如何卜卦问天,幽冥鬼皇如何安排行事,这段缘分对于他来说,都是毫无头绪可言,便是扯出天大的因果来,也没有强求一说。 不过甄恬儿对他,从来不曾做出威逼利诱等举动,倒真似个情根深种的哀怨女子一般,无论是真心还是伪装,沈彦秋都钦佩不已,心下还是有些感动。 只是这一路走来,随着修为见识逐渐增加,他也明白十二正宗之间,并不像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和谐,十二正宗各占一隅,统辖无数中小门派又控制着无数种族,本身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鬼道独占幽冥界,除了大悲宗超然于外之外,只怕每个宗门都十分觊觎。 旁的不说,只说大普度寺安排华莲地藏开辟阴山净土,就足以说明浮屠对待幽冥界的决心。神仙道效仿古天庭,无论是龙族统辖的水域,还是元魔山统辖的山川地理,乃至鬼道占据的幽冥界,都是神仙道必争之地。 血河祖师依靠血河和五大阿修罗王制衡,不被鬼皇吞并,对旁人来说都是个最佳的切入点,雷震霄不可能不做手段。这时候问天打卦安排出一段缘分,还偏偏安排到自己头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意味。 就是甄恬儿情根深种,一番真情实意毫不掺假,沈彦秋也断然不敢应允。他既入了大悲宗,做了大悲宗历代单传的嫡传弟子,可以说他就是哀无心在修行道行走的化身,大悲宗的代言人,平常之事也就罢了,但凡上升到一定程度,一言一行都要谨小慎微。 这是所有人像他这样的人,都必须会经历的一个阶段,在进退两难身不由己之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定了定心思,沈彦秋拉着鹤星恫的手笑道:“公主说笑了,贫道何德何能,能得血河祖师钦点,公主之青睐?当年我拜入师尊门下之时,曾有感而发得一拙句,想说给公主听听,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绣球停止震动,在半空中晃了一个大圈儿,仿佛打开了一个通道,火光一闪而过,现出甄恬儿的身影。只见她穿着一身月白色轻纱衣,妙曼的胴)体隐约可见,只是脸上依旧带着那张面具,一手托着红绣球,一手扯着一个四尺来高的小女孩,粉雕玉琢一般可人。 这孩子浑身白衣,就连皮肤毛发也是雪白一片,浑身上下见不到一丝血色,一双大眼睛竟然也是纯白之色,仿佛在眼眶中镶嵌了两颗乳白色的宝石一般,虽然仪态面目玲珑可人惹人怜爱,脸上也带着甜甜的笑意,却给人一种冰冷冷感觉,好像一块阴冷的坚冰雕琢而成。 甄恬儿还没说话,这孩子便对着沈彦秋一伸手,嘟着嘴叫道:“姐夫,刚才你收了我的元屠刀,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小姑娘不要乱叫。” 沈彦秋听她叫姐夫也不着恼,先是取出三柄短刀隔空递过去,晃了晃手指:“我与你素不相识,亦不曾立下什么仇怨,如何就堵在这里,开什么玩笑来?我看你年纪虽小,出手却甚是狠辣!若非我还有些手段应对,只怕要栽在你手里!” 小姑娘忙不迭的收了短刀,气鼓鼓的道:“血河老爷定下的缘分,就是你那师傅大悲无心也不会不答应!我就叫你一声姐夫又能如何?我不过跟你玩玩罢了,你怎么就舍得下手收了我的元屠刀,还想收走我的血神网?” “还有啊,我可不叫小姑娘!我叫尸玲儿,你记住了吗?” 方天震一直插不上手帮忙,这会儿也插不上话说两句,早就急得心痒痒,一听这小姑娘说话一派天真,便扒拉着眼皮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道:“你这么可爱,也是幽冥界的小公主不成?来来来,跟哥哥说说!” 是玲儿说话颇是古灵精怪,跟寻常几岁的幼)童一般,只是她语气生硬晦涩,总比普通人少了一分生气一分灵动,就像一座精巧的机关外面蒙了一层人皮一样,看上去不够真实。 只是这种情况他比沈彦秋熟悉,魔山四门中的阴尸门主无垢妙香,还有她的得意弟子尉迟妙贞二人,都是尸身得道,无垢妙香点燃阳火成就神婴之后,才彻底褪去尸身桎梏,得了一副人身。尉迟妙贞功候尚浅,虽然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但是正跟这个尸玲儿一般,带着些冰冷的死气萦绕,故而他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鬼道三宗,乃是魂、骨、尸三道。其中鬼皇叶翔为幽冥世界之主,统领整个幽冥鬼道,骨尊骨千玨和尸尊天尸老人各自统领骨、尸之众。 人死为鬼,化尸成骨,所以在整个幽冥界中,尸修的数量是最少的,一具身怀灵根的完整尸体,想要自发沟通幽冥气息转入鬼道修行,实在不亚于普通的修行人逆反先天渡过天劫练成法力,甚至有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具沟通了幽冥气息的灵尸,很快就会被幽冥界接引,天尸老人在每一处接引之地都安排有弟子驻守,将灵尸收归尸山培养,重启灵智传授尸宗道法。 这期间要耗费的时间,通常都要以百年和千年计算,才能培养出一个实力堪比筑基境界的尸修出来。 尸玲儿喊甄恬儿叫姐姐,明显又有金丹期的实力,身怀元屠刀和血神网这样强力的法器,她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去猜,就算不是天尸老人的后裔,也必定是他甚为钟爱的弟子。 一个达到金丹境的尸修,若是把她存在的岁月拿出来计数,就是零头也是方天震的数倍不止,这尸玲儿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幼 0童的模样,只怕实际年龄也该有千岁以上。 他们三个人里,也只有他有这个方面的经验,毕竟阴尸门里也有一些被无垢妙香吸引的灵尸弟子,况且阳世之人修行无垢妙香传下的功法之后,肉身也会逐渐向尸身的方向变化,先将活人炼尸,再逆转生死参悟大道,以达超脱。 尸玲儿把元屠刀往手臂上一按,直接嵌入臂骨之中,一脸不屑的道:“你这个小胖子真恶心!我跟我姐夫说话呢,哪里有你插嘴的份?骨头渣渣一般的修为,我都懒得搭理你!” 说着说着猛的一吐舌头,嫩白豆腐一般的小舌头越伸越长,从胸口直接垂到脚面上,顶端好似莲花绽放分成十二瓣,中间托着一张薄薄的面皮,随着舌头缓缓升起,不停的变幻着狰狞丑陋的形态。 “跟我比做鬼脸,你连资格都没有!” 那张面皮像是活生生从人脸上扒下来一般,血淋淋的分外吓人,再加上眼睛嘴唇鼻孔几处,都是通透的窟窿,又跟人一样做着各种各样狰狞的表情,饶是沈彦秋几人也算得上见多识广,猛然瞧上一眼也觉得心头发毛。 方天震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连她的话头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甄恬儿将绣球一抛,红光闪动之间尸玲儿幻化的惨像便就消失不见,重新变回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只是方天震再也不敢把她当成小姑娘看待。 甄恬儿将绣球送到沈彦秋跟前,柔声道:“这枚绣球是当日郎君亲手摘取,却不是妾身耍了什么手段。纵然抛开你我的身份不说,唤做凡俗里寻常的人家,也没有得了信物再去反悔的道理。” “郎君得了信物,妾身此身、此生都是属于郎君的,就是大悲无心前辈在前,也无话可说。” 沈彦秋道:“我记得公主说过,这颗绣球乃是专门请机关杰打造而成,鲁家的机关术天下闻名,想要做出什么不被察觉的精巧机关,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至于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手段,想必没有人比公主更清楚。” “当日九驸马坏了我的遁术种子,公主也是在场的。我如今正愁着没有联系师尊的方法,想着法儿的回转痛苦山去。公主若是能请来我师尊到此,省却我一路奔波之苦,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他盯着绣球,饶有深意的笑道:“介时如何区处,自然全凭师尊做主,我这做弟子的,绝不敢有忤逆不孝之举。” ------------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尸本相 大悲宗一直人丁不旺,保持着一师一徒的传统,实际上历代宗主一直是遵从着创派祖师的遗训,只能收录一个门人。 大悲宗传到哀无心,已经经历了十一代传承,哀无心之上的十位祖师,除了有数的几个飞升仙道之外,余下的都和其他八劫九劫的高手一样,抛却一切挂碍之后深入混沌虚空,追寻大河源头,以期能够打开仙门,踏上大乘仙路。 大悲宗收徒并没有特殊的规矩,便是当初哀无心收下沈彦秋,也不过是因为沈彦秋一句“缘自起居无定时,亦即灭度无定时”,这才心有所感,收他入门。 但这并不是说大悲宗收徒儿戏,以哀无心的修为境界,见识过无数根性深厚的良才美质,沈彦秋实则连中等资质也算不上,绝不是一句有感而发的话语就能够打动。 也正如他这句话所言,缘即起居无定时,亦即灭度无定时。缘分本就是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甚至会让人觉得毫无理由毫无根据,偏偏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恰如彼时彼刻,哀无心听了这句话突然动了收徒的念头,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 自打在魔山和方天震相聚,两人一番长谈之后,沈彦秋不是没想过这其中的莫名之处,只是他更加明白,无论是否因为郭允龙的原因,他都没有丝毫改变现状的能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自己的本心出发,在长生这条路上竭尽全力的向更高更远处行走,修成元神,才有机会亲手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介时,郭允龙是不是神仙道当初的那位高人,其他人又是否是因为郭允龙而对自己另眼相待,于他而言都不再是沉重的负担和枷锁,一切也都能够看的明白。 所以他坚信,即使哀无心和血河祖师都在场,哀无心也绝不会答应这段所谓的缘分。就算是整合整个幽冥界的力量,也绝不可能逼迫哀无心答应。 一个六劫后期甚至有可能已经达到七劫分神化念的大修士,还是哀无心这样除了一个弟子之外就毫无牵挂的大修士,休说幽冥鬼道,就是神仙道也不会轻易去招惹。 而且沈彦秋知道,哀无心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宁静祥和、超然于外,哀无心修行的是《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无论是锋锐的庚金之气,还是弑神二字,都不可能造就一个性情祥和之人。 沈彦秋曾不止一次揣测过,或许哀无心一直都在镇压自己的力量,而他镇压在体内的,不仅仅是汹涌澎湃的力量,还有一颗战意滔天的不死之心。 甄恬儿将绣球送到沈彦秋身边,轻声笑道:“不管怎么说,郎君接到绣球都是事实,妾身如今是郎君的人,郎君的师尊便是妾身的师尊,师者如父,倘若师尊不答应这桩缘分,妾身便化道于郎君面前,生不能做你沈家人,便是死了也要做你沈家的鬼。” 沈彦秋道:“公主是祖师爱女,又是鬼皇大人的义女,这话还是不要说了。有净世轮沟通六道轮回,若是鬼皇大人亲自出手,哪怕转世千百回也能返本还源。” 甄恬儿淡淡的道:“妾身说得出就做得到,不劳郎君费心,妾身自有手段回归母河的怀抱。” 血河是孕育阿修罗族的源头,故而阿修罗族皆称血河为母河,阿修罗族人一旦失去活着的信念,就会将肉身灵识等等一切全部消散,彻底抹除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回归血河。 沈彦秋没想到甄恬儿如此决绝:“公主这又是何苦……” 甄恬儿默不作声,尸玲儿咬着嘴唇扔出血神网,又唤出三柄元屠刀,指着沈彦秋道:“我姐姐哪里不好?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性情姿色,都是万中无一!她这般低三下四的情愿委身于你,你竟然还推三阻四的大放厥词!” “我只问你一句,究竟答不答应?” 沈彦秋摇头苦笑:“嘿嘿,如今我倒真有些相信,这就是我命中的一场劫数!只是你们都要逼我,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鹤星恫紧紧抓着他的手,无声无息的紧贴着他的身躯,冰冷的目光中满是深邃的宁静。 “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除非我死了。” “呀!你这人好生迂腐!” 尸玲儿气的一跺脚,原本悬浮在舌尖上的那张诡异面皮突然浮现,猛的往她脸上一合,面皮的边缘伸出密密麻麻的肉色触须,一根根都扎进她血肉之中,瞬间和她的面目契合一处。 面皮贴在脸上之后,仿佛一个塌陷的漩涡,五官顺着鼻尖的方向旋转扭动,最终整张脸只剩一个血淋淋的漆黑洞口,仿佛有无数幽魂囚禁在里面,伸出惨白的手臂向边缘奋力挣扎攀爬,刚刚露出几根手指就被漩涡重新吸进去,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浑身血肉迅速干瘪下去,像是枯萎的树皮一般满是褶皱,缝隙中生出一指长的坚硬毛发,背后顺着脊椎骨伸出一排白森森的尖锐骨刺,双手双脚都变成乌青色的巨爪。 血神网悬浮在她身后,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般,每个网结上都挂着一块不规则的血肉,不停的颤抖抽动。三柄元屠刀化成百丈刀光在她头顶吞吐不休。 说起来麻烦,实则完成这些举动也只不过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甄恬儿正要开口阻止,她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变化,血神网将甄恬儿猛的一推,脚踏虚空奔跑起来,双手虚握对着沈彦秋凌空下劈,元屠刀光随着她的动作同时劈了下来! “正当我打不过你不成?要不是二姐对你一片痴心,要不是不想让人看到这副丑陋的模样,你以为你真是我的对手?!” 甄恬儿慌忙稳住身形,见尸玲儿幻化出这般形体,对沈彦秋急切的叫道:“郎君不可硬接,这是玲儿的天尸本相真解!快快躲开!” 沈彦秋的一直驾驭着凌虚渡凝聚的云头,因为甄恬儿现身的缘故,就连一应神通道术都收了起来,尸玲儿暴起发难太过突然,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实在他意料之外,根本来不及躲闪,听到甄恬儿的呼喊之时,两道刀光已然欺到身前。 中间一道刀光冲天而起,陡然一个转折之后自上而下垂直下落,刀尖血气攒簇如刺,刚好卡在另外两道刀光之后,形成夹击之势自沈彦秋天灵而来。 寒潮涌动,一面太阴炫光镜瞬间立在身前,八极冻气尚未成型,两道刀光已经斩到面门前,太阴炫光镜的滚滚寒潮都没有凝聚成光柱喷射,就被刀光狠狠砍在上面,也没有什么轰然暴响发出,只是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一圈圈肉眼可见气浪涟漪一般荡开,以太阴炫光镜的坚硬程度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刀光狠狠嵌入镜面之上兀自颤动不休。 沈彦秋头顶升起阴魔望天朔,直直顶住刀光,却不敌尸玲儿爆发的力量,刀光寸寸下落。 他竭力维持住太阴炫光镜和阴魔望天朔,传音给鹤星恫即刻带着方天震御剑离开,见甄恬儿飞出红绣球解围相救,咬牙把太阴炫光镜和阴魔望天朔引爆,借着巨大的冲击力反推躲开。 甄恬儿的红绣球乃是机关杰精心打造的机关法器,攻击威力自是极强,却不是专以防护之物,虽然及时出手,也只将三道刀光阻上一阻,却没能护住沈彦秋,被爆炸的力量带着几缕血气击中,顿时将凌虚渡的云头溃散,狂喷一口献血向海面砸去! “郎君!” “公子!” “你姥姥的,老子跟你拼了!” 沈彦秋被震伤肺腑,又被血气封住经脉,一瞬间法力拿捏不住,连真鲛剑和三阳剑都不及放出,径直向海面落去,一下子就把另外三人吓的大惊失色。甄恬儿正自抵住刀光血气,索性把绣球一丢和鹤星恫同时飞身出去相救,哪知道方天震怒火冲天,将身合在灵峰雪隐之中,一条冰河自脚底漫延开来,鼓动全身法力向尸玲儿杀去! 这一下可吓坏了鹤星恫,方天震不过筑基中期,连沈彦秋都抵挡不住三道刀光的锋芒,他又如何是解放了天尸本相的尸玲儿的对手?若是他有了三长两短,就算救下沈彦秋,他也会悔恨终生! 瞥了一眼甄恬儿,鹤星恫来不及细想其他,疾转身形向方天震冲去,背后巨大的纯白羽翼一振,赶到方天震身旁扯住胳膊,以流云飞瀑裹住方天震,摘星手拢住灵峰雪隐,斜刺里闪了出去。 甄恬儿丢了绣球,施展魔门先天五遁中的真水遁法,把三才令魔幡一扬,化成三丈长幡去接沈彦秋,就听一声震天巨响从海面炸开,汹涌巨浪冲天而起,将三才令魔幡掀开,崩飞的海水嗤嗤化成水汽浓雾,一点火光乍现,随后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将水雾蒸腾一空,显出一尊魔神。 这魔神只三丈高下,脚踏火轮头顶浓烟,一手火光缭绕一手火龙缠绕,熊熊烈火凭空燃烧,竟铺在海面上绵延百丈,越烧越烈! “竖子欺人太甚!我已这般忍让你却不知好歹得寸进尺,真当我可以任你揉捏不成!你要杀我就陪你杀,今天便是必死之局,你我分个生死罢!” 沈彦秋开启炎魔法相赤帝真身,缓缓从海面升起,无边烈火烧成一尊百丈炎魔虚影,每一缕火焰都疯狂扭动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滚滚热浪将百丈之内的空气燃烧一空,无数道细微的漆黑缺口不住开启闭合,巨热的高温竟然将虚空都烧出裂缝来,烈火向虚空漫延而去。 “今天我就以大悲宗的道术,会一会鬼道神通,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这般嚣张跋扈!” 甄恬儿慌忙凑到一旁,却也不敢直面高温,将三才令魔幡护住身子,这才焦急的道:“郎君还请息怒!玲儿年幼无知,并非存心同郎君过不去,我自当禀明天尸老爷,回去好生责罚!” “郎君同玲儿生死相搏,在旁人眼中无异于大悲宗和鬼道开战!只是如今,如今……郎君万要息怒,不要意气用事,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 第二百六十三章 炎魔斗天尸(一) 沈彦秋能够进阶金丹境,着实令甄恬儿惊讶无比,短短数月时间就度过四次天劫,直逼带着功法记忆转生的她,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相比较而言,他能爆发出接近金丹三转的实力,甄恬儿倒是觉得顺理成章了些。 大悲宗分属神道四宗,竟然让他修炼水火神英和合既济的魔道功法,本就令人费解,而且沈彦秋进阶金丹之后,一身气息颇有些浑然天成的意味,根本无法感应出处在金丹第几转的境界,仿佛对别人一转一天劫的九重金丹境界,在他身上融合为一,类似于上古修士的四重仙道境界划分一般。 鬼道这些年来一直在扩大幽冥界对修行道的影响,许多鬼道高手都隐秘的转生人道,同时鬼道大军一直不停地攻讨阴山华莲净土,和浮屠大举开战的态势已成定局。一旦鬼道和浮屠开战,神仙道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虽然鬼皇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但是突然出现大悲宗这个变数,鬼皇也一定不愿意看到。 神仙道盖压修行道,无论是大悲宗还是金鸡岭,虽然同位神道四宗,但都和神仙道没有什么联系。相反他们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只有大悲宗和浮屠有一些微妙的联系,但是还不足以使他们达成攻守同盟的程度。 若是因为今天的事情把大悲宗完全推到浮屠那边,自己百死难辞其咎不说,就是阿修罗族也要受到牵连,鬼皇想要彻底掌控血河的决心,从来都不曾动摇过。 但是这些事情她却不能和沈彦秋一一说明,这才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可是沈彦秋现如今爆发出来的实力,让她都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她如今是金丹三转,沈彦秋最少也有三转以上的力量! 先天和筑基境界,每一层小境界的差距都不是太大,胜负的关键取决于功法深浅以及神兵法器的品质。但是进入金丹期之后,每一转境界就要经历一次天劫,每一次的劫雷数量都和转数相同,合计九重四十五道劫雷。 所以金丹修士之间的境界压制,远胜过先天和筑基修士,特别是在功法和法器都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想要越阶战斗并且取得胜利,几乎没有可能。 大姐修成天魔舍利,已经被鬼皇诏令唤回幽冥,九凤龙也被骨宗大人一并带回去,如今整个丘流只有她的修为最高,但是沈彦秋的水火魔功品质极高,当初传了小妹一手九阴白骨爪,大姐和九哥都赞不绝口,挑不出什么瑕疵来,所以她根本无法阻止沈彦秋。 “哈哈哈,公主说的好笑话!想打就打想和就和,鬼道行事果然霸道!开战就开战,我怕她不成?身为大悲宗弟子,岂能弱了恩师大悲无心的名头!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大悲宗后辈无能,被人踩到鼻子上也不敢吱声?” 沈彦秋缓缓收拢火焰,百丈魔神虚影越发凝实厚重,由通红的火焰之色转化成暗红色的岩浆形态,浑身都流转着浓浓的焰流,下半身化成一道烟气儿连接在沈彦秋肩头。 “大悲宗一贯低调,却还不到任人欺辱不敢还手的地步!这位道友是天尸老人爱徒,想必已经得了尸宗真传,贫道近来薄有感悟正愁能否一会天下英杰,正好同她过过手检视检视修为,且看是她死还是我活!” “郎君何必如此……” 沈彦秋将身一纵跳到魔神胸口,和魔神融合一处,那魔神便长出双腿踏两条火蛟,蹈火劈风漫空游走,将三气神火刀望空一撒,对着尸玲儿劈去! “公主休要再劝!若是怕她一人独力不支,也大可一同出手,贫道一并接着就是!否则莫怪贫道不留情面!” 机关绣球上有甄恬儿的气息,尸玲儿早就感应出来,故而绣球抵住三柄元屠刀之时,尸玲儿就立即收了几分力气。只是她的灵智本就和常人有些差别,又解放了专司战斗的天尸本相,更将灵性收敛,只有战斗意念充斥脑海,对外界的丝毫刺激都非常敏感。 机关绣球挡住刀光她还有些纳闷,正在思考要不要强行出手,不多时沈彦秋已经和甄恬儿对过一轮话语,三百六十五道三气神火刀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瞬间将她包围在中央。 南海上空水气极为浓郁,沈彦秋原本并未打算使用炎魔道的神通战斗,水汽充盈之处,火法都会受到影响,更何况是无边无际的南海?然则冻魔道的神通多数都是攻守兼备,没有炎魔道的神通专司战斗来的爽利。开启炎魔法身之后,炎帝敕令抽取南方火德之力加持,这也是他刚刚落入水中就转用炎魔道的缘由。 佘利娜渡劫之处,这座小岛底下就有一口海底)火山支脉,所以附近的海水温度都比其他地方温热许多,他引动地底)火力灌体,瞬间冲破血气封锁的经脉,得以开启炎魔法身。 天尸法相是尸宗真传,肉身的坚固程度非同一般,再加上尸玲儿乃是天尸老人百般呵护养就得一头灵尸,终日放在尸山温养,以幽冥尸气巩固肉身灵智,所以她灵智开启程度还在许多高阶尸傀之上。 一般的跳尸行尸虽然能够行动,但是碰就属于行尸走肉的范畴,只有成就飞尸之后才能真正开启灵智,达到和常人相差无几的程度。尸玲儿得天尸老人真传,精修天尸法相,不但能够近身肉搏,便是解放天尸法相之后亦能御使法器战斗。 三气神火刀纵横交错,每一刀劈砍上去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却破不开天尸法相的防护,只留下点点白痕,尸气滚上一滚顷刻消散。尸玲儿怒吼连连,三道元屠刀光四下挥扫,三气神火刀毕竟是法力凝聚而成,只要被元屠刀光扫中就搅碎成一团火光崩然,虽然聚合由心遂散遂聚,却也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三气神火刀的作用和寒冰破灭圈有些类似,主要的功用就是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毫无死角的发起攻击,并且还能起到迟滞阻碍的作用,和太阴炫光镜一样,都是沈彦秋使用起来极为顺畅的神通,每每对敌之时下意识的都是这两门神通开路。 三气神火刀对付次一级的修士无往不利,可以说是他手上收割能力最为快速的神通,也正是因为如此,威力才稍微弱了些,破不开尸身防护也在他意料之中。 三气神火刀无功沈彦秋也不在意,仍旧是踩着两条火蛟,和尸玲儿在空中飞腾追逐。神火刀伤不了尸玲儿,血神网也罩不住沈彦秋,两人辗转腾挪你来我往,便是操着神火刀和元屠刀光劈砍。 丁火掣金轮化成两条火蛟,速度便又提升了一个层次,远比尸玲儿依仗天尸法相,凭借肉身之力横渡虚空来的快捷,也灵巧许多。元屠刀取用血河之水淬炼,能够污染修士的法器和肉身,灵识魂魄也抵挡不住浸染,只要被血气侵入体内,若没有沈彦秋这般借助地底真火的能力,直接将血气蒸腾溃散,便要神气尽泄、形销骨散。 三气神火刀虽然是模拟太古神器创造的神通,修炼到极致后也能发挥出正品五成的威力,但本质上仍旧脱不开道术的藩篱,还是法力的幻化凝聚,故而不惧怕血气的污染之力,和三柄元屠刀光斗的难分难解。 尸玲儿抄开大步凌空奔跑,弥漫的尸气和沈彦秋散发的火气不停碰撞,彼此消融的同时也把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天空尽皆污染,远远看去就像一团镀了一层暗红色光膜的腐肉。 这股气息郁结沉重,不往上升而是向下落去,原本就不大的小岛先是被火气炙烤龟裂炸开,随后又被尸气腐蚀化成灰白色的粉末,被战斗余波吹飞,水中的游鱼只消吞吐一口,瞬间就融化无形。 甄恬儿有心阻止二人的战斗,却无奈根本插不上手,无论沈彦秋的火焰还是尸玲儿的尸气,她抵挡起来也有些吃力,便是祭起三才令魔幡护住周身,也冲不进二人的战团,只得停在远处观望,等待二人法力消耗到差不多的时候,一举将他们分开。 鹤星恫和方天震一边观察着沈彦秋的战斗,一边还紧紧的盯着甄恬儿,不知道她会不会搞出其他的动静来。 方天震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这样,我把我的身份令牌捏碎,必定会惊动师尊,她老人家知道我有危险肯定会立即赶过来!” “不可。” 鹤星恫摇头道:“你有身份令牌,怎知道她就没有?你能叫凌真人前来相助,她亦能从鬼道请出一尊高人来,你可是忘了当初佘利娜渡劫的时候,浮屠高僧和鬼道骨宗的战斗?” “做弟子的有些冲突都好解决,可掌门宗主若是动起手来,牵扯的可就不是一般的复杂了。浮屠和鬼道斗了无数年月,也不在乎再打一场,可是魔剑门和鬼道并没有什么恩怨,你却想把魔山拉下水,平白竖立鬼道这个大敌不成?” 方天震想了想嘴巴,恨恨的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 鹤星恫凝重的点点头:“不错,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要做。” 方天震把眼一瞪:“我说嫂子,那可是你家相好的!你不劝我去帮忙就罢了,怎地反教我袖手旁观?” 鹤星恫冷笑道:“你有几分本事,能介入金丹修士的战斗?却不看那甄恬儿也有金丹修为,如今也是一筹莫展?亏你和公子还是亲兄弟一般,如何还不了解他的为人脾性?” “公子只不过是修行的时间尚短,不似她们有数百年上千年的积累,可十方魔道的来历你我也算知道一些,天尸真解如何能跟十方魔道相提并论?公子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早就把你我直接送走了。” 方天震气的一跺脚:“哎呀我说我的好嫂子啊,就是因为我了解他的脾气,这才心头发麻呀!他哪里有十足的把握?便是有三分把握他就敢动手,若是有五成对半开的机会,他都能豁出命去!” 鹤星恫一咬牙,闪电般往方天震胸口点了几下,以摘星手封住他的法力,理了理狂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道:“公子平日以礼待人好似春风和煦,其实心气儿比谁都高,只不过从来不和身边人表露。修行道毕竟是以实力为尊,当初你们未曾修炼也就罢了,如今得了这一身本领,若不能扬眉吐气一舒胸中块垒,纵然得了不死长生只怕一世也不顺畅。” “现在,他代表的是大悲宗,代表的是大悲无心这个名字,已经不再是五洲世界里那个青涩的少年。” ------------ 第二百六十四章 炎魔斗天尸(二) 甄恬儿有心想传输信息,从鬼道召唤一名高手前来助阵,将二人无谓的争斗制止,但思来想去还是撤销了这个打算。 她所担心的和鹤星恫一样,都是怕把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程度。 尸玲儿和沈彦秋同时激发秘法,二人爆发出的实力相差无几,余下几人既无法插足战斗之中,他们两个想要快速分出胜负也不容易。无论沈彦秋还是尸玲儿,都没有短时间解决对方结束战斗的能力,倒也不用担心任何一方出现致命的差错。 此处靠近丘流,虽然还没达到靖海军和皇庭供奉的巡视范围,但有她这个二公主坐镇,等闲修士也不会没头没脑的过来自讨没趣。 佘利娜渡劫成魔,整个南海已经传遍了,但是她回转幽冥却没人知道,此时过来打这个秋风,平白得罪一尊新晋的魔王高人,就是恨不得将佘利娜生吞活剥的燕敦煌,都不会做。 为今之计,只有耐心等待,等待他们两个法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心头的怒火宣泄过之后,再以三才令魔幡分开战斗,好生劝说一二,将此事化解。 尸玲儿解放天尸法相后,神智便被杀戮之心影响,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天真烂漫小女孩的样子?沈彦秋也是一样,炎魔法身开启后他还觉得不够妥当,又把炎帝敕令嵌入炎魔法身之上,抽取了一些地脉火气增强自身火力。 炎帝敕令能够吸收游离的南方丙丁火气,虽然在大海之上火力稀薄,但南海处在南疆侧位,火属性灵力的浓郁程度就远超其他几部疆域,两相中和之下,却也和中土之地的火气浓郁程度相当。 沈彦秋的小世界和金丹修士不同。 一般的金丹修士,体内小世界在进阶金丹的时候,都是根据自家修炼的功法影响,幻化出不同的形体,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比如修行火法的修士,小世界的紫府神宫就有可能幻化成火炉或者火山等等,修炼木属性功法的修士,神宫就可能幻化成一株大树一朵奇花,这是五行元力的根本变化。 十方魔道并不修炼阴阳五行这七种属性,无论是炎魔道的火力还是冻魔道的冰力,都和常规的水火不同。虽然没有太古神魔吸收混沌灵气和先天元力,所得来的法力浑厚凝重,威力也弱了许多,仍旧不是现如今修行道的功法所能相比。 沈彦秋从进阶成功那一刻就知道,金丹九转一转一劫这个限制,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他成就元神练就神婴的根基,就是一步步壮大体内小世界,不断的锤炼完善,最终成就一方真正的小千世界,也就是他成就元神之时。 没有了九重天劫,也就等同于他比同境界的金丹修士,多了九次机会。同样也因为如此,他完善小世界的困难程度,也远远大过一转一劫,借助天劫之力推动小世界自我完善的修士,要付出更多的心思和精力。 不过他刚刚进阶,倒也不是太过于担心未来的问题,如今他能够直观感受到的就是,等同于金丹期却又不同于金丹期的力量。 鬼道传人又如何?天尸法相又如何? 当初对战赤城子时感悟到的,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战斗之心,再次烧成一团熊熊烈焰,在他心头疯狂跳动。 尸玲儿久战不下,越发狂怒起来,怒吼一声三道刀光左右横扫,将团簇围绕的三气神火刀逼开,伸手从背后扯下一根森白骨刺,晃一晃化成一杆三丈骨矛,将三柄元屠刀往矛尖一插,喷出一口灰黑色的尸气,眨眼间就变成一柄三尸戮神叉。 反握住叉杆,尸玲儿抖手将三尸戮神叉投了出去,双目中射出两道碧绿色的精光,后发先至的打在沈彦秋身上,将他胸口融出两个盆口般的大洞,咕嘟嘟向外冒出浓烟烈焰。 这两道碧绿精光,乃是天尸一脉的秘传道术,天尸化形神光。一旦被天尸化形神光射中,顷刻间就化成一摊脓血,便是神兵法器也要被污染灵性,成为一堆无用的凡铁。 沈彦秋有炎魔法身相护,炎帝敕令加持神变,除非一下子被打个对穿,天尸化形神光伤到他的真身,否则这神光也化不得他伤不了他。 不过天尸老人身为鬼道巨擘之一,传下来的道术毕竟不凡,天尸化形神光虽然没能伤到炎魔法身的根本,却也将汹涌澎湃的火力压制几分,被打伤了的两个伤口久久不能愈合,隐隐还有扩大之势。 三尸戮神叉化一道乌光袭来,他又被天尸化形神光定住,急切间躲避不住,只得勉力错开一个身位,将胸腹要害让了出去,正被叉住肩头。 元屠刀一入体就自从三尸戮神叉上脱离出来,化成三道细线顺着经脉向心口位置游去,沈彦秋慌忙驾驭火蛟闪开,同时将浑身法力调动起来,阻止元屠刀侵袭。 尸玲儿一面射出天尸化形神光,一面嘎嘎怪笑:“中了我的三尸戮神叉,就是天上神仙也要抖三抖!我看你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伸手一指,血神网好似一头八脚蜘蛛一般,迎头向沈彦秋罩去,放出无数血线蠕动勾连,将他四周方位阻住。 沈彦秋将三气神火刀放出,漫空盘旋着抵挡血线围拢,两条火蛟缠住双足,整个身子都化成一团火光,左冲右突。 “区区小术能奈我何?” 沈彦秋箕张五指,往元屠刀游动的位置狠狠一插,整只手都插入身体内,奋力一抓一扯,自法身上扯下一块火岩一般的肉块,血液似岩浆流淌,三柄元屠刀兀自在掌心跳动不休,想要破开皮肉钻进去。 晃一晃身子将法身修复,沈彦秋双手拢住元屠刀狠狠揉搓,竟想要把这一套上品鬼道法器搓成飞灰一般! 尸玲儿举起叉杆对着沈彦秋一招,元屠刀便化成血气从指尖溜走,遁至矛杆上重新变成三股叉刺。 “只管胡吹大气,却看你还能受得了几叉!” 沈彦秋喝道:“只你有道术,我却没有神通不成!”挥臂怒斩,三气神火刀合成百丈火刀劈头而去,被尸玲儿以三尸戮神叉稳稳架住,察觉并无几分力气,正要出言讥讽几句,忽然心头警兆大作,两条三丈火蛟摇头剪尾直冲他腰身而来,更来不及闪躲,正被拦腰剪过! 天尸法相尸身坚固异常,却也被炎龙金蛟剪磨下深深两道伤痕,正要挥动三尸戮神叉挑落火蛟,炎龙金蛟剪首尾一摇又自剪了过来。 刚才的伤痕还没来得及恢复,倘若再被这般剪上一次,怕不是真要断成两截不可!尸玲儿怪叫一声敠断一根手指,使了个替身法化一溜尸气遁走,那根手指却化成自己留在原地,被炎龙金蛟剪拦腰剪成两段! 这替身法不是幻术,敠断的手指想要再长出来,非得下一番苦功夫不可。况且她是灵尸得道,虽能驾驭法器施展道术神通,本身却还是一团死物,重塑肉身的代价远胜过凡俗修士。 她的这具尸身,乃是天尸老人费了许多心思,将无数资质上佳的尸体抽取灵性融合一处,在幽冥尸山埋藏千年,吸收尸气锤炼而成,在整个尸宗一脉都是数一数二的灵尸,虽然比不得天尸老人和无垢妙香这等无上灵尸祖尸,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上上之品。 这一根手指断去,只怕没有数十年的功夫都难以养就,最快的的方法就是吞噬几头下品灵尸吸取灵性精华,将修复时间千百倍缩短。 尸玲儿气急败坏的吼道:“臭小子竟敢坏我肉身!今天谁来也救不了你,我要你的命!” 沈彦秋不屑一顾:“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我自与你见个高下,分个胜负生死出来,莫以为随便吼叫几句就能娶我性命不成?” “刚才那句话还给你,我却看你受得了我几剪!” 炎龙金蛟剪一举建功,沈彦秋便把三气神火刀收回护住周身,凝神御使炎龙金蛟剪追着尸玲儿一通乱剪。 尸玲儿满空乱走,将三尸戮神叉舞的密不透风,天尸化形神光四下扫射,逼得炎龙金蛟剪不能近身,自家却也腾不出手来对付沈彦秋。这般僵持了一会儿,尸玲儿便愈发不耐烦,心头憋了一口火气愤恨难消,被沈彦秋自万里起云烟射出一支云烟箭,正中小臂! 万里起云烟有电光石火之势,短距离之内几乎出手必中,只是一开始摸不清天尸法相的防护之力如何,三气神火刀也破不开防御,这才一直隐忍着不曾发动,直到炎龙金蛟剪将尸玲儿尸身破开,她又使了借物代身的替身法,敠断一根指头,天尸法相达不到最完美的状态,这才趁机射出一箭,穿透她小臂。 炎魔道和冻魔道的神通一般无二,都不是实体,云烟箭自尸玲儿小臂穿过之后便自消失,沈彦秋头顶的浓烟之中万里起云烟沉浮隐现,三支长箭尽数搭在弓弦上蓄势待发。 尸玲儿摇头顿足怒吼连连,身子愈发膨胀起来,鼻子收缩塌陷只剩下两个孔洞朝天,嘴唇外翻露出几根锋利的獠牙,背部渐渐弓起,狰狞的骨刺密密麻麻的从尸身上顶出来,化成一对儿白骨嶙峋的丑陋翅膀。 两条手臂也变长了许多,一手捏着三尸戮神叉一手拽着血神网,冲着沈彦秋怒啸嘶吼,鼻孔里喷出浑浊的尸气。 沈彦秋见她二次变化,不知道天尸法相真解的妙用,不敢掉以轻心,以炎龙金蛟剪分散她的注意力,随即拈弓搭箭瞄准眉心,又是一箭射去。 万里起云烟短距离必中,并非是因为它电光石火之间的速度,而是因为它模拟的那件灵宝,本身就带着必中的势,也就是先天而生的特性。 炎魔法身的威力只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变强,并没有二次三次变化。尸玲儿的天尸法相经过刚才的二次变化之后,明显气息提升了不少,显然天尸法相具备二次甚至三次真解的神妙。 两人距离不过数百丈,便是御剑飞行或是遁法凌空,也用不了一个呼吸,对于万里起云烟来说更不值一提,几乎相当于跨越了空间时间,出手的瞬间就是命中的同时。 ------------ 第二百六十五章 九火炎龙砲 沈彦秋满以为这一箭就算不能洞穿她的脑袋,也要入肉三分,云烟箭有一股特殊的震荡频率,一旦射中敌人,云烟箭就会通过这种震荡将伤口扩大加深,最终穿透而过。即使尸玲儿的肉身坚固不坏,被云烟箭正面击中眉心,也要在震荡的作用下,发一发昏。哪知道尸玲儿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早就把血神网放在身前,直接就把云烟箭收了进去。 沈彦秋以为她早有防备,晃了几招之后冷不丁的又射一箭,同时紧紧盯住尸玲儿看她如何应对,却见她挥手一格,本该必中的云烟箭就被她格飞一旁。 尸玲儿挥手的动作并不如何迅捷,仿佛常人挥手驱赶蚊虫一般随意,竟然一下子就把必中的云烟箭格飞,着实令沈彦秋惊讶不已,便把三枚云烟箭同时射出,分取眉心、心口和下阴三处。 尸玲儿露出一个丑陋至极的笑容,将血神网一撒便把三枚云烟箭兜住,然后将三尸戮神叉一丢,正中沈彦秋胸口,三柄元屠刀疯狂旋转搅动,距离他的真身只有二尺不到的距离! “魃!” 尸玲儿震动骨翅,发出一声怪异的音节,手脚并用瞬间爬行到沈彦秋身边,一把抓住三尸戮神叉的骨杆,将沈彦秋挑起来。 “不是你变慢了,而是我变快了!” 尸玲儿的声音变得沙哑沉闷,仿佛嘴里含着东西一般模糊不清,两只眼睛也从碧绿色换成猩红色,嘴里漏风一般呵呵不停:“我不惜燃烧精元寿数,二次解放天尸法相,强行使用魃的形态……哼哼,你就算是死也值了!” “玲儿不可,快住手!” 甄恬儿本以为两人半斤八两,不会出现你死我活的险境,最多也就是一些轻微的小伤而已。却根本没想到尸玲儿解放天尸法相之后,神智已然不能保持清醒,竟然被沈彦秋几次击中而勃然大怒,强行二次解放法相,催动魃形态。 魃,一种传说中制造灾难的怪物,所到之处赤地千里寸草不生,故而古先民称之为旱神或旱魃。据说天地间第一头魃乃是太古神王的女儿,因不知中了某种剧毒还是诡秘的诅咒,失去原本美貌的神体从而异变成了丑陋怪异的魃。 也有传说魃并非是神女异变所化,而是上古诸真中的某位仙真,突发奇想以实力强大的僵尸祭炼而来。 无论是神女异变还是仙真祭炼,不管是哪一种出处,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魃的强悍。 修行道历经四古纪元,诸神遁走仙真隐没,就连中古诸子的后人也都进入先人开辟的小世界中潜修,或是隐没于某处深山老林中的洞天福地,轻易不会踏足修行道,这些关于四古纪元的传闻,也就渐渐不为人知。 就连甄恬儿一直以为和尸玲儿这般亲密的关系,都从没听她说起过,天尸法相还有二次解放,魃的形态。 三才令魔幡一展,正要将沈彦秋裹下来,尸玲儿抖手用血神网将他罩住,三尸戮神叉回身一甩,便把三才令魔砸开,随即一叉向甄恬儿捅去! “姐……姐……快……躲……开!” 尸玲儿刚一出手,像是陡然恢复了几分清醒,见甄恬儿挡在身前,竭力放缓三尸戮神叉的速度,咬牙切齿的对甄恬儿怒吼,随即双目红光一闪重又暴怒起来,三尸戮神叉又迅捷无比的捅了过去! 趁着千钧一发之际,甄恬儿将机关绣球挡在胸前,施展先天五遁化一道水流遁走,机关绣球被三尸戮神叉击中,瞬间破碎成千百块零件,四散崩飞! 好在这枚机关绣球出自鲁家机关杰之手,本身就是用无数精巧的机关零件组合而成,借着崩碎的瞬间化解了三尸戮神叉的力量,一枚闪耀着暗金色的零件一阵颤动,所有的零件都向它聚拢,重新化成一枚红绣球。 方才这一瞬间,若非机关绣球挡了一挡,以自解的方式消除三尸戮神叉的破坏力,甄恬儿势必不能抗衡。此时甄恬儿心有余悸,便不敢再上前,只得将机关绣球召回,密切注视着血神网中的沈彦秋。 鹤星恫按住满脸通红的方天震,贝齿咬破嘴唇兀自不觉。 尸玲儿一击不中被甄恬儿遁走,也不追击,而是攥紧血神网抖动,要把沈彦秋勒成碎片。只是刚才和甄恬儿交手的刹那功夫,沈彦秋便以三气神火刀撑开一丝空间,合身化成一道火光,从网眼中钻了出来。 这一点时间得来不易,沈彦秋自然不会浪费。刚一出来就收起炎魔法身,立即切换成冻魔道状态,将一柄阴魔望天朔握在手中,头下脚上倒置身子,对准了尸玲儿心口,狠狠刺去! 阴魔望天朔乃是太古疯魔依之纵横天下之物,实是如今他手中近身战斗的第一神通,不仅释放起来比水火锋出手还要迅捷几分,力量之大也是无与伦比,正中尸玲儿心口位置,尸玲儿两手紧紧阴魔望天朔两头冰蛟的独角,使之不能破开魃形态的皮肤防护,随即无穷巨力顶着她飞速向小岛坠落! 下落的过程中,尸玲儿奋力将阴魔望天朔砸飞,但是却卸不掉阴魔望天朔的大力,身不由己的砸在小岛之上,顿时乱石纷飞巨浪翻涌,一座百十丈大小的小岛被无边巨力直接砸碎,转眼被汹涌的海水淹没,海面之上空无一物。 尸玲儿毫发无损,只是反震的力道让她微微有些眩晕,踏水而出冲天而起,挺着三尸戮神叉当胸戳来! “你没有机会了!” 沈彦秋腾身上了高空,早就重新切换成炎魔法身,三支云烟箭合成一支当头射去。而后冷冷的看着尸玲儿,从胸口把炎帝敕令拽出来,对着底下一指,一字一顿的道:“九火炎龙砲!” 一点火光乍亮,深蓝色的海水眨眼就被无穷红光映射,仿佛在海底烧了一团大火,海水瞬间沸腾起来,翻腾的水柱还没成型就被炽热的高温蒸发,露出一个漩涡状的百丈塌陷。一道三丈粗的岩浆火柱从漩涡中升起,轰隆巨响和嗤嗤水声交织一处,仿佛火龙咆哮嘶吼,刹那间便赶上被云烟箭迟滞的尸玲儿,一口将她吞了进去,继续冲天而上,似要直冲罡风层,把天也冲个窟窿! 上升的岩浆逐渐冷却硬化,表面凝结成暗红色的石皮,隐隐还能看到里面翻涌流动的岩浆,以及被岩浆包裹奋力挣扎的尸玲儿。 这条岩浆火柱冲天而起,速度越发变的缓慢凝重,却依旧坚定不移的往罡风层而去,狂风剥落一层硬化的石皮,便露出鲜红的岩浆,随即再次被后续而来的岩浆充填,硬化成石。 这一击正是炎魔道的至高成就,有毁天灭地之能的,九火炎龙砲! 以沈彦秋如今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激发出九火炎龙砲。只不过先前激发炎魔法身之时,曾感应到小岛下方有一条海底)火山支脉,他抽取火力破除元屠刀血气封锁的同时,就动了借海底)火山之力,催动九火炎龙砲的打算。 他虽然不能催动九火炎龙砲,但是催动的方法却一清二楚。九火炎龙砲如果不借助天地自然之力催动,纯粹以自家法力凝聚的话,他估摸着最少也要达成相当于金丹七转,丹气成就七宝琉璃,能引动阴阳五行七种不同的天地元气才行。 进入金丹上重功果,也就是第七到第九转,每一转都要单独拿出来作为一个标准,就是因为七宝琉璃塔、三光玉如意和阴阳太极图这三种丹元本相,乃是三元道尊的随身至宝之形。 这三重丹元本相能够抽取凝聚的天地元气,从本质上就比丹云华盖吸收的更加纯粹,换而言之,施展道术神通的效果更强,威力更大,速度更快! 九火炎龙砲,顾名思义乃是有九门火砲同时发动,只是他的境界无法维持,就连最基本的九龙炮台都无法构建,只得退而求其次,以炎帝敕令引动海底)火山支脉爆发,化成一门巨砲雏形。 虽然只有一门巨砲,但毕竟是炎魔道的至高成就,又是以炎魔法身手持炎帝敕令,号令海底)火山催发而成,威力之大简直不可想象! 尸玲儿被龙砲巨口吞入,浓郁的岩浆将她紧紧包裹不能动弹,就连解放到二次变化的魃形态也抵挡不住高温,背后的骨刺和骨翅都在肉眼可见的缓缓融化! 青天碧水间,天地一柱火红几乎接连天海,沸腾的海水化成水雾,随着九火炎龙砲带动的风力逆卷而上,幻化成无数形状,美轮美奂。 这一下骤然转变,无论是甄恬儿还是鹤星恫都没有反应过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明明刚才还身处险境几近必死之局,怎么突然就彼此身份境遇对换?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沈彦秋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从尸玲儿将他击落海底感应到海底)火山的那一刻,激发九火炎龙砲的打算就一直藏在他心底,半分也未曾动摇。 若非如今修为境界不够,哪怕只有一门火砲,尸玲儿也绝支撑不了多久,早就被火砲的力量烧成粉碎,碾成虚无! 不过,这也够了。 只要九火炎龙砲冲进一层罡风中,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一瞬间就能将她炼化成渣。 尸玲儿不惜燃烧精元寿数强行解放天尸法相二次变化,目的和他借助海底)火山催发九火炎龙砲一样,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对方。 沈彦秋放弃了使用炎魔道其他神通和尸玲儿周旋的机会,铤而走险的创造近身的时机,为的就是以阴魔望天朔的无边巨力,将尸玲儿压制到小岛之上,让她完完全全处在九火炎龙砲的威力之下,一点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他炎、冻二道都已经修行到一定的境界,不会出现水火不容的问题,但在极短的时间内在两重魔道之间转换,也不是瞬间改变浑身法力属性,对肉身和经脉都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这期间稍有不慎,都会被尸玲儿逮住机会击杀,特别是尸玲儿强行解放魃形态之后,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明显的提升了一个档次不止,沈彦秋想要无伤的近身使用阴魔望天朔,几乎可以说一点把握都没有。 “运气,实在是运气。” 沈彦秋望着缓缓消融的尸玲儿,几乎冲进罡风层中的砲火,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叹息:“若非她……她突然出手,让尸玲儿露出一丝破绽,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 第二百六十六章 猿飞日月 眼看九火炎龙砲即将冲入罡风层中,甄恬儿像是变了个人,一点也没有担心着急的模样,反倒静下心来,不再担心尸玲儿的安危。 战斗到这个程度,尸玲儿又激发了魃的形态,只怕早就惊动了在尸山休眠的天尸老人,尸玲儿的真身凝聚之时,天尸老人都舍下一块血肉为她固体,奠定了她嫡脉的身份,断然不可能任她消殒。 倒是鹤星恫大喜过望,赶紧解开了方天震的封印,正要开口解释,方天震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一边摆手道:“嫂子你下手可是真狠啊!你说你控制住我的行动也就算了,咋还不让我说话?差点没憋死我你知道不?” “摘星手有多狠你自己不知道吗?就不能稍微轻一点?” 鹤星恫笑道:“我还不是怕你一时冲动冲昏了头,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方天震皱着眉头板着脸道:“怎么能叫一时冲动?那可是我亲兄弟!看着他有危险却无动于衷,那还算个屁的兄弟!算了算了,你也是为我好,就他们两个动手搞出来的阵仗,别说是我,就是咱俩一起上也是白搭。” 这条海底)火山毕竟只是一条支脉,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冲入罡风层中,沈彦秋早就测算出它难以为继,一直不曾收回炎帝敕令,就是强行抽取地脉之力加持,将它稳稳送入罡风层内。 南海罡风层比之内陆地域,和地面的距离更加长远,此时岩浆火柱已经攀升了数千丈高,远在丘流就能看到一挂火红挟裹浓浓云汽冲天而上,早就惊动了靖海军的巡逻修士。 几道剑光飞速赶来,当前的修士匆匆止住剑光,正要出言询问,扫视一圈猛然发现甄恬儿,慌忙躬身施礼:“靖海军参部尉周同,见过辉月公主殿下!” “见过公主殿下!” 甄恬儿见到剑光飞来,便早把花狐面具带上,这些修士本不认识她,唯有这个周同乃是鬼道修士夺舍,知道甄恬儿的身份,又是这一部巡逻修士的首领,他既口称公主殿下,剩下的修士自然不疑有他。 甄恬儿道:“周参尉不必多礼。” 周同想了想,手指岩浆火柱道:“敢问公主,这是……” “此事你们不必知道。” 甄恬儿一挥手,语气便强硬许多:“传我命令,凡我丘流宗门修士,一律不得靠近此处百里之内,违者靖海军和皇庭供奉将格杀勿论!我军部修士亦不得离开巡逻范围,违者以同罪论处!” “遵旨!属下这就告退!” 周同听出甄恬儿话语中的杀意,明白这件事没有自己掺和的资格,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一行几人随即便驾剑光飞去。 “天尸老爷,这次您可千万别真的睡着了!” 人死之后,魂魄归于幽冥,肉身留在人世,若非保存完善,几乎都会随着时间而腐烂,最终剩下一具枯骨。若是横遭变故肉身难以妥善保存,就连残骨也不会剩下,化于尘土。 所以整个幽冥界中,魂宗鬼修的数量最为庞大,尸骨二宗数量稀少。 人死之后,所有的灵性都归于魂魄之中,尸骨之中灵性尽失,没有特殊的机缘成就,根本不可能重新生出灵识,由一团死物重新踏入修行道。 而尸骨经历最多的事情,就是沉睡。 所以即便是重新得道的尸修骨修,沉睡都变成了他们与生俱来的本性,即使最后逆转生死修成尸魔骨魔,变成一个真正的生灵,但是像骨千玨这样精力旺盛且富有情感的骨修,也是绝无仅有。 天尸老人是幽冥祖尸,和骨千玨一样成就六劫出窍之境,被修行道所有的尸骨修士尊称为天尸老人、灵尸老祖,也没有骨千玨这般性格活络,依旧保持着沉睡的习性,终日在尸山休眠。 就连历次攻伐华莲净土之战,也是他手下的几头尸王和飞尸出面,听从鬼皇和骨宗的调遣,所以甄恬儿才担心,天尸老人进入深度沉睡之中,没有顾及到尸玲儿的危险。 甄恬儿正自踌躇不决,思索着要不要发出讯号惊动幽冥前来援助,忽听一声闷雷炸响,天空中裂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无数灰黑色的手臂搂住缺口的边缘,将狭长的缺口撕扯变大,一柄和三尸戮神叉一模一样的骨叉从缺口处探了出来,随即钻出一头怪物。 那怪通体惨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毛,浑身不着寸缕,尖嘴猴腮佝偻着身子,活脱脱一头白毛巨猿的形象,只有双手十指伸出尖长的指甲,背后撑开一对血淋淋的肉翅,来不及施礼对着甄恬儿点点头,双足踩着缺口边缘的手臂一蹬,厉啸一声化一道白光冲向岩浆火柱。 缺口处的手臂顿时碎成齑粉,整个缺口也分崩离析消失于虚空之中。 这怪双翅紧贴背部,却似电光一般迅捷,刚看到他跺空飞扑,思维还停留在他飞跃的那一刻,就连眼眸中的影像都没有散去,它已经欺到沈彦秋身前,一叉便把炎魔法身抽碎,正要再出一叉捅穿心口,沈彦秋终于反应过来,拼尽全力将两臂叠在胸前。 这副机关臂不是血肉之躯,而且甄恬儿耗费了巨大的代价,糅合了许多珍贵的材料请机关杰打造而成,顶的上一件上品乃至绝品的法器,这怪虽然出手迅捷力大无穷,终究还是没能毁坏机关臂,刺啦啦划出一片火星子。 沈彦秋像是毫无防备的被古天树的大脚踹了一脚,浑身散了架子一般,只泄去大半的力道便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软绵绵的倒飞出去。 “公子!”“郎君!” 鹤星恫和甄恬儿更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沈彦秋被一叉重伤抽飞,她们两个才看清楚,同时惊呼一声驾着遁光飞剑去接。 鹤星恫虽然精修风属性元力,又是灵禽仙鹤出身,全力施展御风之术堪比普通的遁法,毕竟修为不如甄恬儿,又不曾修习遁法神通,再快又如何快的过魔门先天五遁?早被甄恬儿赶在前面,一泓匹练也似的水波裹住沈彦秋,化成甄恬儿妙曼的身姿,将沈彦秋紧紧搂在怀里,一身法力不要命的往他体内灌输。 甄恬儿修习大自在天魔主的道法,和沈彦秋的十方魔道气息上略有相通,小心翼翼的滋养着他的骨骼经络,推动小世界运转。 这怪不仅武力绝伦,便是道术也甚为精妙,方才那一叉不仅包含着巨大的破坏力道,同时还被他附着了一道印诀,正是出自天尸老人《三坟秘典》,销骨蚀肉浸染魂魄的九灵法印! 尸玲儿之前使用的天尸化形神光,正是自这门九灵法印中演化而来! 这怪自然识得甄恬儿,不过他一心只想救下尸玲儿,却不曾注意甄恬儿呼喊“郎君”的称呼,只瞥见甄恬儿遁光的余光,便收了三尸戮神叉,伸开两条奇长无比的手臂,插入九火炎龙砲的岩浆火柱之中,怪叫一声左右分撕,瞬间将已经冷却的岩浆撕开,从暗红色的岩浆中把昏迷的尸玲儿捞出来。 “公主,请务必给我一个解释!” 这怪小心翼翼的把重新化成幼)童模样的尸玲儿搂在怀里,释放尸气滋养,一手擎着三尸戮神叉,冷冷喝道。 甄恬儿修为远不及他,自然不似他这般从容,勉强分开一丝心神回答道:“猿飞师兄还请息怒,此事本是如此……” 甄恬儿便把血河祖师卜卦、丘流国抛掷绣球、沈彦秋痛失双臂之事简略的同他说了说,随后语气有些哀求的道:“还请师兄看在我父面上,高抬贵手!” 或许有人觉得不对劲,甄恬儿既是血河祖师之女,又是鬼皇义女,无论哪一重身份都绝对尊贵无比,怎么会如此惧怕这头白猿怪尸? 殊不知修行道以实力为尊,血河祖师虽然也是幽冥一霸,又自甘臣服于鬼道之下,却仍旧一直被鬼皇压制。骨宗千玨和天尸老人与鬼皇并称幽冥圣君,魂骨尸一脉相承同根同源,同血河祖师相比,自然和鬼皇更加亲近的多。 血河祖师护佑阿修罗族,即便是出身幽冥血河,也一直被鬼道三宗弟子当做异族看待,错非血河祖师功力深厚,天妃乌摩和五大阿修罗王也是踏足元神境界的高手,便连鬼道三宗弟子表面上的尊敬也得不到。 甄恬儿这个公主的身份,阿修罗族自然毋庸置疑,鬼道三宗也承认,可这等白送的女儿敕封的公主,承认是一码事,尊不尊敬就是另一码事了。 甄恬儿未曾转生之前,见惯了鬼道三宗弟子的两幅嘴脸,对这怪质问的口吻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他真正惧怕的,是这头怪物本身。 这头形似白猿的怪物,是天尸老人坐下第六位弟子,十二道飞尸之一,唤做猿飞日月。本体乃是一头白猿,身入幽冥之前便有一身了不得的本领,由生转死泯灭生机之后,暴虐的性格再也没有拘束。而且生性残忍弑杀,一旦发起疯来就是同门师兄弟也绝不心慈手软,曾经虐杀过许多鬼道三宗的弟子。 天尸老人勒令他在尸山闭关,锁住修为以魔火炼魂,也烧不掉他心头凶性,反倒愈演愈烈。后来还是鬼皇亲自开口给他说情,天尸老人这才放他出来。 幽冥鬼道里的弱肉强食,可以说是整个修行道之最,而残忍暴虐在其他人看来是极其恶劣的品质,在鬼道却是不可多得的良品。鬼皇喜他能征善战,骨宗也爱他穷凶极恶,亲手从葬池中选了一具骸骨打磨成型,借鬼皇的灯火练就一杆三尸戮神叉赠他。 天尸六道,猿飞日月,幽冥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有生皆苦 猿飞日月獠牙外翻,两只耳朵水波一般荡漾,层层叠叠的仿佛数只耳朵叠加在一起。 甄恬儿话音刚落,猿飞日月便呵呵冷笑:“血河祖师的卦象?嘿嘿嘿,公主啊公主,旁人不知道我老猿,您还不知道?今日休说是你家驸马,就是骨宗老爷门下九凤龙,伤了我家小师妹,祖尸最宠爱的女儿,我也饶不了他!” 九凤龙有八转巅峰的修为,又是骨千玨唯一的弟子,一身实力岂是凡与?猿飞日月虽然名声响亮,那也是借着鬼皇和骨宗的喜爱,加上自家的暴虐得来,本身的实力以鬼道境界划分,也只处在四重悲王境,相当于金丹五转的境界。 可偏偏他说饶不了九凤龙时,甄恬儿听到的确是满满的自信,似乎九凤龙原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一样。 明明是一句极度嚣张霸道的话,却让人听起来如同阐述一个事实。 “不过是个阳世的小修士,说不定血河祖师卜卦之时一时不察出了些差错,这才将缘分落在他身上……” 猿飞日月似笑非笑的盯着甄恬儿,尖锐的獠牙反射着灿白光芒。 “我已经给足了您面子,还请公主殿下不要自误!您也知道,我老猿的脾气可是说变就变,嘿嘿嘿……” 暴虐、残忍、弑杀,这些常人看来已经扭曲的特性在幽冥界再正常不过,一个具备这些特性的幽冥生物,并不是说毫无理性,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而是你明知道这些特性融合在他一个人身上,也永远摸不清楚他爆发的点在哪里。 甄恬儿相信,现在还在笑嘻嘻同她说话的猿飞日月,下一个瞬间就可能一叉将自己杀死,并且丝毫都不会考虑做出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后果。 她这个辉月公主的身份说出去尊贵无比,可是在猿飞日月眼里,真的是毫无意义。 鹤星恫双手抓住青冥鹤芝剑,流云飞瀑化成一口半透明的罩子挡在甄恬儿正前方。方天震也把灵峰雪隐祭出来,好似一座巍峨高山立在身后,山顶上一抹雪白流光。 猿飞日月一点都没有收敛气息,狂放的尸气自动凝聚成灰黑色的云团围绕,他一脚蹬在一团蠕动的尸云上,歪着头盯着他们几个,戏谑的笑道:“前几日我去拜会骨宗大人,听说他老人家跟浮屠的两个秃驴打了一场,为的是大公主成就天魔舍利真身。” “蚍蜉撼树,螂臂当车。” 猿飞日月舔舔嘴唇:“看在骨宗大人和大公主的面上,我不跟你们计较。把他交出来,我就放过你们,否则……二公主,你要知道,我猿飞日月最是无法无天,我能跟你说这么多,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不要以为大公主成就魔王,我就怕了她!” “我的耐心有限!” 甄恬儿猛然想到什么,眼神里顿时亮起光彩,搂着沈彦秋笑道:“郎君是大悲宗的弟子,大悲无心的嫡传弟子!猿飞师兄纵然不看在小妹的薄面,也要看在无心尊者的面上……” “大悲宗……” 哀无心的名号人尽皆知,甄恬儿见猿飞日月沉吟,满以为他心有顾忌,哪知猿飞日月脸色一冷,目光凝如实质一般:“你说他是哀无心的弟子?袁无极那猴子的结义兄弟?” 沈彦秋同袁无极结义之事,本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然则坏就坏在袁无极把跟他结义,和退了大力魔王姻亲之事做了个必然的联系,一时间大圣王袁无心的名号几乎传遍了大半个修行道。 若说沈彦秋何许人也,十个有十个不知道,若是说他就是袁无极的新妹夫,参天城的大圣王,十个也有八个妖竖起大拇指,赞一声有种! 不只是有种,那是大大的有种! 而真正把沈彦秋和袁无心这两个身份连在一起,则是在碧波潭万圣龙王的水晶宫中,哀无心化身袁无极炼化从童元浪手里救出来,以及在魔剑门中,为了保住袁露凝的身家性命,他再一次当着众多修士承认,自己就是袁无心这两件事。 “正是……”甄恬儿慌忙回答,见猿飞日月一副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这才想起来猿飞日月同袁无极之间的一段往事,顿时面如死灰,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整个修行道的猿猴一族,以大猿王袁无极为尊,但是天生地长的灵猴非止袁无极一个。像袁无极麾下崩芭二将和马骝二帅,崩天策芭天壶、马迈丕处骝华,就是通背猿猴和赤尻马猴,也是不可多得的灵猿,出身也不比袁无极差到哪里去。 袁无极以金丹九转的境界自领大猿王的名号,统领天下猿猴一族,既有坚实的拥簇者,亦有坚决不服的反对者,其中猿飞日月就是反对者中,最坚决的一个。 因为猿飞日月的原身,乃是一头六耳猕猴。 浮屠经文中曾记载天地灵猴,将袁无极天产石猴唤做灵明石猴,排在猴属第一位,除却通臂猿猴和赤尻马猴之外,最后一位便是六耳猕猴。经文中言道,六耳猕猴者,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同样是天生地长的出身,绝无仅有的资质,凭什么你袁无极敢自领大猿王的尊号,统领天下猿猴?你舍得用自己的妹子换取同牛太煌的结盟,抱住这条最结实的牛腿,以为旁人都怕了你,我却偏偏看不起你! 有本事就自家成就神婴,稳稳坐住大猿王的位子,到时候我再跟你真刀真枪的做过一场,看看谁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大猿王! 猿飞日月擅能聆听大千世界、十方宇宙,当然,或有夸大其词之言,但这般本事却有其实。每每袁无极又甚举动,只要相隔不过万里,都逃不过他一双耳朵的探查,屡屡坏了袁无极的安排,终于惹怒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猿王,同崩天策几个设下圈套,围杀了猿飞日月。 猿飞日月中了圈套心有不甘,一腔怒火怨气郁结难消,再加上袁无极怜他同属灵猴出身,不忍坏他尸首,便埋在荒山巨石之下镇压,未曾想尸首化作僵尸,被天尸老人的尸山感应,摄回幽冥,以灵性将养培育,这才以尸入道,拜在天尸老人门下做了第六个弟子。 然则毕竟是死过一次,虽然重修道法进阶尸帅境界,这一身聆听万物的本领却难以留存,只剩下一具白猿真身。 若问这世间哪个最痛恨袁无极,非猿飞日月莫属。 思及此处,甄恬儿后悔不迭,不说出沈彦秋的身份也就罢了,如今被他知道沈彦秋乃是袁无极的义兄弟,猿飞日月便绝没有留他性命的可能。 甄恬儿轻轻的抚摸着沈彦秋的脸,头也不抬,幽幽的道:“我也曾想过,区区一个卦象,一段虚无缥缈的缘分,怎么就让我对你这般死心塌地?可是我一直想啊想就是想不明白。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我转生这一回,注定就是为了遇见你。” “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人活着一辈子,又有几件事是真的想明白了呢?不能陪你一起活着,今天就陪你一起死,希望来生……希望,再也不要有来生罢。” 轻松摘下面具,随手丢进大海,脸上诡异的花纹泛起血色光泽,这怪异的对比映和着那双凄婉哀怨的眸子,仿佛世间一切颜色,在这一瞬间都汇聚在她身上,天地都变得黯淡无光。 鹤星恫冷冷的道:“你,这又是何苦?” 甄恬儿把脸贴在沈彦秋脸上,缓缓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我从来都没吃过苦,没想到苦竟然是这样的滋味……” “父亲,母亲,大姐,小妹,你们一定要原谅我,一定要原谅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唉。” 鹤星恫苦笑一声不再言语,竟然也跟着闭上眼睛,挺起双剑直指猿飞日月。 方天震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说不出的畅快,又夹杂着些许痛苦:“秋官儿啊秋官儿,这次我是真的服了你了!你死了还有两位嫂子陪着,我倒好!临死还是光杆子一条!罢了罢了,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我答应过你的,也算是做到了!” “想要我的命,就来拿吧!” 猿飞日月嘴角一咧:“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三尸戮神叉一晃,瞬间直刺,三道叉尖灵蛇吐信一般同时分刺三人。 甄恬儿一身法力依旧毫无保留的向沈彦秋体内灌输,对飞刺而来的三尸戮神叉无动于衷,整个身子似乎都化成一股潺潺水流,要和沈彦秋融为一体。 鹤星恫双剑合在一处,融成一副青白二色的鹤啄,而后把流云飞瀑幻化的护罩一推,方天震脚下冰河蜿蜒,灵峰雪隐化成数十丈的小山镇压在护罩之上,合力迎了上去。 猿飞日月是中阶尸帅,等同于金丹五转的修为,巨大的差距,已经不是她们几个靠着人数和法器能够弥补。况且甄恬儿心灰意冷根本不曾出手,鹤星恫和方天震不过筑基境界,哪里是猿飞日月的对手? 就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叉捅过去,空间中一丝波动也没泛起,便摧枯拉朽一般将护罩戳穿冰河击碎,青冥鹤芝剑和灵峰雪隐双剑崩飞,三尸戮神叉的三道叉尖当胸穿过! 一招,仅仅一招,或者说她们连一招都没有接住,就丧失了战斗力。 ------------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大天圣 猿飞日月一叉挑起四人,就像串着几块肥肉,眼神茫然空洞,两眼上翻索然无味的摇头:“无聊啊无聊!” 将三尸戮神叉一丢,仿佛这几块肥肉已经烤的油水尽失,完全没有胃口。三尸戮神叉稳稳的竖在半空,猿飞日月伸出手指搓了搓,做了个揉捏的动作:“就跟碾死几只蚂蚁一样,真是无聊啊!” 毫无意味的打了个哈欠,颇有些不情愿的张开嘴,对着几人轻轻吸了口气,一缕缕灰黑色的光芒扭曲着从几人毛孔中挣扎出来,像是一个个惊恐不安的小人,拼尽全力想要摆脱恐怖的吸力,却发现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最终汇聚成一道灰色气流被猿飞日月吸入口中。 “虽然无聊了些。不过生人的味道就是不错呀!啊呀,老子在尸山发了几百年的呆,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一出来就能好好吃一顿,这个差事也算不错!” 他自顾自的吞食着几人的生机,还不忘分润一些稳住尸玲儿的伤势,神情甚是惬意。 生机代表的是一个人的活力,简而言之就是寿命。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都是选择静坐静卧,为的就是保存为数不多的生机,尽可能的延长寿命。猿飞日月这一口气极长,几个人皮肤虽然没有衰老干瘪,可是发丝渐渐有些花白,一点点向上漫延。 这种生机流矢的速度已经极快,若非几人都是筑基上的修为,又都正处在青壮年,生机寿数也都算得上绵长庞大,绝撑不住一时三刻就会化成一对飞灰。 “丑八怪,还不赶紧住手!” 猿飞日月正享受着美食,斜眼瞥见一道灿金色的流光飞来,烦躁的昂起头,便瞧见一团刺眼的白光自北方而来,金色流光推着白光飞行,轰隆隆的声响好似天雷炸裂,后面一圈圈焦白的气浪重重叠叠一字排开,白光经过之处空间都流窜着丝丝电光,久久不绝。 金光璀璨白光耀目,纵然以猿飞日月的修为,也看不清金光中裹着什么人,即便运使法力探查,也依旧不能侵入光芒之中。不过来人只有筑基境的修行,却是一下子就感应了出来。 “正愁着不够吃,可巧今天合该我发利市,这就有人送上门儿来了!” 区区一个筑基修士,不过蝼蚁一般的境界,竟也敢口出狂言辱骂自己,猿飞日月扣扣耳朵,仿佛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白光的速度越来越快,方才还在数百里之外,眨眼间就赶到近前,轰隆的雷鸣之声响彻天地,扭动的电光如同暴怒的群蛇,疯狂的攻击着周围的一切,就连空无一物的空间都不放过。 猿飞日月砸吧砸吧嘴,也不再吸取几人的生机,活动了一下嘴巴猛的张开大口对着白光用力一吸,真就似个漆黑的无底洞一般,嘴边凝出一个漏斗状的漩涡,将白光的轨迹定住。 催动白光之人像是故意让他锁定行动轨迹,炸雷声不绝于耳,速度陡然提升一倍不止,直挺挺的顺着漩涡向猿飞日月口中而去! “这件法器不赖,正好用来给我梳理毛发,你既然巴巴的送……” 眼看白光就要落去口中,猿飞日月心头正有几分得意,救了小师妹完成了祖尸的命令不说,还平白得了一件质量不错的法器,正好可以拿去鬼市里换取那件垂涎已久的宝贝! 猿飞日月正自美滋滋的算计着,却不知为何猛然尖叫一声,抖手抽过三尸戮神叉狠狠一甩,正砸在白光之上! “哐!” 雷光炸裂电光狂舞,这一击正如寺庙撞钟,悠扬的声响荡漾,白光顿时被一叉抽飞,猿飞日月紧紧抓住叉杆,肌肉暴起的手臂剧烈颤动起来。 好在他挥动三尸戮神叉速度极快,又是走了个半圆的弧线,沈彦秋等几人被甩了出去,没有随同三尸戮神叉一道砸中白光,否则就连猿飞日月都不能轻易承受的反震力道,瞬间就能将他们几个震成齑粉! “这不是法器,这是,这是准法宝!” 猿飞日月气急败坏的怒吼:“你是什么人,胆敢来坏猿飞爷爷的好事?!” 他满脸白色的绒毛都被烧焦,仿佛在脸上盖了一张卷曲成圈的面罩,原本有些讨喜的面目顿时形如夜叉恶鬼一般丑陋。 也是他有些大意,可是任谁也想不到区区一个筑基修士,竟然能够完全催发一件准法宝的威力! 那可是一件准法宝啊!不是随处可见的法器,只要是个修士就能人手一件的法器,而且一件只差一步完善灵性就能成为真正的法宝,等同于一个神婴修士力量的准法宝! 暴怒过后,猿飞日月不怒反喜! 要是把这件宝贝弄到手,别说鬼市里的那件宝贝,就是再换上三五件也是轻而易举。不过他立即换了个主意,把它拿去以物换物实在是有些亏了,还是直接献给祖尸,求他老人家赐下一件趁手的强力法器来的好! 想到这里,猿飞日月沉寂已久的心竟也有些微微的热量升腾,顾不得施法修复脸上的创伤,嘿嘿笑道:“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就怪不得老子我了!” 来人既不回答他,也不管白光飞去何处,金光闪动之间已经将沈彦秋四人一一接住,用一张绣满花纹图案的粉红色绣帕托住,再伸手一招唤回震飞百里之外的白光,几道电光射向四人的伤口,将体内的尸气烧灼干净。 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完成,等到猿飞日月出手摄取白光的时候,她已经重新掌握住了白光。 电光敛去,露出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来。 乍一看像是一门凡间的火炮,不能说像,而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却比凡间的火炮短了许多,只有七尺长短,炮身却粗了一倍不止,比方天震圆润的身子还要粗一些。整个炮身乃至炮架和轱辘,全都是一束束电光扭结而成,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炮口处是一颗狰狞的兽首,狞眉怒目獠牙纵生,却又认不出是什么奇珍异兽的头颅。四颗獠牙紧紧卡住炮口,鼻子上穿着一枚巨大的铜铃,头顶上倒插着三柄一尺长的短剑。 炮膛里一团火光闪耀,仿佛地火岩浆一样荡来荡去。 这件法器的模样怪异无比,整个修行道都难得一见,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哪个修士会使用这样的法器。 修士的根本在于道术,道术的高明与否才是推动道行境界的至要,神兵法器的作用虽然也异常重要,然则终归只是护持长生的一个手段。所以修士们在祭炼法器的时候,多半都会以和自己的道法契合与否,威力强大与否,或者趁不趁手为准则做选择。 以一门巨炮做法器,就算是一门准法宝级别的顶尖法器,一般也都会当成压箱底的宝贝,放在紫府小世界当中温养,借助这件法器的力量淬炼灵气,而不是当成主要的手段拿来战斗。 偏偏六耳猕猴出身的猿飞日月,擅聆听能察理,正认得这件法器,方才还老神在在的他顿时气急败坏的叫道:“你怎么会有大天圣?丢雷老姆是你什么人?” 大天圣,丢雷老姆! 也难怪猿飞日月这般失态,若问鬼道最大的克星是谁,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浮屠。浮屠功法守正辟邪,修成的法力也是刚猛无铸,自然能压制住鬼道死气。 这也是浮屠地藏)独自镇守阴山,鬼皇多次大军围剿也不能攻克的原因之一。 但只有鬼道修士明白,鬼道的克星从来都不是浮屠,地藏能够抵御鬼皇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背后有整个浮屠撑腰,还有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中的释迦二圣,所以浮屠只是鬼道的敌人,而不是克星。 这天地间真正能克制鬼道的神通,或者说纯粹的力量,就只有雷霆。 雷者至刚至阳,是生发一切之机,亦是毁灭一切之源,鬼道修士本就是死过一次之人,除非修成元神五道境界逆反生死造化,重新祭炼元阳真火,否则根本无法抵御雷霆之危。 就连他们渡劫进阶,也是以幽冥界的气息模拟雷霆幻化的阴雷洗练,实则还是以海量的幽冥气息,也就是所谓的阴山灌注躯体,达到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只有进入元神五道之后,才会离开幽冥界采集真正的阳火天雷淬炼真身。 但凡幽冥界的修士渡劫不成功的,几乎都是太过贪婪,无休止的吸收阴雷的力量,最终导致难以驾驭,活生生撑爆小世界。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没有肉身桎梏的束缚,鬼道修士的欲念远比寻常的修士要躁动,对于力量的渴望也更急切,总是想着再吸收一点,再吸收一点就罢手,结果等到真正想放手的时候,为时已晚。 幽冥虽然不见天日,但对于这些以魂骨尸得道的生命来说,完全不亚于浮屠弟子心目中的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故而幽冥界也成了神仙道的觊觎之地。 神仙道效仿古天庭,将九重罡风之上唤做天界,九重罡风之下唤做凡界,幽冥界则称作冥界。神仙道要把持三界,可惜修行道这个“凡界”容纳了天道十二正宗的大半,就算雷震霄被称作修行道的第一高手,也不敢以一敌众。 只有鬼道一宗的冥界,自然成了神仙道的首要目标。若非鬼皇叶翔参悟五帝真经,已经能够沟通中央鬼帝的气息,和净世轮取得联系,而幽冥净世轮又联通六道轮回,代表了天道轮转的规则,雷震霄早就将幽冥界彻底纳入自己的统辖之内! 谁都知道,整个修行道当中,雷法的最高成就者,就是神仙道的宗主,上圣雷帝天尊雷震霄,《惊雷震九霄》就是修行道雷法的最高奥义! 雷震霄的雷法修行道无出其右,并不代表其他的雷法修士不行,若是说起其他精修雷法的高人,其中广为人知的,还有积雷山摩云洞,被人尊称为电母元君的丢雷老姆! ------------ 第二百六十九章 积雷山摩云洞·白月 世人皆知,丢雷老姆坐镇积雷山摩云洞,和上圣雷帝天尊一样精修雷法。雷震霄修炼《惊雷震九霄》,乃是天雷,而丢雷老姆修炼《上洞神宵御雷真经》,沟通地肺真火,也就是地底)火山岩浆,修炼的乃是地雷。 天地本无差别,只是人人都能脚踏大地,却不能个个都屹立苍穹,这才在潜意识中把地的位放在天之后。 丢雷老姆进阶元神之事甚为隐秘,整个修行道知道这个消息的屈指可数。猿飞日月毕竟不能真的聆听大千宇宙,自然也没这个本身探听丢雷老姆的状况。 可是丢雷老姆就算没有渡劫成婴,以金丹九转的修为就能和上圣雷帝天尊以及大力魔王平等对话,甚至平顶山莲花洞的两位妖王,以元神之尊甘愿认她为母,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了。 旁的且不说,便是哀无心和赵正阳之流,六劫七劫的大宗师,想要让两个同样修为的修士自降一辈甘愿称子,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情,更遑论让修为还在自己之上,八劫巨匠九劫散仙做这样的事情。 可偏偏整个修行道都没人能做得的事情,就被丢雷老姆做到了,这个电母元君的尊称,可谓是实至名归。 能和上圣雷帝天尊平等对话,和大力魔王相交甚厚,还有两个实力不俗的妖王义子,已经做到了金丹修士的极致,做到了旁人想也不敢想,想也想不到的地步。 然则,猿飞日月还知道,丢雷老姆的关系不止如此,就连那位剑术天下第一的剑宗宗主,无量剑宗曹天霸,也是她的好朋友。 无量剑宗有十名剑,第一柄就是曹天霸的配剑二心神剑,其后的排名便不分先后,分别是承影、阿鼻元屠、水母、千蛇、忽雷烈、真罡、大天雄和美人斩。 灵峰雪隐和美人斩并列,之所以没有真正列入十名剑之中,就是因为它和同样成套的阿鼻元屠有个最大的差别,就是无法真正拆分成两柄。 灵峰雪隐相辅相成,一旦拆分之后威力就会大打折扣,虽然仍旧锋锐无比称的上上品法器,却不去阿鼻元屠拆分后,单独使用依旧威力不减,还是顶级法器的本质。 阿鼻元屠一直都是分别由两名剑宗的弟子执掌,而且还是掌刑弟子。 之所以提到十名剑,主要还是因为其中的一柄,大天雄。 大天氏本是太古一位魔神,只是他不喜争斗,还幻化成凡人到世俗游荡,娶妻生子。魔神血脉何其尊贵?故而没用多久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而且家族子弟尽皆实力不俗,觉醒魔神血脉之后更是突飞猛进。 大天氏对自己一手创造的氏族并无留恋之心,一旦觉得烦闷就会假死脱身,继续自己的游历,也不管这些氏族能否继续生存下去。 太古是诸仙的时代,大天氏凭借魔神的力量能够纵横天下,他的血脉后人却不行。可这些后人激发血脉之后,都会被魔神的气息影响,极难把控自己的神智,最终惹怒了仙道弟子。 于是一位仙人亲手打造了一枚剑胚传给弟子,由他屠戮大天氏族。这柄神剑饱饮大天氏的血脉,一举成就无上神兵,成为一柄专门斩杀魔神的至宝。 开皇大劫起后,诸仙破空隐退,这柄绝世神剑也随着时代的落幕而消失。直到上古诸真乃至中古诸子之时,无量剑宗的初代长老们,才仿照着这柄神剑的模样打造了一柄法剑,取名为大天雄。 这柄大天雄也是无量剑宗最为古老的法剑之一。 大天雄,大天圣,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难看出,这两者之间存在的联系。 据说当初祭炼这件大天圣的时候,丢雷老姆还亲自去了一趟无量山,和剑宗商讨了半月之久,最终才定下这件法器的形状和名称。 这件大天圣,原本就是丢雷老姆准备渡劫成婴后,以法有元灵的境界、接引天劫洗礼成就本命法宝之物! 如今这件宝贝竟然没有被丢雷老姆点化,而是传给了这个人,可想而知此人必定是丢雷老姆极为亲近之人,甚至就是她的衣钵传人! 得罪丢雷老姆不打紧,她老人家自然不会自降身份跟他计较。可怕的是她背后那张硕大无比的关系网,任何一个都不是一个五转尸帅能够应付的了的。 “这位道友……” 猿飞日月强忍怒气,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道友,心头倍觉憋屈:“老……老姆近来安好?” 他差点不自觉的又自称老子,刚一吐口立即发觉不妥,慌忙改口询问丢雷老姆的近况,这才掩饰过去。 来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猿飞日月话中转变,将周身的金光敛去,信手一招把大天圣收起,化成一个精巧的手环戴在手腕上,双手合十对着北方遥遥一礼:“老师正在摩云洞纳福,不劳道兄费心。” 猿飞日月的修为远超她千百倍,便是喊上一声前辈也不为过。只是正如沈彦秋一般,拜在哀无心门下之后,虽然修为还是不够看,可身份地位一下就上去了,修行道当中能让他喊一声前辈的,除了元神高人之外,几乎寥寥无几。 便是元神高人,像凌怀栩这般也不敢在沈彦秋面前拿大,以前辈自居占哀无心的便宜。 丢雷老姆的身份也不过比哀无心略低了一些,大致还是相等的,特别是如今进阶元神五道成就神婴,跳过了金丹修士交好元神修士的尴尬期,这一点点差距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来人和沈彦秋一样,虽然修为不高境界低微,却有了一个上的了台面的尊贵身份,走到哪里都不需要自称什么晚辈,境界相差不大的喊一声道友,金丹上重的便尊称一声道兄也就够了,也没有什么不够尊重的麻烦。 猿飞日月撮着牙花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与道友素未蒙面,不知道友为何出手坏我好事?” 夺人机缘如同杀人父母,沈彦秋几个虽然算不得什么机缘,可吸收了他们的生机,甚至还有一位血河公主的全部精血修为,对猿飞日月来说也是不小的补益,更不用说他们的法器和积蓄了。 纵然是丢雷老姆门下,也不能如此霸道行事!况且不过就是个区区筑基境的小修士,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凭这般比魔道鬼道修士还要霸道的行事做派,猿飞日月脾气上来了,可不会顾及她的身份如何。 向来是我猿飞日月行事霸道,却没想到今天碰到一个比我还霸道的! 来人撤开金光显露形体,却是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浑身上下都套着一副精巧的布甲,华丽至极。这套布甲贴身穿着勾勒出妙曼的身姿。上面花团锦簇刻满云纹符箓,似乎是无数个不同的阵法互相叠加。 这套布甲极为清爽干练,就连上面描绘的无数花朵也不显得突兀,更加衬托出少女飒爽的英姿。 布甲从两肩处开孔各自流淌出一抹浅绿色,在背后交织成一领长达三丈的轻纱披风,搭在一对紫金色的金属翅膀上,随风起舞。 “积雷山摩云洞、电母元君坐下弟子白月,见过道兄。” 少女白月对着猿飞日月拱手一礼,不亢不卑的笑道:“非是小妹刻意找茬,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道兄原谅方才的无礼之举。” 丢雷老姆这个称呼,本是旁人对老姆的尊称,只是不如电母元君听来了更有威仪,故而积雷山的人向来都以老姆或元君相称,碰到外人则尊称电母元君。 纵然是积雷山的弟子,然则白月也只不过是个筑基修士,猿飞日月喊她一声道友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而且这个面子也是不得不给,还是给的丢雷老姆。白月可不会觉得猿飞日月对自己有任何的尊重。 倘若她敢得寸进尺的称呼道友,只怕猿飞日月真的会忍不住对他出手。 丢雷老姆就算有天大的法力,猿飞日月也有绝对的自信,在她到来之前把他们几个通通解决,然后平安的回转尸山。 至于祖尸如何惩罚自己,那就只能以后再说了。 不到逼不得已,猿飞日月绝不会行此下策,他实在不想再在尸山潜修闭关了。 猿飞日月嘴角抽了抽:“这几人同道友有何关系?却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已的苦衷?” 白月笑道:“哪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有些难以启齿罢了……既然道兄问起,小妹也不隐瞒。” 伸手一指沈彦秋,目光中满是爱恋之情:“这位正是小妹的夫君!” 猿飞日月一愣,不由自主的道:“你的夫君?你,你是袁露凝那个小东西?” 袁无极将妹子袁露凝重新许配给沈彦秋的事儿,猿飞日月一清二楚,只是他以前同袁无极作对的时候,对参天城的事务也是了如指掌,自然对袁无极唯一的妹妹袁露凝不会陌生。 只是袁露凝本是一滴露水得道,分润了袁无极的本元才得以化形,修的是先天水灵的路子,和一般的妖族显露的气息截然不同,自然逃不过猿飞日月的感知。 这个名叫白月的女子虽然一身妖气若隐若现,都被浑身的雷电之力掩盖,可还是能够一眼看出来她具备真正的妖身,不是袁露凝的先天水灵之体。 难道是那个死丫头夺舍了? 白月摇摇头,也不在乎猿飞日月话语中的辱骂,淡然一笑:“小妹本是拿波山的妖族,这白月的名字既是恩师所赐,也是夫君当年所起。” “小妹的本名,唤做拿波·三丈月。” “倒是刚出了拿波山时,曾被大猿王殿下安排到公主府服侍。” ------------ 第二百七十章 尸山血肉 “哈哈哈,袁无极啊袁无极,你我可真是有缘啊!” 猿飞日月顾忌丢雷老姆,只得自叹晦气,原本已经打算收手走人,陡然听到三丈月曾在参天城服侍袁露凝,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狞笑一声伸手抓过三尸戮神叉,挺直了刺向三丈月! 都说大猿王袁无极无法无天,却不知与他斗了一辈子的猿飞日月,实则更加无法无天。袁无极还能抱着游戏人间的性子肆意行事,多少有些道理可讲,猿飞日月却根本不讲道理,全然凭着自家的心意行事,否则也不会被袁无极设计打杀。 此时怒火中烧,哪里还顾得了什么丢雷老姆,只想着将面前之人一叉戳死,出一口恶气再说。 猿飞日月死过一回,如今转入尸道重新修回一身本领,达到等同于金丹五转的境界,出手之快迅若雷电,三丈月连他的话都不曾听的清楚,三尸戮神叉已然刺到身前,被自发护主的大天圣拦住。 大天圣虽然没有进阶法宝,却也具备了一些法宝的特性,比之顶级法器,内里孕育的灵性便要饱满了许多。三丈月反应不及,大天圣却已经感应到杀机,化成一尊纯白火砲,挡住三尸戮神叉。 她背后那对鎏金的紫金色翅膀,正是当初沈彦秋得自飞龙子的星辰金凰斩,又名凤翅紫金翼,乃是一件攻防一体的上佳法器,沈彦秋送她去积雷山,被巡山将军和胡梦媛拦住,临走时将星辰金凰斩放在她身上,以做防身之用。 心真宗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只是一手祭炼法器的本事远超同僚,这件星辰金凰斩被飞龙子祭炼多年,又经过令合阳以心真宗的道法温养,灵性也自不弱,虽然不及大天圣反应迅捷,却也只慢了一线,大天圣刚一化成巨炮,星辰金凰斩便将光芒一刷,给三丈月的布甲镀了一层厚厚的姿色防护。 猿飞日月也自头疼大天圣的灵性,本拟收敛杀意突然出手,能骗过大天圣,却不想只是狂怒之时泄露了一丝出去,便被大天圣捕捉住。 一击不中,猿飞日月张开骨翅绕着三丈月飞旋,三尸戮神叉狂风骤雨一般扫劈抽刺,将星辰金凰斩打的火星四溅暴响不停,却始终不能破开防护。 三丈月抓住大天圣后面的把手,将巨炮提在手上,大天圣庞大的体型直接将她都遮掩起来,看着有些好笑。 试想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生的一派天真烂漫,竟然端着一门巨炮当武器,整个修行道也算是绝无仅有,唯积雷山独一份儿了。 大天圣在手,三丈月像是完全换了个人,脸上天真烂漫一扫而空,多了几分坚毅果敢,仗着星辰金凰斩防护坚固,将炮口对着游动的猿飞日月,身子微微一晃就是一炮轰出去! 大天圣出自丢雷老姆和剑宗曹天霸之手,其中还特别借鉴了神剑大天雄的祭炼之法,攻击力自然是没的说。特别是老姆在祭炼之时,特意请胡梦媛的母亲,青丘香狐之主出手,以幻阵之法布置了联通法阵,炮膛直接连接着积雷山摩云洞中的岩浆湖,只要舍得施展法力,炮弹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天雷发自云气,地火出自岩浆,大天圣的炮弹不是法力幻化,而是实打实的地龙雷火! 雷火之气,便是尸鬼一脉最强的克制手段! 猿飞日月身形更疾,不敢让岩浆沾染一丝一毫,气的他哇哇大叫,可恨星辰金凰斩急切难伤,大天圣灵性自生,就凭这两件宝贝,也逼得他一身五转道行难以施展,竟拿不下一个筑基修士! 传出去他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放? 三丈月寸步难行,只能硬生生端着大天圣随意扫射,只是他毕竟只有筑基的修为,这般疯狂催动大天圣,不过片刻功夫一身法力便去了大半,有些难以为继。 猿飞日月见她攻速渐缓,护身的紫光越发黯淡,桀桀怪笑道:“若是丢雷老姆法驾亲临,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可就凭你这般蝼蚁也似的道行,却叫老子我如此狼狈,我岂能饶你!” 张口一吐吐出一团腐肉,却是混混沌沌的一团糜烂的肉块,上面脓黄遍布黑疮丛生,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纵然是裹在星辰金凰斩的紫光之中,又有大天圣地火岩浆和雷霆之力清扫,仍旧透过重重力量逼了进去,令人作呕。 三丈月转换内息之法强忍恶臭,一炮轰过去,炮口的狂风将臭味卷走大半,这才好受许多。 猿飞日月捞住腐肉,随意在手中揉捏几下,猛的朝三丈月丢过去。 “这团血肉乃是我从尸山上切下来的一块,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今天就让你尝尝鲜!” 腐肉出手迎风就涨,瞬间化成一张巨大的肉饼,滴滴脓水顺着纹路流淌,那些黑色的烂疮隆起成包,好似一座座微型火山,破开一个小口,喷射出又黑又浓的毒血! “姑娘小心,那是尸山特有的万毒浓汤和血河污水,一旦沾身便如附骨之疽不可拔除,直到形神俱灭为止!” 终究是甄恬儿修为高些,又不似沈彦秋受了重伤,被大天圣的雷霆之力扫除尸气之后,首先恢复过来,来不及分辨场上情况,见猿飞日月围着一个少女厮杀,虽不知来人是谁,却也看出是来了帮手,又瞧见猿飞日月拿出尸山肉块,慌忙出言提醒。 幽冥界有五座大山,分别是魂宗北邙山,骨宗玄冥山,尸宗尸山,血河脐山和浮屠地藏占据的阴山。 尸山整体都是一块巨大无比的血肉凝聚,上面满是脓汤池和毒疮洞,天尸老人在尸山内部潜修,门下弟子各自占据脓汤池和毒疮洞,抽取尸山的力量修炼。 尸山上的脓汤毒疮,和血河之水一样都是聚集世间一切污秽之物而成,血河化肉脓汤销骨,二者融合则能消融一切生灵之体,管你锻体之术如何高明也抵不过一丝一毫,须臾便要化成一滩脓水。 甄恬儿出身血河,自然知道尸山脓汤和血河污水的厉害,连她的阿修罗不死身也不能抵挡,况乎一个筑基少女! “偏是你话多,待解决了这丫头,老子先拿你祭叉!” 甄恬儿只是恢复了神智,却还不能催动法力,侧躺在沈彦秋身旁无力支撑,将头靠在他胸口。猿飞日月也不理会她,伸手发力一推,尸山肉饼便迎着岩浆炮裹将上去,顿时裹成一个数丈大小的圆球,将三丈月包裹其中。 三丈月炮火不绝,每一炮都轰出几尺大的缺口,却随即就愈合,这团尸山肉块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任由她轰烂多少次都毫不在意。 大天圣和星辰金凰斩品质非凡,又都是阳火炼就,自然不惧怕万毒浓汤和血河污水的污秽之力,只是三丈月乃是血肉之躯,最怕这种鬼道邪术,只得合身钻进炮膛之中,用岩浆紧紧封住炮口,抵挡污秽入侵。 只是这般虽然能够保全自身,却终究不是对敌之策,一旦她法力用尽,只凭大天圣的自我灵性对抗,必定不是猿飞日月的对手。 甄恬儿虽有克敌之法,却不敢再出言相告,一则有尸山肉块阻挡,纵然运使法力声音也难以穿透,二则他也怕猿飞日月杀红了眼,直接舍了三丈月先处置她。 自己死了没关系,只是三丈月出手相帮,以绣帕承托他们四个,若因为自己一句话断送了几人性命,害得沈彦秋形神聚散,那真是百死难赎其咎。 眼看肉球越缩越小,甄恬儿只得咬紧了嘴唇不敢发声,索性闭上眼睛紧紧靠在沈彦秋胸口,暗自垂泪。 猿飞日月困住三丈月,心想等不多时就能得到大天圣和那件翅膀法器,心头得意至极,忍不住纵声狂笑。 “哎呀呀,这是谁呀!怎地笑的这般难听!” 猿飞日月拄着三尸戮神叉正自得意忘形,忽听远处传来不耐烦的嘲笑之声,笑声顿止便要破口大骂。 “呜呼~” 一声清亮的啸声传来,恰似海面波涛起伏一般若隐若现。猿飞日月骤然发现自身的体力和法力被封锁三成之多! “龙吟!他娘的,连南海的臭泥鳅也来寻老子的晦气!” 修行道的神通之中,只有龙族的龙吟和虎族的虎啸,这两种天赋神通能强制性的附加负面状态,除非有元神修为,否则就是金丹九转的高手也不能豁免,区别只在于被封锁的体力和法力的多少。 以他五转的道行,竟然还能被封锁三成之多,这头龙族的实力至少也有五转以上的修为!再加上这声龙吟晦明晦暗,明显还远在数千里外,只怕来人的修为还要再加上一些,怕不有七转以上! “娘的,今天真是时运不济!” 猿飞日月自忖,以他开辟回归幽冥通道的速度,就算是头修成神龙真身的元神龙族,他也有把握将三丈月和沈彦秋甄恬儿几个通通拉扯进入幽冥。 “我就不信你还敢追过来!” 就算是四大龙神,也不会轻易真身进入幽冥,最多不过是幻化一重法身,或是以分神化念的神通降临。这头龙族的实力不会超过金丹九转的界限,否则就算是数千里一万里的距离,也早就来到了。 龙族又如何?只要进了幽冥界,就是龙神也不敢放肆! 刚一动念猿飞日月就立刻落实,以三尸戮神叉划开一道缺口,先把尸玲儿投了进去,随即一手抓住血肉圆球,一手张开五指摄拿绣帕。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尸宗的擒拿手和别家的擒拿手外相截然不同,别家的擒拿手都是运使法力幻化特定的形态,多半都是走精巧的路子,以封、堵、镇为主,多重力道糅合一处增强摄拿的作用。唯有尸宗的擒拿手,一施展开来就是铺天盖地一般,手掌好似天穹崩塌盖压下来,五根手指镇住五行四方,将空间搅乱一团混沌。 猿飞日月的手掌并没有任何变化,就这么直挺挺的叉开手指抓过去,但被他手掌笼罩的空间却有百丈大小,承托四人的绣帕被暴乱的尸气压迫,放出一阵阵淡粉色光芒抵挡,也只能勉强护住几人不受尸气侵袭,不由自主的向猿飞日月靠近。 这张绣帕和三丈月心神相连,猿飞日月的天尸大擒拿一出手,三丈月便立即感应到巨大的压力,无奈她正自全力操控大天圣抵抗尸山肉块的收缩,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控制绣帕。 好在这张绣帕乃是胡梦媛所赠,本是由香狐王脱落的毛发编制而成,又刻画了许多防护的阵法,虽然无人主持难以抵抗天尸大擒拿的威力,却也能紧紧护住四人不受伤害。 猿飞日月不敢耽搁时间,必须赶在那头龙族到来之前解决他们,便接连催动天尸大擒拿的摄取之力,五指猛然一抓,缩小成丹丸大小的绣帕便即无力抵抗,滴溜溜向他手心飞去。 猿飞日月大喜,自觉大局已定,就算此刻那龙族赶来也无济于事,便扭头便龙吟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正瞧见一柄鱼骨巨剑破空而至,朝自家手腕削去! “鲨齿卫庄!” 猿飞日月大惊,顾不得收摄绣帕,慌忙提着肉球就走,一只脚还没踏进开辟的洞口,鲨齿剑划了个半圆,剑锋一掉转而切他小腿。 他晃身躲过,不料这一剑确实虚晃一枪,他刚提起腿鲨齿剑便收住剑势,瞬间倒置剑身横抹,这一下转变极为突兀,一点征兆也没有,纵然猿飞日月也想不到隔空操纵法剑,竟然还能运用的如此自然。 卫庄南海第一剑客的盛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卫庄是南海龙神胞弟,却放着龙族的功法不练,转去修炼剑术,博采众家之长融会贯通,又放下身份远赴无量剑宗,自甘从扫撒的剑童做起,不修习威力强大剑势高明的剑术,而是吸取无量剑宗的剑道基础,苦熬六十年,奠定了自家独有的剑道理论。 这一剑飞来须臾之间连续变换三个剑势,兀自威力不减,而且转换之间毫无滞涩痕迹,就是猿飞日月忍不住破开大骂的同时,也不禁赞叹他的剑术之高明。 基础剑势分抹、撩、刺、削、点、挂、劈、崩、截,合计九式,凡学剑之人必定要从这九式练起。世间万千剑术不一而足,也全都是从这九式中演化而来,再配合自家道术或是阵法,转换成剑遁或是剑阵。 当年赵正阳一件斩破《灵兵册》,也只是简简单单一式劈剑势,将一生的剑术领悟都融合进这一式之中绽放,奠定了他剑术大家一代宗匠的地位。 便是公认剑术第一、剑法第一、剑道第一的剑宗曹天霸,也对赵正阳这一剑赞不绝口。 说起来有些麻烦,实际上卫庄转换三种剑势几乎没有先后之分,削抹撩一气呵成,逼得他进退两难,根本控制不住尸山肉块和绣帕,鲨齿剑切开尸山肉块放出三丈月,随即化成一道剑光一圈,将几人圈住倒飞回去。 “卫庄,你欺人太甚!” 猿飞日月心火勃发厉啸一声,直气的五官七窍都冒出浓浓尸气,双手抓住三尸戮神叉就吵鲨齿剑抡去,却连剑光的尾巴也没碰到。 卫庄丹成九转,只要抓住一个契机就能碎丹成婴成就神龙真身,纵然远隔千里万里,也不是猿飞日月所能匹敌,更何况猿飞日月被他龙吟震慑,压制了三成的体力和法力。 一击不中猿飞日月不敢追击,只得紧握三尸戮神叉定在通道口,随时准备堕入幽冥界中。 幽冥界和修行道是完全分开的两重世界,卫庄一日不成神龙,鲨齿剑就一日不能成就法宝,猿飞日月定在通道口,闪身就能遁入幽冥,卫庄的剑再快,也快不过这一霎时。 幽冥法则不同于大千世界,卫庄也不敢放剑入幽冥,此时猿飞日月稳立于不败之地,心头胆气又足了几分,持叉指着鲨齿剑破口大骂:“我把你这泼泥鳅,简直欺人太甚!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如何来坏你猿飞爷爷的好事!” “欺人太甚?你是个什么东西,可算的是个人么?” 卫庄爽朗的笑声传来,便见他一袭青衫飘飞,迈开大步在虚空中行走,倒持鲨齿一手托着绣帕,潇洒至极。 此时还隔着数十里的距离,被他三两步抄到跟前,笑吟吟的指着猿飞日月:“在我南海地界欺负我的朋友,你这是不给我卫庄面子啊!” “你放屁!” 猿飞日月气急败坏的叫道:“你一个金丹九转的准元神,怎会跟这几个小屁孩做朋友?说出去谁信!” 卫庄拎着大袖在面前甩了甩,一脸厌恶的道:“呸呸呸,原来是你再放臭屁,真是奇臭无比,臭不可闻!”将绣帕还给三丈月,复又笑道,“我管他信不信!我说他是我的朋友,他就是我的朋友,这南海还有谁敢说个不字?” 把鲨齿剑网下方一指:“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里还是我南海地界,可不是你那幽冥鬼界!在我的地盘上,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撒野放肆,也要动动脑子选个好位置才行!” 卫庄的态度极其嚣张,偏偏句句说的在理,猿飞日月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却也无法出言反驳,急促喘息道:“卫庄,你手中之人可不是龙族,还有一个是我幽冥血河的阿修罗公主。你真要为了这些不想干的人,和鬼道结怨不成?!” 卫庄咧嘴一笑,伸手一点沈彦秋:“怎么不相干?这小子是我兄弟的朋友,那就是我卫庄的朋友!在我的地盘欺负我的朋友,我卫庄的面子往哪里放?以后我在南海还怎么混?” “和鬼道结怨?” 卫庄不屑的道:“你一个中阶尸帅,也能代表的了鬼道?” 猿飞日月咬牙切齿:“你……” 卫庄忽然收起笑容,冷冷的道:“你什么你?鬼道的对头是浮屠,恰巧我们龙族和浮屠也不对付,你若有胆大可接着出手试试,看得罪了我,回去之后天尸老人饶不饶的了你!” 猿飞日月心头一凛,顿时不再言语。 浮屠宗门众多,便是几座大寺也只是共尊释迦二圣,将大普度寺抛开一边。其中有一高僧,行道之前本是女儿身,自愿落发为比丘尼,众人皆劝她,女子只该相夫教子,何必去受那罪过?此女言道,女子本为大丈夫,如何不能落发入道? 世尊如来爱她明心见性,便亲自收她入门,赐号正法明,传授浮屠大法。 正法明功成之日,世尊便问她日后做何打算,可愿在雷音寺清修证道。正法明言道,弟子愿效仿地藏上师,在阴山度化幽冥恶鬼之举,去南海辟一道场,弘扬浮屠奥义。 世尊便将功德池旁的清净竹亲锄一株与他,以东来紫气点化成紫色,许她植在道场之中。 正法明便选一海岛筑下,将海岛唤做珞珈山,洞府称作潮音洞,终日诵经度化水族,将皈依浮屠的龙族弟子送去大雷音寺世尊座下,成就龙天护法。 也因此,得罪了南海龙族。 这樁旧事修行道人尽皆知,着实落了南海龙族的面皮,四海龙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落了卫长空的面皮也相当于落了其他三位龙神的面皮,况且东海龙宫贵为十二正宗之一,龙神射虎的面皮如何金贵根本不须赘叙。 猿飞日月听卫庄话里的意思,似乎不仅仅是对浮屠不满这么简单,只是卫庄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猿飞日月也拿不准他究竟什么意思,也不敢胡乱猜测。 不过卫庄那句话说的没错,鬼道的对头是浮屠,却不是南海乃至四海龙族,若是因为自己肆意行事恶了龙族,平白把一位潜在的盟友推到对立面,就是祖尸不惩罚自己,鬼皇那里也绝对逃不开。 想一想鬼皇的手段,北邙山上的诸般地狱刑罚,饶是猿飞日月胆包着天也不禁不寒而栗,忍不住直打激灵。 猿飞日月眼珠子转了转,阴测测的笑着,突然问道:“方才你说,这小子是你的夫君?” 三丈月安顿好了沈彦秋几人,连他兀自未曾醒来,便拜托甄恬儿好生照顾,正专心听着二人对话,被猿飞日月这么一问顿时有些不明所以,不假思索的答道:“正是。” 猿飞日月像是突然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捂着肚子狂笑不止,也不管卫庄作何态度,倒把三丈月搞得一头雾水。 笑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猿飞日月这才缓缓止住笑声,伸手一甩三尸戮神叉,自虚空中开辟出一口五尺见方的洞口,晃身飞射进去。 “那就祝妹子你心想事成了!啊哈哈哈!” “好一个鲨齿卫庄,南海龙族的本事老猿算是领教了!今日厚赐老猿绝不敢或忘,日后你渡劫之时,老猿再来还你的恩情!”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圣雄之约 三丈月左顾右盼,呆呆的看着一脸笑意的卫庄,讷讷的道:“卫前辈,他这是在做什么?” 她见卫庄笑容古怪,猜想他必然知道猿飞日月话中之意,也顾不得礼数,扯着他的袖子问道。 卫庄眉头挤在一起,任由她抓着袖子不丢,试探的问道:“你真不明白?” 三丈月见卫庄风趣诙谐,行事又甚为大度,不拘泥于常理,心头便更添了几分亲近,再加上方才猿飞日月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一紧一松之间便将原来天真烂漫的本性暴露出来,晃着袖子嗔道:“我若是明白,还问您做什么?听您这么说,肯定是知道他什么意思!劳烦您跟我说说,真是急死个人!” 三丈月这么一变脸倒把卫庄唬的有些发愣,沉吟好半晌才哑然失笑,一指她的左手:“这是什么?” 三丈月不解的抬起手晃了晃:“这是大天圣啊!” 卫庄一拍巴掌:“这不就结了!你手中掌着大天圣,无量剑宗有一柄大天雄,你觉得这里面……”他翻来覆去的比划了几个手势,朝三丈月挤眉弄眼,“有没有什么联系?” “啊呀,您说这个啊!大天圣不就是阿姆跟剑宗曹老爷那里得来的灵感,借鉴的是神剑大天雄嘛!这个我知道,我还以为您想说什么呢?” 三丈月闻言长长出了一口气,释然的道:“我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原来是这件事儿。” 卫庄咧了咧嘴,笑道:“你还别说,还真是有点大不了的事儿。” 当初丢雷老姆想要祭炼一件随身听用的本命法器,恰是无量剑宗放剑之期,她便动了心思前往无量山拜会曹剑宗,一番交谈之后详细道明来意,哪知曹剑宗如此大度,竟然将神剑大天雄的祭炼之法和盘托出。 丢雷老姆得了大天雄的祭炼之法,以自家《上洞神宵御雷真经》为本,以此为鉴成功祭炼出大天圣。 曹剑宗舍了大天雄的祭炼法,老姆也觉得因果颇大,便想着如何补偿,哪知曹剑宗道:大天雄也好,大天圣也罢,我既然舍得与你,便未曾想过得你的好处。不过你说起此节,我倒突然有个主意。 老姆欣然道:愿闻其详。 曹天霸道:你门下皆是女子,有地雷真火镇压也不惧阴盛阳衰之厄,我门下却儿郎众多,虽也收录了许多女弟子,亦不免有些阳气过盛。既然如此,无论日后谁人执掌大天雄与大天圣,都许他做个双休的道侣,互相扶持,既成就一桩美事,也算全了这份情谊,你看可好? 老姆自然是满口答应。 卫庄对着兀自发愣的三丈月道:“你既掌了大天圣,日后注定是无量剑宗的媳妇儿,如今却说沈小友是你的夫君,如此这般岂不是治电母元君的难堪?治无量剑宗的难堪?” “袁道友许了妹子与他,沈小友已然得罪了自在魔宫,恶了铁刹娘娘。方才猿飞日月也说,这位姑娘是幽冥血河的阿修罗公主,我看她于沈小友也是用情颇深,如今因你之事又得罪了无量剑宗,便是无心尊者有通天的本事,碰到这种事儿也非得头大不可。日后都要在修行道行走,得罪了圣婴太子还不够,非要添上一个神剑剑主才好吗?” 卫庄摇摇头:“这一代的大天雄剑主乃是曹剑宗的嫡传,只怕……”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剑道修士与别家修士不同,讲究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人剑合一两两无间,性格多数都是刚强坚硬,宁折不弯且锋芒锐利。大天雄剑主是曹天霸的嫡传弟子,自然也知道圣雄之约一事,倘若得知大天圣的主人“移情别恋”,坏了两家的约定,只怕曹剑宗会亲自打上凄凉洞去,沈彦秋亦抵不过大天雄剑主。 卫庄看了看三丈月,略一思索道:“或许你和沈小友相识在先,不过我瞧你处子元阴未失,想来还未同他有过肌肤之亲行过夫妻之礼。电母元君和曹剑宗的关系我不得而知,然则大天雄和大天圣之间的约定,我却是知道的。既然元君将大天圣传给你,必然有她的安排,其余的我也就不便多说了。” 卫庄的眼力何等毒辣,自然一眼就看出三丈月还是完璧之身,她口中所谓夫妻的称呼,实在没有什么意义。若是三丈月破了身子,事关积雷山和无量剑宗两家的声誉,电母元君必然不会将大天圣交给她执掌。 卫庄也是丹成九转的准元神,只是不如丢雷老姆资历老、面子大、修为高,尊称她一声电母元君无可厚非,也不算自降身份。丢雷老姆成就神婴道果一事分外隐秘,整个修行道都没人知道,卫庄远在南海自然也一无所知。 不过人的名树的影,圣雄之约是丢雷老姆和曹剑宗亲口定下的,就是大悲无心也没有理由插手,到最后还是要沈彦秋去面对大天雄的剑主。 这并不是意气之争,也牵涉不到谁对谁有感情没感情,曹剑宗的面皮就是十二正宗的宗主,也不愿意落,更何况沈彦秋这般个小修士?三丈月豁出性命和猿飞日月拼斗,为了救他脱离险境险些把自己也搭进去。这件事儿沈彦秋自然不能让三丈月一个女孩子家站出来承担。 说到底,最终的解决办法,无非就是两个人做过一场,谁赢了才有最终决定的权利。就连三丈月这个当事人,也要被置之事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凡俗间的江湖都如此,更不用说修行道了。 也不知道丢雷老姆如何盘算的,前有袁无极悔婚被牛太煌镇压一事,如今又有丢雷老姆毁约之举,就算她成就元神练成神婴,曹剑宗要镇压她也是轻而易举。偏偏这两件事儿尽都落在沈彦秋一人身上……嘿嘿嘿,这小子莫不是月下老人的干儿子不成? 那边那个修罗公主也是情根深种,哎呀呀,大悲无心啊,你清心寡欲了无数年月,如今却收了个“情圣”弟子入门,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同情你啊!哈哈哈! 三丈月见卫庄沉思不敢打扰,哪知他表情变了几变竟咧嘴笑了起来,一开始还抿着嘴轻笑,进而就愈发大声,仿佛心情极为畅快。 “卫前辈,您这是?” 卫庄抹抹嘴,干咳两声端正神色,一本正经的道:“没什么,我突然想起开心的事情……” “啊!” 三丈月嘴一撇,嘟嘟囔囔的道:“嘲笑就嘲笑吧,我又不是听不出来……反正我不管,大不了回去的时候我把大天圣还给阿姆就是!谁愿意嫁过去就给谁呗!” “一开始阿姆把大天圣给我,媛媛姐还一直夸我运道好,我就不信他不知道这个约定的事儿!亏我整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结果还把我蒙在鼓里!” 卫庄连四人只有甄恬儿醒过来,神态也有些萎靡不振,刚好他也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便转移话题道:“他们几个被猿飞日月的尸气侵袭,若是伤了经脉脏腑自也不怕,左右都能调养回来。就怕伤了小世界的本源,落下病根,且让我看看。” 三丈月点头不迭:“嗯嗯嗯,您赶紧好好瞧瞧!” 卫庄双目青光一闪好似电光游龙,自几人身上扫过,甄恬儿心情大起大落,再加上被三尸戮神叉透体而过,又中了尸气尸毒,神态萎靡不说,这一会儿更有些困顿乏累,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鹤星恫蜷缩成一团紧靠着沈彦秋胸口,方天震四仰八叉的躺在绣帕上,竟然打起了呼噜。 “还好你来的及时,以纯阳雷火把尸气拔除,否则他们几个必然动摇根基,日后渡劫之时不好应付。” 三丈月焦急的问道:“如今可还有什么问题么?怎么现在还不醒来?” 卫庄摆摆手道:“便是自我修复也有个恢复的过程不是?哪有立即就生龙活虎的道理?所谓关心则乱,如今只有你一个安然无恙,可不要乱了阵脚。” 三丈月扯住他的袖子,求道:“您是南海第一剑客,龙神的亲兄弟,肯定有法子对不对?人都说不愁海龙王没宝,您既然认了他这个朋友,怎么都得拉他一把!” 卫庄失笑:“你这丫头,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怎地还赖上我了?我是龙神的弟弟不假,那什么南海第一剑客是你封的不成?再者说了,我又不是龙神,可没他那个手段!” 三丈月脸上一红,咬牙道:“我本想着大恩不言谢,日后总有报答的机会。不过说几句好听的又不费什么气力,您若是喜欢听,我便说上一百句一千句也行!我祝您早日成就神龙真身,祝您早日荣登龙神宝座,祝您早生贵子……” “打住!” 卫庄耷拉着脸苦笑不已:“你要再说下去,我马上就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了!好家伙我算是怕了你了!你且让开一些,好让我腾出手来!” 三丈月尴尬的笑笑,小心翼翼的把卫庄袖子上的褶皱抹平。 “我龙族有一样宝贝,唤做龙涎香。这龙涎有补益元气的功效,恰巧我身上带的就有。”卫庄转了转眼珠子,不怀好意的笑道:“这几位朋友生机流逝不少,既然我做了好人,索性就好人做到底,再帮他们一把!” 言罢撸开袖子摆好架势,仿佛默运法力一般。三丈月正瞪大了眼睛看他如何行事,就见他鼓着腮帮子咕嘟几声,呸呸呸对着几人吐了几口唾沫,趁着三丈月目瞪口呆的时候,驾起遁光就走! “些许小事就不用感谢我了!我还有事儿不能耽搁,日后有缘再见吧!” 卫庄这一口口水喷的十足,绣帕放出的光芒竟然丝毫不做抵挡,任由口水喷洒过来,将几人浑身打湿。 说也奇怪,明明只一口口水罢了,尽然比倾盆大雨的量还要足,四人身上都湿漉漉一片,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这口水味道带着一丝淡淡的甜香,隔着几丈远都能闻到,三丈月忍不住吸了一口,顿时觉得一阵清香透体,瞬间精神了许多。 她强忍着恶心之感凑过去,浸在几人身上的口水已经完全渗透进去,只有浓浓的甜香味表示他们确实被口水淹过。 ”龙涎香,龙涎香……呀,不就是龙族的口水嘛!这个卫庄前辈,真是一点儿亏也吃不得,还搞得这般神秘兮兮! 三丈月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说的倒是好听,口水就口水呗,还什么龙涎香! 不过他可是冤枉了卫庄,真龙流涎和凤凰颜本就是一等一的疗伤圣药,真龙流涎便是口水,凤凰颜则是天南不死火山凤巢中的泥土,功效同龙涎一般。只是二物低阶修士求之不得,高阶修士舍不下颜面讨要,凤凰破空而去就此绝迹,再加上真龙数量稀少,也没有把口水打包送人或是拿去贩卖的道理。 真龙和凤凰乃是天地间祥瑞之兽,特别是凤凰身具五德,又能涅槃之后浴火重生,真真正正长视久生不老不死,凤巢之内培护的泥土沾染了凤凰的气息,天长日久之下,也具备了一丝凤凰不死之气。 可惜凤凰破空,天南不死火山也被双皇一王把持,凤巢已经变成南疆真正的禁地,就是父生真炎、勾离卿和应帝王都不会轻易涉足。 “不能告诉他们被口水喷过,嗯,一定不能告诉他们!” 三丈月一脸坚定的自语。 ------------ 第二百七十三章 久别重逢 “恫儿,恫儿!” 沈彦秋正自睡得迷迷糊糊,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只感觉困顿乏累疲惫不堪,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像是被人紧紧按住怎么也睁不开,胡乱挥舞着双手探寻鹤星恫的位置。 “榕哥哥,你醒啦!” 一个温暖柔腻的小手抓着他的手,异常开心的叫道:“是不是口渴了?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倒水!” 沈彦秋恍惚着听不清,只是感觉鹤星恫的声音似乎变得清脆了许多,也顾不得多想,手上加了几分力道,挣扎着睁开双眼,把身子靠坐起来,深深喘了几口气将法力从浑身流转几遍,将懒洋洋的困顿乏累驱除。 这一觉似乎睡得太久,而且很久都没有这么美美的沉睡过,突然发现睡过一觉之后,整个身体都轻松了很多。 依稀还记得陷入沉睡之前,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势……啊,对了,是鬼道的猿飞日月! 缺失的记忆潮水一般涌上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清晰的显现在脑海,沈彦秋心头一颤,紧紧抓着“鹤星恫”的手,关切的道:“恫儿,你没事……嗯?你是谁?” 目光逐渐清晰,沈彦秋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心心念念的鹤星恫,而是一个一脸关切的美貌女子。 这女子有着精俏的瓜子脸,五官精致可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分外明亮,头上抓着两个圆形的发髻,上面缠着五颜六色的彩色丝带,顺着耳边从两肩处流淌下来,趁着灵动活络的眼睛,越发显得清纯可爱。 只是他清楚的记得,当时碰到猿飞日月,身边只有鹤星恫和甄恬儿两个,还有一个方天震,这个女孩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沈彦秋赶紧松开手,一脸防备又尴尬的问道:“啊,姑娘你,你是谁?”慌忙左右扫视寻找,见方天震和甄恬儿正安安静静的睡在旁边,连忙压低了声音。 唯独不见了鹤星恫。 女孩嘟着嘴,眼珠子转了转,一把抓住头顶的发髻,捏成两个长长的耳朵,顺着面颊拉下来,笑嘻嘻的道:“榕哥,你该不会是把我忘了吧?你好好想想我是谁?” 沈彦秋担心鹤星恫的安危,急切的挣起身子:“恫儿呢?你知不知道恫儿去哪里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找她……哎,不对!” 沈彦秋一把抓着女子的手腕,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恫儿,你什么时候学的变化之术,我怎么不知道?” 女子愤愤的把他手一甩,怒道:“都说了我不是她我不是她!榕哥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猜一猜,要是猜不出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沈彦秋一怔,不是恫儿那会是谁? 他竭力检索脑海中的印象,却怎么也无法和见过的女子对上号,就连一点印象都没有。正自踌躇之间,猛然想到这女子喊他榕哥哥,顿时瞪大了眼睛,喜出望外的叫道:“月儿,你是……月儿?!” “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女孩噘着嘴嘟囔了一句,又立即眉开眼笑的扑到沈彦秋怀里:“你总算是想起我了,我真怕你把我忘了!” 沈彦秋感受着怀中温润的身体,当初在去参天城的路上,每天晚上三丈月都要搂着自己睡觉的情景,顿时清晰的浮现在眼前,一幕幕都变得异常清晰。 “月儿,真的是你!” 沈彦秋激动的咽了几口口水,口干舌燥的感觉让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只能紧紧的搂住三丈月,语无伦次的呼喊着三丈月的名字。 三丈月的身子微微颤抖,埋头在他胸口抽噎:“是我,榕哥哥,我是月儿啊!” 沈彦秋浑身僵硬的就像一块石头,左手缓缓抬起来却不知如何落下去,右手不自觉的伸到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直疼的浑身发抖,这才知道自己竟不是做梦,他的月儿就在他面前,在他怀里! 沈彦秋略显粗糙的手掌顺着三丈月的背脊落下,轻轻抚摸着身子,声音也有些沙哑干涩:“月儿……” 不住呼唤着三丈月的名字,千言万语似乎都浓缩在这简单的两个字之内。 三丈月环住他的胸膛,忽然昂起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破涕为笑道:“你一心只想着你的恫儿,怕早就忘了我!” 沈彦秋感受着刹那的香甜,将眼前的玉人儿和记忆中的三丈月重叠起来,一股冲动的情绪从胸膛涌上来,浑然不顾熟睡的方天震和甄恬儿,一把捧着三丈月精致的小脸,将唇印了上去。 三丈月惊讶的瞪着双眼,似乎不敢相信沈彦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直到触口温热浸入心脾,惊讶的眼神才缓缓退去,转换成彻骨的柔情,生硬又拙劣的迎合着沈彦秋的动作。 三丈月未经人事,自然不知道如何应对,沈彦秋虽然也没什么经验,好歹当初在捕鲸船上和鹤星恫合体,已经经历过一回,如今只不过是亲个嘴儿,自然是轻车路熟。 似乎是一刹那,又似乎过了千百年的光阴,两人都沉浸的重逢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将深藏在心底炽热暴烈的情感完全释放出来。 “哎我说!” 沈彦秋忘我的品尝着软糯香甜,浑然不知如何区处的双手只能紧紧箍住三丈月瘦小的身子,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之中,合二为一。 方天震不合时宜的醒过来,揉了揉酸麻肿胀的脑袋,却瞧见沈彦秋这般豪放夸张的举动,张大了嘴巴愤愤的叫道:“我说秋官儿,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真把我当空气了是不是?二嫂还搁这儿躺着呢!” 正要推搡一下甄恬儿,却叫她兀自沉睡不行,只将身子转向一旁背对二人,脸色潮红。 方天震顿时明白,甄恬儿早就醒了过来,只是不愿看见现在的景象,只好故意装作依旧昏迷。 沈彦秋大大方方的搂着三丈月,乐呵呵的笑道:“便把你当空气又如何?我和自家夫人久别重逢亲热亲热,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偏是你没个眼力见儿……” “哎呀,榕哥哥……” 三丈月羞愧的把头埋在他胸口,脚下却不轻不重的点着方天震的脚面,左右拧了两下。 方天震忙不迭把脚抽回来,龇牙咧嘴的举着双手笑道:“好好好,都赖我,都赖我还不成吗?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沈彦秋微笑着摇头,定了定神将激动的心情归拢起来,掰过三丈月的身子,对方天震道:“我岂是那般登徒浪子,光天化日的干那些可耻的勾当?你却看看这是谁再说?” 方天震两眼向上一翻,有气无力的说道:“谁谁谁,你说我知道不知道?你俩都搁这儿磨蹭了一刻钟了……呀,榕哥哥我是月儿啊!啊月儿,我的月儿!” 方天震捏着腔调学两人说话的态度语气,顿时又把三丈月闹了个大红脸。 沈彦秋一脚踹过去:“就你甩贫嘴!” 方天震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道:“你们就算不顾及我,也该顾忌顾及恬儿嫂嫂不是?她为了你情愿舍弃性命不要,你若再是推三阻四的推诿,我雷子可第一个不答应!” 甄恬儿的身躯微微一颤,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直。 沈彦秋看着兀自“沉睡”的甄恬儿,轻声叹道:“我沈彦秋何德何能,竟能得辉月公主倾爱?只是我也不是石头一块,这颗心也是血肉长就,如何看不清记不住她的恩情?可我不能把亏欠当做情爱……罢了罢了,猿飞日月回了幽冥,必然会把一切尽数告知天尸老人和鬼皇大人,我纵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 “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让一个弱女子顶在前面?我若没有这点儿担当,便是恫儿月儿,也要瞧不起我!” 他温柔的看着甄恬儿的背影,小声的说道:“承蒙公主不嫌弃,沈彦秋便顺了这个天命,瞧瞧这天命注定之事,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甄恬儿似乎依旧沉睡不醒,未曾听清沈彦秋的言语,只是原本均匀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尽管竭力压制仍旧被几人察觉。 毕竟是女孩子家脸皮薄,沈彦秋和方天震相视一笑,也不点破。 方天震面皮一阵抽搐:“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吧!”旋即又酸了吧唧的说道,“老子我都快枯萎了,偏偏你枝繁叶茂的绿的发青!还有没有天理了!” 沈彦秋笑道:“恫儿不是答应你……” 他正要说恫儿不是答应你在凤鸣城给你介绍个小姑娘认识,突然想到鹤星恫不在身边,顿时心里一抽,惊道:“恫儿到哪里去了?” 方天震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沉溺于温柔乡不可自拔,早就忘了跟你患难与共的人了呢!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是不是内心里充满了愧疚?” 沈彦秋急道:“都这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 方天震叫道:“哪个跟你开玩笑了?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做什么?你自家的夫人你不看着,却问我做什么?!” “你……” “榕哥哥你们不要吵了,我知道恫儿姐姐去哪里了。” 三丈月抓着沈彦秋的手,又是不着痕迹的踩了方天震一脚,对着龇牙咧嘴的方天震笑道:“不许你欺负榕哥哥!”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原委 三丈月以大天圣的雷火之力驱除几人侵入体内的尸气,天雷真火毁天灭地,地雷真火焚山煮海,纵然三丈月修为不济无法催发大天圣真正的威力,但是驱除幽冥尸气还是能做得到的,只是几人身上的伤势却不是大天圣的雷火能够调理。 得了卫庄龙涎相助,几人原本被猿飞日月抽去的生机也恢复过来。就连贯穿身体的伤势也早就愈合,只有前胸后背上硕大的缺口昭示着猿飞日月留下的伤势。 真龙流涎的效果不如凤凰颜的效果显著,唯一的好处就是龙涎比凤凰颜更容易获取,而且应对普通的重伤见效更快。 原本因为尸气侵袭,几人的小世界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差点就动摇了根基,若是只凭自己运功修复,没有十数年的水墨功夫也难竞全功。只是卫庄临走时突然起意,吐了一口真龙涎,就省去了几人十几年的功夫。 不要小看这一口口水,里面蕴含的不仅仅是真龙血脉,实则还有卫庄丹成九转的修为,一丝本命丹气在里面。 原本小世界受创,自发修复的念头就极为迫切,得了这一口龙涎的造化,几人的小世界算是因祸得福,根基也因此更加稳固。 不过三丈月打定主意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几个,也就直接省略了这点,只把卫庄从出现到离去的事情说了说。 沈彦秋叹道:“前次在海上,还得了卫庄前辈的恩惠,如今又欠了他一条命,真不知该如何偿还才好。” 方天震道:“人家是南海第一剑客,龙神的胞弟,大名鼎鼎的鲨齿卫庄,你能有什么东西偿还入得了他眼内?况且月儿嫂嫂也说了,卫庄之所以出售相助,还是看在老傅的面子上,我说你还是想一想怎么回报老傅吧!” 沈彦秋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一个丹成九转的大高手,我能拿的出什么东西来回报?总不至于把十方魔道送出去,那也得得了师尊的允许才行。 想起哀无心,沈彦秋突然想起当初在徐无城初相见时,哀无心给徐沐白的那几枚真灵丹,有固本培元的功效,卫庄早晚要面临元神之劫,若是以真灵丹辅佐,将基础再度夯实,于渡劫也多几分把握。 只是哀无心曾言,耗费了数百年的积累才得了三粒,已全数给了徐沐白,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重新炼制。 不过他能拿得出手的,又对卫庄有用的,也就只有本门的真灵丹了,只能等回去之后请师尊再开一炉,好歹炼制几颗还了这个情分。 打定这个主意,沈彦秋心底这颗石头才算放下去,又对三丈月道:“既是卫庄前辈出手相助,怎独不见了恫儿?” 三丈月连忙解释,沈彦秋和方天震这才知道原委。 原是三丈月被丢雷老姆的法有元灵摄去,丢雷老姆便借地火勾动天雷,为三丈月重塑根基,将已经萎靡殆尽的雷电元精重新唤醒,以天雷地火之力煅烧,这才再次觉醒。 雷霆灌体,三丈月因祸得福再次觉醒雷电元精,并在丢雷老姆的刻意引导之下吸收了一部分雷火的威力,竟重返先天境界并且具备了修习雷法的根基。丢雷老姆便将她收为弟子,传她积雷山绝学《上洞神宵御雷真经》。 三丈月醒来之后,听说沈彦秋为她舍命硬闯积雷山,还得罪了天香公主,便哀求丢雷老姆许她出山寻找。老姆言道,那小子即将结成金丹,也算是个小高手,你不过先天境界,便是寻到他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成为他的拖累? 老姆许她,只要铸就道基开辟雷火小世界,有了自保之力,便同意她离开积雷山寻找沈彦秋,并且会把沈彦秋的位置告诉她。 三丈月知老姆所言极是,便潜心在摩云洞修炼,十二分用心吸收地火之力,只盼望能早一日铸就道基。 山中无岁月,这一闭关就是数年。 这些年积雷山的地火一直有喷薄而出的迹象,暗合古《阴符经》的谶言。所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丢雷老姆借机一举成就神婴道果,却也须臾不得离开,必定要镇压积雷山翻身的地龙,不让它祸害生灵,无暇顾及三丈月和一众婢女,本是让她们去投奔胡梦媛和平顶山莲花洞那两位妖王,可是三丈月一心记挂着沈彦秋,便把一众婢女护送至青丘,托付给胡梦媛之后就往南海而来。 胡梦媛担心三丈月只身前往南海,苦劝无果,只得赠了一张绣帕与她防身,不必总是御使大天圣。大天圣品质高绝,三丈月的修为也只能勉强驾驭,若非炮膛内刻画虚空挪移法阵,连接着积雷山的岩浆池,丹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三丈月仅凭自家法力催动,也发不出几炮来。 三丈月知道沈彦秋前往南海之后,便辞别胡梦媛,一路上仗着星辰金凰斩的速度追过来,日夜不停飞行,紧赶慢赶还是此时才碰头。 当时卫庄施法救了几人之后便飘身离去,三丈月正要把几人唤醒,就见鹤星恫背后张开一对纯白羽翼,忽然化成一头长颈仙鹤,天空中垂下一道七彩光幕将鹤星恫笼罩,将她收走。 三丈月大惊,正欲发炮,忽听一人传音道:“姑娘不必惊慌,吾乃凤鸣城鹤帜章是也!恫儿身上有我留下的印记,我早感知她有性命之危,这才赶来相救,却是晚了一步。” “可幸恫儿福缘不浅,得了卫道兄的龙涎相助,要再褪本体残身,须回转凤鸣城沉睡,我且先接她回去,日后再来寻这个臭小子!” 鹤帜章语气原本还甚是平和,只是越说就越发严厉,最后更有些怒气,似乎对沈彦秋很不满意,三丈月不知道鹤帜章的身份,却也知道不是自己能够抵挡,只得依了鹤帜章之言。 三丈月眨巴眨巴眼睛,神色颇有些狡黠,笑眯眯的问道:“榕哥哥,这个鹤帜章前辈是谁?是星恫姐姐的父亲吗?他可是跟我爹一样脾气不好……嘿嘿嘿,你摊上这么个岳父大人,日后可不好过喽!” 沈彦秋满脸尴尬,方天震连忙抢着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儿我也门儿清着呢!小嫂子,我跟你说说!” 三丈月听方天震叫她小嫂子,心里跟吃了蜜一般甜,十分受用的晃着脑袋,眉开眼笑的道:“好好好,就这么办!小胖子快跟我说说!” 方天震本是认识三丈月,只是三丈月不认得他。当初在衍山郡营救三丈月,他也是出过许多气力,如今瞧见三丈月这般清纯可人,便又拿出之前的心思,期望三丈月给他介绍个拿波山的小姑娘认识,脱了这光杆的身份。 只是他自家还没明白,这般行为颇有些舍近求远。魔山四门弟子众多,美貌的女弟子更是数不胜数,就凭他凌怀栩关门弟子的身份,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动了亲近的心思,那些姑娘的师尊更是乐得其成,还有推波助澜的动作,无奈那时凌怀栩管得严,立花千城这个大师兄得了凌怀栩的训令,也一直对他严加管教,这才没有把过妹子。 想起酒鬼教他的那些把妹手段,方天震不禁暗暗垂泪,这个“把”字用的何其神妙?简直是神来之笔浑然天成! 如今离了魔剑门,天高皇帝远再没人管束,真是龙入大海虎归深山,正是大展拳脚发挥酒鬼“把妹”神功的大好机会! 方天震凑到跟前,点头哈腰的道:“好叫小嫂子知道,这鹤帜章乃是凤鸣城的大高手,人称‘云岭尚书’,乃是恫嫂子的授业恩师!和他父亲的身份相差无几啊!” 三丈月惊讶的道:“啊,原来是云岭尚书!我也曾听阿姆说起过他的名声,听说他修炼了凤鸣城的绝学《流云七杀》,栽星捶和摘星手更是天下少有的神技!” 方天震哭丧着脸:“那可不是!我可受过摘星手的滋味!” 三丈月摇头道:“我听阿姆说,流云七杀真正的精髓,在于意念。只有怀着一往无前的信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至于栽星捶和摘星手,只是流云七杀运用的一重手段,真正比起来,流云七杀最强的招式反而是最不起眼的流云飞瀑。” “鹤尚书虽未太过指责榕哥哥,可是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只怕日后不会轻易放星恫姐姐出来。” 沈彦秋长叹一声,无奈的道:“也怪不得鹤前辈生气,是我没有保护好恫儿,才让她受了这般罪过……如今被鹤前辈接回凤鸣城去,确实胜过跟着我一起受苦。” 顿了顿,沈彦秋又笑道:“待我修为再高一些,能护得你们周全,便去凤鸣城接她,将修行道好好游历一番!” 三丈月赶紧扯着他的胳膊:“我可不怕吃苦不怕受罪!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跟你分开了!” 沈彦秋劝道:“临行前老姆吩咐你,去青丘和平顶山,无论是香狐王还是金银二王都能护你周全,你……” 他本想说你这又是何苦,见三丈月紧咬嘴唇目光坚定的望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封魔榜 “恬……恬儿……” 沈彦秋支支吾吾的喊了几句,可话一出口就微不可闻,不知道该叫甄恬儿什么才好。只是方天震和三丈月都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一咬牙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磕磕巴巴的叫了一声。 “你也莫要睡了,我既然已经同你表明了心迹,绝没有反悔的道理。卿待我一片赤诚,我便是一块石头,一块顽铁,也该捂热了。之前一直怠慢了你,却是我的不是,现在跟你道声歉。” 甄恬儿缓缓起身,声若蚊蝇:“一切全凭郎君做主。” 沈彦秋拉着她的手,取下花狐面具往怀里一揣,笑道:“明明是个俏佳人,却整日带着个面具作甚?既然由我做主,这面具便摘了去,好叫旁人都知道,我沈彦秋的夫人乃是人间绝色,让他们好好羡慕嫉妒我的福分!” 甄恬儿羞得满脸通红,却舍不得把手抽回去。 “只是你既然跟了我,丘流便不能再回去了。如今我得去徐无城找赵前辈,询问回凄凉洞的方法,要不要我跟你回皇城一趟,告知国主大人?” 甄恬儿道:“那倒不用,我转生于丘流国,是得了吾皇的法旨,这国主是鬼道悲王夺舍,也管不得我。” 沈彦秋这才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丘流是个凡俗岛国,国主和王后都是普通的凡人,一切都在九凤龙和佘利娜的把持之下,却没想到这个窝脓的国主,竟然是一尊鬼帅悲王! 夺舍之法不比转生,乃是强行冲入旁人躯壳之内吞噬神魂,将皮囊占据,正要斗法之时还是得脱离这副躯壳才行,否则便要耗费功力打通经脉穴窍,梳理行功的路线,否则一身实力难以施展不说,便是躯壳也经受不住法力冲击。 鬼皇真是好大的手笔,非但将佘利娜三姐妹都转生丘流,就连国主也安排了一尊悲王,更设置了靖海军和王庭供奉两部修士,在南海龙宫的眼皮子底下开辟了一处据点,只怕图谋不小。 方天震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嫂夫人不用回宫,咱们还是赶紧动身,以免再出什么差池。” 方天震真有些被打怕了,本来就是想着出来玩玩儿,见识一下修行道的风土人情,却不想入了丘流之后惹出这般大的阵仗,这一回险死还生,这才知道他一直觉得烦闷的魔山,是多么温馨舒适。 沈彦秋要回凄凉洞去,他也想早些回转魔剑门,梳理一下这几年的心得,再跟凌怀栩请教一下《冰河洗剑录》的修行之法,把修为再往上提一提。 筑基的实力,实在是不够看。 几人打定了主意便不再耽搁,甄恬儿魔门先天五遁速度远胜凌虚渡的云头,便由她驾驭遁光裹着众人,化成一道金光向北而去。 路上三丈月将中土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跟他们说了一说,无论是沈彦秋还是方天震都震惊不已。 积雷山的地龙无故翻身,若真是印证了经文所言,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之语,恐怕其他的地方也会有征兆显现。丢雷老姆要镇守摩云洞,将一种婢女遣走,怕的就是地火喷薄而出,自己无暇顾及她们。可是引发大劫的缘由却她也无从得知,非得赵正阳这般精修皇极经的数术高人,才能窥探天机。 三丈月只知方天震是沈彦秋兄弟,却不知方天震的身份,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才说起魔山派的变故。 天刀掌门邱青水强行开启开皇劫的封印,结果身死道消,将天刀掌门的位子和六阳屠神刀传给了弟子梦天刀。关键封魔谷镇压的开皇劫,因为洞玄嗔和玄天法祖的封印同时松动破封出去,结果凌怀栩和齐春水几人联手都没有捉住六合无极,被它跑了出去不知所踪。 开皇劫器乃是纪元劫数残留的余毒所化,被镇压在魔山无数年月,积累的力量不可估量。一旦开皇劫正式出世,必然会肆意引动天地异变,若是不将它再次封印起来,就会引动一千七百杀劫降世,导致生灵涂炭,修士也不能幸免。 齐春水精修天魔六欲,骨子里却还保留着儒家弟子的精髓,问天打卦之法也甚为精通。可开皇竟然飞出魔山之后就完全消失无踪,任凭齐春水如何起课占卜都无法找到它的位置。 因为这件事,神仙道已经和魔山沟通了许多次,并且严厉勒令魔山必须尽快找到六合无极,结合神仙道的力量将它再次封印。 方天震不知道的是,凌怀栩他们执意放出六合无极的本意,是解除洞玄嗔余荫余福对魔山弟子的影响,让她们能够完全的依靠自己好自修行,并且打算将六合无极炼制成一件惊天动地的法宝,用以对抗神仙道,将魔山天道十三宗的地位确定。 开皇劫本是四古纪元更替之时的天地戾气所凝聚,一旦它再次入世,无穷无尽的戾气就会影响整个修行道,修士们就会难以压制心魔邪念,莫名其妙的发怒守不住安宁的道心,彼此放大内心的负面情绪从而大打出手,导致修行道越来越乱最终一片血雨腥风。 一旦天地大劫正式拉开,首当其冲的就是十二正宗之间,无数年积攒的矛盾就会瞬间爆发。十二正宗几乎支撑着整个修行道的秩序,一旦他们之间爆发冲突,其余那些中小门派和世家宗门,都难以置身事外要被波及。 甄恬儿也说道,幽冥血河最近这些年也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受到天地大劫的影响,这次竟然隐隐有干枯的征兆,整个血河都缓缓的向碧落黄泉收缩。 一旦血河干枯,碧落黄泉也会彻底沉入幽冥深渊,幽冥界的规则和秩序也会因此动荡,血河祖师和五大阿修罗王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阿修罗族毁于一旦?介时必然要和鬼皇联手镇压动荡的幽冥界。 以鬼皇的手段,必定会趁机攻伐阴山华莲净土,和浮屠开战。 积雷山有地龙翻身之灾,幽冥界则血河枯萎之兆,再加上之前卫庄说南海海眼震动,只怕其他的名山大川也少不得出现什么异象。 而且一旦十二正宗和各门各派真的战斗起来,就算是镇压了六合无极也于事无补,必然要依照天地大劫的规矩,一千七百红尘杀劫,天降《封魔榜》,填满封魔榜上三千六百魔星之位才能结束。 三千六百看着不多,实际上并不是谁都能有资格成为一个魔星位。这么一算甚至整个修行道的金丹和元神高手,死伤一大半也不一定能够填满三千六百之数。 犹记得上一次封魔榜出世,还是太古仙道纪元,神魔和古仙人发生冲突,无数大能陨落引动封魔榜,当时在世的神魔和古仙人几乎陨落了一大半,这才填满了三千六百个魔星之位。 这方天地经过四古纪元,饱受劫难的摧残,就连天道意志也逐渐混沌起来,原本完善的法则也消失许多,天地灵气也直接从阴阳二母退化成先天五行灵力,再从先天五行灵力退化成五行元气,非但修行道能够容纳的修士境界一退再退,从仙真一直退化到如今的元神之境,就连高阶修士也被压制境界,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降低修为以免崩溃,这也是太古诸仙上古诸真和中古诸子,一直致力于飞升天外的根本原因。 封魔榜乃天地显化,一出世就会将修行道所有修士气机牵引,记录在榜中,待他们身死道消之后引纳真经重塑形体,拘束在天道之内,非下一次劫数到来不能解脱。 被替代的魔星则会被封魔榜解放,直接联通净世轮磨成真经碎片,送往六道轮回转生。 上一次封魔榜出世,已经过去亿万年之久,久的所有人都几乎遗忘了封魔榜的存在。 况且十二正宗创派也都在四古纪元之后,纵然是神仙道历史悠久,也是在中古诸子时期才建立玄天剑道,整个修行道见识过封魔榜的人,如今只剩下两位,那就是浮屠释迦二圣。 这两位和三元道尊同时代同跟脚的圣人,自从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之后就一直在内潜修,亿万年不曾出来。况且天道意志对两处净土的压制极大,浮屠僧人沾染了净土的气息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洗涤干净,以免召开天道恶意,受天雷轰击之苦。 所以释迦二圣究竟有没有飞升,留下的这两处净土是否还有古僧坐镇谁也不得而知。甚至有人猜测释迦二圣早就遁破大千离去,留下的两处净土不过是二圣的法力幻化! 否则里面的古僧将气息洗净之后,就算把修为压制到修行道容纳的极限,随便出来一位,最低也都有九劫大乘散仙的境界,想要一统修行道还不是轻而易举?浮屠又何必像如今这般只在中土神州传法布道,还要受中州皇族的管束? 这个说法有理有据,根本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所以大多数人都比较信服这个推断,只是浮屠从不出言声明,便是魔山大祭之时,如果还言道释迦二圣召开法会宣他听讲,旁人也没有进入两处净土的方法,便连两处净土究竟开辟在何处都不得而知,自然也不好说的太确定。 不过这次封魔榜如果真的出世,想来以大慈大悲为本的释迦二圣,必定会以大法力护持众生不受劫难,如果他们不出面镇压封魔榜,那么也就变向的坐实了这个说法。 否则浮屠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教义理念,也就成了修行道的笑柄,释迦二圣流传的道统也没有资格再列入天道十二正宗之内。 ------------ 第二百七十六章 跟我回去 封魔榜这三个字,确切的说是封魔榜本身,在修行道就是个绝对的禁忌。 浮屠有一句话流传至今,叫做众生需渡无量劫。而在道家的理论中,则认为生灭、修复是宇宙的万物的基本规律。其运转的规律,谓之道。 天地不仁也好,天心慈悲也罢,都是各生灵心态问题。可天之道,有一点是肯定的,对万事万物所有生灵,乃至神仙妖魔道,都是公平的。 故而太元道尊曾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阐述的就是这个永恒不变的道理。 基于天道至公这个道理,在天地中所有生灵都在进化,它们为生存而奋斗,从而命运交织,形成各种因果。随着生命繁衍生息,这种生存斗争也越来越激烈,矛盾在某个因素的诱导下爆发,谓之劫,劫有大有小。 最大莫过于无量量劫,它是支持宇宙运转的因果崩溃所致,这个劫数,即是让一切重归混沌,无人可逆转,次者则谓之量劫。无量量劫天地不存,整个大千世界也会归于寂灭,只有三元道尊释迦二圣乃至遁破大千的仙真神魔不受影响,凡十方世界之内一切众生,都要随着世界的崩塌而身死道消。 量劫的形成,其根本缘由还是来源于人祸。生命在繁衍,无论是道门浮屠也好、魔妖鬼道也罢,大家最终的目的都一样,那就是争夺资源,吸取宇宙能量,从而飞升天外,跳出五行,不受宇宙生灭的影响。 举个例子来说,若是大家都按盘皇开天之后所衍化的规则办事,则能量基本平衡;若有势力私自控制人道变化进行干涉,通过特殊的手段催化不凡之人,这些人要成长,必定要吸收元气能量。他们和凡人不一样,凡人不过百年就死,死后又将一切还给自然,不会破坏平衡。而修士则不然,纵然不能长生不死,但动辄寿命上千岁,修成元神之后和这方世界同生共死,也算的上长生。其吸收能量越多,宇宙元气能量便越来越不平衡,最终一步步走向量劫。 量劫产生的根本原因,其实就是能量的不平衡,只有吸收没有释放,也没有源源不断产生能量,这才会有量劫。唯有杀劫、转生、天地能量才会重归平衡。 宇宙生灭一次,即为无量量劫。修行道经历四古纪元,经历龙汉、开皇、延康和赤明四劫,合在一处也算不上一次无量量劫,因为它们远远没有达到能够灭世的程度。 封魔榜,就是天道应对的产物。 所谓封魔榜降世,换做修行人的说法就是,一千七百红尘杀劫。 封魔榜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修士们通过杀戮,将更多的修士送上封魔榜,补足三千六百魔星之数,夺取这一线生机。 修行道只出现过一次封魔榜降世,还是远在太古诸仙时期,距今已有亿万年的岁月。现如今的修行道,年岁最长的修士也不过经历过中古诸子末期,那个时候他们也还是毫不起眼的小修士,面对璀璨如星的诸子先贤,便是雷震霄如今贵为上圣雷帝天尊,那时节也不过算个学徒。 谁都没有见过封魔榜,也不知道这个代表了天道意志的神器究竟什么样子,不过并不代表人们不畏惧,相反,他们把封魔榜降世称呼为一千七百红尘杀劫,甚至连封魔榜三字也不愿提及。 沈彦秋在参天城和袁无极夜坐,袁无极为他讲解关于修行道的基本知识,除了关乎开天辟地、四古纪元之轮转,天河冥河关乎飞升关要的隐秘,亦曾同他草草的聊了聊一千七百红尘杀劫,也就是封魔榜的事情。 不过毕竟袁无极的境界有限,年岁也不算长久,对封魔榜的认知也不过是从旁人口中得来,知之不详。而且以是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对上雷震霄和牛太煌这等存在都敢挺直了腰板叫板,在提起封魔榜的时候仍旧有些含糊,不愿多说。若不是沈彦秋听不清一直追问,心头多少还有些印象,此时三丈月说起封魔榜,他也根本不知道。 四人共乘遁光,甄恬儿便稍稍放缓了些速度,沈彦秋一边回忆着袁无极同他说过的话,一边说道:“我听大哥说起过,有人称如今的修行道为末法纪元,意思是修行道历经四古纪元,逐渐衰败,再也不能重现往日之辉煌,就连我辈修士也会随着天地的压制,从而境界一直跌落,只怕再过上数万年不到一元之数,就连元神境界都难以留存,最终法力尽失沦为凡俗。” 方天震叹道:“以前师尊跟我谈论魔山的往事,我还想不明白,不过如今却觉得袁大哥说的在理。想想自中古诸子纪元之后,整个修行道能够飞升的前辈,竟然只有玄天法祖和洞玄嗔祖师二位,还是借了封印三劫的大功德才得以飞升上界。” “多少惊才绝艳的高手止步于八劫灵肉合一,毕生都不能进入九劫大乘,无奈之下只得豁出性命追寻大河源流,寻找大乘仙路。这个末法纪元倒也不是无稽之谈。” 甄恬儿道:“如今异象频发,母河都有了干枯收缩的迹象,我父和五位叔叔不知道深入母河探寻的多少次,仍旧是一无所获,难道真的是杀劫降临,封魔榜要出世不成?” 天河和冥河是天地开辟时自然孕育的河流,而血河也是天地间的污秽汇聚之后孕育的河流,虽然时间稍微晚了些,但是有碧落黄泉衬托,从根源上来说并不亚于天河和冥河。 血河孕育了阿修罗族,阿修罗的根基就是血河,这也是他们称呼血河为母河的原因。血河存在的意义并不仅仅只是一条河流,同时还代表着天地规则在幽冥界的体现。如果血河开始枯萎,那就说明这方天地就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生机流逝且不可再生。 这种情况下,“身体”上出现一些状况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无论是地龙翻身、海眼震动还是血河枯萎,都能归类到正常现象去。介时灭世大劫降临,天地重归混沌,等待下一次在茫茫宇宙虚空中孕育新的“盘皇”,重新开天辟地。 当然,这只是他们依据现有认知做出的猜测,或许真相并不是这样,但这是现在他们唯一能猜想到的原因。 倘若真是灭世大劫,地水火风齐齐涌动,封魔榜降临与否都没有任何意义。倘若不是灭世大劫,那么封魔榜降临就相当于,给这个虚弱的世界排查一次身体,将被掠夺的生机归还,重新焕发生机。 三丈月见沈彦秋神态有些凝重,连忙安慰道:“榕哥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无论是灭世大劫还是封魔榜降世,都不是你我这样低阶修士能够左右,甚至有资格谈论的事情。而且这也仅仅是我们无聊的猜测,不能因此当成真的来看待。” “反正这次回去你要去徐无城,干脆请麻元祖师卜一卦,到时候一切不就都水落石出了吗?” 沈彦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你以为我是谁,能请的动赵前辈?血河沟通碧落黄泉,连接着冥河的分支,就连血河祖师卜问血河都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你以为赵前辈就一定能卜算的到吗?” 三丈月捂着鼻子,笑眯眯的道:“我怎么知道?都说麻元祖师真阳子的天机数术无人能及,《皇极经世》是当世一等一的数术绝学,如果他都卜算不出来,还有谁能卜算出来?反正你问问他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就算他不告诉你也不吃亏!” 沈彦秋笑道:“好好,就依你便是。我且厚着脸皮问一问,说不定赵前辈心情好就告诉我了也说不准!” 几人说话的功夫,甄恬儿的遁光就到了丘流国的上空,她嘴上说不必禀告那个悲王夺舍的国主,可王后却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这一世的生身之母,要说一点牵挂都没有也不现实。 不自觉的降低了些速度,朝金碧辉煌的王城望去。 无论是靖海军还是王庭供奉,乃至十二道城门的守卫修士,都识得她的先天五遁光芒,起初还有十数道法力和神念扫来扫去,一察觉是她驾遁光在上空,顿时都收了回去,不曾上来打扰。 沈彦秋见甄恬儿目露思念之色,便小声说道:“便是回去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就再次等候,你下去看看吧。” 甄恬儿摇头道:“不了。母后不知道我们姐妹的真实身份,那尊悲王也巴不得我们三个都不要再回来,下不下去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反而徒增烦恼。” 她平静的看了一眼皇城,仿佛目光能够穿透重重阵法和屋顶,落在王后的寝宫上方,随即立刻收回目光,展颜一笑:“好了,我们走吧!” “二妹不辞而别,这是要到哪里去?” 收拾好心情,甄恬儿将遁光一催便自升上高空,借助云雾遮掩遁光,刚刚离开丘流国的范围,就见厚重的层云疾速变换形态,一张乳白色的巨大王座托在云层上方,正挡在遁光前面。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出事了 “大姐!” 甄恬儿的声音中满含喜悦,却又夹杂着一丝不安。 佘利娜骤然出现,凤冠霞帔,犹如威严的王者端坐王座之上,巨大无比的王座有百丈大小,比之清华道君当初召唤的白骨王座更加气派万分,也丝毫不能掩盖佘利娜的身姿,更像是佘利娜身上无形的璀璨光芒,赋予了它庄严的形象。 九凤龙仍旧是一身懒散的衣衫,神态潇洒的站在王座一侧,仿佛是最忠诚的卫士守护者女王,又像是跟随在女王身边的智者,潇洒飘逸。 一看到佘利娜这幅形象,甄恬儿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佘利娜出现之后,并不是和以前一样穿着暴露,那股子若隐若现的淫靡气息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王者一般的威严。而凤冠霞帔,只有元神修士王级高手才有资格穿戴,普通的修士绝不敢有任何逾越。 她二人是至亲姐妹,无论是以前在血河还是后来转生丘流,佘利娜都不失为一个仁爱乃至溺爱妹妹的大姐。今天佘利娜这般认真的形象,甄恬儿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她的本意,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身上有鬼皇的诏令。 九凤龙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只是眼神里除了潇洒飘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佘利娜一步一步慢慢走下王座,每走一步脚底下都会自动生成一阶由白云凝聚的阶梯,长长的裙摆顺着阶梯拉长,从王座上笔直的流淌下来,如同一条微小的血河。 佘利娜轻声道:“妹妹路过自家也不打个招呼,这般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佘利娜语气很平静,且平淡,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填充进去,仿佛不是在问甄恬儿,而且在阐述事实。 甄恬儿像是被她无形的气机威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大姐,我……” 沈彦秋挡在她身前,昂首道:“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姐当知道,恬儿既然是我的女人,自然要跟我回凄凉洞去。” “你是想拿大悲无心压我?” 佘利娜冷笑道:“阿修罗族的公主不是你想娶就能娶,虽说你大悲宗和鬼道也算门当户对,修士之间也不需要凡俗间那些俗礼,也不是由得你呼来喝去,想同意就同意。” 沈彦秋也知道之前一心推辞,言语之间太过冷硬,如今却又带着甄恬儿回转凄凉洞去,有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佘利娜说着难听话也是应当。他也不恼,只是有些尴尬的陪笑道:“之前是小弟孟浪,辜负了恬儿的一番心意,给姐姐赔个不是!” 言罢深鞠一躬,长躬到底,把礼数做了个十成十。 修士之间行礼,多以拱手为先,若是道门真传和浮屠弟子,则多以稽首与合十为用,鞠躬之礼多用行于长辈。佘利娜是甄恬儿大姐,沈彦秋给她鞠个躬也说得过去,只是一躬到底实际意义和跪地磕头也不遑多让,饶是佘利娜心头有气,也不禁舒缓了一些。 以沈彦秋的身份,这一礼她本没资格受,只是有了甄恬儿这一层关系,真说起来她也受得。 佘利娜端着架势冷哼道:“你倒是识时务。” 沈彦秋喜笑颜开的道:“大姐谬赞,谬赞了。”修行道不重礼数,只是因为仙道渺渺,大家都一门心思的致力于长生,将这些无用的俗礼抛到一边。实则真要说起礼数来,修士之间等级之森严,尤胜过凡俗之人。 佘利娜纵然成就魔王,也不过是刚刚成就魔婴的五劫修士,如何能跟哀无心这个七劫的宗主相比?纵然加上甄恬儿姐姐这个身份,也要侧身让过,只能受沈彦秋半礼而已。 如今她纹丝不动,将沈彦秋的礼数受全了,抛开其他的不说,沈彦秋明白她已经接受了自己这个妹夫的身份。 九凤龙一改往日的打扮,头上那顶九头怪蛇的发箍消失不见,敞着胸怀的贴身短襟也换成了宽大的长袍,一头乌黑长发披散着随风飘扬,看上去说不出的轻灵飘逸,颇有儒家狂士放浪不羁的风范。 自骨千玨将他二人送回幽冥界,这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九凤龙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身气息沉稳内敛,从张狂霸道的武士换成潇洒飘逸的儒生,气质由内而外改变。 沈彦秋暗暗心惊,没想到九凤龙这么快就达到了金丹九转,触摸阴阳二气的境界。 这股气息他从袁无极身上高兴过,只不过袁无极的气息有些跳脱癫狂,有些玩世不恭,但是他表里一如,不像九凤龙这般表面上看着放浪随性,实则沉稳如岳。 九凤龙似笑非笑的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一手顺杆爬的本事?” 沈彦秋笑道:“九哥莫要取笑我了,当初我见识浅薄,总以为你们……嗨,不说了不说了,如今知道恬儿一番真心,我若是再辜负了她,那才是愚蠢到家了!” “哦?” 佘利娜仍旧是冷冷的表情:“如今你便见识不浅薄,不愚蠢了么?” 沈彦秋挠挠头,只是陪着笑。 他这人就是这样,虽然平时没什么脾气,可真要是对上阵来,那就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可对待自己人,哪怕这个自己人还要打个引号,他都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对敌人不惜手段哪怕付出生命,对亲人和朋友温文有礼不计得失,这就是他的本性。 或者说这是许许多多和他一样,这种人的本性。 甄恬儿见沈彦秋如此窘迫,知道他这般“卑躬屈膝”的讨好姐姐姐夫,都是为了自己,心里也甚是欢喜,又怕佘利娜揪着他不放,忙对佘利娜道:“大姐,莫要欺负他。” 佘利娜刚刚有些舒展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就连九凤龙的表情也变得甚是严肃。 佘利娜成就魔王,体内小世界已经演化成了一个真实的小世界,虽然仍旧还在自己体内提现,但是实际上这个小世界已经成为了一颗刚刚点亮的星星,投放在虚空之中。 无论是从沈彦秋之前所在的五洲小世界还是修行道这个大千世界,天空中闪亮的星辰,也有许多是修士体内的小世界演化而成。当人们仰望星空之时,除了恒古以来就挂在天空的星辰之外,修士体内小世界演化的星辰同样能被他们看到。 虽然只是初步和大千世界联系,但以修士的说法,元神修士已经达到了与道合真的程度。 佘利娜虽然尽力收敛自己的气息,但毕竟刚刚踏入这个境界不久,对于元神修士的种种还不甚了解,达不到收放自如圆转如意,所以一开始她冷着脸的时候,几人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压迫感。 这时猛然皱起眉头,几人顿时感觉天穹崩塌一般,明亮的日光仿佛也瞬间消失无踪,在感官世界中,佘利娜仿佛化成一颗巨大漆黑的孔洞,将一切光亮都摄入其中,让人忍不住想要投身其中。 竭力控制住这种危险的冲动,一股刺骨的冰冷浮上心头,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佘利娜缓缓的道:“出事了。” 还没从沉重的压迫中反应过来,这股压迫感忽然又消失无踪,几人如释重负的同时吐了一口长气,心头仍旧有些发颤。 九凤龙背后浮现一张黑白两色的太极图,微不可查的闪烁一下便即消失,仿佛根本就不曾出现过一样,可是沈彦秋几人都知道,这是九凤龙丹成九转之后感悟的丹元本相。 阴阳二气太极图。 九凤龙拉住佘利娜的手,柔声道:“你还不能完全控制暴涨的力量,实在不适合过早出关。这样,你先回去,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佘利娜叹道:“她若不是我妹妹,我又何必出关来,亲自见她?”不过她并没有拒绝九凤龙的安排,因为强行中断闭关,再加上渡劫时被如海和尚和灵柩法师铺天盖地的浮屠法性浸染,体内的天魔舍利至今都没有达到最佳状态。 血河祖师并没有出手相助,而是要她潜入血河深处,借住血河的力量驱除浮屠法性,以自己的力量纯净天魔舍利,日后即使再次对上浮屠高手,也可以不被浮屠法性所扰。 脸上金红色的光芒一闪,佘利娜知道没有完全压制住的浮屠法性,又在影响天魔舍利,她也就不再耽搁,飞身上了云汽凝结的王座,陡然消失不见,就连招呼都没打。 甄恬儿紧张万分的道:“九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佘利娜虽然语气和表情都显得特别冷漠,实际上甄恬儿知道这个大姐从来都是嘴硬心软,对她和三妹一直疼爱有加,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到,顿时一股恐慌的念头充斥着脑海。 九凤龙叹道:“血河,出大事了!” “父亲和母亲十分担忧你的安危,这才和吾皇商议,许我出来带你回去。你就算嫁了这小子夫唱妇随,也该回去看一眼父亲母亲。” 九凤龙道:“父亲大人和几位叔叔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沟通母河,没有你们在身边陪伴,母亲几乎终日以泪洗面,你怎忍心母亲受难?” 甄恬儿像是天妃乌摩慈爱的面孔,不觉默默垂泪。 ------------ 第二百七十八章 无题 九凤龙轻声劝道:“你们姐妹三个,母亲大人最是疼爱你,这段缘分本是父亲大人问卦母河之后许下的,自然不会拆散你们的姻缘……我也不强求你,只希望你能明白母亲大人的心思,回不回去你自己决定吧!” 甄恬儿有些哽咽的道:“九哥,究竟出了什么事,竟然要父亲和五位叔叔一同深入母河?难道……难道母河真的是要枯萎了吗?” 血河枯萎的预兆,数百年前就已经显现,只是这一切都是血河祖师沟通血河之后的推算,碧落黄泉和血河一直都在正常的运转,丝毫没有收缩干枯的迹象。 但是血河祖师和五大阿修罗王都是血河孕育而生,他们得到的感应绝对不会有错,既然血河祖师说血河即将枯萎,那么就一定会发生,即使现在血河依旧和以前一样饱满深邃。 这也是他将三个女儿全部转生修行道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切断他们和母河的本源联系,不受母河枯萎的影响。 五大阿修罗王虽然比血河祖师出生要早,但血河祖师是血河本源气息化生,本质上相当于血河的另一个身体,故而血河祖师和他们兄弟相称,他们平日里依旧以血河祖师为父,血河为母。 当时让甄恬儿姐妹转生,也是五大阿修罗王一力促成。 血河是天地生成,有幽冥界的时候就有了五座大山和碧落黄泉,随后才逐渐有了鬼道三宗的存在,可以说如果真的论资排辈,不说鬼皇等人,就是现如今整个修行道,都没有人比血河祖师的辈分高。 不过最初的幽冥界已经和现在的修行道一样,经历过四古纪元之后,最初的鬼道修士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直到末法纪元之时,天地间的污秽再一次填充进血河之中,血河祖师才到生而出,所以这个辈分也就只能存在于理论上了。 九凤龙扫视众人叹息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这也是你必须回去的原因,你们三个是父亲大人抽取母河本源孕育,并不像其他的阿修罗众一样是母河自然孕育生成,你们和母河的联系至关密切。” “小妹,已经回去了?” 甄恬儿低声问道。 九凤龙道:“如今母河一切如常,但父亲大人已经探查到母河枯萎的迹象,这一天就一定会来临。你们三个和父亲母亲还有五位叔叔一样,都是母河最纯净的本源力量,更不能离开母河。” 他掏出一张暗红色的纸片一样的东西递给甄恬儿,想了想又拿出一块三角形的令牌。 “这是母亲大人的家书。这是父亲大人的令牌。无论如何你都得跟我回去。你姐姐渡劫之时,已经借助九重天雷的力量切断了和母河的联系,她那一份本源已经被母河收回。可是你和阿萝……” 甄恬儿抓着家书和令牌,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九凤龙还要再说什么,沈彦秋扶着她的肩膀,恳切的道:“恬儿,你跟九哥回去吧!不仅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父亲母亲,还有母河,他们都很需要你!” “可是……” 沈彦秋对于身份的转变并没有什么滞涩之感,他不是迂腐之人,既然认同了甄恬儿,那么血河祖师和天妃乌摩就是他的岳父岳母,血河是孕育所有阿修罗共同的摇篮,他也不能直呼血河,亦当以母河相称。 “别可是了。你我夫妻一体,我却不能不为你着想。你体内有母河分化的本源力量,如今母河的变动须少不了你,我若是这般自私,怕也没资格做阿修罗族的女婿。” “你放心,待我回去禀明师尊,日后定去幽冥血河提亲,堂堂正正的把你迎回凄凉洞!” 九凤龙见甄恬儿还有些扭捏不舍,对沈彦秋赞道:“这才是有担当的男儿!”又扭头看着甄恬儿,“你若是跟他回去,纵然我不拦着你们,你却能再不回母河不成?便是父亲母亲不责怪你,他还有何脸面见父亲大人?就是父亲母亲心疼女婿,只怕五位叔叔也要刁难一番。” 甄恬儿刚刚同沈彦秋确定了关系,自然想时刻陪伴左右,须臾也不愿分开。可是九凤龙说的都是实情,如果她狠下心跟沈彦秋走了,九凤龙也不拦着,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回血河,介时血河祖师和天妃乌摩怜惜女儿,五大阿修罗王却肯定会把气撒在沈彦秋身上。 修行者虽然不拘俗礼,但是名分还是要的,大悲宗和鬼道分属十二正宗,天下修行者的表率,沈彦秋迎娶甄恬儿,那就是十二正宗之间的事情,可大可小,就不是一个凤鸣城或者拿波山能够相比。 凤鸣城和拿波山只算是小有名气,有沈彦秋这个女婿,和大悲宗攀上关系,任谁都不会觉得他们吃亏,反倒是他们的福分,场面什么的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沈彦秋未来大悲宗主这个身份。可是鬼道独占幽冥界,甄恬儿又是鬼皇义女,若是放出话去选个女婿,不知有多少俊才挤破头去,便是十二正宗之内做比较,大悲宗也没什么优势。 甄恬儿不是不明白,只是一朝夙愿得偿,便没有分心想这些深层次的问题,此时被九凤龙点出来,这才惊觉自己一直都想的太过简单。 沈彦秋说他日后拜访幽冥,去血河提亲迎她过门,甄恬儿心里甜丝丝说不出的欢愉,只是刚刚确定关系便要分离,心里自是万分不舍,扯着沈彦秋的手,抿着唇含情脉脉的道:“我在母河等你,你……可一定要来!” 沈彦秋在她额头轻轻一啄:“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如论如何都会做到!”又对九凤龙道:“大姐成就魔王跳出母河束缚,如今阿修罗族只恬儿和阿萝修为低些,还请九哥和大姐多多照拂。” 九凤龙笑道:“她是你媳妇儿,却也是我妹子,我若是不尽心照拂,我家那婆娘也不答应不是?哈哈哈,你我二人成了连襟,我自然要替你想着些,如今先把恬儿接回去,日后有机会再亲近吧!” 挥手一劈,自虚空划出一道裂缝,一股阴森冷暗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彦秋浑身火光一闪,却是炎魔道被幽冥气息激发,自动释放火气抵御。不过近距离被这股气息一冲,隐藏在神宫天阙的十方魔道总纲忽然一震,将这股气息收摄进去。 沈彦秋暗暗吃惊,凝神探查却发现总纲摄取这股气息之后就再无动静,无论他如何催动也无法沟通,只好作罢。 十方魔道实在是有些古怪,似乎十部功法必须特定的时机,或者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才会自动开启,否则他根本探知不到其他的内容。 “冻魔道的寒冰破灭圈,能够在破碎以后演化寒冰地狱……如此说来,十方魔道的功法当中,只怕还有一部关乎幽冥界的功法!创造十方魔道的魔神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并不知道十方魔道还有十方地狱道的存在,只是通过总纲摄取幽冥气息隐约猜到,不禁对创造十方魔道的魔神身份更加好奇,打定主意回凄凉洞之后,好好询问一下哀无心。 倘能开启关于地狱道的修炼功法,无论是迎娶甄恬儿还是修炼功法,幽冥之行也是必然之举。 幽冥界和修行道彼此互相叠加,既属于修行道的一部分,同时又独立于修行道之外,只要掌握好关键的节点,就是其他修士也能打开通往幽冥界的入口,九凤龙陪着佘利娜在丘流镇守多年,空间节点的位置纵然游离变动,他也能立即找到,比猿飞日月还要轻松熟练。 将一粒黑乎乎的种子弹入缝隙,这条五尺长的缝隙便缓缓张开,不过开启的通道并不大,应该是九凤龙修为的原因,之前猿飞日月开始通道也不过就是四五尺大小而已,远远无法和骨千玨千丈恶鬼门的神通相比。 这粒种子似乎是稳固通道之用,同时还能隔绝两重世界的气息互相冲撞,沈彦秋一下子就感觉不到阴冷的气息。 九凤龙含腰抬手,仿佛是站在门口接引的侍者,笑道:“公主殿下,请吧!” 甄恬儿依依不舍的望着沈彦秋,想了想将三才令魔幡取出,递给沈彦秋道:“此幡是我随身之物,唤做三才令魔幡。乃是父亲取幽冥沃石做杆,九渊之水织面方才炼就,我姐妹三人各持一柄,凡幽冥之众尽皆识的。我如今回转母河,此物便与郎君防身,日后郎君进入幽冥,也可以此为凭。” 沈彦秋本想推脱,可是见甄恬儿目光坚定,又听她言语之间的意思,这才明白甄恬儿是把这幡当做定情之物给他。 他身上如今只有一对儿水火锋,一套九柄三阳剑,余下的便只有得自牛伏魁的金环中,还有些普通的法器,都不适合回赠。 正要把水火锋拿出来,甄恬儿想是知道了他的打算,劝阻道:“我回转母河便没有任何危险,这面幡便无用处。郎君日后少不得在修行道走动,我见郎君没有防身之物,全凭一身道术神通应敌,此幡正合郎君使用。我不喜争斗,却是埋没了这件宝贝,能护得郎君周全,我愿足矣。” 沈彦秋道:“如此……也好。” 突将手指一点正中甄恬儿眉心,将北极神光剑的法门传过去。 “此法出手有如云霞漫天,乃是仿照北极极光的浮光掠影所创,我想幽冥界无此景象,夫人闲暇时使将出来,也能聊解乏闷。” 甄恬儿乍听到夫人二字,面上一片飞红,又是羞涩又是欣喜,想到此刻便要别离,不禁又有些酸苦。 九凤龙见他二人有些拖拉,把面色一正轻声喝道:“又不是再也见不得面,却这般拖拖拉拉作甚?走了!” 将身一晃化一道光芒裹住甄恬儿,径投通道之中,霎时闭合。 ------------ 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先生 连日阴雨绵绵,不曾有片刻停歇,左右不过是半日功夫下的小些,顷刻间便又是倾盆大雨,狂风如驻抽打树木,和噼里啪啦的雨声混合一处,惹人生厌。 驰道上积水有二指来厚,两旁三尺宽的排水沟水面和驰道持平,顺着低洼处快速流动,将枯枝败叶冲刷干净。 只是连着下了数日大雨,驰道上的浮土灰尘早被洗刷干净,露出暗青色的巨大石板,像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河流,通向遥不可及的远方。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莲花,花瓣还没完全绽放便被另一滴雨水击穿崩碎。 城楼上哨岗内,两个三十几岁的汉子坐在红木小桌边,桌上摆着一盘棋,两个人正聚精会神的厮杀。持白子的正处于劣势,捻着一枚棋子犹豫不决,持黑子的拎着一个黄皮葫芦,笑嘻嘻的看着他,不住催促。 “我说你个闷羊儿能不能快点儿!跟你杀一盘棋能废半天时间,别等会儿换岗的人来了还没结束,叫他们笑话!” 持白子的汉子略瘦,尖尖的下巴微微凸起前翘,一撮山羊胡子分外醒目,怪不得那持黑子的叫他闷羊儿,果然是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他这般眯着眼凝神思索,嘴唇微微颤动,还真是像极了盘卧反刍的山羊。 持黑子的汉子身材厚实一些,面皮白净无须,得意洋洋的拎着酒葫芦美滋滋的灌了一口,咧嘴笑道:“你我这三天下了几十盘,你赢我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却还磨蹭什么?你要是破不了我这一手,只当这局持平便是。” “哪个要你让?” 闷羊儿叹了口气把棋子一丢,面皮一阵抽搐,伸手夺过酒葫芦,恶狠狠的灌了几口。 白面汉子慌忙去夺:“你自家有酒却喝我的作甚?我可就这么几口了……哎我说你能不能给我留两口,哎哎,你还要不要面皮?哎哟我的好哥哥啊,大哥,大爷!您老行行好给我留点儿!” 闷羊儿身形一晃,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浑身不动横移出去,白面汉子脚步一动紧追不舍,却没有闷羊儿身法精妙,总差着一两寸的距离,见一片衣角也摸不着。 两人你追我赶,一个闪身如瞬移一个飘动似电光,在两丈方圆的房间里绕个不停,竟没有带动一丝风气儿,更无一点破空声响起。 追逐片刻,闷羊儿把葫芦里的流水喝干净,抖手把葫芦对着墙壁丢了过去,这个葫芦想来是白面汉子的心爱之物,生怕磕着碰着,脚下发力加快速度,在砸到墙壁之前抓到手中。 白面汉子爱惜的抚摸着葫芦,小心翼翼的拴在腰带上,怒道:“羊公望!你要是砸坏了我的宝贝,我跟你没完!” “我说你个劳希明,玩儿归玩儿,咱可不带急眼的!我好歹也是你哥哥,你怎能连名带姓的叫我?” 羊公望得意的昂着头,拿胡子指着白面汉子,不屑的道:“你能怎样?你仗着跟大先生学了几手棋术,这几日在我面前好不嘚瑟!哼哼,你以为只有你得了好处不成?我这身法得了大先生指点,你还想追上我?我怕你是想屁吃,嘿嘿,连屁也吃不着!” 劳希明嘴角抽了抽,啐了一口:“你算个狗屁大哥!还我想屁吃,我可是三天没净口了,你喝了我的漱口水,不知道滋味如何啊?” 羊公望无所谓的道:“你我兄弟同心同体,不过一两口唾沫的事儿,哥哥我不在乎。”随即又嘿嘿笑了几声,颇有些阴险的道,“就知道你小子要使坏,昨天喝酒的时候我也吐了两口唾沫进去,你喝我的我喝你的,咱俩谁也不吃亏,哈哈哈哈!” “我翘!” 劳希明怒不可遏的跳起来,呸呸呸的骂了一句:“老子跟你绝交!就现在,就现在!”他伸出手指向下戳,指尖带动的风气儿打在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赫然打出一个浅浅的痕迹! 羊公望也不生气,跳过去搂着他的肩膀放生大笑:“去你的吧!就你这臭脾气除了我谁能受得了?你敢跟我绝交?你舍得跟我绝交吗?啊?信不信我把你屎都打出来!” 劳希明挣脱不开,愤愤的道:“整天就是屎尿屁,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也是瞎了眼,摊上你这么个兄弟!” 羊公望伸手一招,墙角的柜子柜门自开,滴溜溜飞出一口暗红色的酒坛,有人脑袋大小,直直飞到他手上。 “知道你小子好酒,哥哥我还特意从大先生那里求了一株灵药,泡了这坛醉三秋,你既然跟我绝交了,这坛酒可就轮不到你……” 话还没说完,劳希明劈手把酒坛夺过去,一巴掌拍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他咕嘟咕嘟的灌了半坛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酒嗝。 “好酒,好酒!” 劳希明伸手一推,羊公望接过酒坛仰头痛饮,随意的抹抹嘴:“自然是好酒!这里面泡了一株血玲珑,还有前些日子我捉的几条三尾蜈蚣,碧眼蟾蜍,用的又是上等金种醉三秋,你敢说不好?!” “哦?你们两个倒是会享受!” 劳希明听到血玲珑便是眼睛一亮,再听到三尾蜈蚣和碧眼蟾蜍,脸上已是乐开了花来,及至羊公望又说用上等金种醉三秋,一张嘴几乎咧到耳朵根了。 血玲珑乃是一种中性的灵药,擅能增益气血固本培元,凡人服之益寿延年,修士采来炼药亦能巩固肉身,拓展经脉。至于三尾蜈蚣和碧眼蟾蜍,虽然算不上奇特的灵物,但也都是比较少见的异类,一窝铁背蜈蚣繁育数十年也出不了一条。碧眼蟾蜍和三尾蜈蚣相类,虽然蟾蜍的繁育能力比蜈蚣强大,碧眼蟾蜍也极为少见。 至于金种醉三秋,应当是一种极上等的美酒,只是不知道是羊公望自己酿制还是从别处得来,劳希明以前喝过一次,至今仍是回味无穷。 他正要夸赞几句,陡听一个文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声音并不大,在狂风暴雨中却稳如磐石一般送进屋里。 两人顿时一个激灵,闪身到门口去开门,恭敬的拱手道:“大先生!” 两人开了门拱手而立,就见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道人,看上去约摸有二十七八岁年纪,面貌非常普通,既不难看也不显得英伦,只是一双眼睛中带着敦仁慈爱的光芒,和他的年纪有些不符。 刚一开门狂风暴雨便朝屋里拥挤,青年道人并没有打伞亦没有穿着蓑衣,浑身却干爽整洁,并无一丝雨水的痕迹,他缓步向屋里走去,背后如同有一面无形的气墙一般,将狂风暴雨阻拦。 这个被羊公望和劳希明叫做大先生的青年道人,不疾不徐的走到桌子前,捻起一枚白子随手落下,顿时破了羊公望的困局,杀出好大一片空档。 羊公望赞道:“大先生好棋力!” 大先生把棋盘拢入袖中,倒了一杯冷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慢慢的道:“当班饮酒,罪当如何?” 羊公望和劳希明顿时面露惧色,诚惶诚恐的道:“大先生恕罪!” 大先生点头道:“换了班后,自去观楼那里领罚。” 劳希明苦笑道:“大先生,您看咱们去大师兄那里领罚行不行?二师兄的刑罚忒重……” “领罚便领罚,如何挑挑拣拣?” 大先生笑道:“你大师兄仁慈,多不过罚你们扫撒街道,抄录些经文。非得观楼的手段才能镇得住你们。” 羊公望见大先生露笑,便把胆气提了一些,哀求道:“自打二师兄领了执掌刑罚的差事,咱们但凡是犯了错误便要挂牌游街,书上姓名职务……您老慈悲,就饶了这一回吧!” 大先生道:“你们若是不犯错,观楼又何必想着法儿的处罚你们?知道游街示众丢脸,便不该玩忽职守。” “我又不是浮屠僧人,哪里来的慈悲舍你?你们两个乃是道门弟子,莫要学旁人将慈悲挂在嘴边。” 羊公望忙道:“大先生教训的是!我刚刚说的可不是浮屠的慈悲,而是您老的道心慈悲!” 大先生放下杯子,屈指一弹打出两点青光,正中二人当胸。他两个浑身一颤只觉法力凝重如铅汞,丝毫运转不得。 “这株血玲珑是我给你的,却也有我一份责任在。封你二人修为三日,将满城街道打扫干净再来找我。” “遵法旨!” 两人同时出了一口长气,只要不挂牌游街,别说是扫地洒水,就是给他们修房补瓦、劈柴填缸都是好差事。羊公望苦笑着看看天,恭敬的问道:“这场雨已经下了七八日光景,看情形没有半月时间怕也停不得。您老罚咱们扫街,可是要等雨停了么?” 大先生眉头微微一皱,摇头道:“若等到雨停再去,我却还罚你们作甚?不过却是有些奇怪,如今并不是梅雨季节,怎地暴雨连绵不断?满城之人足不出户窝在家中,只怕要闷出病来。” 劳希明小声的道:“祖师那里没有跟您说一说此事吗?” “天象异常,祖师早就察觉。不过一切皆是天数,他老人家也不会干预……只是这场雨确实有些过了,若是染上瘟疫,只怕要苦了一城百姓。” 大先生思索片刻,倒像是有些自嘲的一笑:“你既说我慈悲,我却需得做些慈悲的事儿来。祖师潜修顺应天道,正的是大势。我没有这般觉悟,却不能由着天道祸我子民。” 言罢身形一闪便自消失不见,劳、羊二人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他话中含义,慌忙跑出门去,只是法力被大先生封住不能抵御风雨,立即被淋个通透。他两个也顾不得这许多,一边抹去脸上的雨水以手遮挡,一边抬头看天。 大先生立在半空,仿佛是个透明人一般,又像是和天地融为一体,雨水径直从他身上穿过。 他背后升起一片青光,只在头顶三丈吞吐不休,宛如一朵灿烂的莲花。青光中似乎裹着一柄剑器,游龙一般在莲花中舞动。 大先生伸手一指,青光便窜去厚厚的云层之中,闪电一般游走不停。就听几声震耳的雷鸣声响,方圆数十里的雨云顿时炸散,碎成一块块大小不一的云头,他又把大袖一挥,炸散的云头便被一股无形大力推动,直卷入高空的罡风层中,不知被吹向何处。 霎时间风停雨收,久违的阳光倾洒大地,金黄色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舒适慵懒。大先生挺拔的身姿屹立半空,头顶是肉眼难辨的罡风层,身后一片青光沉浮,脚下是一座雄伟古朴的城池,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伟岸的身躯。 城中居民听得风停雨歇,瞧见窗外光亮一片,都开了门出屋,抬头看见半空里大先生仗剑而立,知道是他驱散风雨,一个个伏地膜拜。 羊公望由衷的叹道:“大先生再立神婴境,与青莲剑仙李太白一般,真似个有道剑仙!” 劳希明只是点头。 ------------ 第二百八十章 麻元宫 这雨一下就是七八日,而且昼夜不曾停歇,一城居民靠着家中存粮度日,家资丰润的还好说,那些普通民户却是缺米少面难以维持,只好一日两餐喝些寡粥清水果腹,好在不曾劳作,倒也坚持的住,唯独城外耕种的田地被雨水浸泡,令他们担忧不已。 此刻见大先生驱散风雨,感恩戴德之后便取了农具,几乎拥簇着出了城。街道上店铺酒家也挂上招牌开门迎客,自天空下望,偌大一座城池像是睡熟了一夜的蚁群,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流动的黑点。 大先生亦有些感叹。 “我修士还能餐风饮露,这些普通人如何能挨?只是今日我妄干天时,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修士有修士的命数,凡人有凡人的命数,虽然所处的层面不同,本质上却还是一样,都生长于这同一方天地,遵从的是同样的天地法则,无非是能力不同,方向不同罢了。 世人都说神仙好,一说修仙问道仗剑天地,一个个前簇后拥趋之若鹜,多少人蹉跎半生不得其法。然亦有许多天资聪颖根骨深厚之人,有修士爱其资质三番两次提点开示,也坚决不受。 所谓神仙也是凡人做,只恨凡人志不坚,可真碰到这种心志坚定不愿修道寻仙的凡人,修士们也只能徒呼奈何了。魔道修士无所顾忌,那管他三七二十一只管掳掠回去,调教个三两日也就行了,那些秉持正道的修士却做不出这等事来。 修士也好凡人也罢,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难处,只是有些人看的通透,有些人想不明白罢了。 大先生正自思来想去,一道纯白遁光自城中升起,眨眼到了跟前,显出一个英俊的青年道人来,披一领月白道袍,头上插着一支红木发簪,恭敬的施礼对大先生道:“师尊,祖师着您过去。” 大先生将漫空游动的青光一收,只是点了点头,便自落入城中,白衣道人紧跟其后,师徒两个也不说话。 终是白衣道人忍不住,轻声道:“师尊驱散风雨,救了一城百姓苦难,正是一场功德,祖师那边……” 大先生道:“以私欺公便是罪,哪里来的功德?观楼啊,我着你多诵经文便是要你明心见性、去伪存真。你若是连这一点也看不通透,这几年的经文也就白读了。” 白衣道人观楼沉默片刻,想要分辨几句,终究还是把头一低,道:“师尊教训的是,弟子省得了。” “你当是教训,那便是教训罢。” 大先生道:“我能传你道法剑术,正心正念的规矩道理,是为师者的本分,剑术神通增强的是你的力量,却改变不了你的内心。” “你若是放不下心中仇恨,这五转的天劫怕也难渡。” 观楼咬着牙:“弟子……明白!” 大先生叹了口气不在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顺着街道前行,拥挤的路人似乎对他视而不见,便是从人群密集处穿过也丝毫不左右移动,行人却诡异的和他保持着一两指的距离。 直到大先生离开视线,观楼才收回拱着的手,用力拍了拍酸麻的感觉,无声的笑了笑,伸指弹去额头上一滴即将流入眼角的汗珠。 “师尊,请原谅我。” 大先生使了个神行法,乃是修行人常用缩地成寸的功夫,在陆地上行走便有咫尺三丈之遥,御空飞行时更似虚空挪移一般,观楼没有大先生这般道行,自然追之不及。 大先生以神行法赶路,虽然只是悠闲的迈着步子,到只用了片刻时间便从城门楼走到西北角的一处道观门口。 这处道观占地面积极小,像是个小小的祭起庙宇,通体透露着一股小里小气的意味。若是不仔细观察,几乎要当成一座土地或者城隍庙看待。 整座道观冷冷清清,一丝香火味也没有,亦没有信众上香祈愿,门口石阶下还存着一滩积水,满是新雨后的泥泞。棕色的原木门户紧紧关闭,只门头上挂着一块不大的牌匾,上书着“麻元宫”三个大字。 大先生到了麻元宫门口,推门而入。 从外面看,麻元宫只是一间不大的静室,里面摆着香案红烛,香炉贡品一应俱全,墙上挂着一副周天星图,香烟袅袅绕梁盘柱,仅此而已。 但是从大先生的视角看去,一脚踏进去仿佛置身虚空之中,无数灿白大星铺满目力所及之处,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光线突兀的出现,不规则的扭动着在大星之间飞窜,有的只存在一霎时就消失,有的则保持着恒定的速度飞行。 这片星域浩瀚无垠,按照一个特定的规律缓缓运动,仿佛在旋转,又仿佛在不停的扩张,星与星之间的距离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逐渐拉大。 这些灿烂的星辰大多都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却又比月光明亮千百倍,只是因为相隔的距离太过遥远,最终只能化作一颗光点悬在虚空中,缓缓自旋。 其间又有小半的星辰散发着各种各样的光彩,有些还衬着一圈层次分明、既薄且宽极为绚丽的光圈,和大星做着相反的旋转,不停的将周围窜动的光线吸引,捕捉到光圈之中。 大先生足踏虚空,朝着极遥远的一颗明黄色的大星飞去,饶是他以元神道行催动遁法,也足足飞行了半个时辰,这才到达大星之上。 按落遁光,这颗明黄色的大星突然变了模样,极既然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从一颗灿烂星辰化作一间古朴的道观,坐落在一座悬浮空中的大山之上。 徐沐白自山脚顺着石阶迈步上去,两侧的树林花草风驰电掣一般后退,只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赶到半山腰,瞧见正门大开着,似乎有人在他之前已经到来。 一个七八岁的小道童倚门假寐,白嫩嫩胖乎乎的,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反射着凝玉一般的光泽,鼻翼一张一合,呼吸声清晰可辨。 大先生正了正衣衫轻咳一声,小道童猛然惊醒,长长的睫毛一阵闪动,脸上带着惧怕的表情,小声的施礼道:“老爷,您来啦!” “我把你送到祖师这里来,是叫你时时听从祖师教诲,好生修持大道以褪去兽胎,你怎地如此惫懒?” 小道童抿着嘴低声道:“老爷恕罪,我再也不敢了。” 大先生见他修为进境也算不慢,知道他修行确实用心,必然吃过不少苦头,便把责备的话一收,道:“有人来拜会祖师?” 小道童忙道:“方才有几个人来拜会祖师爷爷,说是什么魔山派的,共有两男一女,我也不曾见过,就在老爷前头一盏茶的功夫!” 大先生心道:魔山的人怎么会来拜会师尊?难不成是因为邱青水之死,魔山出了什么问题? 这段时间以来,魔山天刀门主邱青水身死道消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尊六劫大宗师突然无缘无故的死去,而且连一丝神念都没留下,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消失于天地之间,实在让人费解。 就是达到金丹七转之后,除非寿元耗尽,或者元神修士出手击杀,否则他们几乎没有殒身丧命的可能。邱青水身为天刀门主,魔山的左令刀尊,又是达到六劫出窍的高手,就算对上七劫神化修士,纵然不敌也尽能支撑一二,哪怕肉身神婴都被毁坏,凭着出窍的境界也能将神念脱离出来,保留一个转世脱胎的机会。 结果他非但身死,就连神念都没留下一丝,这其间的缘由便耐人寻味了。 大先生不敢在门口耽搁,呵斥道:“守门牧道也是修行,正是要磨炼你那跳脱的性子!却不可再懈怠!” “老爷放心,我再也不敢了!” 小道童挺直了身子,赶紧把掉在地上的拂尘搂在怀里,一张脸涨的通红信誓旦旦的叫道。 大先生不答话,径直走了进去。 进了庭院,见正堂屋门大敞,隐约可见几个人正分座喝茶,只是没听到聊天的声音。 大先生迈步进了正堂,外面还是木质的道观庙宇,里面却是石质的山洞,从高高的穹顶上射下一束白光,照亮了方圆三丈左右的空间,白光中心悬浮一座乳白色云床,上面盘膝坐着一个青年道人,背后浮着一张椭圆形的星盘,不住有微弱的亮光闪动。 道人抱着一柄翠绿如意,四把形貌奇特的长剑在星盘中沉浮不定,缓缓游动。 云床两侧的石墩子上,坐着两男一女三人饮茶,见大先生进来忙起身相迎,大先生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直走到云床前。 大先生躬身施礼,也不起身,只是低着头道:“师尊,弟子前来领罪。” 青年道人也不睁眼,道:“何罪之有。” 大先生道:“弟子,妄干天时。” 青年道人道:“既然有罪,便去后堂静坐诵经,莫要让客人笑话,说我徐无城没有规矩,不成章法。” 大先生恭声领命,跪下磕了个头,神态自若的向后堂走去。 左首的客人喊了声祖师,伸手抓住大先生的袖子,朝着青年道人笑道:“徐前辈行的是功德,祖师只该奖赏,怎么却处罚起来?弟子头一次见您老人家,却不想徐无城的规矩竟然如此严苛!” 大先生驱散风雨之事,他们虽然身处麻元宫中,也尽都知晓。便是换成自己所为,纵然不以为荣,也不会诚惶诚恐的当成罪过来待。此刻见大先生和青年道人三言两语,简简单单的就定罪认罚,这客人便忍不住出声询问起来。 青年道人不语,大先生忙道:“道友会错意了,此事确实是贫道有错在先,祖师只是让我静坐诵经,已是恩赐!” 那客人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还有些稚嫩,更显得朝气蓬勃,又加面目英俊,白齿红唇剑眉斜飞,仿佛出鞘的利剑一般英气逼人。 他朝青年道人拱了拱手,笑道:“弟子斗胆问问祖师,徐前辈所为,难道还不算功德一件吗?” ------------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请教 想来各位早看的明白,这青年道人正是徐无城的主人,麻元祖师真阳子,天机祖师赵正阳。而这个大先生,正是赵正阳唯一传人,从神仙道解救出来之后,闯出钧天剑客大名的徐沐白。 赵正阳不曾睁开眼睛,只是淡淡的说道:“小友说功德,可知什么是功德吗?” 来人笑道:“其他的弟子不敢说,但是我魔山祖师洞玄嗔老祖封印三劫,流福于修行道亿万年,可算的是莫大的功德!徐前辈驱散风雨,救一城百姓苦厄,自然也算得上功德一场!” 他拱手朝天,虽然语气十分恭敬,却掩藏不住话语之间的得意。 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掩藏。 任谁家祖师做过福泽整个修行道的莫大功绩,也不可能掩藏得住这份自豪与得意,况且洞玄嗔封印三劫之举,不说前无古人,也绝对算的上后无来者了。 旁边的中年书生轻咳一声,说话的青年才尴尬的笑了笑,但是仍旧盯着闭目不语的赵正阳。 赵正阳把翠绿如意放在云床上,一双眼睛半开半闭,也分不清究竟是睁开的还是闭上的。 “所谓不正之功谓乎力,不道之德谓乎鄙。天风雨水皆是天道演化,天灾人祸乃是凡人所必经,我辈修士也躲避不得,这般鄙力之举,却谈何功德?” 中年书生穿一身儒服,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在腰间挂了一柄戒尺,整个人都显得温文尔雅。他身旁站着的女冠身披太极法衣,和赵正阳一般怀抱着一柄米白色浮尘,面上似笑非笑,一双妙目只在赵正阳和徐沐白身上扫动。 不消说,这二人便是魔山六欲门主齐春水,和魔剑门主凌怀栩了。 只是那个青年面生,却不知道是哪家的弟子。 徐沐白刚一进了洞府中,便察觉到三人身上的波动,竟然都有神婴境左右的修为!凌怀栩和齐春水还好说,气息沉稳从容,徐沐白能感应到他们的修为,却猜不出具体境界,相必修为都在自己之上,这才感应不到。 倒是这个青年,一眼便能看出神婴初期的境界来,而起似乎刚刚进入神婴境不久,还不能从容的收敛自身的气息,澎湃的法力波涛一般涌动起伏,彰显着自己无穷无尽的力量。 不过他喊徐沐白为前辈,又称呼赵正阳做祖师,分外恭敬,想来还是魔山中小一辈的弟子,得了机缘成就神婴道果。 徐沐白被他扯住袖子,暗暗发力都被他轻易化解,数次挣脱不得,也不禁有些火气,暗道这青年好生孟浪无礼。又见赵正阳并未催促,便转回身来道:“这位道友面生,不知是魔山哪位前辈门下?” 青年听徐沐白语气有些不悦,慌忙撒了手,赔礼道:“折煞晚辈,不敢当徐前辈道友称呼!晚辈是天刀门梦天刀,家师便是故天刀门主,左令刀尊邱青水!” 他语气神态都甚是恭敬,只是提起邱青水时微微有些降低了声音。 徐沐白叹道:“原来是邱道兄门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梦天刀看着约摸二十出头,但实际年龄却有二三百岁还多,比之普通人自然是老古董一般,可是和在场的其他人相比却算不得什么,赵正阳且不说,便是徐沐白大起大落两次进入神婴境,如今也有几千岁的年纪。 修士的年纪不能以相貌而论,但是骨龄却一眼能够看清,任凭你相貌如何重塑修改,也掩盖不住真实的年龄,故而徐沐白才这般感慨。 徐沐白心道:看来邱青水身死道消,也并非什么也没留下,否则这孩子不可能成就神婴。而且他气息汹涌澎湃,明显不是苦修而来,难以把控住这股力量,相必是邱青水临死前已经做好了安排,这才将这个弟子硬生生拔高到神婴程度。 可是这么一来,虽然让他跳跃式的步入元神范围,却也坏了他的根基,日后想要神婴出窍遨游虚空,只怕要比其他的修士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行。 梦天刀似乎猜到了徐沐白的想法,他也不做解释,只是从容的笑道:“弟子继承家师遗命,执掌六阳屠神刀,坐镇天刀峰掌门宗主之位,亦是不甚惶恐。全赖齐师叔、凌师叔几位长辈扶持。” 齐春水和凌怀栩举手还礼,神情庄重严肃,倒像是下属对待领导一般恭敬,丝毫没有长辈叔伯的倨傲。 梦天刀接着道:“如今家师仙去,晚辈来叨扰祖师,正要讨个吉言。” “你不是我门下弟子,却不必以祖师相称。”赵正阳轻声道,“贫道无德,不敢妄言。” 梦天刀躬身道:“祖师天机第一数术第一,若是前辈无德,这天下还有何具德之人?弟子能喊您一声祖师,是弟子修来的福分。万望祖师怜我魔山数千年苦难,如今众志成城,弟子有心拨乱反正,请前辈开示! 赵正阳只是闭目不语。 齐春水和凌怀栩只是静静站着,见赵正阳又闭上眼睛抱起翠绿如意,眼神微不可查的猛然一缩。 梦天刀问道:“祖师,在想什么?” 赵正阳道:“贫道忽然想起,魔道祖师和玄天法祖的交情。” 梦天刀笑道:“那是自……” 洞玄嗔和玄天法祖封印三劫,一同飞升上界,被修行道传为美谈,凡提及此事魔山弟子俱觉与有荣焉。赵正阳突然说起此事,梦天刀未及多想,正要赞颂二人功绩,齐春水突然咳嗽一声,打断了他。 齐春水迈步而出接口道:“前辈,您是担心神仙道?” 梦天刀心头咯噔一声,这才明白赵正阳提及二人的意思。 洞玄嗔和玄天法祖一魔一道,天然就处在对立的位置,只是当时只有他二人修为最高,这才合力封印三劫,说到底还是为了获取这份天大的功德,突破灵肉合一成就大乘仙路。 成就仙道是修行者最终的目的,也是最重要的目的,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暂时抛开个人恩怨甚至集体恩怨,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达成目的之后呢?他们两个可以亦敌亦友,他们的门人可以吗?雷鸣提亲凌怀栩被拒,还是乔道真出手才稳住局面,保存了雷鸣的面子,神仙道和魔山真的有旁人看到和想的那般好么? 神仙道持十二正宗牛耳,又怎会放任魔山坐大?魔山分成四门已经很久远,各门中高手众多,一旦重新合并,势必稳坐天道十三宗的宝座。况且魔山终究是魔道门派,如何甘心陪坐末流? 便是将妖魔道四宗当中,实力偏弱一筹的黄花观挤下去,也不是做不到,况且魔山如果有完全压制黄花观的力量,无论是元魔山还是自在魔宫,乃至幽冥鬼道都不会出手阻拦,即便是黄花观和自在魔宫结盟,又愿意听从元魔山的指派,仲云胥牛太煌估计也不会出手相助,至多就是发几个不痛不痒的声明,谴责一下魔山无礼的行径。 所以魔山四门合一,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神仙道和黄花观的压力。 想到这里,梦天刀惊出一身冷汗,恭敬的施礼问道:“请前辈教我!” 赵正阳点点头,缓缓道:“魔道祖师和玄天法祖交情不浅。” 赵正阳重复了刚才的话,梦天刀根本猜不透其中之意,只是赵正阳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他也只得自己揣测。 世人皆知魔山和神仙道的交情,神仙道又是正道第一宗门,效仿古天庭高居九重天上,是天下修行者的标杆典范,一言一行都万众瞩目,倘若魔山没有做出损害修行道的事情,神仙道也没有理由找魔山的麻烦。 梦天刀大喜道:“多谢前辈教诲!” 赵正阳睁开眼睛,神情平静的道:“小友天资聪慧,有凌、齐等道友帮衬,持魔山神器,发扬光大指日可待。” “你既然喊我一声祖师,于情于理我也不能薄你。贫道虽然粗通数术,不过真正拿得出手的还是几手粗略的剑术,皇极经世的研习流于表面,不敢轻言。” “贫道闭关二百年,到如今有四百五十八年不曾问天买卦。今日既是你的机缘所在,也是贫道的机缘来临,便与你卜上一卦。” 梦天刀大喜过望,慌忙跪倒拜谢,凌怀栩和齐春水也长鞠一躬,面露喜色。 徐沐白看着他们溢于言表的喜悦,也不禁为之赞叹动容。 梦天刀以弟子的身份执掌天刀门,又秉持大志向重整魔山,意图将魔山四门合二为一,将会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就算神仙道不横加阻拦,就是整个魔山的修士当中,持反对态度的也必然不少,纵然是齐春水和凌怀栩等人鼎力支持,要彻底压倒那些反对势力,只怕魔山的实力也要削减四成以上! 谁能有这个魄力?! 凌怀栩没有,齐春水没有,远在魔山的廖春玉和无垢妙香也没有,或许他们也有这个想法,可都没有真正付诸行动,只有一心想要完成这个近乎不可能之事的邱青水,如今也身死道消,将荣耀和责任都传递给了梦天刀,传给了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或许这就是凌怀栩他们支持梦天刀的真正原因吧,即便身为长辈,面对魔山四门重新合并为一这件大事,他们也情愿以梦天刀这个晚辈马首是瞻,这份取舍之心也是难能可贵。 只是,他们把一个孩子推上台面,究竟是明哲保身还是不遗余力的支持,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纵然是师尊天机数术无人能及,也推算不出人心来。 ------------ 第二百八十二章 鱼观楼的打算 “沐白,这件事你怎么看。” 赵正阳的话,似乎从来都不存在疑问和惊讶之类的语气,无论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永远都是以陈述的方式进行,仿佛他一直都在阐述事实。 梦天刀得了赵正阳之言,欢天喜地的领着凌怀栩和齐春水辞别,颇有一股意气风发溢于言表的感觉,就是徐沐白都能直观的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冲劲儿。 不过这也正常。 世人皆知事在人为的道理,所谓人定胜天诸如此类的词汇,也是无数辈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完成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得来的宝贵经验。倘若旁人一句话就能改变既定的结果,世事无常和事在人为这两句话,也就真的是不知所谓了。 可赵正阳就是个例外。 赵正阳的天机数术无人能及,就是同样精通易理的儒家门人,也不敢直言能望其项背,乃是修行道公推的魁首。无论赵正阳说梦天刀能够发扬魔山指日可待是真是假,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正阳对梦天刀说过这么一句话。 齐春水是儒生出身,对于占卜之道也不陌生,相反他深谙此道,对于儒家易理推算也甚为纯熟。这次梦天刀来拜会赵正阳,就是他一力促成。而凌怀栩也是得了魔山真传的高手,就算没有修行卜算一类的法门,感应天机的能耐也自不低,他们来徐无城拜会赵正阳之前,必然已经先起过卦。 可他们的占卜如何能比得过赵正阳随意的一句话?哪怕这句话只是客气的推诿之言,也胜过齐春水一手上卦! 徐沐白思索良久,这才说道:“弟子两进元神,虽然略略吃了些苦,但如今才明白,这一进一退着实获益匪浅,有些事情也比之前明白许多。” 赵正阳道:“坐下,说来听听。” 徐沐白随意选了个石墩子坐下,想了想接着道:“若论天机数术的功夫,不是弟子奉承,师尊当为修行道之魁首。只是弟子看梦天刀此人,冲劲有余……魄力似有不足。况且他年岁尚幼,却轻言整合魔山四门为一体,只怕……” 梦天刀只有二三百岁年纪,寻常修士这般年纪时,纵然天资绝佳,又有名师辅导,辅以上乘功法修炼,也不过金丹五转之内的道行,就这般也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只是徐沐白观他气息虚浮,虽然澎湃有力却不够沉稳凝实,明显缺了一份厚重,这才猜测梦天刀是得了邱青水临死传功,又有凌怀栩几个灌输功力,这才勉强度过五次天劫,成就神婴。 只是他修为上去了,可是没有和修为匹配的心境,只怕根本驾驭不住元神修士的力量,充其量也只能当做一个金丹八九玄功转的高手对待。 赵正阳道:“整合魔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你能看得透,齐春水自然也能看的通透。他有儒门真传在身,又得了魔道祖师的六欲真法,世间百态尽在心中,相必天机易理已经到了力深的程度,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沐白,你虽明天时,却不通人心。” 徐沐白道:“请师尊赐教!” 赵正阳伸手扯下一缕明光,又自背后的周天星图中四柄长剑上一捞,抓了一丝剑气在手,和明光一同打入手中的碧绿如意之中,随后将如意抛给徐沐白,再次闭上双眼。 “大劫将至,你虽有神婴道行,只怕也难以保全自身。千机带借你之手给了哀无心的弟子,钧天剑刚刚成就法宝,还需要好生温养百年才能竟功。这柄如意伴我多年,今日便交与你掌管。” 徐沐白双手托着碧绿如意,心中感激的同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柄如意乃是赵正阳随身之物,他幼年修道之时就一直随身携带,片刻不曾离开。若论及重要程度,实不亚于背后星图中的四柄神剑,就是亲自锤炼数百年的千机带也不能相提并论。 徐沐白托着碧绿如意,却仿佛托着一座大山一般沉重:“敢问师尊,这大劫由何而起?” 赵正阳道:“天灾人祸是凡人必经,凡人也有躲不开的劫数,况乎修士?我辈修士逆天而行,多依仗修为横行无忌,自然也有劫数难逃。” 徐沐白又问道:“魔山不顾后果强行破开封印释放开皇劫器,莫非劫数乃至此而来?” 赵正阳道:“六合无极是开皇劫遗留的一股气息,充其量也不过相当于一个六劫修士的实力。不过实力归实力,如今你再次进阶神婴,便是对上如同的六劫出窍修士,纵然不能取胜也有一战之力,六合无极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一元一纪乃创世之会也,六合无极是这一纪元大劫的引子,却不是这次大劫的关键。” 徐沐白道:“敢问师尊,是否知道六合无极如今所在何处?” 其实徐沐白明白,六合无极的去向必定瞒不住赵正阳,而能彻底掌握住六合无极动向之人,也非赵正阳莫属。 赵正阳摇头道:“不知。” 徐沐白惊讶异常:“师尊……不知?” 赵正阳淡然的说道:“知便是知,不知便是不知。为师也不是仙人,如何能抓得住六合无极的去向。” “那……” 赵正阳既然说他不知道,那就真的是不知道,只是六合无极乃是开皇气息演化而来,牵扯着天地运转的大律,赵正阳闭关百年昼夜观测天象,怎么可能不知道六合无极的去向? 赵正阳似乎猜到了徐沐白的想法,缓缓说道:“天机是天机,天道是天道,为师能参悟乃至掌控天机,全赖皇极经世的法门,却没有能力把握天道运转。” “起初我知道,如今我不知道。” 徐沐白还要再问,赵正阳却把大袖一挥,顿时将他推出洞府,待徐沐白回过神来之时,正站在麻元宫那做破旧的道观门口,兀自保持着托举碧绿如意的动作。 他似乎还没有赵正阳的话语中清醒过来,只是一动不动的托着碧绿如意,仿佛正要进去供奉起来,方才的谈话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就连梦天刀几人的到来在思绪中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久久之后,徐沐白有些僵硬的站直身子,将碧绿如意收入元神之中,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这天,要变了。” 刚一转身,就见鱼观楼在不远处的一间小酒馆门口坐着,石阶上摆着一小碟蚕豆粒儿,他也不用筷子,就这么随手捏上三两粒丢进嘴里,另一手拎着个不大的酒坛,慢慢的喝着。 喝几口就扭头朝麻元宫看两眼,见徐沐白不曾出来便继续喝,身边已经摆了几个空坛子,照他这个喝酒的速度,想来徐沐白刚进麻元宫时,他就开始喝了。 “成何体统?” 徐沐白面色一肃,不紧不慢的走到鱼观楼跟前,一脚踢翻蚕豆小碟,随即又一脚将酒坛踢掉,兀自不解气,抬脚在鱼观楼屁股上着力踢了一脚。 这三脚都不曾蕴含法力,亦没有驱动肉身的力量,和常人收力轻踢差不多。鱼观楼也没有以法力化去酒劲儿,再加上喝了十来斤酒水下肚,纵然他身体的素质远胜过常人,如今也不禁有些醉眼朦胧,明明看到徐沐白抬脚踢过来,身子晃了几晃也没有躲开。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过躲闪。 “师尊,您踢我做什么?” 鱼观楼双手撑着石阶想要站起来,连续撑了几次都摔坐于地,连头上的发簪都摔落下来,滚到一旁的积水之中。他索性松开手,一屁股重重坐下,半躺在石阶之上,从袖子里重新摸出一个酒坛,醉醺醺的笑道:“弟子贪杯,贪杯了!师尊这三脚踢的……嗝,踢的应当!” 徐沐白踢了三脚,那股恨其不争的念头便压了下去,背着手冷声道:“好歹也是个金丹修士,却在你祖师洞府门前这般醉倒街头,成何体统?” 鱼观楼嗤嗤笑道:“金丹修士如何?左右逃不过五重雷劫,弟子……还练什么法修什么道?”说到此处不禁掩面而泣,一昂头把一坛酒水全部吞下去,倒有小半都撒在月白色的道袍上,沁出一片水痕。 徐沐白叹息一声,知道鱼观楼的心魔没有彻底消除,之前在空中那一番话将他的魔念引了出来,蒙蔽了他的道心,这才借酒消愁,再加上他心怀忧虑,酒不醉人人自醉,此刻神智便同混沌一般。 见鱼观楼毫无顾忌的放声痛哭,浑身法力克制不住的外泄,瞬间将几个空酒坛碾成粉碎,有道心失守之虞,徐沐白忙将钧天剑放出将鱼观楼一裹,青光一闪便到了半空中。 若是任由鱼观楼发泄,他的力量足以将附近的一切全部摧毁,这附近的城区除了麻元宫什么都不会剩下。 被钧天剑的力量一冲,鱼观楼的酒劲儿顿时清醒过来,想起前因后果和刚才发生的事情,忙诚惶诚恐的跪倒:“师尊,恕罪!” 徐沐白叹道:“你又何罪之有?你是鱼龙出身,区区几坛酒如何醉的了你?你自家舍了向道之心,将军勇猛进四字抛诸脑后,我也救不得你啊!” “弟子,弟子……知罪。” 鱼观楼伏拜于地,头部和徐沐白的脚尖相对,两只手在前方划了个半圆,五指并拢十指相对,放在徐沐白双脚两侧。 徐沐白沉声道:“起来说话!” 若说刚才那三脚是怒其不争,徐沐白有些火气。这句话虽然语气严厉,却隐隐有些悲伤失望之感,反倒是哀其不幸的意味更多些。 鱼观楼一动不动的跪着。 徐沐白冷冷喝道:“你若不敢直面心魔杂念,就是这么跪上一百年也无用处!休说金丹五转的雷劫,便是如今的境界也难以保持!当初彦秋执意保你,我才用镜花水月之术照破虚妄,助你冲破一重关隘化鱼为龙。本以为你已经看的通透,却不想仍旧执迷不悟!” 当初徐沐白借沈彦秋之手,施展镜花水月的明月盘,将鱼观楼心中的妄念魔性激发出来,这才一举冲破太上化龙诀的桎梏,成就鱼跃龙门登天梯之举,修成金丹四转。 这几年徐沐白全心修炼,以哀无心赠送的三枚真灵丹彻底痊愈暗伤,将元神的痼疾清除,终于重新修成神婴道果,再次踏入元神五道境界。 只是如此一来便对几个徒儿的管教有些疏漏,罗纳尔和徐素瑶一个道心坚固稳如磐石,一个天性懒散却道心不失,只有鱼观楼最让他担心。 鱼观楼凄凄笑道:“弟子,实在不能忘却这泼天的仇恨!让师尊失望了。”他抓着袖子轻轻擦拭徐沐白的鞋面,“师尊的大恩大德弟子无以为报,惟愿来世有福入师尊门下,再报师恩!” 徐沐白摇头叹道:“浮屠说,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你守着仇恨不放,今生已蹉,却说什么来世?” 鱼观楼伏地痛哭已然泣不成声:“弟子自知心魔难除进阶无望,不敢再奢求师尊助力。如今想来,不去如当日直接粉碎了肉身化成灵兵,做沈小哥的护法神将,也还有一丝报仇的希望!”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十方幻魔道 鱼观楼被灭族之恨包裹,徐沐白从小世界带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尽心开导,希望能化解他心中的仇恨,可惜他的恨意根深蒂固,便是徐沐白求过赵正阳几次,也尽都被赵正阳拒绝。 鱼观楼的心魔深种,如果他自己不能明心见性祛除心魔,就算赵正阳也只能出手镇压,却无法彻底根除。 徐沐白知他心中苦楚,日夜被仇恨的欲念侵蚀煎熬,镜花水月之术也难以维持长久的清醒,此刻见他痛苦不止,也不禁心头一酸。 “也罢,既然你如此看好彦秋,认为他能替你报了这血海深仇,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沈彦秋辞别了九凤龙和甄恬儿,便驾驭剑光顺着徐无城的方向,全速飞行。 因是佘利娜说起劫数之事,方天震担忧魔山,确切的说是担忧魔剑门。魔山封魔谷镇压者六合无极,而魔剑门的万剑峰距离封魔谷最近,和天刀门一左一右分在两侧。 就连血河都出现了枯萎的苗头,惹得血河祖师和五大阿修罗王焦头烂额,他实在担心六合无极会否自行冲破封印,将魔山掀翻! 凌虚渡乃是仿照腾云法创造的一门遁术,虽然用起来仙意盎然,速度却着实差强人意。心光遁法和神境通因为时间的关系,一直都不曾静下心来着手修炼,如今只能将三阳剑祭起,驾驭剑光飞行。 好在三阳剑品质上乘,又是九口一套的飞剑,三座三才剑阵结合一处,正把九宫阵势发挥出来,就连三丈月以雷法催动星辰金凰斩,速度都不能相比,沈彦秋索性弃了凌虚渡,将三阳剑合成一道白金剑气,冲天长虹托着百丈光尾,在云层之中极速飞掠。 他们从魔剑门出发后,先是绕道参天城见过袁无极,随后又转道衍郡救了三丈月,随后走走停停又经过龙都府,这才诛杀赤世杰四人受了犁耶泥的委托,一路向南到达丘流,进入南海地界。 这一番折腾足用了数年的时间,又在捕鲸船上耽搁了几个月,仔细一算也有三五年的光景。 虽然三五年对于修士来说,只是眯上眼打个盹儿的功夫,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还就是这么个打盹儿的功夫,修行道就出了这么多事情。 此时自云雾中飞行,以直线距离昼夜不停的奔赴徐无城,饶是沈彦秋功力大进堪比金丹二转,又有三阳剑这等金属性的飞剑在手,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到达。 不过他把剑光隐在云雾之中,三阳剑的剑光又和云朵的颜色相近,除非刻意观察,否则也难注意到。他跨出筑基这个境界之时,引动白山黑水的异象,不仅将十方魔道的总纲消化一部分,炎魔道和冻魔道的神通横推了一层威力上去,同时还领悟了一部新的功法。 这部功法没有炎、冻二道的诸般神通数量,亦没有诸般神通法武合一强悍至极的威力加持,唯一有的就是幻化之法,也可称为变化之道。 这就是继十方炎魔道和十方冻魔道之后,十方魔道衍生出的全新功法,十方幻魔道。 前文也曾提及,修行道从古至今,若论变化之道,首推道家《四九元功》和浮屠《八九玄功》这两部妙法。四九元功有三十六般天罡变化,八九玄功有七十二般地煞变化,无论三十六还是七十二,其实都是个虚数,上应天罡下合地煞,取的正是周天星斗无穷无尽之意。 这两部功法包罗万象,乃是道门和浮屠的镇教功法,非护法弟子不得修行。起初牛太煌不知浮屠有意收服袁无极,在琉璃净土借了金字压帖,将袁无极镇压在五行山下,以金字压帖的力量转换时空。却不知金字压帖中做了手脚,藏了八九玄功的功法在内,只要袁无极感应之后把来修炼,就能籍八九玄功的妙法成就阿罗汉果位,挣脱五行山的束缚。 介时浮屠要收服他,自然是名正言顺至极。 牛太煌不惜舍下面皮,亲自往琉璃净土求了金字压帖封镇时空五百年,为的就是让袁无极欠他一个人情,一个推不掉抹不开也还不起的人情,心甘情愿的拜入自在魔宫为他驱策。 不想袁无极心思通透,虽然得知八九玄功在金字压帖内,却一直忍住没有以神念沟通,因为得了沈彦秋一部《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护持长生的大道妙法,这才投桃报李将此事告知沈彦秋,这才惹出拿波丸修炼八九玄功,被犁耶泥当做护法弟子出世的征兆,以朴世勇的因果强行将拿波丸拦下,送往金山寺修炼。 牛太煌机关算尽,枉为他人做嫁衣之举暂且不提,就从此事也能看出浮屠对袁无极的重视,竟舍得以《八九玄功》这样的大神通做饵。 创造十方魔道的那位神魔,一心要开创魔道纪元,让同为天道正宗的魔道不受道门和浮屠排挤,穷尽无数心力才创出这部十方幻魔道,为的就是给魔道修士一个也能千变万化,不输道浮的机会。 道门有三元道尊,浮屠有释迦二圣,这五位祖师乃是先天圣人,天地间最原始的五太之气化生,创造一门变化之道自然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纵观其余妖、魔、鬼、怪、精、灵等等一应之属,也只有妖族出了个太古妖皇,魔道出了大自在天魔主和阎魔天子,以及鬼道出了中央鬼帝,可惜这些人尽都破空飞升遁破大千而去,流传的道法神通都没有关于变化之道的法门。 十方幻魔道没有四九元功和八九玄功锻炼肉身、提纯血气和巩固经络骨骼的妙用,也没有战斗之时加持威力的能力,它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于一点,那就是变化。 道、法、术三者,乃是逐级衍生,道衍万法、法演诸术,便似参天大树一般枝繁叶茂,然则归根结底还是从一粒种子生发,根须探入大地深处汲取养分,这才茁壮躯干,进而抽枝发叶。 现如今的修行道,一般所谓的变化之术,几乎都停留在术这个层面,而这些变化之术有个共同的名称,那就是障眼法。 障眼法其实简单,不过是从感官上懵逼旁人的直觉,将幻化而出的形态展现出来,依照障眼法的精妙程度,增加不被看穿的几率。 不过障眼法只能释放幻象,举凡修炼精神道和幻术流派的修士,他们制造的幻想真实程度还在普通的障眼法之上,自然也就不屑于修炼,只有求之不得的修士才会将之奉为瑰宝。 幻本身就是不真实之意,故而障眼法不能改变施法者的形体,更不可能像四九元功或者八九玄功那样,从本质上将施法者改形换貌,达到变石既为石,变木既为木的程度。 假设拿波丸修行有成,将八九玄功第一重练成,他若是变成沈彦秋的模样,不仅容貌体型一般无二,就连气息和法力波动都能模拟出来,想要看破他的变化,除非是动手之时不能施展沈彦秋的功法,被人识破,否则纵然是方天震这等最为亲近之人也难以察觉。 当然,若是换做哀无心和凌怀栩等自然就另当别论,元神高手与道合真,不是同级别的高手施展变化,根本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十方幻魔道也有个幻字,但这个幻字的含义却不是虚妄,而且御假成真、以假乱真之意,一切自无中有,有和无本身就没有真正的区分。十方幻魔道的法诀中有这么一段: 一法为诸法本相,一念是念念真宗。 一法持而诸法生,一念动则念念起。 凡持法动念,既无中生有,有无相生,遂衍二三,六六九九,自一而始。以一为道出,即道其出,其出既出,既成定法,法定其性。 而三元道尊中的太上太元道尊,也曾说过,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的至理。可见凡世间一切种种,尽在这有无二字之内。 创造十方魔道的神魔,不知生于鸿蒙还是天地开辟之后,然则十方幻魔道的这段法诀,确有借鉴道门真意的意思。而且魔道修行驳杂,不拘何门何派各家各路只要有助益之处,便能吸取过来,大有博众家之长补己之短之意。 在南极冰川之时,珍珠乃兮以天生魅惑的幻术控制沈彦秋三人,沈彦秋能瞬间醒悟过来脱离幻术影响,并不是因为他的境界高出一重,而是十方幻魔道作为魔道变化之法的集大成之作,克制幻术神通自然不在话下。 沈彦秋幻魔道初学乍练,自然说不上纯熟二字,亦做不到克制之法,不过有十方魔道的总纲梳理,即便做不到克制也能与之持平,自然就不受其影响了。 他又花费了许多心思,将幻魔道好生感悟了一番,此时将幻魔道的法力展开裹住剑光,从下面便只能瞧见白云悠悠,便连一丝剑光的踪迹也没有。 如此飞行一昼夜,便赶了十万里开外出去,早离了南海边境,飞入南疆群山上空。 ------------ 第二百八十四章 金鸡唤日 南疆多山,绵延之阔纵横数十万里。故有南疆十万大山之称,多是人迹罕至之处,山精野怪凶猛异兽五毒之物俱全,除了时代居住以捕猎为生的土著,从没有人深入十万大山之中。便是这些土著人也只是居住在环境适宜、水草丰盛之处,不敢过于靠近中心位置。 便是修士若非采药炼丹,一般也不会轻易涉足。 正因为如此,十万大山也有一个和丘流捕鲸队类似的职业,采药人。 黄白之物动人心,修士面对丹药法器和修真功法之时,和凡人面对金银财宝并没有什么分别,毕竟整个修行道处于底层的修士太多,先天修士能使小术傍身,筑基修士能御剑飞行、道术拒敌,只要倍加小心谨慎,错非遇到实力强大凶狠残暴的妖兽,一般都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富贵险中求,若是运气好,采到一株抢手的灵药,挖上一块极品矿石,走一趟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向来都不缺这种人,无论是天生喜欢冒险,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已而为之,这种人都不在少数。 沈彦秋驾剑光飞掠,只瞧见入眼之内尽是黑压压乌蒙蒙一片群山相连,数道灿白曲线闪烁着光芒,则是群山之间蜿蜒的河流。从数千丈的高空看,这些河流都有水桶粗细,实际的宽阔程度必然不亚于一条百丈大江。 十万大山的凶险他也曾听闻,能和金丹修士力敌的妖兽不在少数,特别是诡异的毒虫之类,纵然金丹修士也不愿意去招惹,筑基修士更是触之则死。 若是平常时候,沈彦秋和方天震都是修炼冰法,更有炎魔道真火加持,三丈月修炼雷法,对于毒物也有些克制作用,倒也不惧下去游赏一二。只要不深入十万大山腹地,只在外围活动,亦不会碰上那些实力强劲的精怪猛兽。 此时他们的位置,正在十万大山边缘处,不过他正急着赶去徐无城,面求赵正阳回凄凉洞之法,便没有游玩的心思。 沈彦秋将目光收回,此时正是黎明时分,在高空中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红日的光芒刺破云雾。 夜间飞行有天色打掩护,他剑光的速度便快些,到了白昼之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都会稍微压低剑光的速度。山精野怪凭借本能修炼,多有凝聚月华捕捉朝霞日光凝炼内丹之法,汇聚太阴太阳的阴阳二气打磨筋骨魂魄,倘若撞见一头实力强悍的妖兽,被他剑光将云霞冲散,只怕还有一场无谓的争斗。 他着意规避扭曲的初霞,日光播撒乃是直直照射,旦有云霞扭曲便是被外力抽取所影响,自然蕴含着抽取之人的精神和法力。幻魔道毕竟修行日短,不似炎、冻二道的神通修成即用,如今只是裹住剑光不被目力察觉,若是撞上旁人的精神力便要泄露行藏。 三丈月提议,她张开星辰金凰斩,让沈彦秋以幻魔道之法模拟鹰鹤之属。沈彦秋道,南疆是凤翔之地,飞禽之类尽归凤凰统辖,十万大山中的凶禽必然也不在少数,倘若化身巨鹰灵鹤,误入某个凶禽的空域,被当做入侵者对待,反倒不如驾驭剑光亮明身份来的方便。毕竟十万大山上往来的修士不少,只要不惹是生非,借道而过应该没问题。 飞不过千里远近,金红大日已自一座高耸的山头冒出大半,沈彦秋几人都是头一回在高空观看日出之景,不觉有些震撼之感。 几人正自感慨,忽见一束日光如利剑穿梭,自高空遥遥坠下,初时只有拇指粗细,颜色也和寻常的日光相同,随着极速下落,周围的日光仿佛被其吸引,汇聚成一束三丈粗细的光束,比大日的光芒还要耀眼,浓郁的日灵汇聚成簇簇太阳真火熊熊燃烧,光束边缘因为速度太快和空间摩擦出道道电弧,声势浩大的向一处山坳落去! 沈彦秋瞧这一手甚是眼熟,正思索着究竟是哪一家的手段,又听一声清脆嘹亮的鸡鸣,光束坠落之处亮起一个金黄色的光点,隐隐似雄鸡振翅,金鸡报晓。 “是金鸡岭的朋友!” 金鸡岭的道法独树一帜,非但威力极大,场面也是非常华丽。而且没有金鸡唤日法修成的法力,纵然模拟也模拟不出那股超然卓绝的意味。 这声鸡鸣高亢嘹亮,显示出施法之人的道行不浅,只是隐隐有些焦躁,还夹杂着丝丝警惕,想来是碰着了对手。 沈彦秋本是打定主意,一路上绝不掺和无谓之事,只是如今见到金鸡岭的道术放光,却不得不停下剑光,要下去探查一番。 当初鸟山鸣桐以大宗的身份,和他一个筑基修士兄弟相称,林道轩更是豪爽的赠了他三门剑术。当时他既未拜在哀无心门下,也不曾被徐沐白收录,一个袁无极妹夫的身份算得了什么? 鸟山鸣桐折节下交,林道轩也和他意气相投,若是见着金鸡岭的弟子有难而不出手相助,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鸟山鸣桐和林道轩? 沈彦秋听林道轩说过,金鸡老人简元真观雄鸡悟道,从天书三卷中明悟天鸡十二式,又推演出金鸡十二法,其中金鸡独立法能克制毒虫猛兽,金鸡伏龙法能克制龙属和飞剑,确实生猛至极。不过天生万物相生,生克之道却没有固定的界限,倘若卫庄出手对付林道轩,纵然林道轩将金鸡伏龙法演化万千,也不是卫庄一根指头的敌手。 境界的碾压,从来都不会因为什么界限而模糊。 十万大山何其凶险,不知隐藏着多少奇珍异兽、毒虫精怪,纵然是金丹上重的修士一个不着,也难以应付。这人施法的威势和林道轩相当,也不过筑基中期左右的修为,在十万大山中,实在不够看。 沈彦秋顺着光柱按落剑光,离地还有十丈远便朗声叫道。 “前面可是金鸡岭的朋友!” “正是!我乃金鸡岭淳于琼大宗门下洛星雪,前辈识得家师?” 那人迟疑片刻,这才发声回应。声音清脆如铃铛,沈彦秋也没想到这人竟是个女子。 “哈哈哈,我虽不认识淳于前辈,却认识鸟山鸣桐!他是我大哥,他徒弟林道轩是我朋友,你可知我是谁来?” 当年魔山大祭,沈彦秋和鸟山鸣桐共苏寻花几人对饮,期间鸟山鸣桐惩罚林道轩时,曾提起过有个师弟淳于琼,门下有个女弟子叫洛星雪的,跟林道轩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林道轩样貌出众,有鸟山鸣桐这位名师教导,自己也倍加努力修炼,有女弟子对他青睐太过正常,若是没有才是真的不正常。且这小子属于闷骚型,看上去堂堂正正气宇轩昂,实则花花肠子可不少,要勾搭三五个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洛星雪大喜,高声叫道:“原来是鸟山师伯的兄弟!敢问前辈可是凄凉洞大悲宗的沈师叔?” 洛星雪点出凄凉洞大悲宗,带着敬重之意,沈彦秋不敢怠慢,将剑光落在洛星雪跟前,笑道:“正是贫道!” 见了洛星雪的真容,沈彦秋也不禁眼前一亮,心道,道轩这小子的眼光确实不错。 洛星雪容貌甚佳,五官精致,身材也是凹凸有致。身上穿着一套大红色的贴身短衣,好似一团烈火蒸腾。纵然比作金鸡振翅之态,也衬托出飒爽的英姿出来,和林道轩师徒别有不同。 鸟山鸣桐容貌奇丑,又是近乎半残的五短身材,平日里也一直披着那件五彩翎羽织就的法衣,头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甚是滑稽。只是他气场极强,宛如雄鸡伫立山巅,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他的容貌。 林道轩年岁不大,身材伟岸挺拔,又喜欢着劲装武服,一头及膝长发好似鸡翎抖擞,朝气蓬勃。他施展金鸡唤日法和沈彦秋交手,真似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一般,夺人眼目。 洛星雪施法时和林道轩倍是不同。林道轩含胸塌背双手收于腰际,她虽也是单足点地,却昂首挺胸双臂翅展,另一脚虚点地面一放一收,配合着双手缓缓煽动的动作,气势完全凝聚于一点。 而她的目标,正是不远处一个持剑青年,长剑斜指地面,灵蛇一般扭动,好似千重幻影叠加一处,如何也看不真切。 洛星雪见持剑青年收住剑势,忙把唤日法一收,上前同沈彦秋见礼,大大方方的拱手道:“星雪见过沈师叔!” 沈彦秋抬手虚扶,道:“不必客气。我和鸟山大哥是私人关系,如何还敢占淳于前辈的便宜?你我平辈论交即可。” 洛星雪正色道:“且不说鸟山师伯的关系,就凭您是大悲无心尊者的弟子,晚辈这一声师叔都叫的心虚!家师虽然久居金鸡岭潜修,却也分外推崇无心尊者,若是知道晚辈坏了规矩,跟您平辈相称,晚辈也少不得一顿责罚。” 沈彦秋摸摸鼻子苦笑不已。 方天震是个见到美人儿就走不动道儿的,见到洛星雪这样英姿飒爽、火力四射的女子,不觉两眼放光。他又不知道洛星雪同林道轩的关系,他也不认得林道轩何许人也。况且以他的想法来看,只要不是自家嫂子弟妹什么的,没有一个美女是不能勾搭……嗯,是搭讪。 “罗里吧嗦的一大堆……” 方天震正要卖弄风骚说两句浑话,就听那持剑青年冷冷道:“如今来了帮手,胆气也足了?哼哼,大悲宗如何,哀无心又如何?我无量剑宗怕过谁!” ------------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千蛇·魏元让(一) 这青年做剑客打扮,容貌也算俊朗出众,只是一双眸子阴兀冰冷,少了一些年轻人的活力,嘴角挂着一丝讥讽嘲笑,更显得阴暗。 无量剑宗是名门大派,位列人道四宗之首,在修行道的名声不亚于神仙道。沈彦秋有心和解,却听他辱及师门和恩师哀无心,刚刚露出的一点笑意荡然无存,轻声道:“原来是无量剑宗的高足,果然是大门大派出身,不是我区区凄凉洞可比。贫道大悲宗沈彦秋,敢问阁下尊号?” “你便是那个撞了大运的乡巴佬?” 持剑青年不屑的笑道:“呵呵,也只有袁无极那猴子顽劣成性,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够了!” 沈彦秋冷声道:“尊驾一再诋毁我师门长辈,这便是无量剑宗的处世之道吗?” 青年道:“无量剑宗如何处世,你还没有资格点评。莫以为有金丹道行,就能镇的住我!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千蛇剑主魏元让是也!” 沈彦秋一把按住要开口的洛星雪,朗声笑道:“我道如何有恃无恐,却是仗着名剑千蛇壮了胆气!好一个无量剑宗,好一个名剑千蛇!” 他只说无量剑宗和名剑千蛇,却不提魏元让三字,摆明了嘲讽他和小人得志一般无二,若非有无量剑宗这个靠山,有名剑千蛇在手,也算不得什么。 魏元让得意的笑道:“你大悲宗没有神器传承,我也由的你说几句风凉话。你笑我依仗兵器,我却笑你不明剑道,不知人与剑合,剑随人意的妙理!” 陡然面色一冷,将千蛇剑一振,发出蛇鸣般的嘶嘶声:“无量剑以剑开宗,每一柄剑都和自己的生命一般重要!对付她一个我是一人一剑,对付你们四个,我还是一人一剑!” 他端着千蛇,剑尖亦四人身上一一点过。 三丈月赶紧拉住沈彦秋的手,小声的说道:“榕哥,不是说不管闲事儿吗?你怎么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了!” 洛星雪洒脱一笑,大大咧咧的朝沈彦秋一拱手:“这位姑娘说的对,本是晚辈自己的事情,不劳沈师叔动手。否则让人家以为我无胆应战,说我金鸡岭怕了他无量剑宗,只敢请长辈出手偏帮!” 沈彦秋当即摆摆手,示意洛星雪不要多想:“说句实在话,若只如同你有些矛盾难以化解,我倒也愿意试着讲和。不过此人辱我师门诋毁恩师,又欺我大兄……我若是无动于衷,也不配拜在师尊门下!” 他盯着洛星雪,意味深长的道:“此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我就在这儿,若是袖手旁观,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鸟山大哥?道轩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洛星雪见他笑的有些狭促,便知道她和林道轩的事情早被沈彦秋知道,以她这般豪爽干脆的个性,也不禁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你却同我说说,如何同这厮动起手来的?” 洛星雪听他连这厮这种称呼都叫了出来,知道沈彦秋动了火气,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 原是鸟山鸣桐频繁丹动,有碎丹成婴的征兆,遂不敢怠慢,日夜在金鸡岭最高处感悟日升日落、金鸡报晓鸣报天下的真意。某一嘶日偶然听淳于琼说起,南疆十万大山中有一种奇草,形似鸡冠、有花无叶,以百毒瘴气为食,又能吸收日光运用大日真火洗刷,乃是一等一的火毒之物。 这种奇草旁人得去无用,至多就是炼成至毒丹药,或炼化于法力之中,对敌之时多了一重伤敌的手段。 唯有金鸡岭的修士得之服用,以自身法力炼化,吸取其中的太阳真火毒性,以金鸡独立法和唤日法转换毒素,裨益元气壮大内神。 只是这草数量稀少,纵然有那么一两株也被守候多时的精怪毒虫吞食,故而极难寻觅。 因林道轩功行圆满,四次天劫即将来临不得抽身,淳于琼和鸟山鸣桐因为理念不和,彼此间有些龃龉,洛星雪担心因此影响他和林道轩的事,便瞒着淳于琼偷偷下了金鸡岭,独自一人进入十万大山。 金鸡十二法中的金鸡独立法和金鸡伏龙法,都有克制毒虫的能力,她倒也不担心被毒虫伤害,只是她只有筑基修为,不敢深入十万大山腹地寻找,在这外围之处苦苦寻觅了数月之久,这才找到一株。 她费了老大气力,才将守护已久的妖蛇击杀,哪知道还没采摘,便被魏元让偷袭,几乎重伤! 若不是黎明来临,借金鸡唤日法凝聚日光,以大日炎往真火灌体,只怕就遭了他的毒手。 “道轩得你青睐,是他的福分!” 洛星雪以神念传音,沈彦秋瞬间便知前因后果,越看洛星雪越顺眼。 洛星雪想是不知羞涩为何物,道:“我只想他能念着我的好,日后见了我师尊不要没大没小,惹他老人家不高兴,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彦秋叹道:“日后有暇,我去金鸡岭走一趟,拜会一下鸟山大哥和淳于前辈。” 洛星雪大喜,慌忙拜谢不止。 沈彦秋是哀无心高足,又是鸟山鸣桐的兄弟,就是淳于琼也不得不卖他几分面子。有他在中间斡旋,她和林道轩的事情就多了几分保证。 魏元让道:“说完了没有?” 沈彦秋笑道:“尊驾伤人夺宝,不似无量剑的做派。” 魏元让指着地上断成几截的蛇身,冷冷的道:“你既知千蛇之名,可知道我持了千蛇剑,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就是所有蛇属的主人?!这株鸡米花我留意了半年的时间,还特地派一头鸡冠蛇在此守护,你二话不说上来就杀了我的蛇,如今还要倒打一耙,哼哼!” “金鸡岭?整日里学那些缩头缩脑的把戏,果真学的十足!” 千蛇剑能驾驭群蛇? 这一点沈彦秋可万万没想到。 本以为是魏元让仗势欺人,倘若真如他所言,倒成了洛星雪不问自取,他不明原由帮亲不帮理,真真的仗势欺人了。 沈彦秋沉吟不语,方天震正要说话却被三丈月抢了先,指着魏元让叫道:“你说你能驾驭妖蛇,谁知道是真是假?就凭你一面之词,如何叫人相信?” 魏元让一振千蛇剑,就听一片嘶嘶之声连绵不绝,无数奇形怪状、色彩斑斓的毒蛇从树丛石缝中钻出来,汇聚在他身边围成一圈,一个个都吐着信子摇头晃脑的盯着三丈月。 三丈月的本体是一头白兔,兔子胆儿小,三丈月又是胆小中的佼佼者,天生就惧怕蛇虫等五毒之物。陡然窜出来千百条毒蛇,个头大的几乎有十丈长,只是从巨大的树枝上垂下一节身子,就有水桶粗细三丈长短,吓的三丈月赶紧蹦到沈彦秋身后,瑟瑟发抖的惊叫一声。 方天震被三丈月抢了先,心头就甚是郁闷,见三丈月被毒蛇吓到,慌忙把身子一跃正要开口,又听三丈月从沈彦秋背后探出头来,有些颤抖的说道:“就算你能驾驭毒蛇又如何?谁知道被洛姐姐打死的毒蛇是不是你养的?那什么鸡米,鸡米花是十万大山土生土长的灵物,你又不曾浇水施肥,凭什么说是你的?” 魏元让眯着一双蛇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三丈月,仿佛毒蛇盯着猎物一般,顿时把三丈月吓的心肝儿扑通扑通乱跳。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我们无量剑宗的人就是霸道,但,从不说谎。” 他的瞳孔变成深绿色,瞳仁里闪亮着两点蝌蚪一般的光点,左眼顺向右眼逆向按照不同的速度旋转,每旋转一圈他的身子就瘦一圈,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多半下去,像个又瘦又长的人干儿一般,整个身子随着千蛇的变幻微微晃动,下巴也变得尖锐起来,看上去如同一条人面蛇身的怪物,而扭曲不定的千蛇剑,正是这条怪蛇的信子。 “那你要什么?我,我可以跟你换!” 魏元让说完话,洛星雪也相信了七八分。因为他看得出来,魏元让这个人不仅骄傲,而且极度自负。这种自大成狂的人行事乖张霸道,但基本上都不会说谎,因为那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可是这株鸡米花是她苦苦找寻了几个月的结果,哪怕已经确信是魏元让早就划入囊中之物,她也不愿意放弃。 魏元让嘴角伸出两根尖细的獠牙,一条碧绿色的细线顺着牙根直达尖端,开出一个微小的孔洞,原来并不是一条线,而且獠牙上喷射毒液的通道。 魏元让诡秘的一笑:“你有什么东西能胜过我手中千蛇?” “我……我……” 洛星雪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好。 无量剑宗是整个修行道中,剑道第一的门派。寻常所言刚正不阿宁折不弯,只是剑修士的一种特性,实则每一柄剑器都有截然不同的性格,而一旦寻找到契合的主人,就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无论是贪婪还是狡诈,自命不凡还是超尘脱俗,林林总总和人之性格相同的特性数不胜数,剑,永远都是修士手中保护自己消灭敌人的武器,由人来主宰,它唯一能影响人的,只是以自己的特性无限放大持有者的本性。 若是指望一个生性凶恶的人,佩上一柄仁者使用过的配剑就能洗心革面,翻然悔悟,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你想怎么办吧?你划出道而来,有什么老娘都接着就是!” 洛星雪心头火起,眉头一拧,顾不得沈彦秋还在一旁,两手叉着腰泼妇一般大叫,连老娘这种称呼都说了出来。 沈彦秋不禁汗颜,林道轩这小子算是遇到对手了,这个泼辣的小姑娘要是跟了他,保管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魏元让舔了舔獠牙,舌头绕着嘴唇打了个圈,嘿嘿笑道:“你,跟我打一场。你赢了,这株鸡米花就是你的!” “嘿嘿……不过要是你输了,那就把命留下,我一样让她把鸡米花带走!” “你,敢不敢?” ------------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千蛇·魏元让(二) 敢不敢? 沈彦秋有些迟疑,似乎是没有听清魏元让的话。 这是敢不敢的事儿吗?难道无量剑宗的弟子,或者持有十名剑的弟子,都是这副疯疯癫癫的德行? 简直就是疯子! 魏元让不过筑基后期修为,连筑基圆满的境界都没有达到,就算有十万大山毒蛇拥簇的优势,就算他手持无量剑宗的十名剑之一千蛇,可是想要击败沈彦秋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一个筑基修士可以横跨一个大境界两三重小境界,击败一个远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那么九重真道严谨的划分,就真的不知所谓了。 三元道尊是万道之源,他们三位先天圣人创造的九重真道,每一重都完全契合天地至理,如果就这么被一个筑基修士轻易打破,这道祖二字,又从何说起? 原来,无量剑宗就是一群疯子,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扭头看了看方天震,似乎看到了他以后的样子。 “喂,秋官儿,闲着也是闲着,你来打我啊!” “这个小姑娘不错,你看他细皮嫩肉的,哈哈哈,我睡定了!” “其实以前我还真没注意,我师尊还是挺漂亮的嘛!” 沈彦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手扳住方天震的肩膀,对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方天震道:“雷子,你可一定要保持住自己啊!” “我……” “你听见了没有!” 感觉到沈彦秋手上加大了力度,方天震肩头微微疼痛,虽然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方天震也不敢再耽搁,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沈彦秋这才松了一口气,察觉到方天震莫名其妙的表情,三丈月“你在干吗”的困惑,这才发觉自己有些紧张过头,自嘲的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要打,我奉陪!” 洛星雪十指交叉做了个金鸡抖翎的动作,随着身体的轻微晃动,顿时响起一连串嗑吧嗑吧的声音。 “此事和沈师叔无关,我就以金鸡伏龙法会一会无量剑的无上剑术!” 魏元让摇头道:“你不行,你的伏龙法克不了我,你不是我的对手,打起来一点意思也没有。倒是他……” 指着沈彦秋,目光从他全身扫过,满意的点点头:“金丹修为?好啊,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进阶金丹!哈哈哈,我还真没有跟金丹修士对过手,真是让人期待啊!” 他自顾自的说着,表情也越发变得癫狂兴奋,仿佛碰到了最喜爱的玩具,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 沈彦秋的表情也开始严肃:“不疯魔不成活,看来你已经找到你的道了。我同样也很期待你的剑道!” “我答应你了,这条命在这儿,有本事就来拿吧!” 这厮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是他在疯癫之中找到了自己的道,就像袁无极一样,不管对手如何强大,都没必胜的信念并且付诸于行动。说实话,对于这样执着到偏执的人,沈彦秋也是极佩服的,因为他自认做不到这种程度。 沈彦秋浑身法力一振,无形的日常顿时将方天震三人排开,满地枯枝落叶被狂风吹卷着飞向远处,在半空中就化成细微的粉末,火星子刚刚燃起就立即熄灭。地面被剥出一层灰黑色的泥土,瞬间又被炙热的法力烘干,旁边一条一尺深的小河沟也咕嘟嘟冒着水泡热气,沸腾起来,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不多时就彻底干涸。 沈彦秋放出三气神火刀,每五道组成一个简单的无形刀盘,他手中抓着一柄由五道刀光组合而成的五尺长刀,七十二面浑圆刀盘上下翻飞,玲珑火云束游龙一般在刀盘中的孔洞中穿梭,两头系着的四枚铃铛叮当不停。 以沈彦秋如今的实力,同时使出三门神通应敌轻而易举,也不会出现难以保持转换滞涩的感觉。不过他也很有兴趣见识一下无量剑宗的剑道,特别是魏元让的千蛇剑法。 魏元让嘶哑着叫了声好,没有持剑的手臂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五指并拢一捏做蛇头模样,衣袖贴着皮肤化成花纹诡异的蛇皮,手臂化作蛇身,陡然伸长数十丈直达沈彦秋身前! 沈彦秋操控几组刀盘迎上去,刀刃微微倾斜,扁平的刀盘顿时就成了几个削皮切肉的轮盘,一个接一个的套在魏元让化蛇的手臂上。沈彦秋控制轮盘绞动,传递回来的感觉就像是,绞在软绵且富有韧性的牛筋上,所有的力道都被高速震动的皮肤化去。 魏元让不顾轮盘绞杀,将阻挡在前面的刀盘一一顶翻,终于欺到沈彦秋五尺左右的距离,把手指一分巨蛇张口,一条三尺来长猩红色的服信电射而出,正是魏元让另一手握持的千蛇剑! 沈彦秋虽然小心防备,不过他以等同于金丹二转的力量,对战筑基后期的魏元让,倘若再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欺负人且不说,他自己都觉得跌份儿。 无量剑宗的剑道名震修行道,魏元让又是继承了千蛇的剑修,沈彦秋以六成力个他对振,已经很给面子了。不过魏元让的剑法确实诡异莫测,这一手以手化蛇以蛇御剑的手段着实让沈彦秋惊讶,不过却伤不了他。 脚下火光一闪,丁火掣金轮托着沈彦秋极速上升,玲珑火云束包粽子打包裹一般把千蛇剑紧紧缠住。 玲珑火云束只是一条红绫模样,实则是十方魔道的炎魔真火幻化,裹住千蛇剑之后,魏元让便控制蛇头将千蛇收回,直接一口就将缠绕成一团的玲珑火云束吞了进去,蛇口被高温烧灼滋滋作响,魏元让却不管不顾,直到蛇口血肉模糊,才把玲珑火云束搅碎,喷吐出一蓬火气。 “千蛇·乱杀!” 魏元让的下半身已经完全变成了碧绿色的蛇身,被千蛇召唤来的千百头毒蛇随着他的动作向前爬行,他将千蛇纳入眉心之中,两条手臂都化成长蛇,对着沈彦秋扑击,千百条毒蛇嘶嘶鸣叫弹射而起,如同五颜六色的斑斓剑光,直冲沈彦秋。 这些毒蛇都是十万大山中的异种,速度迅捷如电,皮肤坚俞金刚,毒性更是猛烈霸道。由三气神火刀组成的七十二面刀盘,不是被撞散就是被蛇毒腐蚀,瞬间融化。 “既然已经决定出手,那就请拿出你的诚意!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没本事就等着我杀你!” 数不尽的毒蛇缠绕在一起,在半空中无处接力的情况下,只是甩尾一弹,便又化成一线电光飞出去。那几头十丈长的水桶巨蛇,只在茂密的树丛中爬行,冷不丁的射出头颅吞向沈彦秋,一击不中立即隐遁于树丛中。 沈彦秋只是驾驭丁火掣金轮躲闪,好几次都险之有险的从蛇口边缘闪过,三气神火刀遂灭遂生,一面面刀盘在方圆数丈的范围内肆意旋转飞舞,玲珑火云束也化成一条汹涌火蛇,和速度最快的几条毒蛇纠缠不休。 乱者丛也,并不是说魏元让这一手千蛇乱杀术代表着混乱,而是从根本上道出了这一手乱杀的真意,那就是淹没,以蛇海战术淹没对手。 直到现在,沈彦秋都没有试出千蛇剑的奥秘,他可不相信名列无量剑宗十名剑的千蛇,仅仅是操控蛇属这么简单。 洛星雪紧张的道:“沈师叔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方天震猛的跳出来,一把拉住三丈月不让他说话,嘿嘿笑道:“这你就小看了秋官儿啦!那姓魏的小子把大悲宗贬的一无是处,更是出言诋毁无心前辈,秋官早就动了火气啦!现在就是给他玩玩儿,感受一下千蛇剑法的奥秘而已,等会儿他玩腻了,才是正儿八经收拾他的时候!” 三丈月撇撇嘴,气鼓鼓的道:“他的功候也自平常,只是弄些蛇虫唬人!” 先前被魏元让的蛇形吓着,三丈月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洛星雪虽然看着不拘小节,心思却是个通透的,将金鸡岭独有的法力一裹,三丈月便觉浑身暖洋洋的好不舒坦,心头一点惊惧也被融化,这才想起自家修炼的雷法至刚至阳,也是这些阴冷毒物的克星,懊恼的一拍脑门儿,将上洞雷力遍布全身,群蛇喷吐的毒雾皆不能近身。 洛星雪笑道:“沈师叔有金丹修为,又有大悲宗的道法在身,这长虫自然不是他的敌手。不过这里是十万大山,蛇虫之物数不胜数,千蛇剑又能号令蛇虫,那几头象蛇的力道不弱,还有梭镖、银线快愈闪电,怕是有些麻烦。” 她伸手对着旁边一捏,好似雄鸡发啄快速一个伸缩,手中便多了一条三寸长筷子粗的小蛇。 这蛇通体银白,身上的鳞片都是狭长的菱形,看上去颇有些可爱。洛星雪两指捏着小蛇七寸位置,它便将全身都缠绕在洛星雪指头上,尖锐的蛇头和尾巴好似两根签子,不停的刺向洛星雪皮肤,发出叮叮的声响。 “莫要小看了它。” 洛星雪凝重的道:“银线蛇越细越短威力越大,巅峰期的银线蛇细如发丝,只有一针长短,来无影去无踪,顺着人毛孔钻入体内,将蛇毒注入心脉,须臾便要毒发身亡。若不是我修炼了金鸡摄空法的擒拿手,也不敢碰它。” 将这条银线蛇捏死,洛星雪又道:“梭镖蛇如同树叶一般,薄如纸利如刀,连护身的法力屏障也能切割进去,而且极擅伪装,藏身落叶之中,防不胜防,比银线蛇还要难应付。” 一听梭镖蛇这般诡异,三丈月总感觉身边飘落的树叶,乃至脚下所踩的树叶都是梭镖蛇,浑身一阵发麻,张开星辰金凰斩奋力一煽,清理出一片空地。 “那该怎么办?” 洛星雪瞧着三丈月天真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不过她是沈彦秋身边女子,洛星雪自不能表现出来,强忍着笑意道:“沈师叔有心一窥千蛇之奥,这才收了许多气力由着魏元让施展。我观沈师叔的法力火性凶猛,不是普通火法能够比拟,否则只消将烈火燃烧起来,那些蛇虫自然不能近身。” ------------ 第二百八十七章 金剪破蛇魅 沈彦秋有玲珑火云束防身,七十二张刀盘游动,虽然早就察觉到银线蛇和梭镖蛇,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他不想将十方幻魔道暴露在魏元让身上,故而并没有化身毒蛇的打算,他的注意力一半放在魏元让神出鬼没的千蛇剑只上,另一半则放在了那些体长十丈的巨蟒之上。 象蛇? 看到这些巨蟒的同时,他就突然想起《四野神州志》的记载,发现这种通体无鳞的巨蟒,非常像四野神州志当中记载的象蛇。 不过《四野神州志》的记载有些模糊不清,作者并没有亲眼见过象蛇,而且根据他的考察推断,象蛇实际上并不是蛇属的一种,而是一种类似野雉的飞禽,只是其鸣如呼“象蛇”二字,这才被冠以象蛇的名字。 作者反复查阅典宗,有结合当地的老人综合考量,这才推断所谓的“象蛇”,实际上应该是巴蛇。 古籍记载:巴蛇食象,三岁出其骨,凡人服之,无心腹之患。其为蛇青赤黑。一曰黑蛇青首,在犀牛西。 沈彦秋的惊讶不是巴蛇或者象蛇,真正让他惊讶的,是五洲小世界和修行道这个大千世界,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四野神州志·东海卷》里就记载着海魁的事迹,而书中记载的海魁,正是四海龙宫中的虾兵。 虾兵蟹将并不是说虾为兵蟹为将,只是龙宫的兵将多以虾蟹为主,才以此为统称罢了。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蛇群,自己藏身其中的魏元让,沈彦秋也不敢掉以轻心。且如果那些巨蟒真的是吞象巴蛇,只怕仅凭三气神火刀的刀盘,抵挡不住。 群蛇之潮涌动极快,这里的树木生长年数久远,大多都有四五人合抱粗,十几二十丈高,浓密的枝叶将天空都完全遮挡起来,只有之前洛星雪以金鸡唤日法聚拢大日炎阳真火时,烧穿的三丈孔洞透下日光。 那些巴蛇不知有多少头,沈彦秋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约摸有十余头之多,看体型最小的也有五六丈长,最大的能达到十二三丈长短,而且它们隐身枝叶当中,肤色又和青黑色的枝叶相当,不易辨认。 魏元让隐身蛇潮,千蛇剑也化成一条毒蛇,时不时的突然发动攻击,神火刀盘能抵挡银线蛇和梭镖蛇,却抵挡不住千蛇剑,几次险些被刺中,沈彦秋只得将玲珑火云束绕身飞旋。 他若要走,只需纵身冲破树冠,魏元让也难以拦截。只是魏元让以筑基境讨战他金丹境,他抵挡不住抽身飞走,已然是败了一手。 跟魏元让这样的疯子打架真的是无话可说,这家伙出手每尽全力,而且隐藏于群蛇之中,三气神火刀的火力不足以驱散群蛇,而锋锐程度也难以击杀银线蛇这种肉身坚固体型细小的怪蛇,还要不时防备魏元让突然的杀手,沈彦秋纵然游刃有余的游走,也不禁有些烦躁。 千蛇剑乃是无量剑宗十名剑之一,驾驭群蛇不可能是它最强的威力,只是不知道魏元让如何盘算,一直隐而不发,相必是憋着什么一击必中的手段,只等沈彦秋出现破绽。 思及此处,沈彦秋索性卖了个破绽给他,将神火刀盘的防御圈子一震,微微露出一丝空隙。 魏元让化身毒蛇隐身群蛇之中,等的就是沈彦秋不耐烦的时候。沈彦秋有金丹修为,他纵然有地利的优势在手,若是不依仗千蛇剑的锋锐,轻易也伤他不得。反正十万大山里毒蛇无数,他也不在乎这个毒蛇的生死,只要能逼出一丝破绽,就是他暴起出手的好时机。 沈彦秋神火刀盘的空隙一闪而过,魏元让也顾不得是不是他故意为之,机会稍纵即逝由不得他多想,几头巴蛇挺着硕大的头颅将刀盘挤开,直刮的粘液纷飞,墨绿色的血液落在地上,竟然将泥土也腐蚀出一个冒着青烟的脓包,恶臭扑鼻。 “巴蛇无毒,这蛇怎么有这么强的毒性?看来并不是巴蛇。” 沈彦秋催动刀盘切割,顿时切下好大几颗蛇头,鲜血如同喷泉一般爆射,巨大的蛇身轰隆隆从头顶落下来,顿时将视线遮蔽。 好机会! 魏元让身剑合一,剑光幻影万千,仿佛千万条墨绿色的银线蛇一般,疯狂涌向沈彦秋,那几条巴蛇的尸身瞬间被切割成肉沫,剑光毫不停歇,抢的就是这一霎时的功夫,魏元让将千蛇顶在指尖,直刺沈彦秋眉心! 以千蛇剑的锋利,除非肉身坚固的练体修士能够抵挡,否则便是元神修士的肉身,也要被一剑刺穿,搅毁识海。 满以为一击得手,哪知千蛇剑触及之处,仿佛金石一般坚硬,他只看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冰晶一闪而过,正好将千蛇剑抵住,随后便被沈彦秋一掌印在胸口,倒飞出去。 魏元让狂喷鲜血,兀自震惊不已。 方才那一下他看的明白,那块指甲大小的冰晶似乎是一面内刻八角的圆镜,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摄人的寒气还是激的他汗毛倒竖! 水火同修?而且还能挡住千蛇剑? 千蛇剑作为十名剑之一,本身就是一件被封印了力量的法宝,纵然发挥不出百分之一的力量,其锋锐也不是普通的道术或者法器能够抵挡。魏元让仗着千蛇剑的锋利,不知毁掉过多少法器,从无一次被拦截。 而且沈彦秋一直以火法相对,这一下冰火转换毫无痕迹可循,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趁机下杀手一般。 看来他是故意露破绽给我,嘿嘿,还好我也早有准备,我就不信他们几个也有你这般手段,能防住千蛇之刺! 沈彦秋微微有些失望,原本以为魏元让雷霆一击,能将千蛇剑的奥义显现,结果却如此华而不实,顿时就没有再打下去的欲望,挥手放出炎龙金蛟剪,也不复蛟龙形态,只是两道丈许长的火线,仍旧是交头剪尾的漫空一扫,简直是摧枯拉朽一般,便把汹涌的蛇群绞碎成无数肉沫。 三气神火刀顺势一烧,肉沫毒血便化成飞灰,继而消失。 他正要以玲珑火云束制住魏元让,就听“叮叮当当”一阵响动,魏元让竟借着他一掌之力,调整方位闪到方天震几人的位置,挺剑便刺。三丈月躲闪不及,还是洛星雪奋力推了一把,结果来不及收手被他一剑刺破右臂,面上浮现一层青黑色的气息,显然是中了蛇毒。 方天震勃然大怒,飞出灵峰雪隐和魏元让斗在一起,万剑长河蜿蜒如龙,灵峰雪隐光华夺目,显然是起了杀心。 魏元让一击得手更不与他缠斗,躲过万剑长河同灵峰雪隐的夹击,闪身跳上一根树杈,指着方天震道:“你所用之剑,可是灵峰雪隐!” 方天震这才觉醒过来,知道灵峰雪隐的秘密再也隐藏不住,索性也不遮掩,大声叫道:“正是灵峰雪隐!” 魏元让眯着蛇眼,阴冷的笑道:“这对儿剑在我剑丞师弟手中,你是如何得来?” 嗯? 方天震心头一动,看来魏元让并不知道剑丞将灵峰雪隐送回五洲之事,否则也不会这般发问。 “我不识得什么剑丞,也不曾去过无量剑宗!至于怎么得来那是我的事儿,没必要跟你报告!” “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十名剑乃是万剑魁首,和本宗的剑器之间都有特殊的感应,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 魏元让道:“若是寻常剑器,不管你怎么得到的都无所谓。这对儿灵峰雪隐乃是和十名剑齐名的法剑,万不能落在外人手中。不管你是谁,若不交出来,就是同无量剑宗为敌!无量剑宗就是上天下海,也要荡平你的宗门!” “好大的口气!” 方天震收回灵峰雪隐,平静的道:“你也能代表无量剑宗?我倒真想看看,我不交出灵峰雪隐,你无量剑宗如何荡平我魔山!” “原来是魔山派的妖人!” 魏元让反手一剑削去小指,那根指头化成一条小蛇凌空飞窜,瞬间钻入丛林之中,“魔山派?旁人顾及洞玄嗔,不敢拿你们怎么样,无量剑宗可不……”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一红一蓝两道光芒当胸而来,他急闪身跳跃借着大树遮挡,那两道光芒穷追不舍,无论是树枝还是树干都是直接穿过,被红光扫中便烧成飞灰,被蓝光穿过便化成冰坨。而且这两道光芒甚是怪异,自空间飞行留下的长长轨迹上,每一个节点都化成一红一蓝两道光芒,眨眼间万道光芒汇聚如流。 魏元让被逼的手忙脚乱,连合身化剑飞行的时间都没有,眼看上下四方都无路可逃,干脆定在原地闭上眼睛等死。 沈彦秋在他斩断小指送走时便察觉不妥,早把真鲛剑放出去拦截,同时飞出水火锋攻击魏元让。 “我本不愿杀你。” 沈彦秋叹了口气,水火锋自魏元让肩头穿过,将他两根琵琶骨击碎,封锁了法力。 “交出解药,我,不杀你。” ------------ 第二百八十八章 百年之期 “你敢杀我?” 魏元让法力被封住,两根琵琶骨也被水火锋击碎,握不住千蛇剑,直直掉在地上,却没有一丝声响,剑身毫无阻碍的刺进大地,只剩剑柄露出来。 他左边身子血肉模糊,衣服已经烧成飞灰,裸露的肌肤也焦炭一般漆黑。右边身子覆盖着一层二指厚的冰层,血水冻在冰层中,狰狞的伤口犹如一朵艳丽的鲜花绽放。 魏元让疼的一头冷汗,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两条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盯着沈彦秋笑道:“你敢杀我?” 沈彦秋慢步走过去,迎着魏元让的目光,平静的道:“我说过我本不想杀你,所以你最好不要逼我。” 魏元让无法调动法力修复伤口,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更让他感觉到钻心的刺痛,咬着牙道:“我已经传讯回山,你就是杀了我,他们也会得到实情。到时候不仅是魔山,就是大悲宗也逃不掉!” “逃?” 沈彦秋无谓的摇摇头,伸手一招,真鲛剑化成一道清澈的水流飞回掌心,透明的水波中卷着一条疯狂扭动的小蛇,正是魏元让斩断的小指。 “你说我现在杀了你,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还有谁能知道?” 魏元让冷哼道:“你待如何?” 三丈月扶着洛星雪,她面上的青黑色气息愈发浓郁,就连金鸡岭特有的炎阳真火都不能驱除毒性,神色萎靡不振。 方天震叫道:“跟他啰嗦什么!一剑杀了他就是,还搜不到解药不成!” 魏元让鄙夷的看着他:“没有我,你就是拿到解药也不会用,再有一时三刻的功夫,她就会毒发,到时候别说解药,就是上界真仙也救不了她!” “你……” 沈彦秋挥手制止方天震,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但是最好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因为我不确定会不会控制不住。交出解药,还有的商量,否则只有拿你偿命。” 沈彦秋语气很沉重,并没有气急败坏的感觉,但是魏元让听出了杀机,他知道沈彦秋下得了手。沉默了一会儿,见沈彦秋眼神微变,魏元让忙道:“解开封印,只有我能救她。” 沈彦秋不担心他玩花样,伸手虚抓一把,魏元让双肩的伤口处飞出一红一蓝两点光芒。 魏元让活动一下身子,从腰间乾坤袋里摸出几颗药丸,一半吞进嘴里一半艰难的碾碎了塞进伤口中,恐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肉芽,快速愈合。 他提起千蛇剑走到洛星雪跟前,将千蛇剑放在破开的伤口中,洛星雪身上那层墨绿色的气息便朝千蛇剑汇聚,不多时就全部褪去,伤口流出的血也变成鲜红色。 只是她毕竟被剧毒侵袭,而且千蛇剑在抽取毒素的同时,也吸收了她一部分法力和气血,她便有些眩晕,还是由三丈月扶着,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靠坐在树下。 沈彦秋示意方天震去守着她们,方天震嘴里骂骂咧咧,不情愿的走了。 沈彦秋把指头还给魏元让,说道:“你救他一命,我还你一根手指,这就算两清了。” 魏元让斜眼看向沈彦秋:“两清?你要让我走?” “你还不能走。” 魏元让道:“怎么,你还真想杀我?” 沈彦秋笑道:“你虽然是个疯子,但却是个聪明的疯子。拐弯抹角的只是浪费时间,我就跟你明说了,你的命现在捏在我手里,我纵然不杀你,但是封住法力囚禁你几十年,或者,几百年,我想无量剑宗想找到你,不会那么轻松。” “你想怎样?” 沈彦秋拍拍手,似笑非笑的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想怎样?” 魏元让想了想,咧嘴一笑:“你就是囚禁我也没用。灵峰雪隐虽然不入十名剑之内,但是和美人斩的程度相当,乃是我无量剑宗一等一的剑器。不管你们是怎么得到它的,就是把剑丞逐出师门去,灵峰雪隐还是我剑宗之宝,不能流落外人手中。” “你们得到它,是祸非福。” 沈彦秋点点头,将方天震如何得到灵峰雪隐之事简略说了一下,道:“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出了问题,否则这对剑器也不可能轮到我们。不过我听说神剑有灵,自择其主,是不是说明灵峰雪隐跟我兄弟有缘,合该由他掌控呢?” “我还听说,无量剑宗的剑峰和剑冢之中宝剑无数,却有大半是旁人之物。那么既然你们能够掌控,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呢?” 魏元让轻哼一声:“这件事我们自然会处理,日后也会堂堂正正的拿回来!” 沈彦秋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用你的性命换你一个承诺,你觉得怎么样?” 魏元让笑道:“说来听听,我不一定会答应,即使你真的囚禁我。”他眼珠子转了转,“你也说了,我就是个疯子,你不要指望一个疯子能信守承诺。” 沈彦秋也笑了:“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疯子也是人,只要是人都不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越是不怕死的人越知道性命的可贵,我相信你是个惜命的人。” 魏元让不说话,耸了耸肩,却扯到刚刚愈合的伤口,疼的一龇牙。 沈彦秋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年。只要一百年的时间,我要你以道心、师门和千蛇剑起誓,一百年内不以任何方式,将灵峰雪隐在我们手中的事泄露。” “百年之后,无量剑宗的人尽管来取剑,保得住是我们的本事,保不住,悉听尊便!” “你意下如何?” 魏元让盯着沈彦秋看了又看,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你倒是很有自信。你觉得一百年的时间,就能抗衡我无量剑宗?简直是痴人说梦!” 无量剑宗是人道四宗之首,如今修行道的剑道至宗,就是以剑术起家的神仙道也不及。休说短短一百年,就是再过一纪元,魔山想正面抗衡无量剑宗,也是不可能的事。 沈彦秋叹道:“剑是剑丞弄丢的,自然也该他来讨要。若是无量剑宗换了元神高手来取,少不得我也要请凌道兄,或是家师出手。” 沈彦秋要他以道心、师门和千蛇剑起誓,而且只要求一百年的时限,确实费了不少心思。道心是修行者的根本,师门是修行者的归宿,千蛇剑是魏元让性命交修之物,倘若魏元让破了誓言,他自己要受反噬还在其次,无量剑宗也会因为这个誓言被冥冥中的天意惩罚,有损气数。 灵峰雪隐是剑丞私下给剑归南的,本身就犯了无量剑宗的忌讳,而且他并不知道灵峰雪隐的珍贵程度,否则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因为这件事情,剑丞必然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一百年的时间变数太多,方天震有凌怀栩教导,又有《冰河洗剑录》这等功法在手,不见得就会输给剑丞。 他能想到这一点,魏元让自然也能想到,无量剑宗的高手也能想到。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不会变的,纵然是剑丞因此被逐出师门,以后来取剑的,要么是他一师所传的师兄弟,要么就是他师尊,不会换成其他人。 这是无量剑宗的尊严。 若是他师兄弟出手,一百年的时间方天震只要努力修行,不见得没有机会。若是他师尊出手,凌怀栩自然也就有了出手的理由。 同样是剑道大家,凌怀栩亦有千宝剑河在手,也不一定就会输给无量剑宗的高手。 除非曹剑宗亲自出手,或者几位上长老亲临,不过可能要微乎其微。 “行,我答应你。” 魏元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便干脆的起了誓,誓言丝毫不拖泥带水,沈彦秋也挑不出毛病来,这才将心头一块大石放下。 千蛇剑的排名在十名剑中,也只算的中下,魏元让虽然没能发挥出千蛇剑的真正威力,可是它的锋锐程度也是沈彦秋生平仅见——当然,他也没有见过几柄高明的剑器,除了凌怀栩的千宝剑河——三气神火刀能抵挡群蛇,然每次魏元让以千蛇发起攻击时,无论是三气神火刀还是玲珑火云束都不能抵挡,只是他修复的速度极快,才让人以为没有被千蛇剑击破。 沈彦秋不知道千蛇剑是一柄被封印了的法宝级剑器,但并不会影响他对千蛇剑的判断。 三丈月手中的大天圣只是一件准法宝级别的顶级法器,但是她也不能长时间使用,对阵时多数还是依仗大天圣自身的灵性发炮,自己加以法力辅助,否则便又被抽干法力之虞。 一道法力耗尽,轻则损坏道基,重则震荡小世界内宇崩塌,形神俱灭。 大天圣如此,千蛇剑亦然。沈彦秋觉得十名剑的千蛇不过如此,只是因为魏元让的修为不够,倘若换做一个和他实力相当的对手,他也不可能赢得这班轻松,或者说能不能赢都不确定。 魏元让虽然悍不畏死,却也没有和沈彦秋同归于尽的打算,在他眼里,无论是他们三个的任何一个,就算是三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的性命珍贵。 一百年,只有一百年的时间。 凌道兄啊凌道兄,这百年之约能否保住雷子,全都看你啦! ------------ 第二百八十九章 鱼得水 沈彦秋本想着送洛星雪一程,得知他要去徐无城,洛星雪道:“徐无城和金鸡岭的方向不同,师叔若是送我回去,少不得要多耽搁一段时间。我已无大碍,金鸡经天法也能驾驭,不劳师叔相送。” 两人说了几句,沈彦秋只是不允,洛星雪则执意不肯。 方天震大剌剌一挥手:“魔山和金鸡岭方向不甚偏差,秋官儿只管去徐无城找赵前辈,我送洛姑娘回去,也顺便瞻仰一下金鸡岭的风光!” 见方天震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沈彦秋如何看不出他的小算盘?不过这个想法也不错,也省了许多转路的时间,方天震向来机警,若是和鸟山鸣桐或是林道轩拉上关系,说不定能掏摸一些金鸡伏龙法的奥妙,以后对付剑宗弟子,也多一重手段应对。 方天震不是个不识体的,只是过于跳脱,有些人接受不了。或许和鸟山鸣桐不易接触,但一定能和林道轩这类人能打成一片,说不得酒鬼教他的“把妹神功”,能让他抱得美人归。 如此定过主意,洛星雪也不好一再推辞,她有伤在身,驾驭金鸡经天法还是有些吃力,方天震便分一柄雪隐剑与她,将鸡米花收了,化剑光就走,看的沈彦秋一阵摇头苦笑。 三丈月倒是欢喜不已。 他和方天震并不熟络,便是得知当初送她去积雷山的事儿,她对方天震也只是感激,并没有沈彦秋这般深厚的情谊。 如今方天震要去金鸡岭“把妹”——这还是路上闲聊的时候,方天震告诉她的新词儿——只剩她和沈彦秋二人,再没人打扰这二人世界,自然是欢喜不已。 纵然有丢雷老姆和胡梦媛指导,三丈月对凡俗的礼数也仍旧懵懂不通,又拿出当初去参天城时的路数,真似个小兔子一般吊在沈彦秋身上。 沈彦秋想起当时赶路的情景,心中升起暖洋洋的爱怜之意,轻轻将三丈月拥入怀中。 三丈月也不拒绝,她本就身材娇小玲珑,虽然跟随丢雷老姆修行数年,身高增加不少,却也只和沈彦秋鼻尖齐平,体态却没有什么变化。沈彦秋盘膝坐剑驾驭剑光,她便趁势缩进沈彦秋怀里,真似个小兔子一般整个人都蜷缩进去,一手环着沈彦秋的腰,一手很自然的探了下去。 沈彦秋没想到三丈月这个“毛病”竟然还没改掉,顿时打了个激灵,倒抽一口凉气,赤龙所触尽是温柔一片,仿佛置身温腻丝滑的汤汁之中,差点稳不住剑光,慌忙道:“月儿,别闹!” 三丈月不依:“以前一直都是这样,也没见你拒绝!” 沈彦秋闹个大红脸,只得将心思分过一边转移注意力,然后讪讪的笑道:“月儿,你在摩云洞这些年,老姆和胡公主……额,没教你些人伦之事吗?” 积雷山没有男子,只一个巡山将军还是顽石一块,只怕这些事儿她们也都不甚在意。 三丈月把玩着赤龙,仿佛是微型的大天圣一般,将基座轱辘乃至炮膛都摩挲了无数遍,赤龙便微微膨胀,释放出不亚于地火岩浆的热力。 “我们都不是人类,学什么人伦?” 她换了姿势活动活动身子,这才发现是星辰金凰斩硌的后背有些痛,便把星辰金凰斩收入背后扇骨中,又挪动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接着说道:“阿姆只是偶尔教我修炼,剩下的时间都在闭关。胡姐姐在洞中待的时间也短,只是她空闲时间多,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我玩耍解闷。” “每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闷也闷死了,只是想着修为高一些,不至于总拖你后腿,我才懒得修炼呢!” 沈彦秋已和鹤星恫合体双修过,食髓知味,如何经得起这般挑逗,鼻孔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吓得他慌忙把太阴炫光境祭起一面在头顶,将寒潮冲刷下来,这才清醒了些。 只是越清醒,感受也越清晰。 若说他没有感觉那是瞎扯,只是如今他二人身在数千丈高空,又是在十万大山之上,怎晓得没有其他的修士路过?十方幻魔道再强,毕竟修炼尚浅,若是被过路的高人看破行藏,岂不是丢了老脸! “月儿,你怎么……” 太阴炫光镜一出,三丈月便打了个哆嗦,又使劲往他怀里挤了挤,小声道:“我阿娘告诉我,以后碰到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想办法弄到手,否则以后就是后悔也没有用了。她当初能嫁给我阿爹,就是因为下手早,抢在那几个婶婶前头,要不然就轮不到他了!” 沈彦秋尴尬的陪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不能夸自己的丈母娘真是威武生猛吧…… “我一直都觉得阿娘说的对,她说不管是人还是兔子,活这一辈子一定要学会争,只要争了,哪怕争不到以后也不会后悔……嗯!” “嘶!!!” 沈彦秋浑身一震,直觉一股热血疾冲头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股热水冲上头顶便迅速下落,从周身游走一遍最后汇聚到赤龙之上,恍惚间好似置身十里桃园,温泉流淌,沁入肺腑。 “月儿,你这是干什么?” 沈彦秋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像是有一团火焰在喉咙里滚动。 原来他祭出太阴炫光镜,三丈月只觉寒气罩体,便往他怀里缩了又缩,又扭动几下,沈彦秋也只当她耐不住寒气,未曾想她竟解了束缚,在沈彦秋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赤龙纳入桃源。 “这是胡姐姐教我的……她说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在乎我。”三丈月的声音越发细小,微不可闻,倒是浑身突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恍如桃花盛开。 沈彦秋哭笑不得,心头暗骂:好你个胡梦媛,你喜欢我大哥不可得,却拿这些损招教坏了我的月儿! 胡梦媛对袁无极有意思,还是这两天在路上三丈月告诉他的,之前在积雷山他也觉得奇怪,再结合三丈月告诉他的这些事情,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袁无极和胡梦媛之间,还有过一段往事。 只是如今看来,这段往事应该不甚如意,否则胡梦媛也不会说出后悔不后悔和在乎不在乎的话来。 说来也是,袁无极性子跳脱,行事也难以捉摸变换不定,只怕根本体会不到胡梦媛对他的情谊,甚至是他明明知道,也不在意。 十里桃园忽然电闪雷鸣,原本潺潺流动的清溪忽如江河翻滚,原本温热的清泉也咕嘟嘟冒起炽热的水泡,桃树枝叶左右摇晃,赤龙不由自主的被桃树带动,往返于入口及桃园深处。 恍惚间沈彦秋只觉如驾轻舟,本欲行舟遏浪,奈何却架不住舟楫,只得调转小舟顺流而下,随着滚滚大浪行走,小心翼翼的控制小舟的平衡,避免翻覆于波涛之中。 只是河道且窄,堤坝亦蜿蜒曲折,汹涌浪头一重接过一重,沈彦秋纵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也渐觉水流愈发湍急,仿佛河流下方有无数漩涡吸附,要将小舟吞没。 吓得他慌忙将剑光飞去一团浓密的乌云之中,又把凌虚渡的云头铺开,十方幻魔道的法力将整个乌云一裹,这团乌云便轻飘飘的随风飘动,看不出异常来。 好似行军作战一般,需得提前庙算敌我兵力,筹备粮草军械,才能誓师而动将敌方杀个丢盔弃甲。如今他失了先机仓促应战,颇有车无辕马无缰的窘态,只得且战且退转换战场,欺敌以疲。 奈何敌军早有准备,不但兵力充足粮草充备,便是时机也把握的恰到好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顿时落入下风。 他虽不是久战之师,每攻必克,却也数履战阵,不似敌军初经战场,虽然准备的充分,却没有战斗经验,倒不至于冲杀一阵就被打的溃不成军。 如今换过战场,敌军借着高昂的士气进入埋伏圈,正是他反败为胜的好时机。 沈彦秋居高临下,前军奋勇包围敌军左右两翼,使其不能合围,随后孤军深入敌后寻其首脑,殊死搏杀。即便如此也不曾忘记总览全局,分出几分精力指挥冲车冲入敌阵,往来冲杀。 这一阵势均力敌,直杀了数个时辰之久,终究是沈彦秋不敌三丈月,无奈之下将粮草辎重尽弃,溃军落败。 沈彦秋轻叹一声,颇有些无奈:“月儿啊月儿,你都被胡梦媛带坏了!” 三丈月兀自守住赤龙,闭着眼睛满脸含羞:“我却要谢谢她……否则也不明白这温泉烹鲜之法。” 沈彦秋哈哈一笑,见战场还有胶着之态,遂重整旗鼓,跨马冲杀。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好为人师教你泉烹鲜,我久读兵书也学了一手鱼得水的战阵,还请夫人品评!” ------------ 第二百九十章 虚肚鬼王 徐无城。 赵正阳坐镇徐无城,城里的凡人们也都知道,城主大人是一位能够上天入地的有道真仙,再加上城主大人的弟子徐大先生,据说最近也渡过雷劫进阶长生,徐无城便愈发热闹起来。 有这么两尊大神坐镇,就是天塌下来也能安然无恙了。 存着这样的想法,徐无城里往来的买卖愈发频繁起来,不少附近的乡镇富户都化钱购置房产,拖家带口的搬进来。 好在徐无城足够大,徐沐白又领一众弟子连夜将城墙扩大了一圈,拓展了三分之一的面积出来,又重金聘请了一位机关杰出手,一夜之间就把空地规划完善,组成了数百座制式小楼,有庭有院。 天刚蒙蒙亮,徐无城的四座城门都已经打开,重新铺上石板的大路拓宽了三倍有余,络绎不绝的车马队伍前簇后拥着进城。 城门口各自安排了一队修士把守,有负责疏通引流的,有负责登记造册的,虽然忙碌却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羊公望和劳希明把守南门,两个人也没时间躲在屋里下棋,就站在城门楼上观望,目光快速的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羊公望双手拢在袖子里,佝偻着身子向前探着头,那撮浓密的山羊胡子随着下巴开合一颤一颤,真似一头公羊一般。 劳希明见羊公望如临大敌,拍了他一巴掌,脸上藏着一抹嘲笑:“我说羊儿,至于这么小心吗?” 羊公望白了他一眼,耸耸肩将他的手掌弹开,没好气的说道:“这可是大先生亲自下的命令,你以为我俩的差事轻松?哼哼,要是你我看走眼放进去一个……” “你就等着上刑闭关吧!” 劳希明莫名的打了个冷颤,似乎是羊公望所言“上刑”二字刺激了他,忙把悠闲的做派收起来,凑到垛口跟前,仔细的打量着人群。 人群中排满了牛车马车,虽然看着满满当当,实际上并没有太多人。只是需要一个个登记造册,所以进城的速度才骤然比平时慢了十倍不止。 “你说……” 劳希明胳膊肘捅了捅羊公望,眼珠子一转小声的道:“还真有不开眼的,敢这个时候过来?” 羊公望摇摇头,不确定的道:“我是不知道有没有,但是大先生说,这事儿是祖师老爷吩咐下来的。你我只需要听命令照办就行了,可别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锁了琵琶骨闭关三月,饿也饿死了!” “祖师老爷说有,那就肯定有!” 劳希明使劲甩甩脑袋,把自己带上刑具闭关受罚的画面赶出脑海,双手往垛口狠狠一拍:“四门城楼上都有祖师老爷赐下的辟邪金光镜,大师兄和二师兄又在高空把守,那些妖魔根本无所遁形!” 赵正阳常年闭关,一则是体悟大道突破当前的境界,一则是他天机数术冠绝寰宇,一言一行都被人奉为圭臬,故而他轻易不开口,只把徐无城的事务皆交给徐沐白处理。 徐沐白无心政务,师命不可违,便总镇徐无城,将所有的事情交给大弟子罗纳尔,着鱼观楼和徐素瑶帮衬。 劳希明话还没说完,只见城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也似的巨大铜镜金光一闪,一束浓郁如水的金光便定在远处的一架华丽马车上,金光瞬间将木质马车消融,拉车的马儿却丝毫不受影响,莫名其妙的打个响鼻,兀自反刍起来。 马车棚顶和四面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一块四方的底座,上面站着一个容貌平常的女子,一张脸已经扭曲变形,显得分外狰狞恐怖。旁边的两个少女和一个老妈子腿都吓软了,明明没有受到金光压制,也瘫软在底座上一动不动,搂在一起瑟瑟发抖,吓的失禁。 “赵……正……阳……” 女子浑身冒出漆黑的烟雾,身上的衣服已经钱的一干二净,裸露的躯体倒也玲珑有致,只是皮肤上布满了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斑点,那些烟雾就是从斑点上冒出来的,再加上她怪异扭曲的动作,仿佛从地狱深处跑出来的夜叉恶鬼一般。 她的声音阴森冰冷,被金光沉重的压力压的无法动弹,狰狞的手爪想要奋力撕开金光,却被金光牢牢锁住。 金光定住女子,没等她烟雾散尽,便有一只无形大手将女子捏住,向辟邪金光镜疾速收去,任由她放生尖叫怒骂也无济于事,转眼就化成一个黑点消失。 劳希明笑道:“看看!只要有辟邪金光镜在,来多少抓多少,保准万无一失!你们都不要紧张,排好队依次进城!”前一句对着羊公望,后面则是对着底下惊慌燥杂的人群。 劳希明运法力发声,浑厚的嗓音带着一股镇定的味道,原本因为这诡异女子出现而惊恐不安的人群也平定下来,只是这种情形太过诡异,纵然时长听闻修真之士的存在,许多人也见过修士,可是幽冥界和修行道阴阳两隔,他们几乎从未见过鬼道的生物。 鬼道的名头只在修士中流传,普通人并不知道传说中的幽冥,并不是所谓的十殿阎罗掌控,也没有什么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而是一个宗派类型的族群。 经云: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普通人的一辈子也就数十年长短,最终的归宿就是提之则怖的幽冥,自然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关于幽冥的信息。 见传说中的鬼怪被这面巨大的镜子轻松的收拾掉,这些人几乎齐刷刷的吞口水咽唾沫,把心头那块大石放下,赶车的登记的都不由自主的加快速度,羊公望想了想干脆招呼下面的修士先不要登记,有辟邪金光镜在,这些东西无处躲藏,还是把这些普通人先安定下来再说。 人群惊慌的情绪刚刚按压下来,见守卫撤了岗哨,将登记册也收了起来,赶紧趁着机会呼朋唤友、拖家带口收拾家伙向城内涌去,忽见辟邪金光镜猛的一颤,数道金光同时飞出,将几个作势欲跑的人定住,不待金光消磨便立即回收。 五道金光定住三人两车,其中四道如法炮制快速收回,只有最远处一道金光兀自颤动不休。 金光中裹着一个中年汉子,兀自能在金光照耀下行动,当即擎开双手插入胸口一撕,开膛破肚一般将胸腹撕开,顿时心肝肠胃流了一地,污血顺着地面漫延,瞬间将附近的人畜污染,那些人和牛马躲闪不及,立即化成一滩脓血,汇入污血之中,漫延的速度便加快了几分。 “看是你杀的快,还是我杀的快!” 那汉子五脏俱坏,却稳稳站住,任由金光拉扯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从空空荡荡的胸膛里钻出一头大腹便便浑身漆黑的巨人,青面红眼锯齿獠牙,臃肿的面目狰狞恐怖,整个人都似乎肿胀了一般,肚子宽度几乎和个头一样! “不好,这是鬼道的虚肚鬼王!” 劳希明惊叫一声,脱手就是一道剑光飞出,底下巡视的修士早就趁机将人马转移,方圆十丈只剩下大车货物,以及还没有完全爬出来的虚肚鬼王。 他的剑光恍如烈火,当即从虚肚鬼王眉心穿过,却被他伸手一抓扯将过来,塞进嘴里大嚼特嚼,不一会儿就嚼成一堆废铁,被虚肚鬼王咽下肚去! “好吃好吃!真是好吃!阳间的东西就是好吃!什么都好吃!” 虚肚鬼王瓮声瓮气的傻笑,身子已经涨成三丈大小,顶着辟邪金光镜晃身向前走,也不管旁边有什么东西,两只打手随意抓摸塞进嘴里,只听得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就连地上的石板也被掀起两块,塞进嘴里吃了! 劳希明性命交修的飞剑损毁,顿时伤了心神,喷出一口鲜血倒地,羊公望无暇顾他,着一个修士带他先走,又让另外的修士分散开来躲避虚肚鬼王的捕捉,将所有的人和车马之物全部清理干净。 劳希明有句话说错了,虚肚鬼王是饿鬼道的生物,并不是鬼道之物。虽只一字之差其中的差别却非常大。饿鬼道是六道轮回之一,属于天道法则之具现。鬼道则是如今幽冥的别称,指的是叶翔统领的幽冥界,也就是十二正宗幽冥鬼道。 虚肚鬼王的这个王字,并非是修成五劫的意思,而是代表着他们在饿鬼道的地位。据说虚肚鬼王的肚子自成空间,勾连着无间炼狱,但凡是被他们吞噬的生物都会化成养分被吸收,而残魂则被送到无间炼狱去。 虚肚鬼王的数量极少,但是每一头都是饿鬼道顶尖的存在,即便是比他们境界高出一重的恶鬼,也不敢招惹。 饿鬼道是六道轮回之一,是天道自然运行的法则具现。鬼皇叶翔虽然是幽冥之主,号称幽冥鬼皇,但是他统辖的只有幽冥界魂、骨、尸三属,根本不能掌控六道轮回的生物。 “这下麻烦大了!” 羊公望急的一头冷汗,却不敢放出飞剑应敌,前去报信的修士已经出发,只盼望大先生赶紧赶来才好。 不对!这里出现一头虚肚鬼王,大先生不可能没有察觉,如今已经过了十个呼吸,大先生还没有赶过来,莫非其他几个城门也有类似之物,缠住了大先生? 大先生成就神婴,万里之遥也不过须臾即至,这边出现虚肚鬼王,他若是察觉之后立刻就会赶过来,只是十息已过仍未见到大先生的身影,怕是已经被其他不弱于虚肚鬼王的东西纠缠,脱身不开。 羊公望越想越觉得如此,便不敢再想下去,只得咬着牙将剑光飞出去,小心操控者不被虚肚鬼王抓住,只在一旁攒刺骚扰,迟滞他的速度。 这头虚肚鬼王第一次来到阳世,无论是辟邪金光镜的光芒,还是大日真火的灼烧,对他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不过他虽然被光芒灼烧的滋滋冒烟,却仍旧不管不顾,迈着沉重缓慢的步子,顶着金光向城门楼而来。 他八根手指皆是锋锐的利爪,随便一掏就掀起一块大石板,反手一摸就是一颗小树,他也不挑食,不论是什么东西都囫囵吞进去,笑呵呵的道:“好吃,好吃!” 他的声音低沉,却似打鼓一般传的很远,嗡嗡回响不停,漫空都是“吃吃吃”的声音。 羊公望小心驾驭剑光,躲在辟邪金光镜后面跟他游斗,心里却一直期盼着大先生赶紧过来。 虚肚鬼王行走缓慢,仿佛常人潜入水底行走一般,速度凝滞缓慢,可是步子却迈的极大,三两步冲到城门前,他不敢去抓辟邪金光镜,便伸出一只手捂着脸,另一手顺着羊公望的方向抓去! 羊公望被他气息摄定躲闪不开,大叫一声:“我命休矣!”忙把剑光召回护在周身盘旋,心里却一丝信心也无。 巨爪如天穹崩塌一般遮下,羊公望心知必死,奋起全身法力将剑光对着虚肚鬼王的肚子射去,准备刺进去之后立即引爆飞剑,炸他个肠穿肚烂! 预想的触感并没有反馈回来,羊公望疑惑的看去,就见城门楼上的辟邪金光镜被人持在手中,金光猛烈了百倍定住虚肚鬼王,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大先生,钧天剑客徐沐白! 徐沐白擎着辟邪金光镜,肩头飞出百丈青光,钧天剑自上而下罩住拼命挣扎的虚肚鬼王,轻轻一绞,便绞成碎片! “孽畜,安敢放肆!” ------------ 第二百九十一章 重临徐无城 自十万大山至徐无城,纵然全力操控飞剑,也不是一日之功,沈彦秋虽然心中焦急,也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只得静下心来驾驭三阳剑,准备利用这个时间,将心光遁法和神境通两门神通演算一番,积累一些经验。纵然不能凝神修炼,等回到大悲宗的时候也能快速入手。 三丈月的修为提升太快,虽然根基稳固,却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不过她有大天圣在手,有大天圣的地火雷龙力量滋养小世界,纵然不刻意修炼,也能缓缓增进修为。 前日一场大战,三丈月忽然体味到阴阳合和的至理,这才知道胡梦媛当初交给自己那一篇《天下至道谈》并不仅仅是荒淫之物。 沈彦秋并不知道《天下至道谈》,不过当初在五洲时,因为贴身随侍段景涵的缘故,有不少精擅阴阳合和房中术的左道高人,都送了许多秘本孤本给他。其中有一篇叫做《洞玄子·三十六式》,有一篇叫做《三峰采战法》,还有一篇叫做《天地交)欢阴阳大乐赋》。 洞玄子绘有三十六幅配图,注解也甚为详细。三峰采战法则引经据典,言辞晦涩、佶屈聱牙。天地交)欢阴阳大乐赋则朴实无华许多,阐述功和用也相对直白。 这些左籍旁册他本不愿看,只是无书可看的时候也时常拿出来瞧瞧,虽然毕时不明白其中的东西,后来这些书也被段景涵收入烧掉,但内容却被他记下了。 此时听三丈月说起胡梦媛传她《天下至道谈》,本以为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修行之法,谁知听了两句才明白,这哪里是什么修行法,确是阴阳合和的房中术! 不过修行道的功法万千,炉鼎法、采药法之类的功法亦有不少,通通被归类到阴阳合和术之中,向为正统修士所不取。 青丘是狐族圣地,狐性淫,非定心静性者不能成道。便是人间或是修行道中骚)媚娘女子,也多被称为骚狐狸,由此可见一斑。且狐族多女子,男子的数量十不足一,化为人形后身姿容貌俱为上上,自然成了修炼阴阳合和术的修士心头挚爱。 胡梦媛有一册《天下至道谈》,也就不足为奇了。 胡梦媛有香狐王教导,又时常去摩云洞拜会丢雷老姆,修的是正经道法,能成金丹立元神的大道法门,自然看不上这些外道法门。只是看不上归看不上,青丘的民风开化和别处不同,三大狐王只是教导后辈正心修炼,却也不干涉她们的选择。 不得长生终为土灰,享一时之乐而毁毕生之功屡见不鲜,没有一心向道致力长生的决心,终究逃不过天命寿数,心志不坚肆意胡为的,狐王也由得她去。 三丈月得了《天下至道谈》,又和沈彦秋共扶大乐赋,明白了泉烹鲜和鱼得水的奥秘,正是食髓知味,便坐在沈彦秋怀中不起,两人几乎一路盘肠。 沈彦秋有冻魔道在手,每每丢弃粮草辎重之后,便生出荒淫自耻的念头,恨不能从此清心寡欲长坐凄凉洞,来忏悔自己的罪孽。然每每三丈月微一撩拨,他便难以自持,被三丈月仗着地利擒住赤龙,不由自主的捶米捣蒜,汤汁淋漓。 这一路剑光飞驰,及到了徐无城附近百里之地,沈彦秋这才想起徐沐白来,慌忙觅地取清水二人洁净了身躯,这才重新御剑飞行,往徐无城去。 一番疯狂,虽无大功亦有小进,二人自觉小世界生了些许生机,不似之前渺渺冥冥。沈彦秋感触尤深,原本小世界空有日月高悬,神宫楼宇镇天穹,大地山川浮虚空,却了无生机,如今得了一丝活泛之态,也算是意外之喜。 及到了城门外三五里远,沈彦秋便卸了剑光,两人牵着手缓步慢行。 徐无城有规矩,纵然是徐沐白都不能在城中御剑驾遁光,沈彦秋以师礼待徐沐白,纵是拜在哀无心门下也未易此心,自然不敢御剑至门,而是步行前往,以示对徐沐白的尊敬。 只是越靠近城门越觉得奇怪,前次来徐无城虽是夜间,但以他的目力也能视黑夜如白昼,周围的景物也一一记得,陡然发现大路拓宽,两旁的树木也裁剪的干净利落,却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 这股气息殊为阴冷死致,却不停的在抽取周围的生机,看似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也隐隐有衰败之意。 沈彦秋心头一动,莫名的将一口寒冰破灭圈祭出,在三丈空中扫了一扫,转了一圈,便将这股气息收拢,吸收在寒冰破灭圈之内,缓缓汇入紫府之中,被十方魔道总纲吞噬。 这似乎,不是阳间的力量? 忽地想起当日骨千玨大招灵柩法师之事,他虽然离得较远,但是二人的法力波动还是能清晰的感应到,这股气息和骨千玨的法力波动极为相似,岂不正是幽冥界的气息! 不对,有情况! 沈彦秋扯着三丈月,撒开两腿向前奔跑,纵然不能御剑,以他的肉身之力全速奔跑,三五里的距离也不过片刻即至。 越靠近城门,这股气息愈发浓郁,沈彦秋见路上更无一人行走,便把寒冰破灭圈立在头顶,扫荡这股气息。 “来者何人?!” 到了城门下早被值守的修士发现,门口悬挂的辟邪金光镜一震,似乎被沈彦秋的动作惊动,只是辟邪金光镜只是微微震动了一下,便又恢复成一块毫不起眼的巨大铜镜,似乎刚才的震动只是虚幻。 值守的几个修士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辟邪金光镜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来人是不是鬼道邪物?若是,为何不发射金光定形?若不是,为何有震动之举? 虽然不明白何意,这几个修士也不敢怠慢,皆放出飞剑法器将二人拦住,一时间各色剑光互相辉映,一个年轻的修士越众而出朗声喝问。 出了什么事,竟然需要如此戒严? 沈彦秋一拱手,高声叫道:“贫道是大悲宗沈彦秋,特来拜见赵前辈和徐师沐白先生,劳请道友通传!” 那修士只有筑基境,见沈彦秋的修为难以察觉,便知此人当有金丹境,不敢当道友的称呼,法器并没有收回,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是大悲宗的前辈!若要见祖师老爷和大先生,还是稍待片刻,待弟子前去禀报!” 他不识得沈彦秋,亦不知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然辟邪金光镜不曾放光,显然不是鬼道中人,又听他成大先生为徐师沐白,便猜测来人和徐沐白关系不浅,亦不敢怠慢了。 跟旁边的一个修士小声言语几句,那人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两个人似乎在讨论什么,不多时先前开口的修士像是被那人说动,微微点了点头。 那人也不多言,取了一柄备用的飞剑录入讯息,手一扬化光而去。 “最近有些不太平。” 这人一脸歉意的拱拱手,道:“有邪魔作祟,附近的许多城池都遭了殃。祖师老爷赐下辟邪金光镜,令我等把守城门。这位前辈若是同祖师老爷和大先生有旧,却不妨照上一照。” “此镜只照邪祟,前辈乃是大悲宗的高人,照一照自然无碍,也算全了晚辈职责之所在。” 他虽说的客气诚恳,但还是不太相信沈彦秋的身份。大悲宗一向隐世不出,亦不曾听说过和徐无城有什么交情。他们这一批修士接触不到徐沐白的圈子,自然也不知道沈彦秋同徐沐白的关系。不过他也说了,这是职责所在,若是照过辟邪金光镜而无碍,那自然是最好,左右不过赔个不是罢了。 沈彦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情况有些严峻,也明白这些修士不相信自己的缘由,也不着恼,便立在原地不动,笑道:“道友尽忠职守,贫道佩服!只管照来!” 那修士也不含糊,掐诀往辟邪金光镜上一指,便是一束金光飞射,有水缸一般粗细,将沈彦秋和三丈月罩住。 沈彦秋在金光之中站定,竟丝毫不觉得刺眼,便是浓郁如水的金光裹着身子也感觉不到压力,倒是小世界里了星空猛然一震,一溜星光长河自他眉心冲出,化做一条灿白色的三尺水带,顺着金光游弋而上,好似小蛇一般摇头摆尾,不轻不重的在镜面上一砸,辟邪金光镜也微微颤动迎合,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祖师老爷的千机带?!” “参见祖师!” 一众修士静观辟邪金光镜,只待结果出来再说,却见赵正阳赐给徐沐白的千机带自沈彦秋眉心飞出,顿时大吃一惊。那人赶紧掐诀念咒收回金光,却怎么也沟通不了辟邪金光镜,正急的一头冷汗,斜眼瞥见沈彦秋满面春风看向城门楼,似乎并没有收到金光压制,忙躬身大礼参拜。 他们参拜的不是千机带,也不是底下的沈彦秋,而是锻造千机带的赵正阳。 沈彦秋心念一动收了千机带,心想这件宝贝的灵性越发活泼,又想着大天圣和魏元让手中的千蛇,越发肯定千机带是一件被封印了威力的法宝,最少,也是一件已经接近法宝程度的准法宝。 ------------ 第二百九十二章 重逢 这件宝贝太过贵重,还是趁这次回来的机会,还给徐师吧。 千机带重新沉入小世界,化成一道天河点缀虚空。辟邪金光镜没了千机带的气息,又不曾感应到邪魔的气息,亦将金光收回。 那修士赶紧自城头上跳下来,先着人开了城门,亲自将沈彦秋引进去,又派了个面相精明的修士前去通报。沈彦秋知道他担心自己心里不舒服,便笑着同他说了几句闲话,又夸了一众修士尽忠职守,他也十分敬佩云云,这才跨步向徐沐白的府邸而去。 徐无城的变动不大,只是他之前只在徐沐白的府上待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在城中走动过,故而也分辨不出究竟有什么变化。只是他如今境界提升许多,缓步前行之时便能感觉到阵法的力量,一遍一遍的冲刷着整个徐无城,似乎不仅仅是用来防护,而是在清理什么东西。 之前那修士说有邪祟作怪,附近的城池皆有损伤,他便有些想不明白。徐无城有赵正阳和徐沐白,周遭的城池也有高手坐镇,和徐无城互相守望,纵然有什么邪祟,也不可能造成惊扰。 什么样的邪祟能在赵正阳眼皮子底下作祟?就是幽冥鬼皇也不会轻易得罪这尊大神! 可是看他们一个个面带紧张,似乎这些邪祟造成的影响颇大,沈彦秋怎么也想不明白。 难不成大劫已至? 徐无城不许御剑飞行,便是催动法力使神行法也不行,他不由加快了脚步,朝着徐沐白的府邸快步而去。 城里无论是店铺还是民居,尽皆紧闭大门,偌大的街上连个行人也见不着,显得空旷幽寂。若非一群修士看守城门,任谁来了也会认为徐无城成了一座空城。 他微微放开神识,感应到人们虽然关门闭户,但一家人都守在屋子里,每家每户都供了一幅画像,摆上香烛贡品,画像上的道人看不清面目,只有背后一轮剑盘分外醒目,仿佛在缓缓转动。 沈彦秋没见过赵正阳,徐沐白的钧天剑也不是这般模样,他猜着这画像上的道人应该是赵正阳,毕竟在徐无城里供奉道人画像,舍了赵正阳也没旁人。 他正自以神识观察这位神秘的麻元祖师,忽然感应到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忙收了神识抬头看去,便瞧见一道乌黑发亮的剑光自高空的云层落下,化成一个面貌奇特的高个道人,黝黑好似锅底一般,正是徐沐白的大弟子罗纳尔。 罗纳尔背后跟着一个白袍道人,正是鱼观楼。 沈彦秋大喜,赶紧跑过去见礼:“罗师兄,鱼师兄!” 罗纳尔露齿一笑,搭手扶着沈彦秋的胳膊,笑容顿了一顿一闪而过,沈彦秋也没有发觉。 “方才南门飞剑传书,说是兄弟你过来了,我还有些不肯信,这才按落剑光下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 沈彦秋一拍脑袋,笑道:“我早该想到的!罗师兄总督城中事务,那位道友飞剑传书自然要先通报给你才是!” “鱼师兄,一别经年,别来无恙乎?” 鱼观楼摆摆手,苦笑道:“兄弟可别打趣我了,这才几年不见,你这一身修为我都快看不透了!”他站在罗纳尔身后,身形没有罗纳尔高大宽阔,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个影子,再加上他似乎刻意收敛了法力气息,更加不惹人注意。 沈彦秋和罗纳尔先说话,他就一直盯着沈彦秋看,确实越看越心惊。沈彦秋离开徐无城时,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如今不过三五年不见,一身法力波动直逼金丹境,就连他金丹四转的道行也隐隐有些压迫之感,简直诧异万分。 便是千百年不遇的天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横跨一个大境界数个小境界,纵然是拿灵丹妙药硬堆,也有个抗药性不是?总不可能是大悲无心使了传说中的灌顶法,强行给他提升道行吧? 怎么看也不像,若真是灌顶法强行灌注法力,一下子提升这么多,必然会根基不稳,少不得有些虚浮之态显露。可是沈彦秋的气息凝重,丝毫没有虚浮之态,可见痕迹甚为扎实。而且他的气息和寻常金丹修士不同,竟然分辨不出处于第几转的境界。 金丹期是一个完整的境界,纵然分成九转,但是只是进入金丹境,就能感应出个大概,如果差距不大,处于第几转也是一眼能辨。如果出现看不透的情况,基本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两人的修为差距太大,根本感应不到。 鱼观楼功成四转,除非是修成金丹上重功果,进入七转琉璃八转如意和九转太极的境界,否则都逃不过他的感应。 区区三五年时间,沈彦秋就从筑基初期升到金丹七转不成?简直耸人听闻,不不不,简直是骇人听闻啊! 鱼观楼心头惊骇不已,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往前靠了靠,和罗纳尔一道拥着沈彦秋。 罗纳尔也是吃惊不小,不过他修为在鱼观楼之上,虽然也不确定沈彦秋的境界在第几转,不过隐约能感应到,沈彦秋的气息波动在金丹二三转之间。 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罗纳尔和鱼观楼心头巨震,差点都有些道心失守,慌忙静气凝神梳理法力,沈彦秋见他两个都不说话,感觉气氛有些凝重尴尬,又笑道:“敢问两位师兄,如今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就连徐无城也这般戒备森严?” 鱼观楼正要回答,罗纳尔长长吐了一口气,轻咳一声,鱼观楼便闭口不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待见过师尊之后,我再仔细同你分说。” 沈彦秋不明所以,却也不再发问。罗纳尔受命总督徐无城一应事务,经年累月下来,说话间纵然春风拂面,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他既然不急着说,沈彦秋也不着急问。 几个人皆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快步往前走,三丈月莫名有些紧张,只好抓着沈彦秋的手,感觉到传来的力度,这才放松了些。 几个都是修行之人,纵然不使陆地神行之法,脚程也都不慢,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徐沐白的府邸。 沈彦秋见开门的不是鹿还真,却换成了两个十五六岁的道童,似乎已经得了徐沐白的安排,见到几人过来也不吃惊,附在罗纳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目光隐晦的瞥了瞥沈彦秋,便躬身退到门旁。 罗纳尔引沈彦秋进了门,鱼观楼却没有跟上,也没有打招呼,只是朝他们一拱手,便将身一纵跃起半空,化一道白光冲入云团之中,隐隐有龙吟之声。 徐沐白府中阵法层层叠叠,罗纳尔使拂尘左右一扫,原本需要走小半天的路程便缩短了十倍,只穿过一道回廊便到了内堂的院子,院子左边的石桌旁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还有一个略显纤瘦的青年道人,唯独不见徐沐白。 中年汉子打扮的有些土旧,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乍一看像是个种田的庄稼汉一般。只是他身材魁梧高大,面相也白净润泽,一头长发飘飘,和身上的衣服相搭有些不伦不类的别扭之感。 青年道人和沈彦秋年纪相仿,一身素白道袍平整无褶,模样也英俊,唯独一双眸子深沉如海,让人分辨不出他具体的年纪。 两人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摆了一壶二杯一个棋盘,各持黑白子对弈。青年道人持白,局势略占上风。 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三人进来,中年汉子捻着一枚棋子举棋不定,一双眼睛在棋盘上扫来扫去。青年道人也不催促,只是笼着袖子不做声,静待中年汉子落子。 沈彦秋正自观瞧,罗纳尔走到两人跟前,轻声道:“师尊,沈兄弟到了。” 中年汉子笑而不语,青年道人共中年汉子一同起身,对着罗纳尔一挥手:“你且去忙活。” “弟子告退。” 青年道人笑道:“彦秋,好久不见。” 中年汉子倒显得熟络许多,迈步上前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热情的拉着他的手笑道:“小兄弟你可算来了!老哥我已经等了你两日,连着输了十几盘!你要是再不来,我可真扛不住了!” 青年道人淡淡的道:“淳于兄言重,贫道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 中年汉子豪爽的一摆手:“你得了赵前辈真传,我跟你下棋可不是自找苦吃?你平日里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动起手来一点儿也不手软,我们哥儿几个也就鸟山师兄能勉强跟你玩玩儿,连符飏那个棋痴听到你的名字都怕,我如何能是你的对手?哈哈哈!” 沈彦秋一愣,不可置信的对着青年道人道:“您,您是徐师?” 青年道人还没开口,中年汉子立即接口道:“不是他还有哪个?快别站着了,赶紧坐下喝口水歇歇!” 沈彦秋看着换了模样一脸淡然的徐沐白,还有热情的莫名其妙的中年汉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 第二百九十三章 淳于琼 沈彦秋拉着三丈月楞楞的坐下,徐沐白挥袖收了棋盘,又摸出两个小杯子点上茶水,推到二人跟前,对沈彦秋道:“这位是金鸡岭的大宗,淳于琼道友。” 淳于琼哈哈大笑,声若洪钟:“什么大宗不大宗的!我就一庄稼把式,侥幸学了几手道法,徐道兄可太抬举我了!” 一听是金鸡岭的淳于琼,沈彦秋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这么热情。 淳于琼是金鸡岭的大宗之一,和鸟山鸣桐一样都是金丹上重,接近碎丹成婴的大高手,在十万大山碰到的洛星雪,正是淳于琼的弟子。 难怪洛星雪性格开朗豪爽,有这么一位豪爽的师尊,她就是想文静也文静不起来啊! 他跟林道轩处朋友那段时间,整天都泡在一起切磋,打的过瘾了就一起聊天打屁,林道轩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把金鸡岭的几个大宗跟了概略的说了说,其中就说起过这个淳于琼。 淳于琼本是金鸡岭附近一农夫,除了耕田之外,闲暇时也上山砍柴打猎,反正能填饱肚子怎么都成。有一日他上山砍柴时正逢大雨,无处躲藏,便寻摸着割点野草搭个草棚避雨,结果合该他运气,竟然在割草的时候发现一株烈阳草,上面结了几颗半生不熟的果子。 淳于琼是个庄稼汉,平日里也没什么将就,再加上砍了半天柴有淋了雨,正是又累又饿,也不管有毒没毒,囫囵把几颗果子摘了果腹。 烈阳草是金鸡岭特有的灵药,用来辅助修炼金鸡十二法效果不错,实际上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有那得了道行的灵鸟飞禽吃了熟果,将种子排在附近的山中也是常有的事儿。 淳于琼吃了七八个果子,原本要被烈阳火力烧死才对,只是一则种子离了金鸡岭抽取不到充足的元气,先天上就弱了几分,二则果子没有成熟,烈阳火力又自弱了几分,三则正赶上雷雨天,瓢泼的大雨水汽充足,将火力又压了压,这才没有瞬间要了他的性命。 也是他福缘深厚,烈阳草没把他一把火烧死,却通了他一身经脉,硬生生改造了一个火灵的体质出来,正适合修炼金鸡岭的道法。 金鸡岭的前辈下山云游,见他是个修行的好苗子,再加上家境贫困父母双亡也没有妻儿老小,是个长就的童身,便将他带回金鸡岭,收录门下传授道法。 淳于琼虽是个庄稼汉,可天资悟性却不差,金鸡十二式基础打的牢靠,修炼金鸡十二法也顺畅非常,只用了一千多年就修成了金丹七转,又一百年进阶八转,兀自军勇猛进,如今有了九转的道行。 林道轩说道,别看淳于师叔是个庄稼人,真要是动起手来,就是我师尊也不见得能把他拿下。他这种人不修便罢,只要进了修行道用心修炼,妥妥的能进阶金丹大道,至于能不能成就元神,那就得看天意眷顾到什么程度了。 沈彦秋也是不可置信,这些事儿也太巧了,巧的让人根本不敢相信,仿佛是天意把一切都给他安排好了,就等某个时间节点对上,然后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不过仔细一想,淳于琼这点儿事也算不得什么。修行道奇人异事众多,福缘深厚者数不胜数,休说是吞了一株烈阳草的果子,旁的不说,就他金鸡岭的开派祖师天鸡老人简元贞来说,得天眷修成天书道法三卷,大败黄花观、开创金鸡岭、跻身十二宗,哪一件不是惊世之举? 沈彦秋偶遇郭允龙,喝酒听道,再遇徐沐白得传龟心法,结拜大猿王拜师哀无心,不足十年功夫就从一个傻小子修成金丹大道,亦是旁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修士逆天而行,于天争命,但凡得了真法修炼的,有机会登临长生,都算的上福缘深厚之人。 沈彦秋正要站起来行礼,却被淳于琼一巴掌按住:“咱哥俩就别客气了,真要说起来还得哥哥我跟你道个谢,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那徒儿非吃大亏不可!” “当不得前辈兄弟的称呼!” 沈彦秋如被一座小山压住,只是挣脱不得,忙道:“遇到星雪姑娘也是偶然,魏元让行事乖张霸道,纵然是旁人碰到也会出手,我也是恰逢其会。” 淳于琼却没听他后边说的话,把脸一耷拉:“怎么当不得?你能跟鸟山师兄称兄道弟,跟我就不行?是不是看不起我?” 沈彦秋没想到淳于琼如此“耿直”也不知道他是来真的还是开玩笑,苦笑道:“鸟山大哥他……嗨,那也是……” 淳于琼瞪着眼睛:“支支吾吾怎地?鸟山师兄就行,我就不行,岂不是说我淳于琼没资格,够不上您的法眼?” 沈彦秋只是苦笑,淳于琼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听到徐沐白报出淳于琼的名字,就已经在心里揣度了一下他的脾气秉性,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堂堂金鸡岭的大宗,金丹上重的修士,还是一副庄稼把式的做派。 徐沐白捻起杯子喝了一口,笑道:“淳于道友不要吓他,便是要认兄弟也不能这般莽撞不是?” “我哪里莽撞了?” 徐沐白瞥了瞥他扔压在沈彦秋肩头的大手,淳于琼这才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不好意思的道:“兄弟可别多心,我是一时激动,可不是故意的!” 沈彦秋只是苦笑:“淳于……淳于大哥豪爽热情,颇有古风,我钦佩还来不及,哪里会多心。” 淳于琼满意的笑道:“这就对了嘛!都是自家兄弟,太见外了也不成。不过我说兄弟你可以啊,上回鸟山师兄回山同我说起你,还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这才几年时间,竟然蹦了一个大境界?” 徐沐白道:“该是吃了不少苦吧。” 他这句说的淡然,沈彦秋却听出了浓浓的关切。徐沐白虽没收他入门,然则在他心里却和段景涵、哀无心一般,如师如父。听徐沐白这么一说,眼眶顿时有些红了。 听的沈彦秋将离开徐无城之后,一件件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徐沐白和淳于琼相视一眼,顿时觉得他这身修为得来,份是理所应当。 儒家的修行法中,有一门学问叫做知行合一,也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名言。道家修行法,也有静)功行功之分。 静)功多以静坐体悟天道,闭关潜修为主,行功则是游历名山大川,上天下海穿街过事,感受修行道的种种,结合自家修行的明悟,增补裨益。 沈彦秋这一路南上,数经生死还在其次,能亲眼目睹九重天劫之威,见证一尊魔王诞生,便是不小的福缘。比至骨千玨和灵柩法师斗法,六劫高手的对战更是难得一见,开拓眼界修正道路,能有现如今的修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到底还是大悲宗的道法精奇,沈彦秋虽然没有说出十方魔道来,但是他一身气息纵然有幻魔道加持,在徐沐白二人眼中也掩饰不过。 之前在魔山,罗纳尔回来后说起碰到沈彦秋一事,便将自己的猜测跟徐沐白说了,不过兹事体大他不敢妄加揣测,传出去不仅有损大悲宗的名声,对沈彦秋也有害无益,便只同徐沐白汇报了情况,便将这事儿烂在心里。 徐沐白虽然随赵正阳修炼多年,但一身道法根基还是当初在神仙道镇魔殿,修来的《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对妖魔道的功法感应极其敏锐,见到沈彦秋的头一眼就看的分明。只是沈彦秋的气息贴近魔道,但凝而不显,稳重中透着煌煌大气,不似正经魔道手段,纵然是大力魔王牛太煌的《天魔解体大法》,只怕也要逊色三分。 沈彦秋的《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也有了几分火候,有了这份菁纯的道门法力辅助,又有幻魔道的法力加持,一身气息道意盎然,不是真正的高人很难分辨出究竟。 若非淳于琼出身金鸡岭,有一双大日真火熬炼的法眼,也看不出异状来。 既然沈彦秋不愿意说,他们两个也不好过多追问,大悲宗以《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扬名,哀无心更是其中翘楚,将这门五行大道发扬光大,但并不代表不能流传其他的道法。 他得了赵正阳的北斗护身咒和浮屠的神境通,也算得上是道浮魔三道同修,只需要闭关一段时间,将北斗护身咒巩固一下,再把神境通修炼入门,几种不同的法力气息相互纠缠,纵然是修炼过天目法的修士,轻易也窥探不出虚实。 听完沈彦秋的经历,徐沐白倒是没说什么,淳于琼却有些唏嘘。 “我本以为入了仙道修持,已经是天大的眷顾,可是跟兄弟你的际遇一比,我这真是说不出口,拿不出手啊!” 沈彦秋挠挠头,尴尬的笑道:“淳于大哥过谦了,我虽然侥幸得了些许修为,也是得了许多帮衬才有今日,若是仅凭我自己的力量,只怕早就……” 淳于琼连忙打断他:“不可轻言!” 徐沐白也道:“因缘际会虽说逃不过天理命数,但我辈修士体悟顺逆之道,也当明白顺逆无常的道理。淳于道友还是说的轻了,彦秋,切不可妄言。” ------------ 第二百九十四章 显圣真君 淳于琼说他轻言,沈彦秋最多就是置之一笑,可是徐沐白说他,沈彦秋便丝毫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来恭敬的道:“徐师教训的是,我省得了。” 淳于琼忙拉着他坐下,颇有些打趣的问道:“徐道兄,这么好的弟子让给了无心前辈,你可后悔吗?” 徐沐白沉默了片刻,叹道:“若说不后悔那是自欺欺人,不过我只有同他为友的缘分,却没有为师的福分。” 沈彦秋道:“徐师于我,情同恩师,纵无名分,亦无分别。” 他心想着等回到凄凉洞之后,跟哀无心商量一下,修行道拜师的规矩并没有规定只能拜一个,如果哀无心允许的话,就再拜徐沐白为师,完成这个两人都很是遗憾的心愿。 做好这个打算,沈彦秋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随即将方向转到徐沐白身上。 “只顾着说话,却忘了件事儿。”他又站起身来给徐沐白拱手,“恭喜徐师重塑神婴,正所谓不破不立,徐师一退一进,仙道可期!” 徐沐白摆摆手:“我能再立神婴,已经贪了许多造化,出窍还有些指望,神化之境却茫茫然不可推望,不敢言仙道。” 沈彦秋道:“仙道渺渺,却是我辈修士的终极目标。徐师惯来谦逊,有中古君子之风,我一直甚为钦佩。不过还是听我斗胆一言,如今神婴再塑,徐师正该驾此青云,取扶摇直上之意。” 淳于琼一拍大腿,冲沈彦秋一竖大拇指,赞道:“兄弟这话说的对!徐道兄就是太谦逊,简直谦逊的过了头了!知道的明白你的心境修为高深,不明白的还以为你失了军勇猛进的风发意气呢!” 徐沐白举杯轻抿,并不接话。 淳于琼似乎和徐沐白挺熟,知道他的性子,撇撇嘴,摩挲着大腿道:“徐道兄不曾显法,兄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淳于大哥考教我了不是?” 沈彦秋笑道:“修士易形换貌,只有三次机会,分别是筑基、结丹以及立婴。否则便是以变化之术改变相貌,也没有时时刻刻维持的道理。我与祖师相识多年,深知徐师为人秉性不是贪慕皮相的庸人,自然是重入五劫再塑神婴,得承天授。” 徐沐白笑骂道:“这才几年不见,却学了一张油嘴!” 沈彦秋正色道:“不敢瞒徐师,您再塑神婴,我心里比自家成就神婴还高兴。” 徐沐白心里一暖,听出他言语之间情真意切不是刻意奉承,不禁倍感欣慰。沈彦秋是他从小世界带出来的,虽然当初传他龟心法有些小心思,但内心里实则是把他当弟子看待,若非请示过赵正阳知道二人没有师徒缘分,说什么当初也不会将沈彦秋舍给哀无心。 他徐沐白是比不过哀无心,可徐无城又不是只有徐沐白一个,拜在赵正阳门下做个再传弟子,也不比拜入凄凉洞差到哪里去。 徐沐白道:“有一点不曾告诉你。我并没有改变形貌,如今这幅模样才是我本来面目。” 沈彦秋一惊,徐沐白如今这幅模样属实不错,看上去年岁不大,唇红齿白星眉朗目,与之前中年道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各有千秋。他只当徐沐白修为精进心境也随之有了变化,这才换过一张脸面,却不想这俊美的模样竟是他的本来面目。 “当年我修成神婴,年轻气盛正是志满意得,四下里寻人斗剑切磋,虽说各有胜负却也胜多败少,多半都是持平。本以为自家手段高明,却不想诸多同道都是卖了恩师的面子,才礼让了几分。可惜那时我不知进退,总以为胜过旁人一筹,结果因此蒙蔽了心境,才被人坏了神婴跌落金丹。” “唉,若非恩师出手,我早就身死道消魂归幽冥。” 徐沐白回想往日种种,倍是唏嘘。 淳于琼道:“神仙也是人来做,徐道兄寻人斗剑切磋,也不过是想要增长见闻圆润修为,并无什么不妥。纵然没有赵前辈的恩泽也不至神婴受损,只怪那杨……” 徐沐白打断淳于琼:“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淳于琼嘿嘿笑了几声,那个名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沈彦秋听的“杨”字,心头便已经有了大概。早听说神仙道有个战神杨宇轩,本名唤做杨寰,乃是雷帝天尊的外甥,乃是修行道当中少有不修神通,而取近战的修士。他虽师承武道天王乔道真,却没有修炼乔天王的绝学葫中日月的绝顶剑术,而是自创了一门刀法,手中神兵也是与众不同。 杨宇轩的神兵唤做三尖两刃,似枪非枪似刀非刀,乃是三道尖刺两面锋刃,兼具刀枪之能。叫三尖两刃刀亦可,叫三尖两刃枪亦可。 杨宇轩生来与众不同,额头上竖生一枚法眼,据说此眼是天道显化,能纵观三界六道十方寰宇无量大千,无论再高明的隐身遁法,法眼一照皆无所遁形。也有人说他这只眼睛乃是后天炼就,乃是以道门的法眼神通加持,在母胎之中以母亲的本源法力铭刻,出世就随胎而生,这才让人以为是天生法眼。 只是他母亲因为将本源法力加持法眼塑型,这才再诞下他之后修为暴退,最终寿元耗尽撒手人寰。 不过他本人从来没有同旁人说起过这枚法眼的来历,任凭旁人如何猜测也从不分辨,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提。 杨宇轩拜在乔道真门下修炼,乔道真号称武道天王,乃是神仙道近身战斗第一的高手,能够以元神修士的修为,和魔门魔主阎魔天子齐名,可见其能。乔道真所学无论是周天星斗剑还是葫中日月,乃至斩杀莫青阳的乾坤大挪移剑术,都是一等一的绝学,雷震霄要杨宇轩拜在乔道真门下,其心不言而喻。只是杨宇轩偏偏就不学这几门绝学,而是将乔道真一身近战的本领学了去,又祭炼了一柄三尖两刃刀自创刀法。 他时常云游修行道,在下界收服了几位妖族高手,结拜成义兄弟,随后同仲云胥要了一座山头,又同龙射虎要了一片水域,取名清源山灌江口,将总镇镇魔殿的职位辞了,下了天堑山神仙道,和几位兄弟在清源山潜修。 神仙道效古天庭高居九天,元魔山把持山川地理,龙神殿总镇江海河渎,其余各宗各有洞天福地,整个修行划分道泾渭分明。元魔山乃是反天的领袖,龙神殿和神仙道也有解不开的仇恨,杨宇轩既是雷震霄的外甥又是乔道真的门徒,能够从仲云胥和龙射虎的手中拿到山川河流,雷帝天尊竟然也默许了他的行为,这其间的事儿可就耐人寻味了。 杨宇轩在灌江口潜修,却也不是一味潜藏不出,他那几位兄弟也是得道多年的大妖,时常以杨宇轩的名号出入凡俗,保一方安宁顺一地风雨,当地的凡人感念杨宇轩的恩德,建了一座真君观,尊杨宇轩为清源妙道显圣真君,香火不绝。 徐沐白也曾在镇魔殿值守,以他修行的年岁来看,应该和杨宇轩相差仿佛,两人就算没有交情,也该是相识的。若是杨宇轩一直在镇魔殿也就罢了,徐沐白自不可能再去神仙道寻他斗剑。如今他在修行道自立山门享受香火,徐沐白去找他切磋也就顺理成章了。 沈彦秋也曾听说徐沐白的伤,就是杨宇轩出手所致,只是徐沐白从来不曾提及此事,他也不好追问。 方才淳于琼说出一个杨字,徐沐白又立即制止,沈彦秋便断定打伤徐沐白的不是旁人,正是这位显圣真君。 杨宇轩。 赵正阳一剑斩破灵兵册之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徐沐白本是镇魔殿的值守兵卫,却在赵正阳斩破灵兵册时将他的一点真灵摄取,补全了缺憾,又被赵正阳收归门下,纵然赵正阳从来不提,可他是赵正阳安插在神仙道的暗线,也是无可辩驳之事。 杨宇轩离开神仙道自立门户,雷震霄亦无责罚降下,他是雷震霄的亲外甥,纵然内里有些矛盾也算家事,左右脱不出神仙道的范畴。徐沐白若只是被赵正阳救走也就罢了,又被赵正阳收归门下,赐下钧天剑和千机带,当做唯一的嫡传弟子,那他之前在镇魔殿的所作所为,可就不仅仅是背叛这么简单了。 徐沐白寻人斗剑,旁人总要卖赵正阳几分面子,不可能全力出手,可是杨宇轩师承乔道真,学的就是有我无敌的斗战胜法,向来是出手不留情。况且他自立门户又不是叛出神仙道,面对徐沐白这个真正的“叛徒”,更没有留情的道理。 沈彦秋忽然想到,当初在五洲小世界时,曾夜宿过的仙君观,观中供奉的神像就是额生三眼,之前就推测过仙君观中供奉的尊神,就是杨宇轩。 杨宇轩唤做清源妙道显圣真君,又因额生三眼,所以修行道的修士亦称他为三目神君。 那座仙君观,极有可能就是杨宇轩云游天下,途径五洲小世界时显法,被当地之人当做神仙祭拜。 徐师经过一劫,杨宇轩却没有,就算如今徐师重塑神婴再入元神,只怕也不是杨宇轩的对手,或者说根本就不是杨宇轩的对手。倘若徐师再去寻他……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各安天命 徐沐白不是杨宇轩之敌,沈彦秋很担心他再去找杨宇轩寻仇。杨宇轩在灌江口潜修这么多年,以神仙道的身份和妖族乃至龙族都有交往,或许早就突破了神婴的关口,进阶六劫出窍,元神出入青冥,能遨游太空。徐沐白纵然是破而后立修为大涨,只怕仍不是杨宇轩的对手。 雷震霄高坐九霄比古天帝,号上圣雷帝天尊,下界也有他的庙宇,供奉他的金身,享受的香火供奉,可无论规模还是信众都比不上杨宇轩这个外甥,灌江口显圣二郎真君。 不过这事儿他不能开口,也没有理由开口。 所谓神仙也是人来做,他们这些苦苦追寻仙道的修士,起身也都是最普通的生灵,逃不过也躲不开七情六欲。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一个活人?徐沐白的脾气再好,要说他对杨宇轩不怀恨在心,沈彦秋怎么也是不信的。 唉,只能等见了赵前辈,求他老人家规劝一二吧。 将此事从脑海抛开,沈彦秋将三丈月介绍给徐沐白和淳于琼认识,徐沐白还好说,只是悠然品茶,淳于琼惊讶的道:“你是电母元君门下?” 三丈月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沈彦秋身旁,真似个乖巧听话的小媳妇一般。淳于琼见她修为平常,只是一身法力雷火交加,还暗自猜测了一番,此时听沈彦秋言明身份,虽然已经有了几分把握,还是忍不住吃惊。 电母元君的身份特殊,非但和雷帝天尊以及大力魔王有些纠葛,便是平顶山莲花洞的两位妖王,都是她的干女儿。这些年一直都在摩云洞潜修,从来不在修行道走动,谁也不曾想到她竟然不声不响的成就神婴,进入元神境界。 论身份地位,淳于琼不低了她,只是丢雷老姆身份神秘特殊,又是极老一辈的金丹修士,淳于琼刚刚进入金丹期时,丢雷老姆就是金丹上重的修为了,怎么着也算的是前辈。如今她修成元神,这一声电母元君的尊称,叫起来也不丢了身份。 诸法之中雷法最大,丢雷老姆修的是地龙雷火,乃是负阴抱阳的正象,占了一个坤字,她成就元神,不亚于一个得道多年的神婴修士,比得上六劫出窍,淳于琼一番礼敬,叫一声电母元君,也没有心里不平衡之处。 三丈月听淳于琼尊称恩师,自不敢怠慢,起身盈盈一礼:“正是家师。” 徐沐白问道:“方才听彦秋说你自拿波山来,敢问令尊大名?” 徐沐白和沈彦秋的关系比得上爷俩师徒,三丈月愈加恭敬,答道:“家父是拿波滕。” “原来是山主家的公主。” 拿波滕是拿波山主,拿波逊是拿波山掌宗,他二人地位相等不分高低,一个总揽拿波山一个掌管宗族,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分工不同。 拿波山也曾是妖族的大族,自第一任族长窦天兔之后,也是高手辈出,在修行道也曾闯下偌大的名号,便是元魔山妖族祖庭,也颇多礼敬。直至太房虚横空出世横扫拿波山,又在外闯荡多年,取了拿波兔一族第一高手的名号,拿波山的地位更是拔地而起,俨然成为妖族新星。 结果太房虚在成就神婴之际突然投入神仙道,并断绝了和拿波山的关系,拿波山便再也没有出过元神境界的高手,从此在修行道没落。 徐沐白在镇魔殿值守,但凡是神仙道捉拿的妖魔皆关押在镇魔殿,太房虚乃是十二元辰之一,掌太冲之元,又是二八战将四日星君之一,执东方星位,捉拿邪魔乃是职责所在。往常押解之时徐沐白也曾见过几他次,只是那时他身份低微,太房虚自然不会关注他。 神仙道高手如云,太房虚位列十二元辰和二八战将双重身份,实力也只在中等又中的层次,徐沐白只草草见过几次,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徐沐白知道太房虚是拿波山兔族的耻辱,便没有提及,而是问道:“方才听公主说起,如今积雷山地龙翻身,摩云洞浆火沸腾,电母元君遣散了一种门人弟子,只身一人镇压地火?” 三丈月道:“确实如此。本是阿姆安排我去青丘,或去莲花洞寻两位姐姐,只是我和榕哥哥分别多年,所以才……” 徐沐白笑道:“公主深情,贫道也是钦佩不已。彦秋,你要好生珍惜,切不可慢待了公主。” 沈彦秋还没说话,三丈月便红着脸小声说道:“榕哥哥待我极好,从来不曾慢待过,多谢前辈关心。” 徐沐白哈哈笑道:“彦秋有福,能得公主倾心是他的福分!只是他情缘太深,非但有公主你,还有鹤族的公主,参天城的香芸公主,便是阿修罗的公主也有,只怕难以把控,情缘成了情劫啊!” 三丈月连忙摆手:“不会的不会的,星恫姐姐和恬儿姐姐都很好的!还有香芸公主殿下,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不过她是大王亲口许下的……” 她一出山就进了参天城,见识过袁无极打杀牛伏魁的手段,又被安排到袁露凝的宫中服侍,故而一直以侍女自居,称袁无极为大王,袁露凝为公主,直到现在也不曾改口。 徐沐白爱她天真无邪,越看越是欢喜,笑道:“公主纯仁。” 淳于琼也夸赞了几句,三丈月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只羞得满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几人说说笑笑说了几句闲话,沈彦秋心急于徐无城的变化,便问起徐沐白,徐无城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幽冥界的气息。 徐沐白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南海海眼震荡,幽冥血河渐枯,这两者可确有其事?” 沈彦秋想了想,道:“海眼震动乃是鲨齿卫庄亲口所言,血河即将枯萎也是恬儿所说,我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卫庄和傅青峰相交莫逆,有过命的情谊,应当不会骗他。血河渐枯之事乃是血河祖师感应得来,佘利娜和恬儿多次提及,想来也做不了假。” 淳于琼和徐沐白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多了一抹凝重。 淳于琼一拍大腿道:“看来这事儿,非得请教赵前辈不可了!” 徐沐白叹道:“恩师闭关,已经封闭了麻元宫洞天,便是我也进不去。你若是早来两日,或许还能面见恩师,如今我却也无计可施。” 淳于琼沮丧的道:“星雪一回山我便全速赶来,可还是没能赶在赵前辈闭关之前抵达,看来这也是天意。” 徐沐白道:“如今恩师闭关,只怕简师亲至也开不了麻元宫的大门。不过南海海眼震荡,幽冥血河渐枯,积雷山地龙翻身这几件事,也足以说明许多问题。再加上之前魔山以大祭之名,欲行开启开皇封印之事,结果折了天刀门主和长老莫青阳两位,依贫道愚见,只怕出问题的,远不只是这几个地方,淳于道友还是尽早赶回金鸡岭,将此事报知简师,早做防范。” 金鸡岭地处特殊,和黄花观离得也不是很远,黄花观是妖魔道四宗之一,又和自在魔宫结了盟约,仍旧奉元魔山为妖族祖庭,行左右逢源之机宜,未必不会趁机报天鸡老人战败黄花祖师的耻辱。 淳于琼点头道:“徐道兄说的是,那我就不耽搁了,这便回山去。若是赵前辈出关了,还请徐道兄帮忙问问,传个消息给我。” “淳于道友放心,贫道必定第一时间给你传讯。” 徐沐白起身相送,又道:“只是恩师闭关向来没有定数,或许是三五年,亦或许是三五百年,贫道也不敢确定。” 淳于琼早听说赵正阳酷爱闭关,闻言只得苦笑道:“倘若真是你我猜测那般,只怕赵前辈这个关坐不安稳,也要提早出关应对。罢了罢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纵是金鸡岭守正辟邪,我不过一颗丹丸,蝼蚁一般的修为,也轮不到我操这个闲心!既如此我就先走了,告辞!” 言罢将身一抖,仿佛一颗火红的太阳升空,隐隐有鸡鸣之声,化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眨眼不见去向。 沈彦秋头皮都麻了。 淳于琼虽然打扮土朴,面貌也和老农一般无二,却也是成了名的大修士,金丹七转的修为,便是那些靠服食立婴丹、神婴丹成就元神的修士,手底下没有一两手拿手的看家神通,轻易也胜他不得。 他刚才的话虽说豪气,却也难掩无能为力的窘迫,将自家比作区区丹丸,可谓是满腹的无奈心酸。沈彦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远古封魔榜降世以及一千七百红尘杀劫。 三千六百魔星,实际上乃是按照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合三千六百五十位星神之位。然则魔星位并不是以修为划分,而是以命、运、缘三才定论,或许一个金丹九转的修士身死道消真灵陨灭,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却得了至尊至贵的星位。修行道的修士多如牛毛,想要占一个魔星位,不过万分之一的机会。筑基修士如何?金丹修士如何?连淳于琼这样的大修士都自比蝼蚁,余者何足道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士也不过是具备了超凡能力的凡人,在天道的掌控之下,和普通的凡人并没有区别。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原委 送走了淳于琼,徐素瑶不知从哪里过来,脸上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虽然精神焕发,眼神中却带着些许疲惫,沈彦秋忙和她见了礼,还没说几句话,徐沐白便打发她下去休息。 沈彦秋见徐沐白欲言又止,便让三丈月和徐素瑶一同出去,顺便看一看徐无城的景色。三丈月知道他两个有话要说,便和徐沐白打过招呼,同徐素瑶下去了。 待得二人下去,院子里只有沈彦秋和徐沐白两人,沈彦秋便把刚才的问题重又和徐沐白说了一遍。 徐沐白道:“幽冥界出事了。” 沈彦秋一凛,前次佘利娜和九凤龙来接甄恬儿时,也曾说起出事了,只是九凤龙并没有把沈彦秋当做自家人,故而只是简略的说了说,说的仍旧还是关于血河渐枯之事,并没有言及幽冥界的变动。 佘利娜成就魔王,自有一份威严,只是沈彦秋明显感觉的到,这份威严气度之后,还有一层丝毫没有掩饰的情绪,只是她还不能完全收敛气息,这才被时刻显露的威严遮蔽。 沈彦秋忙问道:“幽冥界虽然和修行道同处大千世界,但实际上等同于两个不同的世界。鬼道一直在幽冥积累力量,难不成真有撕裂空间,大举进军修行道的打算不成?” 徐沐白道:“这一段时间来,修行道许多地方都出现饿鬼道和畜生道的邪祟作怪之事,可是紧接着鬼道就发出声明,此事并非鬼道所为,而是六道轮回出现了一些情况,自发开启通道连接修行道。” “据说大普度寺也就此事和华莲地藏沟通,得到的反馈也是如此。” 沈彦秋疑惑的道:“饿鬼道和畜生道?” 徐沐白笑道:“幽冥是幽冥,六道轮回是六道轮回,不可混为一谈。就像神仙道高居九重天上,却不能说神仙道的天堑山就是天界。” “六道轮回是天道法则演化,只是诸仙真飞升之后,抽取了始源界的本源,开辟了神界和仙界,修行道才退化成如今的规模。如今我们能感应到的六道轮回,以及幽冥地狱,都是上界投影而已。” 说到这里,徐沐白喟然长叹:“都说修成元神就能长生,可谁知道修成元神也只不过是有了一丝窥望真正长生的可能。若是不能踏上大乘仙路,纵然是九劫巨匠也只能称为散仙,不入真流,最终也会随着修行道的没落经历天人五衰,进而法力消散,寿元剥减,身死道消。” 徐沐白如今已经是元神境界,一言一行自合于道,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恨萧索之意,沈彦秋也不禁有些黯然。 沈彦秋只觉悲从心发,颇有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之举,正自黯然神伤之际,小世界内隐于神宫殿宇的十方魔道总纲华光一闪,整个小世界便响起轰隆隆的雷鸣之声,一时间大日隐去,明月高挂中天,倾盆大雨自厚厚的云层洒落。 他的小世界只具备了雏形,还没有化虚为实的能力,这些云层乃至雨水都是他的法力演化,只是虚实转换的大道并非一蹴而就,总要循序渐进最终达到化虚为实的境界。 什么时候小世界能够出现生灵,完全达到真实不虚的境界,亦既金丹九转气和太极,然后破碎金丹受九重雷劫洗礼,证道元神,化育婴儿。 他受到徐沐白气机影响,不知不觉沉入悲伤之境,一身法力便有些松散,十方魔道总纲似有灵性,立时引动小世界的变化,将这股气机转化为动力,推演化虚为实的变化,同时也将沈彦秋惊醒。 沈彦秋浑身一冷清醒过来,小世界的大雨瞬间消散,又是一副日月悬天分列左右,周天星斗点缀虚空的景象,只有悬浮的大陆上湿淋淋一片,虽然仍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却微微多了些许生气。 只是他修炼十方魔道,突破筑基境之后就发现他的道路,和如今的金丹修士迥然不同,根本没有金丹凝聚,神宫也演化成一片宫殿,不知道这次的变化给自己带来了怎么的不同之处。 徐沐白似乎也感应到了沈彦秋体内的变化,见他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似乎经历过一场艰难的搏斗,微一思索便知他被自己气机影响,便将钧天剑一刷,青光中带着几枚镇魔法印的符文,瞬间将萧索的意味镇压,涤荡一空。 他也不点破,只是继续说道:“饿鬼道和畜生道以及地狱道合称下三道,又称三恶道,其中的邪祟巨怪数不胜数。这次骚扰修行道的邪祟,像是虚肚鬼王、恶目鬼王、百唬阴魔等等,都是出自饿鬼道。畜生道的邪祟几乎没有,地狱道更是一个都不曾出现。” 沈彦秋思量一番,道:“如此说来,还是和幽冥鬼道脱不开干系。” 徐沐白笑道:“你知我亦知,修行道的同道们也知,可是谁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和鬼道有关。鬼道发出的声明称,是六道轮回自发运转造成,幽冥界的动荡比修行道还要剧烈,华莲地藏也证实了这一点,谁还能怪在鬼道头上?或者说谁还敢怪在鬼道头上?” “以鬼皇的脾性,就算怪在他头上又能如何?” 沈彦秋摇头道:“幽冥界的大小比之修行道也不遑多让,偌大一个幽冥尽在鬼道一家把持之下,便是华莲地藏也不过占了一座阴山,鬼道的声明……毫无意义。” “我听闻幽冥有净世轮,每转动一圈就是六道轮回轮转一次,鬼道在幽冥开宗无数年岁,鬼皇大人也是整个修行道数一数二的高人,若说引动六道轮回,我不知其可。若是说他不能触动净世轮,我却是不信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面前的杯子推到桌子中间:“纵然不能影响天地法则的运转,但是弄些推波助澜的小手段,也费不了多少气力。” 他一指点出便即收手,可杯子仍旧被他横推的力道推到茶壶跟前,发出一声清脆的清鸣,杯子里的茶水好似绽放的莲花撒开一圈,余音不绝。 “您看,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 徐沐白满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赞许的笑道:“你如今也算是鬼道的女婿,鬼皇的义姑爷,若是让他听到你这番话,你这个媳妇儿想娶回凄凉洞去,可就不是些许气力能成了。” 沈彦秋咧嘴一笑:“徐师您就别打趣我了。”随即面色一正,叹道,“佘利娜将恬儿带回幽冥,不管是去了鬼道还是回了血河,我想把她带出来绝对是千难万难。不过她一心于我,我便不能负她,纵然是千难万难,幽冥之行也是势在必行啊!” “或许真如徐师所言,这就是我的劫数,天劫易解,情劫难渡!” “岂不闻事在人为?” 徐沐白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着一旁怒放的花树,虽然被接连数日的大雨击落大半的花瓣,可是天一放晴便重新吐出鲜艳的色彩。 “旁人没有办法,不代表无心前辈也没有办法,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只要好生修持,达到金丹上重境界,让鬼皇……不,是血河祖师看到你证道元神的实力,纵然鬼道从中作梗,血河祖师也舍不得你这个佳婿。” “说破天去,也还是事在人为这四个字。” 沈彦秋猛的一挥拳,重重砸在桌面之上,点头道:“不错,修行道比凡俗还要现实直白,只有实力才是道理。我若有冲破一切阻碍的实力,这些所谓的烦恼和问题也就真的不值一提了。” 徐沐白背着手沉吟许久,才悠悠长叹了一声:“彦秋,你变了。” 若说这世上真正了解沈彦秋的人,只在方天震、鹤星恫与徐沐白之间。方天震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脾气秉性知之甚详,鹤星恫昼夜不离的陪伴几年,两人又有了夫妻之实,心神俱交,自然也知道他的性子如何。唯有徐沐白算起来和他接触的时间最短,但沈彦秋一直将他比作段景涵看待,如师如父的尊敬,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故而徐沐白的感受既直观又深刻。 这个曾经懵懂纯真的少年,如今竟让他也有些看不透。 沈彦秋摆摆手笑道:“徐师,可不只是我变了,您不也变了吗?这世上无论是人还是其他,一直都在不停的变化。您知道的,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道理,就是不停的在变。我如果还抱着以前在五洲时的心态,来面对修行道的一切种种,只怕今天已经没有机会再站在您面前了。” 无论是赤城子还是童元浪,亦或后面的赤世杰、清华道君等等,乃至天尸六道猿飞日月,每一个都有击杀他的能力,如果他一成不变的保持着原来的心态,休说站在徐沐白面前,便是落个全尸也难,最终能否留住一点真灵转生,他也没有丝毫把握。 “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 徐沐白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仿佛第一天认识沈彦秋一样。 他静静地看着微微摇曳的花树,整个人如同一尊石雕凝立不动,仿佛时光倒流一般,掉落在地面的花瓣缓缓上升,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一树明艳。 花瓣忽然片片凋落,重新自由的从花朵上分离,如同纷飞的蝴蝶,即将接触地面的时候再次上升,在短短的时间内反复经历着生和死,最终承受不住这种诡异的状态,崩散成细碎的粉末。 徐沐白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身上的气息也在不停的变换,沈彦秋以为他陷入了悟道的沉思之中,连忙屏气凝神,正打算悄悄的退出去时,徐沐白这才又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欣慰、还有几分赞同:“彦秋,你长大了。” 那个带着腼腆,祈求自己给他一个机会的凡俗少年,如今已经是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大悲宗的嫡传弟子,和自己一样追寻大道索求长生的道友。 沈彦秋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对着徐沐白行了个大礼:“长大了,却还没有替徐师分担的能力,我愿军勇猛进抵踏长生,陪徐师走一走这修真之路。” “徐师,其实我们一直都没变,真正在改变的,是这个世界。” 沈彦秋掬一把零落的粉末在手,缓缓握紧拳头:“浮屠常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禅机。您看我手中,握着多少个世界呢?” 徐沐白放声长笑,畅快至极。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有家难回 在徐无城待了两天,三丈月也没有粘着他,每日里只拉着徐素瑶逛街,把时间留给沈彦秋。 罗纳尔很是忙碌,自刚进徐无城时见过一面,这两天便再不见踪影。沈彦秋只是陪着徐沐白谈天,听徐沐白讲述修行的经验道理,受益匪浅。 徐沐白并没有讲述过多关于天道之类的话题,只是将自己在金丹阶段的感悟仔细同沈彦秋说了说,一再告诫他不要贪功冒进,一定要稳扎稳打的奠定基础,将一颗金丹圆润无暇,才有更大的机会修成七转。 一入七转便是上乘,小世界吸纳的天地元气愈发纯净,金丹只把金木水火土五行同阴阳二气凝炼,丹元本相化成一尊七彩琉璃宝塔。 这个时候,丹元本相才具备了战斗辅助的能力。 琉璃塔有七彩七层,每一层容纳一种天地元气,直到将七重宝塔贯通一气,丹元本相便再次变化,化成一柄二尺五寸长的三宝玉如意。 这时候小世界吸纳的元气便不再是阴阳五行,而是变成了日月星三光。 所谓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小世界吸纳日月星三光补益精气,壮大内神,将肉身再次上推一个高度。 三光淬体,精气神饱满无漏,丹元本相再次变化,化成一张阴阳二气太极图。 阴阳者,混沌也。 此时修士体内的小世界再次模拟混沌的变化,如同盘皇眠卧鸿蒙,修士的精气神和魂魄真灵糅合一处,化作一点不灭灵光,在神宫中孕育一个婴儿。 此婴唤做神育婴,又名玄育婴。 这个婴儿,便是修士进阶五劫成就元神的根本,俗称神婴。 徐沐白对神婴境只随意说了些,更多的则是讲述如何温养金丹,把握七彩琉璃塔、三宝玉如意和阴阳太极图的关要。 沈彦秋的小世界和其他修士已是迥然不同,根本没有凝聚出金丹,反而将一切的力量都用来塑造真实的世界,徐沐白这一番不传之秘、肺腑之言,于他而言真正公用并不大。 他隐隐觉得,他再一次提升境界的关键,应该就是让小世界里那一片死寂的大陆出现生命,哪怕只是一粒种子,一棵小草,一只叫不上名字的小虫子。 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小草会铺满整块大陆,这只小虫子也会繁衍成一个庞大的族群,然后演化成飞禽走兽等不同的生物,让小世界愈发趋近于真实。 只有体内小世界演化完善,和外界的小世界一般无二,这个时候就是金丹九转碎丹成婴的时机。 至于能否将自己的小世界,点化成无尽虚空中的一点星辰,那就要看各自的造化如何了。 沈彦秋的十方魔道和现如今修行道的功法完全不同,筑基境时还看不出什么差别,一旦突破了筑基境,不同之处立马就展现出来。 一个没有金丹的修士,能称作金丹修士吗? 沈彦秋一开始还毫无头绪,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摸索,再加上徐沐白传授经验道理,他结合自己的认知做了推测,结果得出的结果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十方魔道不属于九重真道,它所遵循的,是最初的修行法,四重仙道。也就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还虚合道的古修法。 否则实在解释不通,他没有凝聚出金丹的诡异现象。 十方魔道是他最大的依仗,同时也是他最大的祸患。他一直犹豫不决于,究竟是十二分的隐藏不与他人知,在成就元神之前保持住这份神秘,还是以平常心来对待。 元魔山是妖族祖庭,自在魔宫是魔道魁首,黄花观则是道、妖、魔皆修。这几宗的高手数不胜数,不可能没有传承于上古时期的魔道功法,牛太煌倚之威震修行道的《天魔解体大法》,就是一部顶级的魔道神功,还有阿修罗族的《阿修罗不死身》,袁无极的《猿魔疯神法》,都是一等一的魔道功法。 沈彦秋不知道十方魔道和这几部功法之间的差别,他也不知道这几部功法究竟是否和十方魔道一样,流传于太古神魔或是上古诸仙时代,但是他从没小看过任何一部,因为他没有达到他们如今的境界。 牛太煌,已经修成神化,真灵寄托虚空,滴血重生不死不灭,将星辰炼化成肉身的境界。 血河祖师出身至贵,只怕如今也站在了神化的高度。 他只是个等同于金丹二转的修士,在修行道中,在元神修士眼中,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哪怕修炼的是天开辟地之出的无上功法,亦是仅此而已。 或许他的起点胜过旁人,然则功法只是奠定了基础的高度厚度,能否在这个基础上建设出辉煌的建筑,每个人的机会都是一样的。 和徐沐白谈了两天,吸收了许多切实的经验,沈彦秋获益匪浅。 这两天他们两个只是喝茶论道,大多数都是徐沐白说,他听。其间有了什么感悟也插几句,随后就是徐沐白十分详细的解释,将这份明悟掰开揉碎了之后,再还给他。 徐沐白摆了一盘棋邀沈彦秋对弈,沈彦秋不通棋道,徐沐白稍作讲解,让他下一盘试试,沈彦秋便大剌剌坐了上去。 反正是赢不了的,那也就无所谓输赢了,既然无所谓输赢,心态自然就平和了不少,反正输给徐沐白也不丢人嘛! 沈彦秋捏着一枚棋子,按照徐沐白所说的规矩随意点了一子,徐沐白摇摇头笑道:“这个位置,唤做天元。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竟敢落子天元。” “嘿嘿,我只听说过落子无悔,还没听说过落子天元,您给说说这里面有什么讲究?” 沈彦秋本想把我棋子拿回去重新换个位置,徐沐白甩手一拍将他的手指拂过一旁。 徐沐白云淡风轻的跟了一子:“哪里有什么讲究?下棋只是消遣娱乐,你愿意将它比作什么大道理,拿来斧身正行也由得你去。古往今来多少弈道高人穷尽毕生心血,摆下一谱谱旷世之局,难道都是用来讲道理的吗?” “你与旁人对弈,若是落子天元,必然要落个张狂邪狷的评语,旁人便是有三分棋力也要使出五分来,势必要杀一杀你的狂气。” 沈彦秋跟一子,笑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确实是我孟浪了,便是被人鄙鄙也是咎由自取。嘿嘿,不过我可没有成为弈道高人的打算,寓棋于理还是算了吧。” “这世上的道理实在太多,心里明白就够了。那些整天挂在嘴边上,不见得就是懂道理的。我自孟浪我自狂也没什么不好,您说是吧?” 徐沐白道:“路是自己选的,你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你问我道理,我也没有道理可回答你,你我都是修士,修的上寻仙问道,学的是饮露餐风。想学道理不妨找个儒家修士问一问,跟他手谈一局落子天元,必然能学到许多做人的道理。” 沈彦秋咧咧嘴,不置可否。 “对了徐师,还真哪里去了?” 一盘棋下不多久,沈彦秋便被徐沐白杀得七零八落,徐沐白平日里一副老好人的做派,可下棋却一点儿也不含糊,沈彦秋这才明白一开始看到淳于琼时,他为啥摆着一张苦瓜脸了。 徐师再入元神,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徐沐白收拾棋子,不紧不慢的道:“还真不喜修行,虽然得了人身却终究是借助外物,至今没有脱去兽身浊胎。他的寿元再绵长,终归也有归于尘土之时,我让他去服侍祖师,日日聆听教诲,希望他能明悟根本,不要虚度光阴。” 沈彦秋喜道:“能跟在麻元祖师身边修行,这是还真的造化啊!况且他本来就是祖师点化的童儿,如今再回麻元宫,时时聆听祖师教诲,长生可期!” “长生?” 徐沐白摇摇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沈彦秋又问道:“鱼师兄呢?” 徐沐白道:“观楼……还好。” “额……”沈彦秋不知道怎么叫还好,不过见提起鱼观楼,徐沐白的语气有些不高兴,沈彦秋不知道是不是鱼观楼最近又惹徐沐白生气了,便不敢接着再问。 沈彦秋想了想,道:“徐师,我身上心光遁法种子被九哥破了,如今无法回凄凉洞去,我想去麻元宫拜会一下赵前辈,请他老人家指点一条明路。” 徐沐白道:“师尊关闭麻元宫,便是我也去不得,你如何能进去?” “那该如何是好?” 徐沐白道:“你可曾修炼心光遁法?” 沈彦秋挠挠头,尴尬的道:“修炼倒是修炼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参悟关窍,至今还没有入门,施展不了。” “心光遁法是大悲宗的招牌,你身为无心前辈嫡传弟子,未来的大悲宗主,竟然说出施展不了的话来,真是……” 徐沐白点了点桌子:“真是胡闹!” 沈彦秋讪笑道:“我本想求赵前辈指点回痛苦山的去路,回去之后再和师尊请教一下心光遁法修炼的章程,只是如今进不得麻元宫,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重返凄凉洞。” “连自家宗门都回不去的修士,我也算绝无仅有了。”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回家 沈彦秋来徐无城的主要目的,就是请赵正阳联系哀无心,或者施法将自己送回凄凉洞去,只因他无法确定痛苦山的确切方位,而凄凉洞也藏于茫茫虚空之中,唯一能够回返的手段,心光遁法种子也被九凤龙毁去,束手无策。 如今赵正阳闭关不出,淳于琼都欲求而不可,他可不觉得他的面子能大的过淳于琼去。 沈彦秋有些沮丧的道:“修行道的绝顶高手,我也只识得赵前辈,若是他老人家不能出手,单凭我自己再把心光遁法的种子修炼回来,不知道要多久啊!” 徐沐白收拾完棋子,脸色有些古怪的笑道:“你不打算问问我吗?” “啊,这个……” 沈彦秋挠挠头,涨了个满脸通红,连连摆手道:“徐师您可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徐沐白倒了杯茶推过去,用的竟然是花树上凋谢的花瓣,茶水泛着淡淡的明黄色,有一股细微的清香:“是不是觉得我只有神婴境,帮不了什么忙?” 沈彦秋急得手足无措,坐在石墩子上扭来扭去,两手胡乱的搓着大腿,磕磕巴巴的道:“哪能啊!我瞧不起谁也不能瞧不起您呐!主要不是总听人说,元神修士不到出窍境不能神游虚空,凄凉洞偏偏又隐匿于虚空之中……” 倘若把元神五道比作人之一生,神婴境就相当于襁褓中的婴儿,需要修士精心呵护,经历漫长的培养锻炼,才能见得天风日头,逐渐强壮,能够离开家到外面走动。 小家是肉身,大家就是九层罡风之上的无尽虚空。 出窍境相当于十五六岁的少年,具备了相对复杂环境下的生存能力,已经能够离开家乡远游,去见识更加广阔的世界。 到了七劫神化境,也就是修士叫做出神入化的境界,稚嫩的少年变成了年富力壮的青年,学得一身不凡的本领,滴血重生不死不灭,天下之大尽可去的,便是凶险如天河冥河深处,也有了自保的能力。 八劫灵肉合一,用心光遁法的奥义来解释更为准确,此身所至是家乡。八劫修士元神和肉身再度结合,不分彼此,元神即是肉身,肉身即是元神。纵然是大河源流也不能磨灭八劫修士,可以长久的滞留于其中。 正因为如此,如果修士在渡九重雷劫之时,将肉身粉碎加持神婴,虽然迈入元神境界,神婴也能壮大,比保留肉身的修士还要强一些,但终归失了肉身,除非日后得大机缘重塑肉身,否则便再也没有进阶八劫的机会。 金鸡岭开派祖师简元贞修成八劫灵肉合一之后,便将宗主之位传给门人,孤身一人深入大河源流,追寻九劫大乘仙路。 至于九劫,自中古诸子中的佼佼者飞升之后,修行道的天)地门就封闭了,这方天地中的至强者,也只能称为散仙,不成天仙大道。 九劫散仙带了个仙字,实际上已经超脱了元神的束缚,在上古诸真和中古诸子时期,九劫散仙就可以飞升上界,根据修炼的功法不同选择进入神界,或者仙界。 如今天门封闭,地门紧锁,散仙欲飞升而不可得,只能滞留修行道,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大河源流之内,那里还留有着开天辟地后仅存的造化之气,孕育混沌的鸿蒙。 徐沐白笑道:“行了行了,你也不用解释,纵然是瞧不上我也不打紧,我如今确实没有深入虚空出入青冥的能力。只是我如今再入元神之境,便重得了感应虚空的能力,虽然无法找到凄凉洞的位置,却可以尝试借你身上心光遁法修成的法力,重塑一颗遁光种子,送你回凄凉洞去。” “你可不要告诉我,九凤龙毁了心光遁法的种子,你就再也没有修炼过。” 其实沈彦秋不是没想过请徐沐白帮忙的事儿,只是他对元神五道也有些浅薄的了解,知道徐沐白能冲破九重罡风进入虚空,却不能长时间驻留,也不能深入虚空之中,他若是询问徐沐白,多少有些刻意为难的意思。 以徐沐白于他如师如父、亦师亦友的关系,他自然是不愿意做出让徐沐白为难的事情,却没想到徐沐白主动提及,倒让他极为诧异。 他也觉得自己太过紧张,赶紧喝了一口茶水,几片花瓣也嚼碎咽进肚子里。 “我也修炼过一段时间,只是之前在南海时间紧迫,许多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压在身上,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放在心光遁法之上。” “您也知道,我身上还有浮屠的神境通哩!一样是不得入门!” 沈彦秋叹道:“实不敢瞒徐师您,我修炼的功法并非师尊所修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而是得自之前的祖师,便是师尊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祖师所留,跟师尊的功法迥然不同。我想这可能就是我修炼心光遁法进境缓慢的原因。”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摊开双手,左手托着一团凝实的冰雾,寒气逼人;右手升腾起一团赤红火焰。冰雾和火焰在两手之间不停切换,毫无滞涩顺畅之际,显示出极强的控制能力。 “徐师请看。” 冰雾和烈焰不停的幻化炎魔道和冻魔道的神通,看的人眼花缭乱。 徐沐白眼光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的关键:“水火神英,法武合一?” 炎魔道和冻魔道的神通,几乎都是法武合一之法,不仅仅是以法力幻化不同的形态,每一门神通都模拟了一件极为强悍的法宝,甚至是灵宝,都有模拟这件法宝而构建的阵法脉路,不是寻常的道法神通所能比拟。 一入神婴便如合道,徐沐白如今神与道合,看事物能直达根本,却仍旧不能完全看清这十数门神通的根本变化,实在是吃惊不小。 沈彦秋收了法力,郑重的道:“这部功法和大悲宗所传迥异,威力也是不俗。我一直不敢同旁人说起,就是怕自己的能力不足以保全,被有心人盯住。今日告知徐师,以示尊敬!” 徐沐白也正色道:“你这功法的气息似道似魔,却分外淳正,如你所言乃是大悲宗某位祖师遗留,时间只怕要追溯到太古上古去!亏得你知道谨慎,不曾同旁人说起,否则打你主意的绝少不了!” “你能告诉我,我心甚慰。可是我情愿你一直都不告诉我……你认为我不会贪图你的功法,会和你一样保守这个秘密,可是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以后你认识了新的朋友,他和你的关系如同你我一般,你对他的信任让你将秘密分享给他,他能不能克制住这个诱惑呢?” “这世上最难看清的,就是人心!” 说到这一句,徐沐白的语气已经凌厉起来,带着几分训斥。 沈彦秋知道徐沐白是为他好,倒也没觉得难过,反而升起一股暖暖的感动。徐沐白能跟他说这些,那是因为丝毫没有把他当做外人。 沈彦秋道:“徐师教训的是,我省得。” 徐沐白站起身,背着手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忽然屈指一弹打出一点青光向外飞去,道:“事不宜迟,我已通知瑶儿将白月公主带回来,这便助你重塑遁法种子,送你回凄凉洞去!” 沈彦秋讪笑道:“徐师,您是不是太谨慎了,这可是徐无城啊!” 徐沐白道:“财帛动人心,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比比皆是,更何况一部直指大道的功法?徐无城里鱼龙混杂,各族修士都有,怕就怕碰到眼毒的一眼看破,暗地里耍些小手段,防不胜防!你虽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却还是不够谨慎!” 正说着话,徐素瑶便带着三丈月急匆匆的进来,一脸严肃的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您火速传召女儿?” 徐沐白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又让沈彦秋和三丈月手拉手站好,钧天剑青色剑光一撒,裹着二人直冲高空,霎时不见踪迹。 徐素瑶抬头看着天空,满是疑惑。 徐沐白裹着二人冲入高空,直破开一层罡风这才停下。 徐沐白道:“徐无城中不好施法,而且我一旦施展法力,难免被人察觉。这里有罡风流动,能隔绝神识探查,相对要安全很多。” “全凭徐师安排。” 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沈彦秋听过徐沐白一席话也是心内惴惴,回想起之前肆意使用十方魔道御敌,炎、冻二道神通尽出,不觉有些后怕。 诚如徐沐白所言,若非树敌不多,再加上如今的修为算不得高深,十方魔道的神通还没有真正显现出应有的威力,只怕真的就被人惦记上了。 珍珠乃察情愿以万幻天魔道换取他的十方幻魔道,也只是因为他能轻松的抵御珍珠乃兮的天生魅惑,万幻天魔道的魅惑气息根本不能影响他。 一门神通换取一部高深功法,当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由此可见珍珠乃察的觊觎之心。 徐沐白凝立不动,钧天剑自肩头升起化成一盘明月,将三人紧紧罩住,施展出“无假克龟”的剑术,明月上托着一座漆黑宫殿,三十六条手臂粗的符文锁链探入罡风层中,不知延伸向何处。 徐沐白一出手就是毕生绝学,得自神仙道镇魔殿的《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神殿如龟锁链似蛇,以龟蛇二相引动玄武封镇之力,将方圆百丈的罡风尽数镇压!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凄凉洞里长生客 一切准备妥当,徐沐白并没有急着施法,而是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晶莹剔透的菱形晶片递给沈彦秋。 沈彦秋不明所以愣愣的接在手里,只觉触手冰凉,晶片仿佛被压扁的水滴一般柔顺,丝毫没有重量。 正要问徐沐白这是什么,徐沐白沉声道:“吃下去。” 沈彦秋以为是徐沐白施法所需,不好耽搁,立即投入口中。晶片入口即化,带着丝丝腥甜和微弱的苦味,口感极差,仿佛是吃鱼的时候鳞片没有刮干净,夹杂在鱼肉之中一同咀嚼,偏偏这股腥甜和苦味将鱼肉的味道全部遮住,有些干呕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晶片化成一道细微的苦流,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竟然投入小世界之中,在大雨积驻的一片水塘停下,化成一条一寸来长的小鱼,沉入水底。 可惜,鲜活的小鱼仍旧不是自然生长的生灵,没有给平静的小世界带去丝毫变化。 见沈彦秋吞了晶片,徐沐白这才微微点头,全力控制宫殿锁链,三十六条锁链崩的笔直,不时传回微弱的震动,宫殿接收震动之后便缓缓转动起来。 沈彦秋按照徐沐白的吩咐,将这段时间以来修炼心光遁法凝聚的法力催动,运使心光遁法的法诀,感应着不知藏在何处的凄凉洞。 三丈月正在街上买衣服,正玩的兴高采烈,突然被徐素瑶一把抓住手腕,不由分说的跑到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随后徐素瑶伸手一劈,在墙壁上开出一条七尺长的缝隙,拉着她跳进缝隙之中。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徐沐白府邸的院子里,然后就被挟裹着进入罡风层中。 等到徐沐白说过几句,她才大概猜出原委,见徐沐白和沈彦秋凝神施法,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得紧紧抿着嘴,抓住沈彦秋的手。 三十六条锁链毫无规律的震动,有快有慢有轻有重,震幅也各不相同,钧天剑化成的明月播撒青光,隐隐有龟鸣蛇嘶之声传来。 沈彦秋一手掐诀,心中不住默念心光遁法口诀:“痛苦山上种灵药,冷凝泉水洗衣裳。凄凉洞里长生客,大悲宗中运神芒。百千万亿十方界,此心所念是家乡。” 这几句口诀似诗非诗似诀非诀,确是运使心光遁法的关键,普通人念上一遍需要几个呼吸的时常,但修士存想时只一个念头闪过,电光石火的功夫。 “来了!” 徐沐白低吼一声,三十五条锁链齐齐从罡风层中抽回,只剩下一条锁链依旧笔直的绷在罡风层中,余下三十五条锁链同时缠绕在这条锁链之上,漆黑的宫殿停止转动,门户洞开,伸出一颗硕大的狰狞巨首一口咬住锁链,往沈彦秋身上一缠,甩头将他二人投入锁链的尽头。 钧天剑化成的明月射出道道青光,将巨大锁链撑开的空间稳固成一条圆形的通道,通向无尽幽暗之中。 沈彦秋依旧默念口诀,三丈月只看了一眼便觉头晕目眩,慌忙闭上眼睛,只觉得整个人都颠来倒去的不受控制,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一个瞬间,又似乎过了千百年的时间,就在她也不知道还要这般不受控制的前进多久,忍不住想要再次睁开眼睛时,就听一个温柔的声音好似清风拂面,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消失。 “回来啦。” 三丈月赶紧睁开眼睛,发现二人已经深处一座山洞之内。 山洞不大,点着几盏清灯,穹顶几乎触手可及,上面满是凹凸不平的纹路。中间最为宽敞的地方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摆着一尊小香炉,香炉后面漂浮着一叶翠绿的青莲,一朵晶莹火的晶玉莲花。 红花青叶悬起二尺多高,香炉里两只燃香升起袅袅青烟聚拢成两团云雾,只在红花青叶下沉浮。 供桌前摆着两张蒲团,一个白衣白发的道人盘膝而坐,怀中搂着一柄浮尘,正自闭目打坐。 道人稳坐如石,胸口毫无起伏,仿佛一座逼真的石雕塑像一般。 三丈月见沈彦秋仍旧紧闭着眼,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前辈您好,请问这里是痛苦山凄凉洞吗?” 道人睁开眼睛,轻笑道:“不错,这里便是凄凉洞。” 三丈月大喜道:“您就是大悲无心?!” 道人点头道:“我就是哀无心。” “啊呀!” 三丈月赶紧使劲摇晃沈彦秋,“榕哥哥你快醒醒,咱们到家啦!” 哀无心站起身,浮尘一甩,沈彦秋才从兀自魔怔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用力的摇了摇头,又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打量了一眼熟悉的山洞,这才注意到一脸平静的哀无心,顿时喜笑颜开,拉着三丈月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二人大礼参拜。 “弟子沈彦秋,携妻三丈月,叩见师尊!” “起来吧,我大悲宗没有这些规矩。” 哀无心伸手虚扶,沈彦秋便拉着三丈月起身,凑到跟前笑道:“师尊,您可想的弟子好苦啊!” 哀无心道:“看你满面春风,又结成道侣回山,这般的意气风发,可一点儿也没有思念为师的意思。” 沈彦秋慌忙拜倒,口称不敢。 哀无心一边笑一遍叹气,用浮尘将沈彦秋托起来,道:“罢了,你不思念为师也在情理之中,我除收你入门传了本门道法之外,便不曾教导于你,也没有做到为师者的责任。” 沈彦秋诚恳的道:“师尊以洞中积蓄为弟子布置陷神阵,又数次救弟子于必死之危难,弟子在外浪荡玩耍,师尊又亲去寻赵前辈相助,遮掩十方魔道出世机宜,弟子皆铭记在心,须臾不敢忘记。” 哀无心也不推脱,只说道:“说来我大悲宗自开派祖师起,至为师已经传承了十一代,历代祖师更无一个成侣双休。我听闻你的道侣还不止一个,也算是开了本门的先河啊!” 沈彦秋只得嘿嘿傻笑,将三丈月拉过身前,介绍给哀无心认识。 哀无心道:“我洞中简陋,只得这几个蒲团将就。且坐下说话。”自袖中掏出一个淡紫色的蒲团自家坐了,对三丈月道:“我观你体内雷火升腾,不知是神仙道的高足还是积雷山的仙子啊?” 三丈月满脸通红,脆生生的答道:“不敢当师尊这仙子二字,弟子是积雷山摩云洞老姆门下,得了雷电传承。” 她既同沈彦秋拜了哀无心,便是大悲宗的儿媳,也算哀无心门下弟子,便随着沈彦秋一般称呼师尊。 哀无心点头道:“神仙道的雷法是纯阳天雷,唯有积雷山的道法借地龙岩浆的火力炼就,倒是我糊涂了。” “听闻勾离道友成就元神,而且达成了法有元灵之境,不知现下如何?” “师尊,勾离道友是……啊,您说我阿姆姓勾离?” 提起积雷山摩云洞丢雷老姆,着实有许多怪异。待她成就金丹上乘功果后,便常年坐镇积雷山,不在修行道走动,偶有现身也只以老妇形态示人,世人皆称丢雷老姆,老姆二字本就是敬称,丢雷则称赞她道法娴熟,指手发雷信手拈来。 后来发生修士妄嚼舌根,摩云洞地火炼魂之事,一下子便把她的威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再加上收了平顶山莲花洞的两位妖王做义女,丢雷老姆这个非官方的称呼,也被改成了电母元君。 上有雷帝天尊,下有电母元君,代表了乾坤阴阳两极雷霆。 沈彦秋也分外吃惊,道:“勾离这个姓氏极为罕见,便徒儿所知也只有南疆不死火山的火皇勾离卿一人,难不成她二位有什么关联?” 南疆双皇一王,炎皇父生真炎的姓氏是自己取用,整个修行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应帝王是中州皇族出身,承的是祖龙应龙氏的尊号,除了中州龙皇延续应龙之名,其他闲散以及外放的皇族高手只能取应字为姓。 再说火皇,勾离这个姓氏也是极为罕见,便似鸟山鸣桐一般,除了他兄弟鸟山寺之外,便再没有姓鸟山的了。火皇勾离卿的出身无人知晓,她一出道便是神婴修为,火烧南疆百万里,同炎皇和应帝王一道驱赶孔雀一族,占据了不死火山。 哀无心说丢雷老姆姓勾离,便是个傻子也能想到其中的关系。 哀无心没有回答沈彦秋,只是对着三丈月笑道:“倒是我多嘴了。既然电母元君没有同你说起过她的往事,我也不该在背后说它的闲话。你若是心有疑问,日后再见她时,可以详细询问。” 毕竟是第一次见哀无心,又是天道十二宗的神道宗主,三丈月在他面前颇为拘谨,哀无心不跟他明说,他也不敢继续追问。 三丈月点头道:“师尊说的是。既然阿姆没有同我说起,必然是有因由的,待她愿意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告诉我了。” 哀无心见三丈月从善如流,满意的笑道:“你这孩子乖巧,倒是合我的脾气,所谓艺多不压身,待会儿我传你本门心光遁法,让彦秋好好教教你。心光遁法乃是本门的招牌,上手容易精通难,彦秋至今还未曾入门,你们两个正好互相印证,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积雷山的雷法最为正宗,我也没什么好指点你的。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莫要贪功冒进,自然能水到渠成。我再传你一手剑术,闲暇时也好打发时间。” 三丈月眼睛一亮,喜出望外的道:“谢谢师尊!谢谢师尊!之前在摩云洞,阿姆只是令我参悟《上洞神宵御雷真经》,一天都要修炼六个时辰,就连睡觉也要保持打坐运气……我早就想学一部剑术,只是积雷山没有剑术传承,徐师的龟心四剑我又修炼不来,正愁着上哪寻一部呢!” 哀无心哈哈长笑:“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同旁人说起,否则便要被人笑话!” 三丈月头一歪,眨巴眨巴眼睛。 哀无心道:“若说剑道,天下无出无量剑宗的,曹剑宗的剑道宇内无对。徐无城赵道友的剑道也是极为不凡,当年一剑斩破灵兵册,至今还被人传颂。可是你却不知道,行雷法的修士,其他的斗技还在两说,但是剑术却绝不缺的。” “你可曾听说过五雷天罡剑?” 三丈月看看沈彦秋,两人一起摇头。 哀无心道:“雷法是生发之源,毁灭之机,便是盘皇开天辟地也是以雷法破开鸿蒙混沌。雷法有包罗万象之要,上圣雷帝天尊精修《惊雷震九霄》,从中悟出一部五雷天罡剑来,也称得上剑道大家。” “电母元君所修的《上洞神宵御雷真经》不在《惊雷震九霄》之下,又怎么少的了剑法领悟?只是你修行日短不该分心旁骛,元君这才没有将剑术传承。” 说到这里,哀无心顿了顿又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元君不传剑术,也是想着你能用心修炼雷法,自家感悟出契合自身的剑术来。” 三丈月连连点头:“师尊所言甚是!我如今对御雷真经还是一知半解,倘若分心修炼剑术,怕会两不得益……啊,师尊您刚才答应传我一部剑术的,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不传了呀!我保证努力修炼,做到两不耽误!” ------------ 第三百章 献剑 哀无心修炼的是大悲宗秘传《大五行庚金弑神气》,剑气的威力尤胜过一般的法剑,他生性恬淡,没有满世界的收集材料炼剑,起初是想着庚金剑气的威力无可比拟,也不需要剑器配合,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寻觅上等剑胚的心思,故而直到如今也没有剑器使唤。 向沈彦秋讨了真鲛剑,将答应传给三丈月的剑术演练一遍,却是一门小巧玲珑的短打剑术,真鲛剑只不离周身三丈,好似轻烟薄雾又如云雾缭绕,配上他英俊的尤胜女子的面容,一手怀抱浮尘一手拈指如花,竟有十分娇娆。 这门剑术却也简单,只有六个固定的动作,其他的全靠自己心意御使,哀无心拈花微笑,恰似玉女穿梭天女织云,赏心悦目至极。 剑舞六合,哀无心将真鲛剑化成一泓水流缠绕指尖,隐隐能听到汩汩水响,仿佛鲛人戏水弄浪,翻波游动。 “这门剑术唤做‘玉女穿梭’,乃是前些年偶遇着寸心门三山大宗,心田山主漓剑秋漓道友时,同她论道时获赠。这门剑术是她未成道时所悟,威力不算上乘,又是女修所用,所以我也没有传给彦秋。” 哀无心伸指一点,真鲛剑化成的水流便点在三丈月眉心,将玉女穿梭的剑术渡了过去。 三丈月得了剑术精要欢喜不已,眼睛里满是小星星:“师尊说的,可是素有携衣揽江月,符漓一剑秋的漓剑秋前辈?那可是我们女修的翘楚,便是在积雷山时,阿姆和胡姐姐也极是推崇呢!” 寸心门三山大宗皆是女修,方寸山主唤做衣剑心,灵台山主唤做江心月,心田山主唤做漓剑秋。 寸心门不立山门不设道场,秉持心之所至处处家乡的理念,整个修行道都是寸心门的道场,收徒只看缘分。三位宗主终日在修行道游荡,不拘名山大川还是各家城池,也不论散修还是凡人,只要和寸心门有缘,便能得一符箓,有机会列入寸心门下。 衍山郡的安道然便是寸心弟子,她手中那柄符箓宝伞委实神妙。 哀无心将真鲛剑还了沈彦秋,道:“漓道友的阴符剑颇有古风,便是衣剑心道友的剑道也是不俗,我同漓道友论剑,她也直言衣道友的剑道修为还在她之上,足见存心传承非同一般。” “你得了漓道友的剑术,也算是你的缘法,日后若是遇到她,不妨再同她讨教讨教。我使不惯这小巧的剑术,也不想定了你的剑术本心,却不好指点你。” 三丈月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全凭师尊吩咐。” 大悲宗的庚金剑气威震修行道,走的是堂皇大气的路子,自然同漓剑秋这手玉女穿梭迥异,哀无心喜欢因材施教,便是沈彦秋得了十方魔道,他也从来不从中干涉,任由他自家领悟发展。 想到哀无心演剑还要同他取剑,沈彦秋忙把三阳剑取出来,双手捧着递给哀无心,恭敬的道:“一直不见师尊的剑器,想来是师尊有庚金剑气在手,不滞于外物辅助的缘故。不过常言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师尊是我大悲宗主,当有一柄剑器随身才是。弟子不才,侥幸得了一套法剑,质量也看得过去,请献师尊!” 三阳剑九口一套,炼制的时候加入了些太乙金精,又被杜世峰日夜以太白金气祭炼,样式古朴通体银白,便是御剑飞行拖曳的剑光,也是银白之色。 三阳剑算不得顶级法器,却也算得上中上水准,若是将一套九口统一来看,便抵得上一柄顶级剑器了。只是杜世峰手段不济,折在沈彦秋手中,便把这套法剑拱手相送。 太乙金精乃是金属性的至宝,寻常的飞剑加上一点,便能提升一个档次。这九口三阳剑虽然不是通体太乙金精打造,却也有十之一二的添补,因此也平添了十二分的锋锐。 沈彦秋御剑飞行时,顶多也就取三口来用,速度便胜过凌虚渡许多,倒不是他不想九口全用,只是并非剑器越多速度越快,否则也不用修炼什么遁法了,只弄他个千百柄飞剑一起使用,速度叠加一处岂不是瞬息万里? 不过他不修庚金剑气,这九口三阳剑在他手里便是埋没了。本想留着以后收弟子时把送,如今见得哀无心无剑器随身使用,三阳剑走分外契合庚金剑气,他便要献给哀无心。 沈彦秋特意打造了一口剑匣,长五尺宽一尺厚三寸,将里面分成九宫格式,每一口三阳剑放置一格,使用的时候用几口取几口。 这口剑匣用的是上等玉石,玉石不通五行,最能温养太白金气,将太乙金精的锋锐丝毫不泄。 哀无心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这个做师尊的还没赐下法器,这个放养的徒儿反倒献起剑来。 不过这一套三阳剑质量确实不错,非但以太白金气祭炼多年,里面还掺杂了不少太乙金精,称得上上品神兵法器。他是修炼庚金剑气的大家,稍加感应便一清二楚,心头竟多了几分意动。 想着沈彦秋出去溜达一圈带回这一套剑器,倒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天赐不取,必受其咎啊! 哀无心收了三阳剑,叹道:“纵然是落了为师的面皮,为师也生受了!这套剑器正和本门庚金剑气,又加你一片孝心,我便想推脱也找不出理由来,哎!” 沈彦秋笑道:“师者如父,您跟我客气什么?说句不好听的您可别生气,若非徐师有钧天剑在手,这次和他重逢时,我便打算把三阳剑献给他哩!” “我不曾修炼本门庚金剑气,偏偏得了这一套太乙金精法剑,岂不是老天假我之手送给师尊?我只占了献剑的便宜,实在没什么功劳啊!” “贫嘴。” 哀无心心情大好,也没呵斥于他。 沈彦秋想了想又把真鲛剑取出来,郑重其事的放在三丈月手中。 “这柄真鲛剑是当年徐师所赠,罗师兄说徐师传我龟心法,原本是打算将我当做衣钵弟子教导,希望我能以龟心法证道元神,将龟心法推到元神的高度。可惜我和他无缘,入了我大悲宗门下,这柄真鲛剑便是明珠暗投。” “我本欲找个有根性的,将龟心法和真鲛剑一并传下,遂了徐师的心愿。只是南海一行得知了真鲛剑的来历,却不敢随意送出去,只得留在身边。师尊传了你剑术,却不能没剑器使唤,这柄真鲛剑便交由你掌管!” 三丈月不肯接,只是摇头道:“这柄剑是徐前辈赠你的,我不能要!星恫姐姐跟你最久,她可是专修剑法的,你没把真鲛剑给她反倒给了我……” 沈彦秋拉着三丈月,一把将真鲛剑拍在她手中,柔声道:“你我夫妻一体,不分彼此,在你手中和在我手中也没有任何区别。况且我有十方魔道,又有水火锋御敌护身,真鲛剑也没有使用的机会,倒不如给你练剑。” “恫儿的青冥鹤芝剑,品质还在真鲛剑之上。况且青冥鹤芝剑是她本体鹤啄炼制,跟她的心意最是相合,一路追风快剑流水行云。真鲛剑不合她用,所以我才没有给她,你不要多想。” 三丈月扭扭捏捏的抱着真鲛剑,心里吃了蜂蜜一般甜。 哀无心笑道:“没想到我大悲宗也出了个多宝童子!哈哈哈,好徒儿,还有什么宝贝,拿出来给为师瞧瞧!方才我听你说有水火锋御敌防身,却不知这水火锋是什么宝贝?” 哀无心得了三阳剑,只要稍加祭炼与心神相合,以他的道行最多不过数十年的时间,便能将三阳剑祭炼成法宝级数,介时倚之催动庚金剑气,最少也能增添三五分威力。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哀无心这般恬淡的性子也活络起来,沈彦秋还是头一回见哀无心这般“不淡定”,同初见他时出尘脱俗的模样判若两人,瞬间觉得亲切了十分,忙把水火锋取出来。 水火锋不以法力催动,只是两柄两头尖中间圆,梭子一般的物件儿,也看不出什么材质,非金非铁,非石非玉,倒像是浮屠寺庙里供奉的金刚杵。 哀无心将水火锋拿在手中,微微一掂量,奇道:“果然是宝贝,竟是一对儿难得一见的法兵!”他注入法力一催,水火锋立即光芒大放,绕着几人满洞飞窜,红蓝二色交错闪烁,将凄凉洞映照的光怪陆离。 对着一块凸出的石头轻轻一磕,好似快刀切豆腐一般,无声无息的嵌进去,一点阻碍都感觉不到。凄凉洞传承了无数年月,历任十一代宗主,不知道祭炼了多少阵法进去,防护岂是凡与?便是让徐沐白这等神婴修士持了钧天剑来攻打,想要破开防御也几乎没有可能。 纵然有哀无心以元神上重法力催动的缘故,又是从洞中防护薄弱处出手,水火锋的锋锐也显而易见! 哀无心把法力一收,水火锋便灵性十足的径直投进沈彦秋小世界中,和往常一样隐在大日明月之中,借助炎、冻二道的力量淬炼自身,同时又将自身转化的力量反哺到二魔道中去。 ------------ 第三百零一章 风和日丽 沈彦秋见哀无心眼神微变,忙将得到水火锋的经过说了,颇为期待的问道:“师尊知道此物的来历?” 哀无心又将蒲团把来坐下,并没有回答沈彦秋,而是反问道:“此物的来历我也是不敢确定,我却问你,可知道我道门祖师是谁?” 沈彦秋还没说话,三丈月抢先道:“师尊这可算不得考教!便是我妖族修士,除了尊娲皇天母娘娘和伏羲天皇老爷,同样尊奉三元道尊哩!” 哀无心道:“既知三元道尊,可知道三位道祖的尊号?” 三丈月一把拉住沈彦秋,摇头晃脑的笑道:“三位老爷乃是太上太元道尊,太上始元道尊,太上玄元道尊!别说人族和妖族,就是魔族也有许多修士祭拜呢!” 哀无心笑道:“你倒是说的详细,我在问你,对三元道尊可有详细的了解?” 三丈月笑嘻嘻的道:“师尊这么问,我就得从开天辟地说起了……”沈彦秋在她腿上拍了一把,佯嗔道:“偏是你卖弄,却不知师尊所问,有何用意。三元道尊乃是开天辟地的祖师,教化万物的圣人,无量慈悲的教主,我辈修士若有哪个说不知三元道尊,合该下无间炼狱去!” 哀无心笑道:“为师也没有考教你们的意思,之所以提起三元道尊,却是因为见到你这对法兵,想起一个人来。” 三丈月道:“师尊快说说,您想起谁来了?” 哀无心道:“三元道尊中的太上始元道尊,又称原始天王,弥罗道祖。他老人家收了十二门人,每一位都是响当当的金仙大能,便是修为最低的,也有太乙修为。” 借着哀无心的话头,咱们暂且浅谈一下元神五道之后的境界。修士达到九劫大乘冲开仙路之后,便能破空飞升,进阶天仙大道,天仙便是天上之仙人也。天仙一过便是玄仙,合太上太元道尊经文中所言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语。 玄仙之后便是金仙。 金仙非止一重,有无极、太乙和大罗之分。此间划分不再凡道之列,需得仙道卷中才有主讲,故而也不需详细道来,只说太上始元道尊门下十二弟子,皆有太乙和大罗的修为,可谓仙之极矣! 哀无心接着说道:“这十二位金仙中有一位九鼎真人,因相助太古禹王封印无边弱水,功德无量,被太上始元道尊敕封为九鼎真人。又因其喜披白袍,道场开在玉泉山,有十二道彩霞昼夜盘亘,故而时人多称其为玉鼎真人。” “九鼎真人得了道尊传授,洞中有几件先天灵宝,皆传给门下弟子护身,只留了一件宝贝随身携带。” 说到这里,哀无心顿了顿又道:“九鼎真人留下的法器,正是一对儿水火锋!” 听哀无心说了这么多,沈彦秋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可真听哀无心说出水火锋之后,仍旧忍不住吃惊不已。 太古仙人随身使用的法器,哪怕只是后天灵宝,也胜过如今修行道的法宝千倍万倍啊! 不过他只能在心里暗爽一把罢了,如今经历四古纪元之后,先天灵宝绝迹,后天灵宝亦然,如今的修士能够催动最强的法器也不过是法宝而已,纵然是八劫九劫的顶级高手,也是欲求一件而不可得,遑论他沈彦秋了。 倒不是说修行道没有灵宝,有迹可循的灵宝也有那么几件,譬如神仙道的灵兵册和万神图,皆出自太元道尊之手,只是时过境迁,雷震霄也不能发挥其全部的威力,否则也不可能被赵正阳一剑斩破,在修行道传为一段佳话。 无论是妖族还是魔族,都有历代传承的独门法宝,道门和浮屠更不必说。只是修行道连仙人都不能承载,和仙人等阶的灵宝自然也不例外。举凡没有随前人破空而的灵宝,大多都被封印了绝大部分的力量,或者本身就是未完成的作品,充其量只能当做高阶法宝看待。 沈彦秋激动的道:“师尊的意思是,我这对水火锋……啊呀,我不是说它们就是九鼎真人的那对儿啊,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有人仿照九鼎真人的那对儿,锻造了我这对儿?” 哀无心道:“也有这个可能。为师并不精通炼器,否则也不会没有法宝使唤,还要你来献剑。不过这对儿水火锋能破开凄凉洞的防护,锻造它的人在最初的设想中必然考虑到了这个关键因素。” “连凄凉洞的防护都能轻松破开,你若是把它当做本命法器祭炼,日后成就神婴时一同经受九重雷劫,将它提升到法宝的程度,只怕赵道友一剑之威,再不能专美了。” 沈彦秋龇牙咧嘴的挠挠头:“弟子可没有胜过赵前辈的打算,不过将水火锋当做本命法器,却确有这个想法。只是此事还需同师尊请教过后,才好下手。” 哀无心道:“你的运道比我好,虽说吃了不少苦,却也得了不少机缘,三阳剑也好,水火锋也罢,若非舍生忘死相搏,轻易也到不得你手中。你若有心将水火锋祭炼成本命法器,我也十分赞同。” “日后你成就元神,籍之纵横天下大杀四方,扬的也是我大悲宗的名号。” “哎,好嘞!有您这番话,弟子这颗心也就能放下了!” 沈彦秋一拍胸脯:“师尊尽管放心,弟子绝不给咱大悲宗丢脸!” 哀无心笑道:“所谓满则溢也,一切皆有定数,然定数不及变数,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却也不可有骄奢之心,倚之为决胜手段。需知道行为根,术法为茎,神兵法器之属,只算的是枝叶。枝叶再茂盛也要根茎茁壮才行,切不可舍本逐末,将本末倒置!” 沈彦秋正色道:“师尊放心,弟子虽然顽劣,却也不是没遮拦的,不做那些丢瓜抱仔的蠢事。” 哀无心摆摆手,道:“你明白就好。修行如登山,亦如行舟遏浪,不进则退。需得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才是。你进境颇速,为师也担心你的心境跟不上修为的增幅,生出有我无敌的想法来。” “凄凉洞一向清冷,未曾收录你时,只有为师一人,也没开辟静室以供休息。你且同月儿去山中玩耍一会儿,为师辟两间静室把用,顺便祭炼一下三阳剑。” 哀无心活了数千年,不似沈彦秋和三丈月这般心思活泛,三丈月得了玉女穿梭的剑术,正是兴奋之时,哪里有休息的心思?听哀无心让沈彦秋同她出去练剑,顿时一跃而起,跟哀无心告了声罪,扯着沈彦秋就出洞去了。 痛苦山不似凄凉洞,凄凉洞以芥子须弥的手段,架构在虚空之中,错非身怀心光遁法,或者寻到痛苦山的位置,否则想要进入凄凉洞,可谓千难万难。 寻痛苦山何易? 修行道名山无数,数得上名号的已不知凡几,便十万大山中的山头都不止十万之数,想要于无数山峰中找到痛苦山,其困难程度实不亚于在无尽虚空中,筛选出凄凉洞来。 其他的不说,单说寸心门的方寸、灵台和心田三座大山,根本就只有名称没有实体,存在于众生心中,你却到哪里去寻找? 唯似痛苦山这般,才真个是清修之福地,长生之洞天。 哀无心特意嘱咐,不可远离洞口,凄凉洞的洞口每个时辰都会变动一次,有可能停在原地不动,也有可能从山前转到山后,没有固定的规矩。 两人出了凄凉洞,天色正好,和风轻拂,鸟兽齐鸣,不觉令人心旷神怡。三丈月本是兔儿原身,于草木更多亲近,见了这等美景已然流连忘返,便连演剑一事也忘得一干二净,撒开脚丫子蹦蹦跳跳的跑去寻花扑蝶。 沈彦秋咬着一根草梗,找了个阴凉处背靠大树,悠哉哉的坐着,枝叶缝隙溜下的阳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使人犯懒。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回想起第一次离开凄凉洞,至今数年有余,今儿才算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到痛苦山上走一回。 三丈月手里抓着一捧野花,不停的催促他起来一同玩耍,他瞧着小女孩一般精灵可爱的三丈月,忍不住开玩笑道:“月儿啊月儿,此时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正是交)配的好时节啊!你有没想要活动活动的欲望?” 三丈月恰着腰,撇嘴白了他一眼。 “榕哥哥好不知羞!师尊还在洞中坐着哩,你却说些混账话,被师尊听到,非大耳刮子抽你不可!” 沈彦秋嘴里的草梗甩来甩去,眯着眼笑道:“师尊正忙着炼剑,怎么不得三五日的功夫?可没时间搭理我。我常听说夜黑风高杀人夜,风和日丽造儿天,你就忍心浪费这宝贵的时光吗?” 夜黑风高杀人夜也说的过去,可是这风和日丽造儿天是哪个说的?这世上还有这等没脸没皮的人? 三丈月啐了他一口,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声不可闻:“全凭夫君做主。” 沈彦秋一跃而起,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笑道:“那里是个好去处,夫人莫要如此矜持,且随为夫去耍耍!” “我与你取个闺名,就叫丽丽如何?哈哈哈!” ------------ 第三百零二章 灭绝神光 且说沈彦秋临时起意,只是同三丈月开个玩笑,哪知三丈月吃不得浑话,竟然当了真,含羞待放的神态顿时让沈彦秋浑身一阵燥热,血气翻腾。 三丈月哪里懂得什么矜持,若非是胡梦媛教过她些闺房秘事得道理,以及做人的规矩,她也没这些沥沥拉拉的想法,什么欲拒还迎、欲迎还拒,左右不过是阴阳合和的事情,他又不是满脑子天理人伦的人族,没有这许多规矩。 这也是妖族修士向来被诟病的主要原因之一,其中的佼佼者独属狼、犬,尤以犬族为甚,纵然是化形成功得了人身,一旦兴致上来便不拘时间地点,哪怕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旁若无人,就这般宽衣解带融肉盘肠,属实无人能及。 也因为如此,犬族的修士纵然修为高深战力不俗,也没有多少修士愿意同他们打交道,生怕沾染了自家的名声。 修行道中同犬族相类的种族,还有飞禽一族的花鸨,鳞甲一族的蚺蛇,这两者皆至淫至贱,“名声”还在犬族之上,同犬族合称“三贱客”。 不过这只是人族的想法,当然也包括化成人形学习人礼的妖族,反正在三丈月看来,并没有什么丑陋肮脏之处。繁衍生息是天道规则,自然规律。整天里说妖族如何如何,人族不也一样娶妻生子?有些人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又创造了《洞玄子》这种专修房事的书册,花样翻覆难以计数,玩的比花鸨蚺蛇可要肆无忌惮的多了。 扯下虚伪的遮羞布,大家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块大石有两丈来高,背阴处野花青草茂盛,厚厚的草梗纵横交错,躺下去软绵舒适,实在是再好不过。沈彦秋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总是火气上涌的厉害,有时没来由的就突然生发冲动,虽然转瞬就惊醒过来被压制下去,却愈发频繁起来。 三丈月予取予求,沈彦秋哪里还克制的住?当即客串了一回龙神,施展开行云布雨的本事,为干旱的大地播撒甘霖。 日头从南至西,将巨石的影子拉扯成一个尖细的长条,仿如一条暗黑色的赤龙探入大地。自惊雷滚滚到甘霖普降已然过去两个时辰,沈彦秋气喘如牛,拥着浑身殷红如血的三丈月,兀自停留于桃源之中。 三丈月倒不怕沈彦秋挑灯夜战,良田千顷不惧百牛长犁。只是此处离洞口不远,倘若哀无心出来撞见这等糗事,便是三丈厚的脸皮也没处放。可恨沈彦秋尤不起身,兀自纳赤龙于桃源深处,顽童一般扭动,微一动作便流水潺潺,落英缤纷。 “榕哥哥,你陪我演一会儿剑吧。” 三丈月怕他没完没了,扯过衣衫一股脑儿的塞在沈彦秋怀里,退去赤龙盘踞,使了个雷电净清法将汗水及污秽除去,取出真鲛剑迎空一展,便是一泓碧汪汪绿莹莹的秋水。 电光耀目沈彦秋浑身一颤,这才发觉自家如何荒唐,心里悔恨不已,更多的则是震惊。 真是奇也怪哉,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荒淫无度?难不成是上次在十万大山时,中了蛇毒而不自知?倘若被师尊撞见,我哪里还有脸面待在凄凉洞? 他忙不迭的一跃而起,使自净的法术清洁自身,将衣服道袍穿戴整齐,又催法力将浑身内外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这才深深叹了口气道:“月儿,下回我再这般荒唐,你可一定要制止我!” 三丈月摆了个天女织云的架势,双手扯着真鲛剑一分,碧绿的秋水便化成一团轻烟薄雾:“这却怪不得我!我娘跟我说出嫁从夫,不得违逆了夫君的意愿。况且你这般坚决,我自然要遂了你的心愿才好。” 沈彦秋啼笑皆非,苦笑道:“倘若真是欲念作祟倒也好说,你我是夫妻道侣,做这事儿也不丢人。可是我总觉得是修行出了差错,有些不受控制!” “那就切了吧,一了百了,以后就再也不用想了!” 三丈月横剑一挑,轻烟薄雾瞬间又化成一道细长的水流,自下而上向沈彦秋赤龙削去,水流经过之处,青草齐齐段成两截,切口平滑无比。 “噹”的一声脆响,沈彦秋劈手拦住真鲛剑,将北极神光剑施展开来,只化成两柄色彩绚烂的三尺剑光,绕着三丈月左右飞旋,和真鲛剑斗在一处。 “我以前听过一首诗,叫什么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嘿嘿,我是胸无点墨的粗人,也发不了几枝,也没什么相思,只这一枝也是万金不换的宝贝,任由你采撷戏弄耍子,可不能真个切了去!” 北极神光剑一经施展便是五彩云霞遍布,里面蕴含的冰魄神光如针似箭,叫人防不胜防。这会儿只是陪着三丈月演练玉女穿梭的剑术,却不能完全施展,只得将云霞收束成两道剑光,逼迫她防御反击。 玉女穿梭只有六合,乃是这门剑术的基础招式,其余剑术手段都是从这六式演化而来,也可互相组合搭配,变化出新的剑招。 三丈月手捏剑指,整个人都如同一段轻纱一般,随着真鲛剑的水流飘动,越打越是顺手,再加上沈彦秋攻少防多,一部玉女穿梭使的愈发熟练,剑势组合也愈加多变。 斗过一炷香左右,三丈月渐渐掌握了真鲛剑的性质,玉女穿梭六十四种组合也逐渐掌握,倒把沈彦秋逼的手忙脚乱,不得已只能放开北极神光剑,以五彩云霞相对。 “哈!” 三丈月蓦地娇喝一声,真鲛剑一转使出最后一式“神女凌波”,足尖轻点虚空,真鲛剑拢在袖中,大袖一甩直刺眉心。 沈彦秋脚步一错晃身躲过,真鲛剑的水波剑气直直向前飞去,将一株合抱粗的大树穿个通透,流出浓稠的黑色汁液,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 这股腥臭味不似腐烂所致,带着一种浓浓的混乱、破败、腐朽的意味,瞬间将周围的树木花草侵蚀一空,只剩下三丈方圆一滩脓臭黑水,向外蔓延! “哪里来的妖孽,敢在痛苦山放肆!” 痛苦山是真正的洞天福地,又有哀无心这尊大神坐镇,便是妖魔鬼道的大修士也要递帖登门拜访,按足了规矩办事。再猖狂的魔修,也更无一个敢偷偷摸摸是上山撒泼。 人的名树的影,世人皆知大悲无心恬淡慈悲,无论和谁相处都没有架子,也从来不讲究身份地位,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痛苦山凄凉洞的大悲无心,真杀起人来,一向也不曾手软。 譬如凡间帝王、有道明君,亲民之举发自内心仁善,亦不失帝王威仪,若有愚民刁民蓄意冲撞王驾冒犯天颜,自有森严法度惩处。 先天修士驻一郡便称道长,筑基修士驻一城便称真人,金丹修士驻一国便称上仙,地位尊崇尤在君王之上。似哀无心这般通天彻地的人物于君王眼中,便是称尊做祖的至圣。 那怪物不知藏身何处,沈彦秋不曾修炼过天目法,锁定不了怪物的位置,抖手祭出一口寒冰破灭圈,有水桶粗细,罩住方圆七八丈的范围,正好将脓水全部圈在其中,顺着内圈层层冻结,眨眼就冻成一张圆形的黑饼。 三丈月有雷点护身,倒是是不怕这股气息,只是眼瞅着黑黝黝、黏糊糊的令人恶心反胃,实在不愿上前,只好把真鲛剑化成一层水幕护住周身,将刺鼻的腥臭味隔绝开来。 见寒冰破灭圈定住脓水,沈彦秋心下大定,揣度这头怪物不过如此,没有急着告知哀无心,将寒冰破灭圈缓缓收拢,冻成黑冰的脓水便凝聚成一颗油黑发亮的珠子,有拳头大小,正嵌在寒冰破灭圈的内圈之中。 “腐!” 沈彦秋正要将珠子毁灭,忽听一声嗡嗡怪响,四面八方一起拥簇过来,好似无数低沉的声音同时念动“腐”字,一时躲闪不及,被音波击中,顿时五内翻江倒海,心头一阵恶心烦闷,“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三丈月有真鲛剑的水幕抵挡,倒没有受创,只是水幕如琉璃崩碎,恢复成原貌的真鲛剑上满是裂痕! 沈彦秋的伤势并不重,只是猝不及防被音波击中,非但五脏微创,小世界也被诡异的力量震荡,借着喷血的机会卸去几分力道,顿时止住身形,头顶升起一团炽热火云,一副紫红色的弓箭沉浮,正是万里起云烟! 张弓搭箭发指便射,三箭齐发正中黑珠,烈火烧如猛兽,连空间都烧出道道裂纹,依旧伤不得黑珠分毫,颜色也越发的油黑闪亮。 沈彦秋御火也有了一定的火候,万里起云烟的飞箭难伤黑珠,他便将注意力都放在火焰之上,火焰只笼罩在黑珠上,周遭的植被丝毫不受影响。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那声音充满不屑,重又自四面八方响起,沈彦秋将神识放开竭力扫荡,依旧不能锁定方位。黑珠轻轻一转,便把火焰消弭,随后射出六道手指粗的光束,朝二人射去。 “你这小火倒有些门道,只听说哀无心的剑术高明,不再赵老道之下,却不知大悲宗还有火法传下!且叫你尝尝灭绝神光的滋味,也算给哀无心一个面子!” 他手中剑器只有三阳剑同真鲛剑,偏偏三阳剑献给了哀无心,真鲛剑也给了三丈月,便使不得运剑成盾、剑光罩体的剑术。水火锋攻伐爽利却不合防御,只得将太阴炫光镜祭起两面挡在两人身前,八极冻气金蛇乱舞。 谁想一向倚为后手、无往不利的太阴炫光镜,却似纸糊装裱的装饰一般,被几道黑线直直穿过,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顿时碎成冰渣跌落,沈彦秋惊骇莫名,顾不得多想奋力闪身将三丈月推开,自己却被三道黑线击中,登时在胸口开了六个串通的伤口,血流如注,色如墨汁。 ------------ 第三百零三章 庚金剑气 刚一受伤沈彦秋就暗叫坏了,那怪物口中所说的灭绝神光实在霸道,连十方魔道修成的法力都不能驱除,勉强能吊住伤口不继续扩大,却不能阻止腐败的气息漫延,六个手指粗的伤口不住流出粘稠腥臭的黑血,整个右半边身子都缓缓干瘪下去。 他也顾不得应战,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三丈月,以及感应到战斗的哀无心身上。忙把寒冰破灭圈祭起一口圈住身子,太阴炫光镜悬在头顶罩住全身,八极冻气抽取痛苦山的灵气加持,滚滚寒潮凝如实质,整个人都封成一颗冰球。 冰球中火光乍现,却是连炎魔法身也唤了出来,以冻魔道法力控制血毒漫延,再以魔火内烧将血毒向伤口处逼去,这才算稍稍控制住颓势。 且说沈彦秋盘坐疗伤,三丈月被沈彦秋一把推开,早把大天圣取了出来,一束雷光自炮口炸开,一颗西瓜大的岩浆球拖着尾焰裹着电光疾射,正中黑珠! “勾离琼的雷火?” 黑珠外圈着寒冰破灭圈,伸出的触须好似蚯蚓一般将寒冰破灭圈完全缠绕,任由岩浆球炸开,高温炙烤雷电轰击,只把触须往外一扑便将岩浆扑灭,雷电吞没。 “哈哈哈,雷火虽然阳刚,可惜你的修为不济本领太差!想要坏了我的灭神珠,还得勾离琼亲自出手!” 无数条触须扭成一根粗大的尖刺,一圈圈向顶端承波浪起伏,每起伏一圈尖刺就长一分,霎时间就刺到三丈月跟前,一把将大天圣顶翻,连带着身在大天圣后面的三丈月也同时击飞,接连撞断几颗大树。 这怪物的手段极其高明,一点发声的机会都不给三丈月,而且极小心的控制着出手的力道,尽量避免较大的波动,将影响范围完全控制在十几丈范围之内,显然是不想惊动哀无心。 以他展现出的实力,纵然没有神婴境也有金丹七转以上,甚至就是个收敛了实力的神婴境,沈彦秋和三丈月根本连一个回合都支撑不了。 这怪物自信挡得住丢雷老姆,他的实力至少也要跟丢雷老姆相当,而且还要略高一重才行,雷霆之力最是克制阴邪之属,他自信丢雷老姆出手才能坏去他的灭神秋,纵然不知道丢雷老姆已经修成神婴,他的修为也该在金丹九重。 一个金丹九重的大高手,想要灭杀沈彦秋和三丈月,若非身在痛苦山担心哀无心警觉,只怕一合也不用。 沈彦秋正在疗伤的紧要关头,须臾分不得心思,三丈月被尖刺撞开大天圣,磅礴的力道透过大天圣砸在身上,浑身骨头几乎都散了架,莫说发出声响,便是想动一动指头都千难万难。 “师尊,您怎么还不来?!” 三丈月眼瞅着尖刺直直追上来,身子仍在空中还没落地,就感觉到一股极强的穿透力笼罩全身,大天圣自发的化成一面雷盾挡在身前,将有形无影的尖刺挡住。 虽然将能够透体而过的尖刺挡住,可巨大的力道仍旧撞在身上,郁结在胸口的一口淤血和气息翻江倒海一般喷吐出去! “看来今天本座要取个头彩!” 那怪物依旧藏身虚空不曾显形,唯独语气中多了几分得意,虽然嗡嗡隆隆的听不真切,但那股得意的味道怎么也掩盖不住,似乎是在痛苦山大悲无心眼皮子底下,杀了他两个门下弟子,是一件非常有面子并值得吹嘘之事。 “怕是要让道友失望了!贵客临门,倒是贫道招呼不周!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有一剑正要道友品评,法地!” 一道灿白剑气从天而降,仿佛银河倒灌天河倾泻,一丈宽的剑气二尺来厚,由无数道细如发丝的庚金剑气顺流而成,整个空间都切割出一道缺口,外面裹着一圈漆黑的虚空气息,被高速流动的剑气带动直入痛苦山地底,不知流向何处。 黑珠不停的放射出道道光线,却怎么也冲不开庚金剑气的束缚,并且在剑气的消磨之下越缩越小,蠕动的触须直接被切断粉碎沉入地下。 那怪物不复从容,急促的惊叫道:“这是玄天真武那老鬼的钧天法地剑,不是你大悲宗的剑术!” 哀无心一步自凄凉洞踏出,将浮尘左右一分,方圆百丈之内所有的树木花草便平移开去,露出一块平整的空地,露出来的既不是泥土也不是石头,而是灰蒙蒙水波一样颤动的平面,却是瞬间被哀无心布置的阵法笼罩。 哀无心弹出两粒丹药,一粒飞入三丈月口中,一粒化去沈彦秋凝聚的冰坨之上,稳住他二人的伤势,这才看向黑珠道:“道友既知我大悲宗的剑术,也知道北极玄天上帝的剑法,看来不是出自六道之中!” “天门地户封绝,六道轮回纵然打开缺口,超过七劫的道友想要进入修行道,也不是容易之事……敢问是鬼道哪位道友降临?” 那怪见哀无心没有收回剑气的意思,慌乱的心情便平复下来,任由黑珠被庚金剑气消磨,嘿嘿笑道:“狂妄!下界修士怎知上界奥妙?” 哀无心淡然的道:“饿鬼道、畜生道和修罗道并称三恶道,纵然六道轮回脱离始源界自成一体,却也没有资格称为上界。道友既然不愿表露身份,贫道也不强人所难,只是道友伤了我徒儿、儿媳,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贫道的面皮须不好看。” “法地剑势是贫道同徐道友闲谈时,互相交流淘换而来,难免不够精熟,不是待客之道。道友出自幽冥,难见天风雷火,贫道新得了一套剑器,虽然入手时短,却也摸索出一式剑诀,还请道友指点一二!” “阳极,金阙!” 这座阵法空间看着有百丈大小,实则空间叠加起来不知有多大,便是筑基修士潜运目力都能远观千丈之外,被剑阵罩住的修士依旧感应不到阵法笼罩的范围边缘。运剑成阵是剑修士的拿手活,哀无心又是精修庚金剑气的行家,分割空间纳须弥于芥子的手段自然是驾轻就熟。 “北极玄天上帝的剑术着实神妙,贫道同徐道友论剑许久,获益良多。这一手阳极金阙剑,贫道借鉴了神武镇魔法和北斗真形剑,道友若是挡不住,那就请再死一回,顺便帮贫道给叶道兄带句话。” 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乃是玄天上帝扫荡群魔,斩妖祛邪之依仗,便是敕封为四御帝君之一,执掌北极诸天后,建立镇魔殿镇压诸天群魔,镇魔殿的样式也是以镇魔法印的表象和道韵建造而成,所以徐沐白才能有幸领悟真武镇魔法印。 玄天上帝又称真武大帝、真武帝君,他以扫荡群魔起家,以斩妖祛邪证道,他的道法自然对妖邪之流有些极强的克制,庚金剑气杀伤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对付这种鬼道幽冥生物,还是雷法和真武镇魔法来的爽利。 剑光一变,便有一座白金宫殿浮现,堂皇皇如天宫宝阙,庚金剑气流淌,将那怪物自虚空中逼出身形,却是一个身穿蟒袍腰裹玉带的男子,面上带着一张纯金面具,只露出两颗血红色的眸子。 这人好似凡俗中的帝王,一手抓着腰间悬挂的宝剑剑柄,一手端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大印,印上九龙盘踞,各自喷吐气息将庚金剑气排开,不能近身。 只是这一手阳极金阙着实不好应付,他不得不放出九条玉龙撑开空间,抵御上方金阙的吸力,看起来游刃有余,可是九龙撑开的空间越来越小,离金阙底部也越来越近。 这座金阙完全由庚金剑气组合而成,看上去堂皇大气,内里却有无数凶险,倘若被吸入金阙,少不得要被无穷庚金剑气绞成粉碎,连真灵都不能走脱! 那人极力对抗吸力,将哀无心点射的剑光一一击散,沉声道:“大悲宗不是向来保持中立的吗?什么时候跟神仙道和徐无城扯上关系了?” “赵老道和雷震霄也不对付,你哀无心可不像两面投机之人,又能从中捞取到什么好处?” 哀无心闲庭信步一般前行,似乎也是在验证阳极金阙剑和庚金剑气结合之法,是否可行,手中浮尘连连摆动,以庚金剑气幻化各种形态攻击,既是在熟悉这一手剑术的变化,也收敛了三分法力,倒没有一击毙命的打算。 “大悲宗是中立不假,却不代表不能结交朋友。神仙道和徐无城都不是大悲宗的敌人,自然可以结交。况且你们既然知道大悲宗一向保持中立,却还来我痛苦山作祟,处心积虑的害我徒儿,摆明了要把大悲宗推到对立面。” “既如此,贫道自然要成人之美,你说是不是,狰道友?” 那人哈哈大笑,身上冲起滔天尸气,仿佛凝实成腐败的肉块一般,在头顶化作一头面目狰狞的怪物,两头四臂三足如鼎。两颗丑陋的头颅上不生五官,密密麻麻全是拇指大笑的眼珠子,射出道道灭绝神光,将金阙的吸力定住,顿时不再上升。四条手臂托住金阙底部,自两颗头颅中间脖颈相交处裂开一道锯齿伤口,脓血中带着点点火星子,又像是凝固了的血液颗粒,一股脑儿的顺着金阙底部张开的洞口涌去。 金阙被脓血尸毒一冲,顿时散化成千万道剑气,在上空重新组合成一座九层宝塔镇压下来! “尸王好手段,这头大焚尸傀得了天尸道兄真传,不愧是天尸道兄门下大弟子!” 哀无心面色不变,瞬移到高空上把浮尘一丢,那浮尘便化作一柄灵芝如意,荡开层层白光当头便落,一下就把双头四臂的怪物打了一跌,将一颗头颅打塌,眼珠子崩了一地,一条胳膊也软绵绵的耷拉着。 狰道人抽出腰间五尺长剑,一剑将尸傀坏去的头颅砍掉,腔子里咕嘟嘟冒出一股黑血,又长出一颗头颅来,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血色眼珠。 尸傀伸出一条胳膊,四根利爪往肩头一叉一扯,将绵软的胳膊生生扯去,头颅的眼珠里射出千百道光线,瞬间织成一条全新的胳膊,往伤口上一按便长在一起。 狰道人修复尸傀,挺剑施了个礼,颇有风度的笑道:“祖尸座下狰霸,见过大悲无心尊者!” ------------ 第三百零四章 尸王狰霸 前文曾言,幽冥三宗的尸道,乃是天尸老人称尊,一众门人皆以祖尸敬称。天尸六道猿飞日月和这位狰道人一样,都是天尸老人座下亲传,十二飞尸之一。 猿飞日月排名第六,也有金丹五六转的实力,狰霸既称尸王,又是天尸老人座下大弟子,早得了《三坟秘典》真传,这一手灭绝神光线,论威力和高明程度,还在天尸化形神光之上。 《三坟秘典》是尸修无上典籍,能将天尸老人这么一头老尸推上七劫,逆转生死重塑阴阳,不是无垢妙香那种凭借大机缘,重新生出灵智的可比。邱青水一直叫无垢妙香老姑娘,老字自然是说她的年纪辈分,整个魔山无人能及无人可比,这个姑娘二字却说的是现在重新生出的灵智,论年岁可不能跟一众宗主相比,又多了一份纯真稚嫩的孩子气。 倘若只是调侃,倒不如喊小丫头来的爽利,还直接。 天尸老人的脾气最为古怪,似乎除了沉睡再没有任何事能打动他,可有时候又会因为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勃然大怒,愤然从沉睡中苏醒,将尸山搅的天翻地覆,重新化为一堆凌乱的血肉。 往小了说是喜怒无常,往大了说就是精神错乱。所以他一直用沉睡来压制不可控制的性格,这也是鬼皇和骨宗都十分赞同的明智之举。 哀无心不下杀手,只是以刚刚领悟的剑术跟狰霸拼斗,也是存了这么一份心思。一个喜怒无常的对手并不可怕,纵然是七劫神化境的高手也一样,可如果这个对手不仅实力高超,同时还具备喜怒无常和精神错乱这样的特质,拿可真的是让人头疼。 一个打不死甩不掉,能粘着你到天荒地老的对手,已经不能用头疼来形容了。 哀无心也听过十二飞尸的名号,每一头都是天地间的异种灵尸,被天尸老人搜罗旗下,以秘法锻炼塑造灵智,为的就是站住十二方位,布置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这阵法一旦布置出来,焚山煮海不在话下,按照天尸老人最初的设想,完整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布置出来,能烹煮混沌,再现玄黄! 沈彦秋如今大有开枝散叶之势,痛苦山再不会跟以前一样冷清,说不定添上几个徒孙徒孙女,凄凉洞也住不下,得重新开辟几处石室,把里面布置改动一番。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无论赵正阳还是他,一直都没有提及的人,郭允龙。 按照赵正阳的推算,沈彦秋在五洲小世界夜宿的仙君观,正是三目神君杨宇轩游历诸天时留下的痕迹,而这个有些疯癫行事诡异的醉道人,正是一部《大道神仙歌诀》扬名修行道的坤龙道祖。 只有他们这些半步踏足修行道巅峰的修士才明白,坤龙道祖这四个字的含义。 传闻郭允龙已经参透了九劫大乘仙路的奥秘,深入大河源头得到了鸿蒙之源、混沌之始,生发万物的太母之气。 更有传闻说,郭允龙得到太古仙人的传承,手中有一件真正的仙器,随时可以通行于仙凡两界,不受任何阻碍。 而这件仙器,正是某位仙人遗留在大河源头的宝贝,静候有缘人收取。 所以,想要飞升上界,郭允龙手中的太母之气,正是打通天地)门户的关键之一。 换句话说,郭允龙手里掌握着,八劫九劫修士能否顺利飞升的关键。他被这些高手公称为道祖,冠以坤龙之名也是因此。 哀无心只将剑光一手,却并没有撤掉剑阵,九口三阳剑原本银白色的剑身上,仿佛重新镀了一层明亮的金属色泽,而且还没有完全凝固,在剑身上缓缓流动。 哀无心按住三阳剑,撑开袖子将沈彦秋和三丈月收入其中,送回凄凉洞去。凄凉洞里有十代祖师重重叠加的阵法禁制,休说尸王狰霸,便是天尸老人亲临,若是不布下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也休想伤害他们。 狰霸虽然说的豪气,实则比哀无心的顾忌还要多,只是他并没有真身临界,而是以尸山血肉凝聚了一具法身,纵然被哀无心毁去也不可惜,左右不过是坏了部分神念,算不得什么大伤,回归尸山之后很快就能调理过来。 哀无心将九口三阳剑定在剑阵中,占住九宫方位,这座剑阵立即变幻了模样,仿佛置身于无尽虚空,狰霸脚下是一颗暗红色的大星,哀无心脚下踩着一条溪流,溪水完全由破碎的星辰和巨大的陨石构成,不知从何处生发,亦不知流向何处。 狰霸脚下的大星似乎不是实体,仿佛从极遥远的虚空投射而来的影子,也有千丈大小,缓缓转动着,外圈有一层血色朦胧的圆圈反向转动,里面满是细微的尘土和大小不等的碎石,反向转动的同时还绕着大星做不规则的盘绕。 哀无心脚下踏着的陨石流,相比而言却真实了许多,两头都藏在无尽虚空深处,只有迅疾流动的陨石散发着各色光芒,仿佛一条九彩巨蛇在虚空穿行。 原本立在狰霸头顶那头面目狰狞的憎恶尸傀,此时三只巨大的脚掌陷入暗红大星之中,犹如还没烧透的炉球上烹煮的大鼎,四只手臂托举向上,手中各自抓着一柄古怪的法器,有骷髅头、莲花棺、灰黑长幡、尸油青灯。 狰霸站在尸傀肩头,上面一块凸出的骨刺仿佛王座。 哀无心倒没有这些讲究,就是静静的站在陨石流上,怀抱浮尘,道袍的下摆将鞋子都盖住了,仿佛和陨石流融为一体。 狰霸的位置比哀无心高出数百丈,却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纵然是相隔很远视线微微向下看,也有一种仰视的错觉。 “尊者的星空挪移法令人赞服!” 狰霸将腰间悬挂的长剑摘下,搁在王座一旁的缝隙上,又把头顶王冠除下,随手往剑柄上一丢,哐啷啷打转。 “打也打了,聊也聊了。尊者若是想留下我这具法身给弟子出气,我虽不是对手也不能坐以待毙,正要领教尊者庚金弑神气的内手,北极上帝的剑法虽然高妙,尊者还没有融汇一炉,只怕留不下我。” 哀无心笑道:“我若想杀你,便是天尸道兄出手,救下你的概率也不足五成,你信也不信?” 狰霸倒也光棍:“此言不虚。既然尊者无心杀我,布下这座阵法有何用意?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遮遮掩掩的打谜语我可不在行!” 哀无心一指上空,又垂手往下一划:“此处上不着天下不挨地,除去你我之外再无二人。我有一句话想问问狰道友。” 狰霸微微压着身子,两肘支着膝盖,伸着头笑道:“此事同吾皇无关,确实是六道轮回自发运转所致。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痛苦山,无非就是在尸山呆的太久,属实有些无聊,趁此机会出来走走。” 他不说待而是说呆,哀无心自然是听不出来不同之处。尸修和其他的修士不同,沉睡是蕴藏在骨子里的天性,纵然是猿飞日月这般活络的性子,也少不得每隔一段时间在尸山长眠,保持体内的尸山充沛。 狰霸有元神道行,沉睡这个天性的桎梏便有些不合时宜,只是他永远也不能拒绝这个桎梏,也摆脱不了尸山沉重的枷锁,出来走走也在情理之中。 若不是他心血来潮跑来痛苦山,想试一试哀无心庚金弑神气的本领,只怕也不会这般轻易暴露。 哀无心摇头道:“道友这话也只好同贫道说说,若是同旁人提起,此事同鬼道诸位道兄没有任何关系,只怕怎么也说不过去。一千七百红尘杀劫已然开启,封魔榜降世之期不远,叶道兄想翻覆天地,必然要成为修行道的公敌。” 狰霸嘴角一抽:“尊者说笑了,您觉得此事可行吗?能行吗?” 哀无心叹道:“神人破空,抽取法则开辟神界;仙人破空,抽取法则开辟仙界;上真破空,又抽取法则开辟灵界。只有释迦二圣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依旧定在始源界中,镇压清浊二气,这才保留了大普度寺的一支道统,稳稳占住十二正宗的位子。始源界已经千疮百孔,叶道兄想将幽冥界独立出去,这份决心确实令人钦佩!” “可惜这方世界的法则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天道为了保存始源界,一个元会之前就加固了天门地户的封锁,不让修士破空飞升,要将所有的力量都留下。” “金鸡岭的祖师简元真前辈,已经在大河源流寻找了万年之久,依旧不能深入万物母气源头。” “一个修士想要飞升都不可得,叶道兄却要将整个幽冥都脱离出去,真不怕天道将规则溃散,来个玉石俱焚吗?” 狰霸沉默了许久,这才道:“恕我不能回答尊者的问题,或者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本是死过一回的,比任何人都明白活着的可贵,可同样,也比任何人放手时更加洒脱。” “若然吾皇真有翻覆天地的决心,祖尸必然也会全力支持。纵然是与世界为敌又如何?幽冥,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又自嘲的摇摇头,用力一拍大腿道:“我们本就不是人,不过是孤魂野鬼,枯骨腐尸罢了!” 哀无心沉默不语。 他也曾去过幽冥,自然明白狰霸说这番话时,有着怎样的心情。浮屠修士有一种斩念之法,乃是于修行中将自身的负面情绪一一斩除,炼化一座金身或者法相容纳,当做自家的护法明王,降魔金刚。 这种斩念之法修炼的明王金刚,比之收服异兽炼制而来的,威力相差不大,但是在御使之时却顺畅许多,毕竟是自家的念头炼化而来,和本身的联系依然存在。 若是把修行道比作一个浮屠修士,幽冥界就像是它斩除的负面情绪。 ------------ 第三百零五章 魔山派 这时间一切美好尽在修行道,一切苦难尽在幽冥界。譬如一间破败的房租,即使家徒四壁,也比外面要温暖舒适,拥有这间房的人或许感觉不到,还会时常抱怨生活如何苦难,因而他们永远都体会不到,那些连这样破败房屋都没有的人,终日扑风面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痛境。 可叶翔知道,从他还是个最低等的幽魂之时,他就深深地知道;骨千玨知道,从他还是一副白骨骷髅之时,他就知道;天尸老人同样知道,他比之叶翔和骨千玨的年岁更长,资格更老,阅历更深,体会亦更甚。 可恨幽魂、白骨和尸身,见不得天风日头,经不起大日真火的灼烧,纵然是温润如玉的太阴月华,对于刚刚踏入修行的鬼道修士而言,除了采纳锻炼之外,也有些一定的伤害。 月光即日光。 多少人历经磨难舍生忘死提升修为,最终的目的就是破空飞升,无论是飞升去神界、仙界还是灵界,都比陪着始源界一同腐朽要强。虽说元神修士不死不灭,可前提是修行道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否则纵然能活万万年,有朝一日修行道毁灭崩塌,迎来末古灭世纪元,再想飞升上界可就完全没有任何可能了。 狰霸重新将王冠戴上,抽出长剑,先是长叹一声,随后朗声笑道:“我说此事和鬼道没有关系,只怕尊者也是不信的!至于吾皇有什么安排,也不是我这般一头顽尸所能知晓,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如今已然撞到尊者手里,我也想挣个脱命的机会,也只好凭着微末道行同尊者斗一斗!” 哀无心摇头道:“你这又是何苦?” 狰霸平端长剑优雅一礼:“我也正想瞧瞧大悲无心的弑神剑,是否真的有屠神灭仙之能!” 长剑一指,尸傀擎开四条手臂,四件法器脱手飞出将哀无心围住,都涨成数百丈大小。骷髅头喷吐浓烟魔火、莲花棺瓣瓣张开托着一领百福寿衣、灰黑长幡奋力摇动,灭绝神光线蔽日遮天、尸油青灯火苗闪晃,一明一暗之间,浓烟魔火、百福寿衣、灭绝神光线皆一隐一现。 骷髅头跳到百福寿衣顶上,一只袖子卷住长幡一只袖子托住青灯,尸油顺着灯盏边缘流淌好似天河决堤,灭绝神光线隐在石油长河之中,游鱼一般卷起巨浪,向哀无心拍击过去。 骷髅头嘎嘎怪叫,七窍中浓烟滚滚魔火乱窜,对着哀无心倒头便拜,每磕一个头身上的福字便飞出一个,化成一个小小的哀无心,或是横剑自刎或是剖腹剜心,或是飞绳上吊或是咬舌叉眼,变着法儿的自绝,随后化成一道半透明的幽魂,有的升到空中有的潜入尸油长河,有的附着在灭绝神光线上齐齐放声哀嚎! “天尸大葬,引渡幽冥。尊者在人间待的太久,只怕有些腻了,不妨来我幽冥领略一下不同的风光,说不定就能籍此达到灵肉合一的八劫至境,早日荣登仙道!” 狰霸作揖打躬,正色道:“尊者若愿屈身幽冥,吾皇必然扫榻相迎!” 哀无心轻声笑道:“你既知我去幽冥乃是屈就,又何必行劝?我若当真舍下大悲宗的基业,且不说历代祖师答不答应,便是上了神仙道,也少不得一个帝君之位,你说是也不是?” “阴山被浮屠地藏占了,我要在幽冥重开大悲宗,难不成和叶道兄共治邙山?” 狰霸笑道:“尊者若入幽冥,吾皇便以邙山相赠又能如何?” 哀无心浮尘一甩:“狰道友也能做得了叶道兄的主?” 狰霸道:“晚辈自然做不了吾皇之主,只是晚辈相信,相比于尊者而言,休说是一座邙山,便是将幽冥之主的位子相让,吾皇也无丝毫不舍。晚辈愿力谏祖师,将尸山让与尊者!不然便掀翻贼秃的道场,将阴山交给尊者就是!” “这人啊,年纪一大就腿脚不方便,走到哪里去都恋家。” 哀无心活动活动胳膊,任尸油长河将自己淹没,百福幽魂一股脑儿钻入体内,浓烟罩体魔火灼烧,无数道灭绝神光线将身体穿透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扶着肩膀叹道:“我痛苦山风景虽然普通,但也算山明水秀,若是去了幽冥,我这湿风病有些不好收拾。” 缓缓伸了个懒腰,体内升起一阵白金色的光芒,仿佛一颗纯白色的太阳,将魔火浓烟、百福幽魂一扫而空,浓稠的尸油长河瞬间断流,灭绝神光线寸寸崩断! “只能拂了狰道友的好意!” 庚金剑气以哀无心为中心向外辐射,所到之处虚空塌陷,璀璨群星都被推到亿万里开外,脚下的陨石流湮灭无形,狰霸释放的尸傀如雪消融,狰霸也被庚金剑气横扫成飞灰! 一个懒腰堪堪伸完,哀无心浮尘左右一分,无穷庚金剑气顿时消失。 “叶道兄想在封魔榜降世之前,竭力打通人鬼两界的通道,六道轮回的力量只能短暂介入,最终必然要借助六合无极这件开皇劫器。只怕魔山那里,会是浩劫生发之地。” 哀无心收了剑阵,依旧是风景秀丽的痛苦山,被腐蚀的草地也恢复原状。 —— 魔山,封魔谷。 梦天刀长身而立,六阳屠神刀在头顶盘旋。齐春水和凌怀栩站在他身后,只有百丈距离。 下方原本深邃黑暗的封魔谷,也成了一个光秃秃、漏斗形的巨大凹陷,平整的石面上满是怪异凌乱的纹路,粗细深浅不一,也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纵横交错甚至千百道都交汇在同一个点。 漏斗下方正中心的位置,有一个漆黑的椭圆形孔洞,仿佛另一头连接在一个未知的地方,不时有各种颜色的线条顺着纹路向孔洞流去,正是魔山的灵气。 梦天刀把六阳屠神刀一放,占住漏斗口上六个平坦的石台,刀尖射出一道螺旋形的光束,六道光束斜斜在上空相距,扭成一颗璀璨的光球。 梦天刀迈步前行,每走一步光球上就分出一颗光团,化成一朵尖锐凌厉的莲花,梦天刀赤足行走,尖锐的花瓣穿透脚掌,鲜血淋漓。 梦天刀浑然不觉,一步一步稳步向前行走,鲜血滴滴答答砸在倾斜的石壁上,犹如跳动的乐章。 “诸位师叔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梦天刀头也不回的大喝一声,齐春水和凌怀栩对视一眼,凌怀栩纵身投入高空,将千宝剑河展成一口倒扣的半圆天幕,瞬间将整座魔山遮住,黑暗还没来临,十二万九千六百颗天炫晶沙化作的星辰点缀夜空,撒下柔和透亮的光芒。 凌怀栩切断魔山和外界的联系,便坐镇在千宝剑河之上。 靠在远处山头上喝酒的廖春玉,醉眼朦胧的信手将身上的轻纱扯下一缕,看也不看丢了出去,飘飘忽忽正落在梦天刀肩头,化成一副团花锦簇的猩红铠甲,将全身都笼罩住,刀莲尖叶不能穿透,梦天刀闲庭信步仿佛在刀尖上行走。 齐春水一正儒服,从腰间抽出戒尺,迈开大步抄到身后,一尺打在梦天刀左肩,朗声道:“魔山左令刀尊在位!” 六阳屠神刀凝聚的光球猛然射出一道刀光,从梦天刀眼耳口鼻中灌入,左臂浮现一块令牌,左右各伸出六根尖刺嵌入胳膊,化作一面护肩。 齐春水一尺打在梦天刀右肩,又道:“右令剑尊在位!” 凌怀栩轻喝一声“得令”,十二万九千九百颗天炫星沙齐齐震动,无穷光芒化作一张浑圆剑盘,落在梦天刀后颈,自铠甲肩膀处飞出一领狭长披风,拖曳一丈,上绘周天星斗,合成一张剑盘图形。 梦天刀脚步不停缓缓前行,浑身气息澎湃涌动,汹涌的法力在周身凝成实质,无数指甲盖大小的晶石盘旋飞舞,又互相撞击成粉末,融入身体之中。 齐春水又是一尺打在头顶,梦天刀头顶冲出一尊七彩琉璃宝塔,奋力吸收粉碎的灵石粉末,一阵颤动中变成一柄光芒万丈的三宝玉如意。 齐春水喝道:“上令魔尊在位!” 连喝两声无人应答,齐春水双眼一瞪精光四射,高声叫道:“上令魔尊何在?” 廖春玉一脸嫌弃的扣了扣耳朵,嘟嘟囔囔的道:“喝个酒也不安生,不是已经给过了吗?你自个也是上令魔尊,为啥就不能让我清闲一会儿?”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动作却不慢,高呼一声来啦,将杯中酒对着梦天刀一泼,顿时化作四个裸衣天女,雪山高耸蜜桃微颤,葱白玉指盘旋雪山探索桃源,说不尽的风情万种,面上却一派庄严肃穆,前后拥簇着梦天刀。 梦天刀身形忽大忽小,仿佛体内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无处宣泄,自九窍中喷出熊熊欲)火,将四个天女烧的皮开肉绽,血肉化成精气投入三宝玉如意中,晃将一晃又化作一张巨大的阴阳二气太极图。 太极图阴阳流转,射出阴阳二气定住梦天刀头顶泥丸,身上花团锦簇的华丽铠甲顿时只剩黑白两色。 ------------ 第三百零六章 魔山之主、御天魔 齐春水轻咳一声,似乎刚才那三尺耗费了极大的气力,如今举起来都异常费劲,只得把左手搭在右手腕上,双手合力将戒尺抬起来。 “御令尸尊何在!” 齐春水目光一冷,似乎因为廖春玉的举动有些气愤,此时呼唤无垢妙香便多了三分凌厉! 无垢妙香脆生生的喊了声“得令”,兴高采烈的从另一处山头蹦出来,挤眉弄眼一脸兴奋,见齐春水目光愈冷,耷拉着眼皮吐吐舌头,自口中喷出一颗宝珠,顿时一阵异香扑鼻。 宝珠一出便飞射阴阳二气太极图,一下便把太极图砸个粉碎,阴阳二气左冲右突上浮下沉,被宝珠的光芒狠狠一压,灌入梦天刀口中,宝珠随之入口,又从后面菊门飞出去。 无垢妙香满是嫌弃的捏着鼻子,抖手将宝珠扔到一边,大声叫道:“妙贞啊,给我好好清洗一百遍,不,两百遍!啊啊啊,不行不行,洗一千遍!” 尉迟妙贞不知身在何处,弱弱的应了一声,仿佛还憋着笑,隐隐能听到“咯咯”的笑声。 另有一个狭促的声音嘿嘿笑道:“香香姐这颗珠子可是……贞贞姐你可得用心……”他的声音忽高忽低,有几个词听不真切,只是语气颇有打趣的味道,尉迟妙贞赶紧压低了声音,似乎还打了那人一巴掌,狠狠骂了几句才罢休。 无垢妙香脸色发黑,噘着嘴指着尉迟妙贞的方向骂道:“方天震你个臭小子,又来拐我家贞贞!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把你丢在化尸池里泡烂了!” 方天震不敢答话,一溜小跑的声音传了过来,虽然距离遥远,但凭借无垢妙香几人的耳力,休说千百丈,便是千百里之内只要用心聆听,蚁行蝇飞也清晰可辨。 高空落下凌怀栩的声音:“香香你要扒我徒弟的皮,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 无垢妙香立马眉开眼笑,对着天空谄媚的笑道:“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敲打敲打罢了!省的他把我家贞贞拐跑了,成了你家的儿媳妇儿!” 凌怀栩亦笑道:“什么你家我家?如今四门合一在即,以后咱们都是一家,还分什么彼此?” 无垢妙香捂着嘴道:“凌姐姐会说,我也说不过你。反正贞贞跟了方天震这个臭小子也没吃亏,你还得给我一份礼哩!你要舍得把千宝剑河给我,我再免费陪送一个,两个也行!” “你嫁闺女要添嫁妆,我的礼再厚也比不过你,你若喜欢千宝剑河,我就是把与你也没什么,只是回我一副摄魂铃可不成。你要是愿意,这门亲事我这就同意了,贞儿这孩子我也喜欢的紧,她跟了震儿也是震儿的福气。” “千宝剑河、六阳屠神刀是祖师留下的至宝,摄魂铃自然不能相比。还是你自个留着吧,给我我也不会玩儿!” 无垢妙香恰腰撇嘴道:“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贞贞跟了那个臭小子,都算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以后他两个闹别扭,凌姐姐你可不能偏帮!” 齐春水冷哼一声,沉声道:“琐碎事情以后再说,耽误了正事儿,老姑娘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无垢妙香怒道:“小水你少来!姐姐我为了梦梦可是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说几句闲话咋啦!你以为就你自己苦累不成?” 齐春水紧闭着嘴不发一言,只有凌怀栩笑道:“香儿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去无垢池里泡泡,这里有我和齐师兄守着,不会有什么问题。” 无垢妙香一跺脚,愤愤不平的道:“要不是凌姐姐说情,我必饶不过酸秀才!哼,反正你们一向嫌我碍事儿,我也懒得出什么风头!梦梦得了四门助力,又得了大水的半数功力,有你们两个守着,成就神婴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言罢不等凌怀栩答话,将身一纵化光飞走,看方向像是去了凌怀栩的别院。 且说梦天刀得了四门宗主助力,集魔山气运于一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从金丹六转进阶到金丹九转,实在是耸人听闻。 只是除了齐春水和凌怀栩几个,谁也不知道邱青水在陨灭之前,早把自己半数的功力封存在六阳屠神刀之内,就为了自己被阵法的力量吞噬以后,让梦天刀接掌天刀门主的位子。 凌怀栩和齐春水只不过是以魔山的气运来释放这股力量,不让梦天刀被这股力量所伤害。邱青水已臻出窍境,便是将力量中的灵性全部抽取出来,但蕴含他五成功力毕生感悟的本源法力,也不是一个金丹六转的梦天刀能够承受。 齐春水集四门宗主法力加持,将梦天刀的肉身神魂紧紧护住,便无爆体之虞,亦不会被邱青水毕生感悟重塑,变成一个似是而非的小“邱青水”。 梦天刀不足一刻钟的时间,就从金丹六转直上九转之境,之前的雷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即消弭无形,重新散化于天空中的劫云之中,被千宝剑河所化的天幕挡住。于封魔谷内自然感觉不到变化,凌怀栩坐镇千宝剑河,和无垢妙香谈笑风生之间,便把七、八一十五道天雷消去。 又被无垢妙香以本命元珠破碎阴阳二气太极图,即将面对的就是九重雷劫! 梦天刀的金丹显现阴阳二气太极图,吸收消化邱青水五成功力之时,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控制,显现七宝琉璃塔、三宝玉如意和二气太极图时,整颗金丹一直都没有凝聚成实体,而是和三重丹元本相结合,本相即是金丹,金丹即是本相。 他虽然表现的非常镇定,然则这其中的痛苦绝非任何人能够想象,修为暴涨撕裂经络,汹涌的法力不停的冲击穴窍,浑身血肉骨骼没有一处完好,每一个瞬间都要被粉碎再重组千百次! 廖春玉的轻纱扯下一缕,不仅仅是一片轻纱这般简单,这件轻纱法衣乃是六欲门的至宝,当初洞玄嗔束腰缚剑之物,唤做六欲浑天网。一半化作廖春玉的轻纱,一半化作齐春水的儒服。 齐春水秉君子礼仪,正衣冠品行,不行割袍之举,只得由廖春玉行使上令魔尊的权利。 扯下一缕化作铠甲,一方面是交出象征上令魔尊的权柄,一方面也是制造一个封闭空间,以大法力镇住梦天刀的肉身,促进肉身整合凝固,不至于爆体而亡。 梦天刀似乎连神魂也都痛到麻木,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唯有一点真灵不寐,潜心推演本门刀法和邱青水的感悟,九重雷劫有凌怀栩坐镇抵挡,纵然突破千宝剑河的天幕封锁,也有齐春水随身护佑。 凌怀栩掌握千宝剑河,若是还能让九重雷劫的力量突破,那她也就不是魔山的右令剑尊了。 按照齐春水之前的打算,先把梦天刀的境界强推上去再说,一个金丹修士就算有四门门主支持,也没资格坐镇魔山,成为一山之主。 大不了日后春雷生发之时,进入雷云中走上一遭,引天雷灌体。 梦天刀缓步前行,六阳屠神刀已从石台升起,和天空中的光球融合,化成一道璀璨刀光直冲天幕,梦天刀正站在漏斗正中,头顶开一门户,接引刀光入体。 刀光中人影纵横,或持诀念咒或横刀做势,依稀是邱青水的面目,将天刀门刀法演练通透,天刀门秘传心法,则以神念方式刻印在梦天刀真灵之内,纵然转世重修也不虞丝毫或忘。 凌怀栩隐身于天幕之中,偶尔漏下一缕电光,便顺着刀光冲入门户,此时梦天刀浑身一颤,身上的气息便稳重一分,显露纯阳之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梦天刀终于将刀光吸纳完毕,头顶门户中升起一尊千叶刀莲,六阳屠神刀托着一个婴儿缓缓上升,婴儿便从莲蓬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一手抓着一柄六阳屠神刀站稳身子,张口迎接天幕流淌的星光,身形也一点点变大,最终变成一个三岁左右的幼)童,将莲瓣一叶叶折断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吃完千叶刀莲便只剩下六柄修长的六阳屠神刀,他也毫不含糊,扯开刀锋一刀插入顶门,一刀贯穿双耳,两刀刺穿心肺,两刀嵌入双臂,纵声长啸! “吾今成就元神,合四尊大命统合魔山四门,称魔山之主、御魔天尊!” 齐春水深施一礼,大声笑道:“恭迎御魔天尊!” 凌怀栩收了千宝剑河怀抱浮尘,廖春玉也丢了酒壶酒杯,皆神色庄重,二人齐齐躬身:“恭迎御魔天尊!” 幼)童进入梦天刀肉身之中,梦天刀缓缓睁开眼睛,扬手一刀削平几座山头,碾碎成石块将封魔谷填平,又削了一块百丈石碑镇在中央,上书魔山两个大字。 梦天刀站在石碑顶上,声音遍传魔山上下:“吾为御魔天尊执掌魔山,从今而后再无四门之分,几位大尊为上长老,执掌传功及刑罚诸事宜!” “遵法旨!” ------------ 第三百零七章 质问 梦天刀环顾四周,将原四门长老门人尽收眼底,沉声喝道:“吾今执掌魔山,有不服的上来说话!” 沉寂半晌无人应答,梦天刀又道:“诸位都是长辈,我梦天刀自认平日里也恭敬得体不曾得罪过,便是诸位师弟师妹,我亦从无欺凌霸道之举,如今既掌魔山,少不得诸位鼎力支持,但有言语还请不吝赐教!” 又沉寂了好一会儿,有个声音嘿嘿笑了两声,自天刀门原本的峰头跳出一人,脚踏一柄紫色长刀,对着梦天刀斜瞟一眼,随意拱了拱手:“师侄儿做了魔山的大尊,咱们天刀门上下也是与有荣焉!老夫本不想接您这个话头,只是您也说了,给咱们一个畅所欲言的权利,嘿嘿……老夫不才,也有几句话问问大尊!” 梦天刀认得此人,乃是恩师邱青水的同门师弟,跟莫青阳的关系最好,莫青阳唤做九绝天刀,此人唤做商青君,有个绰号叫卜刀子,跟莫青阳一样负责传功殿事宜,在天刀门威望颇高,不比莫青阳狂妄,为人处世圆滑许多。 梦天刀双眉一扬,笑道:“商师叔是故天刀门耆老,传功殿的名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听着呢!” 商青君一脸褶子如同绽放的菊花,恭敬的对着梦天刀一拱手,笑道:“您如今是魔山派的大尊,老朽虽薄有辈分,这个师叔的称呼却是不能担了。还要先恭喜大尊进阶元神至境!” 梦天刀道:“师叔此言差矣。我今虽执掌魔山统合四门,乃是受师尊遗命,以及四位掌令尊推举,若是不思德先思权,不正行先正柄,我也没资格担此重任。您说,是也不是?” 商青君笑脸一滞,旋即又笑道:“前次老门主仙去,咱们都不曾得到任何消息,还是凌长老安排了人传讯,说老门主将门主之位和六阳屠神刀一并传了下来,咱们这才知道了些大概。” 他一指被填平的封魔谷:“若是老朽没记错的话,此处应该是封魔谷。” 梦天刀道:“正是。” 商青君道:“封魔谷镇压着开皇劫器,乃是祖师爷和玄天法祖共同设下的封印,如今封魔谷被大尊填平了,敢问这六合无极哪里去了?是否在大尊手中掌握?” 见梦天刀不语,商青君也不催促,环顾四周,微微提高了些音调:“此事若不知会神仙道一声,日后雷帝天尊问下来,咱们该怎么回复才好?祖师爷费了多少气力才和神仙道处了这么一重关系,倘若因此导致两家不睦,岂不是得不偿失?” 商青君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多半都是天刀门和六欲门中的老人,或是金丹九转不得机缘碎丹,有没有丝毫把握度过九重雷劫的,只得在门中养老教授弟子,或是舍下本钱找药天子化了一颗神婴丹,准备老死在神婴境,躲过一劫算一劫,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家伙。 这些人年纪大辈分高,虽然修行马马虎虎,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经验教训也总结的不少,教授新入门的弟子绰绰有余,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梦天刀执掌天刀门,这是许多年前邱青水就定下来的,如今不过是受了六阳屠神刀做了掌门宗主,他们也不惊讶。只是不声不响的成就神婴境,又独断独行的将魔山四门合一,填平了封魔谷,他们竟然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梦天刀显然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是邱青水的弟子又如何?如今修成神婴又如何?有凌怀栩和齐春水他们支持又如何?魔山自有魔山的规矩,就是真个成了魔山的大尊,也该明白长幼尊卑的道理! 真当现在还跟从前一样,魔山有祖师爷坐镇,就是神仙道的面子也不卖,修行道无人敢惹五人能惹不成?魔山已经没落了,如今修为最高的也就凌怀栩和齐春水二人,可也不过神婴后期和出窍初期,连一个神化境的高手也没有! 十二正宗之所以是十二正宗,就是因为门人弟子众多,顶级高手也不在少数,神仙道的雷震霄更是八劫灵肉合一之境,如今修行道明面上修为最高战力最强之人,就是公认战力无双的剑宗曹天霸,和雷震霄动起手来,只怕也不是对手。 封魔谷镇压着开皇劫啊!那可是放出来之后就能引动天地大劫的东西,平日里谁都不愿意靠近封魔谷,连封魔谷这三个字都讳如莫深,提也不愿提起,怎地就不声不响的填平了? 这要是神仙道问罪下来,你梦天刀能担得起吗? 神仙道执十二正宗魁首,降妖除魔的事儿可没少干,只是顾念两家老祖曾经联手封印三劫,又一同飞升上界的情分,这才对魔山多有照顾,将精力都放在元魔山和自在魔宫,以及鬼道这几宗。故而魔山的一众长老弟子对神仙道的印象也向来不错。如今封印没了,倘若六合无极被梦天刀他们释放出去引动大劫,神仙道必然会兴师问罪,岂不是苦了所有魔山的弟子门人? 梦天刀将众人的议论收入耳中,朗声笑道:“依着商师叔的意思,我魔山做什么事情都得跟神仙道报个备请求同意不成?那这魔山究竟是魔山弟子的魔山,还是神仙道的魔山呢?” 他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冷冷的盯着商青君道:“还是说,有人觉得魔山弟子的身份腻了,暗中投了神仙道?” 商青君皮笑肉不笑的道:“老朽可没有这个意思,这个大帽子老朽也没本事戴上!只是这等大事非同小可,无论是填平封魔谷还是您执掌大权,咱们也都是刚刚才知道,是不是……” 梦天刀笑道:“您老是说我独断专行?” 商青君耷拉着眼皮,轻声叹道:“这段时间老朽闲来无事也出去了几回,如今都在传封魔榜降世在即,一千七百红尘杀劫即将来临之事,便是六道轮回的诸多邪祟也在修行道行凶作乱,许多凡人的国度都遭了灾,尸横遍野赤地千里,简直惨不忍睹。倘若此事是因为开皇出世所致,魔山岂不要成为众矢之的?” “魔山没有七劫神化修士坐镇,便是乔天王一具化身都要几位掌令尊同时出手,这才驱赶了去,若是有七劫修士亲身前来,魔山如何能够保全?” 周围顿时又是一阵附和之声。 “哈哈哈,商师叔真是有心啊!” 梦天刀仰天打了个哈哈,六阳屠神刀自背后冲出来,一溜停在左肩上方,仿佛一张六根手指的巨爪,不住伸缩晃动,正在等待机会择人而噬。 商青君不自觉的退了一步,眼珠子一转射出几道神念,顿时又有几个金丹九转和两个神婴境的道人飞来,停在他身旁,各自驾驭着遁光法器。 “非常之时自然要用非常的手段,魔山沉寂的太久,很多人已经忘记了祖师爷创下的荣耀,明目张胆的给神仙道摇旗呐喊,连自家魔修的身份都忘得一干二净!” “乔道真一具化身就把你们吓到了?如此胆小怕事,还修什么魔道?” 梦天刀扫过这几人,一一点道:“符青竹师叔、成青倥师叔、李春明师叔、欧阳春来师叔……你们几位这是准备做什么?” 这四个人两个出自天刀门,两个出自六欲门,都是青、春辈的长辈,除了成青倥和李春明的气息暗淡,只有金丹九转,欧阳春来的气息晦明晦暗捉摸不定,符青竹却是实打实的神婴境修士,是个未曾服用过神婴丹的。 李春明等三人肤色暗黄,看上去都有五十六岁的年纪,却带着七八十岁之人才有的老态,唯独符青竹穿着一身墨绿色道袍,背后背着一口长刀,身子挺得笔直,只有四十许岁的面相。 符青竹踏空而行往前走了几步,商青君便退到他身后去,一言不发的和李春明几个站在一起。 符青竹面貌古拙,又瘦又高,真是人如其名像根竹竿一般,只是他毕竟是靠自家的本事修成神婴,身份地位不是其他几个能够相比,说话的分量自然也足了许多。 “商师弟话说的直白了一些,却也是咱们的心里话。” 符青竹面无表情的道:“天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却不管什么大尊不大尊,你只实话告诉我,六合无极哪里去了?” 见符青竹出来问话,梦天刀汹涌的气息顿时收敛了许多:“不知道,当初师尊舍命破开封印,六合无极便化光飞走,便是凌师叔的千宝剑河也没能拦下来,如今飞到哪里去了,我也不得而知,这是实话。” 符青竹点头道:“也罢,此事却不是三言两语说说就能解决,暂且放到一边。我再问你,统合四门归一之事,究竟是邱师兄临绝授命与你,还是凌师妹、齐师弟授意?” 他直直的盯着梦天刀,眼神里没有一丝情感流露,就像他背后那柄没有感情的长刀一般冰冷。 “亦或是,你自己的主意?” ------------ 第三百零八章 演戏 齐春水早就跳到高空,和凌怀栩一同站在云端,任凭梦天刀应对他们。廖春玉依旧懒洋洋的半躺着,端着个酒壶醉眼朦胧,根本不理会这边发生的事儿。无垢妙香更是直接,索性就躲在凌怀栩的别院里不出来,她阴尸门的弟子本就最少,大猫小猫加在一起也就十只八只,也被尉迟妙贞喝令不得出门来。 魔剑门的弟子不少,不过头前站着立花千城和立花千代兄妹两个,又有酒鬼和方天震踩着剑光定在半空,更无一个交头接耳议论的,整个剑峰上一片寂静。 如今的情形,倒像是天刀门和六欲门的人,不服梦天刀执掌魔山,摆明了阵仗要找他的麻烦。 凌怀栩好整以暇的笑道:“齐师兄不妨猜一猜,他们要多久才会动手?” “这几个老家伙……嘿,似乎只有商老头和符师兄比我年长一些……”齐春水戒尺轻轻击打手心,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不大却似心跳一般沉稳有力。 “商老头见风使舵惯了,真动起手来先跑的也是他。符师兄却有些棘手,他为人刚直不阿一心为公,声望还在邱师兄之上,若非他无心执掌天刀门,这些年潜心修炼教授弟子,魔山左令刀尊、大师兄的位子非他莫属。” 凌怀栩叹道:“等下动手,还是我把符师兄接过来吧,我怕你出手太重,坏了他的性命!” 齐春水沉声道:“革新少不得流血,我本就是个穷酸的书生,当初入魔道也是被恩师胁迫,杀人的罪名我来担正合适。天刀初掌大位,当立德立身树众弟子之楷,打手这种事儿,还得你我来做。” 梦天刀被符青竹质问,却不似面对商青君那般轻松写意,顿时换了笑脸,客客气气的道:“老恩师,您问我六合无极的去处,我却实在无从说起。若问我整合四门重归魔山一派,我也不必多做解释,您老心里什么都明白,就别为难我了。” 符青竹虽然不入传功殿,但是天刀门上下所有弟子,鲜有没受过他恩惠、指点道法刀术的,梦天刀是邱青水的得意弟子,便是符青水也甚为喜爱,许他为天刀门五百年一遇的奇才,着实教了他不少好东西,故而梦天刀称他一声老恩师。 符青竹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曾想这一天来的这般快。你做天刀门宗主绰绰有余,若是统领整个魔山,你能压得住我们这些老家伙吗?便是凌、齐几位师弟全力支持你,打铁还需自身硬才是!” “修行道实力为尊,你的拳头硬、刀也比旁人更硬,才能坐稳这大尊之位!” 梦天刀伸手遥遥一抓,自天刀门一位弟子背后摄取一柄长刀抓在手中,长刀笔直如剑,约有四尺来长、两指来宽,通体亮白如雪。 “何师弟,借你宝刀一用!” 那姓何的师弟乐的满脸通红,激动的大叫道:“大师兄尽管取用,若是不够,便把常师弟的刀一并拿去!”便有几个年轻的弟子咋咋呼呼的叫喊,一一将背后长刀解下捧在手中,只等梦天刀取用。 梦天刀一拱手,笑道:“只这一柄也就够了,我借了你的刀,老恩师纵然要指点我几手,也得收几分气力,不坏了你的宝刀!” 符青竹生硬如铁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意,转瞬即逝:“你小子想让我留手,就看你能撑多久了!” 梦天刀道:“能在老恩师手底下撑过一合便算弟子有能耐了,弟子侥幸合了神婴,却也不敢同老恩师放对,既然老恩师还愿意指点弟子,弟子也只好冒犯了!” 符青竹道:“恁的油嘴滑舌,我也不会让你。住说我以大欺小,你先出手吧。” 梦天刀长刀一振,施礼道:“老恩师,弟子得罪啦!” 横端长刀一手托着刀身,梦天刀使了个入门刀法的起手式,唤做“魔童献宝”,躬身将长刀托举在顶,以示对符青竹的尊重,只是刀光纵横,直向符青竹脖颈削去,一出手就狠辣至极。 凌怀栩哑然失笑,对齐春水道:“天刀出手颇有邱师兄的风范,倒是不需要我出手接住符师兄了!” 齐春水也笑道:“亏得是符师兄,若是换了商老头,我还真的只能下杀手了!” 凌怀栩道:“你以为符师兄不知道?他站出来的原因,就是吃准了咱们不会动他!有他在前面挡着,你想杀人立威震慑别有用心之人,怕是不容易。” 齐春水看着符青竹,蓦然闭上眼睛:“势在必行之举,无论谁想阻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符师兄……也不行!” 梦天刀一式“魔童献宝”直取符青竹大好头颅,符青竹眼神中尽是满意,背后长刀也不用,立掌去刀随手一劈,梦天刀发出的刀光便被劈成粉碎。 梦天刀大踏步抢上前去,绕着符青竹挥刀劈砍削刺,符青竹同样以掌做刀应对,两个人在半空里绕来绕去,将天刀门自入门到进阶、自普通到高深,乃至秘传刀法一一演示了一遍,梦天刀合身化成一道光芒,却因为速度太快,仿佛四面八方有无数个梦天刀同时发动攻击一般。 符青竹慢悠悠的挥掌应对,却是防多攻少,每每暴起一刀便逼的梦天刀不得不退后千百丈,稳住身形后再次攻击。 只是二人弄出的阵仗看似很大,可跟平时拆招演练时也没什么区别,纵然是法力催动的推云遮月,所有围观之人连神念都不能投入其中,瞬间就会被刀光击碎;刀光缭乱耀眼,将秘传的精妙刀法也拿了出来,可仍旧没有任何凶险之处可言,便是再愚笨的人也能看出来这二人完全就是在敷衍。 符青竹为人刚正,出手朴实无华,一手刀法施展开来绵绵不绝滴水不漏,这才搏了个“青云刀”的美名,可如今梦天刀也是神婴修为,自家传承的六阳屠神刀不用,偏取了一柄普通长刀。符青竹却连刀都不用,只以一只肉掌相对,跟梦天刀二人合力在众目睽睽之下演示刀法,将一众魔山弟子都看傻了眼。 那个姓何的弟子,嘴巴张的老大,机械的转了两转,茫然的道:“都说老恩师出手绵绵不绝,可这也……太绵了吧?” 旁边一个弟子翻了翻白眼:“切!你以为老恩师会伤害大师兄吗?谁不知道老恩师最疼的就是大师兄?再说了,大师兄现在也是元神修为,就算老恩师使出白夜刀,大师兄的六阳屠神刀也不是摆设!” 旁边一个金丹境的弟子摆摆手,津津有味的笑道:“甭管是真打还是假打,老恩师和大师兄使用的刀法做不得假!有现成的刀法秘手给你瞧,你们偷着乐就行了,否则一你们的修为,再等二百年也没机会!” 他目不转睛的道:“老恩师出手放缓了速度,你我才有机会得窥至道,你们可不要不知足!赶紧用心铭记,能记几招是几招,纵然是一招半式,也足够琢磨许久!” 旁边的弟子恍然大悟,顿时没人在交头接耳议论,一个个聚精会神的观看。 符青竹缓缓移动,看似寻常的走动实则是一套配合刀法的步法,他反复踏着这套步法,每当换过一路刀法时,步子移动之间便微微有些不同。 梦天刀的攻击愈发激烈急促,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形,整个封魔谷上方都是纵横的刀光,只有符青竹劈手拦住梦天刀之时,才能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梦天刀的身形也停顿了一个刹那,随即再度消失。 符青竹闭着眼睛以掌做刀,神念却传音齐春水,喝道:“齐师弟,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齐春水笑道:“师兄玩笑了不是?明明是你跟天刀一齐做戏,却如何问起我来了?” 符青竹却不理会齐春水的打趣,一刀将梦天刀劈开一旁,冷哼道:“鬼道已经发出声明,六道轮回释放的恶鬼邪祟,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皆是天道自发运转。且不说这个说法是真是假,如今整个修行道都又邪祟做乱,只有神仙道天堑山、不死火山以及北海龙窟等几个地方不受侵害。” “天堑山和凤巢、龙窟也就罢了,我魔山竟也在此列中,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你跟我解释的通,可能让修行道的道友都认同吗?” 符青竹的声音逐渐凌厉:“魔山四门刚刚合并,就要成为修行道的公敌不成?!” 猛然抽出背后长刀迎空一振,狠狠一刀将梦天刀手中长刀劈断,刀光嵌入梦天刀肩膀将他推开,梦天刀猝不及防,不知符青竹为何突然暴起出手,登时被巨大的力道砸进山体! 好在梦天刀有铠甲护身,体内又融合了六阳屠神刀,虽然被一刀劈断了锁骨,却没有伤到根本,双足用力一蹬自砸出的大洞中跳了出来。 符青竹根本不管梦天刀,长刀直指齐春水,吞吐的刀光一伸一缩,修长微弯的长刀一道红线流淌,像是在刀身中封印了一个人形凶兽,随着伸缩张牙舞爪。 ------------ 第三百零九章章 杀伐果断 符青竹不再神识传音,放声喝道:“我再问你一遍,六合无极究竟哪里去了?!” 齐春水无声的咧了咧嘴,示意梦天刀不要动手,从腰间抽出戒尺,一步步向符青竹走去,头顶升起大漠孤烟、长河日月。凌怀栩怀抱浮尘,面上无悲无喜,千宝剑河在脑后转成一张万剑圆盘,光芒璀璨。 符青竹瞳孔一缩,长刀微颤。 符青竹见齐春水背后升起大漠孤烟和长河日月,不禁瞳孔一缩。 商青君也吓了一跳,对着其他人连忙使眼色,又飞速传音呼唤,登时又有几个金丹九转和神婴境的修士跳了出来,共计有七八个,皆是天刀门和六欲门的长老。 原本齐春水不让梦天刀接着出手,他也就放弃了跟符青竹再斗下去的打算,自袖中抽出一口黑黝黝的石刀,扔给先前借刀的何姓弟子。 何姓弟子一脸肉疼的盯着断刀,牙花子恨不得撮出血来,满心皆是懊悔自责,悔不该将长刀借出去。此时一见梦天刀掷出黝黑石刀,悲伤的表情还没退去,忙不迭手忙脚乱的纵身接住石刀,一个劲儿的道谢。 怨不得他如此失态,实在是因为这口不起眼的石刀,乃是邱青水收梦天刀入门时亲手为他打磨而成,取用的材料尤胜过一般的金精铁母,无论是坚固还是锋锐程度,都比他那柄长刀好过百倍。 毫不夸张的说,六阳屠神刀不出,这柄黝黑石刀就是天刀门大师兄的象征。 如今天刀门重新并入魔山派,梦天刀又得了六阳屠神刀传承,这口石刀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可是对于何姓弟子而言,象征性的意义本就没有意义,反倒不如实际意义来的重要。 有了这口刀,他的实力立马就能提升三成不止! 旁边几个弟子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一个个心尖儿滴血一般难受,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心想刚刚我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把刀借出去! 梦天刀长呼一口气,六阳屠神刀一排竖在左肩上空,纵身跳到百丈石碑顶端,正拦在齐春水和凌怀栩之前,对符青竹笑道:“老恩师,胜负未分,咱们再来打过!你有断玉刀,我也有六阳刀!” 符青竹冷哼道:“六阳屠神刀够强,可惜你还差了一点。再过十年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现在……你不行!” 梦天刀爽朗的笑道:“只怕再过十年,我依旧不是老恩师的对手!不过这并不是我退后的理由,得罪了老恩师,我今天一定要赢你!” “凭什么?” 商青君斜眼撇着梦天刀,指尖垂下五色刀芒,其余几人也各自释放神兵法器,丝毫不惧出窍境的齐春水。商青君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联手?齐师兄,齐春水!你敢杀我们?自封的御魔天尊可不做数!哼,魔山是所有魔山弟子的魔山,纵然是四门宗主又能如何?你们还准备血洗魔山不成?” 成青倥躲在符青竹身后,壮着胆子也大叫道:“齐师兄,你想把咱们都杀了吗?就为了权利和野心?你想让所有魔山门人都给你陪葬吗?” “一群冥顽不灵的蠢货!” 齐春水摆摆手,示意虞和及立花兄妹不要妄动,身形一晃闪到成青倥跟前,跟他脸对着脸、鼻子贴着鼻子,一字一顿的道:“成师弟,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感应不到碎丹的契机吗?” 成青倥大惊失色,竟连脚下遁光也踩不住,身子一歪跌了下去,一把被齐春水揪住胸口衣服,扯到跟前。 成青倥喘着大气浑身颤抖,磕磕巴巴的说道:“还请齐,齐师兄……啊不,是上长老指教!”他心里惊惧至极,几番凝聚法力都没有成功,还差点被法力反噬,只得靠齐春水揪住衣服的力量吊着,整个身子都成修长的反弓形,手脚都软绵绵的耷拉着,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言语。 原本仗着符青竹的气势,他还义正辞严的指责齐春水行事乖张霸道,此时被齐春水抓在手中,顿如水银泻地一塌糊涂,叫师兄二字都不敢再叫,只以上长老称呼,实则已经承认了梦天刀的身份。 只要能保住性命,我却管他是谁执掌魔山?梦天刀也好齐春水也罢,反正自己的地位也不会动摇,何苦来出这个风头? 如今小命捏在齐春水手里,为了苟延残喘保住一条性命,还要低声下气的跟他摇尾乞怜,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他勉强挤出一起谄媚的笑意:“还请上长老不吝赐教!” 齐春水低声叹道:“你的心已经死了。” 成青倥不明所以,讷讷的道:“上长老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齐春水摊开左手,掌心托着一枚鲜活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甚是有力,一个拳头大小的太极图随着节奏缓缓跳动,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成青倥疯狂的吞咽口水,不敢置信的看向胸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胸口已经破了一个大洞,齐春水手中的心脏正是自己的! “上……上长老……你!” 感觉到小世界极速衰败,成青倥颤抖着手去抓心脏,齐春水轻轻一握,心脏就像泡沫一般碎成飞灰。 成青倥双腿无力的蹬了几下,所有的力量尽皆流失,似乎小世界也随着心脏的粉碎同时崩塌,眼神也越来越模糊,苍白的双手紧紧攥着齐春水的袖子,嘴里啊啊呀呀的叫了几声,随后彻底失去了生机。 “齐春水你太放肆了!” 谁都没有想到齐春水真的会动手,等到他捏碎成青倥的心脏,众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成青倥身死道消。 李春明咬牙切齿的骂道:“你有本事只管冲着我们来,青倥最是胆小怕事,平日里对你也是恭敬有加,更不曾有半分得罪,你怎舍得下手?!” 齐春水将成青倥的尸身丢给符青竹,目光从李春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柳师弟,周师弟,冯师弟,常师弟。” 他根本不理会李春明的怒骂,每点出一个名字,那人便浑身一颤不敢直视,欧阳春来更是吓的面如土色,上下牙磕的咯咯作响,嘴唇都咬破了。 “你们几个是六欲门的老人了,我自问平日里对你们不薄……青藤,你虽不是六欲门中人,我亦同你相交颇深,你的伤可好些了吗?” 身材精瘦高挑的常青藤,脸上带着一抹突兀的殷红,趁着干枯蜡黄的皮肤显得非常渗人,仿佛一根细长的蜡烛。 常青藤低着头咳嗽一声:“有劳上长老费心,我已经习惯了,要是不咳嗽我还有些不习惯。” 齐春水头顶大漠孤烟滚滚冲向高空,将云团搅得七零八落,长河日月绕着烟柱追逐盘旋,光芒愈发璀璨耀眼。 常青藤重重咳嗽了几声,嘴角便带着点点血迹:“上长老杀机已生,青藤这条命须臾便去,倒是有几句话想同上长老说一说。” 齐春水抓着戒尺,将腰间另一侧悬挂的竹简摘了下来,一手抓戒尺一手托竹简,缓缓诵道: 天地之气,流通者活,郁结者死。 吾辈修行,以气为要。洗骨伐毛,搬运气血,贯通经络,神明穴窍,唯意与气。 存气于胸,莫出五脏。五脏之气,概乎五德。五德之气,是为五行。以心御气,丙丁火也。以肝御气,甲乙木也。以肺御气,庚辛金也。以肾御气,壬癸水也。以脾御气,戊己土也。 五脏之气,概乎五德。五德之气,生克不息。得其一易,统其周难。得其形易,法其性难。 夫统五德,天人造化,承天法地。 五德合一,是为混沌。 故正气者,是混沌也。 齐春水诵罢,摇头叹道:“这是我整理的正气决,虽不能登大雅之堂,却代表着我的心意。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明白,可是你选的时机不对。” “青藤……不明是非,便失心气。不明时事,便失肺气。不明自身,便失脾气。不明天和,便失肾气。” “所谓肝胆相照,如今你又失了胆气。” 齐春水道:“五德始终,五德始终。你们如今五德尽丧,五气不调,正合了有始无终的卦象,就让我来送你们一程!” 符青竹浑身法力暴涨,将李春明等人紧紧圈住,沉声道:“齐师弟,你太过了!” 成青倥怎么说都是天刀门的老人,和齐春水一个辈分的师兄弟,虽然贪生怕死为人不耻,可终究没有什么过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被齐春水直接剜心而死,着实令人齿冷。 革新必然要流血的道理,符青竹不是不明白,只是这个血不必非得自己人去流,杀人立威的事儿找旁人也是一样,生杀予夺强制镇压,最终只会貌合神离,这种压制的情绪早晚都会爆发,酝酿出更大的后果。而如今只会寒了一众老兄弟的心。 齐春水不发一言,对符青竹严厉的呵斥置之不理,大漠孤烟轰然崩塌,仿佛一团硕大无比的乌云自天空掉落,压在符青竹的刀光防护之上,符青竹头发根根竖起,双脚紧紧踩住遁光,枯瘦的手掌上青筋暴起,咬牙将刀光使劲一推,将倾塌的大漠孤烟牢牢抵住,就见长河日月你追我赶的砸将下来! ------------ 第三百一十章 落幕 大漠孤烟承托长河日月,仿佛承托苍穹的天柱一般,如今轰然倒塌,真似天穹崩塌一般,日月星辰铺天盖地一股脑儿的砸落下来。 符青竹不能躲避,否则以李春明等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只得将成青倥的尸身交给李春明,双手握刀再次猛然劈出去,百丈刀光直直托住崩塌的烟柱,瞬间顶住长河日月不能落下。 只是他修为本就不及齐春水,纵然有神婴中期的道行,也抵挡不住齐春水出窍境的莫大法力,刀光寸寸收缩。然则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一旦刀光不能抵挡,他还有逃脱的可能,李春明等人却是必死无疑,无奈只得竭力抽取小世界的力量抵挡,刀光仍旧飞速收缩,眨眼间消失大半! 齐春水根本不给他腾挪闪避的机会,明显抓住他护住李春明等人的心思,多少精妙手段都弃之不用,直接以境界强压下来,逼的符青竹不得不放弃刀法的优势,只能以修为硬抗。 眼看日月降临,夺目的光芒把明亮的日光都遮掩下去,常青藤等人双目微痛这才反应过来,知道齐春水下了杀手,根本不需要商量,齐齐将法力送入符青竹体内,这才勉强维持住小世界的压力,把他从虚弱边缘强拉了回来。 欧阳春来几个也是六欲门出身,虽然不是都修炼了六欲天魔诀,也有修炼其他道法的,可朔根归源都是一个祖师传法,又同是一门中人,对六欲天魔诀多少都有了解,此时为了保住性命,一个个皆使出十二分的法力,不要命的输送给符青竹。 得了这些人法力帮助,符青竹总算缓了一口气,将刀光顶出去些许,高声喝道:“齐师弟,你真的太过了!你要杀我,我甘愿引颈就戮,为何不能放过诸位师弟?他们是我魔山的根基,你要杀他们,乃是自绝根基之为!” 符青竹的认知就是,他们不同意四门重新合并,乃是人之常情,既没有公开跳出来反对,也没有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只不过阐述了自己的看法,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权衡了利弊,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 齐春水一步踏出,手中托着的竹简猛然打开,上面正刻着齐春水刚才念诵的正气决全文。这卷竹简不是他心魔六欲所化,而是当初他在儒家求学时,记录心得体会的随身之物,每将心得吃的透彻,他便将上面的字迹擦去重新记录,直到入了魔山派修行魔道,这卷竹简也随着他修为精进,一路进阶成就法宝。 法宝和修士一样分等阶,但最低一等的也是神婴境,便是像千机带或者千蛇剑那种被封印了的法宝,本质也已经得到了淬炼升华,非顶阶法器所能相比。 正气册一出手,就化成一道薄薄的透明气罩将符青竹拢住,正气诀的文字一个个自正气册是飘飞出来,最终组成十个奇异的符文,将符青竹上下四方全部定住。 符青竹得了众人助力,应付大漠孤烟长河日月便不甚吃力,犹有余力反击,不及细想将天刀门秘传刀法中,一路“碧波分浪刀”使了出来,顿时刀光闪烁不定,碧绿之色充塞天穹,映的整个封魔谷都一片碧光,刀光一层叠着一层如波浪起伏,瞬间将浓厚的大漠孤烟剥去一层! 催动碧波分浪刀需要的法力极多,而且法力的层次也必须达到金丹七转,能够催动阴阳五行七种灵气的程度,否则非但达不到浪叠千重、碧波所至摧枯拉朽的威力。 秘传之所以是秘传,就是同常规的手段截然不同,非但使用起来限制太多,而且达不到一定的修为程度,就连修炼的资格都没有。 梦天刀身为邱青水的大弟子,天刀门的刀法无不精晓,一十六路秘传刀法尽被邱青水以记忆传承的方式,封存在六阳屠神刀之中。先前梦天刀接受记忆,刀光里跳跃比划的小人,正是在演示刀法精要。 符青竹并没有一一研习十六路秘传,只是选择了其中几路契合自家的来修炼,其中耗费时间精力最多的,正是这一路“碧波分浪刀”。 碧波分浪刀属水木双行,讲究的就是绵绵不绝,每一圈涟漪、一层浪头就是一道浑厚的法力,而且互相之间层层叠加力道,最外层一圈刀光如火刀切油,大漠孤烟不知被搅散了多少。 符青竹催动刀光托住长河日月,瞧见周围的空间一阵晃动,模糊不清,顿时勃然大怒道:“齐师弟以正气册封锁空间,看来是铁了心要置我等于死地!难道这般屠戮同门之举,也配称得上正气二字吗?” 齐春水笑道:“尸位素餐者,心中除了蝇营狗苟,还能装得下什么?师兄心里秉持大公无私,一心为了魔山传承着想,正和我如今的行为一般无二。我要辅佐大尊重整魔山万万年基业,行的是大义,匡的是魔山门人的信心,扶的是后代弟子日后的正路!符师兄,这算不算正气?” 符青竹不住催动刀光,竭力冲刷正气册行成的封锁圈,冷哼道:“你这条路但有丝毫差错,便要置魔山于万劫不复!完全就是在赌,而且几乎看不到胜算!” “事在人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做怎么知道做不成?” 梦天刀给凌怀栩使了个颜色,自家则冲到符青竹碧波正中,六阳屠神刀护住周身将碧波排开,拱手施礼:“老恩师,你想要守成稳重这自然没错的,却也不能失了锐意进取的心,将所有人都一棒子打死。魔山分开这些年,虽然明里挂着天道十三宗的名头,说出去万人敬仰,也不过是仗着祖师余荫,可有谁真的把魔山当回事?” “旁的不说,就说上次祭拜祖师,十二正宗和各大城池都发了请柬,便是隐世不出的世家,能联系上的也尽通知了。如此还要先除去不曾来的,到最后也只浮屠来了如果圣僧,其他门派可曾来一个元神修士?魔山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哦,神仙道倒是来了个假婴,结果还是个传诏宣旨的!” 梦天刀仰天打了个哈哈,大声问道:“老恩师,这就是您想看到的魔山吗?如今整个修行道都有邪祟作怪,偏偏我魔山一如往常不见邪祟踪迹,只说是魔山同鬼道没有任何关联,却该如何向旁人解释?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魔山要成为众矢之的不必以后,现在就已经是了!非得被人家打上门来质问才知道拧成一股劲吗?” “老恩师,您老啦!何不安就此心教授弟子,看看我有没有能力将魔山推到天道正宗的宝座上去?!” 虞和、立花兄妹以及尉迟妙贞立即率领本门弟子振臂高呼:“御天魔,御天魔!”一时整座魔山都回荡着御天魔三字。 符青竹还要分说几句,不防凌怀栩千宝剑河一冲,登时将他裹进剑河空间,符青竹全力抗衡齐春水,更无余力应对凌怀栩,不知被带往何处。 梦天刀毫不迟疑,手起刀落,六阳屠神刀将几枚六阳魁首斩落! 只有常青藤被大漠孤烟一裹,没有被六阳屠神刀枭首,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几乎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万般罪孽,皆归吾身。” 梦天刀托着李春明等人的头颅遍示魔山弟子,纵声长啸:“魔山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魔山是我们的!诸位前辈、师弟,诸位魔山同道,恳请助我一臂之力,再现魔山之辉煌!” 六阳屠神刀串着八九颗头颅,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眼神里尽是惊恐和不解的神色,尤有两个假婴修士竭力控制头颅飞回身子上去,却被梦天刀狠狠一绞,将神婴绞成一团灵光收入六阳屠神刀中,登时死绝。 天刀门和六欲门里还有些别样心思的修士,眼见几颗头颅摆在面前,纵然心里依旧不服气不赞同,此时也不敢跳出来反对。 梦天刀将头颅取绳索吊起来,挂在封魔谷百丈石碑之上,只将尸身交由弟子门人收回去安葬,又令常青藤在此看守石碑,非大尊及上长老传召,终生不得离开封魔谷,以示惩戒。 经历这一番生死,常青藤似乎悟通了许多东西,坦然接受了惩罚,当即盘膝坐在石碑下方存神,将护身的法力屏障也撤了,任由风吹雨打日晒。 梦天刀也不管他,朗声道:“我欲闭关参悟道法,请凌、齐二位长老摄大尊之职,在最短的时间内统合四门归一,一应事务皆有两位长老全权负责!廖长老和无垢长老配合行事。” 凌怀栩和齐春水躬身道: “谨遵法旨!” 不说梦天刀等人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整顿魔山,杀了一干神婴和金丹长老震慑诸人,凌怀栩和齐春水暂摄大尊之位安排诸事宜。且说痛苦山上哀无心击杀了狰霸的法力分身,毁掉他部分神念,沈彦秋和三丈月却也因此身受重伤,哀无心将痛苦山中的护山禁制加固一遍,带着二人返回凄凉洞去,这才重新封闭了凄凉洞。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梳理(二) 哀无心不修天机演算,况且就连赵正阳都推算不出端倪,他多想也是无用,为今之计还是提升沈彦秋的实力才是正理,管他什么阴谋诡计机关算计,只要能够有自保的实力在身,就算是旁人想算计,也要看看值不值得付出代价。 如今大劫将至,天机混乱,不少野心勃勃之辈早就不安心继续蛰伏,修行道势必要搅起一番风雨,大悲宗身为天道十二正宗之一,也没有脱身的可能,入世应劫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枯坐凄凉洞不失为万全之策,只是一旦封魔榜降临,只要榜上有名记录在册,便是躲进虚空深处也逃脱不得,哀无心还没有能够对抗封魔榜的力量,他本人也同样在封魔榜笼罩之下,想要护得沈彦秋周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尽量提升他的修为,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保障。 沈彦秋和三丈月被狰霸打伤,所幸受伤不深没有破坏小世界,些许皮肉之苦修复起来也容易许多。 哀无心取冷凝水给他二人涤荡肉身,以阴阳位安置二人,布置了一座微小的两仪阵法,借助痛苦山的力量以凄凉洞为炉,将二人当做神兵法器一般锻造祭炼了三年,直到碍于修为层次再无寸进,这才收了神通。 这三年时间里,二人完全沉浸于修炼之中,心神都沉入小世界梳理元气,肉身在阵法的运转之下不住被破坏修复,直到将每一分皮肉筋骨都锻炼一遍,吸收了痛苦山庞大的元力,以及哀无心昼夜不停的催动阵法打熬,三丈月终于结成金丹,顶上生出一柄八股天罗宝伞。 沈彦秋没有金丹境的九重划分,如果不和人斗法,只能以法力波动判断境界,堪堪也达到了金丹四转,丹云华盖之境。 这等进境堪称恐怖。 哀无心生怕他们根基不稳,又用了半年时间助他们锤炼小世界,直到彻底将紫府稳定下来,不会出现根基虚浮的麻烦,这才撤了两仪阵法,唤醒他二人出关。 心光遁法的修炼必须按部就班,急也急不来。哀无心只得又祭炼了两颗遁法种子种在二人识海,不拘身在何处只要心念一动就能传送回凄凉洞来,也算是多了一重保命的手段。 他怕二人再遇到修为境界高出他们太多的对手,便在遁法种子上下了禁制,轻易不能损毁。 沈彦秋这三年半以来,一边按照哀无心的吩咐锤炼肉身,一边借助痛苦山无边的灵气祭炼水火锋和千机带,非但把水火锋祭炼的随心随意,便是一直不阴不阳的千机带也种下神识,能够任意取用。 三丈月初入金丹,上洞神宵御雷真经再次精进,和大天圣的契合程度更深,星辰金凰斩也祭炼成熟,举手投足都带着电光雷火闪动,比沈彦秋神光内敛、恍如凡人的模样看上去更有气势。 不过这也说明,她还没有真正将自身的力量驾驭,什么时候她能收敛电光雷火,也就说明她真正稳固了金丹一转的境界,法力从筑基气化达到了金丹液化的状态。 哀无心叹道:“此为速成之法,不得已而用之。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彦秋已在陷神阵中修炼三十年,如今又被我以痛苦山灵气催化肉身,凄凉洞阵法压缩法力,根基稳固,日后便不得再行此法,以遭天妒。” 又对三丈月道:“速成之法利弊相合,你们的修为上去了,还要沉淀一段时间提升心境,才能完全驾驭增长的力量。大天圣威力巨大,汲取积雷山地火岩浆耗费的心神和法力同样巨大,你驾驭起来不能得心应手,我已经压制了它部分力量,日后随你修为日益攀升,封印也会逐步解除,希望能够同你师尊一般有成就神婴,将大天圣祭炼为法宝的一天。” 沈彦秋和三丈月对视一眼,齐齐躬身拜倒,叩头谢恩:“多谢师尊!” 沈彦秋渡劫进阶之后,因为十方魔道的关系,战斗力相当于金丹二转的修士,但也仅仅是战斗力,并不是说他的境界已经提升到金丹二转。现在也是如此,哀无心不得已使用速成的拔苗之法给他提升修为,修为是上去了,可是进境太快心灵境界跟不上,就难以驾驭不相匹配的力量。 他紫府没有金丹,就连小世界也和寻常金丹修士不同,因此也无从对照自家的境界究竟处于什么层次,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战斗来确认,打得过一转便是二转,打得过二转便是三转了。 不过这次小小的进阶,小世界倒是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水火锋祭炼完全,随时能借用小世界内大日和明月的力量,一出手就带着炎、冻二道的法力属性,更增破障之能力。 千机带被他种下灵识和神魂烙印,终于从那条青灰色的束腰,变成了一条淡白色的薄薄水幕,整体大小没怎么变化,只是淡白色半透明的水幕上星辰流转,无量星砂如同星辰一般点缀其中,卖相极佳。 千机带可攻可守,更有流砂河这手附加道法在内,困人拿物还要胜过寒冰破灭圈和九阴幽魂爪,和水火锋一道瞬间成了他手中最强的手段。 炎魔道和冻魔道的神通不可谓不强,只是他还远远没有真正发挥十方魔道威力的能力,炎、冻二道的神通只有修为境界能够凝聚出实体,将法武合一真正展现出来,模拟出原物部分乃至九成的力量,才算是真正修成了这两部魔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沈彦秋要走的路还很长。 哀无心取出一枚玉佩递给沈彦秋,轻声说道:“我本想着让你在洞中潜修百年,能提升多少是多少。只是杀劫将至,连赵道兄也算不准具体时间,想要安然度过杀劫,却需把实力再往上赶一赶。” 沈彦秋接过玉佩,细细打量一番。 这枚玉佩形状奇特,其他的玉佩玉符无论形状如何,大抵都是扁平,刻绘一些代表身份地位的图案文字。这枚玉佩却不然,整体有一颗油桃大小,却是一团水滴形燃烧的火焰,通体散发着莹莹赤光,触手一片温热之感,仿佛真就握着一团火焰一般,手心里一阵滚烫。 沈彦秋忙运了一丝冻魔道的法力,却发现手中的火玉愈发炽热,浑厚的火力几乎将手掌撑开,难以握持,似乎这枚火玉自有灵性,自发的抵抗着冻魔道的寒性。 他心念一转,换作炎魔道的火力薄薄的包裹一层,这枚火玉顿时安分了许多,缓缓吸收着包裹的法力,手中炽热的感觉也逐渐消失,重新变成滑腻的玉质。 沈彦秋忍不住好奇,见哀无心笑吟吟的看着他也不说话,便将神念投入进去,这才发现火玉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空间里万物皆赤,遍布火光,唯有一座大山绵延无迹,烧的一团通红。 这座大山非常古怪,没有山峰高耸,就像是一座火山被拦腰砍断,只剩下一个矮胖的底座,大山中间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呼呼的喷射着岩浆火星子,就连山体上生长的花草树木都晶莹如玉、赤红如火。 沈彦秋啧啧称奇,对哀无心道:“这座大山难道就是火焰山?” 据古老相传,在上古诸真时期,某一日天穹赤红如烧,天空中漂浮的云朵也都烧成一团团翻滚火云,映的大地一片通明,黑夜如昼。随后接连下了三日火雨,自天空中落下一座大山,轰隆隆破开九重罡气砸在极西之地,落地化作十万丈巨山,终年天火燃烧不熄。 诸真当时还没有开辟灵界,诸大能推测有火系天神真仙陨落,破损的肉身自上界跌落下来,这才返本还源化作十万丈巨山。 其中一位真人言道:许是天神和真仙起了争斗,神界和仙界互相攻伐,这才有天神真仙陨落。我等若是飞升上界,无论进入神界还是仙界,少不了被牵扯进去。 其余真人尽皆赞同,遂商议抽取修行道天地法则,效仿古天神真仙开辟神界和仙界一般,也开辟出一放世界,作为这一纪元修士的飞升之地。 这便是灵界的由来。 而这座天神真仙肉身化作的大山,也被世人称作火焰山。 哀无心笑道:“此非火焰山。或者说它不是上古时期的那座火焰山。” 沈彦秋不解的道:“这座大山形状奇特无比,又通体燃烧不休,若非是火焰山,弟子实在是想不出是哪个来。” 哀无心叹道:“这是凤巢。” ------------ 第三百一十三章 梳理(三) 凤巢?! 沈彦秋和三丈月同时惊呼。 三丈月一把抓过火玉,将神念探入进入一看,果然是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山,观其火山活跃的程度,远胜过积雷山百倍不止。 三丈月在积雷山修炼数年,对火山的认知远在沈彦秋之上,一眼就看出这座火山不是修行道之物,应当是高人以法力幻化,只是施法之人修为精深,达到了化虚为实的境界,这才将一座幻象凝炼的如此真实。 这座大山,应该是不存在的。 可是哀无心称之为凤巢,却让三丈月惊讶不已。 世人皆知,天南不死火山乃是凤凰栖宿之地,至凤凰绝迹,将不死火山传承给孔雀一族,后来又出了双皇一王联手将孔雀一族驱赶,霸占了不死火山,这座真正的凤巢就落去了修士的手中。 凤凰乃火中之精,自觉大限将至便飞回巢穴,倒卧涅槃浴火重生,向来是不死长生的象征,故而凤凰也被称为不死鸟。 凤凰身具五德,乃至仁之兽,非梧桐不栖。据说修行道的凤凰就是因为不死火山的梧桐树绝尽,这才舍了不死火山飞升,将不死火山传给孔雀,统领天下羽族。 天南不死火山乃凤翔之地,故而也被称为凤巢。 哀无心道:“当初炎皇父生真炎,火皇勾离卿以及应帝王三位道友,联手驱赶了孔雀一族,占了不死火山,便将不死火山一划为三,分地而治。炎皇将所在之处更名为赤霄山,应帝王将所在之地更名为赤霞山,只有勾离卿将所处之地更名为火焰山。” “父生道友秉火德而生,一身道法得传天授生而自明,将自家的道法取名《神明御火册》。应帝王修炼的是中州皇族秘策《赤龙经天变》和《大五行丙火戮仙刀》。赤龙经天变此法乃是出自《五帝龙典》,南极赤龙道,轻易不得使用,故而应帝王广为人知的手段,便是《大五行丙火戮仙刀》,和为师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系出同源。” 哀无心顿了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沈彦秋和三丈月都不曾察觉。 “勾离道友身为女子,却修了一身火系神通,她修炼的却是上古秘传《大日真火太皇真灵宝经》,又称《火皇真经》或《太皇真灵道》。” “世间一切火法神通,不出这几部道法之右,如今再算上你的十方炎魔道,也不过寥寥几部。” 沈彦秋陡然听闻这几位火系顶尖大拿修炼的功法秘策,顿时激动不已,兴奋异常的道:“师尊欲作何安排?” 哀无心突然拿出这枚火玉,绝不会无的放矢,沈彦秋猜测哀无心的意思,极有可能是让他前往天南不死火山,前去拜会火皇勾离卿,指点自己修行。 哀无心道:“你如今的修为已经达到瓶颈期,静坐闭关难以寸进。我本欲让你在凄凉洞闭关百年参悟道法,又恐平白蹉跎了百年时光,与你修行无甚补益,这才想着让你去不死火山走一遭,借助凤巢的南明离火推进十方炎魔道的境界。” 三丈月闻言也是兴奋异常,忽地一蹦三丈高,一头撞在洞顶的阵法上,哎哟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我知道!都说大力魔王的儿子圣婴太子,就是在南疆求了一座山头,这才练成了一身三昧真火的好手段,能以魔帅的修为力敌神婴修士!” “榕哥哥得火法本就不凡,若是去不死火山潜修一段时间,纵然不能领会南明离火真意,说不得还有三昧真火、五蕴神火和大日真火这些火焰可以参悟呢!” “啊呀!凤凰是不死鸟,据说凤巢里燃烧的乃是凤凰的生生之火,只要领悟了生生之火不熄的奥妙,就能一跃进入不死不灭的长生至境呢!” 哀无心笑道:“你说的却也不差。不死火山在天南,得的是丙丁正宫,只有阳火没有阴火,确有机会感悟三昧、五蕴乃至大日真火。不过凤凰的生生之火你却不消想了,凤巢乃是不死火山禁地,就是双皇一王也抵挡不得生生之火灼烧。轻易也不愿进入,你有什么本事胜过他们?” 生生之火又称凤凰真火,元觉至焰。所谓生生者,造化也;元觉者,不二也。生生不息,造化不止,元觉不二,真本一如。 若无至仁至德之性,便是沾染一丝生生之火,也要烧灼不熄,任由肉身、神魂乃至法力都烧的一干二净,化作飞灰万劫不复。 便是上界仙真神圣之高妙,能具凤凰五德者也是寥寥无几,除去开天辟地的几位祖师,造人的娲皇教化的羲皇,至圣先师这几位,也没人有资格收取生生之火。只是这几位成真成圣,跳脱诸天万物之外,那里还在乎凤凰真火? 哀无心说过凤凰真火,复又说道:“如今六道轮回中的生物在修行道肆虐,只怕鬼皇也失了算计。六道轮回由天道掌控,叶道兄纵有神化之力,也不能干涉六道轮转,只是他掌控幽冥,却可以借助幽冥之力影响净世轮,从而间接影响六道轮回。” “世人皆称幽冥界为地狱,以为恶鬼皆出自幽冥地狱,实则不然。幽冥乃众生之归宿,一应生灵死后皆要魂归幽冥,被六道轮回牵引转世脱胎。而六道中的地狱道则是联通十八层地狱,乃是诸天万界中不得托生的恶鬼精怪,自饿鬼道一层层经历十八层地狱苦难,将一身恶业脱离,才得转生,否则便要一层层深入,直至无间炼狱。” 沈彦秋倒抽了一口凉气:“师尊的意思是说,如今三恶道的邪祟作怪,实则是大劫开启的前兆?” 哀无心笑道:“自然少不了叶道兄的推波助澜,不过他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沈彦秋接着问道:“非得凑齐了三千六百魔星位,大劫才能停止吗?” 哀无心道:“若是封魔榜不降临,自然不需要凑齐魔星之数。封魔榜降临的时机难以估测,如今数个纪元无数元会过去,封魔榜也只降临了一次,谁也不敢说这次的一千七百杀劫,就能引动封魔榜降世。” 三丈月眼珠子一转,问道:“师尊,封魔榜降世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哀无心沉声道:“这世间的事情,哪里能用好坏来区分?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所思所想也不同,有人认为封魔榜降世,众人皆要争那一线生机,杀戮必然加剧,肯定不是好事。也有人认为封魔榜降世给了三千六百魔星位,至少也能保存三千六百人不至形神俱灭,真灵上了封魔榜,除非宇宙毁灭,否则总还有脱劫的希望。” 三丈月讶然道:“上了封魔榜还能脱身?” 哀无心道:“新的魔星继位,之前的魔星自然也就功成身退,有可能被送入六道轮回脱胎转世,也有可能被天道重塑肉身,自然算的上脱劫了。” 三丈月吐了吐舌头,摇头道:“娘咧,自开天辟地以来,封魔榜才降临了一次,至今已经不知过去多少年岁,无数元会!要等封魔榜再次降临脱劫,简直比死了还难熬!” 哀无心正色道:“所以你们才要更加小心才行,一旦封魔榜降世,所有人都会争着将别人送上榜,尽早填满魔星位,那时节兄弟反目亲友成仇的比比皆是。若是身边再无一人能够信任,你们该当如何?” 沈彦秋默然。 他实在无法想象,鹤星恫和方天震等人在背后捅他一刀,狰狞着告诉他我也是没有办法……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沈彦秋用力晃晃脑袋,把这个恐怖的想法赶紧抛开一边,转移话题道:“师尊与我这枚火玉,可是已有了安排?” 哀无心道:“有了这枚火玉,你才能进入火皇宫见到勾离道友,便是在不死火山附近行走,有了这枚火玉随身,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沈彦秋想了想,嘿嘿笑道:“这枚火玉如此重要,难不成是火皇大人昔年送与师尊的信物不成?” “放肆,却连为师也敢打趣!” 哀无心佯怒,斥了沈彦秋一句,随即又叹道:“此间事你不知晓,我也不便与你分说详细。你只好生保管莫要遗失,待见到勾离道友时拿与她看,提出前往凤巢边缘吸收南明离火之事,她多半不会拒绝。” “此事为师也没有万全之把握,凤巢由双皇一王掌控,为师同炎皇与应帝王却没什么交情,同勾离道友也有千百年未见,也不知这枚火玉,还能否具备功效。” 哀无心道:“有了这枚火玉只能保你见到火皇,能否进入凤巢修炼,就只能……” 叹了一声不再接着说下去,哀无心将浮尘一甩,转身跌坐蒲团。 “凄凉洞是大悲宗根基所在,为师要闭关参悟神通应对大劫,你们收拾停当便自动身,此去天南路途遥远,又有三恶道的邪祟作乱,只怕浑水摸鱼的也不在少数,一路上务必谨言慎行,不可意气行事。” ------------ 第三百一十四章 符面止饿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清脆的铃声响起,一个年过半百的道人背着柄桃木剑,怀里抱着一个大竹篓,里面装满了黄纸裁剪的纸钱,他摇一摇铃铛便抓一把纸钱,顺着清冷的街道缓缓行走。 夜风呼啸,天空中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月光隐在雾气之后,只有两旁门户上挂着的白纸灯笼散发着幽幽白光,将街道照出一点光亮。 只是挨家挨户的门窗墙壁上,都零零散散的贴着许多黄纸符箓,看上面绘画的符箓形象各有不同,有的画着辟邪文字,有的画着驱鬼文字,有的画着电火雷光,有的画着狰狞恶神,还有的完全就是一团乱糟糟的线条,不一而足。 有的人家只贴着三五张,有的帖的满满当当,就连门口的台阶上也画满了朱红色的符文,看起来相当诡异。 道人身上的道袍缀着几块巴掌大不同颜色的补丁,背后裹着桃木剑的黄绸也和道袍一样脏兮兮、破破烂烂,剑尖已经破损出一点黄豆大小的缺口,脚下登着一双露出脚趾的十方鞋,连袜子也没穿一双。 入了夜,整个街道都显得异常冷清,家家关门闭户,就连打更人也不见,一阵阵夜风呼啸吹过,白纸灯笼和黄纸符箓哗啦啦响成一片,好不渗人。 道人有些臃肿的脸上满是泥垢,也看不出什么长相,只是他身材高大八尺有余,腰背也是挺的笔直,灯光下的影子朦朦胧胧倒向四面八方,仿佛一朵灰黑色的莲花绽放。 每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道人便抓几把纸钱以黄符点燃,在纸钱四周以桃木剑画了一个圈,在四方留了四个小小的缺口,正对着路口方向。口中念念有词,说的却是一部简短的往生咒,他翻来覆去的念诵几遍,嘟嘟囔囔的听不真切,大意是消除罪业,超脱往生。 接连念诵九遍道人才收了声,那堆纸钱兀自没有烧完,任凭冷风呼啸却连纸灰也没卷走一丝,翻涌的火星好似有无数个微小的漩涡互相交织,凌乱不堪的乱窜,却始终离不开圆圈笼罩的范围,最终一股脑的冲天而起,冲起三丈多高,这才熄灭消散。 道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拿了钱打点过阴差使者,这便去转世投胎吧!” 重又抱起竹篓,向下一个路口走去。 这座村子并不大,方圆也不过二三里的范围,村里的屋舍坐落有序,经纬分明,拢共也有一二十个十字路口。道人自村北的路口开始,由北向东再转南方,经西方绕过一圈重又回到北方,直用了两个时辰。 此时夜已深了,道人这才回到第一个路口,不禁也有些困顿疲乏,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转身朝西北角一间独屋破庙走去。 那间破庙原是祭祀本村土地的,只是无人供奉多时年久失修,窗残瓦破,只有两块破木板充当门户,乍一看好似一口废弃的猪窝一般。 道人朝门口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将怀里的竹篓一丢连忙转身便跑,却是朝着刚才驻足的烧纸堆儿跑去。 “不对劲,不对劲。” 道人跑到纸堆跟前,抖手点燃一张黄符照亮,这才看见桃木剑划出的圆圈外,散落着一圈漆黑的灰烬,灰烬由内而外散发出细密的线条,仿佛无数根弯弯曲曲的触手,绵延三寸。 道人额头惊出细细的冷汗,将一张黄符叉在桃木剑上,凌空对着灰烬圆圈一指,叫了声“疾”! 他以桃木剑划出的圆圈,顿时泛起淡淡的金光,金光忽明忽暗,虽然分外耀眼却怎么也照不出灰烬之外,仿佛这圈灰烬就是一个密封的罩子,将金光遮挡在内。 道人大惊急忙念咒,双手握着剑柄凌空虚刺,每刺一剑金光便明亮一分,待到刺出七七十四九剑,金光已然耀眼刺目。 外圈的灰烬仿佛羽绒碰到烈火,瞬间自内而外消失,只剩下无数细如发丝的触手兀自不受金光影响,钢针一般从地面弹起,蹭蹭蹭根根竖起围成一圈,道人桃木剑上的黄符突然烧着,哄的一声爆开! “不好!” 道人脚尖点地奋力后跳,桃木剑剑尖斜指金光圆圈,身子离地五尺高下,右手闪电般掐了几十道指诀,最终捏成一朵盛开的莲花,点向光圈。 金光暴涨瞬间将漆黑触手吞没,道人刚一落地便自怀中取出一张黄符,黄符上以绿色的颜料绘画了一颗狭长的眼睛,他将黄符阳额头一拍一抹,小心翼翼的收回怀中,莲花指捏成剑诀点住太阳穴,叫了声“开”,双目中金光闪过,运足了目力向四面扫视。 透过道人目光,只见左侧一段灰色的墙壁上,趴着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混沌沌揉成一团,头颅是一和奇圆无比的球形,四肢如同四根一样粗细的肉)肠,无手无脚亦无关节,仿佛海中章鱼一般缓缓甩动。 “哪里走!” 道人怒喝一声,剑指顺着桃木剑剑身猛然一滑,脚步一点飘身而上挺剑直刺,将一块转头打碎一半,剑尖陷入墙体一撅,整块转头便被他挑了出来。 只是那个诡异的影子却早就躲开,顺着墙壁向前飞窜。 道人心头大急,飞也似的跟着影子向前疾掠,桃木剑好似灵蛇吐信,剑剑不离影子头颅和心脏位置,每每要钉住影子时,落剑的速度便诡异的慢上半分,影子便趁着这一点微末的时间逃离。 道人身形长大,虽然臃肿邋遢却不显笨拙,道袍随风飘扬仿展翅佛大鹏一般,一纵身就凌空滑翔,速度快愈闪电,一下子抢到黑影前头。 道人挺剑便刺,眼看影子就要钻进一家门户之中,道人顾不得多想,从怀里掏出那张绘画着眼睛的符箓,抖手将符箓点燃,口中飞速念道:“吾持神雷在掌中,扫妖去邪斩鬼魄,风雷火烈北斗天兵,疾!” 符箓陡然化成一道电光脱手而出,瞬间击中影子,冥冥中好似听到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那道影子疯狂扭曲蠕动,在临近门缝的位置缩成一团,却终究没能进入屋里,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门缝旁的位置,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仿佛被天雷击中,密密麻麻的线条倾斜着向内辐射。 道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猛然一脸肉疼的拍了拍大腿,后悔不已。 “我的灵符啊!” 道人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忍不住干嚎了几声,自眼角挤出几滴泪水,将一张脏兮兮的面孔划拉的愈加丑陋。哭了一会儿,道人本就饿的没什么气力,又忍着饥饿强提一口真气跟那黑影缠斗,若不是心头一点信念撑着,早就坚持不下。 如今战斗结束,一口真气散去,顿感精神疲惫不堪,更是饿的头晕眼花,几乎前胸贴着后背,一股股酸水往上翻。 “老天爷啊,您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赐给我一只烧鸡,半只……哎哟喂,哪怕是一根鸡腿也行啊!” 喃喃自语几句,道人两手撑地昂起头来准备迎接老天爷的恩赐,等了半晌只落的满嘴灰尘,他“呸呸呸”的吐了几口唾沫,有气无力的在脸上狠狠抽了几巴掌,换个口气骂道:“天地不仁,老天爷哪里会可怜我!我便是求道尊也是无用!” 说完兀自不解气,愤愤不平嘟嘟囔囔的又骂了几句,从怀里摸出一张一尺见方的黄纸,三折两折折成一个纸碗,又将三张黄符撕成细细的长条扔进去,正要念咒施法忽然眉头一皱,撇着嘴又撕了两张,掐诀打入一团真气,顿时热气腾腾,成了一碗散着面香的清汤面。 道人眼含热泪,对着西方拜了三拜,捏了一撮土撒进碗里,这才从头上扯下簪子一分为二,吃着热面心中感慨万千:“千好万好还是师尊最好,交给我这一手化气为水、撕纸做面、撮土成油的本领,这才让我不至活活饿死!” 吃了面,道人收了簪子插在头上,又把纸碗铺开又是一张黄纸,折好了郑重的收在怀里,捂着肚子往破庙走去。 “杀了我兄弟,拍拍屁股就走,哪有这般便宜之事?” 道人心满意的扯开胸怀,正要脱了道袍当做被子使用,忽听头顶一声狞笑,顿觉浑身寒毛倒竖,心头警兆连连。 ------------ 第三百一十一章 梳理(一) 痛苦山作为大悲宗的山门道场,修行道无人不知,向来没有不开眼的宵小之辈前来惹事,哀无心又是个喜静的,终日都在凄凉洞静修,不拘上山游玩还是采药炼丹的,都不曾明令禁止。 且痛苦山不似凄凉洞开辟在虚空中,仍旧是伫立于大地之上,亦没有什么突兀特别之处,便连个标识也没有。若非熟知大悲宗之人,就算进了痛苦山也不知道这座普通的山脉,竟是大悲宗的所在。 故而护山大阵什么的,哀无心只是随手布下,平日里隐而不发,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俗猎户,除非做出放火烧山一类的举动,否则也不能惊动阵法。 收了沈彦秋入门之后,他竟然一眼就相中了十方魔道幻化的黑葫芦,选择这门历代大悲宗祖师都不曾修炼过的道法,这才知道十方魔道竟是纯正的古修魔法。 他担心沈彦秋在外行走与人争斗,将十方魔道暴露出来,被有见识的对手察觉,将他抽魂炼魄取了十方魔道的修行法,便在徐无城麻元宫中,同赵正阳合力布置了一年多的时间,以大法力遮蔽天机,纵然是沈彦秋出手使用十方魔道,也不至于被人一眼看出端倪,至多只当是一门了不起的魔法。 随着十方魔道出世,不寻常的事情便一件接一件,先是魔山派无缘无故的广发请帖祭拜魔道祖师,又传言凌怀栩等人有心打破封印释放开皇劫器,随后便是诸如四海海眼震动,积雷山地龙翻身,幽冥界血河即将干枯显露苗头等,各种不凡之事接踵而至。 如今幽冥界发出声明,称在修行道作祟的邪祟不是鬼道所为,而是六道轮回自发运转导致,幽冥界的祸患比之修行道也不遑多让,有心人早就进入幽冥探查,证明鬼道所言不虚。 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皆言一千七百红尘杀劫降临,封魔榜出世在即。 六道轮回勾连诸天万界,便是上方神界仙界还有灵界,都和六道轮回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修行道作为始源界,生发诸天万界的源流,六道轮回的本源所在之处,修行道的六道轮回也只是一道投影而已,除了破空飞升的三元道尊等人,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六道轮回之所在。 然则这幅投影在天道运转之下,自然受天道控制,如果说六道轮回自发运转,开辟通道释放三恶道的生灵进入修行道,那也是天道意志在做决定。 虽然有一部分人坚信,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鬼皇叶翔,但是更多的人则相信,是杀劫降临封魔榜出世的先兆。 只要不曾飞升,无论是凡人还是九劫大乘的散仙,都要受到封魔榜影响,都有身死道消真灵进入封魔榜的可能,甚至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凡人,受封的魔星位都要高出元神修士许多,真的是应了太上太元道尊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之下众生平等,皆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九劫散仙破灭星辰的大能,归根结底也和凡人一般无二。 距上次封魔榜出世已经过去几个纪元之久,现如今的修行道根本没人真正见过封魔榜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一千七百红尘杀劫究竟该如何度过,想来不过是生灵死伤到一定程度,满足三万六千五百魔星位。 修士们能做且需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保存自己,将更多的旁人送上封魔榜,把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话淋漓尽致的展现。 哀无心最后一次去徐无城时,曾和赵正阳仔细探讨过关于大劫之事,因为郭允龙沉寂太久,久到许多人连这个名字都没有任何印象,但是他却是唯一一个被认定达到九劫散仙,甚至已经到达飞升境的高手。 他此时突然出现,毫无理由的造就沈彦秋,究竟是一时心血来潮随手为之,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谁也不得而知,便是赵正阳数次占卜起课,也推算不出。 只是他二人虽然道法精深,赵正阳的皇极经世的心算之法冠绝当世,竟然也推演不出任何讯息,想来是封魔榜乃天道演化,赵正阳还没有推演天道的能力,只得作罢。 既推演不出郭允龙的踪迹和意图,也推算不出封魔榜降临的时机,赵正阳也只能徒呼奈何,告知哀无心静观其变。 沈彦秋自出了凄凉洞,代哀无心赶赴魔山参加祭奠,便有数年时间不曾回来,不过沈彦秋身上有他布置的心光遁法种子,心念一动就能回转凄凉洞来,哀无心也没有太过担心。 毕竟他也不认为,沈彦秋能惹上九凤龙这等金丹上重的高手,被他破了心光遁法种子。 至于赤世杰和清华道君这些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修行道和凡俗世界一样,借用一句流传很广的话,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修行道同样如此,勾心斗角、巧取豪夺之事尤甚,牵连更广,后果更大。 凡人获得强大的力量,都会生出种种不曾动念的心思,不甘沉寂于穷困,更何况御剑飞天、搬山填海、摘星拿月的修士? 于凡人而言,筑基修士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神明了,更不用说金丹乃至元神修士。 修行道的势力划分泾渭分明,山川地理天空大海都划分的井然有序。大悲宗因为特殊的传承关系,虽顶着宗派的名头,实则一直是历代单传,哀无心若非一时心动收了沈彦秋入门,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便是这座承载着凄凉洞的痛苦山,也只是亿万群山中不起眼的一个。 所以大悲宗一直保持中立,无论神道人道还是妖魔道,没有和任意一家交好,也没和任意一家交恶,也从来不掺和到其他宗门之间的矛盾争斗之中。 如今沈彦秋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和浮屠还有鬼道都挂上了关系,得了浮屠的神境通功法,成了鬼道血河的女婿,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还是祸大过福啊! 他那兄弟得了无量剑宗的剑器,又是和十名剑一个档次的灵峰雪隐,沈彦秋非但得罪了千蛇剑主,同时也因为三丈月得罪了大天雄剑主,日后碰到无量剑宗之人,少不得还要发生争斗。 得了神境通更是匪夷所思,如果说犁耶泥因为着他打探消息,因此失去双臂而心生愧疚,将浮屠六神通之一的神境通相赠,只怕无数修士会因此而疯狂,想尽一切办法挤进浮屠去,挣一个为他们办事的机会。不就是一双手嘛,总还有办法接回来,就算是接不回来也能祭炼一对儿法器代替,为了六神通这种功法,怎么也值了! 至于甄恬儿一见倾心,要死要活的非得跟他在一起,甚至情愿舍弃生命跟他共赴黄泉,更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一个阿修罗族的公主,又是鬼皇叶翔的干女儿,无论是任何宗门的亲传弟子也都配的,沈彦秋不过是区区筑基,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纵然是大悲宗嫡传身份,哀无心的弟子,未来要接掌大悲宗的存在,此时也什么都不是。 血河祖师卜卦血河,认定沈彦秋和甄恬儿有一段缘分? 简直是无稽之谈。 缘分本身虚无缥缈之物,相逢是缘相遇是缘,相交是缘相恶亦是缘,这世间一切林林总总都脱不开一个缘字。正因为脱不开躲不掉避不得,这个缘字也就变得更加虚无缥缈起来。 纵然以哀无心万年的道行,经历过数不清的稀奇古怪,对于沈彦秋这几年的奇异遭遇也是大为惊异。 哀无心一直古井无波的心,也微微泛起了涟漪。 古怪啊古怪。 ------------ 第三百一十五章 符箓 道人不敢停留,晃身跳进破庙,一把撞翻两块木板,顿时烟尘四起目不能辨。他前脚刚跳开,刚刚立足之处便凸起一根螺旋尖刺,噌噌打开百十瓣,将方圆三丈空间尽数笼罩,“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道人跳进破庙,搅得一团乌烟瘴气,再跳出来时却没从门口出来,而是将原本摇摇欲坠的房顶破开一个大洞,一手抓着深红桃木剑,一手托着五尺高土地金身,奋力朝天空掷去! 土地金身面目慈祥,手中横端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木杖,也是泥塑裹着一节朽木,只是被道人真气冲刷,顿时金光四射,将整座小村都笼罩其中! 土地金身凝立高空亮如大日,将村子照的亮如白昼,满村居民竟无一察觉,金光将整个村子细细扫过数遍,却没照出发声之人所在,兀听那人桀桀笑道:“微末小术,也敢学人逞英雄降魔除妖?你晓得什么是正义邪恶否?” 道人不能滞空,只在金身内渡了一口充足的真气,又在脑后贴了一张黄符,金身便凌空漂浮不落。 道人神情凝重,素然道:“我一个山野道人,无门无派孑然一身,吃的是这村人所种所收,穿的是这村人所织所剪,住的是这村人所筑所建,正义也好邪恶也罢,只要是对他们不利的,于他们有害的,一发打杀了就是!” “受恩不报,于禽兽何异?禽兽尚知恩义孝悌,况吾人乎!” 那人哈哈大笑,尖锐刺耳:“我欲将这满村尽皆吃了,炼一杆七煞离魂幡,一具白骨惊心刺。本见你有些手段,想收你做个门下护法弟子,你既阻我炼宝又害我兄弟,我也留你不得,就叫你做我这幡上主魂,助我吞噬百万性命,得成大法!” 七煞离魂幡?白骨惊心刺? 道人连忙给桃木剑开了光,将浑身真气鼓荡起来,以阳刚真气护住周身,骇然失色道:“你是鬼道修士!” 那人阴恻恻的笑道:“谁说修了鬼道术法就一定是鬼道修士?你一个下等先天,只有真气的蝼蚁,知道什么?” 道人抽出一张绿纹黄符往空中一抛,顿时一股碧绿光芒闪动,糅合于金光之中,绿芒晃了几晃,照出一头魔物。 那魔物狰狞怪异,有人形却无人样,似怪兽却双足站立,枝拉着四条手臂,浑身皆无皮肤,筋肉裸露,血管好似蚯蚓起伏,头上套着一颗异兽骷髅,脚下踩着一朵鲜红血云,定在十丈高空。 被绿光照破行藏那魔物也不惊慌,血肉淋漓的肉足一顿,足下血云中飞出一面三角大旗,大如水缸,既无旗杆也无边框,模模糊糊一团血光翻涌。 大旗旋转不休迎头罩向道人,里面传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道人定住,任由他鼓荡先天真气也不能挣脱,反倒越收越紧,呼吸也有些滞涩困难。 大旗中探出一支血光大手,六根指头各有七个指节,好似六条蜈蚣甩动,又有一颗血淋淋的眼珠子嵌在掌心,只有眼白没有瞳孔,射出一道血光! 血光出手便分化成千百道,编织成一张椭圆大网,却不是套向道人,而是要把土地金身收走! 道人只有先天真气的修为,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便是手中那柄桃木剑亦无出奇之处,想来不过是凡木削砍制成,撑门面的把事。唯有道人使用的符箓有些门道,可也威力不足。 唯独这尊土地金身,虽早已衰败断了香火,毕竟曾护佑一方,聚集了不少生民香火愿力,被道人以符箓激发出来,行成功德愿力金光,正是这狰狞鬼怪的克星。 怪物以血云护住周身,翻腾的血云一层层被金光剥去,却也不曾变少,只是略显稀薄,若是被金光照上一时三刻,只怕便要全数耗尽。 然则这尊土地金身里蕴含的愿力本就不多,又被道人以符箓激发照射怪物原形,顿时消耗了大半,此时同血云互相抵消,又被消耗了许多,不等将血云消散便要先消耗殆尽。 这怪物也知道土地金身里的愿力用一分便少一分,也是不惜损耗元气加持血云,期望尽快将土地金身消灭,又恐道人揣着什么压箱底的手段,以血色大网收取土地金身的同时,还定住道人身形,不让他有机会施展手段。 道人被大旗的吸力定住,无论如何鼓动真气都不能挣脱,眼看着土地金身被血网蚕食却无计可施,耀眼的金光极速暗淡,笼罩黑夜的雾气隐约可见。 那怪物的手段远在道人之上,明明已经占据上风兀自小心谨慎,生怕被道人暗藏的后手打个措手不及,倒有半数的精力都放在道人身上。 吸力越发厚重,道人只觉全身骨骼咔咔作响,肺脏中的空气都被巨大的压力硬生生挤出来,涨的满脸通红,眼睛中也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嘴角一溜鲜血沁出,不及落下便被血云的吸力吸去。 道人毫无反抗之力,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走马灯一般将往日里经历的种种在脑海中飞速重现,巨大的吸力将他的血肉压迫的向内坍塌,丹田中的先天真气依旧疯狂的为他化解疼痛提供生机,但是他已经发现这是濒死的征兆。 儿时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这些年困顿潦倒的荡来荡去,居无定所,脑海中充填的记忆满满当当,毫无章法的互相叠加,凌乱的在眼前同时呈现。 眼花缭乱的画面飞速闪过,最终归于一片空白,无穷无的空白中,突然走来一个背负长剑的道人,星眉朗目皓齿红唇,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出窍的利剑,锋芒毕露。 他八尺开外的身子已然缩小,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身上破破烂烂套着一领长衫,赤着双脚踩在烂泥中。 背剑道人由远及近,且歌且走,到了少年跟前突然顿足,展颜笑道:“痴儿,三十年人世沉浮,你还没有领悟吗?” 少年痴痴呆呆的道:“领悟?领悟什么?” 他只觉得这道人异常亲切,却怎么也想不起跟这道人之间的关系,急得他抓耳挠腮烦闷不已,忍不住痛哭流涕。 背剑道人大袖一翻,露出白嫩纤细的手掌,对着少年心口轻轻一掌印下,将少年推了一个踉跄,忽然面色一变,纵声笑道:“你既随我修符箓之道,当知何谓符箓!” 少年不明所以,痴痴道:“符箓?” 道人道:“符者,服也。你日后少不得与人相争,或以力服之,或以智服之,或以仁义服之,此皆归于符也。箓者,路也。此路是通天大道,破妄正途,是修真之路,超凡之路,问道之路。” “符箓符箓,便是一条征服之路,这就是我的道!” 道人说罢扭头便走,身形逐渐模糊,只留下一句话还萦绕在少年耳边。 “痴儿,你可找到你的道了吗?” 少年放声呼唤,道人只管大步前行,三两步便抄到千百里开外,只剩下一个微不可辨的黑点缓缓跳动。 少年呆了一会儿,脑子里的凌乱信息忽然炸开,顿时变的一片混茫不查,仿佛有一团混沌在脑海翻滚,起初只有微茫茫不可见的一点灵光,闪烁之间飞速放大,眨眼便有拳头大小,各色灵光闪现不休。 少年思绪本就一片混乱,不知这灵光来于何处,亦不知这灵光有何用处,正自迷茫之时,忽地一线黄光自远处飞来,化成一道三寸长一寸宽的黄符,黄符上画一山峰,青山巍峨碧水长流,脩乎化作一枚青色符文在黄符上来回滚动。 仿佛开天辟地一般,黄符陡然下落沉入少年丹田,一道黄光直冲天灵,在胸口膻中穴盘旋三周留下一点痕迹,随即上冲识海化成一座青衣道人。 道人纵身一跃跳出泥丸,歌道: 十年寻道觅罗天, 不曾身入云海巅。 问声上真归何处? 叫我一世不得仙! 又唱道: 且将此身付青天, 半是痴心半是缘。 有朝一日同风去, 共参弥罗朝圣贤。 歌罢,道人重又化青光遁入丹田,化身万丈巨人双手撑天脚踩大地,躬身含腰叫了声长,身躯又拔高万丈,硬生生开辟出一方世界! 世界一成,便有鼓乐齐鸣天花乱坠。道人力竭身死,轰隆隆倒下化作一团青气,定在世界正中,正是一张黄纸青符! ------------ 第三百一十六章 遇难成祥 且说那怪正将土地金身纳入血网,忽见金身寸寸破碎崩开血网束缚,只余一团金光大如鸽卵,陡然冲入道人紫府之中。 道人于无意识中成就筑基境,天空中早就凝聚了一团十亩劫云,雷声滚滚,那怪物经不得天雷之威,使出十二分气力收取土地金身,亦要杀了这个碍事的道人,与兄弟报仇倒无所谓,主要还是一个筑基境的魂魄远远胜过先天期的幽魂。 金光冲入紫府,瞬间云散雷消,压在怪物头上的恐怖威压也瞬间消失。 “功德筑基?哈哈哈,真是便宜了我,便宜了我啊!有了一头功德筑基,清风境的魂魄,我的七煞离魂幡一旦练成,就是中阶法器中的极品!” 道人筑就道基,怪物不惊反喜。 刚刚筑基的修士,又不曾经历天雷,纵然是功德加身也无济于事。功德只能让这道人日后修行时,有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之类的福报,却不能使他战力成倍提升,亦不能使法术的威力变大。 功德的好处无人不知,一场大功德便是十件法宝也换不来。功德能助人飞升,法宝却不能,君不见自中古以来,唯有洞玄嗔和玄天法祖封印三劫,得了无量功德从而霞举飞升上界,却不曾听说谁人手持诸多法宝打破虚空。 只是如今天道不降功德,这尊土地金身中的功德只是香火愿力凝聚的后天功德,助道人遇难成祥可,摒除心魔亦可,却独不能助他扶摇直上,把道行横推上去。 这怪也知功德妙用,道人得了功德也不过分润了些许好处,绝大多数功德都已化作金光和血云互相抵消,偏偏又助道人消除了雷劫之灾。 没了雷劫洗礼,道人的术法便不能带有雷火的阳刚之力,没了雷劫威压,这怪也就不必远遁百里之外躲避,正好一举将他肉身收了,魂魄炼制成幡上阴神。 这怪喜不自胜,六枝大手重又射出血网向道人罩去,又恐道人境界提升得了道法中的精妙手段,便将眼球与大手分离,血网自上而下,大手横拦擒拿,锁死了道人腾挪的空间。 道人得了脑中记忆筑就道基,霎时便清醒过来,小世界中的黄纸青符瞬间闪过一部道法,却是运用符箓的法门。 道人眼见血网和大手将自家笼罩,也不惊慌,从怀中摸出几张黄符,抖手化作一团火云蒸腾,托住血网不能落下,又拧身将手中桃木剑划了一个大圆,正中六枝大手,桃木剑上青光一闪,顿时砍掉一根手指,落在地上兀自蠕动不休,跳动着想要回到大手上去。 道人趁机从封锁圈里跳开,一剑将地面上的手指拍碎,又一剑刺中大手掌心,从原本镶嵌眼球的孔洞中刺进去,浑身法力涌动狠狠一绞,只听那怪痛呼一声急忙将大手收回,道人同时收剑,剑身上还绕着一段灰黄色的肉)肠,恶臭扑鼻。 那怪收了大手,怒吼一声奋力推动三角大旗,道人仗剑阻拦登时被大旗一角削去一小截剑尖,大旗旋转不止向他拦腰斩去! 道人惊骇不已,这柄桃木剑乃是幼年求道时,偶遇的一位道人所赠,便是再锋利的兵刃再坚硬的石头也不能抵挡,他行走诸国降妖除魔,一半的本事在黄符之上,还有一半就落在这柄桃木剑上。 当年因为斩杀一头作恶的野猪,被獠牙崩坏了一点缺口,足让道人心疼了数年也不能释怀,今日他功力大进筑就道基,又将一身真气化为法力,本领比之降服野猪时何止强了十倍。本以为能一剑将怪物的大旗砍做两段,至不济也能削去一角,哪曾想刚一接触便被大旗削去剑尖! 来不及心疼宝剑,道人急)抽身就走,却被那拳头大的眼球一把砸在背心,虽是及时鼓荡法力挡了一挡,也是没能化去力道,尖锐的撞击力透心而过,将他打的扑倒在地狂喷鲜血。 那怪大喜,操控大旗猛的一扑,正要将道人收入大旗之中炼化,忽地听到高空传来一声大喝,只觉眼前一亮,一面寒气森森的八角宝镜从天而降,八根手臂粗的寒气轻轻一搂,便把大旗束在镜面之上! 镜面上寒潮涌动,三角大旗被冻成一块扁平的冰坨,兀自跳动不止,奈何寒冰坚固如钢似铁,任它如何晃动也不能挣脱。 那怪浑身筛糠也似的抖动,心知来了高手,强自稳住血云不使涣散,将身一扭遁入虚空,霎时没了踪迹。 “妖孽,哪里逃!” 圆镜将大旗定住,八条寒气触须探入虚空,早将怪物捉住,一条触须绕着怪物卷了十来圈,那怪欲使血云将触须撑开,撑了几成纹丝不动,又从口中吐出一柄一寸长的笔直白骨,一头粗一头细两头都是尖刺,该是那怪口中所说的白骨惊心刺。 那怪血云无功便要使白骨惊心刺挑断寒冰触须,却不料触须轻轻一收,顿时将它勒成十几段,再一抖就成了飞灰! “榕哥,你下手忒狠了些,好歹留它三分性命一点残魂,也好问个究竟。” 一个清脆的女声道。 先前怒喝那人道:“询问什么?左右不过是鬼道妖人打着六道轮回的旗号,来为祸人间!杀便杀了,不问也是一样!” “这一路你我杀了不下百十个,真正出自饿鬼道和地狱道的,不足一成,多半都是修炼鬼道法门的烟魂清风!” 女声又道:“啊呀,底下那个道人挨了它一击,也不知死了没有,咱们还是下去救他一救!” “正该如此。” 言罢天空落下一点星光,仿佛一束微小的烟花,无数星星点点炸成一团,待到星点散开,现出一男一女两人,正是沈彦秋和三丈月。 此时至他二人出了凄凉洞,已过去半年有余,原本以他的遁速,再加上已大略掌握了心光遁法,便是飞行百万里亦或千万里之远,也用不了半年时间。只是一路向南,大大小小的魔物杀了不下百十个,免不了要耽误许多时间,如今也只走了大半路程。 这一路走来,倒是有不少功力深厚的魔物出现,便是等同于金丹后期的大魔也有不少,不过它们分布的极有规律,普通的村镇便是低等魔头,乡镇则是筑基乃至金丹初期的魔物,待到了郡城或是大城池,便是金丹中后期的大魔,种类繁多各式各样,倒有绝大多数都是修行鬼道和魔道的修士伪装。 修行道各家宗派都派遣了诸多弟子下山伏魔,先天弟子便有筑基修士带队,筑基弟子便有金丹修士带队,金丹修士则是三三两两自行安排。 各村镇城池亦有各级高手驻留,又得了各家弟子相助,倒也不至于捉襟见肘,除了普通的村镇受害颇重,城池之类的大势力范围但是没什么问题。 沈彦秋一开始也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后来经历几次协同战斗之后,这才发现修士不愿意涉足的乡村受害最为严重,便将遁光刻意往偏远地区靠拢,虽然没有遇到实力高超之辈,倒也让他杀了不少魔物,以及伪装成魔物的外道修士。 这次经过这个无名村落,又是连夜驾驭遁光飞行,一则是熟悉心光遁法,二则是这些魔物极少白日行动,基本都是趁着夜色展开行动,他也存了多斩杀一些魔物的打算。 杀的多了,他对这些鬼道修士的手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鬼道修士不修肉身,皆以魂、骨、尸为主,骨魔和尸魔还在少数,唯独魂宗修士数量最多,什么野鬼幽魂,清风悲王,多以精神类的法术对阵,便是使用法器也多是致幻迷阵一类,唯有到了清风后期乃至悲王境界,才有了更多的手段。 悲王等同于金丹,又能吸收阳火淬炼阴神,将原本阴冷的魂体祭炼的有如活物,对于五行阴阳七系道法,以及雷法的抵抗力不亚于阳间修士。 况且那些个地狱道和饿鬼道的魔物,整日里就是互相拼杀吞噬,凶顽程度更甚鬼道修士,往往不计伤残拼死相搏,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沈彦秋如今有了和金丹四转相当的实力,杀起野鬼孤魂,烟魂清风来,手起刀落一般爽利。 鬼道修士划分自成体系,以道门等阶想对比,练气期的唤做野鬼,先天期的唤做幽魂或者烟魂,筑基期的唤做清风,金丹期的唤做悲王。 悲王经的起日头照射天风吹拂,采集阳火锻炼阴神,将阴阳合和,久而久之魂魄充足凝成实质,能和阳间修士一样度过九重雷劫,以雷霆之威涤荡阴神煞气,重塑一尊肉身出来。 元神境的鬼道修士,乃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条性命。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师承?寸心! 沈彦秋收了三角大旗和白骨惊心刺,按落遁光下了地面,那道人兀自趴在地上,几番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是徒劳一场,胳膊一软又重重砸在地上,痛的他吭哧吭哧叫个不停。 沈彦秋见他还能动弹,慌忙渡了一道法力过去,又把他扶着坐在土地庙门口,助他推动小世界运转疗伤。 道人初成小世界,对三劫修士的战斗方式根本没有任何了解,纵然当初传他道法之人以神念传法为他概述,可他年近五十才进入三劫,足足在先天境界晃荡了数十年,早就习惯了这个境界的战斗方式,突然将真气转换为法力,多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手段,无论是谁也都会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他以功德加持进阶,运道真不是一般的好,被那怪以眼球砸中,力量自后心穿透性而过,竟然也没能伤到心脉,眼看着就要被三角大旗捕捉,又凭空来了沈彦秋以太阴炫光镜制住那怪,这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福缘,常人如何能比? 沈彦秋和三丈月的法力主攻,都不适合疗伤,不过雷火能去阴毒,沈彦秋将炎帝敕令的符文化成一道火种,径自沉入道人小世界之内,和那张黄纸青符融合,不多时便将道人身上的阴毒消除。 道人运转了几个周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施了一礼,几乎躬身到地:“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沈彦秋忙托着他的手臂,笑道:“除魔卫道是我辈修士之本分,我也是恰逢其会,当不得道友如此大礼!” 道人摇摇头,正色道:“错非前辈相助,晚辈此时已成了那怪幡上阴神,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握!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便是扣头谢恩也不为过!” 说罢撩开下摆,纳头就拜。 沈彦秋脚步一错晃身躲开,手指往他肘部轻轻一点,道人便身不由己弹身而起,膝盖还未着地。 沈彦秋道:“我曾同贵门的安道然师姐有过一面之缘,承过她一个人情。这次偶遇道友行降魔之举,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想来是道友秉正行道,老天也不忍道友被魔物伤害,这才让我赶了个巧。” “老天?怎么可能,他连个鸡腿都舍不得给我!” 道人愤愤的叫了一声,看着沈彦秋和三丈月不解的眼神,这才想起自家把幻想中的事情当做真事儿说了出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他脸上本就厚厚一层污垢,倒也看不出脸红。 沈彦秋不明所以,道人也不愿对此多做解释,连忙把话题换了过去:“前辈刚才说,曾遇到过我门中师长,莫不成前辈竟然知道我的师承来历?!” 道人目光一亮眼巴巴的看着沈彦秋,满是期待。 沈彦秋愕然道:“你竟不知自家师承?那这一身本领从何而来?” 道人讪讪笑道:“我本是一个农夫,整天只知道种地做活,勉强也能得个一日两餐的温饱熬日,可恨村中地主实在贪恶,连条活路也不给,活活饿杀了我母亲!” 说到这里,道人面含悲苦:“我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一去我也了无牵挂,便趁夜摸进地主家中,一刀将他了结,又恐他们害了我性命,不得已这才背井离乡四处游荡。” “因是乞讨不易,我亦不想低声下气求人施舍,这才置办了一身道袍行头,寻了个小小的道观做洒扫庭除的活计,又随着观主学些经文,虽然依旧艰辛如故,却总算有了个安身立命之处。” “二三十年前,老观主羽化仙逝,将三间道观舍与了我,因是我半路出家,也不敢随意招收弟子,便一直一个人居住。” 道人陷入回忆之中,几十年前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原本早就埋藏在记忆深处几乎忘却的种种事情,此时都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般。 “有一日我正在院里晒太阳,突然来了个年轻的道人,同我讨了碗水,只这一碗水的功夫,我也同他说了几句话,他便不知怎地给了我一柄桃木剑,又给了我三张符箓以及描绘黄符的手法,我便是借着绘制符箓的机会,加上老观主教授的几句口诀,从引气入体到气成先天,足足用了十来年时间。” “老观主究其一生,也没能突破引气入体的境界,却一直同我说道:一个人得到的能力越大,所背负的责任便越大,日后你若有幸迈入修行的门槛,便要背负起责任来!我记着他老人家的话,便将道观舍给了一个不愿再云游的道人,四处漂泊。” 道人叹道:“前些年也还好,偏生这几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到处都有妖魔鬼怪祸乱人间,实力也是高低不等。像今天这个,我也是头一遭遇见,若非前辈出手相助,我必然不是对手。” 沈彦秋笑道:“不然。我出手时你已筑就道基,又得了土地金身中的功德金光,便是我不出手,凭你门中传下的道法,收拾这头魔怪也是轻而易举。” 道人不禁愈发的好奇:“若说师承,我只得了老观主几句口诀,那云游道人的桃木剑和绘制符箓之法……敢问前辈口中所言我的师门,究竟是哪个?” 沈彦秋道:“若说修行之法,林林总总千万道之多,简直数不胜数。但以符箓为根克敌制胜又凝聚符箓小世界的,偌大修行道唯有寸心一门而已。” 道人茫然道:“寸心门?” 沈彦秋见他神态不似做伪,便将修行道之事粗略的同他说了说,从十二正宗到各族势力划分,以及他对寸心门的了解,都同道人分说了一遍。 道人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怪道我开辟小世界之后,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条路线图来,想来便是师尊留下指引,让我不至于难以寻觅宗门之所在!” 沈彦秋也是万分好奇,问道:“我听闻寸心门不立山门、不设道场,唯心之所至处处家乡,便是三山大宗的三座灵山,灵台、方寸以及心田,也是开辟在自家小世界之中,没想到竟然也有宗门所在!” 道人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脑中这道讯息十分简单,像是与我指引了一条去路,我也不敢确定是否是回归宗门之用。不过既然前辈说我寸心门不立山门道场,说不定我脑中的这条路线,乃是通往我师尊清修之地也未可知。” 沈彦秋点头道:“那道友如今有何打算?” 道人想了想,道:“无论我是否是寸心门弟子,除魔卫道的事儿总该是要做的。如今既然进入筑基境,想来也是命运使然,老天也不愿让我得了片刻清闲。我欲一边寻觅师尊所在,一边将自家的能力用到正途,也算不辜负了这一身修为。” 沈彦秋肃然起敬,便是三丈月也对这其貌不扬的道人升起了敬佩之心。 这道人的理念甚是纯粹,竟然毫无谋取私利之心,长生久视之望,只为秉持一腔热血斧卫正道,实在是难能可贵! 沈彦秋叹道:“道友至诚,我不能及。相逢即是有缘,我有一法相赠,愿忝为道友之脚力,望请不要推辞!” 说罢将御剑术中御剑飞行及身剑合一之法化作一缕神念,点入道人识海。 御剑术只是一个统称,御剑飞行乃是基础功用,里面包含的道术不止身剑合一、分化剑光之法,便是驾驭飞剑的种种剑术也包含了不少。沈彦秋只把御剑飞行和身剑合一的手段摘出来给他,也是怕耽误了道人符箓修炼的进度。 倘若这道人的老师是三山大宗中,衣剑心和漓剑秋一脉,这两位也是了不得的剑道宗师,必然少不了剑术传承。只是看这道人出手没有剑术痕迹,想来是授他道法之人只传了符箓修行之法,沈彦秋不敢越俎代庖坏了旁人安排,这才摘了飞行法出来,与这道人作为脚力赶路之用。 道人闻言正要推辞,沈彦秋已然传法完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道:“此是我门中的冷凝泉,有凝神静气定心之功效,道友初入三劫,把来稳固道基微有用处。” 道人连连摆手:“已是得了前辈剑术,如何还能要前辈的宝物?晚辈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沈彦秋抓着道人的手,诚挚的道:“道友心胸气度实令贫道汗颜,我如今为了自家修行四处奔波,存的是私心薄念,道友一心匡扶正道,便这份心气我也是佩服的紧!能得遇道友便是我的福分,道友若是不收下,我实是有些寝食难安之感。” 道人兀自踌躇,沈彦秋只把玉瓶往他怀里一推,随即一点星芒炸开,沈彦秋和三丈月便在原地消失。 道人举目四望,只见天际一点星光渐行渐远,三两个呼吸便消失不见,怀着感激之情叹道:“前辈,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呢!罢了罢了,方才听他说起来自大悲宗,日后有缘再见时,我再还他这份恩情就是!” ------------ 第三百一十八章 疑惑 且说沈彦秋传了道人御剑飞行同身剑合一的剑术,怕道人不好意思接受,便瞬间祭起心光遁法抽身就走,连一点推诿的时间也不给道人留下。 及至上了高空,沈彦秋驾遁光偕同三丈月飞速前行,忽然同三丈月道:“哎呀,方才走的匆忙,倒是不曾同那道人问起名姓,也不曾将你我的名号于他说起!” 三丈月笑道:“道家祖师曾言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已经说了大悲宗的名号,那道人再傻也不会不记得。你那御剑术不过小道,寸心门符箓之道名震天下,只怕不缺你一门御剑之法。” 沈彦秋道:“若付出一味只求回报,便落了下乘。这道人一心卫道,比你我的心思纯净了何止百倍!你我只为了长生蝇营狗苟,他却情愿豁出性命伏魔卫道,单这一份心思便胜过你我千百倍有余,区区一点御剑术,便是我也觉得对不住他,有些吝啬了。” 三丈月闻言,撇撇嘴道:“都说是天道天道的,你如今已臻金丹中层道果,可明白什么是天道么?说句不好听的,我却要问问榕哥哥你,你怎知三恶道的生灵出世,不是天道所为?” “如今所有人都说是鬼道推动,我看也不尽然!十二正宗纵然明争暗斗,然则放到如今这局势之下,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结果。我可不信凭鬼皇大人的心思,会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来。” 沈彦秋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却不与你争辩。此事是鬼皇大人所为也好,不是他所为也罢,一千七百红尘杀降临却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你我都在杀劫之中,也不知多少人又是期盼又是惶恐,生怕封魔榜无声无息的降临,此时多一位道友总是好的,却胜过多一名敌人。” 三丈月把玩着缩小的大天圣,颇有深意的笑道:“求人不如求己,如今封魔榜还不曾降临,谁也不敢确定,这一千七百红尘杀劫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模样。说不定大家都想的差了,根本就没什么杀劫也未可知!” 沈彦秋笑道:“就是赵前辈精通皇极经世心算之法,揣摩多次也不敢确定大劫具体降临的时间,我如何敢随意瞎说?如今老师要你我去南疆潜修,我比你还担心呢!” 三丈月哼哼道:“你能不担心吗?我可是早听你说过,当年你为了星恫姐姐,得罪了炎皇宫里的赤城子!南疆是双皇一王的掌控范围,不死火山更是这三位把持的禁地!你这次凤巢之行,只怕不会那么轻松!” 沈彦秋沉吟片刻,又道:“此时我也管不得许多。赤城子要阻我也是应当,如今过了这几年,他只怕早就结了金丹,甚至修为不在我之下,此番前去遇不着也就罢了,若是碰见了,少不得一场厮杀!” 他遥遥看了眼不在视线之中的南疆,神情古怪的道:“也不知道这位火皇大人,和师尊究竟是什么关系……若能得她说和,我与赤城子亦无深仇大恨、必死之结,倒不如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三丈月眼珠一转,狭促的笑道:“哈,说不定这位火皇大人,是师尊的老相好呢!”说着她又推理道,“依我看呐,师尊修的是金系道法,火皇修的是火系,火克金,师尊肯定是被火皇管的太严,平日里窝囊气受的多了有些不得意,这才跟火皇分开了!” 越说越觉得自家推理的很正确,兴奋的摆着手道:“要不然那块火玉师尊从何而来?极有可能是师尊和火皇大人的定情信物呀!只听说火皇有子,可从没听说过火皇的夫君是何许人!说不得就是师尊呢!” 沈彦秋一脸窘迫,在三丈月鼻子上捏了一把,责道:“莫要编排师尊!师尊是不会同你计较,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传到火皇大人耳中,后果可就严重了!” 三丈月吐了吐舌头,拍开沈彦秋的手揉着鼻子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看着沈彦秋渐渐发黑的脸色,三丈月连忙告饶,“好啦好啦,我背后编排师尊,是我错啦!” 沈彦秋虽然呵斥三丈月不要瞎说,可是心里对她的猜想也没有完全否定。凤巢是不死火山的中心,至关重要之地,只要生生之火不熄灭,不死火山的火元浓郁,整个南疆都会笼罩在火灵之中。 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需要怎样的交情才能让火皇对自己开放?难道仅凭这么一枚火玉信物?这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事情,又蕴含着多少信息,沈彦秋皆不得而知。 修炼火法,特别是专精火法的修士,浑身充斥着浓郁的火灵之力,一般性情都极为暴躁,元神修士自然能够随意控制,极高深的法诀也有应对的方法,可许多火系修士本身就暴躁易怒,纵然是化解之法也不能根除天生的秉性。 龙都府的赤世杰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炎皇父生真炎弟子众多,赤城子的排名只算中等,若是师兄弟中有那些头脑简单一根筋的货色,碰到自己时要给自家兄弟出一口恶气,孤掌难鸣之下,实在不好对付。 沈彦秋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再去想,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盘算的再多,多半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倒不如保持现状,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沈彦秋的遁光并没有全速飞行,一直保持着半云半雾的高度,心光遁法不似凌虚渡和魔门的先天无遁,飞行起来并没有任何光芒,倒像是在虚空徜徉一般,无声无息。 无论是浮屠神境通还是大悲宗的心光遁法,行动起来都是以挪移为准则,讲究的就是一个心境,所谓心之所至便是家乡,就像瞬移一般,几乎跨越了空间和时间,目力所及之处霎时到达,几乎没有时间消耗。 沈彦秋刻意压低了遁光的速度,一则是缓缓磨炼同心光遁法的契合度,一则是搜寻做乱的魔物,一经发现便出手斩杀,便是有十分棘手的,也会配合着当地的修士一同围攻,着实杀了不少。 忽一日经过一片平原,遥遥的听见摇旗呐喊的征杀之声,三丈月精神一振忙催着沈彦秋将遁光压一压,看看怎么回事。 二人藏在一团乌云之后,拨开云雾向下一看,只见宽阔平坦的大原上,正有两只凡俗的军队正在交战。 一支军队皆穿青衣黄铠,队列严整,约有三万人左右,中军靛青色战旗高举,上绘一轮苍白大日。 一支军队皆着红袍,同样摆开阵势,只有两万人多一些,中军亦有一杆大旗迎风飘扬,上绘弯刀战锤,四周五星连环。 黄铠军气势汹汹,战士的精神状态十分充足,显然伙食和后勤保障都十分得力。反观红袍军不但人数少了小半,就连兵器铠甲都破旧不堪,军士大多面黄肌瘦,老弱病残一应俱全,便是妇人也有不少。除了一双眼睛分外明亮,仿佛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完全看出不任何能够战胜黄铠军的希望。 三丈月打量了一会儿战场,见两军皆准备充分,对沈彦秋笑道:“榕哥哥,这要是放在五洲,算得上是大场面了吧!” 沈彦秋早就同三丈月说过许多往事,三丈月对段景涵和五洲也不陌生。沈彦秋也笑道:“其实修行道里的凡人,也和我们五洲相差不多。” 三丈月仔细瞧了瞧两军对峙的情况,砸吧砸吧嘴道:“唉,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完全是一边倒的结果!不论是人数装备,还是士兵的气势都相差太大,那红袍军输定了!” 沈彦秋也随意看了看,只是看那红袍军中军之中有一小片范围,透着一股淡淡的红光,时隐时现。只是被一片鲜红的铠甲和披风围住,大旗迎风招展,不是特别注意根本无法观察到。 沈彦秋心里一动,对着三丈月摇头道:“我看不然。若是我猜的不错,黄军绝不是红军的对手!” “不然你我打个赌如何?” 三丈月也来了兴致,搂着沈彦秋的胳膊晃来晃去,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打赌就打赌!不过你要是输了,就把徐前辈给你的千机带给我玩玩,我要是输了,就把大天圣给你玩玩!” 沈彦秋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赌注!千机带和大天圣是你我之物,你我夫妻一体也要分你的我的不成?若非千机带是赵前辈亲手炼制,徐师所赠,就是交给你掌管我也没有二话,却说什么把玩!” 三丈月嘟着小嘴道:“知道是赵前辈借徐前辈的手给你,我才没同你讨要!你就说行还是不行吧!” “行行行,都依你就是!” 沈彦秋满口答应,二人便不再出声,只放开目力拢住全场。 两军对峙一会儿,终是黄凯军率先打破僵局,中军一声炮响,左右两翼顿时摆开雁形阵势,借着人数优势欲将红袍军围拢,刀盾手压在雁头,两翼皆是长矛兵。 红袍军也是一声炮响,随后便是轰隆隆的战鼓擂动,将精锐士卒组成一军,集结成锋矢阵形,迎着黄凯军的雁头凿击而去。 火红色的战袍铠甲连成一片火云,当先一员先锋大将手持车轮巨斧,胯下一头火云兽,其大如牛极为健硕,摇头剪尾,鼻孔中喷射出三尺火焰,浑身也烧着一层微弱的火光。红袍大将一马当先闯入敌阵,巨斧舞成一个血色圆球,断肢纷飞,挡者披靡。 黄凯军亦有一员大将充作先锋,胯下夹着一头青眼狻猊,体型比火云兽略小,亦是口鼻中喷吐烟火,手持一杆鹅卵粗的丈二长枪,枪花抖动片片雪花翻飞,红袍军无一合之敌。 战阵疾速撞在一起,兵对兵将对将的捉对厮杀,火云兽和狻猊都是火中异兽,彼此谁也震慑不住对方,又在各自主将的催动下往来奔突,一意斩杀作战骁勇的悍卒,渐渐的被彼此的气息吸引,终于碰撞在一起。 这两员先锋似乎都修行了道术,一个巨斧上火光四射,一个长枪上白气如潮。座下火云兽和狻猊也是口角流涎,张开血盆大口开山利爪拧斗,方圆三丈之内无人敢近。 将为兵之胆,这两员先锋大将各展平生所学尽情厮杀,两军将士都分出来一小部分精力放在二人身上,放声呼和着给自家的将军加油助威!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南疆 持枪大将武力略胜持斧大将,只是持斧大将一副不要命的打法,每每都是存着以伤换命的想法,长枪对着心口刺来也是不管不顾,巨斧抡开如半月,对着持枪大将懒腰横扫,凶悍至极。 三丈月见沈彦秋看的出神,咯咯笑道:“榕哥哥对这等行军作战的事儿也感兴趣呐!” 沈彦秋脸上浮现出怀念之色,道:“只是突然想起段家军,想起当年同军主一起征杀的日子。” 五洲的往事,沈彦秋也跟三丈月一一说过,她并不陌生,自然知道沈彦秋和方天震二人对段景涵的情感,连忙劝慰:“军主最大的愿望你已经完成了,便是你想回五洲重建段家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彦秋叹道:“之前我还有这个想法,只是五洲的时间流速和修行道不同,修行道是大千世界,五洲却是小世界,时间流速相差何止十倍百倍!以前根本不懂,如今五洲早就物是人非,重建段家军之事……唉。” 两人说话的功夫,红袍大将和黄凯大将已然分出了胜负,黄凯大将的枪术不差,胯下青眼狻猊也是凶猛异常,可惜红袍大将视死如归,打法极其凶悍,拼着受了黄凯大将一枪被他刺穿右肩,愣是甩开大斧将黄凯大将连人带骑劈成四片! 红袍军士气高昂,红袍大将更是左冲右突全无遮挡,巨斧所到之处断肢横飞,锋矢阵硬生生将雁形阵前军凿穿! 黄凯军中军令旗连动催促两翼变阵,奈何红袍大将挡者披靡,火云兽的速度又是极快,恰似一团红云冲进去,中军的刀盾兵也抵挡不住,被巨斧撕开一道缺口,只领着数十骑向黄凯军本阵杀去。 “战局已定。” 这红袍大将似乎不仅仅修炼了武道,身上还有一些先天真气就能激发的术法,火云兽身上蒸腾的火焰冲天而起,非但他自己不受影响,便是身后跟着的骑兵也同样不受影响,只有方圆一丈之内的黄凯军被烧的嗷嗷乱叫,满地打滚。 沈彦秋索然无味的叹息一声,遁光一晃破开云雾,继续向南方行进。 这场战斗最后谁赢谁输,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习惯了飞天遁地、道法神通之间的战斗,这种战场上的厮杀显得原始且野蛮,甚毫无意义。 魔头邪祟害人杀人,亦或是邪道修士祸害平民,他都可以施展手段降妖伏魔,可是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他一个出世修行的道人,又能做什么呢? 越靠近南疆,空气中的火灵之力就越发变得浓郁,无论是空中还是地面,温度也变得愈发燥热,仿佛挥挥手踢踢脚就能带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沈彦秋自成就筑基境之后,基本上都是以胎息代替平常的呼吸,皮肤上也覆盖了一层法力屏障,将一切肮脏污浊之气全部阻断在外。此时感受着浓郁的火灵之气,也忍不住长长抽了一口灼热的空气,感受着无处不在的火灵。 而且越往南,邪祟魔物出现的频率就越少,等到他再也没有发现魔物的踪迹,一座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大山,出现在眼前。一瞬间,沈彦秋还以为又到了十万大山。 遥遥看去,这座大山高耸入云,无数山峰云雾缭绕,小半山体嵌入天穹之中,一股清晰可辨的火灵之力直冲云霄,就连凛冽的罡风都被火灵之力冲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山群之上彤云耀眼。 这股火灵之力庞大至极,即使相隔于数千里甚至是数万里之外,沈彦秋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存在,浑身四万八千毛孔通通打开,一丝丝的火灵之力不由自主的往身体内钻去,小世界中炎魔道化成的大日猛然一个震颤,化成炎魔道的功法符文,几乎占据了小世界小半个天空! “师尊说的没错!南疆,真的是修行火法最好的地方!” 沈彦秋忍不住呻吟一声,炎魔道的功法中陡然飞出炎帝敕令、三气神火刀、玲珑火云束、万里起云烟、丁火掣金轮等物,更有一口巨砲虚影缓缓浮现,不停的吞噬炼化火灵之力。 经文内部尚有三团模糊不清的虚影沉浮不定,想来便是尚未领悟出的神通。 如今相距近万里,火灵之力已然浓郁的不可想象,真不知道进入不死火山之后,炎魔道的境界会夸张到什么程度。 三丈月也是兴奋异常。 她修炼的《上洞神宵御雷真经》,本身也是吸取积雷山摩云洞中,岩浆池里的地火之气锻炼,所谓雷火不分家,火灵之力对她的雷法修行也大有裨益。 三丈月的小世界和沈彦秋不同,她的小世界乃是紫府神宫在上,一口喷薄的火山在下,火山口中雷火蒸腾不休,大天圣就坐在火山口正中,吞吐炼化岩浆火力。 三丈月兴奋的嘎嘎怪笑:“啊呀呀不得了啊不得了!早知道南疆的灵气对于修行有这般天大的好处,我早就跟阿姆说让她带我来南疆了!就算不能进入不死火山修行,哪怕是在不死火山外围,也比积雷山好了十倍不止啊!” 沈彦秋强自压住躁动的情绪,脑子里飞速的思索道:“若是能一直像现在这般无穷无尽的吸纳火灵,那南疆的修士岂不是一个个进步如飞?莫说金丹九转,便是横推元神五道飞升上界,也完全有可能啊!” “可是据我所知,南疆双皇一王在驱赶孔雀一族之时,便都有六劫出窍的修为,如今过去这么多年,岂不是都有了八劫以上的实力?真要是如此,修行道还有谁会是他们的对手?” 沈彦秋放开心神感受火灵,慢慢才发现汹涌如潮的火灵逐渐消退,仿佛刚才那股浓郁的火灵之力只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幻想。 灵力潮汐吗? 天空中的火灵之力逐渐变得正常,虽然仍旧胜过其他地方,可是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恐怖,就连天空中的火烧彤云都退去鲜红的色泽,变得浓白如雪。 三丈月惊呼道:“咦,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呢!火灵力怎么突然就消退了?” 沈彦秋苦笑道:“你若是问我,岂不是问道于盲?我比你还纳闷呢!如果只是灵力潮汐自然涌动,未免变化的也太快了些。咱们对南疆一点儿都不熟悉,可不能贸贸然的闯进去,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等再靠近不死火山一些,咱们找个城池休息一下,看看能不能询问一些有用的信息。” 三丈月噘着嘴,不乐意的道:“咱们有火皇大人的信物,就是闯进去又能怎么样?又不是跑去惹事生非,有人问起来咱们就说去拜访火皇大人,谁还敢在她老人家眼皮子底下闹事儿?” 沈彦秋笑道:“说的好像你来过南疆很多次似的!你怎知火皇和炎皇以及应帝王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南疆这般大,不死火山纵横十万里开外,火皇大人最多也只占据三分之一,就算有她的信物在手,可也由不得咱们胡来!” 三丈月道:“当年驱赶孔雀一族,可是三位皇者联手施为,如今坐镇南疆也是以他们三位为首,怎么可能有什么矛盾咧!” 沈彦秋摇头道:“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在对待孔雀一族上他们确实同气连枝,可当敌人消失之后,并肩作战的朋友瞬间就会变成最大的敌人。这个道理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如此。” “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沈彦秋运转法力将炎魔道的经文,重新压缩成一颗鲜红大日悬挂高天,只留下炎帝敕令吸收火灵,慢慢提纯淬炼。 “一致对外自然是肯定的,只是我们不是南疆之人,也不了解南疆的风土人情,更不了解双皇一王之间的事情。我们对他们三位的认知,只停留在联手驱逐孔雀一族这件事情上,其他的一无所知,凡事小心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 “我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平白多出几个实力强悍的冤家对头。” 三丈月捂着嘴笑道:“哈哈,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般小心呢!在痛苦山的时候,师尊眼皮子底下你都敢跟我……哼哼,那时候怎么不见你小心谨慎?” 沈彦秋面色一僵,随即尴尬的道:“这个嘛,啊哈哈,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哈,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弄点好吃去!” 说罢不等三丈月答话,迅速压低了遁光朝不死火山飞去。 三丈月只是咯咯笑个不停。 ------------ 第三百二十章 曜日城 沈彦秋的担心不无道理。 其实他并没有跟三丈月说,自在魔宫圣婴太子的道场,就在南疆不死火山之中,并且将这座山头更名为火焰山,在一条干枯的大河之滨开辟洞府,称作枯松涧火云洞。 当初袁无极将袁露凝许给他,苏寻花曾言道:大力魔王和铁刹娘娘只有圣婴太子一个孩子,又是天生的火灵之体,大力魔王便亲自到南疆面见双皇一王,给圣婴太子求了一座山头修炼,祭炼心头一点灵火。 自打在碧波潭遇到童元浪,沈彦秋心里就一直隐隐担心,牛圣婴这个魔族太子,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分说一枪把自己撅死! 听闻牛圣婴天生火灵,再加上在南疆不死火山修行,早就将心头一点灵火点化成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的品阶不低,沈彦秋修行炎魔道,算得上火法的行家里手,自然明白三昧真火的含义。所谓心者君火,亦称神火,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其名曰中昧;膀胱,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此为三昧真火。 不过三昧真火的出处不止一个,另一个说法也流传甚广,言道此火非同凡火,乃从眼、鼻、口中喷将出来,是一身精、气、神炼成三昧,养就离精,与凡火共成一处。 也就是说,三昧真火其实就是修士采集南方离地之精纯化的火焰,三昧真火的本质还是南明离火。 无论怎么说,三昧真火的威力极大这是肯定的,同生生之火的造化、太阳真火的阳刚浩大、红莲业火的跗骨销魂、南明离火的无物不焚尽皆不同,三昧真火唯一也是最强的威力,就是煅烧。 无论是祭炼法器还是巩固肉身,三昧真火的力量都胜过其他火焰,便是开天辟地的道门祖师太元道尊,炼制九转金丹所使用的火焰,也是三昧真火。 难道是因为三昧真火的力量凌驾于其他火焰之上吗?自然不是,而是因为三昧真火这个煅烧的特性,使得它在炼丹剑器之上有些最佳的功用。 简而言之,这位修炼了三昧真火的牛圣婴,无论是道行还是实力都远远超过沈彦秋不止一筹,沈彦秋并不怕死,可也不想死的太过窝囊。 这也是他将其他神通收起,只留下炎帝敕令这一手神通吸收火灵的用意所在。炎帝敕令能号令周天一切火焰,炎魔法身开启之后又能免疫绝大多数火焰的伤害,正是他对付三昧真火最大的依仗。 “唉,不知不觉的,我竟然有了这么几个实力强劲的敌手!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啊!” 沈彦秋用力甩了甩脑袋,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无论是赤城子还是牛圣婴,如今多也不过是金丹期。以沈彦秋的估计,赤城子大概有金丹初期、二转左右的实力,当然也有可能更高。牛圣婴纵然实力比他高,也不可能达到金丹后期,说不定他的进境不够快,如今还在金丹中期晃荡,可就给了他取胜的机会了。 说不定呢! 沈彦秋如是想着。 修行道笼统的分为九部,仿照的是古九州的格局,中州皇族的九府也是依照这个格局划分,南疆在九部正南,而不死火山在南疆正中,所以火德炳盛。 南疆并非只有双皇一王的势力存在,举凡修炼火法的修士,基本上都在南疆,毕竟像积雷山这样对雷火双属都大有裨益的洞天福地并不多。 二人选择的落脚点,正是距离不死火山还有五千里的一座城池,唤做曜日城。 曜日之名,说的就是南疆火气纵横,光芒胜过高天大日的光辉。 曜日城确实不负曜日之名,整座城池建立在一座巨大的山峰之上,山峰的上半部像是被巨大的兵器削去,只剩下一个方圆百里的平台,曜日城的建筑也极有特色,从边缘开始逐渐变高,在中心点连接在一起,乍一看像是鲜红的太阳从山头升起。 无论是曜日城还是承托城池的大山,通体都是一片火红的颜色,仿佛这座山峰将积攒了亿万年的力量猛的喷薄出来,将曜日城这轮红日送上天穹。 修行道有修行道的规矩,除非是城主特许或者实力强横到可以无视规矩的人,否则都要按落剑光遁光步行进城。 城主的实力或许不够强,然则南疆有双皇一王坐镇,这些城池都托庇在不死火山的名下,无视一位城主无疑在冒犯双皇一王的威严。 沈彦秋携手三丈月,在山脚下寻了一处落脚点,准备前往曜日城。 曜日城底下承托的大山如同一个倒置的漏斗,树林郁郁葱葱,其中也修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建筑,似乎是曜日城附属的乡镇和村庄,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纵横交错,同时汇聚在五条笔直大道上。 这五条大道皆有十丈宽,按照五行方位将山体分成五个部分,每一条大道都从山脚直通山顶,对应着曜日城五座城门。 大道旁搭建了石制营房,均有两队兵士把守,每对兵士五十人,其中有一名领队军官带队。 营房前有一片十丈方圆的空地,尽用巨大的石板铺就,空地上空无一物,唯独中心位置筑起一座三丈高台,高台上突兀的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圆形门户,只是这门户没有墙体和边框,前后通透。有两个修士镇守,倒是也有几个人排队等候。 沈彦秋随着人群走到关卡旁,只见每个要进入曜日城的人都要上交过路费用,沈彦秋便取出一颗小指大的黑晶捏在手里,盘算着黑晶能否在南疆使用。 待到沈彦秋递出黑晶,负责收钱的兵士并没有立马接过去,而是奇怪的扫了他一眼说道:“您二位是第一次来曜日城吧?” 沈彦秋笑道:“正是,可是此物于南疆不得通行?但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我随身携带也有些金银之物,不知可否使用?” 那兵士将活计交给身边的人,将沈彦秋引到一旁,道:“我南疆诸部城池,皆设有传送阵法,用以接引往来的修行同道。” 他用手指了指往来人众的关卡,呵呵笑道:“这关卡乃是为凡夫所设,凡是筑基以上的道友皆有专门的通道进城。” “我观道友器宇不凡,连我身上佩戴的照神镜都不能探测出道友的修为,想来也是金丹期的高手,自然不用从这里徒步上山。否则传出去说我曜日城待客不周,岂不是坏了曜日城的名声?” 这人指着肩头嵌着的一枚装饰,却是个一指长二指宽的长条形镜面,仿佛一直狭长的眼睛用秘银包着边框,镜面上一片模糊隐隐有霞光流动。 照神镜?能让低阶修士探测到高阶修士实力的法器?甚至刚刚这人施展照神镜,自己竟然丝毫没能察觉! 想来这件法器五道关卡的执勤兵士皆有配备,而且用后天、先天真气都能触发,果真是精妙。 沈彦秋暗自称奇,便是参天城和徐无城也没有这许多讲究,竟然把俗世之人和修士完全划分开,甚至还规定只有筑基以上的修士,才能享受传送阵的待遇,直达城中,南疆的风土人情和其他诸部确实大不同。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没能筑就道基开辟小世界,练气期和先天期的修行者都没有资格被当做修士对待。 这兵士也不过练气三四层的修为,比之普通的武者相仿佛,跟他口中所说的凡夫俗子也无甚区别,只在山脚下的关卡执勤,竟然称呼他一个金丹期的修士为道友,言语之间虽然客气却也没有什么恭敬谄媚,纵然是作为东道主,南疆人的心气儿也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 “道友请看,那边空地上的高台便是传送阵所在,我还有职责在身不能相陪,道友请自便。若是不急着进城,想要领略一下大阳山的风景,也可从本关卡进去,只是不得施展剑光遁术,免得被五星曜日大阵感应,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 第三百二十一章 众怒 五星曜日大阵? 那兵士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让沈彦秋自己选择如何进城,便转身回到卡点执勤。沈彦秋还在琢磨这五星曜日大阵,究竟是什么类型的阵法,三丈月便扯着沈彦秋的袖子连声叫道:“榕哥哥你快看!” 沈彦秋顺着三丈月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人群中,正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缓步前行,顺着大道向这边走来。 这僧人体态魁梧面目极是凶悍,偏偏衲衣草鞋甚是朴素,一串一百零八颗指头大的念珠斜挎肩头,裸露着半边肩膀,手臂和肩头纹满了浮屠的护法诸天神像,最显眼的便是一尊三头六臂的狰狞护法魔神,六只手抓着两柄金刚短杵、两柄二尺宽剑,还有两科大如头颅的宝珠。 僧人头顶箍着一个黑黝黝的铁环,正前方眉心处是浮屠特有的“卍”亦标识,有婴儿拳头大小,竟然还在缓缓旋转。 僧人裸露的手臂上缠着一串念珠,在胸前单掌竖起,另一手握着一柄九尺禅杖,却是一柄金黄色的长柄金刚杵。 杵是一种法器,同样也可以当做兵器使用,一般为浮屠僧人最常使用,有长有短形制不一。在浮屠修士手中则兼具法器和神兵的特性,但是被祭炼成法兵的却不多见。 在浮屠,金刚杵象征着所向无敌、无坚不摧的智慧和真如一体的浮屠法性。它可以断除各种烦恼、摧毁形形色色障碍修道的恶魔,为浮屠诸尊之持物或瑜伽士修道之法器。 僧人缓步行走,在大道上取一条直线笔直的向前走,人群竟然莫名其妙的自动分开为他让出道路,丝毫不显突兀。 只是无论他身前之人正在做什么,只要他靠近五尺之内,那些人就会自然而然的离开这个范围做其他的事情,仿佛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气场,空出一片空间,显得有些诡异。 沈彦秋皱眉道:“大和尚好强的气场!只是他这般旁若无人,就不怕惹出事端?况且如此行事和浮屠一贯主张的教义完全不符,真是奇也怪哉!” 浮屠僧人无论是苦行僧还是驻寺僧,多修精、忍、持,也有说忍、持、悟的,都是浮屠修行中修持心性的规与律,若是详细解读起来,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全。若是粗略的说,和道家的清静无为,儒家的推己及人有些类似,表象都是与人为善、众生于我无二致。 这僧人能持金刚杵做法器,修行的当是浮屠正统秘传法门,怎会做出这等近乎横冲直撞的行为? 南疆的修士大多脾气火爆,便是普通人也都有一副火烧的性子,倘若有人看不惯这僧人的做派,少不得要闹出事儿来。 三丈月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拉着沈彦秋的袖子往前凑,也不提进入传送阵还是过关卡上山。 果不其然,那僧人自顾自的向传送阵的方向走去,有几个修士已经注意到他闹出来的事情,早就施展法力登着,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秃一个教训。 “哼,这贼和尚好生无礼!你若是敢施法推我,我便将分水刺这么一挡,非给你戳个窟窿出来不可!” 一个面色阴鹜的道人拧着嘴,偷偷在道袍里藏了一根二尺长的尖刺,还特意不着痕迹的凑到僧人前面,但见他脸上闪过一抹靛蓝色的光芒,似乎正在施展法力,准备迎接即将撞上来的僧人,以柄分水刺将他捅个对穿! 看他分水刺放置的位置,正在右侧腰间偏上一点,这一下若是刺实在了,只怕一把就能搅碎僧人的肾脏。 不少人已经看到了道人的举动,却没一个出言提醒僧人小心,反倒皆叉着手嘴角含着讥讽嘲笑,看这僧人如何应对。 便是看守关卡的兵士,也在高台上两个修士的示意下,不去安抚哄闹的人群,只当没有发现那边的事情。 “这僧人犯了众怒了!” 沈彦秋同浮屠的关系还算不错,抛开大悲宗和浮屠的关系,便是犁耶泥和楼难陀也不说,如今拿波丸被犁耶泥带回金山寺,又说将他送到大雷音寺世尊如来座下修行八九玄功,他又得了犁耶泥传授的神境通,怎么也不能看着这僧人受创。 他正要出言提醒,又瞟见周围的兵士和修士都目光阴冷,嘴角噙着冷笑,知道这僧人无礼的举动犯了众怒,便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抄开大步便迎了上去,准备将僧人拦住。 只是大道上行人众多,看热闹的人一层围着一层,便是先前被僧人挤开的行人也都一脸愤恨的赶上前来,众人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叫嚣着非要给这个无礼的贼秃一个好看不可。 僧人注视前方,目光空空洞洞,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无法映射到他的眼睛中去,口中无声的念诵着浮屠经文,堵在面前的道人和围堵的行人也视而不见一般。 道人见群情激奋,正是自家大显身手教训僧人的好时机,索性站在原地不动,嘿嘿冷笑不止,握紧了分水刺,只待僧人一头撞将上来,先废了他的一个腰子再说! 沈彦秋分不开人群,也不敢施展法力将人群挤开,只得用传音法通知僧人,哪知道那僧人充耳不闻,行进的动作也是丝毫没有改变。 沈彦秋并不担心僧人的安危,他虽然看不透这僧人修为如何,但是像他这般行事还能活到现在,修为肯定不会差了,只是现如今无论是守门的兵士还是过路的修士,都一门心思的要教训他,倘若惹了城里的高手出来,岂不是坏了南疆和浮屠的关系? 虽不知南疆和浮屠之间有没有什么往来的关系,但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僧人对沈彦秋的提醒不理不睬,就这般直直的撞在道人身上,刚一接触道人便心头大喜,牟足气力将分水刺狠狠向后一捅,感受到刺破衲衣的顺畅感,顿时又加了几分力气上去。 “叮!”,“咔!” 两声脆响一前一后响起,却是道人的分水刺捅在僧人身上,像是刺中了寺庙中的铜钟一般,发出一声脆响,随即便觉一股大力向前推进,来不及收回分水刺,便被那股力道将分水刺的尖头折断! 道人所料不及顿时脚下一个踉跄,慌忙稳住身子将没了尖头的分水刺再次一挺,透过道袍的无锋分水刺上幽蓝一片,道人的法力化成一个高速旋转的尖刺,顺着分水刺狠狠刺将过去! 又是一声脆响,却比刚刚那声还要响亮几分,清脆的叮咚声变成了震颤的嗡鸣,真就像是巨槌捶击铜钟的声响! 道人承受不住反震的力道,手中的分水刺顿时断作三五截,他虎口裂开一道寸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若不是他往前疾冲几步撞进人群,卸去了这股力道,只怕非得跌个嘴抢地狗啃泥不可。便这般也被他撞翻了三五人,竟被他撞得断了两根肋骨,折了臂膀肿了胸口,一个个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嘶!” 顿时就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我没看错吧,阎真人的分水刺直接被崩成了破烂?” “你看错个屁!你当我们这些人都眼瞎了不成?这秃子是到底哪里来的,真是个硬茬子,竟然连阎真人的分水刺都能挡住!” “何止是挡住了,这秃子连手都没动,就凭着血肉之躯把分水刺给毁了!娘的,这下可是打了咱南疆人的脸了!” 道人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却也没人去管那几个受伤的围观者,道人简直羞的无地自容,顿时一口老血喷出来,道袍一撩抽出两柄一模一样的分水刺,脚步一点转身便朝僧人杀去。 高台上守着门户的两个修士,其中一个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气劲打在阎真人背心位置,便见天空中突然闪过一缕红光射入阎真人体内,在他身上浮现出一层若有若无的贴身防护罩。 见曜日城的高手相助阎真人,沈彦秋也叹道:“这僧人好强横的金身!只怕这阎真人得了他人相助,也讨不到好处。” ------------ 第三百二十二章 打魔碑 阎真人手中分水刺也有个名堂,乃是四柄合成一套,一柄叫做开山,一柄唤做分水,一柄叫做乱云,一柄唤做裂地。 这一套法器是他花费了无穷精力,忙活了近百年时间收集材料,又重金请了一位炼器大师锻造而成,上天下地翻江倒水各有所能,是一套妙用无穷的中品法器。 分水刺被僧人毁了,阎真人便无法使用成套法器布置的四象御灵阵,当真是恼怒的无以复加,一手抓着开山一手抓着裂地,只把乱云祭在头顶,化成一道二尺来长的乳白色光线,矫若游龙。 此时围观的人众见阎真人动了真章,早就一窝蜂的散开了,便是高台上镇守传送阵门户的两个修士,也收起了戏谑的神态,之前出手施法在阎真人身上的那个修士,又扬手抛出一口护罩,将他二人罩住。 “大和尚欺我南疆无人?” 这修士眯着眼睛嘿嘿冷笑不止,对身旁的修士道:“便是大普度寺灵山上来的高人,到了南疆也得掂量掂量,分清主次之别!” 另一修士点头道:“若是世尊如来和三大圣僧这般做,你我也没资格说什么。随便来个苦行僧就要打南疆的脸面,我曜日城身为不死火山第一道关卡,颜面何存?” 阎真人听了二修士的话心头大喜,狞笑道:“真以为十二正宗的修士能横行无忌?今儿个我就代表南疆修士会一会浮屠高手!” 底下一片轰然叫好,阎真人顿时平添了几分力气,开山刺直取眉心,裂地刺直击气海,头顶乱云刺径直刺向僧人双目! 这一击势要坏了僧人的祖宫和紫府,纵然看在世尊如来的面上留他一条性命苟延残喘,也要他落个痴呆眼瞎,一辈子都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僧人依旧目光呆滞空空洞洞,三柄尖刺直取要害也无动于衷,脚步向前不停,一手立掌竖在面前,一手将金刚杵左右一晃,便把乱云刺挡住,开山、裂地刺磕开。 阎真人怒吼一声化作一团灰云,绕着僧人飞速旋转,自家也知道破不了僧人的金身防护,便将三柄尖刺乱雨一般翻飞,招招不离五官七窍这些要害,僧人只是一柄金刚杵晃来晃去,尽数遮挡。 高台上的修士见阎真人的法器根本破不开僧人防护,知道他不是僧人对手,不禁心头恼怒,叫道:“阎道友不必留手,在我混元钵中,他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混元钵乃是一件异宝,乃是这修士采一块地心元磁精铁,细细打磨而成,大小随心灵通如意,颇有克制五金精器的能力。这僧人的金身虽然是道法炼就,不在五金精器范围之内,可是手中那柄金刚杵和头顶佩戴的铁环,却是实打实的金器,自然要被混元钵克制。 如今还差几位灵药辅助,这口混元钵便能进阶成如意海,称作一气混元如意海,凡金属打造祭炼的神兵、法器都能收取,可谓是一宝在手,万宝我有。 起初这修士存着让阎真人试一试僧人修为的意思,便没有开启混元钵的功用,只是将二人扣住不让战斗余波伤及无辜,也有钳制僧人金刚杵施展的用意,毕竟阎真人的尖刺止二尺长,僧人的金刚杵却足有九尺,根本施展不开。 却不想这僧人只在方寸之间晃动,便将三柄尖刺悉数抵挡,若非他目光呆滞动作也只是本能的抵挡,只怕阎真人早就被他一杵打翻。 高台上的修士暗中操控混元钵,施展手段定住金刚杵,阎真人觑的破绽,当即爆喝一声浑身幽蓝色光芒暴涨,奋起浑身法力催动幽焰魔功,强大的毒素包裹着开山刺和裂地刺,直刺僧人双眼! 僧人还要晃动金刚杵,哪知一股大力将金刚杵定住,连晃几次都不能动弹,手掌举在头顶抵挡乱云刺,急切间落不下来,便将双目一闭,双刺正戳在眼皮上,一声脆响嗡鸣,只打的火星四溅,在僧人眼皮上留下两个芝麻粒大的白点。 虽然阎真人全力一击没能破开僧人金身防护,但他催动浑身法力作用在双刺上,巨大的力道还是将僧人冲的一个后仰,蹭蹭退了几步,两缕毒芒顺着鼻孔钻了进去,顿时便在皮肤上亮起淡蓝色的一层光膜,金身也终于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对抗幽焰魔功的剧毒。 僧人被双刺击中眼皮,又中了阎真人幽焰魔功的毒素,空洞的双目便微微有一丝清明闪过,将金刚杵收缩成三尺长短,声音沙哑的道:“且慢动手!” 阎真人见幽焰魔功奏效,外面又有混元钵罩住,里面的空间可谓狭小至极,也不担心毒素不够浓郁,索性放开法力,顿时整个混元钵里只剩下幽蓝色的光芒,和一团淡淡的金光。 僧人手中的金刚杵大放光明,金身也在全力镇压毒素,勉强撑开一个包裹住自己的防护光团,对阎真人道:“小僧中了一道北冥寒阴掌,几乎封闭了五感六识,只剩下本能驱策身躯,这才冲撞了道友,还请道友见谅!” 阎真人骂道:“放屁!你如今倒推脱到什么北冥寒阴掌上去,我修行数百年,怎地不曾听说过劳什子北冥寒阴掌?刚才你张狂霸道不可一世的时候,怎不想着约束自己?真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为何不找个地方好好待着,偏要出来晃荡?” 周围又是一阵附和,纷纷斥责这僧人明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会儿碗也摔了娘也骂了,轻飘飘一句我中毒了,不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就能了事儿? 僧人压制着身上的毒素,原本清明的眼神缓缓灰败,重又变得空洞茫然起来,忽地头顶冲出一颗鸽卵大的舍利虚影,确实一颗红彤彤散发着金红色光芒的舍利,手臂上纹刻的六臂护法神破体而出,也是一尊朦胧的虚影,三颗头颅做慈悲、愤怒和威严相,六只手托举金红舍利,光芒顺着往下一冲,便将僧人身上的毒素化去。 六臂护法神拥簇着舍利缓缓上升,无穷金光顷刻间便把幽焰魔功的光芒一扫而空,护法神六臂三十根指头捏成一朵盛开的莲花,舍利子就定在莲花正中,滚滚金光将混元钵都顶了起来。 “可恨,若是我的混元钵进阶成了一气混元如意海,休说一颗舍利虚影,便是一颗真正的舍利也休想撼动!” 高台上的修士咬了咬牙,不愿阎真人的道行被舍利金光化去,收回混元钵的同时也将正在苦苦支撑的阎真人带了回来。 僧人前方没了阻拦,有自放开金刚杵恢复成九尺长短,拄着金刚杵缓步前行,这次却没有人前去阻拦,纷纷让开道路任由他朝传送阵走去。 阎真人一脸狼狈,也顾不得抹去满头满脸的冷汗,急道:“两位前辈再不出手,这个巴掌可就打的实在了!” 先前那修士恨生道:“这和尚的金身修为极高,我的混元钵还没有完全祭炼成功,不能沟通地心元磁制他,只怕我的飞剑也不能伤他分毫!也罢,我便将混元钵丢出去,怎么也砸他几个跟头!” 旁边的修士笑呵呵的拦住他:“吴道兄且慢动手,你那混元钵只是个薄薄的罩子,却能有多大重量?若砸在他脑袋上还好,准打他一个发昏。若是不小心丢在他的金刚杵上,岂不是一下就碰成了碎片?” 按住他的手,自家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块,只有巴掌大小,却似个凝固了的火山岩,表面乌漆嘛黑,上面疙疙瘩瘩的凹凸不平,里面隐隐有火光攒动。 “我看他精神有些恍惚,只怕真的是被阴寒毒性封闭了五感六识,以浮屠大寂灭禅定境保持灵台清明,这才能顺从心意驱策肉身。你我兄弟两个接替出手,纵然是胜了他也是胜之不武,搏不回脸面啦!” 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石块网空中一丢,那石块便化作磨盘大小,竟带着轰隆隆的风雷之声向那僧人当头砸去! 石块还没落下,带动的劲风便吹起满天的尘土,僧人的破旧衲衣卷来卷去,哗啦啦响个不停! 吴道人眼睛一亮,抚掌大笑:“有连道兄的打魔碑,大事济矣!” ------------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吊三日 连道人虽然脸上带着微笑,却重重的叹了口气,心知就算这一碑砸了僧人一个跟头,也捞不回被他打掉的脸面。 连道人和吴道人在曜日城的身份地位也自不低,便是城主大人对他二人也是平辈相交客客气气,只因这几天有几个重要人物前来曜日城,这才让他二人把守这座传送阵。 曜日城五座城门五条大道,对应的乃是五行,其余四门各有修士把守,唯独此门五行属木,有旺火之意,又同那几个重要人物属性相合,便请他们从此门进城,由连、吴两位道人相迎,再由他们两个相送。 城里已经传了消息出来,这几个重要人物今日便要出城,但也不用因此刻意清扫往来的凡人,只着他们两个守住了传送阵,不要被人冲撞了。 眼看着到了正午时分,便来了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僧人,痴痴呆呆的不说,偏生金身牢固道法精神,一颗舍利也快要凝聚成形,修成了浮屠大比丘接近初果罗汉的道行,竟然连吴道人的混元钵都奈何不得。 大比丘只有将舍利完全凝聚成形,才能进阶初果罗汉,达到道门金丹七转的妙境,这僧人只怕也有等同于金丹五转左右的实力,和连吴二人实力相当。 吴道人拿不下他,曜日城的颜面便被这僧人落了,只得连道人出手找回场面,虽然有二人合力欺负人的嫌疑,却也不得不如此了。 故而连道人才叹息,说道纵然将这僧人打一跌翻个跟斗,也搏不回颜面。 连道人祭起打魔碑,这块不起眼的黝黑石块便涨成磨盘大小,风雷激荡火光四射,轰隆隆砸向僧人脑门,那僧人竟不知躲闪,金刚杵斜斜一顶,便击中打魔碑一角,崩飞上百丈高空,滴溜溜转个不停。 连道人一击不中也有些诧异,心头那点凄苦也收了起来,笑道:“可一可二不可三,我只砸你三次,若三次都砸不中你,我便做主让你进了传送阵!莫让人说我南疆修士小气!” 连道人飞身上了半空,脚下托着一朵翻滚的红云,伸指一点旋转的打魔碑,磨盘大的打魔碑登时便缩小了一圈,变得只有普通的水桶口大小,自半空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直扑僧人后心而去! 僧人脚步丝毫不停,蓦地将金刚杵往背后一斜,晃动的杵杆便又稳稳磕中打魔碑,只听噹的一声脆响,打魔碑便再次崩开,却像是经受不住金刚杵的力道,一下子崩碎成数百块燃烧的碎片,尽皆托着一丈长的尾焰,好似数百条火龙乱舞。 连道人赞道:“大寂灭禅定!无法无念!好好好,若是让你脱过这一劫,只怕不出十年就能成就初果罗汉,证得金身舍利!我今日打你一跌,也是我的造化!” 他手中捏着一个法诀,数百块打魔碑碎片毫无规律的盘旋飞舞,仿佛一场小型的流星火雨降落,僧人手中的金刚杵舞成一轮风车,头顶六臂护法神托着舍利虚影,六条手臂妙曼起舞如莲花绽放,顿时放射万道金光,打魔碑的碎片落入金光便如雪消融。 连道人手中法诀捏紧不动,流星火雨便绵绵不绝无穷无尽,趁着僧人舞动金刚杵砸飞碎片的空挡,手中扣着一枚小小的碎片,疾叫了声“着”,那枚碎片流行经天一般落将下去,比其他碎片快了十倍不止,一把砸断六臂护法神的三条手臂,在僧人胸前放大,正是一块完整的打魔碑,重重印在僧人胸口! “砰!啪!” 僧人中了一碑,顿时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坐在地上,兀自没能卸去力道,咕噜噜的连着翻了三四个跟斗,这才翻滚到大道边缘,撞断了一颗合抱粗的大树,靠在只有半人高的断桩上。 僧人像是被这一碑砸晕了,呆滞的靠坐在树桩前,六臂护法神和舍利虚影收回体内,金刚杵也倒在身旁,化成一线金光投入头上铁环的“卍”字符中。 “哈哈哈,中了我的打魔碑,便有天大的法力也叫你施展不得!阎道友,且去穿了他的琵琶骨,将修为封印了绑在树上,吊他三日三夜,以彰我曜日城的威严!” 连道人这块打魔碑,乃是取当年第一任城主削平大阳山,遗留的一块石精打磨而成,只要在大阳山千里之内施展,便能借助大阳山的力量。 大阳山乃是一座火山,曜日城坐在火山口上,以聚灵阵抽取火山的力量维持五星曜日大阵的运转,不但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同时也阻止了火山喷发,实在是一举两得。 一座大山的重量何止亿万斤?便是神婴修士能移山填海,那也是沟通天道以身合道之后借用的天地巨力,本身并不具备承托一座大山的力量,便是六劫出窍境的修士也做不到。 除非到了七劫分神化念,能将元神寄托虚空,一点真灵化纳一颗星辰练成肉身,有了摘星拿月的大神通,自然能搬山如捻豆一般,进阶八劫灵肉合一的至境。 连道人只有金丹五转,这块打魔碑乃是十分之一的大阳山所化,被地底()火山煅烧的数万年,早就炼出一颗熔岩石精,被第一任城主收藏在府中。只因连道人立了不少功勋,这才添了许多珍宝将这块石精换到手中,祭炼了数百年之久,这才祭炼成打魔碑。 即便如此,如今也没有将表层的石壳完全化去,仍旧只是一个半成品。否则就算离开大阳山千里之外,也能随时爆发出十分之一大阳山的重量! 这番出其不意一碑将僧人打翻,连道人也是喜不自胜,忙把打魔碑收了,又招呼阎真人将僧人的琵琶骨穿了,将他金身和舍利的力量封住,再捆在树上吊他三天三夜。 阎真人顿时欢天喜地,高声应了,擎出开山、裂地刺,废了老鼻子力气才在僧人琵琶骨的位置钻出两个黄豆大小的凹陷,仍旧没能将他的金身防护破开! 阎真人惊骇不已,挥袖擦去额头的冷汗忙对连道人道:“我说前辈,您安排这活我搞不来啊,我刺不开这厮的肉身!” “倒是贫道疏忽了。” 连道人自怀中取出一对儿巴掌大的碧玉弯钩,底端用三尺长的玉石锁链连着,丢给阎真人道:“拿贫道的拘妖锁将他扣了,这和尚的金身稳固,在浮屠也算大德高僧,只穿了琵琶骨吊他三日,却不可轻言折辱!” 若是普通的修士,打杀也就打杀了,左右也有个蛮横无理的罪过再先,实力不够便跑来装大尾巴狼,死了也是活该。不过这僧人得了浮屠真传,修的是金身舍利,金刚曼陀罗尼殊华胜,接近初果罗汉的修为,将他吊上三日三夜已是极大的惩罚,若是再轻言折辱,却是羞煞了浮屠的颜面。 阎真人忙接了拘妖锁,两只碧玉钩上灵光流动,轻轻一扣便将僧人的金身破了,比之开山、裂地刺爽利了何止百倍? 阎真人一边感叹一边又想着,不是我的宝贝不如他,只是功用不同,这拘妖锁也只能摄拿毫无反抗的对手,若是战斗中祭出去,怕是连身也近不得。 连、吴二道人是曜日城的上奉,他们开口惩罚这僧人,便等同于城主金口玉言,所有的事情都跟阎真人毫无关系,还能因此一战得了这两位道人的赏识,可谓是有利无害。 阎真人心头暗爽,面前却做出一副极为严肃的模样,扯着锁链一提,僧人便似个提线木偶一般,随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 他早瞄准了一株大树,恰有一根倍儿直溜的粗大纸条伸出,横在大道旁边,他便取了一根绳索,将拘妖锁打了个死结,纵身跳过树枝落在一旁,将僧人吊起一丈来高。 沈彦秋正寻思着如何开口求情,只是不搬出哀无心的名号,只怕人家不肯认账,便是搬出哀无心来,也怕人家不给这个面子,暗自踌躇不已。 方才几人轮番动手,无论是混元钵还是打魔碑,亦或是阎真人手中的四柄尖刺,都是极为了不得的神兵法器,便是他手中也只有水火锋和千机带能相媲美。那吴道人言道,若是将混元钵祭炼完全成就一气混元如意海,便是僧人的金身也能克制,却是比他手中的水火锋还要神妙许多。 他自信以现如今的修为,纵然全力御使水火锋,只怕也破不开僧人的金身,竟然被连道人的拘妖锁轻松破开,实在是叹为观止。 如今因为犹豫没有出手相助,再想要救下这僧人,却是有些难办。 这僧人的行为着实有些蛮横,倘若真是同他说的那样,中了一道阴寒的掌力,连五感六识也不得不封闭,但是你大可以回归大普度寺去,世尊如来不出手,其他的大德高僧,阿罗汉、须菩提等高手出来一个,也尽能将这阴毒拔除,何必跑来曜日城作死? 这下可好了,威风你出也了,人你也得罪了,罪你也受了,如今被吊在树上,不但丢了自家脸面,便是浮屠的颜面也给丢了。 ------------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丈六金身 且不提众人拍手称赞,只说沈彦秋正自思索如何同连、吴两个道人求情,那边值守关卡的兵士在二道人的示意下,催促往来的人们赶紧办理手续,不要阻塞了交通。 僧人被穿了琵琶骨,真似个晒干了的咸鱼一般直溜溜的挺着,两条腿兀自凌空迈着步子向前走,身上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灰蒙蒙的冰霜,面上也有些黑气环绕,只有额头“卍”字符里的金刚杵放射这微弱的金光,将僧人面目上的冰霜化去,使他不至窒息而亡。 那些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僧人究竟除了什么变故,倒是连、吴二道人面色凝重,对视了一眼。 吴道人道:“连道兄,看来这和尚没有说假话。” 连道人道:“此时也顾不得真假了。我刚说吊他三日,此时若是放他下来,贫道的脸面但是无所谓,只是我曜日城的脸面,却要往哪里放?” “为今之计,还请吴道兄以混元钵镇住他体内的寒毒,保他三日不死。三日之后我自收了拘妖锁,介时能否活命,只看他自家的造化如何了。纵然是浮屠想兴师问罪,我也有十分的道理于他分说。” 吴道人取出混元钵,一扬手倒扣在僧人头顶,只有普通的酒碗大小,自钵口垂下一束逐渐放大的清光,无数道两极元磁神光不停的冲刷,将僧人体内的寒毒镇压下去,却没有将之清除。 得了混元钵两极元磁神光相助,僧人体内的寒毒终于收缩起来,额头的“卍”字符被元磁之力吸引,风车一般缓缓转动,每转一圈便飞出一道“卍”字虚影,大部分都投入到僧人的身体上,只有极少的一部分顺着清光投入混元钵内,将清光染上一丝淡淡的金色。 吴道人祭出混元钵,便又指定了一名兵士道:“这三天,你来看着这和尚,若有驻足观看的与他分说实情,不可夸大其词。有要解救他的,便敲响我的混元钵,我自知晓。” 兵士领了命令,抓一杆亮银枪,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站在大道旁边。 三丈月见沈彦秋皱眉不语,还以为他盘算着怎么把这僧人救下来,小声说道:“我看那两个老道实力不弱,咱俩加一起也拼不过他俩其中一个,你可别动手呀!” 沈彦秋苦笑道:“我是这等莽撞的人吗?无论是大悲宗还是我个人,毕竟和浮屠有许多渊源,不好不出手救他一救。” 三丈月笑眯眯的道:“这还不简单!你把师尊赐下的火玉拿出来,整个南疆还有人敢不给火皇面子?” 沈彦秋摇头道:“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曜日城隶属于双皇一王哪一位治下?贸然把火皇的信物拿出来岂不是……” 三丈月噘着嘴打断他:“我还以为你在这儿磨蹭半天已经想出法子来了,结果还是闷葫芦打水漂,挤不出一个屁来!” 沈彦秋愕然:“你这话都是跟谁学的?” 三丈月眉毛一扬,得意的道:“哼,这是胡姐姐教我的!” 沈彦秋恨的咬牙切齿:“好你个胡梦媛,有本事不朝我大哥使也就算了,恁得来祸害我家月儿!”想起十万大山归来路上发生之事,沈彦秋面皮一阵红一阵白。 见三丈月兀自得意洋洋,沈彦秋只得把心思收起,只等日后再见了胡梦媛,再好好的询问询问。便换了话题道:“我有古天树传授的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在手,倒是可以冒充一下浮屠的丈六金身。只是丈六金身法相庄严,我得自《金刚菩提本身法》的浮屠法性,也因为修炼神境通被吸收化去,楼难陀传授的《微妙上品莲华经咒》修成的法力,也是纯白之色,也无法用来冒充丈六金身。” 想了想又道:“若是以法器的光芒冒充,又怕骗不过连道人和吴道人……唉!” 三丈月笑道:“丈六金身是世尊如来降服天魔的大神通,修行道听说过的多,见识过的可没几个!你怎知就一定会被他们识破?” 沈彦秋一想也是,世尊如今结触地印降服五方天魔,已经是传说中的事情了,只怕除了世尊本人也没有亲眼见过的。连道人和吴道人只有金丹道行,自然也不可能真个知道丈六金身施展后的模样。 沈彦秋暗自盘算,觉得此计可行,高呼一声“曼陀罗尼”,将不成熟的神境通使出来,一步便迈到两个道人跟前,双手合十问礼:“曼陀罗尼,两位道兄有礼!” 吴道人正和连道人说话,忽听又人口诵浮屠正号,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面目英俊的道人合十问礼,忙打稽首还礼。 吴道人道:“这位……额,道友,何事见教?” 沈彦秋的打扮十足的一个年轻道人,却以浮屠礼相见,便是吴道人也猜不着他的身份究竟是道人还是僧人。 沈彦秋道:“贫……哦,在下是金山寺俗家弟子,此次来南疆游玩,也是增长见闻、开拓视野之故。方才见本门师兄冲撞了二位道兄,特来求个方便,请二位道兄高抬贵手,念我师兄神志不清,饶他这一回。” 连道人冷眼相看,沉声道:“道友一身精纯的道门法力,却说是浮屠金山俗家弟子?” 沈彦秋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将微妙上品莲华经咒的法力释放出来,顿时一片乳白色的光芒笼罩全身,一派祥和。又把身子微微一躬,整个人便充了气一般拔起一丈多高,头顶一朵斗大的白莲旋转,确有几分浮屠高人的模样。 吴道人楞道:“丈六金身?” 若是以变化之法幻化丈余高的肉身,吴道人自然能一眼看穿,只是沈彦秋将身子拔高一丈有余,依旧凝实无比,绝非幻化而成,加之头顶莲花庄严圣洁,倒像是浮屠秘传的丈六金身之法。 丈六金身是浮屠现在世教主,世尊如来的成名神通,修行道无人不晓,只是从没有人见过浮屠弟子施展。无论是浮屠还是道门魔门等等,都有倍化肉身的法门,什么百丈、千丈乃至万丈真身皆有,唯独世尊如来的丈六金身不同,修成极致只得一丈六尺,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不足。 沈彦秋自得了沈凌之相赠倍化之术,又得古天树传授神力之术,得了修成法天象地这门神通的契机,却一直没有时间修炼,便是楼难陀强行灌注的莲华咒,也是任其自生自灭,故而此时施展出来,不多不少只有一丈有余。饶是连、吴二人见多识广,也终究没能看穿沈彦秋的丈六金身,是个十成十的西贝货。 吴道人惊疑不定,金山寺乃是和大普度寺同等级的寺庙,如海和尚的威名他们也略有耳闻,这人若是如海的弟子,又得传世尊丈六金身神通,怕是大有来历。 那僧人疯疯癫癫、痴痴呆呆,便有道理也无法分说,又被他横冲直撞搅和一阵,没奈何连道人才以打魔碑将他镇住,吊起来示众三日也是如此。 如今来人显出丈六金身法相,又甚为有礼的开口求情,颜面尽也抹的过去了。 吴道人正要唤兵士将僧人放了,就听连道人冷声道:“且慢。” ------------ 第三百二十五章 邸律车 “道友师承金山寺?” 连道人乐呵呵的笑道:“贫道同贵寺高僧也有熟识,前次来我曜日城游玩,贫道还同他喝过酒哩!” 瞎扯! 酒肉乃僧家大戒,你却拿喝酒来诓我? 沈彦秋哪里知道,那金山寺的主持如海和尚,世尊如来的师弟,名扬天下的浮屠大德高僧,却是个酒肉随身荤素不忌的货色! 连道人出言试探,只说是同金山寺的高僧交好,却也不提是哪个,沈彦秋若是回答不出来,亦或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那他的身份也就有待商酌了。 沈彦秋故作沉吟道:“我金山寺的师兄,只有楼难陀和犁耶泥两位喜好游历,多年不在寺中潜修。犁耶泥师兄遵持戒律,想必道兄碰见的,该是我楼难陀师兄。” 金山寺的僧人,他也只认得犁耶泥和楼难陀两个,在多出一个他也说不出来,不过糊弄一下连道人,却是足够了。 连道人哑口,犁耶泥和楼难陀,一听就是浮屠法号,其他的宗门可不会取这种拗口的名字,这年轻的道人若是说假话,信口也胡诌不出来,莫非还真是金山寺来的不成? 吴道人和连道人相识多年,对他的心思知之甚详,早听出他是出言试探,没成想人家回答的丝毫不差,正要劝两句,又听连道人笑问道:“敢问道友法号是?” 沈彦秋嘿嘿笑道:“我是俗家弟子,仍以本来名号相称,却没有法号……嘿嘿,我修的是欢喜法,和合金禅。” 他哪里来的什么法号,此时也不能自报家门把名字说出去,忽然想起浮屠有一支别样不同的体系,一咬牙说了出来。 连道人也顾不得询问他的名字,心里暗啐了一口,脸上也明显多了一丝厌恶,十分嫌弃的想着:怪道你一身道门法力这般精纯,却说是金山寺的弟子,原来却是个淫僧!身边还带着女眷,我早该想到的的! 浮屠戒律众多,所有宗门都不能相比,有酒肉色杀与贪嗔痴诸戒,其中色戒还被某些分支称作僧家第一戒,自然不近女色。然则中州是应龙氏开创的皇族,龙性最淫,不拘任何种类都能交(媾,阴阳合和又是人伦大道,若是将色戒修持,浮屠如何在中州弘法传道? 浮屠仅存的根基就在中州,大雷音寺浮屠道统无论如何都得保全,将浮屠发扬光大再次遍地开花也是所有浮屠弟子的目标,若是立足之地都不能弘法,谈何遍地开花?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一位修行到须菩提境界的大和尚,提出以大乐阴阳和合欢喜禅法招收俗家弟子,先从中州上层打开一道缺口,逐渐将信众向底层推进。 沈彦秋所说的欢喜法,和合金禅,正是这部臭名昭著的大乐阴阳和合欢喜禅。 其实浮屠的欢喜禅也是直指大道,能证须菩提和阿弥陀的妙法,只是这部功法对心性的要求极高,四禅八定真如不动,便是浮屠僧人也少有人能修成,故而一直没有广为流传。 及至将欢喜禅传了下去,顿时就得到了一部分中州贵族的拥戴,只是他们看中的并不是这部禅法直指须菩提的本意,而是其中阴阳合和的交(媾秘法。 这些人是浮屠的俗家弟子,便经常打着浮屠的名号拈花惹草,中州有皇族镇压,他们便仗着修为远赴八部边疆,到处兴风作浪诱拐良家妇女和女修,其做派为人所不齿。 浮屠的名声被他们败坏,许多人都说浮屠居心叵测,既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妖魔道有采阴补阳、采阳补阴之法,什么盗婴儿紫河车,千人斩奸杀一千个纯阴元女等等,在正道人士看来自然丧尽天良。不过他们不否认,玩的大大方方,谁有本事尽管来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弄不死我就继续逍遥,弄死我算我点儿背。 鬼道有勾人魂魄、吸人元阳元阴、夺舍脱胎之法,也和妖魔道一样,既不遮遮掩掩也不另立名目,你要来杀尽管来杀就是。 道门也有阴阳和合之法,像是天下至道谈图解,洞玄子,三峰采战法等等,都是房中秘术,行人道的性命之法,合乎天道。 欢喜禅法博采众家之长,言道能于情欲中得大寂灭,于肉(欲中观金莲花,于色欲中证须菩提,是无上甚深微妙之法,行此法者得大欢喜大自在。 结果浮屠弟子便冠冕堂皇的和戒律背道而驰,正是一直被别家诟病的本因。 连、吴两个道人,修的是正统道法,连道人的法器更是冠以打魔碑、拘妖锁的名号,自然看不得修炼欢喜禅法的浮屠中人。 连道人嘴角一抽,正要嘲讽几句,忽见传送阵门户一阵荡漾,从中传出一个愤怒的声音吼道:“哪里有修炼欢喜禅的淫僧,却来试试姑奶奶的拳头!” “你是谁家姑奶奶?” “哎哟,苏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赶紧放开我,让我去打死那淫僧!” 正说着,就见传送门户里冲出一道粉色的光芒,落地化作一个粉衣少女,约摸有十五六岁年纪,个头也不甚高,胖嘟嘟的小脸雪白(粉嫩,吹弹可破。一双大眼睛灵动活泼,樱桃小嘴粉嫩如玉,两颗小虎牙隐约可见。 少女浑身上下一片粉色,便是扎成了双马尾的长发也是如此!右边眼角下还有一个水滴形的小小胎记,闪烁着粉红色的光芒,四周点了一圈小小的碎钻。 少女一冲出来便抽了抽鼻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手拎着裙边一手握成拳头,左顾右盼的叫道:“那欢喜禅的淫僧在哪儿?快出来让姑……姑我打一拳!” 她手腕上带着一串紫色明珠,只有中间那颗深蓝色的明珠上,抽出三条丝线,丝线上拴着三枚一指宽的环儿套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 连道人和吴道人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开口,就听小姑娘大喜道:“连哥哥吴哥哥,你们俩下手也忒快了!一晃眼的功夫就把那淫僧拿下了?嘿嘿,倒是省了我一翻手脚,且让我去打他一拳再说……咦?”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又不可置信的使劲儿揉了揉,惊叫道:“这不是邸律车大师么?连哥哥你们怎么把他吊起来了?” “邸律车……大师?” 连道人一脸茫然的看着吴道人,吴道人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又一脸茫然的看着那少女。 “啪嗒”一声,刚刚从传送门中走出来的几个男女,皆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树上吊着的邸律车,其中一个女子手中捏着一个玉瓶,也突然跌落在地。 这女子忙对身边的一个少年道:“邸律车大师是我们的朋友,明儿快去将他救下来!” 叫做明儿的少年连忙飞身过去,一把将绳索扯了,却奈何不得拘妖锁,抱着邸律车飞身回到高台。 女子又对连道人道:“连道兄,还请先收了法器。”将玉瓶召回手中,打开塞子倒出一粒火红的丹药塞进邸律车嘴里,又运功助他化开药力,见他眼神逐渐清明不复浑浊空洞,这才让少年将他松开。 女子轻声问道:“大师,您不是在藏云洞等着我们吗?怎么到山上来了?又怎么会被连道兄……” 拘妖锁一取下,邸律车琵琶骨上的伤口便快速复原,再加上化开了丹药的药力,身上那层寒冰也消失不见。就听他咳嗽了几声,吐了一口寒气出来,这口寒气一出口就喷出细密的冰渣子,足足吐了十个呼吸的时长,这才沙哑着嗓子道:“贫僧也不清楚。贫僧的五感六识被迫封闭,对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感知。” 女子也有些气愤,对连道人道:“邸律车大师遭了妖人暗算,中了一记北冥寒阴掌,那人功力深厚,急切间也无法回去,要解除这寒毒只有南疆的烈阳真葵子效果最好,我们距离曜日城最近,这才来打扰青秀师侄儿,请她帮忙炼了一炉烈阳真葵丹。想是邸律车大师感应到真葵所在,这才迷迷糊糊的赶到大阳山,两位道兄纵然不认识邸律车大师,动手之前也该问一问才好。” 吴道人连连摆手,苦笑道:“苏道友啊,不是贫道不问,实在是问不出来啊!”言罢便将事情的始末一一说明,又指着沈彦秋道,“蓝姑娘要打的淫僧在这儿呢?咦,我说那金山寺的道友,你跑啥?” 只见沈彦秋以袖掩面,扯着三丈月就往树林中奔去,吴道人将混元钵一丢,哪知沈彦秋脚下一晃竟然躲了开去,一步就迈出十来丈的距离! “果真是金山寺的弟子,连六神通的神境通也学了去!” 沈彦秋这一步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寻常的遁法绝做不到,吴道人对浮屠六神通也有耳闻,见他只一步六躲过混元钵,当即又飞起一对吴钩宝剑,将沈彦秋去路堵住。 沈彦秋羞的无地自容,亦没有心思当着众多修士的面被吴道人戳破,眼见不熟练的神境通不能建功,遂使出心光遁法,合身化一道星光就走。 备注:本文多涉及宗教之事,有些我会上网查一查,有些就是自己瞎想,不当之处肯定是有的。然则并无任何诋毁贬低之意,毕竟这是小说,不是著书立传……较真儿就不值了。 ------------ 第三百二十六章 蓝如泪 见沈彦秋化星光遁走,吴道人立即就有些慌了神,这厮胡搅蛮缠了好一会儿,邸律车如今已经醒了过来,他却不上来相见反而扭头就走,着实有些古怪。 “哪里走!” 连道人本就对他印象不佳,此时见他一声不吭的溜走,那模样简直猥琐至极,哪里还忍得住,顿时跳到空中祭起打魔碑,一溜火光追风逐月一般砸过去! 混元钵的长处是困人拿物,兼具镇压的作用,打魔碑则不然,唯一的作用就是打,可谓将攻击发挥到了极致,抛弃了所有不相干的作用,将攻击的能力推到最大! 这一击既快且狠且准,直到击中沈彦秋散化的星光,风雷之声才响起来,只听噹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声浪席卷,摧枯拉朽一般将地面的石板掀起,还没飞起一尺高便碎成粉末,四周的地皮、花草、树木更是风卷残云一般,连粉末都没行成就被声浪吹飞! 吴道人和连道人心意相通,在他祭出打魔碑的同时就放出混元钵将传送阵罩住,吴钩宝剑化成一道剑幕护住关卡旁的兵士和行人,其他的修士也在声浪袭来的一瞬间将法器的威能开启,护住自身。 好在被邸律车和沈彦秋闹了一闹,往来的行人已经被遣散,这才没有造成伤亡。 只有邸律车金身坚固,任由音浪冲刷,只正襟端坐念了声“曼陀罗尼”,将头顶舍利冲起一尺高,将女子和少年罩住。 粉衣少女离得最近,她修为只有筑基中期的境界,如何能抵挡这股声浪?吴道人放出的一件法器还没飞到她身边,只见她身上突然腾起一个紫色的护罩,怒飙的声浪一接触护罩便既消失,护罩上连一丝涟漪也没荡起。 “好家伙,连哥哥的打魔碑我可知道,那是小半截大阳山炼制的上品法器!你竟然能抵挡的了,有点本事啊你!” 少女神色如常,手腕一晃就挪移到被打魔碑拦住的沈彦秋身边,粉拳捏成冲天炮,对着沈彦秋的下巴就是一拳! 没奈何她个头太矮,踮起脚来也只到沈彦秋肩膀,便蹲身蓄力来了个冲天炮,满以为这一拳爆发,准能把这家伙打个后翻,哪知道光芒一闪,这一拳就砸在一座小巧玲珑的雷电火炮上,顿时一声比刚才强了十倍不止的巨响轰然爆发! 少女倒是没事,只是被反震的力道震退十余步,沈彦秋却不好过,一瞬间叠了三面太阴炫光镜在胸前,依旧被砸退的大天圣击碎,大天圣砸在胸口,整个人如同虾米一般弓着身子飞了出去,一连撞断数十颗合抱大树,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音浪如飓风狂飙,地面都被掀起三尺深的地皮,那些兵士早被吴道人以剑光送走百丈开外,又以混元钵将音浪范围罩住,他和连道人同时飞身上了混元钵,施展法力定住不动,在场的修士也觉得胸口一闷,恶心欲呕。 那些兵士更是不堪,已然离开百丈依旧抵挡不住音浪侵袭,齐齐吐出一口鲜血,萎靡的跌坐在地,尽皆昏厥过去。 好恐怖暴力少女! 三丈月有星辰金凰斩和大天圣护着,并没有收到伤害,只是她也骇然不已,大天圣是接近法宝的顶级法器,就连大天圣都不能抵挡这少女一拳,难道她有金丹七转以上的修为? 可她明明才筑基中期啊! 什么时候筑基境能揍金丹境了?难道因为大劫将近,这方世界已经开始乱套了? 沈彦秋已经飞了回来,一把扯住三丈月咆哮道:“我说小女孩,你下手太狠了!”他道袍胸口完全粉碎,就连胸口上都淤青一片,口鼻中也沁出鲜血,束发凌乱,凄惨不已。 连道人虽然出手迅捷,但他下手分寸拿捏的稳当,沈彦秋若是停下不动,那一碑决计砸不到他。他若是一意遁走,那一碑的威力也至多打他个跟头,足以破了他的遁光而不伤他。 少女吹了吹拳头,冲着沈彦秋得意洋洋的道:“你小子不是跑得快嘛!姑娘我的拳头怎么样?可嚣张,可霸道?” 沈彦秋气的一跺脚,却也知道是自家理亏在先,只得把一腔怒火强自咽了下去。三丈月收起大天圣,将星辰金凰斩的光芒放开,同样是一个紫色护罩,只是多了一抹金色,紫金色糅合交织,看起来比少女的护罩更加华丽。 “咦,你也有一个星云链吗?为什么你的星灵盾颜色跟我的不一样?” 少女眼睛里几乎射出光来,语气里充满了好奇,眨巴眼睛对着三丈月大声问道。 三丈月冷哼一声,懒得理她。 高台上众人面面相觑,那个叫明儿的少年捂着胸口,脸色早已吓的煞白,兀自高声附和道:“姑姥姥威武!” 少女更加得意,举起粉嫩的拳头,对着那少年使劲儿晃了晃,恶狠狠的道:“小明,还是你有眼力见儿,苏姐姐和烂木头……嘿嘿,你说姑奶奶的拳头硬不硬!” “姑姥姥,您说错了,不是姑奶奶!” 少年顿时一头冷汗,瞥了一眼眉头大皱的女子和她身边面无表情的青年道人,龇牙咧嘴的道:“姥姥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这拳头自然比大阳山还要坚硬,比曜日城还要耀眼!” “你不要叫我姥姥!” 少女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脸,又揉了揉平坦的小肚子,撇嘴道:“我还这么年轻,又没生过孩子,莫名其妙就成了姥姥,以后还怎么嫁人?” 众人一阵恶寒,高台上那女子闻言面如寒霜,狠狠踢了身边的青年道人一脚,道人浑身一个激灵,立马跳到少女身边,放声喝道:“蓝如泪,你给我消停点!”还一边努嘴给她打眼色,示意这活是那女子安排的,他也只是被踢过来顶缸。 蓝如泪顿时耷拉着嘴角,也不管这英俊的青年道人,乖宝宝一般挪移到女子身旁,扭捏着身子抓着女子的手使劲晃着,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道:“苏姐姐别生气嘛,下次我绝……不不不,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苏姓女子哭笑不得,也真舍不得喝骂,便转头朝那青年道人骂道:“秦问柳你个木头,还杵在哪里做什么?” 秦问柳“哦”了一声,慢吞吞的走到苏姓女子身边,似乎觉得这个距离不够安全,又往后挪了两步。 挪了两步尤觉得不妥,默然走到那少年身后,扳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前推了推,自己则躲在少年的影子里不发一言。 苏姓女子气的咬牙切齿,轻轻揪着蓝如泪的耳垂,道:“你看看你,可有一点女儿家的模样?你让我回去怎么和国主交代?”说着便流下一行眼泪,嘴唇微微颤抖,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蓝如泪顿时慌了神:“好姐姐你别哭啊!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以后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苏姓女子目不转睛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破涕为笑,任由蓝如泪为她拭去泪水:“你说话可要算数!” 蓝如泪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她眼珠子一转,又嘿嘿笑道:“吴哥哥快把混元钵收起来。嘿嘿,苏姐姐,我知道这小子从哪里来的啦!” ————————分割线———————— 写到现在,也有一百多万字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写这么多字,果然,咬着牙坚持还是有用的。 每天都要翻看好几次,只要多了一个人点击阅读,我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不管您是认同还是不认同,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本书我从零六年底开始生想,零七年到零八年断断续续的构思,至今已经十五年。那时候这本书还想的很潦草(尽管现在依旧很潦草),那时候这本书叫神魔志。 这些年一直东奔西走讨生活,直到前年在青岛打工,下了班就是打游戏,突然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有一个,用以支撑自己精神世界的梦想呢? 然后我就想起了这本书。 构建一个世界,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甚至我起初的梦想只是想着能把这本书写完,有人看,夸赞也好批评也罢,被骂的狗血淋头一无是处都行,我都坚持写完了,也算没有什么遗憾。 原本就是叫十方,发现名称被占用,还是一位断更很多年的前辈使用了,无奈只得加了凡道卷三字,想着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把仙道鬼道魔道等等都写一写,做一个系列。 这是后话,能不能支撑到那里,我也没有什么把握,毕竟我得生活不是?哈哈哈。 其实如果有朋友坚持看到现在(感激您一直陪伴),是不是早就有了疑问,这本书有没有女主? 其实我也不知道。 鹤星恫吗?三丈月吗? 都不是。 其实一开始我设计的女主,就是这个名叫蓝如泪的女孩。 蓝如泪的原型我已经忘记,在脑海里也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如今还记得的只有一个名字罢了,出于对其本人的尊重,我不能直接引用名字,故而改成了毫不相干的蓝如泪。 因为没有她,就没有这本书的存在。一开始想着写这本书,也纯粹是瞎写一个关于她的天马行空的故事而已。 现在写着写着,突然发现这本书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主,蓝如泪出来了,却只是一个类似龙套的角色,打个酱油而已,早就偏离了我的初衷。 偏就偏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尽如人意的事情呢?人生不如意常八九,纵有一二如意事也不能尽如人意啊。 最后,感谢郭允龙哥哥的鼎力支持,没有他的支持和鼓励,或许我早就坚持不住,弃笔不写了,本书的坤龙道人就是他啦。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天道·花间派 蓝如泪一蹦三跳的跑到沈彦秋旁边,一双眼睛眯的只剩两条缝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几个来回。苏姓女子唤蓝如泪回去,蓝如泪嘴上应承着,脚下却一动不动,只是不停的抽动着精致的鼻子,脸上的表情愈发变得古怪。 三丈月见她笑的狭促诡异,仿佛不怀好意一般,以为蓝如泪越看越觉得沈彦秋合眼,顿时警惕心狂跳,张开双手挡在沈彦秋前面,护崽的母鸡一般盯着蓝如泪,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厮打。 苏姓女子见蓝如泪不动,叫道:“囡囡,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回来?” 蓝如泪头也不回的甩甩手,指着那个叫小明的少年,撇着嘴道:“我说苏姐姐,我都这么大了,外孙都有了,你咋还叫我囡囡?” 苏姓女子抿嘴轻笑,道:“好好好,咱们的小公主长大了,都是当姑姥姥的人了呢!听姐姐的话,赶紧回来!” 蓝如泪顿时成了苦瓜脸,又不敢对苏姓女子撒泼,瞥见青年道人站在小明身后,低眉顺目的出神发呆,两只眼睛空洞木然,和邸律车刚才的状态相比也不分高下,想要冲他发火也实在提不起兴趣来。在场的诸人只有小明辈分最低,可小明又是她隔了两辈的晚辈,却不好把来撒气喝骂,心头愈发的烦躁难耐,眼珠子一转,便叉着腰趾高气昂的对沈彦秋叫道:“你就是那个修欢喜禅的淫僧?刚才那一拳打的不爽,快来让我再打一拳出气!” 挨一拳沈彦秋倒是不怕,刚才只是太过仓促防备不足,这个叫做蓝如泪的少女,真实的实力不过筑基中期,便是打上一百拳也伤不了他分毫。之所以一拳的威势能胜过连道人的打魔碑,只怕她身上有一件威力大的不可思议的法器,千百倍增幅了她的力量。 蓝如泪要打他一拳也还罢了,只是这一声淫僧叫出来,沈彦秋却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说什么也不敢应承。 那边闭目养神的邸律车身形不动,一晃就站在沈彦秋跟前,双目中金光闪动,将沈彦秋仔细扫了一遍,很是惊讶的道:“这位道友道门法力和魔门法力都极为凝炼,便是贫僧看来也精纯无比。道友身上只有我浮屠的法力甚是微弱,不能和其余两种相比,然则也极为正宗,原是道浮魔三道同修。” “道友身上并无欢喜禅的寂灭禅光,浮屠法力虽是微弱,气息却浩大纯正,不知是得了哪位高僧传授真义,修的又是哪一部曼陀罗法性?” 沈彦秋苦笑不已,也怕邸律车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将刚才的事情仔细解释了一遍。 “我与犁耶泥和楼难陀两位大师都有些交情,也得了他二位许多好处,便是如果圣僧也有一面之缘,大师受难,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理。只是初来南疆人生地不熟的,这才随口扯了个身份,哪里懂得什么欢喜禅!” “曼陀罗尼。” 邸律车合十叹道:“道友发心在先,成与不成皆是大善功果,难怪两位师兄都同道友交情不浅,便是如果首座也有面缘前定,道友果然是同我浮屠有缘。” 沈彦秋笑道:“哈哈哈,大师休要拿缘分来唬我!缘既起居无定时,亦既灭度无定时,缘生缘灭哪有什么缘法?我打不来机锋,大师如今已然解厄,我这颗心也就放下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打搅各位了。” 蓝如泪一把拽住沈彦秋的袖子,便是三丈月以星辰金凰斩布置的防护也没能拦住,被他轻而易举的冲进去。 邸律车眉头一扬,展颜笑道:“缘既起居无定时,亦既灭度无定时……道友这句话,颇合禅理。” 蓝如泪死死拽住沈彦秋,也不管邸律车说什么,大声叫道:“哎哎,你别急着走啊!我还没说完呐!你要走也可以,把冷凝泉留下一瓶来……唔,留下一坛,不,两坛!” 沈彦秋一惊,使了几次力也甩不掉,只得不动声色的道:“姑娘说的什么冷凝泉,不知是何物?” 蓝如泪精巧的鼻子可劲儿抽了抽,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一脸惊喜的看着沈彦秋,小碎步跑了过去,笑道:“就是冷凝泉的气息,方才打你一拳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哼哼,我肯定不会记错,你是大悲宗的弟子吧!” 沈彦秋闻言又是一惊,忙不迭问道:“你怎地知道?”蓝如泪闻出冷凝泉来沈彦秋也还能定得住,只是她突然道破他大悲宗的身份,却是让沈彦秋震惊无比。 蓝如泪傲娇的笑道:“你身上有冷凝泉的味道,我如何闻不出来?冷凝泉只有大悲宗凄凉洞才能产出,独一份儿的宝贝,如何能瞒得了我?” 沈彦秋诧异的道:“你竟然知道冷凝泉?” 冷凝泉是凄凉洞中石笋,受天地元气滋养孕育,将天地元气雾化百年汽化百年,再一百年才凝成露水,三百年只得一小瓶,乃是正定心神去焦伏躁的妙品。 哀无心将凄凉洞中冷凝泉的存货一股脑儿的都给了沈彦秋,总共也不过三五坛。他是个不惜物的,便是半路上碰到寸心门的道人,也舍得给他一瓶,涤荡阴气稳固根基,哪里知道冷凝泉的珍贵。 蓝如泪笑的越发甜了:“嘿嘿,无心前辈送给阿娘的冷凝泉都被我喝光了,我还想该怎么去痛苦山找无心前辈再讨要一坛呢!” 沈彦秋哑然失笑道:“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冷凝泉便是三百年只得数滴,五百年也攒不出一瓶来,你可倒好,张嘴就是一坛!” 蓝如泪撇撇嘴:“小气!五百年不行就一千年,一千年不行就一万年年,我就不信攒不出一坛来!大悲宗开宗无数年月,就是攒出一座小胡泊来也尽够了,我只讨要一坛不算多!” “看样子你身上带着不少嘛!” 蓝如泪咽了口口水,晃着沈彦秋的袖子撒娇:“你可知道我的名字,还是无心前辈给我取的哩!我虽然不是他的弟子,却也跟入室亲传一般无二,怎会舍不得一坛泉水?” 两人正说着话,苏姓女子同青年道人几个也走了过来,一把拍掉蓝如泪的手,将她扯在身后。 方才两人的谈话他们尽都听的清楚,本以为沈彦秋是个中州出身的纨绔,仗着修了一点欢喜禅秘法四处游荡,几人都有些看不起,以这厮和淫僧相称,哪知道几句话的功夫,这个惹人厌的淫僧突然成了大悲宗的弟子,身份来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苏姓女子欠身施礼,落落大方的道:“贫道花间派苏瞳。”指着邸律车道,“这一位是灵鹫山圆觉洞灵柩法师门下,邸律车大师。”又一指一脸木然的青年道人,“这一位是我师弟秦问柳。”又指着少年道,“这一位是曜日城少公子门毅明。” 将几人一一介绍,这才指着蓝如泪道:“这位是国主大人之女,蓝如泪。” 沈彦秋见她说的庄重,忙还了一礼:“贫道大悲宗沈彦秋,这是内子三丈月,积雷山摩云洞电母元君门下。” 双方各自报出家门,心头都有些吃惊。 门毅明是曜日城主之子,但也只是在曜日城附近有些用处,出了曜日城的影响范围也是毫无用处,虽然尊贵却也算不得什么。 他叫蓝如泪姑姥姥,想必这位城主夫人也是出身花间派,而且还比苏瞳和蓝如泪低了一辈,又外嫁到南疆曜日城,想来也不是嫡系亲传。 邸律车这个大和尚,修的一手好金身,便是一颗舍利也渐渐凝实,过不了多久就能成就初果罗汉,只怕未来成就阿罗汉乃至须菩提果位,也不是不可能。 灵鹫山圆觉洞的灵柩法师,沈彦秋也有一面之缘,当初对战骨千玨,无论是他的灵柩灯还是大鹏明王,都让沈彦秋记忆深刻,感叹浮屠妙法果然名不虚传,便是如海和尚的雷音狮吼秘法,都没有灵柩法师的大鹏明王护法神通来的震撼。 当初佘利娜渡劫,如海和尚偕同灵柩法师前来引渡,借着大德舍利的名头,想要把佘利娜引入浮屠做护法尊神,若非五方天魔降世阻了一阻,骨千玨打开两界通道将佘利娜带回幽冥,只怕佘利娜也没有机会逍遥自在,如今已经成了浮屠的护法尊神。 邸律车是灵柩法师的弟子,一身浮屠金身的神通着实令人侧目,再加上一根金刚杵纵横遮挡,又能唤出帝释天王,想来这尊帝释天王护法神就是类似大鹏明王一般的神通,近身战斗力实在是强悍,便是犁耶泥早就得了初果罗汉尊位,两人真动起手来,在沈彦秋看来也敌不过邸律车。 修行道的宗门教派数不胜数,便是只有三五人乃至十几人的团伙,也可成立一个门派开门收徒传道,更不论大小。城池崇山大川中的中小门派,大大小小加在一起怎么也有数千个之多。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宗门兴起,亦有无数宗门毁灭,能像虚空星辰一般永恒不动的,共有一十二宗。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天道·花间派(二) 这一十二宗门派被天下修士称之为天道十二宗,又称十二正宗,乃是神道四宗,魔道四宗及人道四宗。 神道四宗是神仙道、大悲宗,龙神殿和金鸡岭。 魔道四宗是元魔山、自在魔宫、幽冥鬼道和黄花观。 人道四宗是无量剑宗、大普度寺、名花流和寸心门。 十二宗门且不提,此处单表名花流。名花流又作花间派,属人道四宗,也是十二正宗中唯一一个只招收女弟子的门派,一应长老乃至门下弟子都是天姿国色的美貌女子。花间派创派稍微晚,不比其他宗门源远流长,又因门中皆是美貌女子,颇是经历了许多磨难,这才站稳脚跟,跻身十二正宗之列。 天道运转,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名花流吸取了经验教训,同其他宗门多有联姻来往,许多宗门的高手亦或真传亲传,都在名花流挂了名号,有外执长老和弟子的名分。 便是大力魔王牛太煌,神仙道的几位上神尊者,也有一两房妾室是名花流的弟子,足保名花流根基稳固。 故而名花流又被修士们称作女儿国,皆以迎娶名花流弟子为荣。 名花流的当代宗主叫做蓝星术,乃是天下女修之首,更有好事者称其为修行道战力第一的女修,有上古仙子的风范。便是凌怀栩身为魔山右令剑尊,一等一的女修豪杰,也对蓝星术万分钦佩,世人皆以花间道主敬称。 只有名花流弟子,皆以国主相称。 修行道中只有神仙道和名花流这两个宗门与别家不同,神仙道效仿太古天庭,分封诸神诸仙名号,与凡间朝廷相类;名花流则是政教合一,国主即是宗主,这一点同神仙道一般无二,只是名花流的划分不似神仙道这般细致入微,蓝星术倒也封了花丞花相,百花官员的名号下去,只是管理不像神仙道严谨,颇有些懒散随意。 蓝星术是出窍后期的大高手,当然这还是许多年前的评定,如今她有没有度过七劫成就神化,谁也不敢保证。大力魔王牛太煌是和蓝星术同一时期的人物,如今也成就分神化念不死不灭的境界,谁也不敢说蓝星术这位女儿国主没有达到这一步。 蓝如泪是蓝星术的女儿,真个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一般的人物,如今却只有筑基道行,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想是蓝星术生下她,也就是这一二十年间的事情。 名花流有一口古井,名曰字母泉。这泉水乃是纯阴之气所化,每夜接引太阴月华天精汇聚成泉水,不论修士还是凡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也不论修为如何,只要喝上一口便能结胎孕育,生下一个孩子来。 且这个孩子一定是女孩。 纯阴之气不惹元阳,管你有多大的道行修为,只要还在始源界(也有人称修行道为源初界)不曾飞升,喝了子母泉水就逃不开孕育胎儿乃至产子的过程。 因此,子母泉也成了许多不能孕育后代的修士,心目中的无上至宝。 所谓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天地间阴阳流转总是相辅相成相克相生。名花流有孕育婴儿的子母泉,在子母泉旁也生就一口纯阳之井,称作化胎泉。 这口化胎泉却不然用来生儿子用的,若有那不慎饮了子母泉水的,只要十日之内取化胎泉水喝上一口,便能将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化去,既无伤生害命之虞,也能使无知女子存了名节,冒失男子全了颜面。 正因为如此,蓝星术这位名花道主、女儿国主,也被世人称作送子娘娘。 后来因为派中几位长老担心孤阴不长有违天道,阴阳不和,几番同道主商议,遂收了寻花问柳,怜风惜月四个男弟子,称作花间四公子。 这个一脸木讷的青年道人,正是同牡丹公子苏寻花齐名,寒梅公子秦问柳。 花间四公子,时人以孤高狂傲称之。孤者苏寻花,人称牡丹公子,苏寻花虽交友广阔平易近人,也没什么架子,实则有一份天涯虽大却无一知己的孤独。高者秦问柳,人称寒梅公子,一心向道不惹凡尘,常年做道人打扮,除了凝炼元神证道长生,余者琐事皆不能使其动容。狂者楚怜风,人称天星公子,性格最是张狂肆意,霸道绝伦。傲者宋惜月,人称南石公子,将孤高狂傲四字尽占,目无旁人尤胜楚怜风。 沈彦秋也有些兴奋,他和苏寻花的关系不远不近,却也算得上相当不错的朋友,自然对名花流的弟子多了几分亲近,特别是听到蓝如泪的名字是哀无心所取,顿时又觉得同他们几个近亲了许多。 却不知他对几人的身份惊讶,苏瞳、秦问柳和邸律车也自吃惊不小。沈彦秋的法力波动极其晦涩,邸律车能察觉到他身上道门、浮屠以及魔道三修的法力,也是基于浮屠修炼心念之法与众不同,这才得了几分感应,苏瞳和秦问柳却是根本不曾察觉。 沈彦秋的法力波动晦涩,几人也无法确定他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什么层次,只是邸律车接近初果罗汉,苏瞳也有金丹五转境界,便是秦问柳稍弱一些,也有金丹三转。几人的感应各自不同,但是唯一相同之处就是沈彦秋的实力于他们相差不大。 只听说大猿王的新妹夫拜在大悲宗哀无心门下,也不过最近十年之内的事情,那时节都传言这个撞了大运的家伙,当时只是个先天真气境的傻小子,不想短短十年时间,哀无心就把他培养到金丹境,实在是耸人听闻。 在场的金丹修士,无论是连、吴二道人还是苏瞳他们几个,哪个不是修炼了数百年数千年的时间,一点点打磨熬炼辛苦得来,没有丝毫捷径可走? 便是蓝如泪这丫头,看上去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实则也已经修炼了数十年,就这已经算的上进境极快了。她是名花流的公主,蓝星术的掌上明珠,又岂会缺了功法丹药? 十年,区区不足十年,就把一个先天真气境的门外汉培养成金丹高手,大悲无心果然是名不虚传! 便是他身边的女子,竟然也是电母元君门下高足,竟然也有金丹一转的修为,看她的模样同蓝如泪相差仿佛,苏瞳和邸律车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一心向道的秦问柳,道心不免也有些晃动,感叹老天不公。 “想我一心向道从无半分懈怠,将一应背道之心念全数斩除,如今也不过金丹三转,便是这般师尊还夸我进步神速哩!跟他们一比我这速度连老龟也不如!” “我修的黑龙吞日诀,乃是出自中州皇族秘策《五帝龙典》,和应帝王修炼的神龙经天变同阶。神龙经天变出自南极赤龙道,我的黑龙吞日诀却是出自北极玄龙道,也是上上等的法门,怎地就比不得这厮?我看他跟这女子神气相合,只怕早就行了苟且之事丢了元阳!就这般也能修到如今的境界……老天,我还是了处男呐!” 秦问柳这个木头疙瘩,却原来是个内心活跃的闷骚男,特别是被沈彦秋的修为将道心震动失守,平日里如如不动的心思突然就活络起来。 沈彦秋哪里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一脸兴奋的对苏瞳道:“道友姓苏,敢问同牡丹公子是何关系?” 苏瞳轻笑道:“苏寻花正是家兄。” ------------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本师 三丈月不解的问道:“我听闻名花流只有花间四公子这几个男人,其余皆是女子。而且名花流的子母泉只能生化女婴,牡丹公子怎么可能是你哥哥?” 苏瞳笑而不语,蓝如泪昂着下巴,得意洋洋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子母泉是只能培育女婴不假,可是除了也没说除了子母泉就没有生儿育女的手段了呀!” “哼哼,冯师伯贵为名花左丞,和我阿娘一起执掌花间谷,便是娶个男子生儿育女又有何难?”突然想起苏瞳就在身边,忙又换了脸色谄媚的道,“啊,我就去随口一说,今天这话苏姐姐可不要告诉苏师伯,不然我指定要挨骂!” 苏瞳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父亲母亲一向对你宠爱有加,便是国主大人也时常劝诫我母亲,说你的脾气都是他们惯出来的,他们怎舍得骂你?” 蓝如泪嘿嘿笑道:“苏师伯和冯师伯自然是舍不得骂我,可是阿娘却舍得打!”想起蓝星术教训她的手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门毅明挠挠脑袋:“祖师奶奶可是把随身的星云链都给了您,姑姥姥,您可不能说她老人家的坏话!” 秦问柳点头道:“正是。” 蓝如泪狠狠瞪了秦问柳一眼,气的劈头给了门毅明一巴掌,勃然大怒道:“我这是说坏话吗?”随即又小声的嘀咕道,“我说的全都是实话呀!阿娘打起我来,可从来没手软过,你又怎么能知道……” 苏瞳咧了咧嘴,有些尴尬。 沈彦秋也是一脸窘迫,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公主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蓝如泪依旧小声的嘀咕着,可是落在几人耳中却是清晰可辨,眼见场面有些尴尬,一直默不作声的邸律车打破僵局。 “曼陀罗尼。道友方才言道,曾于如果首座和家师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可否同小僧说一说?” 沈彦秋正不知如何开口,当即顺着邸律车的话头说道:“前几年在丘流国,阿修罗族的佘利娜公主渡劫成就魔王,我曾亲眼见到灵柩法师同骨宗千玨做过一场,对灵柩法师的大鹏明王之法大为钦佩,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邸律车笑道:“若是其他的法门,小僧便是送与道友也无妨,只是明王护法乃是我浮屠秘术,小僧却没有资格相赠。” 沈彦秋连连摆手:“大师言重了,我也不敢奢求这明王护法的神通,只是觉得这门神通实在是厉害非常,有些艳羡罢了!” 邸律车道:“我观道友身上的浮屠法性,似乎来自于微妙上品莲华经咒,这部经咒乃是本师地藏普度幽冥的咒法,不知道友是从何处得来?” 沈彦秋把楼难陀强行送经的事情说了,苦笑道:“犁耶泥大师还讲些道理,楼难陀大师却颇有几分如果圣僧的风范!” 三丈月却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不过她对莲华咒并不感兴趣,而是对邸律车的话更感兴趣,连忙道:“大师刚才提起本师二字,我听闻浮屠只有三位大德可称作本师,却也只知道世尊一位,刚才大师言道,地藏菩萨也是一尊本师,劳烦您说一说,我却是很好奇呢!” 三丈月对浮屠之事好奇,邸律车自然高兴不已,双手合十,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我浮屠修成须菩提果位的不在少数,然证得阿弥陀果位的却只有世尊一人。世尊是两位祖师钦点的现在庄严劫教主,浮屠至尊,故称本师。吾师是过去贤劫教主,亦称本师。地藏菩萨是世尊指定的未来星宿劫教主,故而也称本师。” 昔日如来受难,转世脱胎,乃是灵柩法师于他护法,在灵鹫山成就丈六金身,触地降魔荣登大宝,领释迦二圣法旨,为浮屠现在世庄严劫教主,坐镇大雷音寺。灵鹫山是灵柩法师的道场,如来成就世尊,灵柩法师便要以灵鹫山相赠,如来只是不应。 而后灵柩法师受劫也转世轮回,临行前再次以灵鹫山相托,言道吾今一去生死未卜,世尊掌无极大位,当坐灵鹫之巅解救众生,世尊这才受了,将灵鹫山改为灵山,把大雷音寺迁到灵鹫山顶,又将灵柩法师加升大职正果,为过去贤劫教主,授本师尊位。 世尊脱劫是灵柩护法,世尊依旧以如来为名。灵柩脱劫是世尊护法,亦是仍旧以灵柩为名。他二位于彼此皆亦师亦友。 地藏菩萨是世尊坐下弟子,本名唤做金乔觉。金乔觉成就阿罗汉果位之后,便在修行道游历行走,及至走到幽冥界,见幽冥界众生受无边苦难,便发下大宏愿普度幽冥众生,愿幽冥众生脱离恶道,不堕沉沦,言道幽冥不空不成正觉,无边慈悲大愿惊动世尊,遂钦点地藏菩萨为未来星宿劫教主,授本师尊位。 地藏菩萨这个名字,也是世尊授予金乔觉进阶须菩提果位的尊号。 原本定下的未来星宿劫教主,乃是世尊座下大弟子弥勒尊者,因世尊开了金口将未来世教主许给地藏,便许弥勒尊者为东方琉璃世界之主。 这一段秘闻非浮屠亲传弟子不得而知,邸律车感叹沈彦秋于浮屠有缘,刚才又发心救他脱厄,这才说了出来。 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便是守在传送阵不曾离开高台的连道人和吴道人,也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只有秦问柳这个坚实的道门弟子,对浮屠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早就眼观鼻鼻观心的搬运法力,就这般修炼起来。 邸律车叹道:“世人都说本师地藏乃是奉了世尊法旨,强行占据阴山开辟华莲净土,为的是将幽冥界纳入我浮屠治下!可叹啊可叹,幽冥界既无地狱也无六道轮回,便是天地法则也多有残缺,我浮屠便连中州一隅之地也不能尽数弘法传道,何必贪图一座残缺的幽冥界?” “世人误会我浮屠甚多啊!” 沈彦秋只是嘿嘿陪笑,便是苏瞳也是笑而不语。 无论是大悲宗还是名花流,尊的都是三元道尊,承的也是道门一脉,无论他们同浮屠弟子的交情如何深厚,也只是个人感情,不能和大局相掺和。道浮之争由来已久,浮屠更是两次被道门压的几近灭绝,若非三元道尊破空飞升鸿蒙,释迦二圣开辟了两处净土,浮屠如今能不能存在还是两说,更遑论名列天道十二宗了。 邸律车是她们的朋友不假,但再好的交情也不能触动流传了几个纪元的大是大非。这是原则性的问题,除非三元道尊亲自现身将此事揭过,否则道门和浮屠的争执,便是末世来临也不会改变。 众人都是金丹修为,道心坚固,自然不会被邸律车一番话说动心思,说到底他们还没有资格掺和道浮之争这件事情里去,也没有这个闲心掺和。 沈彦秋见邸律车面色有些难堪,知道他已经看出众人的心思,便道:“刚才听苏道友说大师被歹人暗算,中了一道北冥寒阴掌,不知是何人所为?” 邸律车也不愿再谈,便接口道:“伤我那人唤做阿那律。” 沈彦秋惊呼道:“阿那律?!怎么是他?” 蓝如泪仿佛发现了好玩儿的东西,连忙叫道:“你也认识这个叫阿那律的贼人么?” 沈彦秋道:“当年我跟徐师回转徐无城,路上便碰到了一个叫阿那律的,乃是一尊鬼道悲王!他还说什么帝幽尊者座下,却不知这帝幽尊者又是何人?” 苏瞳道:“帝幽尊者乃是地藏菩萨座下的灵兽谛听,能聆听天上地下一切众生之声。鬼皇陛下多次率军围攻花莲净土,都是帝幽尊者提前探听消息报知菩萨,这才从灵山大雷音寺搬来救兵。” “不过这个阿那律,我也是没听说过。” 邸律车叹道:“这个阿那律,本也是我浮屠弟子,曾追随本师地藏坐镇阴山,只是受了鬼皇蛊惑,竟然脱去金身舍利化身清风,修成了鬼道悲王。” “算起来,他还是我的师兄。” ------------ 第三百三十章 闲话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便是同邸律车交好的苏瞳几人,也倍感不可思议。 鬼道神通诡谲莫测,变化多端,专一从死物身上下手,三宗尤以魂宗为最,兼具骨宗和尸宗的许多变化,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生生死死轮转不休,也是印证阴阳转化的至理。 道门雷法,浮屠心法,儒家正法最是克制鬼道神通,然则天地最是无私,相克与相生共存,故鬼道神通中也有阴雷鬼雷,也有九幽地煞血浮屠等等,特别是鬼道修士进入悲王、骨帅尸帅上重,能采天风巩固魂魄法身,能采日光以真火锤炼一丝阳性之后,这时候拼的便是互相的修为境界,对各自道法以及天道法则的领悟,谁克制谁还真说不准。 “阿那律师兄于比丘境时,便是华莲净土诸弟子之翘楚,当年本师地藏借吾师的灵柩灯锻炼九幽白莲和业火红莲,小僧也曾同吾师一道去过阴山,同本师地藏座下诸位师兄印证浮法心得,阿那律师兄皆胜我良多。” 沈彦秋大为不解的问道:“论及蛊惑人心的本事,无人能出浮屠……额,我这话不是诋毁浮屠,还请邸律车大师不要介意。我的意思是……” 蓝如泪抢口道:“你就说为啥阿那律会背叛地藏菩萨吧!你们真是,磨磨唧唧的,说个话还沥沥拉拉支支吾吾的,说破天不就是出了个叛徒吗?” “便是我们名花流,也出了不少哩!” 此言一出,苏瞳顿时面露尴尬,秦问柳老神在的低头看地,仿佛地面上突然长出几朵花儿来,门毅明更是两只手搓来搓去,带着一脸无奈的傻笑,装作没听懂蓝如泪的话。 倒是高台上的吴道人打了个哈哈:“公主说的极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将一尊罗汉诱拐为悲王,鬼皇陛下付出的代价怕也不少哩!” 连道人也说道:“以罗汉法身转修幽冥鬼道功法,不仅要化去一身修为,污秽了金身自毁莲花舍利,还得摈弃心中信念,和自己修持了成百上千年的理念背道而驰,这其中的苦难和代价,比之将一头幽魂培养成一尊悲王,还要大上十倍!” “邸律车大师,能否说一说,这位阿那律大师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竟是让他能够舍弃一切,扭曲信念,投入鬼道?” 他把大师二字咬的极重,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讥讽,叛徒什么的并不重要,但凡是叛门而出的,多不过自觉不受重视亦,或同门师兄弟可惜打压针对,亦或师长亲疏有别太重,索性就另投名师甚至堕入魔道。 只是本师地藏为浮屠未来星宿劫教主,将来要统领无数浮屠弟子,成为十二正宗宗主之一,享莫大之荣耀,作为他门下弟子,身份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怎么也胜过投入鬼道做一尊悲王。 这才是让人不解的地方。 就像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做,偏偏要去别人家当下人,而且两家的家底相差无几,也不可能有成为别家家主的可能,谁会失心疯的去遭这个罪? 偏偏阿那律就这般做了。 邸律车沉吟半晌,见众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这才叹了口气道:“阿那律师兄,本就是出身幽冥。” 原来阿那律本是地藏菩萨进入幽冥,开辟阴山华莲净土之前,传播浮屠教义度化的第一批幽冥众生,倍受菩萨看中,将浮屠妙法倾囊相授,一路高歌猛进进军初果罗汉,有了等同道门金丹七转的修为。 地藏许他日后成就能证须菩提,为华莲净土之主,遂让他统领一应幽冥比丘僧众,度化阿修罗族为天龙八部护法。 只是不知鬼皇许了什么好处,竟让他舍弃一身修为和荣耀重投鬼道,又助他修成四劫悲王。 蓝如泪跳起来拍了拍邸律车的肩膀,圆乎乎的小脸几乎挤成一个囧字:“那也怪不得他会反叛,毕竟也是你们家从别人家挖过去的,如今人家浪子回头,也是应……” “囡囡!” 苏瞳一把把她拽回来,对邸律车道歉:“囡囡口无遮拦惯了,大师莫要往心里去!” 邸律车笑道:“蓝公主天真烂漫,方才说的也是合情合理,小僧怎敢怪罪?唉,只是可惜了阿那律师兄,他是个修行奇才,纵然重归鬼道也能短短数百年成就悲王,如今能采天风雷火锤炼真身魂魄,一道掌力就逼的小僧不得不封住五感六识,金身舍利都无法将之镇压,唯有以金刚秘意守住一点灵识,只怕阿那律成就鬼王之期不远矣!” 蓝如泪道:“这有什么可惜?浮屠不会因为少了他一个就一蹶不振,鬼道也不会因为多了他一个就无人能敌。倘若他真的早就有了卧底反叛的心思,留在华莲净土岂不是个随时都会爆发的祸患?” 无所谓的甩甩手:“你如今还是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却不知他走了,反倒是好事儿!” 邸律车闻言一怔,头顶蓦然冲出那颗舍利虚影,帝释天王护法的六条手臂捏成莲花,金色的光芒顿时将四周映射的纯金一片,隐隐有几位天女挎着花篮投撒鲜花,梵音阵阵,宏大的诵经声若隐若现,念诵的正是本师地藏的《地藏菩萨十伦经》。 邸律车端平了金刚杵架在手肘处,双手合十对着蓝如泪深深一礼:“公主一言,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可比我浮屠雷音狮吼,救小僧脱离魔障,小僧无以为报,愿诵经百日为公主祈福。” 《地藏菩萨十伦经《又称《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与《地藏菩萨本愿经》、《占察善恶业报经》合称“地藏三经”,于浮屠中也是上乘经典。此地藏三经是本师地藏参悟金刚曼陀罗,以浮屠众生平等为基,慈悲为怀立念,宏道说法极为重要的经典。 邸律车礼拜蓝如泪,苏瞳和沈彦秋都是一脸肃然,只有秦问柳闪身跳开金光包裹,跳到一颗大树上,还不忘拉了门毅明一把。 “叔祖你拉我做什么?” 门毅明猝不及防顿时吓了一跳,差点儿没从树枝上摔下去,连忙稳住身子叫道:“叔祖你动手之前好歹提前知会我一声,就不怕给我吓出什么毛病来?不过叔祖……这和尚还真被姑姥姥几句话点醒了不成?” 秦问柳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大和尚浮光普照,我怕你这榆木脑袋也被他度化了,这才拉了你一把!你那芝麻粒儿大的道心被他这浮光一刷,若是生出心向浮屠的种子,我如何同你母亲交代?” “我那侄女如今倒是贤妻良母,你却不知她以前的做派,你若有一丝亲近浮屠的心思被她知道,只怕腿也要打断你的!” 门毅明愕然:“叔祖您这话说的我倒是不明白了,我娘怎地这般厌恶浮屠?” 秦问柳掸了掸道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的道:“她厌不厌恶浮屠,你问我怎地?你回去问问我那侄女,她若是愿意告诉你,你便好生听着,若是不愿意告诉你,你也莫要在我这儿费功夫。” 门毅明无奈的道:“叔祖欺负孙儿,有些为老不尊!” 秦问柳木着脸道:“自家的孙子我还不能欺负欺负?你的辈分小却去怪谁?我不欺负你还到哪里再找个迷糊孙子?” ------------ 第三百三十一章 无题 邸律车因蓝如泪几句话豁然开悟,心境因此得以提升,承了她好大一个因果,这才要以诵经百日为她祈福偿还。 浮屠修行首重修心,不似妖魔道无法无天和道门性命双修这般,一者巧取豪夺一者水磨功夫。浮屠修士只要心境达到了,便是一个练气期的小沙弥,也能瞬间达到大比丘甚至阿罗汉的境界。 无数年来,浮屠一跃成为阿罗汉的例子不在少数,道门则从无一例,便是服食天材地宝仙丹灵药,也没有横跨四个大境界,从练气先天直接跳到元神的。 以浮屠的话说,这便是大彻大悟。 当年世尊如来转世,一降生便有无穷智慧无尽福报随身,只修心性不修法力,以凡人之躯周游中州三十年,乃登灵鹫山求法。 灵柩法师传了世尊浮屠正法,世尊也只修行了九年,在第十个年头枯坐灵鹫山巅,灵柩法师以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相授,这才大彻大悟成就无上正等正觉。 邸律车心结一解,瞬间便将舍利子凝实了几分,距离初果罗汉也为时不远。不过此事于他而言不足为喜,反倒因为蓝如泪助他开悟提升心境,结下了一份因果。 世尊接引灵柩法师的转世身,乃是因为灵柩法师曾接引世尊转世,邸律车却不能效仿世尊。蓝如泪是名花流道主之女,花间派众星捧月的公主,蓝星术更是把随身之宝星云链给她防身,邸律车便是再耿直,也不会无脑到说出你转世我给你护法这种浑话。 星云链是蓝星术自幼祭炼的宝物,早随她进阶神婴成就法宝,只是蓝星术没有把星云链祭炼成本命法宝,亦未曾用法有元灵的境界将之点化,为的就是将之传给弟子,以本门道法养出灵性来,省却数百年祭炼的功夫。 这也是大宗派常用的手段,省去寻找材料灵药祭炼法器的时间功夫,门下弟子起步就比别人高了不止一重,修行起来自然是一步先步步先。只是这种法宝已然定型,又不是自己心血祭炼,养出来的灵性便不够圆润,威力也要弱上一筹。 不过法宝就是法宝,最弱的法宝也胜过最强的法器,本身法宝的本质就就决定了它不可能被法器摧毁,纵然封印了绝大部分威力,也比普通的法器多了许多妙用。 蓝星术担心蓝如泪在外面惹是生非,又不愿一直将她关在百花谷中,总得放她出去历练一番,这才把星云链给她防身,又着苏瞳和秦问柳一路随同。 一件法宝威力全开,等同于一名神婴境的修士,这也是他筑基境的修为能一拳打的沈彦秋狼狈不堪的原因。不过蓝星术到底没有解放星云链的威力,否则蓝如泪这一拳纵然不能把沈彦秋打杀,也得打他个重度残废。 魏元让手中的名剑千蛇,就是因为被封印了全部的力量,才不能仗之胜过沈彦秋,只能凭借千蛇剑统御群蛇的能力与他战斗。千蛇剑若是同星云链一般开启半成威力,沈彦秋想要胜过魏元让,非得使出浑身解数才行。 秦问柳说的模糊,门毅明也不敢追问,这个整天木着脸的叔祖,看似迂腐木讷,实则根本不好糊弄,卖萌装傻这种普通手段,对付蓝如泪这种孩子心性的小姑娘没问题,应对苏瞳这个慈母一般的大姐姐,祖师老爷的亲闺女也凑合,唯独对秦问柳一点用也没有。 “母亲为何厌恶浮屠呢?浮屠虽然有许多地方惹人生厌,可毕竟是名门正派,同名花流的关系也算不错,总不至于有僧人得罪过母亲才是……算了,我自己瞎琢磨也是无用,以后找机会问问母亲罢。” 门毅明的母亲自嫁了曜日城,便收了道法神通,一心做贤妻良母,若不是这回蓝如泪几人过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家母亲,竟然是出身名花流的修士。 秦问柳自袖筒里滑出一柄长剑,折了根拇指粗的树枝胡乱削了起来,也不知削了个什么东西,倒是玩的不亦乐乎。门毅明没他的允许不敢下去,也是无聊的蹲在枝杈上,只是没事儿可做,只得扣起树皮来。 沈彦秋得了邸律车金光照耀,体内莲华咒的力量被引动,也自头顶冲出一朵碗口大的白莲,于邸律车的舍利相互辉映,便是神境通修成的一股法力,也在小世界里显现一尊僧人形象,僧人大袖挥舞浑身金光闪烁,抄开大步丈量虚空,一步迈出就是数万里,向天空中的日月星辰走去。 三丈月有星辰金凰斩和大天圣护着,一股小型雷云风暴罩在体外,雷火熊熊,电光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金光不能照耀,反倒被电光雷火侵蚀,两者如干柴遇到烈火,滋滋声爆如雷鸣,声势还要胜过邸律车的舍利金光。 苏瞳只是站着不动,耳垂上那对半月形的耳坠散发着蒙蒙青光,水波一般荡漾,一圈圈的涟漪无声无息的将金光推开,金色和青色泾渭分明。 吴道人骂骂咧咧的祭起混元钵,将一众守门兵士罩住,不让他们被邸律车的浮光普照所蛊惑,连道人将打魔碑祭在头顶,通红的岩浆火气滚滚翻腾。 吴道人抓着吴钩宝剑比划了一会,恨声骂道:“贫道便是讨厌贼秃!这等强行度化的手段简直不当人子!若不是看在蓝公主的面上,我非一剑戳他个窟窿不可!” 连道人笑道:“他也是心境提升,一时收摄不住法力,否则这般明目张胆的在我大阳山耀武扬威,无差别的度化旁人,便是你不出手我也要打他一砖头!” “城主和夫人倒是沉得住气,这一会儿这般热闹,也不见他们露面。” 吴道人哑然失笑:“夫人也就罢了,毕竟是名花流的弟子,辈分在那儿摆着。城主大人整天高高在上惯了,突然来了几个师叔师姑,平白就降了一辈,我看他是拉不下这张脸,这才叫少城主出来相送。” 两人有说有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浑然不把邸律车放在眼里。 一众人等只有蓝如泪对邸律车的金光浑然不觉,便是星云链的紫光护罩也不曾惊动,就这般大大咧咧的把礼受了,呵呵笑道:“大师真是太客气了,多大点事儿值得你这般大礼?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邸律车正色道:“一法为诸法本相,一念是念念真宗。一法持而诸法生就,一念动则念念起踪。公主这几句实话助小僧豁然开悟,不谛于菩提妙音雷音狮吼。” 邸律车拿她跟世尊如来相比,蓝如泪忍不住得意洋洋,粉嫩的圆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怎么也掩饰不住:“是嘛?啊哈哈,我怎么敢跟浮屠师尊相提并论?大师你可是羞煞我了呀!不过你若是喜欢听,我便多说点就是,咱们都是朋友,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难得有人喜欢听她说话,平日里一个个都嫌她嘴碎,只是碍于身份情面,舍不得说的有之,不敢说她的有之,听之任之的更多。 邸律车见数道法力各据一处,便是苏瞳也将舍利金光排除在外,只有沈彦秋放出白莲应和,显然得了不少好处,便知道除了沈彦秋之外,他们于心里还是抵触浮屠,自己无意间又做了件“错事”。 心里暗叹一声,只得将舍利收了,邸律车也不动声色的笑道:“恰是小僧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地藏本师处也没有事情安排,小僧便追随公主一段时间,以便聆听妙理,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好哩好哩!” ------------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下雨要收衣服 蓝如泪搂着苏瞳的胳膊晃来晃去:“本来这次出谷阿娘是不允许我来的,还是苏师伯和冯师伯说情,这才让我陪着苏姐姐和烂木头一道出来玩耍。我可不像大师你时间充裕,我的时间可是很紧凑,回去之前怎么也要把南疆不死火山好好游玩一番。” “要不然下次再出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哩!” 因为邸律车一句话,此去不死火山的队伍顿时壮大了几倍,从两个人变成了五个,也不问沈彦秋答不答应,愿不愿意。 在蓝如泪看来,哀无心给她取名,就等同于师尊赐名一般。自己虽然没有拜在大悲宗门下,严格来说也属于哀无心的弟子。 沈彦秋虽然是哀无心嫡传,论入门还在她之后,在他看来她就是大悲宗外门大师姐,师姐师弟之间,不过是一起玩玩,还要说的那么直白作甚? 原本门毅明也是满怀兴奋的要跟着,哪知吴道人一钵将他扣了去,手一抖混元钵便朝着大阳山顶曜日城飞去。 吴道人笑道:“夫人舍不得少爷远离,只是几位道友是夫人的长辈,她却不好开口,只得贫道来做这个恶人!” 苏瞳笑道:“丁师侄女早为人母,心思自然要比我们细腻,倒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过曜日城也是南疆一脉,便是前去不死火山,应该也没什么妨碍。” 连道人道:“曜日城是应帝王治下,属中州皇族的管辖。苏道友也知道,中州皇族虽然也是以修士治国,倒终归是应龙氏血脉,规矩自然要比一贯闲散的修士多些。咱们曜日城既然托庇于应帝王,却不能不遵守规矩。” 应帝王是现任中州太皇应龙钦点的九州藩王之一,在南疆开拓一片疆域,和炎皇父生真炎以及火皇勾离卿,名义上共同治理千万里南疆,来自中州皇族的规矩自然不少。 门毅明在混元钵里大吼大叫连蹦带跳,奈何这件宝贝岂是他能抗衡的?眨眼的功夫就飞到城主府,落在一个身披蟒袍腰缠绶带的中年男子手中。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端庄的妇人,看着只有二十八九岁年纪,虽然穿着朴素,却掩不住雍容华贵的气质。 这二人便是曜日城的城主门郅炜,和他的夫人,苏瞳的亲师侄女丁慧。 门郅炜也不放出门毅明,只是抖手将他送进内室,将混元钵放出去,对丁慧道:“你这个为娘的也不知道看着他,倘若真的跟你那几个长辈一起去了,就他们这点儿本事,惹出点什么麻烦,还不是要我擦屁股?” 丁慧淡淡的笑道:“儿子不是我自己的,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不管教管教?你说我慈母多败儿,我还说你严父出孝子呢!再说了,我的师叔师姑便不是你的师叔师姑不成?” “你如今倒嫌弃辈分小了,当初娶我进曜日城的时候,祖师、祖奶奶你可比我喊的还要勤快,叫的还要甜呢!” “你若有本事娶了苏师姑,自然不用因为我受这莫须有的窝囊气!” 门郅炜严肃威严的表情一滞,赶紧拉着丁慧的手,讨好的笑道:“夫人,夫人呐!莫要生气嘛!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生起气来了?我就随随口一说,哪里有你想的意思?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说是不是?” 丁慧掩嘴咯咯轻笑:“说的好似我整日里欺负你一般!不过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明儿跟师叔师姑他们一道出去,实在不是个好去处。我也和你一样担心,唉,南疆也不平静啊!” 门郅炜叹道:“夫人说的是,如今这世态可要变天了,我也就是个乡下土财主,得想着把家什收拾妥当才行。” 丁慧笑道:“你上头有应帝王顶着,天塌下来也不干你的事。你若是怕应帝王顶不住,大不了跟我回花间谷,权利地位是没有,三餐饱饭一间屋子还是有的。” 门郅炜哈哈大笑:“还没听说有谁躲灾躲到娘家去的!我门郅炜虽不是什么豪杰,却也做不出这等事儿来!若是封魔榜真的降世,杀劫降临,只怕十二正宗更要疲于应对!树大招风啊,在天道面前,十二正宗也不过就是个实力稍微强一点的土财主罢了,家大业大也有富足的难处,不见得比我舒坦。” 丁慧点点头,满心欢喜的道:“若非你这一腔男儿胆、英雄气,当初我也不会一门心思的嫁给你。说到底还是你吃了亏,堂堂南疆曜日城主,应帝王手下排的上号的人物,却做了名花流外门孙婿。” 门郅炜拉着丁慧的手,将她揽在怀中,爱怜的道:“你我夫妻一体不分彼此,说什么吃亏不吃亏?你真当我拉不下颜面相送,这才叫明儿替我顶缸?” “苏姑姑是个有城府的,秦师叔虽然懒得理会俗事,也只是懒得理会罢了,唯独蓝姑姑是个没遮拦的性子,这回来大阳山索要烈阳真葵,也是为了救治那个浮屠僧人。不与她便拂了你的面子,与了她便恶了鬼皇大人和应帝大王的交情,我也是左右为难啊!” 丁慧依偎在他怀中,也是忍不住叹气:“真是难为你了。烈阳真葵是供奉应帝王的,这次为了炼制丹药,足足用了十头真葵,这才出了五粒丹丸,你是一颗也没留下,尽数给了蓝姑姑。” “应帝王那里,你好不好交代?” 门郅炜笑道:“夫人放心,烈阳真葵虽然各山城都有培植,却皆不如我大阳山的地火,养出来的真葵纯正。便是往宫里进贡,我还没傻到一点都不留下,我自己的东西,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便是大王问起来,我也有话说。” 丁慧心里安稳,乐的眉开眼笑,直瞧的门郅炜虚火翻腾,忍不住上下其手,把一个妙人儿如火一般躁动炽热,如水一般软绵温润,嘤咛一声贴在他身上。 门郅炜那里还把持得住,关了房门,抄起丁慧就往里屋去,突然想起门毅明还被他关在里面,便挥手布下一层禁制,在身边的太师椅上抽坎填离,摩(弄乾坤,颠鸾)倒凤起来。 且不说他夫妻二人如何,只说经过这一场说怪不怪说坏不坏的事,沈彦秋原本想上大阳山游览一番的心思,也收拾了起来。 既然曜日城是应帝王治下,如今自己有闹了个乌龙,多少有些尴尬,倘若吴道人在不阴不阳的调侃几句,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路斩杀邪祟耗费了不少时间,虽然将炎、冻二魔道互相转换配合的手法练的更加纯熟,却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无法将实力完全发挥,既不能尽兴也无法借机提升十方魔道的威力。 如今进入南疆范围,来自饿鬼道和地狱道的邪祟几乎绝迹,幽冥鬼道混杂其中的清风和悲王,也似乎畏惧不死火山的凤凰真火,不敢靠近南疆。 大阳山有地火翻腾,能种出上品的烈阳真葵,对他的炎魔道修行也大有裨益,只是他想着不死火山外围,都有这样浓郁的火灵,到了火皇宫甚至是凤巢之后,火灵力该浓郁到什么程度? 真是满怀期待啊! 邸律车倒是不愿就此和沈彦秋分别。 他是华莲地藏的弟子,精修胎藏部曼陀罗尼,又得了地藏菩萨传授金刚部曼陀罗,莲花舍利齐修,将金刚部曼陀罗修成的莲花,化成帝释天王护法尊神,承托胎藏部曼陀罗修成的舍利,又磨炼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可谓得了两部曼陀罗的精髓。 沈彦秋不通曼陀罗法性,但是微妙上品莲华经咒修成的法力,却无比的纯正,虽然这道法力不多,但气息极为精纯,想来还有浮屠上等法门斧正。 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非浮屠弟子不得传授,便是外门弟子也只能修炼两部曼陀罗衍生出的法门。即便是亲传弟子,也要依照天资悟性和功劳大小传授,除非像楼难陀这般,只有沈凌之这么一个弟子,尽可将一身法门悉数传授,也要请示过如海和尚才行。 不过沈凌之是龙伯巨人,修炼浮屠金身护法神通事半功倍,威力更胜过许多收服的妖族护法神将,天生就是做浮屠护法的料子。当初拿波丸得了八九玄功,犁耶泥便喜不自胜,要送他见如海,更是保举他去大雷音寺世尊如来座下修行,倘若犁耶泥知道沈凌之龙伯巨人的身份,又是楼难陀的弟子,会不会感到惋惜。 邸律车道:“道友的莲华经咒极为淳正,便是小僧也甚为叹服。只是这道法力太弱,想来是道友也不曾分心修炼的缘故。” “莲华经咒修不出浮屠法性,不知道友是否还修行了其他的法门?” 沈彦秋也不隐瞒:“当年为了犁耶泥大师一个吩咐,折了一双臂膀,却是我夫人寻了鲁家机关杰,为我打造了一对机关臂。犁耶泥大师心有不忍,便传了我神境通以做补偿。” 机关杰?机关臂?神境通? 沈彦秋说的云淡风轻,可是他每说出一个词汇,众人都是一惊,待到将这三个词都说了出来,便是蹲在树上的秦问柳也把手中的树枝一丢,抬腿蹦了下来。 ------------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佩服啊佩服 “鲁家机关术和墨家齐名,可在小巧物件儿上鲁家则尤胜一筹。你坏了一双手臂换得一对机关臂,便是我也眼热!” 秦问柳哆嗦着嘴唇,便是这个一心向道不惹凡尘的家伙,也不由得动了嗔心。这几样东西拿出来,哪一个不是无价之物,让人眼红心跳的宝贝? 机关杰不能算作物件儿,可是机关杰制造的物件儿,也是无价之宝啊! 三丈月撇撇嘴:“再好的机关臂终究也是外物,岂能比得上自身血肉?榕哥哥自家的手臂却不比那什么机关臂强上千百倍么?” 蓝如泪连连点头,很是认同三丈月,想一想砍断一双手臂换上一副机关零件,就算是一件威力强悍的上品法器,还是不值。 秦问柳摇头苦笑不知如何解释,苏瞳接口道:“倘若是别家的机关臂,亦或是鲁家墨家的普通弟子打造的机关臂,自然比不上沈道友的手臂……可是一个鲁家机关杰……那可是一位机关杰啊!” “鲁家也好,墨家也罢,都是修行道机关术顶尖的世家。便同炼器的心真宗,炼丹的药天子一般,虽然实力和势力都不庞大,勉强算的二流宗派,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术业有专攻,他们已经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苏瞳一字一顿的道:“技近乎道。” “想来沈道友感受最为清楚,这双机关臂和你的契合程度,绝对不亚于原本的手臂。而且一旦将它祭炼完全,施展道法神通之时,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辈修行,求得不过是逍遥二字,可这逍遥从何而来?实力、势力缺一不可,可无论实力还是实力,唯一的目标就是将自己的基础夯的更实,长生路走的更稳。” “只有长生,才能得大自在,大逍遥。但凡是对得长生有帮助的,都是我辈修士必须要争取的。” 见沈彦秋一脸茫然,便是一直保持淡然的苏瞳也瞪大了眼睛:“沈道友莫非还没有将这对机关臂祭炼完全?你可知道,机关杰打造机关时,无论是材料选取还是投入的心力,都要做到尽善尽美,这一对儿机关臂和本身的经络骨骼,甚至是最微小的血管都能完美契合!” “如果不修炼高明的炼体术,修士的肉身坚固程度也强不到哪里去,这对机关臂祭炼完全之后,抵得上一对儿中等防护法器,便是生成的肉身也不能相比!” 秦问柳架着一副暴殄天物的表情,暗骂明珠蒙尘,宝物所托非人,冷着脸道:“你家夫人真是舍得下血本!这一对儿机关臂的价值,便是十件中等法器也换不来!” 蓝如泪这才明白机关臂的价值,虽然换在自己身上仍旧不愿意,却也忍不住满眼小星星的看着三丈月。三丈月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讷讷道:“你别看我呀!这对机关臂是甄姐姐给榕哥哥做的,可不关我的事!” “甄姐姐?” 哪里又来个甄姐姐? 蓝如泪眯着眼睛打量沈彦秋,目光犀利的几乎要扒一层皮下来:“你真的是无心前辈的弟子?不是修炼欢喜禅的淫僧?” 沈彦秋干笑几声,连忙解释道:“其间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也不好过多解释。好叫蓝道友知道,我那夫人叫做甄恬儿。” 蓝如泪“嘶”的吸了一口气,疑惑的道:“甄恬儿?这个名字听起来却有些耳熟呢?只是突然想不起来了……苏姐姐你可知道这个甄恬儿是谁吗?” 苏瞳拍了拍巴掌,嘿嘿冷笑道:“嘿,我却是小瞧了沈道友的本事!若是我说的不差,您这位名叫甄恬儿的夫人,该是阿修罗族的二公主,鬼皇大人的义女,辉月公主赫尔碧!” 又转头看向邸律车:“大师,你在地藏菩萨门下修行,对鬼道的事儿该不陌生吧?我说的可对?” 邸律车点头道:“曼陀罗尼,苏道友所言不差,阿修罗族辉月公主,正是赫尔碧。甄恬儿乃是她转世之后的名字,据说阿修罗的三位公主皆转世在南海丘流,前些日子大公主佘利娜渡过五次天劫,已经成就魔王尊位。” “金山寺的如海主持和圆觉洞的灵柩法师两位上师,还因此同骨宗斗了一场。” 苏瞳叹道:“沈道友是无心尊者门下,大悲宗未来的掌权人,不仅得了电母元君门下高足的芳心,便连鬼道阿修罗公主也收入房中,真是叫人叹服啊!” “听闻大猿王推了同自在魔宫圣婴太子的亲事,将妹子香芸公主许给了沈道友,如今被大力魔王以五指山镇压……沈道友真是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呐!” “只是圣婴太子的火焰山就在南疆,枯松涧火云洞也是有名的洞天福地,收拢的高手不在少数,若是被他得知沈道友来了南疆,不知道作何感想?” 沈彦秋一撇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何尝愿意碰到牛圣婴?只要你们不多嘴,谁知道我的身份?只要没人去通风报信,牛圣婴还能卜算天机找我的位置不成?再说了,我只是不愿意碰见他,不代表我怕了他! “我们可不怕他!” 沈彦秋的表情愈发狼狈窘迫,三丈月却一脸得意的道:“哼哼,圣婴太子又如何?如今榕哥哥是大悲宗的弟子,鬼道、积雷山和凤鸣城的女婿!云岭尚书门下的鹤星恫姐姐,也是我的姐姐哩!” “自在魔宫再强,还能把大悲宗和鬼道都比下去么?再加上有积雷山、拿波山和凤鸣城做后盾,便是大力魔王想亲自动手,也要考虑考虑,更何况牛圣婴?” “谁不知道大力魔王和我家阿姆的关系极好,便是我青丘山的胡姐姐,也是大力魔王的义女哩!” “哦对了对了,金鸡岭的鸟山鸣桐大宗和榕哥哥兄弟相称,徐无城的赵正阳前辈也对榕哥哥多有照拂!” 三丈月连珠炮一般,把沈彦秋扯得上关系的人挨个报了一遍,却没发现这几人的脸色越发古怪起来。 众人齐齐一个激灵,倒抽一口凉气,竟也说不出什么赞叹的话来,只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齐齐比了个大拇指! 三丈月说的这几个势力,不是十二正宗就是名山大城,便是赵正阳这个散修中的祖师人物也扯了进来。世人皆知赵正阳一剑斩破灵兵册的壮举,但凡提及赵正阳没有不说这事儿夸赞一番的。 沈彦秋羞的满脸通红,却又不知如何做解释。鹤星恫也好,甄恬儿也好,便是有名无分的袁露凝,以及陪在身边的三丈月,每一个都有一段漫长的故事可以说,总不能一个个都跟他们详细说一遍吧? 至于鸟山鸣桐,大家是称兄道弟不假,也不过是私人关系,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说,真正能够全力护持他的,也不过哀无心和袁无极两个,如今还有一个被牛太煌镇压了。 鬼道、积雷山和凤鸣城,说八竿子打不着有些远,但也绝不可能成为他的后盾,也绝不可能替他出头解决任何问题,无非就是扯出来吹牛用,仅此而已。 他是大悲宗弟子不错,可如今也不过就是个金丹高手,修行道的金丹修士多如牛毛,他一日不成就元神,就没有让人平等对待、另眼相看的资格。 邸律车排开几人,笑道:“我浮屠弟子谨守色戒,却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之事,不过道友若是想修炼欢喜禅法,我倒是可以为道友介绍一位高人,乃是灵山上有名的欢喜禅宗主!” 沈彦秋见邸律车这个和尚也跟他开起了玩笑,嘴角一挑:“那倒不必!我道门自有洞玄子和天下至道谈,房中秘术更是不在少数,就不劳大师费心!” 邸律车笑道:“道友莫恼,小僧没有打趣的意思。方才得了道友救助之情,正愁着不知如何偿还,既然道友得犁耶泥师兄的神境通,小僧便将自家修行步步生莲的感悟相赠,对道友也有些助益。” 言罢伸指一点,一道繁复的神念涌进沈彦秋眉心识海,正是邸律车修行浮屠妙法步步生莲,这些年来积攒的感悟心得。 沈彦秋本想拒绝,没想到邸律车出手这般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他想拒绝也来不及开口。况且他也实在舍不得拒绝,有了邸律车的感悟,修行神境通必然进境迅速,有望在数年之内入门。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况邸律车本就是正儿八经的浮屠弟子,步步生莲虽然比不上神境通这个等级的遁法,却也是浮屠中了不得的高明遁术,他的感悟对于沈彦秋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一般。 沈彦秋得了天大的好处,却也不在乎众人的打趣,反正除了袁露凝之外,鹤星恫和三丈月已经真正成了他的女人,如果日后有机会进入幽冥,肯定也要把甄恬儿接回去。 唉,淫僧就淫僧吧,随你们怎么说,我却不能得了便宜再卖乖,由得你们羡慕嫉妒恨就是了。 沈彦秋挠挠下巴,心想着,究竟要不要跟邸律车说说,弄一部欢喜禅宗的和合心法玩玩儿? ------------ 第二百三十四章 伶俐虫 曜日城的城主府中,门郅炜和丁慧仍旧共赴巫山,调和云雨,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关在内室的门毅明,自然也没心思去管山脚下沈彦秋和名花流一行人。 “夫人却是说的没错,我还真不愿意师叔师姑的喊着!好歹我也是金丹七转,一大把年纪,几个几百岁的‘小家伙’踩到我头上,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哼哼,老连和老吴去应付罢,他们两个脸皮厚,我可比不来!” 他一面奋力驰骋一面暗自腹诽,忽地浑身一紧几乎守不住关卡,忙一脚踏定太师椅,将北雁南飞换过猛虎上山,叫道:“夫人最近研究洞玄子,却是学了一身的好手段!不过我也没闲着,这一手玉兔捣药却是我新学来的,还请夫人品评!” 丁慧哪里分的出心思理他,只是咬紧牙关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沈彦秋既没了上山之念,又得了邸律车的修行感悟,正是锤炼神境通的大好时机,便同蓝如泪等人闲扯几句,便起身告辞。 闻得沈彦秋要去火皇宫面前勾离卿,蓝如泪顿时来了精神,死活拉着苏瞳和秦问柳,非要一道去不死火山玩一玩。反正名花流在修行道的名声上佳,火皇勾离卿也是女修翘楚,自然不会厌烦同是女修门派的名花流。苏瞳苦劝无果,秦问柳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苏瞳也只好遂了蓝如泪的心意,几人征的沈彦秋的同意,结伴同行。 沈彦秋也有一番考虑,毕竟他不曾见过火皇勾离卿,不知道这位南疆之主和哀无心究竟是什么关系,如今有蓝如泪几人一道,一个是名花道主爱女,一个是花丞掌珠,便是秦问柳也是名扬修行道的“花间四公子”之一,多少也有些便宜。 便是火皇的性子再差,大悲宗和名花流两宗弟子前去拜见,多少也要收敛些才是。 过了大阳山一路向南,便是一座接一座数不清的大山和城池,众人行进的速度不快,但凡遇到景色秀美的大山,建筑宏伟新奇的城池都要进去游玩一番。 因着苏寻花这一层关系,沈彦秋同他们几个关系也算处的不错,只是蓝如泪和三丈月一样没什么心机,两个小女孩叽叽喳喳聊的不亦乐乎,倒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似的。 苏瞳却心有防备,生怕沈彦秋真修炼了什么“欢喜禅”的荒淫法门,虽然言谈举止温雅有礼,挑不出什么毛病,却处处提防他“哄骗”蓝如泪的言语举动。 沈彦秋哭笑不得,邸律车又得了华莲净土传讯,转道去了中州大普度寺,面见世尊如来去了。沈彦秋索性扯着秦问柳讨论道术,互相印证起来,惹得苏瞳频频点头,满意至极。 这一日自游过一座不知名的大山,几人顺着下山的小道前行,正自有说有笑,蓝如泪和三丈月蹦蹦跳跳的如蝶折花,苏瞳见沈彦秋和秦问柳聊的起劲,便赶上两步跟着蓝如泪和三丈月,忽听前面传来一阵小曲儿。 那曲子哼的不着章法,也没个调子,说不出的怪异难听。 转过一道弯儿,哼曲子的声音越发离得近了,可那人只哼哼却没有词儿,腔调也是越发的阴阳怪气,却透露出几分惬意欢愉,想是心情极好。 几人的眼力都不错,便瞧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又矮又瘦的家伙双手抱着后脑勺,嘴里咬着根野草,眯着眼睛踮起脚一蹦三跳的向前走。 那人黑黑瘦瘦,因是身形有些佝偻,抱着后脑勺的动作便差了几分意思,原本有十分的悠哉,仔细一看却像是抱头鼠窜一般。 见几人并步向前,那人就要往山道旁边躲去,陡然瞥见手里抓着一把野花的三丈月,连忙从怀里摸出一张皮子,忙不迭的打开,看一眼皮子看一眼三丈月,又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露出狂喜之色,一步蹦到几人跟前,推金山倒玉柱纳头就拜,口呼奶奶。 “不知是奶奶大驾在此,小的给奶奶请安啦!” 众人一脸呆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发现这人只盯着三丈月,又一齐把目光投到三丈月身上。 这家伙身上妖气弥漫,虽然以先天真气遮掩,却也瞒不过几人的眼力,分明是一个妖族的小修士。他也有先天真气后期的修为,也不知得了什么造化提前化形,只是弄得人不像人妖不像妖,模样实在是太过磕碜。 三丈月脸上一红,随即勃然大怒道:“谁是你家奶奶?你怎好这般羞辱?我连儿子还没生一个,哪里有你这般大的孙子?!” 飞起一脚踹在那人肩头,把他踹了个四仰八叉,好似翻盖的王八。那人只是一个劲儿的陪笑,麻溜的翻过身子,直挺挺的跪好,双手托着那张皮子。 “你这黑厮骨瘦如柴,面无四两肉,又这般獐头鼠目贼眉鼠眼,却来占我的便宜?你若说不出道理来,我便把你吃了!哼哼,兔子不是不吃肉,只是不爱吃!” 三丈月本体是一头三丈高的纯白月兔,她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倘若她回复真身,就凭这人瘦猴一般的身量,把来塞牙缝都不够。 “奶奶不忙生气,您先瞧瞧这图。” 他的声音尖细一如婴儿,只是丑陋至极的脸上堆着谄媚恭敬的笑容,实在是渗人,蓝如泪早躲在苏瞳身后,有些倒胃口。 三丈月出身妖族,比这黑厮丑的也见过不少,自然没什么反应,一把扯过皮子,众人也都朝皮子上看去,果然绘着一个绝色女子,背后张开一对紫金色的金属羽翼,模样同三丈月有七八分相似。 “你这图从哪里来的?” 沈彦秋也是疑惑不解,只是这厮见到三丈月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驯服的没边儿,却不像脑子有问题跑过来寻晦气的。 那人嘿嘿笑道:“奶奶可是积雷山摩云洞电母元君门下三丈月么?小的是平顶山莲花洞的巡游伶俐虫儿啊!” “平顶山莲花洞?你是我那两个姐姐洞里的小妖?你怎么跑到南疆来了?” 伶俐虫儿谄媚的道:“奶奶能否容小的先起来说话,这石头硌的我皮疼!” 三丈月“呸”了一声,道:“你是个软骨头还是怎地?快起来说话,你不好好在洞里伺候我姐姐,却跑来南疆作甚?” 伶俐虫儿弓着身子,一五一十的道:“前些年祖奶奶传了消息,说要将积雷山封了,着小奶奶您带着一众姐妹来平顶山,因是大奶奶和二奶奶正在祭炼一件法宝,得以元神真火熬炼三十年,轻易不得离开,便着我等出山迎接。” “我们一道出来的有六个,秃噜皮和邋遢屁一队,朝来雨和晚来风一队,我和精细鬼儿一队,在进山的路上等了半年也没等到小奶奶您过来。” “后来听人说您跟着青丘的胡家奶奶一起走了,想来在青丘山纳福哩!两位奶奶祭炼法宝又得几十年的功夫,我这才起了心思出来玩一玩……可巧就碰着小奶奶您了!” 伶俐虫儿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所说的事情也一分不差,再加上三丈月知道莲花洞里确实有六个小妖,是金、银二姐姐贴身听传伺候的角色,唤做六健将。 三丈月这才相信了他的身份,有些尴尬的笑道:“刚才那一脚不疼吧?可怪不得我啊,你这上来就喊奶奶,我都懵了呀!” 伶俐虫儿忙道:“怎敢怪责奶奶?也是小的心急,话没说明白才让奶奶误会了!” 蓝如泪早憋了半天没插上话,这会儿总算挤了一句:“哈哈哈,你说的对啊,可怪不得月儿姐姐哩,你这般獐头鼠目的家伙,哪里像他的孙子?倒像是鼠山膛门的家伙哩!” 伶俐虫儿搓着手,一脸尴尬的道:“这个这个,小的以前确实是膛门的小妖……不过我可没杀过人啊!”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三丈月,道:“倒是小奶奶您送去青丘山胡奶奶那里的姐妹,有几个受不了青丘的规矩,偷摸的跑了出来,在平顶山附近觅了个山头,做起了拦路抢人的勾当,着实吃了不少人。” “那附近的城池乡镇多供奉两位奶奶,怕她们是奶奶的部下,便派人上山递了文表,求两位奶奶做主。两位奶奶脱不开身,便让巨力先锋把她们都杀了,人头送去人族的城里,算是给了个交代。” 提起鼠山膛门,还真有一番说道。 鼠山膛门? 说起这个鼠山膛门实在好笑,说是曾经有座虎威山,山中虎豹众多,虽然没能修成精怪为祸,却也成了气候,满山的飞禽走兽都屈服于虎豹淫威之下。 “急如火,几天不见你的心气儿倒是涨了不少……哼哼,我看你不是想做二大王,你是想做这火云洞的大王啊!” 飞禽还好,它们有翅能翔,翅膀一扑棱只要飞的高了,纵然是虎豹雷音也不能震慑。可是那些走兽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老老实实排着队往虎豹口中投食。 ------------ 第三百三十五章 鼠山膛门 山中有一窝老鼠,惧怕虎豹的气息终日躲在地下,刨食植物根茎果腹,只在夜深山静之时出来,捡些枯骨腐肉,后来实在是没东西可吃了,只得吃野草。 这一窝老鼠肮脏污秽,便是许多天敌也下不去嘴,故而也不受虎豹待见,又因为它们吃枯骨腐肉一身尸臭,虎豹便驭使它们松土掘地构筑巢穴。 这窝老鼠有个鼠王,因为刨食野草时误吃了一株灵药,竟然籍此开了灵智,虽无道法傍身,却侥幸得了半具人身,能直立行走,仍旧似个贼头鼠目的大耗子。 它灵智既开通了心窍,便不愿再雌伏于虎豹淫威之下,奈何空有一身力气,却仍旧近不得虎豹十丈之内,便趁夜出山,在猎户家偷了一副弓箭一柄尖刀。 它削竹为杆兽牙为箭,终日就在大树上猎杀虎豹,以牛耳尖刀开膛剖腹。起初还偷偷摸摸射一箭就走,也不管射中射不中,也不管射中的虎豹是死是活,后来胆气越来越足,弓箭也用的越发手熟,用了三年时间终于将一座虎威上的虎豹杀绝,更名为鼠山,在鼠山上做了大王。 后来它又在人间走动,在一座道观中偷听了几句练气口诀,竟也十分走运修成了筑基境界,将一众鼠子鼠孙排班论座,因它尖刀使的爽利,又沾染了虎豹之血,能震慑满山飞禽走兽,便把一窝老鼠囫囵起个门派唤做膛门,取开膛剖腹之意。 这鼠王仗着一身本领,以从猎户家中偷来的长弓硬箭牛耳尖刀为手段,猎杀鼠山飞禽走兽,比之虎豹还要凶狠残暴,将一座山清水秀的鼠山搞得乌烟瘴气,最后被一帮出山历练的宗门弟子顺手剿灭。 常言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头鼠王侥幸入了修行门中,不思修炼褪去兽胎,反而将鼠山生物尽数猎杀,只留它鼠子鼠孙,伤尽天和,这才被宗门弟子剿灭,一窝老鼠无一幸免。 膛门? 一个老鼠拿一副长弓一柄尖刀聚拢的团伙,也正儿八经的称门做派,至此成了修行道的一个笑话。 众人也都听过这个传说,本以为是千百年前的奇闻异事,未曾想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竟然是鼠山膛门的“余孽”? 这个伶俐虫儿也真没亏着它的名字,如今抱上了大腿,在平顶山听传使唤,不过先天真气的修为,竟还混了个六健将的名头,可比那什么鼠山大王膛门门主威风多了。 众人啧啧称奇,对伶俐虫儿能从修士的围剿中逃得性命大为赞服,真不愧它伶俐虫儿的名号,过真有十分的眼力见,精灵心窍。 苏瞳道:“鼠山之事距今有七八百年矣,你也是膛门的老人了,怎地如今也才先天真气的道行?练气先天不入真流,即便是开了灵智的精怪,也难有百年的寿命,你又是如何脱了生死大限?” 此言一出,便是已经相信它身份的三丈月也骤然起疑。 伶俐虫道:“因是小的运道不浅,当初在山上晃荡时,曾吞服过一颗三叶灵芝草,这才平添了千年寿命,又在修士围剿时,恰早被大王打发下山给他几个抓人吃,这才苟存至今。” 蓝如泪叫道:“你还说你不曾杀过人,也不曾吃过人哩!这下露馅儿了吧,那些人是你抓去的,岂不也算是死在你手里?怪不得你叫做伶俐虫,真不亏了这个名字,扯起谎来真是没边儿!” 秦问柳冷冷道:“该杀。” 伶俐虫经过鼠山膛门之事,比任何人都知道惜命,又在平顶山厮混多年,眼力见儿自也不差,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也知道自家处在什么层次,在外面溜达的时候从不敢端着平顶山拿架子,生怕一不小心惹错了人,把小命搭进去。 蓝如泪这几个人,气息个个都比巨力先锋深厚沉重,哪一个都能一指头碾死它,自然是一个都不敢得罪,顿时又扑通一声跪在三丈月脚边,一边磕头一遍哭诉:“奶奶明鉴,奶奶明鉴啊!抓人的勾当小的就干过那一回,可也没干成,真的没杀过人啊!” 蓝如泪苏瞳面面相觑,便是秦问柳也冷着脸嘴角有些抽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家伙纵然不是男儿,好歹也是个公的,怎地就这般毫无节操可言? 三丈月被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顿时就心软起来,好言安慰了几句,伶俐虫儿仍旧长跪不起哭天抢地,恨不能赌咒发誓,把十八辈祖宗都翻出来。 三丈月被它哭的心烦,又是忍不住一脚踹过去,把伶俐虫儿踹了几丈远,顺着山坡滴溜溜的滚了下去,三丈月没想到这一脚的力气用的大了,慌忙跳到路边看去,只见伶俐虫儿搂着一颗歪树,正吭哧吭哧的喘大气。 三丈月气的直跳脚,使出一气擒拿手把伶俐虫儿捏了上来,喝骂道:“你好歹也是姐姐洞中的六健将,出来代表着莲花洞的颜面,怎地这般脓包一个?” 伶俐虫儿只是一个劲儿的陪笑。 “我且问你,姐姐在祭炼什么东西?” 三丈月也懒得训它,这家伙活了几百年岁月,又是个老鼠成精,天生胆小怕事又精明的货色,自然有一套为人处世的方法,不管旁人能不能接受,它这一套已是惯熟,就是骂它三天三夜也无济于事。 “我那两位姐姐早就得了神婴道果,如今距离出窍境怕也不远,在诸妖王中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要她们两个一同祭炼三十年之久?” 伶俐虫儿抹了抹眼泪,笑道:“小的临出山时,两位奶奶仔细吩咐过,此事万不可同旁人提及。不过小奶奶您是自家人,小的自然不敢隐瞒分毫。” “因是二奶奶得了一枚灵玉,有心祭炼一件法宝使唤,已经用元神温养了百年之久,终于将灵玉中的杂质化去,便从大奶奶的紫金葫芦里抽了一丝道气儿,要炼制一件和大奶奶的紫金葫芦一般作用的宝贝!” 三丈月想了想道:“金莲姐姐的葫芦我也听阿姆说过,乃是一枚拿人装物的宝贝,只要呼喊对手一声名姓,捉了一点儿生气儿,便能将人装进去,一时三刻就化为脓水,比元魔山鹰王的阴阳二气宝瓶也不遑多让。” “银瓶姐姐要祭炼法宝,取的确实一块儿玉石,却是要祭炼什么东西来?” 伶俐虫儿道:“听巨力先锋他们说,二奶奶要祭炼的这件法宝,唤做羊脂玉瓶,正合了二奶奶银瓶的名字。大奶奶有紫金葫芦在手,倘若二奶奶再祭炼一件相同作用的瓶儿,介时两位奶奶一同出手,管他什么高明的对手,也绝逃不出化成脓水的下场!” 三丈月笑嘻嘻的道:“怪道要两位姐姐一起动手,原来是这个原因。也是银瓶姐姐有些贪心,她那火蕉扇已经是了不得宝贝,能催五种真火煅烧,等闲皆不能近身,如今却眼红金莲姐姐的葫芦,要祭炼一件功用相同的瓶儿,竟也舍得三十年长坐不起,耗费这般心力。” ------------ 第三百三十六章 金梅瓶 说起平顶山莲花洞的两位妖王,也算是修行道的一桩趣谈。 这两位妖王出世非比寻常,并非胎卵中生就,而是某一日天星动摇,自星空中坠落两颗陨石,将一座方圆百里的大山直接撞塌,撞出一个深达百丈的洞穴,又因为高耸的山峰被陨石撞的粉碎,整座大山看上去如同一朵怒放的莲花,故而才取名平顶山莲花洞。 陨石崩裂,产出两个女婴,一个浑身如涂金粉,一个浑身银光闪烁,头顶各自顶着一枚小巧的独角。这两个独角女婴一出世就有金丹道行,随身孕育了一件至宝。 金身女婴随身孕育的,乃是一枚一尺高的紫金葫芦,上绘一元二运、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同一个太极阴阳鱼共同组成九宫阵势,最能拿人收物。与人对阵时只要喊一声名字,那人开口应了,便要被紫金葫芦绰去生气,不由自主被收入葫芦之中,晃一晃静置片刻,不多时就要化成一滩脓水。 银身女婴随身孕育的,乃是一把赤红如火的芭蕉扇,平时只有指甲盖大小,被她藏在舌头底下以津)液温养,使用时祭将出来便有脸盆大小,念动口诀一煽,便能引动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这五种火焰,合成一道五味真火,威力比之三昧真火、太阳真火等还要凶猛霸道。 因是天外陨石降落,许多修士皆跑过去观看,想着能否采集到什么炼器材料,打造一件称心的神兵法器,却不想这两个女婴不过刚刚出世,却着实凶猛异常,祭起两件宝贝一个点火一个拿人,前来寻宝的修士被她们打杀了一半吓走了一半。 其时电母元君、丢雷老姆经过,她虽然也只有金丹修为,却早就占了积雷山摩云洞这个洞天福地,精修《上洞神宵御雷真经》,皆地火之力淬炼自身,又不曾开口应声,葫芦收之不动,真火不能灼烧,便把两个女婴制住。 电母元君也不贪图她们的宝贝,而是当成自家女儿抚养,传了她们道法神通,以自身颜色取名金莲、银瓶,在平顶山开辟莲花洞。 金莲和银瓶得天独厚,不过数百年就修成神婴,一举成为妖王,境界反超电母元君。又有紫金葫芦和真火芭蕉扇在手,顿时成了一方豪强。 因电母元君悉心教导,她二人也知恩图报拜了义母干娘,也不在乎电母元君实力不如她二人,心甘情愿以女儿自居侍奉老姆。 当时前去寻宝的修士,被金莲和银瓶杀了大半,剩下的小半也逃得无影无踪,倒是没人知道电母元君将她二人收服,便是后来传授道法神通也是极为隐秘,整个修行道除了他们三个当事人,基本无人知晓。 直到金莲和银瓶修成妖王,拜了电母元君做义母,修行道的修士也只是赞叹电母元君福缘深厚,得了一场服气造化,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三丈月是丢雷老姆亲传弟子,这等隐秘自然不会瞒她,再加上那个青丘山的胡梦媛也是个大嘴巴,在青丘待的烦闷,时常往自在魔宫和积雷山跑,和牛圣婴以及后来的三丈月关系都不错,凭着香狐王的关系,拜了电母元君为姨娘,又拜了大力魔王为义父。 故而时人皆以为,电母元君以金丹道行就能纵横修行道,凭的就是大力魔王、香狐王和金银二妖王的关系。 至于她本来的名姓,若非哀无心道出勾离二字,便是三丈月都不知道这位师尊,万人敬仰的电母元君、丢雷老姆,竟然和南疆火皇是本家。 听说银瓶大王要祭炼法宝,又是以宝玉为介质,便是苏瞳也兴趣甚浓。金莲大王的紫金葫芦,苏瞳也是听说过的,只要将葫芦口对准敌人,不管他修为如何道行多高,只要开口应声,若是没达到灵肉合一的境界,便要被收入葫芦中去,再狠狠地晃将三晃,神化境的高手也挨不过三五日,也要化为脓水,端的是厉害非常。 银瓶大王祭炼的宝贝,抽取了一丝紫金葫芦的道气儿,以肉身为炉元神为碳,以两人的元神真火配合五火芭蕉扇,祭炼出的宝贝功用必然和紫金葫芦一样,拿人摄敌无往不利。 苏瞳道:“敢问伶俐虫道友,你家奶奶祭炼的宝贝,叫做什么名字?” 伶俐虫倒是心宽,丝毫不在意苏瞳近乎审问的态度,依旧是笑呵呵的答道:“这个小的却知道,因为这件宝贝是大奶奶抽取了紫金葫芦的道气儿加持,二奶奶特意取了个名字叫做金梅瓶,即是大奶奶名字里的金字,也是紫金葫芦里的金字。” “不过大奶奶说二奶奶太客气,又给这宝瓶取了个名字,唤做羊脂玉净瓶!” 羊脂玉净瓶? 苏瞳琢磨了一会儿,笑道:“这名字可有些大了!我听闻浮屠有一位大德叫做正法明,也是须菩提果位的高僧,在南海立了一座离珈岛潮音洞,又称做普渡慈航,她手中便有一件性命交修的法宝,唤做杨枝甘露瓶,也叫杨枝净瓶,乃是她炼魔卫道的依仗。” 所谓甘露之泉,涤除凶秽,杨枝轻撒,普跑愁团。这杨枝甘露瓶内有乾坤,通体用一块儿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被她以金刚曼陀罗法性温阳数千年,早就通灵如意,衍生出一尊护法器灵,拜在她门下修行,唤做惠岸行者。 杨枝甘露瓶以浮屠小千世界之法祭炼,内里自成一座天地,据说能装的下四海之水,只是从没有人见识过,不敢确定真假。 正法明是须菩提果位的高僧,有六次天劫的实力,那已经是数千年前的旧事,如今是否已经进入七劫,谁也不得而知。浮屠的境界划分自成一个体系,五劫为阿罗汉,六劫为须菩提,七劫为无量寿,八劫为无量光,九劫为阿弥陀。 阿弥陀本身即为无量之意,修行道有句俗话叫做五劫得长生,六劫得自在,七劫不死八劫不灭,九劫望仙道。若是灵柩法师和世尊如来不曾转世重修,只怕如今的境界纵然不到八劫无量光,也有七劫无量寿了。 正法明一心在南海度化龙族,只身一人坐定南海,便是卫腾龙身为南海龙神胞弟,镇守天河入海口的潮阳涧主,在如海和灵柩法师面前,都不愿出言直毁正法明,足见正法明不仅修为高深,手段也是高深莫测。 银瓶大王的瓶儿,叫做金梅瓶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金莲大王又取了个羊脂玉净瓶的名字,这就跟正法明的杨枝净瓶对上了。正法明或许不会多想,甚至纵然知道也不过一笑置之,然则杨枝甘露瓶的器灵已经通灵,如今化成人身拜在正法明门下修行,足足抵得上一尊六劫修士,不管是出窍境还是须菩提,总归是六劫的层次。 他若是知道自家的名号,被两个妖王祭炼的宝贝占了去,只怕会动了嗔怒之心,打上平顶山去。 伶俐虫龇牙咧嘴的搓着手,干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嘿嘿,便是我家大奶奶手中的紫金葫芦,那开天辟地的祖师,三元道尊中的太上太元道尊手中,也有一口葫芦叫做紫金红葫芦哩!照您这么说,要是道祖他老人家心里不高兴,随便丢个眼神下界,我家大奶奶哪里还有命在?” “我常听说浮屠的人淡薄,对这些事情没什么讲究,不过就是个名字而已,想来那什么正啥……正啥明?应该不会这么计较。” ------------ 第三百三十七章 急如火 伶俐虫借着两位大王祭炼法宝的功夫,偷偷的跑出了平顶山,说白了就是行的假公济私之举,此时见到三丈月,登时被抓个正着,心里早就突突打颤,生怕三丈月降罪,东一嘴西一句的插科打诨,就是想把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 三丈月自然想不到它的心思,苏瞳等人又是看透不说透,也觉得这个伶俐虫儿确实很有意思。 伶俐虫儿这一打岔不要紧,众人的一番言语却被躲在不远处一片树林中,一头竭力收敛气息的小妖听见,顿时乐的心花怒放。 “我道来的是谁,却是那个抢了大王夫人的家伙!他们人多势众,我却不是对手,还是赶紧回去禀报大王,让他过来擒拿!” “这几个女子模样不错,正好给大王压洞暖床,这两个男的也可宰了下酒,我也能分一副滑腻的心水……吸溜……” 这厮想起人肉的滋味,顿时口水横流,心里不停的比较起来哪里的肉有劲道,哪里的肉鲜嫩可口,哪里的肉没有嚼头。 这厮是个积年的妖怪,吃人吃的口滑,什么煎炒烹炸、烧烤闷煮都有一套,特别是这些修行有了功侯的修士,肉身富含灵气,尸体骨骼可以拿来炼制法器,自神魂中抽取出有用的功法之后,还可以将神魂打入法器之中增强灵性,没有丝毫浪费。 原本想随着大王的修为日益增强,想吃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却不想将洞府搬到南疆之后,双皇一王竟然安排了修士巡游南疆大地,但有滋扰凡人或是恶意猎杀弱小修士的妖族和魔族,都会被巡游修士击杀。 起初也有些修为高深的妖族魔族,以为自家做事小心隐秘没有什么纰漏,又想着不过是吃个把凡人,与豢养的野兽一般无二,吃了一茬又一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却算的什么大事儿?便将巡游队置之不理,更有甚者还恶语相加,仗着有些后台和巡游队大打出手,惹得三宫高手打上山门洞府,直接打杀。 至此,南疆异族修士吃人的风气,才算被镇压了下去。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无论是双皇一王还是三宫高手,都不可能没日没夜的巡视南疆地域,巡游队的修士也不可能将每一个角度都排查的仔细,这些人做的愈发小心谨慎,甚至远遁数万里乃至数十万里之外,抓人食用。 此处距离不死火山不远,也不过数万里的距离,这些异族修士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双皇一王眼皮子底下犯事儿,所以这厮才拼命的收敛气息,装作一头稍有气候的野兽,躲在草丛中假寐。 “哼哼,双皇一王管的再宽,也不能阻人寻仇吧?我们这可不算故意寻衅滋事,乃是这厮是我家大王的对头,便是出手打杀了也合情合理天经地义,闹到三宫去也不怕他!” “老大王和双皇一王颇有交情,便是这座火焰山还是从炎皇陛下那里求来的,大王祭炼三昧真火,也得了火皇陛下许多助力,想来这二位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应帝王,不冷不淡的叫人讨厌。” “不过有双皇帮衬,便是应帝王不吭声又能如何?真要是找大王的麻烦,就请看大王铲了他的王宫,到中州找应龙氏讨个说法!” 这厮稀里哗啦的一通盘算,还胆气十足的将应帝王腹诽了一回,直到沈彦秋一行人走出小半个时辰,这才从草丛里钻出来,抖一抖身上的尘土草屑,鹰钩一般的鼻子使劲儿抽了抽,张嘴喷出一道赤红火光,纵身投入火光之中,化一团火云飞射而去。 火云飞了一个时辰,正落在一座赤红燎烧的大山之中,那山上长满了火树火草,一应事物皆是火红一片,便是山间小溪流淌的都是滚滚火焰。 在大山深处,有一条干涸的河道,龟裂的缝隙密密麻麻,好似无数头乌龟挤在一起,干枯腐朽的老松光秃秃的,只剩下粗壮的枝干枝枝丫丫的随意挑着,一副破败的景象。只是这片河道上下百里之内火光尽数收敛,似乎原本充沛的火灵之力被抽取一空,四周的火力一旦靠近,就会被无形的力道牵引,投入一座开辟在山体上的洞府中。 那洞府门前立着好大一块石碑,只是没有仔细雕琢,坑坑洼洼凹凸错乱,就是胡乱取了一块儿三丈大石竖在门边,上面刻着六个火红大字。 枯松涧火云洞。 这座火云洞,正是大力魔王的儿子,铁刹娘娘的心头肉,自在魔宫的太子,牛圣婴的洞府。 方才那名小妖,正是牛圣婴手下前营先锋官,掌管着一十八架火轮车,专司探听消息处理杂事之职,同左营云里雾、右营雾里云、后营快如风合称火云洞魔家四将。 这厮叫做急如火,正是牛圣婴手下前营妖将,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平日里只在火云洞听从使唤,这几日正是一批火云洞培养的火龙果即将成熟,它奉牛圣婴的命令出来采摘,用以锻炼牛圣婴的三昧真火,可巧正碰到沈彦秋一行人,原本只是想着有没有机会,请大王抓着回洞里享用,没成想竟然是拐跑了袁露凝的家伙,便打定主意禀报牛圣婴。 沈彦秋几人皆有金丹道行,他一个筑基妖将,比之伶俐虫那个先天真气境的小妖,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牛圣婴天生火灵,得了大力魔王和铁刹娘娘悉心教导,只以自在魔宫的道法为基,自家炼就一口三昧真火,又炼制了一条火尖枪、一张兜日网随身,如今正是进阶金丹七转的关键时期,若是擒拿了沈彦秋,心情愉悦之下说不定就能一举成功,迈过这道关卡。 介时他报信有功,说不得多分润一些血肉的同时,还能被提拔成四将之首,成为火云洞名义上的二把手,二大王。 二大王呀,想一想都激动! 急如火不亏了这个名字,火云落地还没散去,便火急火燎的张嘴一吸收了火云,分开洞门便往里闯。 “大王,大王,喜事儿哩,喜事儿来啦!” 急如火施法分开洞门,抄开大步就撞将进去,撞开几个茫然无措的小妖,顺着小道一路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吼大叫。 火云洞入口是个门户,进了里面不到二里地便是豁然开朗一片露天山谷一般,几人高的巨石装点成假山,稀稀拉拉栽种着一簇簇赤红色植物,花朵便是一团火焰。一口半亩大小的火池咕嘟咕嘟冒着燎泡,里面也有几尾琉璃火玉一般的鱼儿游动。 “我说你瞎嚷嚷什么呢?” 斜刺里撞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急如火的胳膊,拉的他顿时就是一个踉跄,匆忙间脚下没收住力道,摔了个狗啃泥,额头上也撞了一个大包! 急如火猛的跳起来,不由分说就是一拳打过去,大怒道:“我把你个天杀的云里雾,你不在左营操练孩儿们,却来寻老子的晦气不是?来来来,让老子先打上三拳再说!” 云里雾也同急如火一般,只得四尺左右的身高,半大孩童也似,只是一脸戏虐的盯着急如火,那一拳连他的衣角都没沾着,靠在石壁上懒洋洋的啃着一枚拳头大的果子,道:“大王如今正闭关冲击金丹七转,将丹云华盖转化成七宝琉璃塔的关键时期。你是前营主将,大王的三十六架火轮车倒有一半儿在你手里,你不好好去采摘火龙果,却在洞中大吼大叫,若是打扰了大王闭关,有你的好看!” 正说着旁边又窜出来一个家伙,跟两人一般高矮胖瘦,却要比他俩稍微精致一些,脖子上还套着一个黄澄澄的项圈。 “哼哼,那岂不是正好?” 这家伙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道:“你我手中各自只有六架火轮车,却是布不成焚山煮海大阵,每次使唤还要看他的脸色。这回便分了他的火轮车,瞧他还有什么好神气的!” 急如火一捋胳膊,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放你娘的屁!想分老子的火轮车?我呸!这回老子立了大功,说不定大王一高兴就封我做二大王,总将军!” “到时候你们几个小子,都得跟在老子屁股后面吃灰,还想看老子脸色?老老实实跟着吃屁吧!” “哟!还二大王,总将军?” 云里雾和这家伙对视一眼,笑的前仰后合眼睛里淌出两道火光,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我说,是谁在这儿大言不惭,想当咱火云洞的二大王呀?” 这两个止不住笑,云里雾已经是笑的有些喘不过气,扶着石壁不停的拍打大腿,带着黄项圈的家伙已经躺在地上打滚儿,四肢胡乱的甩动踢踏。 急如火鼻孔朝天,撇着嘴一脸不屑,正要让开他们两个往里走,又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飘忽忽的传来,脸色顿时换成厌恶。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圣婴大王(一) 刚才还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急如火顿时就蔫了,哼哧哼哧的怒道:“雾里云,你少他娘的放臭屁!你想要我的命,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陪葬?” 云里雾猛的从地上弹起来,直挺挺的往雾里云身边一蹦,一指仍旧懒洋洋靠着石壁的快如风道:“你有多大本事尽管使出来,群殴单挑随你捡!” 雾里云阴测测的笑道:“你前营将是了不起的高手,若是群殴嘛,自然是我们仨群殴你一个。若是单挑嘛……” 云里雾哈哈笑道:“单挑?那自然是你一个单挑我们仨!怕死的你是我儿子!我让你先动手!” 急如火气急败坏,眼耳口鼻里喷出一尺来长的火焰,小手一挥:“你们三个兔崽子想阴老子我?想的倒美!你当老子我傻帽?老子我聪明着呢!” 他也不动手,也浑然把禀告牛圣婴一时忘得一干二净,就这么杵着,吐沫星子噼里啪啦的乱喷,和三个家伙吵将起来。 雾里云给快如风使了个眼色,快如风立即会意,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瞅着急如火偏过头喝骂雾里云,身子一晃隐入身后的入口。 急如火正骂的兴起,不曾注意快如风没了踪迹,陡听后山传来一声沉闷的炮响,过了三五息才又传来稀里哗啦的石块坠落之声,随即便是一阵畅快至极的狂笑。 这笑声有些稚嫩尖细莫辨男女,腔调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却带着一股老气横秋的张狂霸道。 几人齐齐一惊,只有雾里云反应快,火云洞内部乃是露天的山谷,正瞥见一道千丈火虹冲天而起,连忙纳头便拜。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大王这次出关必然丹成七转,修成七宝琉璃了也!” 急如火和云里雾也是倒头就跪,恭贺之词不要钱一般往外扒拉,暗骂雾里云这厮不讲义气,只想着自己吃独食讨好大王,也不照顾自家兄弟。 那道灿灿火虹冲上高天,将第一道罡风层搅了个大窟窿,乱流倾泻而下,风刀雷珠密密麻麻,竟也打不散火虹。 火虹中飞出一张大网,漆黑如墨,对着风刀雷珠一兜,便尽数兜了进去,随后火虹中探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捏着网兜轻轻一晃,便把乱冲乱撞的风刀雷珠,压缩成百十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眼看罡风层酝酿的雷云风暴愈加剧烈,火虹中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将网兜一收,流星坠落一般砸下来,正落在急如火几人身前一座假山上。 假山上有一座石台王座,却是一颗好大的牛头,两只犄角抱成半月斜斜上挑,扁平的牛鼻子就是座位。 火虹落在座位上,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身子圆润有致,粉嫩的胳膊腿儿藕节一般胖嘟嘟的,肤色白里透红,脸上还带着浓浓的腮红,怎么看怎么喜庆。身上套一领贴身鱼鳞铠,露出半截胳膊,底下也只裹着膝盖上面一点,赤着双脚,脚裸处带着一对儿金灿灿的铃铛。 这娃娃昂然而立一脚踩着牛鼻子,一脚踩着一只牛角,红发蓬松根根朝上,如同一团燃烧的火苗,在发尾处飘着一个小小的束发铜环,背后一领一尺宽一丈长的大红色披风无风自舞,将稚嫩可爱和威武霸气两种截然不同的表象融合一处。 一众小妖尽皆跪拜在地,山呼大王。 牛圣婴哈哈大笑,一甩披风,将腰间悬挂的网兜摘下丢给急如火,笑道:“这珠子乃是天风雷火凝聚而成,擅能破除护身罡气法力,虽然敌不过金丹修士,也算是个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你把与小的们分一分。” 急如火嘿嘿笑道:“大王此番出关,相比已经丹成七转了吧?” 快如风、云里雾几个七嘴八舌的叫道:“还用你说!大王能凝炼天风雷火,便是罡风层都捅了个窟窿,必然是金丹七转!” 牛圣婴叫他几个起来,哈哈笑道:“你们几个惯会拍我的马屁!我便连七重雷劫也没感应到,哪里来的丹成七转?只不过是锤炼三昧真火得了些许感悟,对进军七转有了些眉目,恐怕还要几年的光景才能成就上重魔帅。” 雾里云捏着嗓子尖笑道:“大王都说有了眉目,那必然是没问题的!小的们也不过是提前恭贺而已呀!再说了,便是袁无极那厮金丹七转的时候,叛出圣宫自立参天城,也从老大王和战神爷爷手里,讨了个大猿王的称号哩!” “大王大王,您如今七转在望,又是咱们魔族圣宫的太子,便是称一声妖王又如何?” 哎呀,失策失策,这么好的说辞我怎么就没想到?偏被雾里云这个奸诈似鬼的家伙想了出来? 急如火几个恨的咬牙切齿,捶胸顿足,立即随声附和道:“是极,是极!老大王乃是圣宫之主,我魔族的平天圣者,以大王您的血脉身份,怎么也能称一方妖王!” “我提议,大王叫做火云大王如何?既道出了大王的洞府,也点出了大王的手段!” “不好不好,哪有用洞府做称号的?倘若你的洞府叫做渣滓洞,难道你以后就要取名在渣滓大王吗?” “你才住在渣滓洞!” “大王您看,这家伙诚心坏您好事儿!” 牛圣婴皱了皱眉头,连忙打断几人无休止的争吵,抠着耳朵眼儿骂道:“我把你们几个没脑子的夯货!叽叽喳喳的吵吵什么?我不过只有中等魔帅的境界,怎能学袁无极那厮无法无天?传出去坏了我自在魔宫的声誉不说,便是老头子和母后也不能答应!” 他砸吧砸吧嘴,虽说嘴上骂的狠,可心里对急如火几个的提议,还是甚为意动。 快如风说的不错,袁无极的出身不错,天生地长的灵明石猴,只要别自己玩脱了,按部就班的修炼下去,至少也能修成神婴境,成就元神道果。 但是没成就元神之前,也就是一头起点比别个高一些的猴子,和自己比起来,却是有一些差距。 这猴子当初也不过七转道行,手底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就敢叛出自在魔宫,建立参天城叫一声大猿王,我堂堂自在魔宫少主,魔族的太子爷,怎地就不能叫? 哼,当初要不是父王为了拉拢他,想把猿魔一族归入自在魔宫,特意跑了一趟元魔山回见狮王,给他讨了个大猿王的称号,就凭他那点儿修为,有没有靠山,早就不知道被别人剿灭多少回了! 为了保住性命,猴子情愿把妹子袁露凝许给我,真以为我看得上一头先天水灵?水火本就不能相融,我乃先天火灵真身,又修成三昧真火煅烧一切,袁露凝的先天水灵之身也不能抵挡,如何能进得我火云洞? 也只有炎皇座下的火灵儿,应帝王宫里的应宝儿,才有资格入我火云洞,做我火云洞的主母。 火灵儿是南方丁火真身,应宝儿是南极赤龙血脉,都是一等一的火德属性,配上我的三昧真火正是相得益彰,却不比那什么袁露凝的水灵之身强上百倍? 他心里这么胡乱想着,却不知道水火虽然相克,亦能相生。袁露凝精纯无比的水灵力正合洗练他体内郁结的火毒,将他的先天火灵之身淬炼的更加精纯稳固,不会被汹涌的火力影响脾气秉性。 这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一直就看袁无极不顺眼,再加上早就听说袁露凝一贯的刁蛮任性,这才推脱自己年纪还小,又没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基业,不能指着自在魔宫过活,将成亲的事儿一推再推。 如今倒好,定下的媳妇儿又被大舅哥转手卖给别人了,就算自己不喜欢,丢的还是牛太煌的脸,牛圣婴的脸啊。 他虽然修炼了千百年,可因为三昧真火自幼煅烧的缘故,如今依旧还是孩童心性,想到哪里就是哪里,此时心头思来想去终是打定了主意,立即就拍板了。 “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几个给我发帖广传天下,就说我牛圣婴在火焰山枯松涧火云洞开府,称圣婴大王!”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圣婴大王(二) 几个小妖见牛圣婴“从善如流”,顿时喜不自胜乐的眉开眼笑,欢天喜地的商量着散发帖子的事儿。 牛圣婴转身要走,急如火啊呀一声猛的一拍额头,急匆匆的叫道:“大王!光顾着跟您聊这事儿,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 牛圣婴停下脚步,笑道:“哦?你还什么正事儿?我记得这一批的火龙果该熟了吧?你采摘了多少?挑三百枚上等……嗯,还是中等偏上的果子吧,送到三宫中去,不要让人说我牛圣婴不懂规矩!” “大王放心,我办事您还信不过吗?保准不出一点纰漏!不过我要说的可不是火龙果的事儿……” “您猜,小的我今儿碰着谁了?” 牛圣婴道:“怎地,父王来了南疆?这老头子也真是,从自己儿子门前经过,也不知道进来打个招呼坐一坐,哪怕吃口热茶也好!” “哎呀,大王您这就猜错了,不是老大王啊!”急如火一咧嘴,昂首挺胸的道:“小的今儿去采果子,在号山碰到袁无心那家伙了!” “嗯?袁无心?猴子的新妹夫?” 牛圣婴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红扑扑的小脸儿上红光闪烁,背后的披风狂蛇一般扭动,虽然他表现得很是镇定,可是蒸腾的火发和狂舞的披风却证明,此刻他内心波动极大。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牛圣婴邪魅一笑:“我不去找他就算是他的运气,他竟然还敢主动往我手上撞?火焰山在南疆不是个新鲜事儿,我牛圣婴的火云洞也不是籍籍无名……这厮如此好胆,真当我火尖枪不利否?” 鼻中哼出一道火线,双手一搓一扯就是一杆七尺火焰长枪,枪杆子很细,只比大拇指还粗一些,也不是浑圆一根,上面布满了暗红色岩浆,有颗粒还有不规则的碎片,枪尖是一道一尺长的明红色火线,如同他冲天而起的火发一般。 这杆造型奇特的长枪,正是牛圣婴以自身三昧真火锤炼的法器,一丈火尖。这杆长枪聚散由心,又是他以本命三昧真火锤炼而成,所以根本不存在损坏的问题,只要他体内的三昧真火不灭,火尖枪就能随时凝聚出来。 而方才他冲上高空搅碎罡风层,收取天风雷火的网兜,便是他捕捉奇炎异火的宝贝,天罗兜日网。 火尖枪一出,整个火云洞的火灵力都被带动起来,原本平静的火灵力顿时狂暴,一道道三尺长的火线凭空出现,绕着牛圣婴疾速盘旋飞舞,不住的投入火尖枪中再飞出来,被三昧真火淬炼一番,再次炸裂成无形无质的火灵飘散空中。 这座火云洞是牛圣婴祭炼过的洞府,里面的火灵力甚为驯服,再加上牛圣婴长期闭关锤炼三昧真火,枯松涧百里之内的元气早就跟他形成了天人合一一般的状态,调动起来轻松十倍不止。 火云洞的火灵之力被三昧真火淬炼过一番之后,便温和了许多。满洞小妖吸收炼化,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一丝三昧真火的火气,于自家的修行大有裨益。 此时见牛圣婴如火神降世,这群小妖立即山呼海啸:“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牛圣婴将事情问的明白,嘱咐他们四个看好洞府,驾一道火光就往号山去了。 号山。 南疆多山,崇山峻岭重重叠叠,一座挨着一座,一座挤着一座,中间点缀着无数道蜿蜒曲折的河流,唯有靠近不死火山方向,那些河流才逐渐干涸,只有那些宽达百丈的泼天大水才不受地火蒸腾的影响,显然源头处有沟通地脉的泉眼,又将许多微小的河流汇聚,才能一直保持规模。 也唯有大河流淌之处,才有凡人的村落乡镇,其余只有修士的山头洞府存在,余下的凡人都生活在不死火山外围。 号山不大,只有六百里宽阔,在南疆也只算的中等偏下的小山,再加上盛产一味火龙灵果,早被牛圣婴包了场子。 只是他近来突破在即,火云洞魔家四将又是微末道行,不堪大用,号山的场子也就荒废了一段时间,只在火龙果成熟之时,着急如火他们几个按班前去采摘。 沈彦秋一众游览群山,只寻得风景秀丽之处驻足半日左右,纵然不驾遁光飞行,单凭脚力行走,一日也能走上数百里。自急如火返回火云洞至牛圣婴出山,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几人也走了百十里远。 不过号山的风景也算秀美,又有六百里宽阔,几人走走停停,种植火龙果的地方却被他们绕了过去不曾碰见,只在乱丛中摘了几枚独生的果子,几人分着吃了,也觉灵气充沛,对筑基境以下的修士大有好处。 这几个都是金丹修为,便是蓝如泪也有筑基中期,这些果子只尝个新鲜便罢,三丈月和蓝如泪两个各取了一口乾坤袋,碰着鲜嫩的果子便采摘了,也不管它有没有灵气,只当是普通的果子留着拿来爽口。 众人顺着山道一路向南,苏瞳只顾着照看蓝如泪,沈彦秋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秦问柳交流,说些修行上的感悟。 过不多时,忽听一阵嘤嘤喏喏的哭声,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在哭喊,只是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又似山中鸟兽嘶鸣。 三丈月和蓝如泪听的哭声悲切,便要跑过去探查,沈彦秋和苏瞳对视一眼,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已经入了不死火山地界,便是山中鸟兽也是凶猛异常,怎会有小儿哭嚎?多半是这些鸟兽于别处的不同,厮杀时发出的鸣叫声。” 苏瞳也道:“便真是个孩子,能在这荒山野岭哭嚎的,家里必然也有许多本事,也有可能是山中的修士管教孩子,却轮不到咱们没来由的做好人,到时候好人没做成,反倒惹了一身麻烦。” 秦问柳运起双目四下扫射,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沈彦秋对苏瞳传音道:“苏道友,我方才瞥见一线火光闪过,只是那遁光速度极快,我没有瞧得真切,不知道是过路的修士,还是设下埋伏拦路剪径的妖人,却不可不防。” 苏瞳回道:“我亦隐约看见那道遁光,施法之人的修为还在你我之上,若是高了一两个境界,左右也尽能抵挡。若是丹成七转修成三清妙境,哪怕是上清七宝琉璃塔,也不是你我几人能够应付。” 三清境? 沈彦秋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 苏瞳略作解释,沈彦秋这才明白,苏瞳所言的三清境,指的就是金丹七转到九转这三个单独的境界。 前文曾说过,金丹九转乃证元神。前三转修天罗宝伞,中三转修丹云华盖,唯有到了第七转,金丹吸纳五行阴阳七种纯粹的灵力,丹元本相化作七宝琉璃塔,这才和普通的金丹修士区分开来。 据说这尊七宝琉璃塔,乃是三元道尊中太上玄元道尊随身之宝,太上玄元道尊又称上清圣境灵宝道尊;金丹八转修成三宝玉如意,这枚如意乃是太上始元道尊随身之宝,太上始元道尊又称玉清圣境原始道尊;阴阳太极图乃是太上太元道尊随身之宝,太上太元道尊又称太清圣境道德道尊。 故而修行道的修士也有以三元道尊的另一个称呼,三清道祖来命名金丹七到九转。 此为道门修士对三元道尊的尊崇。 ------------ 第三百四十章 圣婴大王(三) 金丹境虽然是下四道,但是也只有金丹境才独分成九个等阶,换而言之金丹九转也可以对应九重真到的境界划分。 若把金丹五转比作神婴境,七转便是神化境。七劫分神化念真灵寄托虚空,已经达到了滴血重生一念重生的至境。 而金丹七转之后,便和七转之下的金丹修士有了本质上的不同,虽然依旧是一颗金丹在腹中,但是丹元本相从普通的华盖变成上清道尊的七宝琉璃塔,本身就是一种质的飞跃。 毫不客气的说,正常状态下,一个金丹七转的高手完全可以应对三五个六转高手,纵然不能取胜,也毫无落败的可能。 若是算上功法不同和法器强弱,便要综合考量。 总之,若果真如苏瞳所言,那道遁光的主人有七转的道行,又怀着什么异样的心思,他们几个绑在一起也不是对手。 沈彦秋倒是没有苏瞳这般担心:“苏道友也不要过于担心,南疆高手众多,此地离不死火山也没多远的路程,过路的修士前往三宫面见双皇一王也是正常之事,我们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就是,却不能这般提心吊胆的自己吓自己。” 苏瞳勉强笑了笑:“我花间派功法和其他宗门不同,除了哥哥他们四公子修行的是国主大人寻觅的道法,其余的弟子多数都是修行《百花真经》和《群芳谱》,不擅争斗。” 秦问柳淡淡的道:“我行。” 苏瞳道:“你有国主大人亲传北极玄龙道黑龙吞日诀,出自中州皇族的《五帝龙典》,自然杀伐决断能征善战,只是你却有本事斗过一尊七转高手么?” 秦问柳依旧淡然:“斗过,就知道了。” 苏瞳气急,正要骂他两句,又瞥见蓝如泪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踮起脚尖挤眉弄眼的拉着三丈月,小心翼翼的朝着哭声方向走去。 “干什么去!给我回来!” 苏瞳瞪了秦问柳一眼,上前一把抓住蓝如泪的手腕,扬手欲打,蓝如泪赶紧用另一只手绕在脑袋上,缩头缩脑的道:“别打别打,我不去了还不成吗?” 苏瞳气道:“本身国主大人不愿你出来,又怕你憋坏了,这才同意了我父母的说情,让我陪着你一起出来玩玩儿。你以为有国主大人的星云链就能保你安然无恙吗?修行道能人异士众多,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见苏瞳真个生了气,三丈月也不敢出言相劝,蓝如泪送了手,她也就灰溜溜的跑到沈彦秋跟前,跟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沈彦秋却是舍不得骂她,摸了摸她柔顺的秀发,柔声道:“人家还有一件开启了部分威力的法宝傍身,你只有一件大天圣,还不能完全发挥,怎么就跟着一起胡闹?但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岂不是要我心疼死了!” 三丈月喏喏的道:“榕哥哥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 沈彦秋语重心长的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想一想,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孩子哭闹?你我都是修行人,这种糊弄人的小把戏怎么就能把你骗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也不用我教你,这事儿破绽太大,只能蒙些傻子,你却不是傻子吧?” 三丈月噗嗤一声笑了:“要不是苏姐姐生气了,我可不就是傻子了?我听说深山老林里有什么山魈魔魅之类的精怪,最是能施展幻术模仿小儿哭啼,引诱生人活物前去探查,然后吸食脑髓……啊呀,我刚才只是没想起来,又被囡囡拉了一把,所以才……” 沈彦秋哈哈大笑,爱怜的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子,宠溺的道:“你知道就好!” 随即同苏瞳商议,几人摄了一道遁光,往前赶了百里路程。 刚一解开遁光,又听得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声,这次距离更近,听的愈发清晰。 沈彦秋面色一冷,对苏瞳道:“苏道友,看来咱们是躲不过去了!” 苏瞳也肃容道:“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赶得上道友的遁光!劳烦道友再使一回,咱们出了这座山再做打算。” 秦问柳默然不语,不等沈彦秋出手,道袍一翻化成一道龙形黑光猛的裹住几人,破空而起一下子就冲出千里之外。 他的黑龙吞日诀自有一门遁术,乃是同北极玄龙道配套的遁法,施展起来迅捷无比,眨眼间就飞过六百里号山,落在一条千丈多宽的大河旁。 这次总算没有了哭声。 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见这道大水晶莹清澈,水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顿时一股清凉之意侵入心脾,说不出的畅快。 南疆的天气燥热难耐,便是身在群山密林当中也难以消除,几人都能施展法力对抗这股燥热,却不如清凉大水来的爽快。 这道大水河岸平坦,倒有十来丈的水面清澈见底,随后清明的河水猛然变得幽暗,想来是过了十来丈的距离,水下的河坡忽然变得陡峭,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蓝如泪哪里还忍得住,欢呼雀跃的奔向河边,蹭蹭踢掉两只鞋子,胡乱把淡粉色的及踝丝袜脱了,卷起裤腿跳到水中,两只粉嫩的吹弹可破的玲珑玉足溅起片片水花。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盈盈水汽,苏瞳也有些意动,见沈彦秋和秦问柳无动于衷,理了理两缕遮住眼睛的头发,走到河边掬一捧清凉的河水扑在面上,回头瞧见三丈月伸长了脖子跃跃欲试,却又不敢行动的模样,轻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沈彦秋笑道:“去吧。” 三丈月这才欢天喜地的脱了鞋袜,跟蓝如泪戏水去了。 沈彦秋取了几十枚山果出来,本想着祭出一面太阴炫光镜冰镇,又觉得有些张扬,便摄了一道水流凝成三尺大小一张冰盘,将果子嵌在冰盘上,等她们几个玩够了回来食用。 苏瞳修炼的功法,乃是名花流秘传《群芳谱》,天生便向日喜水,这条河流虽然灵气稀薄,却水汽充盈,却是一道活水流淌,味道也是分外甘甜,她也不嫌弃蓝如泪和三丈月裸足站在水里,着实喝了几口。 秦问柳的黑龙吞日诀,乃是出自北极玄龙道,同徐沐白的北冥神功有些相通之处,只是更注重于黑龙绞杀之法,以及龙族天生寿命悠长的特点,不似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专精封、镇、摄、拿等方向。 玄武属北水玄冥,黑龙也属北方真水,虽然和南疆的火气相冲,但他本身修为不弱,修成的法力也是水属性,便不似苏瞳和蓝如泪以及三丈月那般耐不的炎热。 沈彦秋水火同修,冻魔道修成的法力不在黑龙道法之下,只要将法力布在周身便能阻隔火气侵袭。不过有冻魔道的法力阻隔,炎魔道要吸收火灵转化便要多费一番周折,他便将炎魔道的法力放出来,将周围一丈之内的火力摄取一空,便能造出一个清凉的小圈子。 苏瞳取了一块石头坐着,也不管沈彦秋这个外人在,赤着双足泡在水里,搂着膝盖看着蓝如泪和三丈月追逐打闹。 蓝如泪和苏瞳都赤了足,沈彦秋便不敢把目光投过去,只将跟前的冰盘一推,送到苏瞳面前。苏瞳也不客气,招呼了几声蓝如泪和三丈月也没听见,你泼我一把我溅你一身,更顾不得她的呼唤,索性也就不打搅她们,捻一颗果子放进嘴里。 沈彦秋取出一小瓶冷凝泉,又取了两个白玉杯子,重新洗了一盘果子,邀秦问柳一同受用。秦问柳也不客气,滋溜一声一饮而尽,赞叹不已:“囡囡平日里总说大悲宗的冷凝泉如何美味,我便想着再美味,还能胜过子母泉的泉水不成?今日一尝才知道她说的分毫不差!来来来,沈兄再与我满上!” 沈彦秋忍俊不禁,这几日一直同秦问柳讨论修行,两人颇有许多共通之处,秦问柳的话也愈发多了起来。只是他平日里寡言少语习惯了,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刻意为之,总之在沈彦秋面前却放的极开,一张嘴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却是黑龙吞日诀和十方冻魔道的法力气息互相吸引,秦问柳这才不知不觉的将沈彦秋引为知己。 ------------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星宿天章 沈彦秋给他满了一杯,笑着问道:“我听闻名花流的子母泉,乃是天然的一口阴泉,无论什么性别什么境界只要喝上一口,便要十日结胎化生婴儿。” “怎地秦道友也喝过子母泉水?” 秦问柳道:“道友说的不错,子母泉乃是至阴之泉,暗含一点天道规则在内,若是喝了泉水,除非有七劫神化的境界,否则都脱不开生育婴儿的结果。” 他从冰盘上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碎,囫囵咽下肚去:“不过子母泉和化胎泉乃是花间谷唯一的水源,我国中长老及弟子日常所用皆是这两道泉水,倘若不能化去生化之气,谁敢把来使用?” “国主大人曾得过一部《星宿天章》,能引五斗星力涤荡泉水,将其中的天地法则之力以星力冲刷干净,不虞含胎之患。” 五斗星属于道门敬奉的五位尊神,即北斗星君、南斗星君、东斗星君、西斗星君和中斗星君之合称。乃是太古诸仙时期,古天庭敕封值年、值月神和东、南、西、北、中五斗星君。其中东斗注算,护命星君。西斗纪名,护身星君。南斗六司,延寿星君。北斗九皇,解厄星君,中斗大魁,保命星君。 五斗星力浩大无穷,蓝星术的命格本就和一颗古星相合,又得了《星宿天章》这部接引周天星斗的道法,自然能同时引动五斗星降下星力,以五星大阵炼化子母泉和化胎泉中的天地规则。 沈彦秋听到《星宿天章》这部功法的名称以及五斗星力,便知道这部功法乃是沟通虚空星辰的妙法。修行道的诸天星斗可没有星神坐镇,封魔榜封敕的魔星早在太古年间,就随着神界和仙界的开辟脱离源初界,如今的周天星斗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经历数个纪元的时间修行道再次孕育的星辰。 这些星辰的职权和位置不变,也能成就魔神命星,只是威能却要低了不少,毕竟是重新孕育的后天星辰,没有开天辟地之初同时生化得来的那一股先天鸿蒙之气。 他却是想起自家修炼的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乃是道门秘传,接引北斗星力加持,护佑长生的法门,自打同清华道君一战领悟了这部法咒的真义,沈彦秋修炼十方魔道的同时,也把这部法咒一同修炼,这才同样将自身的法力显现出道门法力的精纯来。 神魔神魔,终归还有一个魔字,若没有北斗护身咒的法力斧正,他哪来这一身精纯的道门法力? 他便同秦问柳问起《星宿天章》。 秦问柳摇头道:“国主大人的修为,我也只能用高深莫测四字形容,便是我修炼的黑龙吞日诀,虽然只是中州皇族《五帝龙典》,北极玄龙道其中一部,却也是极了不得的功法。说句实在话,就是苏师姐跟我拼命相搏,我胜出的机会也是她的三倍!” 秦问柳笑道:“我们评价一个修士,都说修为、境界、道行。这三种说法可以说相同也可以说不同。只是无论哪一种说法,都不能代表实际战斗力,否则大家起了冲突,一齐亮出境界比划比划分个高低,也就不用打了。苏师姐的修为高我一头,战力却不如我,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师兄弟四人被称作‘花间四公子’,其实修炼根基都是本宗《百花真经》,每人得了国主大人亲赐一部道法辅助。苏师兄所修乃是出自青莲剑仙李太白秘传的酒仙剑,楚师弟所修的乃是霸拳十式,宋师弟所修则是国主大人亲传《星宿天章》。” “酒仙剑自不必说,李太白以元神境界称作剑仙,《青莲剑典》名扬天下,这路酒仙剑也是不凡。霸拳十式乃是炼体功法,走的是肉身成圣的路子,最擅近战搏杀。只有宋师弟得了《星宿天章》,每每与我等过招都能先知一手,真打起来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沈彦秋讶然道:“这《星宿天章》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秦问柳道:“不然。只是合乎星宿运转,能洞察一点先机,求的是须臾之间的胜负。也没有不见不闻觉险而避的本领。若是同天机祖师的《皇极心算》一般洞悉天机,这大师兄的位子苏师兄可就坐不住了。” 沈彦秋抚掌叹道:“即便如此,也是了不起的神通法门啊!” 武者之间的争斗,也要争一点微末的时间差,站住上风分胜负手,况乎修士?与人交战能先敌一手,胜败就在刹那之间,倘若真如赵正阳这般洞悉天机,知晓前后,岂不是永立于不败之地了?换而言之,赵正阳也就是修行道第一高手了。 可他是吗? 不是,如今修行道明面上最强的高手,乃是神仙道上圣雷帝天尊雷震霄,稍弱一层的便是其余十二正宗的宗主,以及赵正阳和李太白这种方家散人。 便是金鸡岭开派祖师简元贞,如今还未曾飞升,在大河源头寻找混沌本源大乘仙路,和他同样深入大河的不知有多少,若把疑似修成九劫散仙的郭允龙算上去,雷震霄也要排到第二第三梯队去。 秦问柳道:“沈兄似乎对《星宿天章》颇有兴趣?” 沈彦秋不想在秦问柳面前暴露北斗护身咒的秘密,大阳山苏瞳一行人当中,只有邸律车一双慧眼看出他身怀道、浮、魔三家法力,却也不知道他道门的法力来自北斗护身咒,也以为是大悲宗的道法显现。 沈彦秋笑道:“我与徐无城的赵正阳前辈以及徐沐白徐师多有交情,也在徐无城住过一段时日,心下也是十分艳羡赵前辈的皇极心算妙法。只是我福缘浅薄,到如今也只见了赵前辈一面,却是没有见识过赵前辈的神通。蓝道主得了《星宿天章》,能引动五斗星力洗涤天地规则,我也是十分羡慕啊!” 秦问柳一本正经的道:“我看这事儿你是没机会了。《星宿天章》乃是国主大人秘手,整个花间谷中也只有冯丞和苏师伯几位长老曾参悟过,余下的弟子当中也只有宋师弟资质非凡得以修行,却至今也没能完全参悟。你若想一观此法,除非是取了蓝师妹,成了我名花流的女婿,或许国主大人会将《星宿天章》于你观看。” 沈彦秋瞥了一眼正在玩水的蓝如泪,她和三丈月玩得兴起,两人也不开启法力防护,浑身衣衫业已湿透,恰恰勾勒出玲珑玉体曼妙的曲线。蓝如泪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性子也跟个小孩子一般,可身材发育的却甚为成熟,前凸后翘难以掌握,身材却比成熟端庄的苏瞳还要……嗯,那个猛! 蓝如泪一直穿着蓬松的粉色衣裙,又是天生的婴儿肥,沈彦秋如何会关注她?完全没想到这矮小玲珑的身躯,竟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玄机。 摇了摇头,沈彦秋苦笑道:“秦道兄就别打趣我了!我自知孽缘深重,苦于无法超脱,哪里配的上名花流的公主!便是想也不敢想,想也不配想啊!以后可莫要提起此事,否则传出去贫道倒是无所谓,却坏了蓝公主的名声。” 你刚刚看过去的时候,眼光闪烁还咽了口唾沫,却当我是瞎子不成? 秦问柳哼哼一声也不点破,修行道觊觎蓝如泪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上门求亲的更是不知凡几,蓝星术都以她未结金丹不能坏了元阴损坏道理为由拒绝,便是定亲也不答应。 故而蓝如泪修行进境缓慢,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她是花间谷的开心果,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天真烂漫,反倒想着她一直不结丹,永远留在花间谷。 延寿的灵药虽然稀少,以名花流的手段想要找寻却也不难,大不了晚上千儿八百年再结金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 第三百四十二章 火无害(一) 且不说沈彦秋同秦问柳闲聊,只说牛圣婴离了火云洞,一道遁光飞出万里开外,正落在号山密林之中,却不愿就这般火急火燎的打上去,便使了个障眼法,将浑身的火气收敛,化成一个三五岁粉雕玉琢般的小童,取野草编了一条草绳吊在树桠上,真身却隐在一株大树之内,施法让那幼)童痛哭哀嚎。 哪知苦了半晌,也不见沈彦秋他们过来查看,便纵身上了云头,正瞧见他们驾了一道遁光挪移,便收了障眼法赶到前方,选了个更近的地方吊好。 如此你追我赶,那几人却是充耳不闻,一道遁光便飞出号山范围,到了朱龙河。 “却是我想差了!” 牛圣婴自嘲一笑:“往年拿来哄骗凡人的法子却是不好用了,这深山老林里哪里来的寻常孩童哭闹?也罢,我便亲身会上一会,也不用这遮遮掩掩的障眼法!” 他摇身一晃身子便长了几分,化作一个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年,唇红齿白朗目星眸,端的是俊俏至极。 他一头火发披在肩头,那枚金色的圆环便松散的将二尺长的头发束着,从左肩流淌下来垂在心口,一身鳞甲也化作修身的袍服,俨然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修士公子哥儿。 不过也没错,他本就是魔族太子,自在魔宫的少主,身份之尊贵少有人及,这份气质气度自然是有的。 他腰间坠着一口巴掌大的红皮葫芦,手里抓着一柄紫竹扇骨的折扇,一边敲打着手心一边想道:“朱龙河里那头老鳄有些麻烦,陆地和天空中我不怕他,只是我不精)水战,这身火力下了水便要凭空弱上三成,鄂伦那厮的力量却要增加五成。我纵然修为高他一重,在水下却不是他的对手。” “鄂伦这头老鳄终日沉睡,我若是在河边动起手来,难免将他惊醒,以他囫囵混噩的性子,只怕要先对我出手,到时候一场混战,岂不是要让那厮走脱了去……” 牛圣婴晃着折扇,站在原地不动,想了好一会儿猛的一扇子敲在头上,笑道:“这幅身躯便是不如我的三昧真火真身爽快,恁的的多了些优柔寡断,日后还是少用为妙。” 他也不施遁法,就这般闲庭信步向朱龙河走去。早在空中时便瞧见沈彦秋几个在河边戏水休息,这几人的道行虽然也都不错,却皆不是他的敌手,倒是那个身材火辣容貌清纯的小丫头身上宝光流动,和她一起玩耍的少女身上的波动也极其明显,必然是身怀重宝。 “倒是一群有钱的……嗯,最近我手头也有些紧,老头子也不知道帮衬帮衬,还要靠母后接济,我也只好自己动手赚些补贴家用。” 沈彦秋正和秦问柳闲聊,那边蓝如泪和三丈月终于是玩儿够了,这才注意到自家的衣服已经湿透,脸色通红的施法催干,偷眼观瞧沈彦秋目不斜视,将身子侧到树林的方向,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跳到苏瞳旁边吃果子去了。 “这个淫僧也不是很色嘛!我还当他是色中饿鬼投胎,无心伯伯一时头脑发昏才收了他入门哩!” 她却不想想,沈彦秋若是真的不曾关注过二人的动态,又怎么会刻意的将身子扭过去回避?也不知苏瞳如何做想,沈彦秋和秦问柳的对话她听的一字不差,却也不曾出言提醒蓝如泪注意形象。 三丈月倒是落落大方,她有星辰金凰斩护身,早在蓝如泪泼水的时候,便把星辰金凰斩化成一副贴身软甲,外面纯白的衣裙纵然湿透了,也泄露不出丝毫风光。 几人吃了果子,不觉红日偏西,昏黄的大日红彤彤的好似一张锅饼,无依无落的贴在晚霞密布的天空,威风吹拂,千丈宽的河面泛起层层鱼鳞般的细浪,将大日浑圆的倒影断成无数碎片,随着绵绵细浪荡漾不休。 “好美啊!” 蓝如泪侧躺在苏瞳腿上,一双玉足仍旧浸在水中,十只脚趾好似刚刚生发的藕芽,纯白如雪晶莹如玉,轻轻在脚掌上跳动起舞,惊起微小的水花。 苏瞳宠溺的笑道:“花间谷的日落不比这里差了,也不见你夸过一回!” 蓝如泪眼睛眯成两道月牙,轻轻磕着四颗反光的虎牙,嘿嘿笑道:“姐姐却不知道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么?那些男人还时常说什么家花不如野花香哩!谷里的风景再好看,我也都看腻啦!” 苏瞳佯怒,在她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胡说什么?却是哪个教你的?看我回去不撕烂了他的狗嘴!说什么喜新厌旧?说什么家花不如野花香?你要气死我不成?” 蓝如泪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拙劣的诡计竟然也能得逞,不觉欢喜异常:“哈哈哈,这些都是大师兄教我的,据说是他纵横花丛得来的宝贵经验。咱们谷里还能缺得了花儿么?我说要试试,他却又不理我了,可把我气的够呛!你刚刚说撕烂他的……狗嘴,嗯,狗嘴!苏姐姐你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啊!” 世人皆知牡丹公子苏寻花风流不羁,最是怜惜美人,不知是多少情窦初开女修士的梦中情人,只盼着能看他一眼说上你一句话也就无憾了,苏寻花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少不了美酒和美人,风月从中的名声,便是“年少多金”四公子、“酒色财气”四妙人等青年才俊,也要弱他一头。 蓝如泪说这话是苏寻花教的,苏瞳顿时哑口无言,这个放浪形骸的哥哥,只管去祸害别家女子就是,偏把这些腌臜之言说与蓝如泪听了去! 偏生这个家伙还是自己的亲哥哥,纵是要骂也骂不出口,打也打不过…… 苏寻花的酒仙剑她可是领教过,这家伙对自己亲妹妹出手,竟也丝毫不留情面。 “天上火,催云杀月,一烧天昏地暗;地上火,焚山煮海,二烧日月无光;人间火,烹煮苍生,三烧鬼哭神愁。” 苏瞳正自气恼,忽地一阵歌声传来,似诗非诗似歌非歌,唱词杀伐凛冽,曲调抑扬顿挫说不出的慷慨激昂,似有一股冲天豪情锁在胸中,随着歌声骤然释放,几人听了都不禁热血沸腾,凭空多了几分躁动。 “这歌儿,唱的是三昧真火?来人是牛圣婴?” 天上火、地上火、人间火,也是组成三昧真火中三种火焰的别称,浮屠和道门对三昧真火的说法各不相同,道门的三昧真火,乃是元神、元气、元精修炼而成,讲的是统合一身之精气神,结合南方离火之精炼就一口无物不焚的三昧真火。 沈彦秋猛的站起,将这股莫名的躁动镇压下去,抬眼便做歌而来之人望去,却见一个红袍少年信步行走,腰间坠着一口小葫芦,手中抓着一柄紫竹扇,形容俊美华丽。 “都说牛圣婴天生火精,修行了数百年也只有四尺身高,是个长不大的娃娃,这人却不似牛圣婴的模样。” 沈彦秋惊疑不定,也不好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牛圣婴幻化,便把千机带和水火锋都准备妥当蓄势待发,但有丝毫不妥便能瞬间出手。 牛圣婴的修为是高,不过刚才秦问柳不也说了,倘若以修为高低决胜负,他见到牛圣婴只管投降等死便是了,又何必再动手多做无谓的挣扎? 打不打得过,只有打了才知道。 苏瞳几人也被歌声的情绪感染,一个个也是惊讶不已,慌忙施法镇定心神将躁动的念头压了下去。 秦问柳最是直接,袖口里剑光吞吐,另一手的手指上绕着一道漆黑的法力,好似游龙一般缓缓盘旋。 不管这人是谁,一上来就以歌声震慑众人心神,错非他们几个修为不弱,便要被歌声引导道心失守,秦问柳自然是心头火起,对这人也是极为不满。 “诸位有礼。” 那人走到跟前将折扇一收,双目神光闪烁将几人一一扫视,似乎没有察觉到因为自己的到来,行成现在这班剑拔弩张的态势,展颜笑道:“贫道火无害,这厢有礼。” ------------ 第三百四十三章 火无害(二) 火无害? 沈彦秋一头雾水。 以牛圣婴的身份地位,怕是不会做出改形易貌改名换姓的现身,按照沈彦秋的推测,牛圣婴精修三昧真火,性格必然直来直去,哪里还要幻化个火无害出来跟他废话? 却不知牛圣婴虽然精修三昧真火,他的根基却是自在魔宫的秘法,大力魔王牛太煌的本命功法《天魔解体大法》。 三昧真火虽然威力强大,毕竟只是一门神通,也不是牛圣婴专属,只是旁人没有牛圣婴的火灵之体,三昧真火的威力自然不如牛圣婴施展起来强大。三昧真火没有单独的道法可以修持,失去本身的法力加持,也不过是一门威力强横的神通罢了,就像沈彦秋的北斗护身咒和神境通,修成之后自然能提升修为增加战斗力,却不能和十方魔道一般将他的道行逐步提升。 这具火无害的身躯,不是以法力幻化,乃是牛太煌以秘法塑造,将牛圣婴的种种情绪抽离出来再打进去,只保留了纯粹的天生火灵之体,又将这幅躯体纳入牛圣婴体内温养,介乎于分身和幻身之间,一旦切换之后,整个人的性情和言谈举止都会改变。 但本质仍旧是牛圣婴。 牛圣婴在南疆行走,除非面见双皇一王这几位,以孩童本体示现以示尊重,其他时间都是以火无害这幅模样显现。 只是牛圣婴还有火无害这么一副模样,乃是自在魔宫顶级秘术,牛太煌只传了牛圣婴一人,沈彦秋和苏瞳几人却是不得而知,故而也没有认出这个俊美的公子哥儿,就是火焰山之主。 有沈彦秋和秦问柳两个男人在,苏瞳便没有率先发声询问,轻轻还了一礼守在蓝如泪身边,把三丈月也拉在身后。 蓝如泪灵动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目不转睛的盯着火无害,小声说道:“苏姐姐,他长得好漂亮啊!比大师兄还要好看呢!” 苏瞳紧紧抓住蓝如泪的手,耳垂上悬挂的半月形水晶耳坠光华流转,斥道:“瞎胡说些什么?” 蓝如泪挣脱不开,噘着嘴道:“可他真的很好看啊!我又没有说错!” 苏瞳黑着脸把蓝如泪拉到一边,三丈月却不声不响的站到沈彦秋身边,见秦问柳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秦问柳视若不见脚步丝毫不动,一张脸冷的像块儿寒冰一般,沈彦秋只好迎了上去,打稽首笑道:“道兄有礼。” 又给秦问柳传音道:“秦道友,此人多半是冲我来的,你却不必蹚浑水。” 秦问柳回道:“哼,这人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无礼至极。刚才他那歌声中蕴含着魔门惑乱心神的法门,却连我也笼罩进去,就算是你的对头又如何?等下要动手,我也得出出这口恶气!” 沈彦秋又劝了几句,秦问柳也不回答,却是铁了心要跟火无害放对,只等火无害露出动手的苗头,他就一剑劈上去。 不是说秦问柳一心向道不惹凡尘,是花间四公子中性情最淡漠古板的吗?怎地这般受不得刺激?火无害的歌声中蕴含魔门惑心法,沈彦秋却没有听出来,不过纵然有,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 沈彦秋不得其解,此时也猜不透秦问柳真正的想法,索性由他这般,如果这个火无害真的是牛圣婴幻化,或者是牛圣婴的朋友来找他的麻烦,秦问柳也是个不错的助力。 不管火无害是不是牛圣婴幻化,他没有一上来就动手,沈彦秋也不好冷颜相拒,纵然等下有可能会动手,此时面上也要过得去。这人的修为他也看不透,只感觉比之苏瞳也要高上不少,若只是过路游玩的修士,不曾注意到几人在此,兴致所致唱了首歌儿,因为几句言差语错的得罪了,那就大可不必。 火无害也不认识他们几个,也不知道沈彦秋修行了十方魔道,只是他自家就是魔族,却能感应到沈彦秋道门法力之下,掩盖着精纯的魔门法力,秦问柳的气息也深邃晦涩,仿佛潜卧深渊的巨龙,自然分辨不出他二人谁是沈彦秋。 他一直闭关参悟积累法力进阶七转,这些年一直不曾回转自在魔宫,便是得知袁无极悔婚另许,乃至牛太煌镇压袁无极一事,他也没放在心上。只等金丹七转掌控阴阳五行七种至纯元气,修成上重魔帅之境,过了这个紧要关头再去找沈彦秋不迟。 介时若哀无心出手维护,自然有牛太煌同他周旋。 袁无极算什么,袁露凝又算什么?打杀了这个毛头小子,自家的颜面也就干净了,到时候就让袁露凝去黄泉嫁人吧! 火无害看了看沈彦秋,又看了看面色阴冷的秦问柳,笑道:“敢问哪一位是大悲无心门下袁无心?” 沈彦秋心里一个咯噔,火无害开门见山的询问,看来果然是火云洞来人! 沈彦秋眼神冷了下来:“贫道便是!” 火无害颇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沈彦秋一番,啧啧说道:“哦?我听闻袁无极那猴子同你结拜之时,你才只有先天境界,这才短短十年功夫,你竟然筑就道基修成金丹法力?大悲宗的道法却有这般神妙?我观你身上并无庚金之气,修的却不然大悲宗的庚金道诀!” 沈彦秋沉声道:“听尊驾的意思,对贫道倒是很了解,敢问可是圣婴太子当面?若要动手贫道接着就是!” 火无害摇头笑道:“牛圣婴是火无害,火无害却不是牛圣婴。我同你说这些作甚?说了你也不明白。我来不是跟你打斗,而是要取你性命。” “你也配和我动手?” 言罢折扇轻点,直取沈彦秋眉心。 火无害说话颠三倒四云里雾里,沈彦秋确实听不明白,只是这一下以折扇做枪剑虽是随手一点,无穷的杀意却一瞬间就暴涨开来,登时将沈彦秋气机锁定,完全笼罩。 沈彦秋没料到火无害说动手就动手,两人距离又近,三五步的距离根本避无可避,好在千机带和水火锋早就捏住没放,心念一动千机带化成一泓秋水挡在身前,身形极速后退的同时水火锋已然出手。 火无害一扇点出其势如枪如剑,将沈彦秋笼罩在枪势之中,沈彦秋虽然电念间连使千机带和水火锋,又倒退十丈距离,仍旧脱不开笼罩范围,眼瞧着火无害只是原地不动随手向前轻点,却觉一股针刺一般的灼热点在眉心,便是退出千百丈也无济于事。 火无害一扇点在千机带上,扇子被千机带化成的水幕挡住,枪势却不受阻碍,运动看似轻盈飘逸,但其他人依旧无动于衷,仿佛双方的时间流速相差十倍,沈彦秋以水火锋攻击火无害丹田气海,也只是一红一蓝两团光点定在千机带前方,缓缓蠕动。 仿佛这一枪,超越了时间枷锁。 忽听一声细小的龙吟,一条手指长的黑龙气劲猛的撞在折扇上,龙形气劲化成一滴黑水炸开,虽只将折扇包裹一瞬间就消弭无形,却恰恰把枪势的锁定遮住一瞬,沈彦秋顿觉浑身轻松,化一道星光炸散,将火无害的枪势彻底摆脱。 火无害瞳孔一缩,摇手将折扇撑开,扇面上绘着一座熊熊燃烧的大山,山中站着一头狰狞魔王,山头与魔王腰部齐平,捶胸顿足状若癫狂! 那魔神三只巨足陷入火山之中,六条手臂一半捶胸一半奋力掰扯山头,想要从火山之中挣脱,眼耳口鼻中喷射无穷火焰。 沈彦秋只看一眼,便大惊失色:这方世界的炎魔都是一般模样? ------------ 第三百四十四章 火无害(三) 沈彦秋瞧见火无害折扇中的炎魔,不禁大惊失色,他炎魔道中的炎魔法身,正是要凝聚一头魔神虚影加持炎魔诸法的威力,直到炎魔道大成之后凝聚千丈乃至万丈炎魔真身,才算是真正释放炎魔道的威力。 火无害折扇中绘制的这头魔神,虽然形貌上同他炎魔法身凝聚的魔神大为不同,但那股意味却别无二致。 修行之人判断一个事物相同不同,自然不会流于表象,譬如一块石头,无论是雕刻成何种形态,本质仍旧是一块石头,并不会因为外相的不同而改变原始的性质。 火无害这头魔神虽然三足六臂,但本质上和沈彦秋的炎魔法身凝聚的魔神一般无二,故而他才说这世界的炎魔神都是一般模样。 火无害撑开折扇,并没有追击沈彦秋,而是对秦问柳道:“北极玄龙道,黑龙吞日?你是中州皇族的子弟?” 秦问柳闷哼一声,显然也被火无害的枪势所伤,只是他也有些心高气傲,不愿在火无害面前表露出来,这才强行将心头烦闷压制,冷哼道:“不是。” 火无害道:“《五帝龙典》是中州皇族不传之秘,纵然是其中一部分支内的一门道法,也不会流传出去,你能修炼黑龙吞日诀,又不是应龙氏子弟,却也奇怪。” 秦问柳道:“奇怪个屁!为什么我就不能修炼黑龙吞日诀?你刚才吓我一跳,我也打你一拳出气,如今我打也打了,又打不过你,你要是觉得我落了你的面子,只管出手就是!” 火无害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当初……罢了,我却提这旧事作甚?既然是那位的传人,我大抵也猜得到你的身份,不过你的身份与我而言,却也算不得什么,便是死在我手上也算不得大事,我却问你,你真要替这小子出头?” 秦问柳硬声道:“自在魔宫再强,也不是天下第一!我名花流何惧?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也该明白我背后站着的靠山,亦不弱于大力魔王,你敢杀我?” 火无害哈哈大笑:“修行道拼的是拳头,从来没什么道理!你背后就是站着一尊仙人,我杀了你之后把痕迹完全抹除,又有谁知道是我出手?” 伸指一点沈彦秋:“他身后还有一个大悲无心,此刻我要杀他,大悲无心能救得了吗?” 沈彦秋将千机带祭在头顶,水火锋只在身前飞旋:“秦道友,此事与你无关,休要置气蹚了浑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解决。” 秦问柳还要再说几句硬气话,苏瞳却突然在他背后打了一巴掌,顿时将他修为封住,拎着腰带提到一边。 “名花流和自在魔宫虽然没什么交情,却也不是敌对,我这师弟有些耿直,还请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又对沈彦秋道:“沈道友,此事我等不便插手,也请你原谅。” 蓝如泪闻言大怒,正要摇动星云链,冷不丁也被苏瞳制住,却是蓝星术担心蓝如泪得了星云链,仗着这件宝贝无法无天,不仅封印了星云链九成威力,同时也把控制星云链的法门传授给了苏瞳。 三丈月冷冷的看了苏瞳一眼,鼻孔里鄙夷的冷哼一声,星辰金凰斩一振,张开一对儿翼展三丈的紫金羽翼,身上已经套上一副全包裹的金属铠甲,迈步站在沈彦秋身边,一手端着大天圣,炮口中雷火攒动对准火无害。 “琼姨的法器?” 火无害神色一变,对三丈月道:“电母元君的大天圣,如何在你手中?” 三丈月扣着机扩,大天圣牢牢锁定火无害的气机:“电母元君正是家师!” 火无害的表情愈发古怪。 丢雷老姆和大力魔王之间,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是牛太煌同铁刹娘娘万般恩爱,却不曾纳过二房养过姬妾,只是香狐王和丢雷老姆以及牛太煌都有交情,涂山灵韵也就是胡梦媛更是牛太煌的义女,便是火无害见面也要叫声姐姐,对丢雷老姆也以姨娘相称,却不能对她的弟子出手。 三丈月排除在外,名花流也是如此。 自在魔宫弟子众多,天下魔族也以自在魔宫为圣地,火无害颇有许多师兄的夫人出自名花流,故而他猜出秦问柳的身份后,虽然恼怒于秦问柳嚣张的态度,却也不能不顾及自家师兄弟的面子。 早知便不该放出火无害这幅身躯! 他本是不愿使用牛圣婴孩童的模样面对沈彦秋,这才以火无害的形态出现,便是要让沈彦秋知道,自己无论是身份背景还是样貌都在他之上,袁无极那猴子退婚之举简直可笑。 只是火无害不似牛圣婴这般专精三昧真火一法,近千年的种种思绪也都囊括其中,行事便比牛圣婴多了几分考量。否则直接催动牛圣婴的模样,早就一把火把他们尽数烧死,哪里还有这许多废话? “也怪我不该修行二心神功……” 火无害收起悠然的神情,对沈彦秋道:“若是个男人,就不要躲在女人背后,堂堂正正的出来打一场!你若侥幸不死,我便发文昭告天下,亲口解了同袁露凝的婚事,也算卖大悲无心一个面子!” “你敢是不敢?” 沈彦秋听着他们交谈只是一言不发,他和苏瞳等人不过是纸片一般的交情,自然没想着她们会出手相助,秦问柳能替他挡上一挡,说实在的,他已经是很感激了。 此时火无害问他敢不敢斗过一场,他只将三丈月对着苏瞳一推,朗声笑道:“哈哈哈,圣婴太子的话说到这份上,我若还不答应,便是逃了一条性命也是苟活于世!既如此,我便领教一下太子的三昧真火,看看是否真的同传言一般无物不焚!” 将身一纵跳入朱龙河心,脚下踩定一朵浪花,蒙蒙云气将浪花织成一朵云头,手中也多了一杆冰晶长朔。 这杆长朔通体晶白,朔首长达二尺半,留情结却是一朵含苞半放的奇花,与莲花有些相似,但花瓣细长尖锐且密集,一半贴着朔首一半微微张开。 磨盘大的云头缓缓铺展,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都凝结一层二指厚的冰层,冻魔道的法力全速运转,不停的从水中汲取灵气化为寒冰之力。 他不知道这河中还有一头老鳄,只想着借助这道大水加持冻魔道,以冻魔道的冰法应对三昧真火。 火无害却是对鄂伦知之甚详,见沈彦秋不上高空反而落在水面,不禁眉头一皱:等下动起手来,必然会惊动鄂伦那头老鳄,他的手段也自不弱,又是个缺心少肝的囫囵浑人,只怕一口便将这厮吞了。 也罢,我且速战速决将这小子收拾了,谅他鄂伦也反应不及。 打定主意,火无害双手攥着折扇一扯,自掌心中扯出一杆一丈火尖枪,脚下踩着一对儿赤焰金轮,一枪撅向沈彦秋心口! 沈彦秋丝毫不敢大意,火无害和牛圣婴是一体二人,同样有金丹六转巅峰的实力,他如今只相当于金丹四转左右,便是底牌尽出也不过能勉强同金丹五转的高手放对,若非有千机带和水火锋在手,便是这一点微弱的信心也提不起来。 见火无害不使用赖以成名的三昧真火,而是以肉身枪法近身相搏,沈彦秋便平添了几分信心。他的阴魔望天朔修成之后,便得了一丝太古疯魔的意境,阴魔望天朔乃是冻魔道当中唯一一个近战法门,也有一套配合使用的战斗技巧,他一直不曾忘记段景涵的赤炎枪,故而对这套技巧极为喜爱,早就练习过无数次烂熟于心,只是缺了实战验证。 叫一声来的好,沈彦秋抖擞精神,将水火锋和千机带尽皆收了,一振阴魔望天朔和火无害斗在一起。 ------------ 第三百四十五章 十方力魔道(一) 火无害出身自在魔宫,修炼的乃是牛太煌证道元神的《天魔解体大法》,故而才能将一部二心神功修成,将思绪和性情一分为二,注入牛圣婴和火无害两幅躯体当中。 他这一身道行,乃是《天魔解体大法》筑就根基得来,却没有修炼《天魔解体大法》中的道术神通,一身本领却都放在了三昧真火之上。这杆火尖枪虽然只是一道有形无质的三昧真火凝聚而成,但早被他反复锤炼千万次,将一团三昧真火实质化,成就一件法器。 他本欲以兜日网直接将沈彦秋擒拿,看到他手持长朔踏波而立,心道:我的修为本就在他之上,用法器擒拿却落了身份,便叫他尝尝我的枪术,休让名花流的家伙耻笑。 火无害单手端着一丈火尖,擎着枪尾直刺沈彦秋心口,枪杆子推着火焰枪尖,枪尖推着一团螺旋形气旋,丝丝电光闪烁,一股焦灼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沈彦秋横朔一封便将火尖枪隔开,双手抓着二丈长朔正中,隔开火尖枪的同时又舞了个大圆,朔首一式“凤点头”向火无害脑袋削去。 长朔本该是槊,不过太古时期人族还没有真正走上历史舞台,初代人祖中有人见识过封魔的手段,便仿制阴魔望天朔制造了木杆的长槊,才将这件盖世神兵发扬光大。 只是阴魔望天朔长有二丈,沈彦秋不过八尺的身高,手持阴魔望天朔颇不顺手,便学着段景涵的枪术,端着阴魔望天朔正中位置,头尾皆可攻击防守,虽然攻和防的距离都变短了一倍,但舞动的速度却提升了一倍。 这一式“凤点头”正是段景涵赤炎枪法的起手式,角度刁钻发力迅猛,虽是起手式却也是赤炎枪法的精髓。 修士战斗与武者不同,基本上都是以道法推动神通,或者御使神兵法器对战,飞天遁地出入青冥,只有炼体修士才会以近战为主要的战斗方式,但也有一两手压箱底的神通傍身。 火无害和牛圣婴两体一人,钟爱的就是近身搏杀,便是一口先天三昧真火,也被他练成一丈火尖枪,极少有纯粹使用三昧真火煅烧对敌的时候。他浸淫枪法数百年,纵然神妙上不如阴魔望天朔的技法,却也胜过段景涵“千锤百炼”的赤炎枪法。 沈彦秋以阴魔望天朔的技法推动段景涵的赤炎枪法,却是把仙凡两种截然不同的武技融合为一。只是他一向以神通道法应敌,武道手法甚为生疏,纵然自行将阴魔望天朔的技法演练纯属,也如同纸上谈兵,不知道对上真正的近战高手,能发挥出几分力量。 此时同火无害对战,对方的枪术果然是神妙无比,为平生所仅见,武道修士的技法威力或许不如真道修士,但是真正精通近战法门的真道修士并不多,实际上如果抛开法力防护和神兵法器的加持,能够纯粹以武力战胜武者的修士基本没有。 此之谓术业有专攻。 阴魔望天朔的技法极为简单明了,概因疯魔本身就是武力绝伦的高手,已将自家的技巧打磨的圆润无暇,根本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旁枝末节的手法,更兼阴魔望天朔舞动起来势大力沉,真真是挡者披靡。 沈彦秋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有信心,火无害却是越打越心惊。 开始的必杀一枪被这厮躲过,火无害还有些不在意,你来我往换过几招,这厮也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偏偏就险之又险的凭借简单的技法抵挡过去。而且这厮的长朔力道极重,每一次碰撞都让火无害微微颤抖,原本连贯的招式也微微有些滞涩。 这厮握持长朔的手法甚为古怪,其间走夹杂着一路精妙的枪术,或如冰凤探首或如孔雀开屏,似乎是模仿奇异飞禽创造的枪术。且他的冰法与寻常水系修士不同,寻常的水法根本不能抵挡三昧真火,纵然是修成元神的水法修士和他对战,也只能凭借境界压制,不能无视三昧真火的威力。 当然,一个修成元神的水法修士,自然不会只修炼凡水,诸如天一真水,一元重水,三昧真水等等,都是和三昧真火同等阶的上阶神水,扑灭三昧真火自然不在话下。 这厮手中的长朔和自家的火尖枪一样,都是以真水真火凝聚而成,虽然质量不如自家的火尖枪,多次碰撞之后冰渣子不住掉落,又瞬间被修复,他却看得出来只是这厮没有用心锤炼打磨,否则绝不可能被火尖枪轻易损伤。 沈彦秋奋起精神同火无害对战,早把当初在火雷原领悟的“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状态重新释放出来,这个状态下他心无旁骛,心神意念全都沉浸在手中的阴魔望天朔中,心随意转意随朔走,倒像是阴魔望天朔在控制着他和火无害拼杀一般。 火无害蹬着赤焰金轮,整个人都化成一团红云绕着沈彦秋飞旋,早就看不清身影,只有密密麻麻的枪影翻飞,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响成一片,沈彦秋踩定脚下的冰块,一杆阴魔望天朔同样舞成一个二丈大圆,却似一颗莹白如雪的雪球一般在河面上滚来滚去,千丈宽的河面满是雪球滚过后,留下的冰晶白痕,却是凛冽的寒劲瞬间将河水冻结成冰。 秦问柳运足目力,眼睛也不眨的看着二人你追我赶,蓝如泪和三丈月更是紧张无比,两人手拉着手紧紧握在一起,浑身都紧绷着。 三丈月自然是担心沈彦秋,只是她深知沈彦秋的脾气,亦不敢上前相助,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蓝如泪则是兴奋到紧张,她和沈彦秋相识不过短短数日,纵有哀无心这层关系在,也没什么交情可言,哪有什么担心?嘴里还不停的嘀嘀咕咕:“哎呀,我倒是小看了这淫僧哩!都说圣婴太子的枪法天下一绝,往日里听人提起我也甚是向往,却不想这淫僧一手朔法竟也不差,能和牛圣婴斗个旗鼓相当!” 苏瞳面色凝重,摇头道:“囡囡,这你就看错了,沈道友此刻也才勉强能够抵挡圣婴太子的攻击,想来是他虽然精通长朔战斗之法,却一直不曾真正同近战高手打过,今天借着圣婴太子的压力,将自家的手段磨炼,这才于战斗中飞速精进。” “不过圣婴太子有六转修为,沈道友的实力却只和秦师弟相当,只怕撑不了多久。” 秦问柳冷哼一声,道:“我修的黑龙真法最擅长混战,便是千百人的战斗也游刃有余,却不会什么枪法棍法。单打独斗也显不出黑龙吞日的威力来!” 三丈月急道:“榕哥哥也不会近战,如何能打得过火无害!” 苏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这就是关心则乱了。你看沈道友防守之间的章法愈发平稳,还能抢攻反击,说明他修炼的近战之法并不在火无害之下。只是从来没遇到像火无害这样强的对手,才会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秦问柳道:“苏师姐说的不差,火无害和牛圣婴一体,他既然以枪法对战沈道友,必然不会再使用神通法器,介时丢的不仅是大力魔王的脸面,便是六转修士的面子也保不住!” “哼哼,这可就给了沈道友一个机会,一个很有可能反败为胜的机会!火无害碍于颜面不得施展神通,他引以为傲的三昧真火可就没了用武之地。我也是修炼北极真水道法,自然感应的出沈道友的冰法,品质不在火无害的三昧真火之下!一部融合了太阴、少阴、玄阴等至阴之力的冰法,稍有不慎便是我的北极真水也要被冻结!” 蓝如泪哈哈大笑道:“哎呀呀,这下火无害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丫子喽!你们快看,小淫僧要发威啦!” 几人齐齐扭头看去,只见沈彦秋的道袍不翼而飞,裸露的上身肌肉虬结,一根根青黑色的大筋如同雨后的蚯蚓,在身体上此起彼伏的颤动,一头乌黑长发披散下来,随着战斗的动作甩动飞舞,状如疯虎。 他的身形暴涨,原本八尺的身高变成一丈五六,手中的二丈长朔正合使用,一路大开大合的技法左冲右突,指东打西,竟然和火无害斗了个旗鼓相当! ------------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十方力魔道(二) 自打在火雷原领悟了“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又自沈凌之处得了倍化之术,古天树处得了神力之术,这一个状态两种法门结合起来,沈彦秋每每与敌对战之时,都有一种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豪气,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可惜“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不能随时随刻的爆发,只有战斗进行到忘我无畏的时候,才会自然而然的释放出来。 火无害仗着自家的境界托大,满以为凭着一杆火尖枪就能三招两式将沈彦秋收拾,却不曾想到他手中还有十方魔道,阴魔望天朔这部纯粹近身战斗的法门。 回想当初刚刚领悟阴魔望天朔时,将它当做法器和神通使用,沈彦秋着实懊恼不已。这部专精近战的神通战斗起来酣畅淋漓,正是自己潜藏在内心深处久久不能释怀,欲求而不可得的奢望! 火无害入不得水,沈彦秋周身三丈的空间布满了浓郁的水汽,便是火无害身上燃烧的三昧真火,也不能将水汽蒸发,边缘还隐隐有被冻结熄灭的苗头,火无害这才打消了小觑的心思,一路枪法毫无保留的递了上去。 沈彦秋依旧处于防守,两个人在宽阔无际的河面上滚来滚去,十招里倒有六七招都在格挡防御,偶尔瞄到时机便抢攻一手,也能让火无害难以招架,不得不抽枪换防,给他了一丝喘息的时间,顿时一阵抢攻连绵不绝的使将出来。 阴魔望天朔的攻击技法简略且精悍,颇有些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架势,待到火无害将一轮抢攻压制下去,沈彦秋招式之间的生涩便少了几分,连接的也更加紧密,逐渐显露出行云流水的感觉。 “这厮在拿我练手?!” 火无害终于反应过来,沈彦秋从最初的机械滞涩到如今圆润灵动,明显是在战斗中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我若早祭起兜日网摄拿,这厮便是笼中鸟、瓮中鳖,半分逃脱的希望也无!可恨我小觑了他,如今若不能以枪法将他拿下,便是胜了这一场,日后传扬出去,我也颜面尽失!可恨啊可恨,这厮的长朔究竟是个什么宝贝,便是千年寒冰、万载寒玄这等至寒之物,也挡不住三昧真火的炙烤煅烧,他却能隐隐压制我的火势!” 旁边苏瞳几个目不斜视,便是此战最佳的目击者,火无害不禁恶向胆边生,想要将他们一体擒拿以三昧真火炼死,却又怕兜日网罩不住蓝如泪的星云链,三丈月的大天圣,一旦被他们逃脱,蓝星术、哀无心和丢雷老姆打上自在魔宫要人,便是牛太煌和铁刹娘娘联手也收拾不了残局。 沈彦秋却不知道火无害心内的想法,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操控阴魔望天朔上,脚下的冰层源源不绝的将水灵之力送入身体之中,一般被紫府神宫转化成精纯的法力,一半被肉身吸收,瞬间就提供给神力术加持大力,阴魔望天朔舞动起来破空的爆响声不绝于耳,轰隆隆好似雷鸣。 他也知道火无害过于自信,久战之下尤不能将自己拿下,又是修炼三昧真火煅烧出来的烈火性子,肯定会暴跳如雷,枪法之间的连贯性必然要受到影响。只等他完全乱了章法,这才是他反败为胜的绝佳时机。 故而沈彦秋彻底放空心神,越发变得沉着冷静,体内的法力也尽数转化成催动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的那股大力,浑身仿佛有使不尽的力气,耗不完的精力,恍惚之间倒还真有了那么一丝“法天象地”的感觉。 沈彦秋脚下的冰层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两团水汽化作两条朦胧水蛟,缠绕在他双足和脚踝之上将他托住,就连抵抗三昧真火入侵的寒气罩也被他撤了下去,只留下一部分冻魔道的法力支撑阴魔望天朔。 没了冻魔道法力支撑,三昧真火的热浪顿时侵入进来,沈彦秋也觉得燥热难耐,他施展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浑身筋肉骨骼暴涨、气血涌动,便是冻魔道的寒气也不能将一腔热血降温,此时被三昧真火的火气勾动,更是滚滚流淌汩汩作响。 他仗着疯魔斗战法的力量,勉强和火无害挣个手平,终是不如火无害枪术娴熟,不多时便被火无害划了十余道伤口,鲜血横流。 倍化之术提升肉身的强度,又兼具快速修复强势的特效,只要法力没有耗尽,源源不绝的法力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受损的躯体修复,而神力之术则凭空催生一股大力,将旺盛的精力和战斗欲望维持在最强状态。沈彦秋被火无害戳了十余枪,有几道伤口入肉颇深,便是手指一般的青筋也被挑断,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只是创伤愈合容易,剧烈的疼痛却没有办法化去,沈彦秋一口钢牙紧咬,原本呈现淡淡的古铜色的皮肤,也因为疼痛发青发白,肌肉紧绷汗毛直立,浑身沁出指头大的汗珠,混着伤口愈合后脱落的血污,整个人像是从修罗场里捞出来的一般。 反观火无害却丝毫无损,赤焰金轮快如闪电,一杆火尖枪好似一条火龙上下翻飞,招招不离沈彦秋心口、紫府等要害部位,完全占据上风。 堪堪又斗了百合,沈彦秋终究不如火无害技法精熟,被他一枪挑在手上,阴魔望天朔登时被挑飞出去! 火无害枪无阻碍,火尖左右一晃分开沈彦秋双手,正刺在胸膛之上,枪尖透体而过! 沈彦秋狂吼一声,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一只紧紧握住枪杆,一只对着火无害当头拍下,火无害冷哼一声丢开火尖枪纵上半空,手一晃火尖枪便化作一道火光飞回手中。 沈彦秋的双臂乃是机关杰精心打造,火尖枪也不能损坏,只是这一枪将身体穿透,虽然及时将火尖枪握住,仍旧被火无害的暗劲破开一个穿透性的血洞,随着沉闷有力的心跳,大蓬大蓬的血水瀑布一般从血洞喷涌! 一股澎湃至极的三昧真火在血洞中熊熊燃烧,沈彦秋的血液和法力都成了三昧真火烧灼的燃料,任他如何催动冻魔道的法力都不能扑灭。 三丈月痛呼一声,端起大天圣就是一发地火岩浆,灿白如雪的电光拖着长长的尾巴射向空中的火无害。 火无害又扯出一杆火尖枪,一枪便把岩浆雷球粉碎,对三丈月叫道:“积雷山的妹子,看在琼姨的面上,这一下我不与你计较!若是再出手,休怪我不讲情面!” 三丈月冲到沈彦秋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沈彦秋,急切的道:“榕哥哥你怎么样了?” 沈彦秋连忙推开三丈月,喉咙里如同吞了一块炙热的碳火,嘶哑着声音道:“三昧真火你抵挡不了,不要过来!” 积雷山虽然有地火岩浆,但是三丈月的修行还是以雷法为主,不像沈彦秋还有炎帝敕令这门统御周天一切火焰的神通,若非沈彦秋挡了一挡,三昧真火便连她也要灼烧。 现如今的炎帝敕令虽然还不能控制火无害的三昧真火,但是统御火焰的特性却不会因此改变,这股越烧越旺的三昧真火很快就被炎帝敕令镇压,又被他以炎魔法身吸收。 不过也是火无害抽回火尖枪太早,留下的这道火力不够浑厚,否则纵然有炎帝敕令,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镇压的了。 “可是你……”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火无害嘿嘿冷笑:“中了我的三昧真火,还敢胡吹大气?叫你一时三刻化为灰烬!” 沈彦秋运转法力修复血洞,伸手自河水中抽出一条水柱,塑成一杆阴魔望天朔,同样嘿嘿笑道:“三昧真火,好一个三昧真火!既然如此,还请太子殿下品评一下贫道的火法,看看比不比得上你的三昧真火!” “水火同根,开!” 沈彦秋紫府小世界猛的一震,炎魔道化作的大日和冻魔道化作的明月猛然靠拢,一个化作金红半鱼一个化作灿白半鱼,轰然合成一个太极圆球,落在十方魔道的总纲之上。 十方魔道总纲顿时在小世界大放光明,余下八部魔道依次闪烁不休,除了十方幻魔道的光亮最为明亮之外,隐隐还有一部魔道快速闪烁,时不时迸射出一枚经文符箓,似乎被沈彦秋强烈的战斗欲望吸引,有凝聚出来的迹象。 沈彦秋不曾注意到十方魔道的变化,瞬间将冻魔道切换成炎魔道,赤裸的上身闪烁着炎魔法身的符箓脉络,魔神虚影还没凝聚出来就被他纳入暴涨的身躯之中,玲珑火云束化作五丈红绫自肩膀穿过腋下飘在身后,脚下一对儿丁火掣金轮火气腾腾,便是手中的阴魔望天朔上也烧着一层熊熊火光。 火无害眼睛一瞪:“水火同根?” ------------ 第三百四十七章 十方力魔道(三) 无论是炎魔法身、玲珑火云束以及脚下的丁火掣金轮,汹涌澎湃的火力比之火无害的三昧真火也不遑多让,火无害是精修火法的大行家,瞬间便感应到沈彦秋释放的火焰,品质竟然丝毫不在自家的三昧真火之下! 这世间的火焰,能够媲美三昧真火的无非就太阳真火、南明离火、红莲业火等几味有数的火焰,不过沈彦秋身上的火焰和这几味真火的气息迥然不同,虽然也是堂堂煌煌,却更像是魔道的魔火。 水火不容这是恒古以来的常理,便是以自在魔宫无数年的传承,也只有一部《天魔解体大法》是压箱底的传承,牛太煌籍此修成元神成就神化,牛圣婴籍此筑就魔帅根基,但《天魔解体大法》的品阶却不是自在魔宫之最,相传这部法诀出自太古《五帝大魔神功》天魔一卷,另外的四部帝魔神功也只有一部《神魔大力法》还有残存,其余地魔、人魔、鬼魔三卷皆已遗失。 牛太煌被尊为大力魔王,就是因为兼修了这部残存的《神魔大力法》,才有了一身担山填海、摘星拿月的无边大力。 牛圣婴天生火灵,唯独喜爱火法,家传的无上魔道都不愿用心修炼,偏偏在南疆求了一座火焰山,用以祭炼一口三昧真火,如何不知道修炼火法的同时修炼水法,一个不留神就是水火不能协调,法力在小世界彼此碰撞,轻则法力反噬道行消退,重则损坏道基身死道消的下场。 沈彦秋的冰法属于水法的变种,但归根结底仍属于水法的范畴,能够抵挡三昧真火的水法寒性,已经令火无害十分惊讶,哪里还能想到他这一身火法竟然不在水法之下? 沈彦秋哪管火无害惊不惊讶,无论道行还是经验他都比不上火无害,如今唯一能够反败为胜的机会,只有寄托于火无害不清楚十方魔道的威力,借助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打他个措手不及,才有一丝希望。 倍化之术暴涨的身躯得炎魔法身加持,坚固程度顿时又提升一层,玲珑火云束纯粹就是撑个场面,火无害都没有真正释放三昧真火和兜日网,他自然也不能使用其他的手段,唯有以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应对。 刚才火无害那一枪,只差一点就能搅碎他的脊柱,好在他身躯暴涨之后,宽阔程度也达到了常人的三倍,火尖枪破开的洞口虽有拳头大小,却也没能触及脊柱的位置,偏开了半尺的距离。 这等创伤放在寻常修士身上,算得上致命的重创,可他有倍化和神力二术巩固肉身,就连受损的经脉穴窍都能快速修复,血肉之躯自然不在话下。 只要他的法力还没有耗尽,紫府神宫还能转化天地灵气,又没有瞬间被打成碎片难以重组,达到目前所能修复的极限,修复的能力就不会消失。 沈彦秋一提丁火掣金轮,亦纵身上了半空和火无害遥遥相对,一口气将方圆百丈的天地灵气尽数吸入口中,咕嘟一声压入紫府,浑身包裹的火焰顿时猛的一冲,感觉自身如同一个喷发在即的火山,无穷无尽的力量急需寻找一个突破口将这股力量宣泄出去。 这股力量过于庞大,沈彦秋竟然有些难以驾驭,连视线也微微有些模糊,粗重的鼻息喷出一蓬蓬炸裂的火星子,整个人看上去比魔道修士还要张狂霸烈。 当即也不跟火无害废话,操起阴魔望天朔一个简单的下劈,还没落下一半,激起的气浪便将下方的河水分开一道沟壑,轰隆隆的水浪翻涌声铺天盖地! 火无害大怒道:“小子欺人太甚!” 沈彦秋的气息虽然晦涩,但以火无害的观察,至多不过金丹三转乃至四转的境界,若非有苏瞳和三丈月几人在场,他一开始又不曾以道法神通直接将沈彦秋扑杀,此时不好在祭出三昧真火和兜日天罗,沈彦秋纵然有顶级法器在手,在他收下也撑不过三合! “你有多大本领,竟敢这般托大!本太子今日不杀你,实难消心头之恨!” 沈彦秋借他的手将近身斗战法完善,火无害早就怒火冲天,恨不能一把三昧真火将他烧成飞灰,此时见他竟然敢主动出手,当下也不再顾及颜面,扬手祭出兜天罗,化作一张方圆十丈的半圆形大网,网坠子尽是一颗颗狭长椭圆的暗青色木坠,放射着蒙蒙青光,轻而易举的切入沈彦秋炎魔法身释放的火气当中,迎头罩了下去! 火无害暴起发难,沈彦秋被兜日天罗网个正着,那暗青色的网坠乃是扶桑木的枝条打磨而成,根本不惧真火灼烧。相传远古时期,天帝有十个儿子,乃是负责照亮天空和大地的太阳神,也就是十大金乌。这十头金乌每日从东海仙岛出发,最终落入西海,如此交替,周而复始。 金乌栖息之处唤做汤谷,其中有一颗巨大的扶桑树,十大金乌便在扶桑树上休息,这株扶桑神木终日受太阳真火灼烧,依旧枝繁叶茂碧绿青翠,至刚至阳的大日宝光真焰都不能损伤其一丝一毫。 火无害祭炼兜日天罗,央着牛太煌帮他寻到一根五尺长手指粗的扶桑树枝,上面的生机也早已流逝,是牛太煌助他祭炼百年,这才打磨出七十二颗小指头大小的网坠,又用剥落的树皮混合十余种至寒之物的吐丝,有什么雪山冰蚕、鬼面魔蛛等等,在北海龙渊的一口海眼浸泡了百年这才练成。 若非火无害以自身的法力祭炼,便是他自家的三昧真火被兜日天罗网住,也要经受不住顷刻熄灭,端的是对付火法修士的至宝。 兜日天罗网在沈彦秋身上,旋转的网身顿时将沈彦秋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扶桑网坠青光吞吐一遍遍冲刷,炎魔法身的符箓脉络便潮水一般退去,玲珑火云束和丁火掣金轮如烛火一般熄灭消散,只剩下一杆阴魔望天朔不受影响,将兜日天罗撑开一丝空间。 火无害扯着丢绳一阵甩动,网线深深嵌入沈彦秋皮肉之内,一块块不规则的碎肉雨点一般掉落,水火太极圆球疯狂运转,血肉生长的速度这才堪堪和掉落的速度齐平。 火无害抖了一抖,竟没有将沈彦秋勒成粉碎,当即又加了几分气力,左手火尖枪当做标枪一般投射过去,又化成火气飞回手中,只留下一个个手指粗的通透孔洞。 沈彦秋剧痛难耐,忍不住怒吼一声,浑身上下除了一双手臂丝毫无损之外,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血肉,奋力一撞阴魔望天朔,借着这冲开的一点空间,两只手插入网眼之中,怒吼着向两边撕扯! 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太快,等到沈彦秋怒吼声起,三丈月几个这才反应过来,撕心裂肺的痛呼一声,星辰金凰斩一振飞上高空,大天圣的炮火没头没脑的向火无害落去! 火无害抓着火尖枪一个横扫,连人带炮火尽数扫飞,三丈月那里还顾得上什么三昧真火的灼烧,星辰金凰斩化成一颗紫金色的圆球抵挡三昧真火,大天圣抽取的地火岩浆逐渐从幽红化作鲜红色,已经是摩云洞岩浆湖深处的炎流,被一层电光包裹,咕嘟嘟冒着漆黑密集的气泡。 火无害将火尖枪化成一个漩涡,炎流炮尽数落入漩涡之中,只有外面包裹的电光不能吞入,在他身上四处窜动,将火无害一身华贵的袍服扯的破破烂烂。 火无害勃然大怒,叫道:“区区地火,能奈我何?纵然是琼姨的弟子,真当我不敢杀你不成!你自己找死却怪我不得!” 当即将手中漩涡一抛,化成百丈红云向三丈月当头罩去,却是要以三昧真火将她活活炼化! 火无害本就是火爆脾气,此番被沈彦秋落了面皮早就怒火中烧,又被三丈月没头没脑的一顿狂轰滥炸,休说是丢雷老姆,便是牛太煌当面也阻止不了他杀三丈月的决心! 眼看三昧真火云就要将三丈月吞没,沈彦秋吼声愈发急切,十根手指紧紧攥住网线,大臂和胸背部的肌肉寸寸炸开,隐隐能看到惨白的骨头! “兜日天罗便是我落进去也无可奈何,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撕的开!” 火无害对兜日天罗网充满了绝对自信,便不管沈彦秋如何用力撕扯,把注意力转到三丈月这边,催动火云消磨星辰金凰斩的防护,饶是这件出自心真宗的至宝,飞龙子耗费无数心血锻造的上品法器,让普通人也能和筑基修士一样飞天遁地的宝贝,此时也隐隐有了融化的迹象。 三丈月却是不管不顾,只是疯狂催动大天圣轰击火云,将火云轰炸的七零八落,却又瞬间恢复成原状,任由大天圣如何轰炸都不能完全炸散,星辰金凰斩左冲右突,却怎么也冲不出火云的包围。 火无害凶性爆发杀心大起,先前那股优雅高贵的气质荡然无存,狰狞的笑容令人心头发寒。 —————————————————— 除夕夜,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虎虎生辉,虎年吉祥!明年见! ------------ 第三百四十八章 十方力魔道(四) 陡听一声轻咤,蓝如泪手上的星云链紫光大盛,冲出三道紫气光柱,光柱有如滚滚大浪蜿蜒起伏,冲起百丈高下,顶端浮现一朵庆云有半亩大小。庆云上托着一团璀璨星光,七颗大星烁烁放光,排列成一柄勺子的形状,正是五斗星群中的北斗星图。 北斗星图勺口位置,定着一枚若隐若现的星点,其色深紫模糊不定,整个北斗星图都绕着它缓缓转动。北斗星图转动一圈,便有七束星光射出将火云定住,蓝如泪催动星光又搅了一搅,便把火云搅得粉碎,不能聚合。 “星云道主的法宝?” 火无害大惊失色,急忙收了溃散的火云化作火尖枪握在手中,没想到蓝星术会把一件法宝交给蓝如泪,亦没想到以蓝如泪筑基境的修为,竟然能催动这件法宝! 众所周知,元神以下的修士若要催动一件法宝,除非得到法宝主人的允许,只以法宝本身的灵性自行发挥威力,或者这件法宝被主人封印了七成以上的力量,器灵也没有跟随本体出动,而是驻留在主人身边,只将本体躯壳稳定在介乎于法宝和顶阶法器的状态,否则就是金丹九转领悟阴阳二气的高手,也承受不住催动法宝所流失的法力,稍有不慎就要被抽干法力力竭而死。 自中古诸子之后,极少听说有神婴境以下的修士手持法宝行走修行道的,便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也是暂借一用过后立即奉还,不敢放在身上。一则是怕保不住被人抢去,二则是怕经受不住法宝威力的诱惑,忍不住出手被抽干! 便如仲云虎带着苍云术的刀兵策去阻拦徐沐白,也不过是防备着徐沐白手里的法宝,毕竟他也是曾站在原神境界之人,自家心神祭炼的法宝,绝无反噬主人的道理。 因此仲云虎亦没有使用刀兵策,而是强逼着徐沐白以剑术修为对战,若非阿那律横插一脚,自然能遂了他的心愿。 星云链是蓝星术自幼锤炼的法器,她成就元神之前仗之行走修行道,还博了一个“星云仙子”的美名。自她接掌名花流成为花间派的掌门宗主,门下弟子皆以国主称之,修行道的修士还是习惯性的称之为星云道主。 星云链不是蓝星术的本命法宝,却是自她修行之初便随身的法器,一步步见证着蓝星术合成元神进阶至道,被蓝星术以法有元灵的神通点化,若是器灵显现真形,地位丝毫不亚于蓝星术亲临。 此时星云链虽然没有元灵显现,却也不是火无害能抗衡之物,蓝如泪纵然不能将之完全操控,但只凭星云链本身的力量,就足以将他击杀。 火无害心头一冷,汹涌的杀气顿时消散不少,将火尖枪端在手中,袖口中飞出一十八架四轮木车。这十八架木车只有巴掌大小,无头无尾四四方方,通体火红一片,乃是四个轱辘托着一个敞口的方斗,上面绘着无数火兽,有火鸦火狐,火龙火虎,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方斗中火光摇曳。 火轮车飞出袖口便涨大数十倍,在他周身布下一座“焚山煮海”大阵,狂暴的三昧真火隔着数百丈的距离,都将朱龙河的河水蒸成浓雾一般的蒸汽。 火无害站在“焚山煮海”大阵之中,放声叫道:“姑娘!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平白伤了名花流和自在魔宫的和气!” 倒不是他怕了蓝星术,毕竟两家有许多关系在,蓝星术自然要卖牛太煌几分面子。他怕的是蓝如泪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根本不懂行走修行道的这些规矩,真的会毫无顾忌的催动星云链将他击杀! “星云道主怎地这般纵容?星云链这种法宝怎能交给这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 蓝如泪哼哼唧唧的道:“月儿姐姐是我的好朋友,你们男人之间怎么打我不管,谁生谁死我也不问,反正你不能伤害她!” 三丈月怒道:“你救了我又有何用?榕哥哥若有什么闪失,我必不会独活!火无害,你若是想大悲宗和自在魔宫开战,就,就……”尽管杀他这四个字含在嘴里,却怎么说不出来。 火无害看也不看三丈月,只把目光盯着苏瞳,道:“这位道友,你待如何?” 他也看出名花流三人以苏瞳为首,蓝如泪这个小丫头很是听她的话,也懒得跟蓝如泪多费唇舌。 苏瞳掐了个法诀对着星云链一指,三道紫气光柱便缓缓收起庆云、星图。蓝如泪顿时大急,又抢不过苏瞳的控制权,气的一跺脚,猛的在星图即将消散之前,将七束星光破开兜日天罗束缚,注入沈彦秋体内! 苏瞳冷哼一声,立即收了星云链,锁住蓝如泪的法力,道:“太子殿下名震天下,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此事我们不管,但既然囡囡开了口,我也要遵从她的意思,三丈月妹妹我们却是保定了!” “太子殿下可否卖个面子?” 火无害听到“孩子”二字顿时面皮一抽,以为苏瞳借蓝如泪暗骂于他,心中怒道:莫要让小爷逮着机会,否则必定将你抓进洞中,摆出千百个花样活活蹂躏至死! 火无害暗自咬牙也不答她,推掌将三丈月自空中打下来,苏瞳连忙将她接住,劝道:“若是沈道友一开始就施展心光遁法,便是圣婴太子的真火长虹也追之不上!如今他一心同圣婴太子死战,便是无心尊者当面也不能插手!” “这是修行道恒古不变的规矩!你若是破坏了规矩,就是救了沈道友,大悲宗和积雷山也要被修行道唾弃!” 三丈月嚎啕大哭道:“火无害有接近七转的道行,榕哥哥哪里是他的对手!我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你们不愿意救他也就罢了,为何不让我去救?我便是陪他一起死了,也好过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蓝如泪趴在三丈月耳边,小声的道:“月儿姐姐不要这么伤心嘛!你相信我,你的榕哥哥肯定死不了!” 三丈月只是不信,却被苏瞳扣住脉门,一身法力施展不出,又被蓝如泪搂在怀里,又急又气,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且说沈彦秋奋力撕扯兜日天罗,那网线乃是十余种密宝揉合扶桑树皮炼制而成,最是坚韧不过,他的机关臂虽然不惧网线切割,将紧紧缠绕的空间撑开一点,却怎么也不能扯断一根。 他浑身的力量尽数爆发,筋肉骨骼都不能承受这股力量,不待兜日天罗的网线切割便自行崩裂,原本一丈五六的身子在兜日天罗的束缚下寸寸拔高,不一会儿就长成一个身高三丈的巨人。 火无害扯着绳紧紧收拢兜日天罗,头顶冲出一团彤云丹气,一丈方圆的彤云上立着一顶天蓝色琉璃华盖旋转不休,华盖上三昧真火熊熊燃烧,仿佛融化的汁液一般顺着华盖流淌下来,滴入彤云丹气之中,炸成一团拳头大的火云蒸腾,重又被三昧真火吸收,往复如此。 这正是他金丹修成的丹元本相,六转金丹成就的蓝云华盖。 丹元本相一出,说明火无害也拿出了真本事,要以兜日网镇压沈彦秋,再以三昧真火煅烧,将他当做一块材料一般徐徐炼化干净! 三昧真火有极强的附着性,便是碰到天生的克星三昧真水,也能在三昧真水中燃烧一段时间,此时十八架火轮车布置的“焚山煮海”大阵将沈彦秋圈在其中,方斗中的三昧真火也化成一十八条火龙彼此首尾交缠,将沈彦秋裹了个密不透风。 此时谁也看不透兜日天罗里沈彦秋究竟如何了,便是众人的神念也不能透过重重三昧真火,只有火无害表情古怪,时而怒目圆睁时而皱起眉头,催动法力收紧兜日天罗,十八条火龙越绞越紧。 苏瞳和秦问柳俱是紧张无比,思索着若是被困入兜日天罗里的人是自己,如何才能冲破两重束缚破身而出,一瞬间脑子里转过无数种办法,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哀无心同蓝星术的交情,她们三人里只有苏瞳最清楚,蓝如泪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哀无心为她取了个名字,秦问柳则是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事情。 起初沈彦秋陷入绝境,苏瞳还勉强看的出他有挣脱的希望,故而才没有搬出名花流来相助,修行不是一帆风顺,总要遇到无数次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事情,沈彦秋借袁无极的手度过立真劫,同他结为异性兄弟,又受了袁无极妹夫的身份,这几重前因叠加在一起,后果自然非同小可。 他将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推到极致,百万斤的大力也撕扯不开兜日天罗,肉身的强度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力道,噼里啪啦的炸开无数个伤口,修复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 眼看着肉身即将崩溃,火无害又把一十八架火轮车化作火龙缠绕,沈彦秋心念一动,水火太极球中升起一枚火红敕令,将无穷真火的力道吸收,也来不及转化成法力便自注入肉身之中,总算把崩溃的颓势阻住。 炎帝敕令一出,沈彦秋总算逃过肉身崩溃的必死之局,只是依旧奈何不得兜日天罗,阴魔望天朔也被三昧真火烧化。 他也是狠了心,正要将千机带放出来施展流砂河秘法,接引罡风雷火破开火龙束缚,蓝如泪注入他体内的七束星光猛然沉入紫府,在神宫上化成一张硕大的北斗星图,体内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的法力顿时被星图引动,浩浩荡荡的法力往十方魔道总纲上一落,那部一直闪烁不定的功法顿时成熟,轰的一声冲破水火太极球,无数经文符箓散化到四肢百骸,身形陡然再次涨大一倍,化成一个身高六丈的狰狞巨人! ——————————————————— 虎年的初一,祝福大家阖家欢乐,万事如意!虎虎生辉,诸事顺利!也希望新的一年了,《十方凡道卷》能取得好的成绩,与君共勉!加油! ------------ 第三百四十九章 十方力魔道(五) 本是火无害见火尖枪奈何不得沈彦秋,索性将兜日天罗紧紧定住,以“焚山煮海”大阵将沈彦秋徐徐炼化,却是蓝如泪耍了个心眼,以星云链的元气化作星光注入沈彦秋体内,一下子将北斗护身咒的法力引动,瞬间将水火太极球破开,无穷法力落入十方魔道总纲之上,终于把那部尚未成熟的道法催生! 这部道法一成,便自行将经文符箓化成千万微小的粒子,一颗颗融入沈彦秋血肉骨骼经络之中,倍化之术生成的身躯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一瞬间不知道破碎重组了几百次,身形立时涨大一倍,这才稳定下来。 火无害的兜日天罗变化不及,原本锁在沈彦秋脚底的网坠也被撑开,依旧贴着沈彦秋的皮肤紧紧扣住,却被他暴涨的身躯带动,提到腰部位置。 沈彦秋两手往下一伸刚好扣住网口,一把攥住网边两手左右一拧,使了个霸王卸甲的武道招式,一下子就把裹住上身的兜日天罗取了下来,拳头大小的肉块呼啦啦掉了一堆,却又瞬间生长出来。 兜日天罗取了下来,那十八条火龙还包裹成一个长条形的椭圆空间,他把兜日天罗随意揉捏成团丢在一边,张开双手扯过一条火龙轻轻一搉(注1)便搉做两段,两膀一晃左抓右扯顿时将十八条火龙尽数扑杀。 断成无数截的火龙砰砰炸开,被下方十八架火轮车之上的方斗各自收回,火光闪动飞回火无害袖中。 火无害扯甩绳收回兜日天罗,见沈彦秋化身六丈巨人,一节指头都有自己脑袋大,忙又把袖中的火轮车放了出来,三昧真火化成十八面三角巨盾,绕着自己旋转飞舞。 “大力神魔法?!” 火无害惊呼一声,不晓得沈彦秋怎么突然修成这部神通。他父牛太煌号称大力魔王,便是金丹期便能释放千丈真身,一杆一气风雷棍力大无穷,一棍下去便是一座大山也能轰成齑粉,如今成就元神进阶神化,摘星拿月也不在话下,火无害如何认不出? 沈彦秋的真身虽然只有六丈高下,但能一举撕开兜日天罗网,将三昧真火化成的火龙一搉两断,所用的乃是纯粹的肉身之力,和牛太煌的大力神魔法一般无二! “赫,力,王!” 沈彦秋仰天怒吼,嘴里炸出三个古怪的音节,浑身肌肉已经膨胀的不成样子,反射着黝黑油量的光泽,整个面部也愈发狰狞恐怖,浓眉倒竖鼻翼外翻,巨口大张獠牙丛生,一道道扭曲的黑色脉络遍布全身,脚下两条云气水龙早就消失不见,巨足一顿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空爆,借着反震的力道驻足虚空,轰隆隆奔向火无害,一双肉掌遮天蔽日一般横拍! 火无害见识过大力神魔的威力,知道单凭肉身武道不能胜他,如今能依仗的只有高过他几转的修为,以及锤炼数百年的三昧真火。 将身一扭化作真火长虹,十八面三角巨盾咔咔合成一颗圆球将沈彦秋裹住,火无害一拳砸向鼻尖,顿时鲜血横流,他朝着正南方长吸一口气,对着沈彦秋奋力喷吐,一柱极为凝实的火焰从眼耳口鼻中冒出来,将沈彦秋淹没其中。 无穷烈焰滚滚不绝,方圆百丈之内的空间也燃烧起来,只听河面上咕嘟嘟冒着数不清的水泡,无数游鱼翻着肚皮被沸腾的河水搅成碎末,升起一股浓浓的鱼汤鲜香。 沈彦秋一拳砸碎真火盾,皮肉也被三昧真火烧去,露出一条条红白相间的肌肉组织,迈开大步顶着三昧真火向前疾冲,竟将有形无质的三昧真火推成一块十丈大小的烈火岩浆,他双臂上的血肉早就被烧的干净,只剩下泛着古铜色的机关臂框架,张开十指狠狠扣入烈火岩浆之中,喷一口气好似巽地狂风,将手中的烈火岩浆冷却如石,把三昧真火挡在外面,迎着火无害大步狂奔! “他妈的!早知道就该听父王的话,把天魔解体大法里的神通修炼一番!” 火无害收了三昧真火,一枪将烈火岩浆崩碎,却不敢直撄其锋,真火长虹变幻不定,一丈火尖将沈彦秋血肉一块块削落,却也不能伤及根本,毕竟六丈真身实在过于庞大,大力神魔法催生的肉身近乎法天象地这部大神通,跟道门四九元功和浮屠八九玄功修成的金身一般无二,皆是遂伤遂愈,战力高绝! 他一边在心中破口大骂,一边驾驭真火长虹游走,本想着趁沈彦秋空手同他搏杀,伺机坏了他的紫府小世界,却见沈彦秋抖手从朱龙河抽了一股大水,双手一抹冻结成一根三尺粗十几丈长的冰晶长朔,施展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杀来! 火无害不能变化身躯,又不曾修炼天魔解体大法中的手段,只得再次将十八架火轮车祭起,引动其中的三昧真火凝聚一头五六丈高大的火焰巨人,将手中的火尖枪一抛,同样化作十丈火尖抓在巨人手中,自己却猛然投入巨人心口,操控着火焰巨人和沈彦秋战斗。 火无害召唤的火焰巨人行动迅捷,比沈彦秋的真身快了十倍不止,只是防御不如他真身巩固,同样是飞来飞去的游斗,反正三昧真火用之不尽,纵然被打散了也能立刻补上,论法力浑厚程度他胜过沈彦秋良多,做的就是以伤换命的打算。 “这下可算是颜面扫地,若是不能杀了这小子,南疆再无我立足之地!” 火焰山的圣婴太子,即将金丹七转修炼三昧真火的高手,奈何不得一个刚刚结成金丹不久,也没有什么名气的修士,纵然那人是哀无心的弟子,牛圣婴在南疆创下的名声和的脸面也算是丢的一干二净。 他在南疆行走,多数都是以火无害的样貌显化,鲜少有人不知道火无害和牛圣婴是同一个人的。 火无害一边想着战斗之后的事情,一边在心里思索当初牛太煌传授他天魔解体大法之时所说的种种神通,却有一两门可以对抗甚至克制大力神通,奈何此时修炼如何来得及?只得奋起精神操控火焰巨人,想着待到斩杀了沈彦秋之后,一定回去找牛太煌把大力神魔法讨要过来。 想当初牛太煌力战群雄,一己之力灭杀数十个跟自己境界相当的魔道修士,这才一举奠定魔尊之位,统领自在魔宫,大力魔王的名号响彻诸天,如今火无害没有绝对碾压的力量克制沈彦秋,虽能仗着真火长虹和三昧真火立于不败之地,想要取胜搏杀沈彦秋,却也机会渺茫。 火无害却不知道,沈彦秋修成的不是什么大力神魔法,而是十方魔道中专精肉身的一部功法,唤做十方力魔道! 道门有法天象地九转金身,浮屠亦有大力金刚丈六金身,妖族锤炼自家肉身的神通多数也是借鉴了道门的法天象地,万丈身躯便是最能发挥真身威力的高度,故而这些大高手一旦施展这门神通,基本都稳定在万丈。 如今整个修行道中,将法天象地修炼到极致的,为人所知的也不过寥寥数人,一个是灌江口清源妙道真君杨宇轩,一个是浮屠灵山护法大雄宝殿大力金刚,一个是自在魔宫大力魔王牛太煌,一个是元魔山战神狮王仲云胥! 这几位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 火无害以为沈彦秋修的也是法天象地,却不知这部十方力魔道,只是修炼出一股纯粹的力量,他这具身躯却是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结合而来。 不过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修炼到极致,同样能够达成法天象地的成就,同样有一股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泼天大力在身,若是再加上十方力魔道修成的无边大力两两结合,威力自然要超过法天象地。 想要支撑这幅六丈身躯,所需要的法力远远胜过施展神通道术,沈彦秋之所以能够如此悍勇,归根结底还是蓝如泪注入他体内的七束星光。 这七束星光乃是星云链的元气所化,星云链乃是蓝星术祭炼无数年月的法宝,元气何等浑厚?纵然只有千万分之一,也一下将十方力魔道催生,硬生生顶住三昧真火的灼烧,将兜日天罗这件密宝撕开! 不过毕竟不是自家精修的法力,用一分便少一分,虽然肉身强度借助这股元气提升了不少,可是血肉不停的掉落生长,倒有大半的法力消耗在愈合之上,力魔道加持的大力缓缓消退,沈彦秋也有些支撑不住六丈身躯。 从这种狂暴的混乱意志中退出,身形也瞬间恢复正常,沈彦秋不禁一阵恍惚,忙牢牢记住刚才施展力魔道的种种感悟,运起残余的三分法力将千机带祭起,将一道百丈长河悬在半空,无量星砂浩浩荡荡组成周天星图,就要把流砂河降下! 注1搉:释义之一有横撾的意思,此处同双手握住木棍将之折断,和掰相近。 ------------ 第三百五十章 流砂河 当时徐沐白为沈彦秋演练千机带,引动天风雷火降临,千机带面对天地之威亦能轻松解决,沈彦秋便心动不已,一心想将千机带祭炼完全,奈何这件法器,或者说这件法宝,根本不受他法力侵入,自顾自的停在识海演化一挂星河,直到他修成紫府小世界,千机带又高悬小世界之巅,同样以星河外相显现。 沈彦秋自经历了许多磨难,对修行道的认知今非昔比,早就揣测出千机带的本质,绝对不是一件法器这般简单,只是他修成等同金丹境的实力之后,一直没有时间安安心心的将千机带彻底祭炼一番,直到他重返凄凉洞,哀无心斩杀尸王狰霸的分身,他才得了一段时间整理自身所学,不仅将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演练纯熟,更是将千机带也祭炼完善。 能够十方力魔道是意外之喜,不过毕竟是战斗中突然爆发,星云链的元气催生力魔道之后又强化了他的肉身,基本没有什么剩余可以转化为法力,此时能勉强施展流砂河,已经是将千机带祭炼完全的最佳佐证。 千机带和凌怀栩的千宝剑河相类,千宝剑河有十二万九千六百颗天璇星沙,千机带中有十二万九千九百颗无量星砂,合一元之数。 无量星砂其性最沉,十二万九千六百颗母砂布成星斗阵势真如不动,无数颗子砂瞬间分化而出,将千机带化作的百丈长河充塞,原本晶莹透亮的长河顿时变成蒙蒙的土黄色,无穷黄砂遮天蔽日一般落将下来,火无害急忙架起真火长虹飞遁,却被无量星砂的至沉至重的压力定住,比凡人奔跑的速度还不如,当即被裹入黄砂之中。 火无害将火轮车祭起,组成巨盾圆球隔绝黄砂,奈何这黄砂粘稠如水,内里无数暗流涌动,更有数之不尽的漩涡正反吞吐,或急或徐的激流暗流纵横交错,任是他催动三昧真火全力灼烧,将周身围绕的黄砂烧成团团色彩斑斓的琉璃水晶,又以兜日天罗疯狂收取,无穷无尽的黄砂也是不见减少。 真火长虹的速度慢如老龟,火无害索性收了遁光,将一辆火轮车放大百倍,纵身跳入方斗之中,仗着火轮车这件异宝往来冲突,三昧真火冲天而起,将无尽黄砂烧成琉璃,又以兜日天罗一一收取,将火轮车一提向上疾窜,巨盾圆球被无量星砂贯穿,便是火轮车也被星砂打的千疮百孔,几近破碎! 无量星砂属土,亦有克火之功效,虽然三昧真火品质高绝,但无量星砂也是世界破碎之后的尘埃凝聚,乃是不可多得炼制土星法宝法器的极品材料,赵正阳搜集了数百年才得了十二万九千六百颗,凑够一元之数,又在极北之地深入地心以元磁打磨,每一颗星砂都抵得上一件法器! 况且千机带自成一个世界,这道滚滚不息的流砂河就是千机带自身世界的显化,沈彦秋虽然只剩三分法力,却也只是引动流砂河基础变化,流砂河一旦形成以后,就会自动随意组合各种变化,和一条水势凶恶的大河并无什么区别。 如今他将千机带祭炼完全,却还需要赵正阳解开最后一重封印,才能真正发挥出千机带的威力,否则只有等到自家修成元神之时,以九重雷劫的力量引动法有元灵,彻底将千机带炼制成本命法宝,重塑一个器灵出来。 火无害一阵肉疼,换过一辆火轮车,暗自思忖:“我有十八架火轮车,便是全数耗尽,洞中还有三十六架备用,不缺使唤!便舍了这套火轮车不要,把你的母砂尽数收取,看你还有何本事!” 火无害打定主意,便不再心疼火轮车,一路收取星砂不停,只是兜日天罗里已经存放了数万颗星砂,还是没有感觉到应有的重量,这才知道自家收取的不过是母砂分裂幻化而成的子砂,竟然一颗母砂都没有收到! 待到换过第八辆火轮车,陡然感觉头顶一重,一股莫大的压力镇压下来,火无害定睛一看,却是一颗光华内敛土坷垃一般的黄砂定在上空,若是不注意观察,就是从它旁边经过也不可能发现。 火无害大喜道:“这必然是母砂无疑!且看本太子收了你的母砂,破了你这砂阵!” 这颗母砂足有拳头大小,一阵阵的重力波浪一般向外辐射,每荡漾一圈就是千百颗子砂飞射出去,眨眼的功夫就分裂了近万颗,火无害心头大凛,若非看到这颗母砂如何分裂子砂出来,便是再冲上一个时辰,手中的火轮车尽数损坏也不可能破阵而出! 母砂放射的重力每荡漾一圈,火无害承受的力道便要大上一倍,火轮车咔咔作响似是承受不住,头顶三昧真火也被压的收缩一半,更兼地心元磁胡乱扫动,火无害根本分不清上下左右东南西北。 火无害一咬牙放出金丹魔丸,一颗鸡子大小的火红圆珠定在头顶泥丸,魔丸上面一团火云翻滚不休,火云中一顶天蓝色琉璃华盖缓缓转动,璎珞流苏轻轻晃动。 火无害喷出一口元气,琉璃华盖顿时大放光明,蒙蒙蓝光托住星砂重力,璎珞流苏也飞出无数拳头大小的火团干扰地心元磁,凑到近前伸手一抓,只觉手中一空,摊开手掌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母砂依旧一动不动的定在原本的位置。 火无害使了个真火大擒拿,一只火焰大手紧紧攥住母砂,感觉到手中真实的触感,顿时大喜过望,狠狠将母砂摘了下来,抄到近前一看仍旧是空空如也! 却原来这流砂河的变化,皆源于十二万九千九百颗母砂,这些母砂组成阵势彼此气机相连,除非一次将一元之数的母砂尽数收取,或者将千机带的本体拿下,否则根本不可能收取任何一颗母砂。 那些子砂不过是土元力幻化而成,便是收取亿万颗也无济于事。 沈彦秋引动流砂河之后多动了个心眼,将十方幻魔道的法力释放出来,把所有的母砂尽数包裹,又不影响周天星斗大阵的运转,故意让火无害看到母砂的位置,便是要消耗他的元气法力,让他冲不出流砂河的包裹! 他想杀沈彦秋,沈彦秋何尝不想杀他! 想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正如秦问柳那句话一般,道行不代表战斗力,否则大家把境界亮出来比一比,修为低的自动认输任凭处置就是了,还打个什么劲? 你是圣婴太子又如何?你是牛太煌的儿子又如何?你要杀我,仗着境界高过我几转便如此猖狂,今儿栽到我手里也是你的命数! 杀人者人恒杀之。 沈彦秋几乎被火无害打残打废,若不是临阵突破修成力魔道,又得了星云链元气加持稳住一脚,此刻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俗话说便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沈彦秋这一路走来也不是没杀过人,早就不是五洲世界里那个懵懂无知单纯的掌印使。 此时以流砂河将火无害困住,打得是一个措手不及,沈彦秋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肯定火无害冲不出来,故而也是精神百倍集中,将幻魔道的法力也施展出来迷惑火无害,否则被火无害冲阵而出,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流砂河越展越宽,越展越长,逐渐遮蔽了方圆数百丈的天空,自朱龙河向上看去,天空浑黄一片,太阳的关辉也被无情无尽的土黄色遮掩,第一道罡风层中的天风雷火也被流砂河的元磁之力吸引下来,非但没有破坏流砂河的阵势,还平添了一分威力。 火无害感应到天风雷火怒劈,却根本摸不着头绪,只得将兜日天罗网展开,蓝云华盖护住周身,选定一个方向直冲。 流砂河完全成功自发运转,便是沈彦秋也不需要再注入法力维持,只是他猛然发现自己竟不能切断和流砂河的联系,浑身法力不由自主的涌入流砂河之中,大有法力不告罄誓不罢休的意思! “完了,太托大了!” 沈彦秋惊骇不已,这才明白百丈长度并不是流砂河的基本形态,照这个趋势发展,只怕非得涨到千丈不可! 御使一道千丈长宽的大河,河水又全部由至沉至重的无量星砂组成,所需要的法力该是何等的浑厚?休说沈彦秋如今体内只剩三分法力,便是他全盛时期也支撑不起!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凤鸣先生 沈彦秋控制不住法力流逝,浑身止不住的剧烈抖动起来,眼看体内法力滚滚不绝,顷刻间便要伤及紫府小世界,只得咬牙将水火锋祭起,以残存的法力狠狠一冲,将他和千机带的联系斩断,体内的法力也近乎干涸,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滴溜溜自半空跌落。 底下几人一直紧密注意战局,蓝如泪搂着昏迷的三丈月,苏瞳要防备着蓝如泪胡乱出手释放星云链,倒有五六分精力放在她身上。瞧见沈彦秋自空中跌落下来,秦问柳抖手射出一道黑龙气劲将沈彦秋托住,精纯的法力沁入皮肤毛孔直达紫府,瞬间被十方魔道总纲刮去一半,剩下一半被神宫分出一股力道一卷,也自卷入神宫之中。 秦问柳惊疑不定,不知道沈彦秋究竟修炼了什么道法,竟然如此诡异,能自发吸收有主的法力,只得再次释放一条黑龙接住,又使了个吞字诀将法力稳固,这才不受总纲和神宫的收摄,将沈彦秋接了过来。 流砂河没了沈彦秋的主持,顿时一发不可收拾,轰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飞速向四周扩散,不知震落多少残枝败叶,吓杀了多少山中鸟兽!无穷无尽的子砂成堆的掉落下来,天空中的流砂河不多时便覆盖了方圆千丈! 朱龙河地处几座大山山脚处,河道蜿蜒曲折地势甚为平坦,故而河水流速极缓,便是大风吹拂也不过泛起几尺高的浪头,平日里更是如同明镜一般平整透亮。方才被二人战斗的力道波及,近岸的水域早就变得浑浊不堪,便是河中心也被三昧真火烧的沸腾翻滚,煮熟了不知多少鱼儿。 此时星砂好似密雨一般洒落,朱龙河顿时炸开了锅,闷雷一般的水声不绝于耳,原本清澈蔚蓝的河水也仿如泥水一般。 苏瞳受蓝星术之命看管蓝如泪,得了传授星云链的控制之法,对法宝一级的宝贝多少也有了几分了解,此时看到流砂河不受控制自发运转,威力几乎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顿时明白这件布成砂河的宝贝,必定也是一件同星云链一样,被封印了力量的法宝! 哪怕一件被封印了九成九力量的法宝,仍旧是一件法宝,如果没有金丹七转领悟了阴阳五行七种原力的高手,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制服一件只剩下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威力的法宝! 如今沈彦秋法力耗尽,在场的便没有能够收取这件法宝的人,蓝如泪虽然也能御使星云链,却也没办法以筑基的法力催动星云链和千机带对抗,苏瞳急忙将百花真元注入沈彦秋体内,助他推动紫府运转,可是急切间又如何能将沈彦秋唤醒? “我说牛圣婴,圣婴太子!你要打架就打架罢,为何来扰我的河面?真以为我鄂伦没有靠山不成?!” 苏瞳正全力唤醒沈彦秋,只听一个闷雷一般沉闷粗糙的大嗓门怒吼连连,一股百丈水柱冲天而起,水柱顶端炸开一朵硕大无比的灿白浪花,将流砂河顶起千丈高,无穷黄砂噼里啪啦的掉落在远处的山林河道中,没有任何事物能够经受无量星砂的重量,瞬间触之既穿挨着就碎! 那声音哇哇大叫,听着释放粗犷,控水之法却极为精妙,这道水柱滚滚上冲,炸开的浪头好似一朵怒放的雪莲花,只将整片流砂河都托住,却不能冲开流砂河的无穷砂层,大水遂落遂升,兀自将水柱控制着不落下来,朱龙河的水位顿时下降了一尺深! 朱龙河有千丈宽阔,最狭窄的河道也有百丈,长度更不知有数百里乃至数千里,能让朱龙河的整体水位下降一尺,可见这人乃是直接抽取了朱龙河水的本源癸水精英,化成这一柱水流。 癸水精英在五行精气当中,论重量只在中央戊土精气之下,东方甲木、南方丙火和西方庚金都甚为轻灵,唯有北方癸水和中央戊土最为厚重。这人瞬间抽取朱龙河百分之一的水量凝聚癸水精英,化成这一柱泼天大水托住方圆千丈的流砂河,纵然是修炼水法的行家,又是万里朱龙河的主宰,单凭这一手控水的手段功力也委实不弱! “堂主大人,您要是再不出手,我这朱龙河就得变成泥水坑啦!” 那声音吭哧吭哧的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你着什么急?” 又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呵呵笑着,一点青光自河底深处飞了出来,晃晃悠悠的射到三千丈高空,一路破开重重黄砂,陡然化成一座三层宝塔,塔底洞开一个圆形缺口,仿佛无底洞一般释放吸力,将流砂河向塔内拉扯! 这座宝塔只有水缸大小,形体在法器中也算的巨大,可是对比千丈流砂河也显得分外袖珍娇小,偏偏这股吸力极大,一把摄住流砂河一角,无穷黄砂倒灌而入。 流砂河恍如活物一般,膨胀的速度更加迅捷,竭力扭动着挣脱宝塔的吸力,甚至主动切断被宝塔摄住的部分,一元母砂以光线互相连接,周天星斗阵型丝毫不乱。 那声音又笑道:“好一道流砂河!好一条千机带!不愧是真阳祖师祭炼的宝贝,若不是我带了四象塔出来,流砂河又没人掌控,还真拿不下你!” 他话说的谦逊,语气中对赵正阳也极是恭敬,可出手却一点都不含糊,话音一落,四象塔便也变成千丈高下,三层共十二面门户齐齐洞开,各自冲出冲出青龙、白虎、朱雀、真武四灵神兽的虚影,皆有百丈大小,齐齐咆哮嘶鸣,青、白、红、黑四色光芒凝成四根撑天巨柱,定住天地四维! 四灵阵一成,顿时开辟出一个阴阳虚实两相洞天,里面所有的灵力立时将流砂河边缘定住不能蔓延,随后四色光柱绕着流砂河飞速旋转,将流砂河强行压缩变小,无量星砂终于被四象塔收入其中! 收了流砂河一元星砂,四象塔便恢复成原本大小,仍旧是慢悠悠的落回水中。 流砂河所演化的滔滔大河也是一座阴阳虚实两相洞天,其本质亦不在四象塔开辟的洞天之下,只是少了沈彦秋主持,威力自然不如这人掌控的四象塔巨大。 无量星砂一除,千机带顿时显露本体,仍是一道百丈长的晶莹长河,却不受四象塔吸力影响,化成一道细长水光冲了沈彦秋紫府。 千机带入体,沈彦秋得了千机带反哺的灵力滋养,当即便把苏瞳注入的百花真元悉数炼化,小世界依旧大日明月高悬,只是那座悬浮大陆微微涨大了一丝,神宫化成的宫殿群也愈加富丽堂皇了些。 沈彦秋悠悠转醒,还没来得及细想刚才的事情,便从朱龙河中跳出一条身高丈二的昂藏大汉,身宽体壮甚是威武,身上套一领藏青色的锁子甲,抓一柄锈迹斑斑的九瓣铜锤,光着个明亮的脑袋,恍如天神一般。 他身边站着一个身高只有六尺左右的老书生,看着得有五十多岁年纪,又瘦又小还有些佝偻,整个人就像个耗子精一般显得既精明又猥琐,干干巴巴麻麻赖赖,偏偏穿着一身极不合体的宽大袍服,笑嘻嘻的看着沈彦秋,比大汉还靠前了一个身位,足见他的身份比那大汉要高一些。 想来刚才出手收取流砂河的二人,那个堂主身份的该是此人。 沈彦秋连忙从苏瞳身边爬起来,见三丈月躺在蓝如泪怀里,没有什么大碍,便仔细打量起这二人,昂蔵大汉也还罢了,却不是个相熟的,只是这老头越看越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火无害正自驾驭火轮车冲阵,陡然失去了满天黄砂的踪迹,一时收不住劲力又网上冲了千百丈,差点一头撞进罡风层中! 按落火轮车,正要施展全部手段将沈彦秋扑杀,陡然瞧见昂蔵大汉和干瘦老头,当即朗声喝道:“鄂伦,今儿个是我承你一份人情!快快与我拦住那小子,待我捉将回去洗剥干净同你吃酒!” 鄂伦一拍脑袋,笑呵呵的道:“小牛犊子看差了,可不是老鄂我帮的你,你要请吃饭喝酒的话,还是请智帅吧!我也跟着打打秋风,却不敢吃人!” “老鄂我一心修道,如今不但做了这朱龙河河神,还成了飞云山的山神,吃人的勾当可是不敢沾啦!” 火无害遁光落地,破口大骂道:“少跟小爷装孙子!你吃的人还少么?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又看着老书生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智堂主大驾在此!倒是本太子眼拙没看出来!” 老书生笑而不语,对火无害不屑一顾的表情无动于衷,沈彦秋猛然想起为何看他如此眼熟,浑然没注意火无害称这老头为智堂主,也没察觉到苏瞳几人的脸色,惊喜的叫道:“颜先生?你是凤鸣先生颜西柳?!” ------------ 第三百五十二章 智穹宗 火无害嘴角一抽,缓缓沁出一口淤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顿时烧成一道火线,却是十八架火轮车被无量星砂损坏大半,这一套火轮车不是急如火他们手中那些备用的,没有用心神反复锤炼,这一套却是和火尖枪一般被他温养了数百年之久,早就和自己心意相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火无害伤了元气,二心神功便有些控制不住,身子晃了晃一阵模糊,从翩翩佳公子回复成粉面童子的形象,果真是个粉雕玉琢一般的灵童,脚下赤焰金轮晃晃悠悠滚来滚去,身后三丈披风飘扬飞舞,身穿贴身鱼鳞甲,腰挂一口兜日天罗网,手中一杆神兵火尖枪,端的是神气活现! 火无害变回牛圣婴,话音也带着稚嫩,傲气十足的点着鄂伦,冷笑道:“老鳄,你手脚挺麻利啊!这么快就抱上新大腿了?怎地,是东海大龙神的腿不够粗吗?” 鄂伦憨憨一笑道:“东海大龙神的腿自然够粗,只是抱的人太多,我老鄂笨手笨脚的挤不进去,只好再抱一个,好歹熬过这次天地大劫再说!” “你这话倒是实在,只是当着智堂主这般说,也不怕智堂主不高兴?” 颜西柳摆摆手,对牛圣婴笑道:“鄂道友是实在人,不会那些弯弯绕……倒是太子殿下话里有话了。” 不理会牛圣婴,颜西柳对苏瞳等人使了个眼色,这才对沈彦秋道:“段家军麾下军谋颜西柳,见过掌印使大人!沈大人,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 沈彦秋听牛圣婴称颜西柳为智堂主,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只是摸不着头绪,又听颜西柳说起陈年往事,那一丝灵感也没抓到,所以你也就不想了,笑道:“自我段家军被奸人所害分崩离析,军主大人也在击杀泫阴斗和禹蒯狩之后仙去了。我和雷子因缘际会来到修行道,更无一个故人……” “颜先生,你又是怎么来到修行道的?莫非你本就是修行中人?!是了是了,他们都叫你智堂主,必然是身份极高的人物,只是我却不曾听闻,不知能否赐教?” 颜西柳道:“沈大人……” 沈彦秋连忙制止:“段家军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掌印使沈大人?颜先生直呼就是。” 颜西柳道:“既然都是修行同道,我便叫你一声沈道友,你也不要叫我颜先生,咱们以道友相称如何?” 沈彦秋道:“既如此,还请道友解惑。” 颜西柳道:“此事且不急。” 只见他环顾四周,天上地下尽皆扫视了一番,这才朗声叫道:“诸事已毕,各位观战的道友且散了吧!我却要做个和事佬儿,给太子殿下和沈道友说项说项,罢了两家的兵戈!你们若是愿意做个见证,倒不妨出来一见!” 空中顿时传来一个声音道:“智堂主给太子殿下说和,我等就不掺和了!哪日有闲暇来我洞府坐坐,我等必然倒履相迎!” 一片神念轰然退去,只留下阵阵附和的声音兀自回荡,却是一个都不愿现身。 沈彦秋根本不曾察觉有人隐藏在周围,便是苏瞳和秦问柳也是茫然,牛圣婴倒是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以他的身份料定这些人不敢捡他的便宜,这才不屑一顾。 南疆高手何其多也! 颜西柳几句话退了隐藏围观的人等,见蓝如泪这个小丫头眼珠子一直在打转,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隐瞒不住,便对沈彦秋说道:“沈道友要问我的来历,我也不妨实说,我得真身便是元魔山神武宫天斗、天刑堂主,智穹宗。” “你是智穹宗?!” 沈彦秋猛然想起,当日仲云虎对徐沐白说起,若是我大师兄在此,青龙破月斩一出,你就是一刀也接不住! 徐沐白更是坦然的说道,智帅智穹宗乃是天斗堂主,青龙破月斩又是战神为他量身打造的斗战胜法,徐某自然不是对手。 蓝如泪讶然道:“这具是你的分身?只是太磕碜了点儿,你不会是选了头老鼠精的身子祭炼的分身吧?哎我听说只有修成元神才能祭炼分身,你已经成为妖王了吗?” 颜西柳——也就是智穹宗——不过还是应该叫颜西柳,笑道:“公主看的透彻,我哪里修成了神婴?不敢提妖王二字!只是勉强摸到一丝碎丹的司机,故而才来同太子殿下和沈道友说和。” “不成元神终为蝼蚁,我虽然也有金丹九转的道行,说到底也不过是只个头大一些的蝼蚁罢了!因是我贪生怕死,这才将一丝神念寄托在四象塔中,要将四象塔炼成分身,纵然日后渡劫失败,也能借此留一条残命,不至烟消云散。” “所谓幻身,化身,分身,法身,实则各有不同,若是详细说起来只怕三天三夜也不能说清楚。简而言之,我如今只是借了四象塔的力量修了一具化身,只有本体两成的法力,却比不上化身能承载三五成法力的高度。” 颜西柳手托四象塔,对牛圣婴道:“太子殿下,我曾得了大猿王一段忠告,这才破了心中执障,触摸到碎丹成婴的契机,这份恩情不可谓不大!今日你要杀沈道友,我若是不曾碰见也就罢了,既让我碰见了,就是天意如此,我却只好阻上一阻,还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容我还了这段恩情!” 牛圣婴道:“我不许你又如何?” 颜西柳呵呵笑道:“若是太子殿下不允,我也只好舍了这具化身,请太子殿下到我四象塔中一叙!” 牛圣婴大怒,纵声喝道:“智穹宗,你敢威胁我!” 颜西柳摆摆手,慢声慢气的道:“太子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却说什么敢不敢?我这是摆明了在威胁你,我还不上恩情便有因果,因果缠身天劫难渡乃是常理,太子殿下欲阻我渡劫证道,我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牛圣婴气的咬紧银牙搓了几个牙花子“好你个智穹宗!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真以为我自在魔宫怕了你不成?” 颜西柳道:“自在魔宫自然不会怕我,我也代表不了元魔山,代表不了恩师。太子殿下也不用拿自在魔宫压我,想来大力魔王也不会为此事打上圣山去。只是……” 颜西柳晃了晃手中四象塔:“以太子殿下目前的状态,想必不是我的对手。” 四象塔的威能牛圣婴是知道的,这件宝贝本是仿制的古仙器四象塔而成,乃是太古事情太上玄元道尊门下亲传弟子使用的灵宝,威力强大的不可思议。天机堂和心真宗相若,专一打造各式器械,便依照古籍记载仿制了这件灵宝四象塔,将其中最趋于完美的一件呈给战神仲云胥。 战神仲云胥有镇魂刀在手,武神白云弋有往生锤随身,斗神苍云术也有赎罪枪和阴阳二气瓶不离左右,还把阴阳二气神威刀兵策给了仲云虎,这件顶级品质的四象塔便被仲云胥赐给了大弟子智穹宗。 四象塔乃是和大天圣一样的顶级法器,只要智穹宗进阶妖王成就元神,必然会成为上上品的法宝,不是他的兜日天罗网和火轮车能够比拟,纵然只有本体两成的法力,可是以他金丹九转参悟阴阳二母气的道行,想要镇压牛圣婴也是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牛圣婴是个识货的,智穹宗这话说的无从反驳,他断然不可能拿自家的自由去赌,咬牙切齿恨了好一会儿,这才一提赤焰金轮冲上高空,竟然就这般走了。 “好你个智穹宗,今儿小爷我认栽!日后切莫要犯到小爷我手里,否则今日之辱小爷必定百倍奉还!兀那小子,今日算你运气好,下次,哼哼,下次!” 牛圣婴却是光棍,说走就走,遁光一冲眨眼飙成一颗红点,后面几个字弱不可闻,只剩下渐渐变弱的破空声依稀回荡。 ------------ 第三百五十三章 弹指百年 牛圣婴撂下几句狠话去了,沈彦秋忙对颜西柳道:“颜道友,当日在碧波潭出现的,并不是……” 旁人不知道,沈彦秋却清楚。袁无极被牛太煌镇压在参天城五行山下,至今不曾破禁而出,哪里有机会去碧波潭救他?当日分明是哀无心化身袁无极,一把捏死了童元浪。 他并不知道哀无心化身袁无极,却是一口把童元浪当点心给吞了,至于是使用的神通蒙蔽了在场之人,还是真的把童元浪吃了,这事儿可就只有哀无心自己知道了。 颜西柳道:“是不是大猿王不重要。东来回来时同我说,是大猿王跟他说的那番话,我也就只当是大猿王说的。至于是谁人幻化了大猿王的模样,我却管不着。若是那人幻化成大力魔王的样子,今日便不是我威胁牛圣婴,而是将你擒拿了送给他!” “自在魔宫也好,大悲宗也罢,谁人阻我证道,谁就是我的生死大敌。” “大猿王被大力魔王镇压,我天斗堂的探子早就得了消息,我如何能不知?只是那人情愿送大猿王一个人情卖我,我也只算在他头上就是。” “你是他兄弟又是他妹夫,他如今遭劫不能出山,这份情谊我还你也是一样。” 沈彦秋沉吟片刻,这才笑道:“也好,反正我承大哥的恩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索性一发收了,日后我再还他!” 颜西柳赞道:“不愧是掌印使,不愧是大猿王的兄弟,这份洒脱却是如出一辙!难怪能拜在无心前辈门下,区区十年光景就能修成这一身修为,敢跟牛圣婴这个六转魔帅拼斗!” “十年?十年时间多少人连先天真气都不能圆满,你却已经……嗯?你这气息却是有些古怪,说金丹不是金丹,却又有接近金丹四转的波动……” 沈彦秋干笑两声正要说话,鄂伦冷不丁的道:“堂主大人,你们先聊着,我那水府被小兄弟的神通惊扰,打杀吓杀了不少水族,我却要下去收拾收拾。” “去吧,待会儿我自回去。” 沈彦秋正要道歉,鄂伦却是拱了拱手,根本不理会众人纵身跳入水中。 颜西柳见沈彦秋神情有些尴尬,便不再接着刚才的话,自四象塔中取出一元星砂,递给沈彦秋道:“鄂伦道友是个实心眼直肠子,你不要怪他不通礼数。方才收了你的宝贝,我这四象塔也有些难以承受,无量星砂乃是世界崩灭之后遗留的残骸,错非流经诸天万界的天河冥河,余者不能承载。又被真阳祖师借地心元磁打磨,能克制五金之器,我这四象塔有西方辛金熔炼其中,也要被无量星砂克制。” “若是东来手中的仿品,纵然能仗着修为收了你的星砂,此时也已经毁了。” 沈彦秋接过一元星砂张口吞了,千机带便立即把星砂收取,再次化作天河挂在小世界之巅。 经此一战沈彦秋获益匪浅,虽然仗着一身本领和火无害斗了个旗鼓相当,但只是放在苏瞳几人眼中,他自家最是清楚不过,若非十方魔道这部功法加持战力,火无害先前抹不开面子不曾释放法器拿他,又在战斗中领悟了力魔道,便是三个他也被火无害杀了。 即便如此,也还落了个法力耗尽,浑身血肉重生了近百回,差点被流砂河吸成干尸的下场。 虽然肉身被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变化的形态强化,又被十方力魔道再次巩固,可是这般刮骨剔肉一般钻心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如今想一想还是忍不住心颤。 火无害的三昧真火甚为霸道,炎魔法身都不能抵挡真火灼烧,靠着炎帝敕令和冻魔道的法力才算是护住了肉身。火无害只用了一道三昧真火,他却是手段尽出,彼此孰高孰下不言而喻。 三丈月悲怒攻心昏厥过去,蓝如泪便抱着她以星云链的元气滋养,三丈月并没有立即醒过来,而是沉沉睡去,显然是刚才情绪波动太大伤了心神,有些心力憔悴。 沈彦秋也不愿叫醒她,给蓝如泪和苏瞳郑重的道了谢,又告了声罪,便把颜西柳拉到一旁,问道:“颜道兄既从五洲回来,必然知道回去的路!我想同道兄讨一个回去的法子,不知道友可否相告?”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老乡,哪管他是颜西柳还是智穹宗,妖魔道还是神仙道?只要能得到回去的方法就行了。 颜西柳示意他不要着急,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此事不为难。只是你即便知道了回去的方法,此时也是回不去。” “此话怎讲?” 回不去?难道五洲发生了什么变故? 颜西柳道:“这本是修行道的常识,我也不怕跟你说。修行道号称诸天万界,实则是把元神修士开辟的小世界,和诸洞天福地都计算在内,真正于开天辟地生成的小世界,不足三千之数,这也是浮屠教化众生,常说三千世界的缘由。” “不论是小世界还是修行道,都有它们自己运行的法则规律,世界壁垒再薄弱终究也是一方世界,若是修士们能够随意穿梭,除了七劫点亮星辰、八劫合星化体的小世界,哪个小世界能够经受得起一个筑基境修士的摧残?” “你要知道,自然生成的小世界多数都没有天地灵气的存在,纵然有些得天独厚的,也不过能催生出先天境的武者,道法神通的威力都不能施展。” “便是像军主等四绝人物,放在修行道也是惊才绝艳的水准,苦苦打熬数十年也不过先天后期,没有进阶筑基境的希望,便是小世界的灵气不足以推动他们筑基的变化,只能以武道立世,故而小世界也有失落世界的说法。” 顿了顿,颜西柳一指沈彦秋,又朝远处苏瞳等人指了指道:“像们这般的修士,放到小世界去便能轻易屠戮一切生灵,彻底摧毁一个小世界。” “你能保证你不这么做,能保证所有的修士都不这么做吗?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谁会相信你不会这么做?倘若这方小世界的主人正在沉睡,或者在进阶的紧要关头,你毁了他的小世界等同于断了他的根基,换做是你该如何想如何做?” 沈彦秋默然不语。 倘若五洲是元神高手开辟的小世界,自然没有这种情况,便是同等境界的修士轻易也不愿进入旁人的小世界去,就是因为谁人开辟的小世界,在里面他就如同盘皇大帝一般至高无上,所有的法则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念能断生死。 那些为了提升境界而堕入魔道的修士,不惜想尽办法遁入小世界中吸取法则,或者随意屠戮生灵炼制法器,却好死不死的冒犯了某个元神高人,这些七劫乃至以上的修士便共同定了一个规矩,不到金丹七转以上的修为,不得进出小世界,违者打碎真灵,形神俱灭。 便是七转以上的修士,也要被这些高手布置的阵法重重过滤,但凡有一丝危害小世界的可能存在,也要被阵法阻拦甚至直接抹杀,无法穿梭世界壁垒。 徐沐白修炼北冥神功、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乃是道门正宗伏魔卫道的功法,受阵法的限制较小,再加上他多次穿梭于小世界之内,至多不过是带了罗纳尔、鱼观楼和沈彦秋几个出来,信誉良好,这才没有被禁止。 颜西柳是智穹宗以四象塔的灵性凝聚的一具化身,以元魔山的天妖转生法随意选了个小世界降临,入了五洲也是机缘巧合,且他转生一次,本身就沾染了小世界的气息,严格来说算得上小世界的一份子。 待到段家军覆灭,他在五洲游荡了一年有余,经历了几次生死劫难这才觉醒,这些事情沈彦秋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彦秋想了想,道:“我本五洲之人,便是有天大的仇恨不能化解,也没有毁灭五洲这般疯狂的恶念。五洲是我的家乡,如论如何我总该回去看看。” “物是人非啦!” 颜西柳双手拢在袖子里,笑呵呵的道:“五洲世界的时间流速,和修行道相差十倍!我听阿虎说起他和徐沐白道兄切磋时,徐道兄身边带了个土著凡人,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你了。如今过去十年,五洲已经过了一百年之久,你就是回去又能如何?你认识的人一个也没机会再见到了!” “阵法的事情暂且不提,无心前辈也是联手布置阵法的高手之一,你拿了他的手令进出五洲自然不受限制,却不用来问我。” 言下之意就是哀无心同意你回五洲并给了你他的手令,五洲世界出了任何问题都会记在他的账上,哀无心再强,还能强的过修行道所有七劫以上的修士吗? “什么?一百年!” 沈彦秋大骇,不想自己来到修行道十年光景,五洲已经过去了百年之久!世界与世界之间竟然存在时间流速差,却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事情。 ------------ 第三百五十四章 故人何在 回想起偶遇徐沐白的场景,沈彦秋历历在目仿佛还在昨日一般清晰,听了颜西柳的话他在心中合计了一下时间,果然近十个年头。 弹指一瞬,匆匆十年,这十年的经历遭遇把脑袋塞的满满当当,若不是突然遇见颜西柳这个老熟人,他甚至根本就想不起来回五洲这件事。 他答应过段景涵,成为修士和重建段家军两件事,如今第一件已经完成,只剩下重建段家军这件事一直没有着落。 如今天地大劫将至,他有没有演算天地的手段,无法推算大劫来临的相对时间,便想趁着这次来南疆不死火山修行,将境界再往上推一推,有了在大劫中自保的能力,便偕方天震一道回转五洲,将段家军重新组建起来。 以他二人今时今日的能力,一统五洲也是轻而易举,只是那种情况下重建的段家军,只算是披着段家军外衣的组织,名存实亡。 他本想着收拢一批段家军的老人,选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正名,再传下一手剑术坐镇段家军,将段家军原原本本的拉起来,却不想这一别就是一百年! 一百年,已是一次生灭。 段家军的老人早就作古,便是曾经的敌人也不复存在。 故人,故人何在? 一个再没有人记得自己,再没有自己熟之人的故乡,还能称作故乡吗? 修行无岁月,修行无岁月啊!沈彦秋只觉无尽萧索萦绕心头,这十年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弹指一瞬,五洲却已经过了一世。一百年何止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翻天覆地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段家军已经成了一个被淹没在历史尘埃里,已经没有人能够想起的记忆。 这又如何?既然知道了回去的方法,怎么也要回去一趟,如果真的没有人再记得曾经辉煌的段家军,那就自己或者方天震坐上军主的位置,将赤炎枪和虎威印传下去。 沈彦秋打定主意长鞠一躬:“如论如何我必然要回去一趟,了了心头这个执念,才好安心修行。还请先生如实相告。” 他用了先生这个正式的称呼,对颜西柳持弟子礼,颜西柳不愿受他的礼,侧身让开:“道友要回去却也简单,只要取了尊者的手令,自然能够安然穿行阵法,五洲的位置也可请尊者定位,我却不好越俎代庖。” 沈彦秋见颜西柳不愿相告,实在也说不出什么交浅言深的话来,若他只是颜西柳,沈彦秋厚着脸皮同他索要路线也无妨,可他毕竟只是智穹宗一具化身,不像分身有自主意识,所有的一切都是智穹宗在掌控。 元魔山是妖族圣地祖庭,沈彦秋跟他们可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哀无心的面子在元魔山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也不好使,方才颜西柳那句自在魔宫也好神仙道也罢,阻我证道者便是生死大敌,说的何等云淡风轻,堂皇大气! 况且颜西柳并没有跟他如实告知,这些话能不能尽信也未可知。 颜西柳说,不足金丹期者不得穿越世界壁垒到小世界去,当初方天震在麓天山舞叶寨遇到酒鬼,那家伙可没有金丹道行,而是只有筑基修为,那他又是怎么到了五洲的呢? 段景涵回忆挑战剑归南之时也说,下山的时候碰到剑归南的儿子剑云丞,他可也只有筑基甚至先天圆满的修为,又是怎么突破世界壁垒回到五洲的呢? 既然颜西柳要隐瞒一些事情,沈彦秋也不愿,或者说不能刨根问底,实在不行就等到了勾离卿那里,问一问她罢。 沈彦秋喟然长叹道:“我如今有师尊安排的事情在身,只怕数年之间回不得凄凉洞,若是在耽搁些时间,数十年也不一定。嘿嘿,弹指一瞬,就是百年光阴,故人不再啊!” 颜西柳似笑非笑的指了指头顶道:“沧海桑田是世界生灭变幻的本质,小世界如是,修行道如是,我们头上的世界也是如此。人说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也有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倘若神、仙、灵三界和修行道的时间流速相差千倍万倍,那些已经飞升的先辈是否会同你一样感慨?” “修士致力于长生就要超凡脱俗,第一步却也离不开这凡俗二字,你们道门有一位南华仙师说过,道在屎溺中,其实说的就是滚滚红尘无尽的凡俗,然则那毕竟是远古太古的上圣仙真,今时今日之人谁能相比?我们妖族和你们人族不同,没有这些多愁善感的心思,追求的是最终的结果,过程如何不重要。不过看在袁无极那番话上,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若是放不下心头这份执念,金丹七转就是你修行的尽头。” 沈彦秋郑重的道:“多谢道兄教诲,我省得了。” 颜西柳抹了抹胡子,又笑道:“本不该同你说这些,确实有些沉重了。不过你刚才说起故人何在,我却是想起自五洲回来时,带了几个弟子回来,就算是不相识的,好歹也算是一个时代的吧!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也算有些共同语言不是。” 沈彦秋喜道:“道兄带了弟子回来?可曾带在身边?” “那倒不曾。他们几个虽然资质颇佳,奈何年岁已长,纵然修行也无寸进,我便以天妖转生术给他们重塑了身躯,如今在我天斗堂中修行。” 颜西柳道:“我进段家军之前曾在五洲世界游走十余年,学过一些儒家的学问,也开过一个学堂招收弟子讲学。我新招收的这几名弟子当中,就有一个曾在我门下听过课,算起来还是一段香火情分。” 沈彦秋“咦”了一声,总感觉颜西柳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连忙问道:“敢问道兄这弟子姓甚名谁?” 颜西柳呵呵笑道:“头一个叫做尤聩,二一个叫做环宇,三一个叫做苍晖,乃是结义兄弟三人。” 沈彦秋眼睛一亮,心道果不其然! “道兄可是在栖霞山收的他们?!” 颜西柳摇头道:“那倒不是。却是在昌余山游玩时偶遇,被尤聩认了出来,替他们打发了追兵,一时心血来潮带了他们回来。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们认识?” 沈彦秋大笑道:“道兄可曾听他们说起邵止榕此人吗?” 颜西柳道:“尤聩和环宇不曾提及,倒是苍晖那小子说过几回,说是我门下弟子,随我修行了不少年岁,我门下弟子虽多,却也一一记得名姓,更无一个叫邵止榕的,想来是惧怕他们几个胡乱编造的身份。” 沈彦秋乐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好叫道兄知道,我便是邵止榕!” 颜西柳抚掌一笑,叹道:“原来如此,我当是如何就扯出我的名姓来,既然是沈道友那就解释的通了。” 沈彦秋道:“我扯了道兄的大旗蒙骗他们几个,只是为了自保,却没有其他的心思。不过三位哥哥于我多有情意却做不得假,日后必然要去叨扰道兄,还请道兄行个方便才好。” 颜西柳道:“你若来我天斗堂,我自当好生款待,只是他们几个转生不过数年,还没有彻底炼化兽身恢复本我意识,你纵是同他们见了面也是无用。” 沈彦秋奇道:“以道兄的手段,近乎元神妖王的本事,略略出手助他们炼化兽身,还不是手到擒来?” 颜西柳道:“修行要脚踏实地,哪里有一蹴而就的?天妖转生不比寻常,他们又都是人族出身,魂魄同我妖族截然不同,更要细心打磨一步步融合经络血脉,才能完全契合。我若是出手点化自然简单,可这样也就断绝了他们日后进步的道路。” “我从失落世界带回来的弟子,耗费百年功力以天妖转生术给他们洗毛伐髓,这才脱胎换骨修持妖道。若被我亲手毁了,岂不是亏大了!”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分道扬镳 颜西柳将尤聩三兄弟带回修行道,看中的是他们三人的资质品性,最终能否走上长生之路,谁也不敢断言,不过修成金丹成为中阶妖帅还是有把握的。 他是天斗、天刑两堂之主,战神仲云胥的大弟子,金丹九转即将碎丹的高人,无论是哪一重身份都非同小可,这三重身份放在一起更是难得,足抵得上一个普通的元神修士,甚至还要超出一些。 只是他本体一直在元魔山潜修,只有一具化身行走修行道,也在五洲小世界厮混的数十年光阴,知道天斗堂智帅的人多,见过他的人却少之又少。 天下妖族不出元魔山,各类奇珍异兽数不胜数,给他们各选一具上好的兽身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智穹宗又特意交代,诸堂的师兄弟更是办的尽心。特意选了一头有诸犍血脉的异兽给尤聩,一头有雨工血脉的异兽给环宇,一头有梼杌血脉的异兽给苍晖。 这三头异兽皆传自太古神兽恶兽血脉,战斗力极强,天生就是为战斗而生,加上尤聩三兄弟修炼的战技和武者不同,不需要内力和真气推动,而是以肉身气血催发,更是和这几头异兽相合。 三头异兽中,诸犍性灵动,精隐匿。雨工擅奔走,踏风雷。梼杌嗜杀戮,狠凶顽。和尤聩三人的性格身为贴合。尤聩胸怀大志却郁郁不得,往来奔走只为一展宏图伟业;环宇冷傲如冰拒人于千里,偏生刀法威猛迅捷快似闪电流星;苍晖大大咧咧油盐不进,说穿了就是个实心眼儿的棒槌。 不得不说,给他们选兽身的家伙确实是用了心的。 不过兽身虽好,毕竟只是有太古神兽血脉流传,并不是真正的神兽恶兽,想要成功修持妖道,也要看他们的运道如何,兽身能多契合一分实力便多强上一分,如果能完全将兽身契合如一,便是比驴东来、拿波丸这般天生的妖族也不遑多让。 颜西柳不曾同沈彦秋说他来南疆做甚,又为何收了鄂伦做飞云山的山神,这些事情于他无关,他也懒得费心思推敲,说到底还是权利权谋之事,想想就头疼。 颜西柳邀请他同赴水府吃酒,沈彦秋婉言拒绝了。大悲宗一直都是保持中立,偏偏他拜在哀无心门下之后,这些年东奔西走几乎不曾停歇,着实和许多势力扯上了关系,有的更是撕都撕不开。为此哀无心也实在实的头疼了一把,对他说道,当日我一念心起收你入门,本是喜你有修行的根性,合我大悲宗真义,不想你却开了我大悲宗的先河! 颜西柳倒也没有强留,两人随意说了几句五洲世界的往事,颜西柳见沈彦秋无心同他多说,将元魔山的位置给沈彦秋说明了,便纵身投入朱龙河中。 沈彦秋一心要回五洲,此时又得了颜西柳讲述世界壁垒之事,便不想再于路上耽搁,询问苏瞳几人是否要一道驾遁光急行,早日赶到不死火山面见火皇勾离卿。 沈彦秋道:“原本我也不急,只是如今在路上耽搁了近半年的时间,却是有些对不住师尊的交待!几位若是不着急,我便先行一步,咱们在火皇宫再会。” 苏瞳道:“我名花流和南疆往来不多,门下的师姐妹嫁到南疆来的,也都在应帝王麾下城主和将领府中,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应帝王一位,纵然要去不死火山也得去应帝王处托关系,却是走不了火皇宫。” 蓝如泪撇撇嘴道:“而且我听说火皇勾离卿脾气古怪,一直不忿我阿娘修行道女修魁首的名号,还扬言要跟我阿娘比划比划,看看谁才是战斗力第一的女修哩!我们可不能跟你一起去火皇宫,否则她把我们扣下,要挟我阿娘跟她赌斗,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苏瞳怒道:“囡囡,这里是南疆,可不是花间谷,慎言慎行的道理我要跟你说多少遍?方才沈道友和圣婴太子战斗时,不知有多少南疆的高手隐藏在暗处观瞧,若不是智堂主出言将他们退散,你我至今都不曾发觉!倘若这些人里有火皇门下,拐个弯儿又回来躲着,你这句话可就闯了大祸了!” 秦问柳道:“师姐说的有理。不过囡囡她说的也不差。修行道女修实则不少,然名声最旺的只有寥寥几人。左右不过国主大人,南疆火皇大人,寸心门三山宗主,魔剑门凌真人,积雷山电母元君,以及神仙道皎月宫的常曦仙子这几位。其余莲花洞金银二王,自在魔宫铁刹娘娘等人极少出世,幽冥血河的天妃乌摩更是连面都没露过。诸位女真人之中,只有火皇大人最是好斗,国主大人收到她的帖子也不知多少回了,若是咱们贸然去了火皇宫,保不齐真要被她控制,自此要挟国主大人。” “哎秦师兄,出来玩儿一趟,你的话变多了耶!” 蓝如泪晃着苏瞳的胳膊,撒娇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秦师兄说的总该没错了吧?你不要生气嘛,总生气皮肤就会差,到时候不漂亮了,楚师兄可就不喜欢你了!” 苏瞳脸一黑:“哪个要他喜欢?这厮狂的没边,整日里装腔作势看着就烦!你莫要胡说八道,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你当我不知道?” 蓝如泪低着头小声嘟囔道:“多少人喜欢别人不都是从讨厌开始的?你越是讨厌他,喜欢上他的就会就越大!还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呢?” “我听大师兄说过,当初冯妈妈嫁给苏伯伯之前,不也是整天讨厌的不得了,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吗?” “这个大哥,什么事儿都往外说!” 苏瞳的脸色越发阴沉,秦问柳不着痕迹的退过几步,悄默声的走到一边折树枝去了。就是沈彦秋也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升腾,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拉过刚刚清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三丈月,陪笑道:“几位说的都有道理,依我看你们还是从应帝王的王城进入不死火山的好,小心使得万年船嘛!哈哈哈,正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日后有机会我再去花间谷拜访几位!” 苏瞳不好当着沈彦秋的面发作,冷哼了一声收拾了情绪,对沈彦秋道:“既如此,就不耽搁沈道友了,待到入了不死火山,说不定还有重逢的机会。至于入花间谷,介时必定扫榻相迎。” 沈彦秋是否真的会去花间谷,其实也不过是句客套话,他还很颜西柳说要去元魔山天斗堂拜访智穹宗哩,当初说过要去金鸡岭寻鸟山鸣桐和林道轩的事儿,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是回五洲重建段家军这个执念,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耽搁着,说是去花间谷拜访苏瞳等人,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想起来。 三丈月张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好,依依不舍的朝蓝如泪挥了挥手,蓝如泪眼睛顿时水汪汪的眨巴起来。沈彦秋只怕两个小丫头当场抱头痛哭,忙道了声告辞,心光遁法一闪裹着三丈月上了高空,一点星光炸开破开云雾朝不死火山去了。 秦问柳莫名其妙的出了口气,心道:这小子只怕天生就是个惹事儿的主儿,比楚怜风那小子还不让人省心。我们来到南疆这么久也不曾出过问题,只不过跟他同行一段时间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也差点把小命搭进去,若是真的跟他一起去了不死火山,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分开了也好,本就是萍水之交,也没什么别离的愁绪,而且至少不用担心把我们也扯进去。 他拎着一截树枝朝苏瞳看去,只见苏瞳目光中闪烁着和他一样的光芒,两人瞬间会意了彼此的想法。 苏瞳笑了笑,扯着蓝如泪的小手仔细的叮嘱起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蓝如泪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 第三百五十六章 无题 沈彦秋经此一战,虽然道行修为没有获得提升,但是战斗力却增强了不少,远攻有炎魔道和冻魔道,近战有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和力魔道的大力加持,甚至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也突破了一层关卡,能够涨大到六丈。 虽然总的算起来还不是牛圣婴这般六转高手的对手,却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十方力魔道和炎、冻二道不同,没有什么神通法术可以修炼,完全就是强化肉身凭空得来一股大力加持,当时他的法力只剩下三成左右,拿来召唤流砂河对抗火无害,倍化之术变化的身躯也无力支撑,唯独力魔道修成的这股力道不曾消去,竟推动肉身勉强将百丈流砂河撑了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一元星砂的重量不可估量,一粒母砂就有千百斤重,十二万九千六百颗加在一起足有万万斤之重,虽是被赵正阳炼化在千机带内,不能以实际重量计算,却也不是只剩三分法力的他可以支撑,却依旧释放了出来,力魔道功不可没。 沈彦秋一边飞遁一边想着,我若以近战之法对敌,却要寻一杆趁手的神兵才好,水火锋虽说破障能力极强,却不适合握持作战,再加上我的斗战法来自阴魔望天朔,却是要寻一杆长柄的神兵,枪矛一类最佳。 只是长兵器最为稀缺,修士惯用的神兵也多以刀剑这类短兵器为主,想要寻一杆趁手的长兵器只怕不太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能工巧匠打造,才能完全契合自己。 修行道锻造神兵最为出名的,便是心真宗和元魔山天机堂,心真宗就不要想了,有飞龙子在就断了他这条路,目前比较容易实现的就是去天斗堂拜会智穹宗,从颜西柳这条线上入手,将牛伏魁金环中的物件儿尽数抵出,拼上自己个颜西柳往日不多的情面,说不定就能得偿所愿。 可惜啊,若是能找到一位墨家或者鲁家的机关杰,打造一柄机关长朔,和自己的机关臂相呼应,能发挥出的威力还要强几分。 沈彦秋粗略估摸了一下,他若不使用法力而是纯粹凭借肉身的力量,两膀最多也就千斤力道左右,若施展神力之术便能提升十倍,加上倍化之术还能再提起三五倍,达到一拳击出能有五六万斤的巨力! 可是再把力魔道使用出来,他却感受不到具体的力道,那股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意念充斥心神,仿佛面前有一座山也能扛起来扔到海里去! 至少,也有百万斤的力量! 百万斤是什么概念? 以他目前的认知都难以想象。 一个金丹一转修士催动移山诀,大抵能够挪动一座微小的山峰,随着道行日益见长,小山峰便能慢慢变成小山,大山乃至一座完整的山脉。 移山填海对于元神修士来说,也只是稀疏平常的手段。 可修士施展法力催动道术法诀,借助的乃是天地之力,和本身的力道无关,一个金丹一转的修士能以移山诀提起千万斤、万万斤重的山峰,却不一定能搬动一块数千斤的石头,这是本质上的差距。 可他凭借这几门道术神通叠加一处,就能催动百万斤力道,虽说也要以自身的法力作为支撑,然则得到的却是纯粹的肉身之力。 简而言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一拳就能打杀一个金丹七转以下的高手! 当然,这种情况基本上不可能发生,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幼)童,手持利刃也能杀死一个毫无防备的成年人,可是那个成年人只要有了防备,便是同等身体素质的成年人也很难伤害到他。 休说金丹六转,就是此时再遇到童元浪这样的金丹一转,他想要瞬间将他击杀,也只能依靠千机带和水火锋,却不能指望仅凭一拳之力将他打杀。 牛太煌号称大力魔王,手中一柄一气风雷棍,又称作平天圣,乃是用心祭炼上万年的神兵,早就达到了法宝的层次,据说一棍能将一座大山打成齑粉,普通的神兵法宝在他手中平天圣之下,一棍也要打成破烂废品,端的是力大无穷。 哎,也不知牛太煌的大力神魔之法,和我的力魔道相比有何不同之处,可惜不能借鉴他的修炼法门,否则两两印证之下,我的力魔道必然能突飞猛进。 大哥和崩天策芭天壶他们几个,都是修炼猿魔疯神法,崩天策又是通臂猿猴真身,必然也有一身大力神通,我看还是找个机会回一趟参天城,从大哥那里掏摸掏摸经验。 也不知大哥修炼北斗护身咒进展如何,如今有没有成就神婴破开五行山出来。不过想来还是没有出来吧,否则以他的性格一旦修成神婴,只怕立马就要打上自在魔宫去,纵然不是牛太煌的对手也要跟他斗一场,出一出胸中这口闷气。 不过牛太煌舍不得杀他,就连战神仲云胥也有拉拢他的意思,他不成神婴也就罢了,一旦成就神婴就得立即做出抉择,再不能和以前一样逍遥自在了。 就这般胡乱的想着,不知不觉就飞遁了数万里出去,天色早已昏暗下来,红日西沉夜幕降临。 正南方向一片通红亮如白昼,不死火山如同一颗熊熊燃烧的奇形太阳,放射着耀人眼目的光芒。 “咦?这里的灵气好生古怪!” 沈彦秋感应到浓郁的火灵力,忍不住张开嘴用力吸了一口,却只吸了一肚子空气,那些火灵力却是纹丝不动。 进入南疆乃至曜日城的时候,他还能吸收游离的火灵之力,如今到了不死火山的范围之内,浓郁了千百倍的火灵之力却丝毫不能吸取炼化,仿佛整座不死火山都被人炼制成了一件法宝,散发出的力量都是有主之物,外人不能收取分毫。 三丈月懒洋洋的躺在他怀里,也催动大天圣吸取火灵力,结果自然和沈彦秋一般,看得见吃不着,只能干着急。 三丈月道:“这可就奇怪了,不死火山和北海龙冢齐名,乃是修行道数一数二的圣地,便是双皇一王联手也不可能将之炼化,怎么火灵力如此凝炼,竟然一点儿都不能收取?” 南疆不死火山,乃凤翔之地,素有凤巢之称;北海有虞渊,乃真龙之冢,古来便有龙窟之称,亦名龙渊。 龙腾凤翔龙窟凤巢,乃天地至祥之瑞,凤巢得开天之火,龙渊得辟地之水,高天亦有混沌之风,这几处圣地邪祟难近,便是如今六道轮回的邪祟祸乱修行道,也没有一个胆敢靠近这三处附近。 沈彦秋摇头道:“不死火山乃凤凰巢穴,盛名尤在北海龙渊之上,高天混沌罡风若不是承载了神仙道天堑山,只怕还没有资格和凤巢龙窟并称三大福地。这里的火灵力如此凝炼,浑然天成,应该不是双皇一王的手笔,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是因为凤凰真火的缘故。” 三丈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咯咯笑道:“是与不是只凭你我在这里瞎猜却是没用!倒不如取了师尊赐下的玉符,去火皇宫中面见火皇大人,问一问不就全知道了?” 沈彦秋刮了刮三丈月的鼻子,笑道:“偏是你这个小机灵鬼想的透彻!你却告诉我,这底下的几座山城,哪一座是火皇大人的城池?” 三丈月揉了揉鼻子,道:“你把师尊赐下的玉符拿出来不就成了?既然是火皇大人送给师尊的玉符,自然能感应出火皇宫的位置!” 沈彦秋依言取出玉符注入一股法力,玉符只是放出一派蒙蒙红光闪烁,将四周游离的火灵力吸纳,像是龟裂的干土猛然遇到倾盆大雨一般疯狂吸收,红光越发耀眼,犹如一颗小小的太阳。 沈彦秋见这枚小小的玉符无休无止的疯狂吸收灵力,好似无底洞一般没有尽头,当即捏了个“拢”字诀,将方圆千丈之内的火灵力强行聚拢过来,一股脑儿的纳入玉符之中。 玉符得了海量元气供应,终于心满意得的停止吸纳,咔咔分解成无数碎片,无数道粗细不一的火线纵横交织,勾勒出一头体型庞大的异兽,浑身皆由凝成实质的火灵力组成,仿佛一块巨大的火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 沈彦秋仔细一看,这异兽不是他物,正是当初刚进参天城之时,在城门楼横冲直撞的那头五罗轻烟兽。 ------------ 第三百五十七章 勾离卿 “大公子,您回来啦!” 南天里一束火光飞射而来,眨眼间横渡数千丈距离,骤然一个急停显示出来人高超的遁术,红光如岩浆泄地炸出一团火云在庭院中落下,却是一头一丈高连头至尾长达四丈有余的火云兽。 这头火云兽和五罗踏月轻烟兽相类,只是体型更加庞大,看上去也更加狰狞,配上一副上好的鞍鞯,便是缰绳都是一件品质上佳的法器。 火云兽还没完全从火云转化成兽形,早在一旁等候的侍从赶忙上前接过缰绳,取出一张圆筒踏椅放在一旁,正垫在离火云兽背上青年脚底位置。 “母亲大人可在宫中?” 大公子俊郎的面上尽是风尘之色,疲惫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火云兽还不曾落地,他便急匆匆的先跳下来。 侍从扯住火云兽,忙道:“吾皇正在宫中休憩。” 大公子丢了缰绳也不答他,一撩衣摆闪身往内宫而去,那侍从赶紧一抖缰绳,火云兽一声嘶吼便化作一团火光摄入缰绳之中,侍从着一口红木匣子将缰绳放置妥当,匣子上贴一张火符往空一丢,匣子便化作一线火光往山腰的兽苑飞去。 大公子抄开大步一路向上疾形,直穿过十几重楼阁,穿过重重门户这才到了山顶的大殿门前。 “亏得我还有些本事,否则就是回趟家都得累死不可!母皇也真是,哪有在自己家还要布置禁空阵的?布置禁空阵也就罢了,她却头一个不守规矩,叫自己亲儿子受苦!” 大公子一阵腹诽,越想越气,猛的停住急匆匆的脚步,站在大殿门口小声嘀咕起来。 “咚!” 空间微微荡漾,大公子头顶位置忽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葱白也似的玉指轻轻一弹,大公子脑门儿上顿时起了好大一个红包! “回家了不赶紧来拜见为娘,却在那里嘀嘀咕咕作甚?多日不曾打你,皮痒了不成?” 大公子双手护着脑袋哪里还来得及,脑门上的肿包又疼又涨又痒,任他如何催动法力都不能消除,反倒像热锅里添了滚油,直疼的眼冒金星。 大公子挨不过疼痛正要开口求饶,那手指又在肿包上轻轻一点,顿时红肿消去,恢复成光洁的皮肤,便是一丝微不可查的抬头纹也被手指抹去。 疼痛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见玉手自头顶消失,这才苦笑一声整了整衣襟,推开偌大的宫门走了进去。 “母皇,儿臣回来了!” 大公子大步进了正殿,朝着上方王座磕头施礼,苦笑道:“我说母皇,儿子跟您商量个事儿如何?咱们都是自家人,儿子回来跟您请个安问个好也就是了,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跪拜磕头……” 只听王座上那美艳妇人慵懒的说道:“儿子给老娘磕头天经地义,多少人抢着给老娘磕头老娘都不待见,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是是,谁能比儿子有福气!” 大公子麻溜的跳起来,示意美艳妇人身后两个摇扇的侍女退下,两个侍女咬着嘴唇憋住笑,躬身小碎步退了出去,绕过王座走到门口将宫门轻轻合上。 那美艳妇人侧身躺在丈余长的王座宝榻之上,一手撑着脑袋,身上只穿了一领淡红色纱衣,衣摆散落在大腿两侧,胸口的束带也不曾系上,两只玉足不沾鞋袜,十个精致的脚趾皆贴着一片鲜红如血的宝石,更将白嫩的玉足承托的粉嫩细腻,吹弹可破。 妇人大片雪白的肌肤映眼扑面,慵懒的神情更是风情万种,风华旖旎,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哪里像是大公子的母亲,更像是他的姐妹。 大公子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神情木然的道:“母皇,您怎么说也是南疆火皇,能不能别这么……”那句放浪风骚含在嘴里怎么也吐不出口,哪有这么说自己老娘的?可是除了这个词儿还有更贴切的吗?不矜持不自重可配不上她这幅做派! 火皇?勾离卿? 此情此景若是被南疆的修士看到,只怕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在地上不可!传闻火皇大人英姿飒爽,凤凰羽衣集高贵和清雅于一身,终日都带着一张火玉面罩遮挡真容,便是当初联手炎皇和应帝王驱逐孔雀一族之时,也不曾显露真容,世人根本不知道这位雄霸南疆的女皇究竟是什么模样。 说句难听点儿的,勾离卿现在这幅模样和青楼里刚刚接过客人的窑姐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勾离卿懒懒的道:“老娘在自己家,爱怎么穿就怎么穿,谁能管的着?便是在外面这身打扮,谁又敢说什么? 大公子依旧木着一张脸,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仿佛机械一般说道:“是啦是啦,您是南疆火皇,您愿意怎么穿就怎么穿,您想杀谁就杀谁,谁能把您怎么样。” 这句话说的甚是顺口,而且语气中包含着无奈、麻木等种种情绪,看样子也不是头一回说起。 勾离卿缓缓坐起来,只是身体就像根煮熟的面条一般,竟然先从膝关节用力,轻轻一磕玉榻便将整个身子弹起,就跟没有骨头似的来回晃动几次,却离奇的晃出数道残影,仿佛三魂七魄都不在同一个时间点,被她强行召唤回来一般。 大公子一阵头晕目眩,瞬间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勾离卿脚趾缝似乎有些痒,随手抓了抓,见大公子面色发白张嘴欲呕,又随手捏了枚指甲盖大小的火枣丢进他嘴里,咕嘟一声吞下肚去,顿时舒缓了许多。 大公子吞了火枣,只感觉浑身舒坦,瞧见勾离卿又伸手去抓脚趾缝,这才想起母皇大人刚才丢枣子之前,好像也抓了一回。 刚刚退去的呕吐感立即涌了上来,瞧见勾离卿又抓了颗枣子,吓得他慌忙捂住嘴巴,噔噔退了几步,叫道:“母皇快快停手,儿子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老娘的脚不香吗?” 勾离卿仍旧趁着他说话的空挡把枣子扔了进去,那叫一个快准狠,任是大公子两只手舞成风车挡在面前,那颗枣子还是顺着指缝间不容发的微小缝隙穿透过去,大公子只感觉一股火辣辣的顺滑感穿喉而过,整张脸顿时变成成苦瓜样。 “得了,老娘还没嫌你脏,你倒嫌弃起老娘来了。” 勾离卿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捏着火枣送进檀口之中,捏着兰花指点在自己鼻尖,轻轻抽动几下鼻子,一脸陶醉的道:“唉,为了把你这臭小子养大,老娘独守空房一千年,指望着你能抗起火皇宫的大任,也好让我好好的歇一歇,找个伴儿玩耍,你可倒好……” “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宫里的事儿你不闻不问,亲娘的事儿也不放在心上,你说我把你养这么大有什么用?还不如当初就把你送给那负心人!” “唉,也是老娘心软,舍不得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血,这才便宜了那个没良心的,否则今天哪里轮得到我头疼?” 她的腔调仿佛戏文独白一般,乍一听空空落落,似乎诉说之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表情也是故作哀伤凄婉感叹连连。 大公子心头一颤,毕竟是自家亲娘身上掉下的骨血,母子连心,如何听不出母亲心中掩饰极深的落寞和痛楚?这番话直说的他感同身受,顿时血气涌动,朗声叫道:“有儿子陪伴母皇左右,还提那个负心的作甚?如今儿子也有些手段,外面也有几个知心的朋友,也是神婴后期的高手,母皇且把那负心人姓甚名谁告诉儿子,待儿子去把他的心肝挖出来!” 勾离卿凤目流转,咯咯笑道:“瑾儿,你便有千般不是,只孝顺一条便叫为娘的欣慰!不枉我这般疼你爱你。不过你不是那负心人的对手,就是叫上三五个神婴境的狐朋狗友,也伤不得那人一根寒毛。” “就是为娘跟他动起手来,也没有胜过他的把握。” 大公子怒道:“这世间能胜过母皇的没有几个,七劫神化境的高手左右不过十二宗门那几个老家伙罢了!母皇怕儿子不是对手,儿子却不怕他!母皇不愿意告诉儿子他的身份,儿子自己也能查出来!” 勾离卿笑容一敛,正色道:“纵是被你查出来又能如何?一千年前有你之时他就知道,还不是至今都不曾过来看上一眼?这负心人断情绝义,抛妻弃子,我却不愿做那痴情傻女。凭老娘的姿色地位,只要勾勾手指头,就是应帝王那家伙也要拜倒在老娘的裙下,还能缺了男人不成?” ------------ 第三百五十八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勾离谨,也就是大公子,自打出生起就跟在勾离卿身边,打小在火皇宫长大,从他记事起母亲就是威震南疆的火皇,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就连姓氏也是随母亲姓勾离,单名一个瑾字。 应帝王有意无意的透露出爱慕的意思,希望能迎娶勾离卿入王宫,可是他原配王妃乃是中州大族之女,东府府君、当朝太子太保的长女,断然没有无故废黜的道理,否则纵是东府君不计较,当今天子和太子两位,以及东府君的门生故吏也不会答应。 身在帝王之家,应帝王可不是不学无术骄奢淫逸的货色,否则也不可能被应龙氏封为九州天王之一,坐镇南疆。 应帝王是他的封号,象征着他的权势,一个外放的藩王能以帝王为号,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只要他还在位,应帝王这个名号就只能由他享用。 中州皇族划分九州之地,将整个修行道一分为九,实际上真正能够主宰的只有中土神州一州之地,里面还坐落着一座大普度寺,其余八州跟应龙氏皇朝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些修士对中州皇族自欺欺人的举动无不嗤之以鼻。 故而应帝王偕同父生真炎和勾离卿驱逐孔雀一族,占据天南不死火山之后,觊觎他位子的大有人在。 帝王之家多的是权谋心术,应帝王几次三番表示出对勾离卿的爱慕之意,看中的无非就是她的火皇宫基业。 美人儿遍地都是,比勾离卿姿色出众的美人、谨守花环的处子更是多了去了,应帝王便是夜御五女每天不重样,也不缺了他的,还没急色到爱上一个孩子都一千多岁的老姑娘,甘愿废黜一心支持自己的原配夫人的份上。 勾离卿身为火皇,南疆三位霸主之一,和应帝王一般身份地位,自不可能给他做小。不说应帝王,便是应龙氏想要纳她为妃,也得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只是勾离卿毕竟是个女人,纵然雄霸南疆一呼万应,终究还是个女人。 若是有个男人站在前面遮风挡雨,没有几个女人愿意抛头露面,跟一群道貌岸然的臭男人虚与委蛇。 勾离谨沉默了许久这才暗暗定下心思,这回一定想办法找出那个负心人,就算不是他的对手,也要想办法整治他一回,总之就是不能让他好过,好歹给母皇出一口闷气。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扎了根,勾离谨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人生中为之奋斗的远大目标又多了一个,不得不说是一件值得兴奋,且值得付出努力的事情。 勾离卿重又懒洋洋的躺下,恢复成那个慵懒的模样,有气无力的道:“谨儿,你这次出去鬼混一去就是五十年,中间连个消息也不给为娘捎回来,我还当你翅膀硬了,离了为娘也能混出个模样,不准备回来了。说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儿需要为娘帮你操持?你是用得着为娘了,这才想起我这个孤家寡人吧!” 勾离谨脸上一红,讷讷道:“母皇说的哪里话?儿子是那样的人么?” 勾离卿玩弄着丝滑的长发,缠在手指上不停的卷来卷去:“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跟我装什么无辜?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要睡了……哈!” 勾离卿掩嘴打了个哈欠,顿时睡眼朦胧。 勾离谨连忙凑到跟前,跪在王座旁边给勾离卿捶腿,扭捏了好一会儿这才谄媚的道:“是这么回事儿。这回儿子出去,本来是同灌江口的二郎真君约好同去荡山射猎,打几头铁背苍狼吃,他跟神仙道的李玄婴也是至交好友,便邀了李玄婴同往。” 勾离卿挑了挑手指,示意他换个位置,勾离谨连忙向下挪了挪。 “李玄婴有个妹妹,才十几岁……” “嗯?” 勾离卿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勾离谨狭促的笑道:“你小子学谁不好,偏偏学牛太煌那厮老牛吃嫩草?当初他娶铁刹女的时候,铁刹女也才十几岁年纪……十几岁的小丫头你也下得去手?难不成是老娘我平日里管的太重,你心理已经有些变态了?” 勾离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干笑道:“您先听儿子说完!不是您想的那样!” “哦,你接着说……” 勾离卿砸砸牙齿,道:“按说李玄婴的年岁也不大,比你还要小的多,如今也有神婴境的修为,却是个根性深的。雷震霄为了拉拢他们父子,不但将镇守天门的重任交给李晋,封了个天王的尊位,便是李玄婴这小子也封了个海会大神。你若真能把李晋的女儿娶回家来,为娘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这丫头的年岁确实小了些,不妨先定下亲事占住名分,省的被别人抢了去,日后跟在为娘身边教导百年,再生个大胖孙子玩耍,哈哈哈哈……” 勾离谨一个劲儿的擦汗。 “母皇!能不能听儿子说完!” “哦,你说你说。” 勾离谨喘了口气,差点没让勾离卿几句话吓出病来,定了定神继续道:“李玄婴的妹妹叫做李玄机,平日里只在天王府修炼,极少出来玩耍,至多不过是去皎月宫陪陪常曦仙子。还是李玄婴怕她闷着,这才趁着出来游玩的功夫把她也带上……不过她过去的时候还邀了一个朋友……” “不是她,是她的那个朋友?” 勾离卿道:“跟为娘说说这姑娘是谁?你若是真心喜欢,为娘便舍下这张脸给你提个亲事就是!” “儿子说了,母皇可不能生气!” “哟,究竟是谁家的姑娘?听你这么说好像是为娘的对头嘛!” 勾离谨干笑道:“她叫,嗯,叫……嗨,儿子就如实跟您说了吧,她不是旁人,正是炎皇父生真炎的妹子,父生真珠!” 勾离卿身子一僵,忽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团火光,直直砸在勾离谨脸上,登时炸了他满脸黑灰头发枯卷,勾离谨一张英俊的面目好似烟囱里捞出来的砖头一般。 “您不是不生气吗?” 勾离卿怒道:“你哪只耳朵听到老娘答应你不生气了?父生真炎的妹子你也想娶?是你有毛病还是老娘有毛病?” “哼哼,老娘精神得很,我看还是你有毛病!” 勾离谨也不使法力抹去脸上的黑灰,扯着嗓子诉苦:“母皇,冤家宜解不宜结啊!您和炎皇……额父生真炎之间的恩怨,凭啥扯到我身上来啊!” “就凭我是你娘,咋滴!” 勾离卿嘴角一抽,笑道:“你倒知道跟我讲起道理来了,还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啊!那你知道这句地说的是什么意思嘛?” 勾离谨见她没有烧起怒火,知道母亲今儿个心情实在不错,只怕这事儿还有的商量,气鼓鼓的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字面意思吗?” “你小子还来劲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说的是两个人之间如果有仇,那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给解决了,不能跟他结交,这才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明白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瞎说一气!” 勾离谨目瞪口呆,不知道勾离卿从哪里得来这么个逻辑,把这句化干戈为玉帛的至理名言颠倒过来,还变本加厉了一番。 “母皇,事关儿子的终身幸福,平日里儿子什么都听您的,这次您就是打死儿子,真珠儿子也是娶定了!” 勾离谨噗通一跪,身子挺得笔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目光炯炯的盯着勾离卿。 ------------ 第三百五十九章 化身石桥 “儿子有个朋友叫僧粲,同我说起过许多浮屠趣闻,其中有一个故事说的是金山寺的楼难陀。楼难陀是金山寺的僧人,金山寺又是和大普度寺同等规格的庙宇,方丈如海禅师虽不入三大神僧之列,却也是世尊如来的师弟,几近须菩提境界的高僧。” 勾离谨结交的这个僧粲,也不知道是哪家寺庙的僧人,想来也是没见过如海和尚喝酒吃肉的豪爽派头,否则断然不会对勾离谨说出这番话来。 二圣穿肠过,酒肉心中留这种话,也只有如海有胆子说出来,还如实做了。 想来僧粲也是不了解,纵然知之甚详也不会和勾离谨坦诚相告,这句话若是传出去,名列十二正宗的浮屠,鼎鼎大名的金山寺出了个如海这样的人物,立马就要被钉在欺师灭祖的刑架上。 也难怪勾离卿说他尽结交些狐朋狗友,杨宇轩暂且不提,倒是僧粲还可以勉强划分到这个范围内。 楼难陀化身石桥、拈花一笑被浮屠僧众广为称道,已是难得的妙僧,然则比起那位雪域情僧,有最美情郎之称,留下“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句名言的雅木厝,还要稍逊一筹。 勾离谨回忆着僧粲的话,接着道:“楼难陀入浮屠之前,曾在山中打柴为生,路遇一女子心生爱慕难舍。如海禅师问他,你有多爱那女子啊?楼难陀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愿那女子从桥上走过。” 勾离卿嗤嗤笑道:“这些浮屠的秃驴旁的本事没有,编故事的能力却是无人能及!还化身石桥只愿那女子走过?我看是猪油蒙了心精)虫儿上了顶,巴不得那女子穿裙子每天从桥上走个十回八回吧?” “可惜啊,那时他已经成了一堆石头,就是那女子不穿衣服从桥上走过,他又能顶个屁用!” 浮屠擅用禅理辩机点化弟子,讲究明心见性直指本心,谓之开悟。当初世尊如来在灵山顶上讲法,一众弟子皆不明其意,只有金山寺的小僧楼难陀领悟禅机,拈花微笑,被世尊赞许。 这也是世尊拈花,阿难微笑的由来。 而典故中的阿难,就是楼难陀。 不过这个典故流传甚广,在浮屠也是许多僧人引以为点化弟子的常用典故。只是浮屠寺庙众多,许多修持不到的弟子不曾赴过盂兰法会,对典故中的主人翁究竟是谁,也是众口不一。有说是世尊弟子伽利尊者的,有说是如果圣僧门下毗沙卢的,也有说是如意圣僧门下阎浮提的。 这几位都是浮屠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无论是修还是禅性都远超同济,便是犁耶泥也有幸被加入到这个行列中,不过最让人信服的还是楼难陀这个版本。 火皇虽然对浮屠的做派不屑一顾,但她却也听说过几个典故,其中就有拈花微笑这么一个。 勾离卿道:“没用的话少说,若说将故事编谎话,这世上有谁比的过那个负心人?老娘听过的故事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我且问你,是不是非父生真珠不娶?” “是!” “不后悔?” “绝不后悔!” “看来你很喜欢她。” “便是皎月宫的常曦仙子号称修行道第一美人,在我心里也比不上真珠!” 勾离卿捏着眉梢:“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啊……”勾离谨一听顿时大喜,正要顺着勾离卿的话头说几句好话,又听勾离卿道,“可老娘还是不同意!父生真炎那家伙最是腹黑,惯会拐人家媳妇睡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早就被老娘透了底!嘿嘿,如今连娃娃都跟你年纪差不多,整天在眼皮子底下晃荡,他也不敢相认,只能变着法的补偿……哈哈哈,你说他妹子若是跟他一般惯会偷汉子,岂不是污了我火皇宫的名声?” “炎皇……睡人家媳妇?还,惯会?” 勾离谨嘴巴里能塞得下一个拳头,忽觉下巴一酸,却是一瞬间嘴巴张的太大扯到两腮的肌肉,正要闭上嘴巴就见勾离卿一脚踢在自己下巴上,吓得他赶紧闭上眼睛。 这老娘只会捉弄自己儿子,这身衣裳跟没穿也差不了多少,抬腿之间衣摆甩在一边更是风光无限,换做其他男人只怕根本顾不得她是不是火皇,早就红着眼睛扑了上去,便是当时就死了也心甘情愿。 如果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勾离卿虽不是含苞待放的牡丹,却是一朵怒放在极致、勾魂摄魄沁人心脾的朱瑾,比之青涩花苞更有千般妩媚、万种风情,没有任何男人能够压制住自己想要蹂躏她的欲望。 勾离谨是个孝顺孩子,这种情况早就司空见惯,每次都力劝无果,只好随她喜欢,只是人伦天理不可不妨,他自小和勾离卿相依为命极敬爱母亲,自然没有那些禽兽一般的龌龊想法,无奈只得生受了勾离卿这一脚。 只是这一脚踢得他头脑一震,一个想法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顿时大喜过望,也顾不得下巴上的疼痛,抱着勾离卿的脚狠狠地亲了一口:“母皇这一脚踢得好踢得妙啊!一下就把儿子踢得聪敏了!儿子想到一个问题,想来母皇听到必定开心!” 勾离卿闻言一愣,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脸肉疼的道:“乖儿子,老娘这一脚不是把你踢傻了吧?本来就没什么脑子,这要是再傻了吧唧的,以后怎么坐稳这火皇的位子?” “嘿嘿,母皇千秋万代威震南疆,这火皇的位子还是您老人家自个儿坐吧!儿子没这个本事,坐的也不踏实。” “只是刚刚那一脚确实把儿子踢醒了,您想想,儿子要是娶了炎皇的妹妹,那就得喊他一声大舅哥呀!他跟儿子一个辈分,日后再见到母皇,怎么也得喊一声姨娘,我是他的亲妹夫,喊您一声姨娘,于情于理都免不了吧?” 勾离谨脸上乐成一朵花也似:“您说,这便宜岂不是比地上捡来的还轻松?” 勾离卿又是一愣,看的勾离谨茫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主意不够好,哪知勾离卿猛的一拍他的肩膀,眉开眼笑的道:“哎呀我的好儿子,你可真是开窍了!老娘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主意?父生真炎这厮整日里捏腔拿派以火神自居,浑然不把为娘放在眼里,这次收了他妹子,就是成了亲家他也得矮老娘一辈不可!” “好主意,好主意!事不宜迟,我这就给你准备聘礼!赶紧把那什么猪娶回家来,好让老娘乐呵乐呵!” 勾离谨一囧:“哪有这般快?我跟真珠不过才见了一次面,说不过十句话,她对我也没什么了解,这就跑去上门提亲,还不让炎皇打出门外?儿子这回回来就是要跟在母皇身边,不修成金丹八转就再也不出去了!” “待儿子修成金丹八转,便有了庆祝的由头,再去灌江口找杨道友射猎一回,介时请上李玄婴和他妹妹,再请玄机想个法子把真珠约出来,儿子才好施展手段,让她成为火皇宫的媳妇儿!” 勾离卿接着道:“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不怕他父生真炎不答应!你小子倒是好算计,只是你想过没有,平日里你醉心玩乐不事修行,这点儿修为还是为娘硬压着你用功,又取了一丝凤凰真火的气息强行灌注,这才勉强修成七转琉璃,你有多少把握能最短的时间里进阶?” 勾离谨搓着手干笑道:“儿子知错了,以后全凭母皇吩咐,再不敢有丝毫懈怠。儿子自然是没有把握,只好请母皇费心,给儿子指一条明路!” 勾离卿道:“你当修行是什么?不是你出去花天酒地吃喝玩乐这么简单,以前我觉得对不住你,你出去厮混我也不阻止你,反正有为娘在,无论南疆还是整个修行道也没人敢动你一根指头,实在是惹上狠角色,大不了老娘亲自出手替你解决了!再不行,也只好搬出那负心人的名头来,如今他离八劫也不远了,旁人就是不给老娘面子,也得卖他几分!” “你的潜力几乎耗尽,纵然有老娘施法与你吊住几分,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非得狠下心来吃过百倍千倍的苦才行。” 勾离谨正色道:“儿子不怕吃苦,也受得了罪!这次儿子就要进不死火山闭关!非把《太皇真灵道》修成金丹八转不可!这三百年是咱们火皇宫镇守凤巢,儿子情愿去做镇守凤巢的守卫!” 勾离卿点点头,叹道:“这世间的情情爱爱可真是伟大啊!你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竟然也肯为了一个女子,跑去凤巢吃苦……你身上虽有一丝凤凰真火的气息,可那毕竟不是凤凰真火,只是为娘捕捉的一点火气,用太皇真灵炼化之后灌注你体内,你能不能承受凤凰真火的炙烤,便是为娘也没有把握!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去能不能回来,既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 勾离谨满是黑灰的脸上一片刚毅,极为郑重的扣头道:“还请母皇为儿子讲解太皇真灵道的奥义!” ------------ 第三百六十章 北堂靖 沈彦秋释放哀无心赐下的玉符,却不知如何使用,哀无心只说到了南疆自然明白,却也不曾告诉他使用的方法,直到三丈月让他取出玉符看看,玉符自动吸纳火灵力,他才明白哀无心的意思。 这枚玉符若非自然通灵,便是火皇炼制的法器,一旦感应到南疆火气,自然就激发内部构建的阵法,幻化成五罗踏月轻烟兽。 轻烟兽不能飞腾,唯独足下火云有无穷妙用,上山入水如履平地,乃是陆上奔跑速度最快的几种灵兽之一。 这头轻烟兽纯由灵力构成,根基却是勾离卿构建的阵法,固定成轻烟兽的形态,自然没有不能飞遁的弊端。这头轻烟兽颇有灵性,虽然只是灵力幻化而成,却比有血有肉的实体也不差,摇头摆尾的示意二人骑乘。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南疆,对火皇也没有丝毫了解,此时距离不死火山还有数千里,两人又在数千丈的高空上,想要确定火皇宫的位置实在难办,毕竟远距离观看之下,双皇一王的宫殿群皆坐落在不死火山上,巍峨华丽,明亮耀眼,俱是火气浓郁如汤,实在无从分辨。 沈彦秋和三丈月上了轻烟兽,那火兽便摇首蹿蹄飞奔,仿佛一颗流星往三座宫殿群中数量最少,却最为富丽的位置奔去。 轻烟兽一动,便有十余道强横的神念扫来扫去,火药味十足,神念互相碰撞,虽然没有太过明显的冲突,但是谁也不让谁,不时有大蓬炸裂的火光和游离的电光闪现,如同在不死火山上释放了巨量的烟花。 这些神念极为强横,虽然没达到神婴境化虚为实的程度,却也都有金丹上重,七转以上的修为,随意一道神念沈彦秋都承受不住,何况有十余道之多! 不过他二人乘坐轻烟兽,上面有火皇宫的印记,这些神念刚一接触就瞬间退回,免不了又是一轮冲撞,声势骇人。 十余道神念只剩下一道依旧存在,在半空中显化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不停摇摆闪烁,显然是强行催动法力凝聚虚影,有些力不从心。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有些托大,慌忙将周围的灵力抽取一部分,将虚影凝实一些,却唯独将面部五官多虚化了几分,看上去就是一团模糊不清的火光,感情是在二人面前跌了面子有些不好意思。 人影拦在轻烟兽前方,说话也是通过神念传递,没有模拟声音震动,便可以把精力更多的用来稳定形体。 “两位道友所为何来?” 沈彦秋下了轻烟兽牵住缰绳,只叫三丈月安坐,自对那人影拱手行礼,道:“贫道自痛苦山来,乃凄凉洞大悲宗哀无心门下弟子,奉师命拜会火皇陛下。” 那人影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来找火皇陛下的,轻烟兽封制是火皇宫独有,南疆无人敢仿制,外域之人无人能仿。” 这话说的极为自然,就像和朋友随意诉说家里的事情,却透露出一股自然而然掩饰不住的骄傲,又毫不作伪,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理所当然。 “道友有吾皇的轻烟封制,便是我火皇宫的贵客,又是无心前辈的高足,贫道愿为道友引路。” 沈彦秋自是大喜,没想到火皇宫的人这么好说话,不过想来也是,这头轻烟兽的封制是火皇亲手炼制,等同于敕令钧旨,换作人间帝王便是此物一出如同御驾亲临,此人将他当做贵客对待并无不妥。 “哟,大悲宗的高足?哀无心的门人呐!” 那人正领着沈彦秋往火皇宫去,忽地一道火光从一侧冲上来,汹涌的气浪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而来,瞬间将那人影冲散,气浪卷着澎湃的火灵力仿佛狂风掀起的浪头,直直对着沈彦秋扑上去。 这座浪头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卷动的火灵力过于庞大,几乎凝聚成实质一般的火焰,浪头推着一股火辣辣的灼热感,周遭的天空顿时如同火炉一般热浪翻涌,燥热难耐。 不等沈彦秋有何动作,那头轻烟兽四蹄一顿,鼻孔里喷出一团赤红火光,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罩子将二人护住,嘶鸣一声正自低头攒蹄撞将过去,又听一声呕吼传来,一颗明亮的火球从火皇宫的位置飞出,眨眼就跨越数千里距离,将火云气浪一下切成两半! 火云顷刻散去,躲在火云中的人便显露出来,目射两道金光四下扫动,火球中飞出一对儿黄蒙蒙的短勾,似剑非剑似刀非刀,却是一根拇指粗细的黄晶一般,前头好似鹰嘴弯曲带着锋利的勾子。 这对勾子没有握柄,通体都是黄蒙蒙一片光华不显,只有二尺长短拇指粗细,不是金铁铸造,色泽温润如同玉石,恰如小孩子的玩具一般。两柄黄勾闪电般绕着那人攒射,皆被那人目射金光挡住,近不得身。 那人呵呵笑道:“太子殿下何必动怒?在下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他目中射出的金光也有二尺长,离开双目亦化成一对金光闪烁的短勾,迎着两柄黄勾拦截碰撞,正如四道电光滚来滚去。 一道人影自火皇宫飞来,两柄黄勾正被金勾击中,叮铃铃一声崩开落在人影手中,那人把黄勾往袖中一收,冷冷的道:“北堂靖,你敢动我火皇宫的客人?”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火皇勾离卿独子,火皇宫的太子爷勾离谨。 那日勾离谨请勾离卿为他讲解太皇真灵道的奥义,勾离卿也是分外用心,虽然勾离谨修行的动力和她的初衷相违背,但总算是动力十足的干了,过程和结果最重要,至于初衷,我管他是为了啥?只要能好好修行早日成就神婴进阶不死之境,就是他说为了能够天长地久的享福享乐也可以。 太皇真灵道是火道至理,纵然勾离谨已经修行了尽千年,又有勾离卿亲自指点,如今也不过金丹七转之境。虽说他不喜修行耽搁了许多时日,毕竟先天条件远胜过沈彦秋这等凡俗之人,李玄婴能在千年之间修成神婴,他自然也有这个机会。 试想牛圣婴和他年岁相若,也不过小了一二百岁左右,况且牛圣婴身怀天魔解体大法这等无上魔功,又有三昧真火傍身,修行起来也比他用心刻苦良多,如今都不曾进阶七转,他只是随意修持就已经达到七转,若是沉下心来刻苦修行,进阶神婴又能花费多少时间? 太皇真灵道详解御火之道,勾离卿还要掰开了揉碎了将奥义阐述明白,足足为勾离谨讲述了十天之久,总算是大致将太皇真灵道完全说了一遍。 勾离谨自觉获益匪浅,便央勾离卿打开凤巢禁制让他进去修行,奈何没有三皇敕令同时开启禁制,不能进入凤巢内部,只能在外围盘亘。 勾离谨念着父生真珠心急如焚,勾离卿却要他稍安勿躁,要和父生真炎与应帝王磋商一番,将百年一度的浴火节提前开始,以应对这次天地大劫。 南疆修士得天独厚,有不死火山这个修行圣地在,三位主宰也没有独霸不死火山,而是每百年开启一次,不拘三大势力之人还是南疆散修,便是十二正宗以及其他宗门的修士都可参与,限制在元神以下筑基以上的修士皆可进入其中,参悟凤巢中的生生之火。 至于能否顺利见到凤凰真火,乃至能否活着走出不死火山,那就得看自家的本事了。 上一次的浴火节于四十七年前举行,离下次浴火节尚有五十余年,若要提前开始凤巢禁制,须得三皇敕令同时发动,否则绝打不开中心禁制,无法接近凤巢。 自从双皇一王联手驱赶孔雀一族之后,共同的利益团体不攻自破,除了百年一度的浴火节之外,他们三个几乎没有再次联手,便是一千二百年前李太白大闹不死火山,也只有勾离卿一人出手,父生真炎和应帝王闭门不出,权当不知。 故而勾离谨心里再急,也是无可奈何。 原本沈彦秋释放轻烟兽封制,火皇宫的兽苑得了感应,上报勾离卿的同时自有专人前去迎接,奈何勾离谨天生跳脱的性子,得了勾离卿讲解太皇真灵道之后有些坐不住,便抢了这个迎接的差事。 唤做北堂靖的人却是个身材消瘦的中年汉子,一张脸比驴东来也不差,又细又长看上去十分怪异,偏生头上的配饰插得满满当当,总有一二十件,便是耳垂鼻翼上都穿着许多小小的圆环,一根跟细如发丝的红线金线编织成几根细细的带子,穿在耳环和鼻环上,遮住小半边脸,另外半边脸则从额角垂下一束头发,带着一种丑陋的美感。 北堂靖一摊手,一张驴脸抖动几下表情很是无辜:“都说是开个玩笑,我如何能冲撞得了火皇陛下亲手炼制的轻烟兽,太子殿下何必较真?我这点儿微末道行还当不得太子殿下的离合勾!” ------------ 第三百六十一章 驴拉磨 勾离谨哼道:“北堂靖,油腔滑调这一套对我没用,你还是省点儿力气。” 沈彦秋听他语气里满是厌恶,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的感觉,忙传音问道:“道兄,敢问此人是谁?” 勾离谨回道:“没什么,就是炎皇门下弟子北堂靖,有个外号叫火修罗,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无须在意!哼,长得跟头驴一样,也敢对真珠有非分之想,着实该死!” “论辈分真珠他姑姑,这小子仗着父生真炎宠爱,将来有望证道元神,便全然不顾伦理纲常,妄想取真珠为妻……不当人子!” “真珠?” 沈彦秋看着三丈月,三丈月不曾听到勾离谨的传音,见沈彦秋面色古怪,茫然的看着他二人面面相觑。沈彦秋不知勾离谨口中的真珠是何许人也,不过听他这话说的咬牙切齿,这股子恨意丝毫不加掩饰,便知道这个名叫真珠的女子必然是勾离谨的心上人,偏生这北堂靖比真珠矮了一辈儿,却不知怎地对她动了歪心思。 北堂靖是炎皇门下,真珠是他姑姑,这么说来这个真珠姑娘乃是炎皇的妹妹,炎皇殿的公主。 这么说来北堂靖也忒不是个玩意儿,父生真炎是他师尊,师者如父,父生真珠便如他的亲姑姑一般,他竟想把自家姑姑纳入房中,此举却与禽兽无异。 北堂靖的修为与勾离谨相若,却也不能听到他的神念传音,不过却能捕捉到勾离谨的神念波动,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没什么好话。不过反正他也没听到,只装作不知,把矛头指向了沈彦秋去。 “我听闻前些年老十四在火雷原,被人落了面子打了脸,面皮都刮了一层,至今还被师尊罚在火井闭关思过。这小子怒火难平,静不下心来,如今还没有结成火丹……可惜啊,留下火云儿和火星儿两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儿没人照顾,被老七和老九抢了去,也不知道他出关之后会不会找老七和老九拼命啊!哈哈!” 他笑呵呵的看着沈彦秋道:“这事儿是老七和老九不地道,可是说到底还是要归到落他面子那人身上去才对。” 沈彦秋沉声道:“照尊驾这话所言,他要杀人,旁人只该束手就缚,由着他动手不成?” 北堂靖一拍手:“可不就是这样!这么皆大欢喜的办法难道不好吗?你打我我打你的多麻烦!这个道理你既然如此明白,还要言行一致身体力行才好啊!” 沈彦秋冷笑道:“按尊驾的意思,既然不想这么麻烦,贵师弟少招惹些是非或者先把自家杀了,免除麻烦岂不是一了百了?” 北堂靖一摊手,叹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他毕竟是我兄弟,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就是昧着良心捂上眼睛,也有些不忍心……唉,没办法,我也只好把那些跟他做对的、有仇的都杀了,断了他的念想,也是我这做哥哥的一点心意。” 言罢肩膀微微一耸,一股无形的气势从身上扑了出去,好似下山猛虎脚踏巨石,身形未动神韵已扑到跟前,虽然火势熊熊却让人不寒而栗。 勾离谨飞出一柄黄勾,轻轻一挑便将北堂靖的气势破去,随即双勾交错如剪,向着北堂靖脖颈绞去。 北堂靖虽然神色轻松,却也真个不敢空手应对勾离谨的离合双勾,这对勾子乃是前古奇兵,同沈彦秋的水火锋一般乃是集法器和神兵于一体的法兵,开山裂地也是等闲,锁拿对方的法器也有一番妙用。 水火锋的特性是破障,离合双勾的特性则是分离。 无论是法术神通还是法器神兵,释放的时候都要被无形的神念控制,才能展现威力进退有度,而离合双勾最大的特点就是切断施法之人的神念控制,瞬间将对方释放的法术神通以及法器神兵的威力降低四成以上。 北唐靖见勾离谨离合双勾来势汹汹,知道他动了真火,却怎么也猜不出是因为父生真珠的原因,还以为他不愿意在沈彦秋面前落了面皮,嘿嘿一笑便要戏弄戏弄他。 扬手丢出一块灰色石块,灰扑扑的一点光华也无,迎风长成一张五尺宽一尺厚的圆形磨盘,哐当一声砸在离合双勾上,双勾倒飞好似两条黄龙乱舞,各取一道弧线夹击北堂靖,勾尖儿上射出两道离合神光,正要切断磨盘和北堂靖的联系。 “好一个驴拉磨,你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吧!” 北堂靖长了一张驴脸,平生最恨的就是旁人拿这个说道,勾离谨正戳了他的痛处,北堂靖顿时起了一腔无名火,狞笑着又丢出一块磨盘来,两张磨盘合在一处狠狠一磨,离合神光不由自主的投入磨盘上的入口,瞬间便被磨的粉碎。 “都说开个玩笑了,太子殿下何必如此咄咄相逼?若是毁了你的勾子,我却没有东西拿来作赔!” 北堂靖的语气愈发豪爽,心头早已是怒不可遏,这口磨盘施展起来愈加凌厉,任是勾离谨的离合神光漫空穿梭扫射,磨盘只是正反一磨,离合神光皆不能逃脱入口的吸引,像是自动投入磨盘入口一般,一发磨成碎末。 勾离谨见离合神光无功并不惊慌,不死火山虽然广大无垠,对于修士而言两头打个来回绕着跑上一圈也不费什么功夫,双皇一王门下互有往来,能称得上高手的谁不认识谁?手里有什么拿手活,有什么撑门面的宝贝彼此也都清楚。 大家都是修炼火法,偶尔有几个修炼不同道法的,也多以土系为主,本着以火生土的法则,借助南疆火气将土元凝聚稳固。 炎皇和火皇虽也用了个皇字,却和应帝王有着本质的区别。应帝王用的还是中州皇族那一套,法度森严上下有序,鲜少同炎皇殿和火皇宫来往,偶有交流也是提前递帖投书,依足了往来礼数,相比之下炎皇殿和火皇宫便松散许多。 北堂靖有什么本事,勾离谨说不上一清二楚也可以说了解个七七八八,这口阴阳大磨正是北堂靖压箱底的宝贝。 勾离谨哈哈一笑,合身化成一派火光裹着离合双勾,点提撩勾崩挂,竟然用上一套精妙的打法,双勾化成两条丈长黄龙不离北堂靖周身要害。 “你只管放开手来打!阴阳磨若是毁得了我的勾子,也算你的能耐!来来来,你却不要躲闪,待我给你开两个口子放放血,消一消火气!” 北堂靖将阴阳大磨祭在头顶,阴阳二气垂下黑白两重光幕,依旧以肉眼难以观测的速度高速磨动,无论是空中的火灵力还是勾离谨的法力,只要粘上光幕便被磨成纯粹的元气,被阴阳大磨吸收。 三丈月一脸无语的看着打斗的两人:“南疆修士嘴皮子玩的真利索,听他们两个话说的恨不能杀了对方,怎地动起手来这般磨蹭?若是这样打下去,就是一两年也分不出结果来!” 沈彦秋笑道:“他俩一个是火皇太子,一个是炎皇高足,哪一个不是万金之躯,你指望他们全力出手拼命?如今打了半天,此处离不死火山也就几千里远,该看到的早就看到了,该来的也早该来了,你看可有一人过来?” “你莫要把脾气暴躁的都当成傻子,能修成金丹七转之上,领悟阴阳五行的,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你见过哪个傻子能入得了修行之门?” 三丈月嘿嘿笑了两声:“说的也是,要是随随便便一个小矛盾,就上来几十几百个人打群架,南疆这边可就乱了套了!” 沈彦秋笑了笑,心中暗想:看他们两个的架势,可不像闹着玩儿,这会儿是没什么,等会儿打出真火来,可就不好收拾了。难道这种情况真的是司空见惯,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五火神雷 勾离谨和北堂靖你来我往,打了半天也就是离合双勾和阴阳大磨互相拼斗消耗,各自的道法神通都不曾施展,勾离谨好歹还化身一片火云,将太皇真灵道的法术运用一些,北堂靖却毫无动静,只把阴阳大磨祭在头顶,以两重光幕应对。 两人出手的动静都不小,虽然各自都不能伤害对方,可是碰撞产生的波动却不小,方圆百里之内的天地灵气都被震动,南疆火灵力最为浓郁,却不代表其他几种灵力不存在,只是相对稀少了许多,或者说被数量巨大的火灵力中和稀释,施展其他单一属性的法术神通,威力就小了许多。 他二人都是七转以上的道行,对于七种本源灵力的沟通掌控相差无几,虽说都是修炼顶级火法,奈何勾离谨是火皇宫太子,得勾离卿悉心教导,太皇真灵道也不会对他隐藏一丝一毫,北堂靖却不曾得到完整的神明御火册,在境界上被勾离谨压过一头。 不过北堂靖胜在功力醇厚,勾离谨没有什么压力,是个正儿八经悠哉享乐的太子爷,他却要在竞争激烈的炎皇殿一步步往上爬,既要博父生真炎的宠爱垂青,也要谨慎的处理师兄弟之间的关系,比之中州皇族诸皇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差不到哪去。 他境界是低了勾离谨一头,手段上却胜过他一着,两人又不能真个拼尽全力分出胜负生死,打了半天也是个势均力敌的手平之局。 阴阳大磨能克制离合神光,却奈何不得离合双勾这件前古神兵,勾离谨这对儿离合双勾有分离法器和主人之间联系的特性,等闲的神兵法器放出来也是白给,便是神通道术也不能逃脱,北堂靖应对起来颇有些掣肘。 “这厮是个无脑的,他若是伤了我,皇尊断然不会在意。可我若是伤了他,勾离卿那个疯婆子必然不会放过我!他娘的,怎么打都是我吃亏!” 北堂靖心里一番计较,顿时为难起来,勾离谨破不开阴阳大磨的光幕,他也躲不及离合双勾的速度,看上去却是他处在被动挨打的处境上。 勾离谨不喜修行南疆无人不知,若不是有勾离卿在背后撑腰,手里还有离合双勾这对前古奇兵,他这个金丹七转想要收拾一个五转的高手都要许多功夫。自己也是七转修为,竟然被勾离谨这个脓包压着打,只怕被皇尊看到了会怪我落了炎皇殿的颜面! 思及此处北堂靖顿时一头冷汗,刚才只顾着跟勾离谨耍嘴皮子,却把这最重要的一茬给忘了! 打得过勾离谨胜过一手那是理所应当,只要留够了面子,就是勾离卿也没什么好说,不会亲自动手对付他。若是打输了,父生真炎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北堂靖盘算清楚,知道此时脱身已然来不及,猛的将阴阳大磨一收,伸手一拍头顶冲出一柱暗红烟气,总有五尺粗数十丈高下,仿佛红砖火石砌成的一座烟囱,顶上火星四溅黑烟翻滚,一股浓浓的硝石硫磺味弥漫开来,黑烟黄雾顿时遮蔽了半边天空! “我草,北堂靖你玩儿真的!” 起初北堂靖放出阴阳大磨,勾离谨也没放在心上,这件宝贝威力不小,最是能消磨一应神光剑气,品质一般的法器被大磨吸入,阴阳二气磨一磨也就成了碎末,堪称普通法器的噩梦。 不过离合双勾品质极佳,又是前古遗留的上佳法器,只待勾离谨成就神婴修成先天一气火神,这件宝贝便能完全开启前古神兵应有的威力,自然不惧阴阳大磨的力量。 可现在北堂靖也不知发了什么疯,连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勾离谨顿时就有些慌了神。 都是在南疆这块儿混饭吃,谁有几斤几两大家还是清楚的,勾离谨不怕阴阳大磨是因为他知道阴阳大磨的威力,北堂靖断然不敢完全启动。可是这口烟囱却是件异宝,冲天为囱落地为井,上能勾连九天罡风,下可引动地底)火山,正应天雷勾地火之局。 若是自上而下套将下来,便有无穷天风雷火涌动,若是自下而上套将上去,便有滚滚地火岩浆翻腾,再把阴阳大磨扣住两端入口,阴阳二气一发释放,任是你铜皮铁骨金刚脑也难以抵挡。 北堂靖生怕这件宝贝速度不足,又在东海抓了许多电鳗电蛟这种速度奇快的异兽,以血肉和泥、筋骨为架,混合不死火山中被真火煅烧了亿万年的灵石,将电鳗电蛟的神魂打入其中契合阴阳,这才炼成这件宝贝。 此宝,唤做入云龙。 当初祭炼这件入云龙之时,北堂靖刻意结交东海火部太子,送了他不少炼制火系法器的材料,这才抓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条电鳗,配合五百条电蛟,三头辛蒙神电鳐,布成一座神行电光阵法,便是遁光也尽追的上,成形之时父生真炎亲自以丙火真元加持,将水火两重属性融合圆转。 无论是电蛟电鳗还是辛蒙神电鳐,都是极其凶恶的海兽,被秘法挫骨扬灰祭炼一番,生魂也不能转世脱胎,这股子怨恨凶戾之气更是加重了数倍,若是被裹进入云龙之中,抵挡不住天雷地火和阴阳二气的消磨,一时三刻就要被阴魂吞噬干净。 北堂靖一推发冠,七宝琉璃塔化成一挂长虹将入云龙托起,瞬间跳到勾离谨头顶,绕着勾离谨盘旋几圈阻住去路,硬生生将漫天火云压成勾离谨本体,阴阳大磨陡然分开一上一下定住虚空,阴阳二气光罩先一步将勾离谨扣在正中。 勾离谨气急败坏,心知整座不死火山金丹境以上的修士,只怕神念都在关注他二人的战斗,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们两个出丑,无论如何都不能落进入云龙之中,离合双勾顶住阴阳二气神光罩,也将头顶发冠一推,冲出一座高冠古服的道尊。 这尊道尊虚影其大无穷,阴阳二气神光罩也束缚不住,瞬间涨成千丈高下,虽然看不清面目,却自有一股威严如同太古帝王,怀抱一柄明黄色玉尺,比普通的笏板多了许多模糊的花纹。 沈彦秋瞧见这尊道尊虚影,惊呼道:“这是太古炎帝?!” 炎帝乃火中至尊,便是封魔榜敕封的第一任火德星君,也只能操控南方丙丁火气,不能驾驭周天一切火焰,远远不如太古炎帝的无上威能。他精修十方炎魔道多年,对炎魔法身和炎帝敕令颇有感悟,虽然自己沟通的炎帝真身和勾离谨这尊完全不同,可本质上却没有什么差别,几乎如出一辙。 “南疆这一趟果然是来对了!能这么近的距离观看太皇真灵道,对我修炼炎魔道也有莫大的好处!好一尊太古炎帝,好一个太皇真灵道!” 他忍不住放出炎帝敕令往眉心一按,炎帝敕令顿时化作一颗狭长的眼睛,太皇真灵道的诸般变化闪电般从眼前飞过,以他的能力只能捕捉十之一二,且这两成变化也根本无暇直接参悟,只得以炎帝敕令强行记录下来,哪怕最终只能保留千分之一,也是一场造化! 北堂靖见勾离谨放出炎帝虚影,也知道自家的底蕴不能和他相比,也不拿神明御火册上的神通和他对拼,一门心思的控制入云龙和阴阳大磨,只要落他一层面皮就算自己赢了。 不分生死的战斗最难把握,北堂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既要落了他的面皮也不能让他输得太难看,实在有些束手束脚的放不开。 勾离谨使离合双勾撑住阴阳二气神光,自怀中抓出一把龙眼大小的珠子,对着入云龙化成的七色长虹就丢了过去,哈哈大笑:“你想用入云龙困住我,那也得真个困住才行!看我破了你这龟壳抢了你磨豆腐的家伙!” 北堂靖瞥见他手中的珠子,破口大骂:“五火神雷?你……我他妈真是疯了!” 他本想骂一句你他妈,却怕被勾离卿一巴掌拍死,只好改口骂在自己头上,反正勾离谨听得懂,勾离卿也找不出毛病,只是心头火气愈发难以压制,赶紧收回七色长虹飞回头顶重新化作七宝琉璃塔,入云龙依旧紧紧缠住勾离谨,阴阳大磨猛的合在一起,将十几颗五火神雷收了进去。 轰隆隆十余声爆响,饶是北堂靖见机的快以阴阳大磨收了五火神雷,也终究没来得及尽数磨碎,直炸的阴阳大磨漫空里乱跳,阴阳二气好似炸了窝的游鱼,把虚空炸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裂缝,乱流释放出巨大的拉扯力道,连北堂靖也有些控制不住,几次都险些被虚空裂缝将阴阳大磨吞噬进去。 北堂靖浑身颤抖,竭力控制阴阳大磨,被勾离谨趁机将离合双勾一挑,顿时断开和北堂靖之间的联系,道尊虚影擎开玉尺轻描淡写的一抽,阴阳大磨化成一颗光点,滴溜溜消失在夜空之中,不知被抽飞了多远。 ------------ 第三百六十三章 四方神雷网 五火神雷是南疆特有的法器,虽然冠以法器之称,却是一次性使用的东西,而且凝炼起来非常麻烦,非得采集五种不同的火焰,五种不同属性的岩浆火石,以五行之法逐一祭炼之后,再研磨成粉重新勾兑,按照特殊的比例调配比重,用心火祭炼三十六天,和天罡之数增强威力,最终形成跟自家道法最为相趁的五火神雷。 正是因为它祭炼过程繁琐,又是一次性使用的东西,身家不厚的修士根本无从祭炼,偏生又威力巨大,黑市里几颗五火神雷就能换取一件普通的法器,还是供不应求。 最为关键之处在于,没有祭炼之人特有的法力和手法,就算强行释放五火神雷,威力也要打上几成折扣,甚至直接在法力接触的时候就爆炸,把释放者炸个灰头土脸,猝不及防之下一条胳膊也就废了。 这玩意儿是有能力祭炼的用不上,没能力祭炼的又搞不到,让人又爱又恨,特别是凝炼五火神雷,通过秘法反复祭炼三十六次,威力确实大的出奇,比之道门的引雷之法,什么掌心雷彻地雷轰天雷,甚至五雷正法的威力也不遑多让。 北堂靖是真没想到勾离谨堂堂火皇宫的太子爷,竟然跟那些穷鬼散修一样玩起了五火神雷,还特么有几颗是凝炼过的! 这一把五火神雷足有十五六颗,尽数被阴阳大磨收了,来不及消磨就同时炸开,亏得阴阳大磨品质极佳,爆炸的同时就启动了阴阳二气轮盘,虽然没有毁掉五火神雷,到底是压制了大半爆炸的力道,才没有被雷火将两块磨盘彻地分开。 北堂靖吃了大亏,和阴阳大磨的联系被离合双勾断开伤了心神,法力运转有些滞涩,正要把阴阳大磨收取回来,哪知勾离谨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一尺将阴阳大磨抽飞,纵然他此时将阴阳大磨召唤回来,也得花费一番功夫时间,哪里来得及? 远处不死火山上冲起一道火光,瞬间远遁千里一把将阴阳大磨收了,却也不过来还给北堂靖,而是托在手中抛上抛下,嘿嘿笑道:“我说三哥,你可千万别死了啊!你要是死了,这件宝贝可就归我了!你屋里那几个美人儿,咱哥几个一人一个都给你分了,保准不让她们受一丁点儿的苦,哈哈哈!” 北堂靖气极,一边控制入云龙一遍咬着牙冷笑道:“放你娘的春秋连环屁!你死了我都不会死!你敢碰我的宝贝我剥了你的皮!” “老九你个混蛋吞了老十四的火云儿,如今还要打你嫂嫂的主意,回去不打断你的狗腿老子就不是火修罗!” 那人也不生气,整个人都裹在一团明亮的火光之中,也看不清什么模样,隐隐约约能看到他把阴阳大磨塞进怀里,又笑道:“你我兄弟是打断腿还连着筋呐!你说我是狗,三哥你是啥?长了个驴脸的变异狗不成?是狗驴还是驴狗?啊哈哈,怎么说都是杂交的……我说三哥你可挺逗啊!” 他也怕北堂靖恼羞成怒,放了勾离谨过来跟他拼命,一边说着一边飞回炎皇殿方向,眨眼就没入宫殿之中。 “你他娘的东林阙,等着老子回去好好炮制你!” 北堂靖“噗嗤”喷出一口老血,分心之下被勾离谨离合双勾破开入云龙的封锁,在身上划了几个大口子,腹部左侧更是被勾断了一根肋骨,疼的他倒抽凉气,顾不得被东林阙收去的阴阳大磨,一指入云龙瞬间分化成千百块熔岩巨石,上面各自趴着一头狰狞巨兽,皆是那些电鳗电蛟的阴魂,还有三头圆饼一般的异兽最为巨大,每一头都有百丈直径,身后一条钢铁长尾笔直如枪,浑身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电光雷火,口中突突的喷着泡泡,也都闪烁着淡蓝色的电弧,当先向勾离谨杀去。 这些巨兽只有阴魂,只是被父生真炎以丙火真元祭炼之后,逆反水火身具两重属性,又有火山熔岩凝聚形体,比之在东海中的实力还要翻了一倍,无数颗泡泡排列分布,那些电鳗电蛟串糖葫芦一般将无数颗泡泡穿起来,依照数量和长度的不同,组成一张四四方方的神雷网,电鳗仿如黑子,电蛟好似白子,正是一副杀的难分难解的胶着棋局,神雷网如同棋盘一般轰隆隆压了过去! 四方神雷网一出,正在和入云龙纠缠的勾离谨不敢再怠慢,离合双勾左右分劈,哪知早被四方神雷网锁定气机,任他如何腾挪都不能摆脱,千丈道尊虚影首当其冲和四方神雷网撞在一起,电鳗兽魂催发癸水神雷,电蛟兽魂催发丁火神雷,三头辛蒙神电鳐兽魂总摄南方三气,无穷水火精英轰然炸开! 勾离谨催生的道尊虚影将手中玉尺横在头顶,也架不住四方神雷网的爆炸,瞬间被炸成一团元气被辛蒙神电鳐吸收,三头辛蒙神电鳐压着四方神雷网,巨大的眼球中射出六道扭曲的电光,两道电光冲入双目,两道电光冲入胸腹,剩下两道自脚底锁住涌泉宫,将勾离谨六神定住。 六神在道门经义中,指主宰心、肺、肝、肾、脾、胆的六位神灵,因其在人体脏腑之间统御五脏六腑,故而也称之为内神。 内景经曰: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含明,翳郁导烟主浊清。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常在字魂停,胆神龙曜字威明。六腑五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昼夜存之自长生。 六神和人的六种情感有关。心主喜,肝主怒,肺主悲,脾主思,肾主恐,胆主决断,这些情绪和能力失常后人就会思绪混乱,拿不定不注意,故称惊慌失措的人是六神无主。 勾离谨惊骇不已,他是纨绔惯了的,平日里有勾离卿撑腰,南疆地界自然没有人触他的眉头,平白惹一身晦气。便是出了南疆,勾离卿的名号也尽罩得住,朋友之间出手切磋也是点到即止,多半都要藏着掖着的让他一手,久而久之就养出个同境界无敌,越一两阶战斗也游刃有余的毛病。 此时六神被电光定住,一身太皇真灵道的妙法都不知如何施展,离合双勾绕着身子不住盘旋,也断不开六道电光的锁定,登时被四方神雷网裹住,一举将道尊虚影轰碎,瞬间组合成入云龙烟囱模样,对着他当头罩下! 北堂靖被东林阙几句话刺激,心头无名火烧上天灵,出手再顾不得留情,以四方神雷网压制火灵道尊,六欲神光定住勾离谨六神,只消这么裹上一裹,顷刻间就能毁了勾离谨的肉身。 他虽然杀红了眼,却也知道这个狠手不能下,勾离谨的性命再尊贵,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比。勾离卿只这一个儿子,父生真炎却有无数的弟子,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便是父生真炎希望他压过勾离谨一头,倘若他真的坏了勾离谨的肉身,伤了他的金丹世界,勾离卿要他以性命相抵,父生真炎也绝不会含糊。 这一手他盘算的妥当,既不坏他肉身也不伤他神魂,只把他吓一吓弄个不轻不重的伤势便罢,父生真炎面上有光,勾离卿也没有杀他的由头,这才显得出炎皇殿的手段,在他火皇宫之上。 “哼,若非在圣山上无所遁形,便是真个把他杀了又能如何?勾离卿可没有逆转时空洞察过去的手段!可惜啊可惜,今天只能给这个二世祖一个教训,日后再要以入云龙拿他,可就没有这般轻松了!” 北堂靖制住勾离谨,心中也盘算妥当,便分出几分精力将神念布开,小心注意着不死火山方向,却是怕勾离卿为救儿子不顾身份出手拿他。 “这疯婆子惯来没章法,当初李太白上圣山问道,不过是想见一见凤凰真火罢了,师尊和应帝王都允了,偏勾离卿不答应,两人大打出手一路打到凤巢附近,到底还是没能拦住李太白。” “李太白号称青莲剑仙,便是曹剑宗都没有异议,名声之高战力之强是修行道一绝,这等送上门来的朋友不结交,也只有勾离卿这个疯婆子能做出来!” 北堂靖越想越气,呸了一口:“浴火节举行了这么多次,可有一个感悟生生之火的?便是南疆散修都能进去感悟,怎地就不能给李太白开个后门?恶了青莲剑宗不打紧,恶了李太白才他娘的有病!” “一家都是疯子……我今儿也是疯了,没来由的招惹勾离谨作甚?” ------------ 第三百六十四章 碾压 勾离谨一着不查被北堂靖定住六神,连火灵道尊都被四方神雷网轰碎,眼看神雷网落下来,北堂靖也没有住手的打算,反倒是全力催动神雷网的威力,便是离合双勾也破不开四方神雷网,情知此时已是难以走脱,没奈何只得一咬牙,唯有将肉身舍去跳出金丹,才有走脱的希望。 寻常修士自然做不到如此决然,性命交修的肉身才是承载肉身内神,成就元神不死不灭的根基,稍有损伤便要想尽办法尽快修复,不敢使暗伤沉积致成淤疴。 勾离谨有整个火皇宫做后盾,寻常也不敢拿肉身来开玩笑,这次一则是北堂靖出手果决远超以往,竟然真的下了死手,以致他判断失误躲避不及;二则是因为他实在摸不清勾离卿的脾气,不知道这最为紧要的关头她会不会出手把自己捞出来。 相处千年却连自家老娘的脾气都摸不准的儿子,我该是独一个了吧?罢了罢了,不过是舍了一具肉身,我再请母皇帮我重新祭炼一具就是,实在不行我便夺舍一头火麟,成就元神的时候炼成身外化身。 勾离谨如是想着。 沈彦秋不知道勾离谨作何感想,只是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闪动,从大悲宗到南疆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也见识了许多次厮杀,不仅是修士,便是修行道的凡人也是如此,往往都会因为极微小的缘由大打出手,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看来一千七百红尘杀劫的力量,已经不知不觉的弥漫开来,就连南疆凤巢这样的祥瑞福地都无法隔绝,只要是动了嗔怒心、杀戮心等等意念,都会被放大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否则上次对阵火无害的时候,他完全没必要和火无害拼命,无论是火无害还是他,都没有必须杀死对方的理由。面皮?这东西可大可小,重要的时候胜过性命,不重要的时候连地上的垃圾也不如。 此事暂且不提,只说勾离谨虽是六神被电光定住身子动弹不得,但是他三魂却稳固不受影响,急急一催离合双勾投入紫府小世界,护住神宫宝阙裹住一颗金丹,正要舍了肉身跳出去,忽觉头顶压力一空,定住六神的电光骤然消失,四方神雷网的耀眼光芒也消失不见,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耽搁不得,赶忙再次释放离合双勾护住身子,足下一顿化火光飞出千丈之外,正要指着北堂靖破口大骂,瞧见天空中的景象立即闭上了嘴巴。 原本被东林阙收走的阴阳大磨,不知何时又送回北堂靖手中,此时正祭在头顶死死顶住一股莫名的压力,仿佛被电光定住六神的不是勾离谨而是他自己。 入云龙化成的四方神雷网早就消散,此时化成一条无头无尾的烟龙绕着周身盘旋,和阴阳大磨的气机紧紧结合,共同抵抗来自天空中的压力。 勾离谨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天空,除了被彤云遮蔽隐约可见的太阴星,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不禁莫名其妙的道:“难不成是这厮的天劫到了?不应该啊,就算是八转天劫降临,也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吧?” “道兄所言极是。” 沈彦秋牵着轻烟兽闪到勾离谨旁边,神色凝重的道:“没有劫云凝聚哪来的八转天劫?道兄许是还不曾注意,他这般模样乃是被无上高手的气机压制,动不得逃不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勾离谨眼珠子转了转,见沈彦秋一脸严肃,神色端正,猛的一拍额头道:“这……该不会是母皇出手了吧?” 沈彦秋强忍着笑,只觉这个火皇宫的太子殿下实在是可爱的紧,拍了拍三丈月的小脚让她把头转过去,别让他看到咧来的嘴巴,点头道:“道兄法眼无差,倘若我没猜错的话,该是火皇陛下出手了。” 勾离谨面上顿时就挂不住,那种小孩子在外面打架打输了,老爹老娘站出来给他出气的感觉立马涌上心头,臊的他面皮通红。好在这会儿漫空都是红色的彤云滚动,几人浑身都是通红一片,也看不出他的尴尬。 北堂靖好似托着一座大山一样,浑身骨骼噼里啪啦的炸响,无数朵拳头大的血雾从他身上炸开,身上那套品质不错防护极佳的华丽法衣早就碎成粉末,整个人赤条条的杵在空中成了血人一般,好在阴阳大磨的阴阳二气在头顶颤抖不休,入云龙黑烟滚滚绕着身子飞旋不留一丝缝隙,这才免去了被人瞧见的尴尬。 只是北堂靖那里还顾得了这些!全身法力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依旧抵抗不住那股无形的压力,百丈大的阴阳大磨迅速缩小,入云龙更是无法幻化崩碎成无数石块,每一块上面都趴着一头海兽魂魄,无论是电鳗还是电蛟都紧紧盘绕成一团,口中喷吐一颗同样虚幻的巨大内丹,在天空中极有规律的沉浮,巨量的癸水精英就是浓郁的火灵力都压制不住,行成一片蔚蓝色的空中湖泊,波涛翻卷轰鸣,三头辛蒙神电鳐沉在湖中,不停鼓动着巨大的肉翼掀起巨浪,共同抵抗压力。 这些说起来有些繁琐,可也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缩小的阴阳大磨同样沉入湖中定住上下两极,将四周的火灵力排开,并且以阴阳二气消磨火灵力提纯,转化成无属性的精纯元力加持到湖泊之中,一时间蓝光乍亮,将千丈方圆天空中的红光都遮掩了去。 似乎是察觉到北堂靖在硬抗,那股压力猛然一松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北堂靖好似一拳打在空处,浑身骨骼噼里啪啦一阵爆响,许多指甲盖大小的骨骼碎片自体内崩出来,胸口紧绷的一口逆血再也把持不住! 头顶的癸水湖泊没了压力束缚瞬间膨胀数倍,但同时也稀疏了数倍,海兽魂魄喷吐的内丹也无处受力一下子反弹出去,仿佛千百颗崩飞的水球划着长长的弧线投入空中,被无穷火灵力包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磨缩小。 勾离谨虽然恨不得亲手宰了北堂靖,但是真刀真枪的没有干过他,那是自己学艺不精没什么好说的,日后还有再战的机会,也不在意这一场胜负得失。可是勾离卿不顾身份出手镇压北堂靖给他出气,他勾离谨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日后再与北堂靖赌斗,这个抹不掉的污点也会成为他的桎梏,北堂靖只要说一句“还是请火皇大人出手吧,你们家惯会如此,莫要浪费我的时间”,他就是有一百张嘴分辨也无济于事。 诚如沈彦秋所言,出手镇压北堂靖的正是他母亲火皇勾离卿,整个南疆除了勾离卿,还没有人敢这般不守规矩,在别人拼斗的时候直接出手。 北堂靖是父生真炎的真传弟子,就是同位南疆至尊的应帝王,也不会选这个机会去触他的眉头。 勾离谨飞身靠近北堂靖,正要开口制止勾离卿,只见空中洞开一口千丈火焰漩涡,无穷火焰层层叠叠,将整个南天烧成赤色,漩涡中心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手指仿佛一根撑天玉柱倾塌下来,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辨,挟裹着重重气浪向北堂靖碾压过去,北堂靖刚刚挣脱压力束缚,还没来得及驾遁光逃离,瞬间就被重重气浪裹住,浑身疼痛欲裂! 阴阳大磨和入云龙一声悲鸣,仿佛破碎的琉璃一般,化成两道细微的光线投入北堂靖小世界之中,北堂靖原本就濒临破碎的肉身顿时寸寸炸裂,血肉筋骨片片剥落,只剩下一副血肉模糊的骨架! 勾离谨大喝一声,鼓动法力行成一口护罩将北堂靖裹住,太皇真灵道的气息汇聚成火灵道尊虚影镇在北堂靖头顶,强行把他分离的血肉经络归拢,随后祭起离合双勾化成双头黄龙直冲勾离卿手指! “他就是要死,也得死在我手上!母皇今日杀了他,日后我还有何颜面同他分胜负!母皇为我坏了拼斗的规矩,这南疆可还有我立足之地!” ------------ 第三百六十五章 应帝王 “勾离妹子,你下手也忒狠了点!” 不死火山里突然传出一阵大笑,先是一点火光乍亮,随即如同升起一颗耀眼的日头,仿佛天地之间除了红色再没有其他的颜色,沈彦秋闭上眼睛的同时,早把玲珑火云束放开把自己喝三丈月紧紧护住,纵然放开神念探查也是模糊一片,识海中显现的场景和肉眼所见别无二致,还是一片赤红如血! 那颗硕大的日头刚刚冲出不死火山,便顷刻长出头颅四肢,日头化作身躯千丈,光芒化作岩流铠甲,浑身缠绕火龙火蛇,瞬间涨大有五千丈高下,充塞天地。 这尊魔神一边大笑,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向天空中的手指弹去:“你儿子跟我徒儿赌斗,你我只管看着就是,怎地自己动起手来了?亏得是我门下弟子,若是应道友宫中之人,他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空中那根手指似乎不想和魔神的手指发生接触,轻轻一晃闪了过去,荡漾的气浪微微一冲便把勾离谨甩到一旁,不过这股气浪只是施加了一股横推的力量,将他推出千丈之外,并没有伤到他。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尊驾好歹也是炎皇,南疆火神,说话多少注意些分寸!你和勾离道友之间的事情我不想过问,最好也不要牵扯到我头上来!” 应帝王有些恼怒父生真炎,魔神继续追着勾离卿的手指点去,却被应帝王的声音阻了一阻,只是微微一顿的功夫,那根手指距离北堂靖已不足百丈,北堂靖头顶的火灵道尊以及太皇真灵罩无声无息的化去,刚刚贴合的血肉顿时又剥落开来! 北堂靖大叫一声,一个字也崩不出来,口中鲜血好似瀑布一般狂涌,脸上的皮肉蚯蚓也似一根根崩飞,眼珠子炸成两团红白相间的血花,只剩下黑乎乎的空洞。 父生真炎这尊五千丈魔神虚影其大无穷充塞天地,尽数由火灵力充填而成,然则并不属于法身化身之属,威力自然也要打些折扣。不过勾离卿也没将有真身降临,只是隔空摁了一根指头,并且速度如此“缓慢”,摆明了也是给父生真炎一个救走北堂靖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救想不想救,那就是父生真炎的事情了。 父生真炎这尊魔神是徒有其表,勾离卿的指头也是做做样子,只是勾离卿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世俗的规则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父生真炎也怕她弄假成真把北堂靖摁死,又不愿以真身和勾离卿发生冲突,故而直接从不死火山调集火灵虚化魔神,前来拦截。 他本想说两句玩笑话试探一下勾离卿的态度,哪知这句话说的着实有些损了,调戏勾离卿不成反倒惹怒了应帝王,用声打的功夫将他阻了一瞬,给了勾离卿一个出手的空挡。 休说北堂靖是金丹七转,父生真炎的真传弟子,就是一尊神婴修士,勾离卿杀了也就杀了,于她而言也没有什么不同,父生真炎没有绝对的把握吞并火皇宫,就不会因为北堂靖和他翻脸。既然应帝王有心借她的手落父生真炎的面皮,这种好事儿勾离卿实在是找不到不答应的理由。 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算计来算计去勾离卿怎么也不吃亏。 反正死的不是我的弟子。 父生真炎想翻脸,也要先去找应帝王的晦气,要不是他横插一手,我本来还想放这小子一马哩! 倒是谨儿这个傻孩子,他差点儿坏了你的肉身,你不帮着为娘牵制他也就罢了,怎地还没头没脑的碍事?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倒好,八字还没一撇呢,胳膊肘已经开始往外拐了! 应帝王使了个心思,他方才那几句话不是随口一说,却是用上了南极赤龙道中真龙长战的心意法,乃是从中央黄龙道脱胎而出的声打神通,和四海龙族的龙吟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南极赤龙道他只修炼了其中的神龙经天变一法,而且他成道的根基是《大五行丙火戮仙刀》,神龙经天变又只是《五帝龙典》其中一部分化而出的道法,真龙长战的威力便不够强悍,不能一言封镇时空。 只有他自己清楚,中州人皇应龙氏将《五帝龙典》归纳于一身,以中央黄龙道统御四方神龙,修成龙抱九州的大神通,一个音节就有莫大的威能。 不过这也够了,父生真炎的魔神幻像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能抗住勾离卿这根指头已经是极限了,如今被他施法震慑,打乱了内部的火灵力组合,纵然父生真炎立刻灌注法力返本还源,这一瞬的时间却也抓不回来了。 勾离卿平取里懒得去想这些弯弯绕,她虽然不乐意教授弟子,但整个南疆三座皇宫只有她火皇宫最松散最舒坦……也最冷清。前来投奔她的高手也是不少,她也懒得甄选,你愿意来我就愿意兽,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听从调配就行。前来投奔的这些人多半也都是懒得处理俗事的家伙,受不了父生真炎的管束和应帝王的规矩,纵然没什么供奉待遇,也都乐意跟着勾离卿吃风喝屁混日子。平日里就是栽花养草调弄珍禽异兽,要么就是随便挖个洞府闭门修炼。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勾离卿是这群懒人的头头,都能懒到懒得搭理他们,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至于说打架那就简单了,除非是南疆彻底乱了套,否则哪有什么生死危机?左右不过是站出来不咸不淡的喊两嗓子,壮壮声势也就罢了,回头该干嘛干嘛去。 在应帝王眼里,父生真炎就是个满脑子肌肉的蠢货,若不是得了南方火德修成《神明御火册》,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个问题。这家伙除了打打杀杀睡睡女人,在弟子面前作威作福摆架子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这厮最爱人妻熟女,不知道睡了多少旁人的女人,偏偏又做的滴水不漏,至今都不曾露出破绽被人察觉,倒也是一个本事。勾离卿这个熟透了的尤物他早就垂涎了许久,早在驱逐孔雀一族的时候,父生真炎就毫无遮掩的表达了对勾离卿的爱慕,直到勾离卿生了勾离谨之后,从女孩变成女人褪去了那股子青涩,父生真炎更是爱的稀里哗啦,就差舍了炎皇殿跑去给她端马桶了。 只要勾离卿躺下动动脚趾头,他就能趴在地上爬过去)舔脚趾头。 勾离卿就更简单了,不过是个被……抛弃了的疯女人,她还一心念着那人的好,说不定那人早就把她忘了。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那个出了名的浪子……不过一码归一码,勾离卿身材样貌确实没的说,若是把她纳入房中收归己用,二人联手灭了父生真炎,到时候一统南疆,就是龙皇也动他不得。 应帝王修帝王心术,幼年时也曾下过一番苦工,奈何龙皇处处压他一头,辅弼相丞四位上卿都支持他做应龙,他这份心机便再没有用处,只好把精力都放在修炼上,奈何龙皇以祖训为由不传他《五帝龙典》,而是给了他《大五行丙火戮仙刀》,让他以此奠定道基之后才将他“发配”南疆,美其名曰一州之主,实际上就是流放。 所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龙皇听从辅公的建议,将南极赤龙道中的神龙经天变交给应帝王,直到他联合父生真炎与勾离卿驱逐孔雀一族之后,这才将完整的南极赤龙道传下。 可惜应帝王道基已成,不可能自毁元神重修南极赤龙道,而且南极赤龙道只是《五帝龙典》其中一支,就算修炼成功也要受到中央黄龙道压制。 他心头的恨意罄竹难书,只恨龙皇有《五帝龙典》在手,又有应龙氏的传承敕命,四上卿八府主中除了他岳父之外,根本没有人愿意支持他。 难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勾离卿的傻儿子竟然跟父生真炎的弟子发生矛盾,竟然还大打出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一个“挑拨离间”,促成他一统南疆的大好机会。 父生真炎的魔神幻像被应帝王以真龙长战阻住,挡不住勾离卿的指头,当即大怒道:“应帝王,你敢阴我?” 应帝王冷哼一声根本不答他,直接收了法力稳坐宫中,神龙经天变的法力冲天而起,化成一头数千丈的赤龙盘在宫殿上空,将整座王宫遮的严严实实。 眼看北堂靖骨骼都开始消融,父生真炎也没时间跟应帝王扯皮,一口小山一般的青铜大鼓从炎皇殿飞出,闪电般砸在勾离卿指尖,将她的指头崩开! 那根指头随意弹了弹指甲,往青铜大鼓的鼓面上轻轻一弹,“咚”的一声闷响,透明的气浪将虚空都崩塌出无数裂缝,密集的真空涟漪荡漾开来,刚刚裂开的虚空裂缝顿时被真空涟漪撕裂,整片天空都布满了奇形怪状的漆黑孔洞,将四周的一切都吸纳进去。 这面青铜大鼓甚是奇特,勾离卿的指头只是轻轻一点,鼓面便自发的震动起来,一声接一声的闷响绵绵不绝,瞬间将父生真炎的魔神幻像击碎! 北堂靖更是不堪,父生真炎的魔神幻像都不能抵挡鼓声,更何况他一个金丹修士?第一道音波气浪就将他炸的粉碎,随即就被身旁的虚空裂缝吸进去,尸骨全无。 ------------ 第三百六十六章 重塑真身 勾离卿的指头弹了一下,随手又把周围的虚空裂缝一一碾碎,在沈彦秋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从漩涡中将整只手都伸出来对着他三人一抓,连人带轻烟兽一把抓住,音波气浪打在手上浑然不觉,便是虚空裂缝也不能切断一根寒毛,就这般施施然的退回漩涡之中。 父生真炎气的哇哇大叫,瞬间重又从炎皇殿冲出一尊万丈魔神幻像,抓着青铜大鼓狠狠一拍,将无数虚空裂缝孔洞震碎,方圆百里的天空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散发出种种光怪陆离的色彩。 父生真炎叉开破碎的虚空,两只遮天巨手探入虚空之中,任由虚空乱流如何切割都不伤分毫。 “我的弟子,我不让他死他就死不了!” 魔神两只大手连带手臂都没入虚空,身子左右晃动,片刻功夫就将手收了回来,手中握着一团微弱的火光,火光中心漂浮着一颗濒临破碎的金丹,原本圆坨坨金灿灿的金丹遍布细密的裂痕,黯淡无光。 金丹外围游动着一圈稀疏的气血,始终保持着固定的频率跑这里金丹转动,不停的滋养金丹,每弥补一条细微的裂痕,气血就淡一分薄一分。 “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他救回来!” 魔神对着天空一扫,高空中的乌云被一扫而空,露出被遮蔽的太阴星,随后伸手用力一抓,仿佛将月亮都握在手中一般,再摊开手之时,手心里掬了一捧水银色的浓浆,正是太阴)精华帝流浆。 他整个手掌燃烧起来,一点点淬炼手中的帝流浆,原本就粘稠的太阴)精华更加浓郁,好似一块浓缩至极的水银。 将破碎的金丹丢进帝流浆中,魔神张嘴网正南巽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口火焰,帝流浆和火焰顿时填满了裂缝,被金丹疾速汲取吸收,原本应该亮如纯金的金丹此刻如同水银搓成的圆球,心脏一般“扑通扑通”跳动起来。 魔神和青铜大鼓缓缓缩小,一手托着青铜大鼓一手不停的拍打鼓面,节奏和金丹跳动的频率相同,每跳动一次力道就强一次,颜色也由内而外沁出丝丝金黄。 万丈魔神缩成千丈,见金丹自发跳动的力量愈发有力,便将青铜大鼓一收,遥遥对着太阴星一抓,喝道:“太阴即是太阳,月光即是日光!太阴塑型,定!” 霎时间仿佛天河倒灌,浑圆的明月如同天穹破开的巨大伤口,一柱纯白泛着黄玉一般光泽的光柱轰然垂落,无穷月华浓郁如汤一般罩在金丹之上,原本被帝流浆包裹变成水银色的金丹,此时仿佛一颗纯白透亮的灵珠,里面一丝微弱的烟气顶着一黑一白两个小点儿缓缓游动,正是入云龙和阴阳大磨。 魔神张开巨口喷吐火焰煅烧光柱,纯白金丹中探出无数触手一般的血丝,好似千百只触角的怪虫,疯狂)抽取火焰和月光纵横交织,不多时便织成一具血肉俱全的肉身。 魔神抓过阴阳大磨,抖手将将两块磨盘按进这具新生的肉身双眼之中,如同一轮大日一轮皓月放射光芒,转动不休。一把扯过恢复原样的入云龙,手心中揉捏几下一把捏碎,抖手丢进光柱之中,那些异兽魂魄裹着火岩碎片钻进肉身穴窍之中,只有一头体型最大的电蛟和一头最为雄壮的电鳗,连同三头辛蒙神电鳐撞进胸膛,裹着五块熊熊燃烧的火岩进驻五宫化成五脏。 阴阳大磨和入云龙是北堂靖倾尽心血祭炼的法器,阴阳大磨能御使阴阳二气,日后成就法宝便能借助大磨逆反阴阳演化混沌,籍此参悟鸿蒙至理;一个水火既济暗合十二重楼,勾连胸中五气真宫,纯化五行元气,二者结合正是契合七宝琉璃宗这件丹元本相的宝贝。 北堂靖修成七转也有多年,之所以能够压着勾离谨打,除了他的功力比勾离谨精纯,战斗经验比勾离谨丰富,其中仰仗最大的就是这两件宝贝。 此时北堂靖被勾离卿一指坏了肉身,一身血肉精华全部分散在虚空乱流之中,就连金丹也濒临破碎,若非父生真炎以大神通强行压缩空间,将湮灭于虚无的血肉精华重新归拢,这颗金丹纵然修复完成,想要夺舍一具契合接近完美的肉身,从新修回七转的境界法力,没有数百年苦工不能成功。 可惜父生真炎虽然天生火德,能驾驭周天火焰,号称火神再世,有无边威能,却是不曾修炼逆转时空的神通,对时间和空间两道法则也没有修行的天赋,不能直接将北堂靖返本还源,否则北堂靖重生之后非但修为不失,有了这次由死而生的造化之后,进阶金丹八转乃至成就神婴,都有莫大的好处。 父生真炎修炼的《神明御火册》乃生而知之、生而明之,比之金鸡老人简元贞自天书三卷中领悟的天鸡十二式、金鸡十二法更加贴合天道,简元贞能修成灵肉合一八劫至境,深入大河源流探寻大乘仙路,父生真炎欠缺的无非就是漫长岁月的积累罢了。 倘若父生真炎和简元贞处在同一时代,简元贞能否赶在父生真炎之前成就灵肉合一八劫至境,也是未知之数。 不过凡事有其利就有其弊,天道有缺尚且不能圆满,更何况天道之下的芸芸众生?简元贞苦求大乘仙路不可得,身陷大河源流自顾不暇,父生真炎则是不能摆脱南方火德之气的束缚,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能参破七劫分神化念的屏障,进阶神化之境。 以妖族为例,五劫可称妖王,六劫可称妖皇,七劫唤做妖尊,八劫乃是妖帝,成就九劫散仙大道便能称作妖圣。 人族、魔族、鬼道等皆和妖族一样,以这五重称谓称呼元神五道的修士,父生真炎如今还在六劫出窍境,乃是名副其实的炎皇。 他的境界停滞不前,修为却没有落下,一身火法无限接近七劫,只差一个微弱的契机就能一举冲破桎梏进阶神化,将真灵寄托虚空达到不死不灭的境界。 可就这么一个微弱到一点就破的契机,父生真炎等待了数千年都没有等到,亲眼见证了勾离卿和应帝王相继进阶,被两人进阶七劫神化的源气涤荡了两次,都不能挣脱天生火德的藩篱。 真可谓成也火德,败也火德。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实力比不上勾离卿和应帝王。相反,纵然勾离卿和应帝王成就七劫分神化念,境界上压了他一头,和父生真炎对阵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神明御火册》的威力,除了被驱逐的孔雀一族,以及曾经参与不死火山保卫战的羽族高手,就只有勾离卿和应帝王最清楚。 父生真炎强行聚拢北堂靖近乎湮灭的血肉精华,并将阴阳大磨和入云龙都打入他肉身之中重塑,不仅能保留他一部分修为,更能助他完全炼化这两件宝贝,达到性命交修不分彼此的程度,可谓是下了大本钱。 至于北堂靖能保留几分原本的修为,又是否能够唤醒本我意志,就不是父生真炎能够左右的了,说到底父生真炎只是一个六劫出窍境的人皇,之所以能够强行聚拢北堂靖为他重塑肉身,还要得益于不死火山这个天然的主场优势,再加上北堂靖是他的弟子,同样修行《神明御火册》当中的道法,有无穷无尽的火灵力加持,才能镇压破碎的虚空过滤虚空乱流。 换成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个人,他想这般轻松的做到这一点,也几乎没有可能。 北堂靖的肉身逐渐恢复完全,和被勾离卿摧毁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双眸子里阴阳二气放射的光芒迟迟没有消散,转动的速度也愈发迅捷,不停的将周围的灵力元气吸纳转化,变成最为纯粹的无属性元力,涌入脏腑五宫。 北堂靖一脸木然呆滞,浑身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鸡肉和血管蚯蚓一般飞速蠕动起伏不定,嘴里“荷荷”的发出连续的声响。 魔神幻像神目如电,两道赤红光芒冲开阴阳二气直入北堂靖识海,骤然发现他偌大的识海中空空荡荡,除了散乱无章的神识碎片漫无目的的游荡碰撞,竟然一丝记忆碎片都没有回归! 父生真炎心头一惊,冲入北堂靖识海的目光化成一尊小小的魔神,瞬间将上中下三处丹田走了一遍,赫然发现北堂靖的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二魄,剩下的二魂五魄浑浑噩噩,如同得了痴呆症的傻子。 “好你个叶老鬼,连我弟子的魂魄也敢收取!” ------------ 第三百六十七章 赤穹 这天地间的一切生灵皆有魂魄,便是袁无极自神石中化生,受天精地华;袁露凝陪伴灵石产生灵智,分润袁无极灵胎之机缘;父生真炎自父肋下脱生,享三气火德,这等没有经过阴阳交)合自然孕育的先天生灵,都需要先凝聚魂魄,通过聚集天地能量生化形体。 魂魄,乃是万灵万类存在的根基。 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哪怕是飞升天外的仙真上圣,世界生灭也如过往云烟的神仙,只要没能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纵然成就金仙寿元无尽,与天同寿与道合真,享无极、太乙、大罗三重无边无量之果位,依然有陨落的可能。 唯有真正不死不灭的圣人,才能历经无量量劫丝毫不损,重演鸿蒙混沌辟地开天,重新造化一方宇宙出来。 除开三元道尊、释迦二圣、娲皇圣母羲皇圣父等先天至圣无灾无难,这些俯瞰世界生灭的仙真上圣一旦陨落,肉身便会化作元气反哺宇宙,肉身没有彻底损坏的,或是化作日月星辰,或是化作大地山川河流,或是化作一方新生的小世界。失去肉身承载和元神护持,魂魄便会跌入六道轮回审判功过,只有一点真灵不寐,或是被截留在阴曹任职,或是被封魔榜接引成就榜中魔星尊位,或是经历六道轮回转世脱胎,打破胎中之谜了悟前世,才能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若不能勘破胎中之谜,便要一世世沉沦苦海,在六道轮回苦苦挣扎,直至将一点真灵消磨殆尽,归于虚无。 魂与魄者,乃人内在之管理,性命主宰之中枢也。从古至今各家各派、各宗各族对于魂魄的定义都各不相同,都有一套契合自家道法的体系。单以三魂为例,道家所说的三魂是指“天魂、地魂、人魂”,古称“胎光、爽灵、幽精”,而浮屠和妖魔道诸家,也有人称之为“主魂、觉魂、生魂”或“元神、阳神、阴神”或“天魂、识魂、人魂”等。 直至三元道尊界定仙凡两道,改四重仙道为九重真道,将诸天万界皆以道门为尊,无论是浮屠还是妖魔鬼怪精灵等等一切修行者,皆以道门境界划分为蓝本,创立了独属于自己的层次,可一旦拿出来对比,还是以道门的境界划分为准则。至此,许多定义模糊或者不尽相同的道理,便逐渐向道门的理论靠拢。 道经上说,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三魂者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名幽精。 又有七魄在内,七魄者: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对于三魂七魄的研究,无论是道门还是浮屠,乃至专精魂魄之道的幽冥鬼道都有一套独特的见解,就是对魂魄之道最不在意的妖魔道修士,也有一套相对完善的体系阐述,极尽各家道法神通之妙理,若是详细说来,总有许多言语耽搁,在此就不一一列举。 人之七情所谓喜怒哀乐悲恐惊者,六欲所谓眼耳鼻舌身意者,种种情绪种种欲望皆由三魂七魄中生发,是为念头之根本。而三魂中的命魂为一身之中正、七魄之灵主,主掌人之所思所想所感所念。 北堂靖丢了命魂和精英二魄,偏偏本该在外游荡的天地二魂竟安居识海,只是和北堂靖的肉身一般木然呆滞,不能主导五魄控制肉身和思维,北堂靖自然就变得浑浑噩噩,痴痴呆呆。 这方世界和上界不同,自诸神抽取法则开辟神界,诸仙抽取法则开辟仙界,诸真抽取法则开辟灵界之后,修行道这个孕育了诸天万界的始源界修炼衰退,便是中古诸子原本也想抽取法则开辟贤界,怎奈修行道的规则法则早已残破不全,天道对于这些想要抽取法则之力的修士极度抵制,竟然直接降下灭世天劫将中古诸子尽数灭杀,只剩下一部分后人残存于小世界和巩固的洞天之中,至今都不愿出世。 修行道经历四古纪元的摧残,和六道轮回的联系也愈发薄弱,只剩下原本随之而生的幽冥界。 而幽冥界中,也只有一口六道轮回规则显化的净世轮,维持万灵万类的生灭更替,完全不受幽冥规则束缚,便是鬼皇叶翔身为幽冥世界之主,也不能驾驭净世轮。 不过如今的幽冥界毕竟是当初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曾统治过的世界,论及对魂魄一道的理解,就是手持三元道尊传授机宜的道门,也稍有不如。 修士致力于修行,或是为了逍遥自在,或是为了避死延生,但归根结底还是要走上同样一条道路那就是长生。而鬼道则不同,无论是鬼修、骨修还是尸修,都是由生到死由死再生的走了一个来回,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有大智慧,亦有大机缘,那些险死还生的人都能借这个机会获得顿悟,更遑论真正死过一回的鬼道修士了。 南疆居离宫,父生真炎摄三气火德,天地元气的变化皆不能逃脱他的感应,虽说和勾离卿以及应帝王三分权柄,但北堂靖就在他眼前被摄走一魂二魄,而他又丝毫没有察觉,除了精修魂魄一道的幽冥鬼修,根本不作他想。 应帝王赤龙宫上盘踞的那条三千丈赤龙昂起头颅,盯着归于寂静修复完毕的虚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对着依旧指天叫骂的父生真炎打了个哈欠,嗡嗡叫道:“人家能在你面前不声不响的收走你弟子的魂魄,就算不是鬼皇亲自出手,凭这份本事你也拿人家没办法,跟个傻子似的咋咋呼呼顶个屁用!幽冥界在地下又不在天上,你对着上面吼这么凶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心疯叫骂九天雷帝呢!” “哈哈,到时候人家叫北极真武过来扒了你的皮,封住修为关到镇魔殿,给神仙道的弟子当标本观摩!” 赤龙越说越是得意,仿佛眼前的父生真炎真的已经被镇压在镇魔殿里。 北极玄天上帝,又称真武荡魔天尊、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以扫荡妖邪平除邪祟成名,坐上神仙道四御帝君之一,和上圣雷帝天尊平起平坐,天下妖魔闻其尊号无不心惊,纵是元魔山三神和大力魔王等人,也对其多有忌惮,当年两次反天之战,妖魔道诸位高手重开九重罡风打上天堑山,也都刻意避开北极玄天上帝的镇魔殿,不愿面对这尊杀神帝君。 原本真武帝君只是镇守镇魔殿,为神仙道扫荡天下妖魔,后来仲云胥和牛太煌等人联手反天打杀了勾陈帝君,雷震霄这才请出真武统御勾陈之位。 勾陈大帝在太古天庭时,乃是统御万妖之尊,神仙道效仿古天庭分封诸御帝君,雷震霄又把统御诸天万界群妖的帝位,封给以荡魔成名的真武,其用心不可谓不狠辣。 妖魔道的修士纵然恨之入骨,称呼的时候也多以勾陈、北极上帝或者荡魔天尊相称,鲜少有直呼真武二字的。 真武乃玄天上帝本命元灵显化之外相,龟蛇二相北水玄冥,上通九天下合九幽,乃是四灵神兽当中北方玄武的真形。 玄者黑也,武者冥也,玄武即是玄冥,玄冥即是真武。 父生真炎勃然大怒,一把拘过北堂靖的肉身,对着赤龙骂道:“好你个泼泥鳅赤穹!我不是勾陈的对手,难道还杀不得你?你不过是应帝老儿的坐骑,也敢嘲笑本皇!” 赤穹闻言摇头晃脑,大喇喇的道:“你这说大话的毛病也该改一改才是。你是六劫,我也是六劫,你修炼丙丁真火,我也是修炼南明离火,你有多大能耐杀我?我虽是吾王坐骑,吾王待我却胜过兄弟,你又岂能得知?” “啊呀!” 赤穹两颗小山包一样的龙眼微微眯起,甚为抱歉的道:“我倒是忘了,你没有兄弟,哪里能体会到这种感觉?” 父生真炎自父亲肋骨下出世,一身纯阳不染真阴,也算得上天生的灵体,只是他父亲乃是正儿八经的人族,又是个硬邦邦的男人,竟然生出个儿子来,虽说父生真炎如今贵为南疆至尊,火神炎皇,可这个身份依旧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令他头疼。 因此他才抱养了一个女婴,当做自家的亲妹子抚养长大,为的就是尝一尝人间的骨肉亲情,不让自己彻底失去“人族”这个身份。 这件事情也成了父生真炎的逆鳞,动一动就出血,提一提就带伤,在南疆是绝对不能提的禁忌。 “赤穹,我现在就剥了你!” 果不其然,方才濒临暴走,还能克制怒火的父生真炎顿时怒火冲天,千丈魔神幻像当即膨胀起来,化作业万丈狰狞魔神,不死火山里飞出无数块嶙峋怪石,每一块怪石都有房屋大小,或是漆黑如墨的矿石,或是种种燃烧的火岩,组合成一尊戴天履地的大魔,一道道蜿蜒曲折的岩浆流化作经络血管遍布全身,两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向赤龙宫轰去! 赤穹毫不示弱,昂起同样巨大无比的龙头迎着父生真炎的双手撞过去,头顶两只龙角左右一晃,恰似两柄奇形冰刃削向十根撑天巨柱一般的手指。 就这般还嫌不够痛快,又张口喷出一团赤火,迎风就长化作一颗百丈龙珠,后发先至砸在魔神胸口,只听一声震天巨响,龙珠直接将魔神胸口穿透,砸出一个浑圆的通透伤口,两侧身子只剩下薄薄一层。 魔神浑然不觉,伤口疾速愈合,两只大手一把攥住龙角,奋力将赤穹的身子提起来,一手卡住脖子一手握住身子,猛然向后一捋,正正掐在龙胆位置,双手高举过顶便要把赤穹搉做两段! 赤穹身子一扭自魔神后手挣脱,一记神龙摆尾抽向魔神面门,魔神一手护住前脸挡住甩尾,随即双手同时卡住赤穹脖颈,势要生生掐断一般! 赤穹三千丈龙身将魔神缠了十来圈,四只巨爪连抓带抠,直挖下无数血肉,还没落地便又重新飞回魔神身上。魔神不知疼痛,只将两手越收越紧,赤穹嘶鸣一声,龙珠自魔神脑后飞来,一把将魔神砸了个跟头,万丈躯体带着赤穹自不死火山滚下来! 赤龙宫和炎皇殿的防护阵法光芒大盛,撑死一个个绚烂多彩的护罩托住魔神,火皇宫更是直接,勾离卿以火灵幻化一只大脚,正踹在魔神脸上,一脚将魔神踹飞到十万大山! 这一脚力道十足,竟然将万丈魔神踹飞了百万里开外! “砸坏了老娘的宫殿,你可赔得起?要发疯死一边发疯去!” 巨足踹中魔神的同时,本身也难以承受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道,被魔神躯体反馈的力量直接震成粉碎,重又化作星星点点的火灵力四处飘散。 ------------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天涯明月刀 父生真炎结结实实吃了勾离卿一脚,眨眼飞出百万里开外,被踹到十万大山之中,也不知砸碎了多少山头,压死了多少珍禽异兽和奇花异草,那些躲在十万大山中的修士一个个哭爹喊娘,尽皆哭鼻子抹眼泪的飞出洞府,全力开启阵法护住自家的山头。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谁也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么一尊魔神一头巨龙,连十万大山视如无物,只有那些修为高的,资历老的,见识过父生真炎的魔神幻像,知道应帝王坐骑赤穹神龙的,忙不迭望空作揖打拜祈求炎皇开恩。 魔神怒吼连连,声波一层层扫过,防护阵法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那些个手段高明的修士也来不及哀求,慌忙施展法力定住阵法,将各自的阵法连成一片,这才勉强抵住。 几个修为高深的老道当即放出飞剑法器护住身子,却也不敢凑的太近,高声叫道:“火神陛下,护国神龙,您二位演法嘞?哎哟,只怪咱家山头长的不是地方,这才耽搁了您二位的雅兴,老道这就搬走,搬走!” 见魔神和赤穹根本不搭理他们,这几个老道也不敢再自讨没趣,迅速商议了一下,将各自的阵法尽数开启,用一张四张图套着一张九宫图,变化四九天罡之数,将几家的山头连成一个整体,猛然飞了出去。 魔神乃是父生真炎愤怒念凝聚,那管他死伤多少?赤穹乃是应帝王自幼喂养的火龙,便是要吃人应帝王也尽能满足,更是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巨爪全力抠开魔神双手露出一丝缝隙,张嘴将被他两个砸碎的血肉精华和奇花异草的残渣吸入口中,一口浓烟带着腥臭的剧毒喷在魔神脸上,趁着魔神驱赶毒烟的空挡,身子一扭化作一道火光飞回不死火山。 魔神势要将它扒皮噬骨熬一锅汤喝,情愿挨勾离卿一脚也不做声,岂容它走脱? 这尊魔神只是法力混合灵力凝聚,父生真炎分化一缕神念遥遥控制,只要不离开不死火山笼罩的范围,有源源不绝的火灵力加持,几能恒久发挥出本尊五成左右的战力,自忖对付赤穹这头老龙绰绰有余。 如今在被勾离卿一脚踹飞百万里,差一点就断了和本体的联系,被赤穹三招两式就挣脱开来,还搞得他一身伤痕,差点就被赤穹将幻像毁去,魔神满腔怒火愈发炽盛,恨不能直接打上赤龙宫,把应帝王一殿君臣尽数宰了,方能消心头之恨。 不过他也乐的赤穹逃回不死火山,否则它一路向北逃窜,只要再飞出十几万里距离,魔神就无法沟通南疆庞大的火灵力,不如赤穹精修的法力浑厚,必然会被赤穹活活耗死。 双足猛一用力两座大山当即化为齑粉,借着这股反震之力纵身一跃,轰隆隆破开重重云汽,将第一重罡风层都划开一道巨大缺口,丝毫不慢的追上赤穹,不足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跳回不死火山。 赤穹见魔神紧追不舍,双足紧紧抓住赤龙宫两座高耸的建筑,三千丈龙身盘城一坨好似崩簧,擎开两只前爪锁定魔神心口,只等魔神进入攻击范围,就施展雷霆一击将魔神心脏中的神念击碎,彻底毁了这具幻像。 魔神身子尚在半空飞掠,身后雷云风暴穷追不舍,一重重雷电天火风刀互相拥簇,只追着他狂轰滥炸,好不容易将三成元力幻化丙丁真火将雷云风暴烧去,却耽搁了些许时间,及至他飞回不死火山外围,正瞧见赤穹那厮严阵以待只等他自己撞上来送死,魔神急忙定住身形,下半身化成熊熊火云收缩一团,万丈身躯极速缩小只有百丈大小,周身的气息愈发凝聚稳固。 赤穹见魔神不上钩,放出神念往炎皇殿扫了扫,见父生真炎依旧不愿出面,知道他被勾离卿踹了一脚抹不开面子,又没能从自己手里讨到便宜,没有脸面收回魔神幻像,心里顿时舒缓许多,立即放声叫道:“刚才不是挺有能耐吗?来来来,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你倒是下来啊!” 赤穹是应帝王的坐骑,一言一行都代表这应帝王,它和父生真炎幻化的魔神幻像斗个不可开交,实际上等同于应帝王和父生真炎过了一手。只是应帝王至今不曾开口阻止,父生真炎也没有现出真身,赤穹便知道这两位都有互相试探一二的心思,索性也不藏着掖着。 魔神稳稳悬在半空中,根本不受赤穹言语挑拨,一双通红火目盯着赤龙宫不住扫射,似乎想要看透赤穹藏着的后手,同时也看一看应帝王作何打算。 只是目光扫了十来回,却怎么也冲不破赤穹的防护力场,整个赤龙宫都是模糊一片,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将目光尽数反射回来。 赤龙宫是应帝王仿照中州应龙氏,龙皇的宫殿规格精心打造,无论用料还是布局都极为考究,便是整个宫中人员架构都是依照中州朝廷原样不动排布,只是降低了一等规格,依照藩王的仪仗。 中州有一部,名唤钦天监,乃是为应龙氏勘察天象,占卜祸福之用。应帝王来到南疆建立赤龙宫之后,第一个设立的就是钦天监,并仿照中州的制式打造了钦天监的独门法器,浑天仪和照天镜。 他的目光能洞彻虚空,便是阴阳虚实两相洞天都不能阻隔,却无法穿透赤龙宫分毫,便知道必定是应帝王着钦天监展开照天镜,不让他探知虚实。 浑天仪能探测周天星象变化,照天镜则能将浑天仪探测的结果具体而微的体现出来,两件法器相辅相成,推测最为复杂多变的周天星斗都极有成效,阻隔魔神的目光探视自然是轻而易举。 魔神不敢靠近赤龙宫,却是怕监天司的高人催动浑天仪遮蔽天象,以照天镜将他体内的神识化去,哼道:“仗着你家主子的法器想暗算我?赤穹,你就不嫌丢脸?” 赤穹哼哼两声并不回答,赤龙宫轰隆隆穿出应帝王的声音:“赤穹是我兄弟,我的法器便是他的法器,有本事你只管放出火神鼎,看本王能不能收去!” 赤穹听了应帝王这番话,顿时摇头摆尾得意洋洋,满是鳞片的脸上几乎开出花来,嘴里喷吐着火星子,对着魔神连连嘶吼,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要多嚣张就多嚣张。 魔神大怒,正要从炎皇殿唤出火神鼎,只见赤龙宫飞出一点寒芒,放射着湛蓝色的柔和光芒,寒芒速度极快,刚刚看到蓝光一闪已然飞到魔神身前,自心口穿胸而过,魔神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瞬间绞碎神识,化作满天火灵飘散。 那点寒芒击杀魔神随即定在半空,兀自疾速旋转,好似一轮湛蓝明月挂在天空,南疆密布的赤红彤云和湛蓝色的光芒交相辉映,溢彩流光。 饶是赤穹追随应帝王多年,已经无数次见过应帝王使用这件宝贝,此时见到蓝月一击杀死魔神,也不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心里直突突。 赤穹咽了口唾沫,又用力清了清嗓子,嗡嗡叫道:“区区一头幻像,哪里配主子施展戮仙刀和蓝月神兵?三五合我就能把它拿下!” 应帝王的声音自湛蓝明月中传来:“这厮毕竟是炎皇分化,我把你当兄弟,他却不认你的身份。我亲自出手毁了这尊幻像,接过兄弟和他的争斗,他若是忍不下想讨回场子,只管寻我就是!” “以他炎皇的身份,日后若是甘愿放下颜面找你的麻烦,也就怪不得你我兄弟不留情面了!” 应帝王称赤穹为兄弟,那是自小积累的深厚感情,赤龙宫便是以赤穹的本体命名,足见应帝王对他的情意。只是他毕竟是应帝王的坐骑,论身份地位远远不能和炎皇相比,若是让他毁了魔神幻像,父生真炎的颜面扫地,日后必然要找他的麻烦,故而应帝王才以天涯明月刀施展五行戮仙刀法,一举击杀魔神幻像,将这场因果揽在自己身上,父生真炎想动手也只能算在应帝王头上。 赤穹明白其中关节,心下感动不已,不过他这条命都是应帝王的,却也不必说什么交心的感激话表忠心,只把三千丈龙身一收,化作一道火光直奔赤龙宫岩浆池中去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天涯明月刀定在空中,空中浓郁的火灵力都被刀身散发的寒气迫开,一圈圈淡蓝色的光芒接连荡开。 蓝光将火灵力推开一段距离,将周围的火灵力同化成蓝色,随即向内收缩坍塌,裹着火灵力涌入天涯明月刀中,湛蓝色的刀轮上顿时浮现点点红芒,一闪而逝。 应帝王悠悠念了句诗,似乎想起什么事情来,言语中有些感慨,等了片刻不见父生真炎出手,便收了天涯明月刀,朗声叫道:“炎皇陛下若是咽不下这口气,来日我陪你做过一场就是!” 炎皇殿中传出一声怒哼,却没有接应帝王的话头,应帝王哈哈一笑,整个不死火山逐渐回复平静。 ------------ 第三百六十九章 觐见火皇 中州皇族属于政教合一的体系,大体和神仙道相差仿佛,既可以说是一个政权机构,也可以说是一个宗门大派。 应龙氏既是龙皇,也是宗主。 不过神仙道效仿的是古天庭,将六御帝君削减为四御,上圣雷帝天尊雷震霄的权柄倒有一大半分在其他三位手中。 便是灌江口清源妙道真君杨宇轩,其母乃是雷震霄的亲妹妹,杨宇轩也是雷震霄的亲外甥,如此也是听调不听宣,对雷震霄的旨意爱答不理。 中州皇族则不同,每一任龙皇继承的都是应龙氏的名号,和四海龙族供奉的祖龙地位一样,称作天地间第一头真龙,故而也有许多修士把祖龙称作海龙,把应龙氏称作地龙,神仙道的宗主称作天龙。 中州皇族政教合一,所有的权柄完全掌握在应龙氏手中,无论是辅弼相丞四公,九州藩王还是八府府主,皆要听从应龙氏的调遣,就是应帝王修成七劫可以称作人尊,也不敢阳奉阴违。 辅弼相丞四公主掌三省六部,其中一部乃是兵部,归辅公掌管。 兵部负责九州藩王、八府府主以及神州龙城羽林军、城卫军等一切兵权认命调动,同时又和元魔山天机堂一样,负责打造分发制式兵器和其余器械。 应帝王这口天涯明月刀,就是当初被龙皇分派到南疆时,从兵部神机营挑选的一件绝品神兵。 所谓天下道法不出阴阳五行,五行道法以金为锋,水火为毒,木气生化,土元固垒。故而神机营锻造神兵法器之时,多半都会直接从阴阳五行这七种属性入手。 天涯明月刀又称蓝月神兵,神机营几位大匠齐心协力倾心打造的成果心血,纵然在整个神机营的宝贝中,也能排的上前五位。 若非应帝王乃是龙皇应龙氏御口亲封的南疆之主,第一位走出神州的藩王,这口天涯明月刀想要落在他手里,也不是简单之事,这其间废了多少周章使了多少功夫,也就无人知晓了。 且说勾离卿直接一脚踹飞父生真炎的魔神幻像,毫无遮掩的骂了他一句,哪知道父生真炎竟然生生受了,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赤穹身上,勾离卿也觉得索然无味,施展擒拿手一把抓过勾离谨和沈彦秋三人一兽,摄回火皇宫。 明知道她并无恶意,沈彦秋也不禁心惊胆寒,一把抱住三丈月展开法力罩,却觉眼前一黑,一股温暖的气息无声无息的淹没法力护罩,待到他重见光明,已然身在火皇宫的正殿之中。 勾离卿高座王榻,身上遮少露多的纱衣已然换成威严的火皇袍服,脸上也带了一张展翅欲飞的火凤面具,尽显皇者风范,只是看不清容貌,沈彦秋也不敢无端揣测。 勾离谨一声不吭的走到一边,他以高出北堂靖的境界和他对战,结果全程处于下风,几乎被北堂靖压着打,若不是勾离卿不顾身份突然出手以莫大法力镇压北堂靖,这一战丢人的就不是炎皇殿,而且火皇宫了。 勾离卿的脾气他非常了解,若是没有沈彦秋和三丈月在,一顿毒打是跑不了的,再不济也要吃上三拳两脚,挨几句骂。 他也学的乖巧,趁着沈彦秋前来拜访这个时机,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先把眼前这档子打骂混过去再说,至于过后勾离卿会如何处置他,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只是瞧着勾离卿正襟危坐,勾离谨也忍不住在肚子里嘀咕。旁人不了解勾离卿,他是勾离卿的亲儿子,怎有不了解的道理? 却是勾离卿根本没有换衣服,而是以法力幻化出这副模样,其实身上穿的还是之前那件轻若无物近乎透明的纱衣。 以勾离谨的眼力自然也看不透勾离卿的法力,只是他毕竟也修行太皇真灵道多年,这段时间又得勾离卿悉心教导,对太皇真灵道的领悟更深厚几分,却能感应到太皇真灵道法力的波动。 勾离卿何许人也?见沈彦秋这么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哪里需要显露法力?勾离谨自然是一猜就中。 勾离卿和勾离谨皆以为沈彦秋境界低微看不出来,却不知刚才观摩勾离谨大战北堂靖之时,沈彦秋早就把炎帝敕令镶嵌在眉心,至今未曾取出,及至父生真炎崩塌虚空强行凝聚北堂靖的肉身,他便把太阴炫光镜契合在双目之中,借助太阴炫光镜破虚的特性全力观察。 勾离卿欺他境界低微,这身行头虽然幻化的美轮美奂,却只是随手布置了一丝法力,正赶上沈彦秋观战之时被他摄走,不曾撤销炎帝敕令和太阴炫光镜,被他看个正着。 脖颈下便是夺人眼目的锁骨,紧接着便是浑圆挺拔的两座雪山,被轻薄的纱衣半遮半掩隐约可见,一道深不可测的神秘沟壑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沈彦秋老脸一红,不敢将目光往下,赶紧将太阴炫光镜和炎帝敕令撤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脏兀自嗵嗵狂跳。 “大悲宗沈彦秋,见过火皇陛下!” 三丈月不知道沈彦秋为何突然这般拘谨恭敬,也学着他的样子躬身施礼。 沈彦秋只觉嗓子发干,正自运转冻魔道镇压心念,也觉得自己的定力自从来了南疆之后愈发不如从前,也不知是不是浓郁的火灵力影响的缘故,炎魔道的进境清晰可见,每日都有微弱的进益,一部新的神通逐渐显露出来,只差数日时间就能彻底完善,显露形体。 等了几个呼吸不见火皇答话,沈彦秋便又喊了一遍:“大悲宗沈彦秋,见过火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好看吗?” 耳边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呢喃细语,温柔如水一般从心底缓缓流淌,沁人心脾。沈彦秋情不自禁的答道:“好看。” 话一出口便觉不对劲,猛的抬起头来盯着勾离卿,勾离卿的脸隐藏在面具下,笑道:“不必多礼,快快赐座。” 当即就有宫女搬上座椅,沈彦秋摸不清勾离卿的脾气,也不敢真个坐瓷实了,只把半拉屁股点在座椅上,坐的端正笔直。 “若非看在哀道兄面上,老娘非挖了你的眼珠子不可!你小子身上好东西还不少,竟然能看穿我的法力屏障,真是有点意思!” 这两句话勾离卿都是以神念传递直达沈彦秋心中,勾离谨和三丈月丝毫不知,沈彦秋有口难辩心里发苦,也不敢应声解释。 勾离卿见沈彦秋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好似雕塑,额头偷偷滑落一滴冷汗,也觉得有些好笑:“贤侄不必拘谨,把我这里当做凄凉洞一般就是,平日里如何如今就如何,莫要让哀道兄说我小气,怠慢了他的弟子。” 勾离卿对沈彦秋挺客气,言语之间也透露着和哀无心不寻常的交情,让沈彦秋有些受宠若惊。只是刚刚那一句老娘沈彦秋听的真真切切,万万没想到名震天下的火皇陛下竟然如此直爽,比之金鸡岭的骆星雪还要直接。 骆星雪英姿飒爽,直爽干脆,却不似勾离卿这般口无遮掩,堂堂火皇之尊,修行道一等一的女修楷模,张口闭口以老娘自居,也不知道和她齐名的星云道主蓝星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 第三百七十章 勾离氏 三丈月向来有些迷糊,在积雷山修炼时有丢雷老姆教导,胡梦媛那个鬼灵精又时常过去同她玩耍,耳濡目染之下也多有几分精明。自打跟着沈彦秋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她操心,只管玩乐就好,慢慢的那股子迷糊劲儿就找了回来。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拿波丸那个夯货比她还要迷糊,这兄妹俩是一个爹养的,特点也是惊人的一致。沈彦秋不敢造次,依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勾离卿让他们不要拘谨,她就真个信了,长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听陛下话里的意思,想来一定和师尊交情不浅哩!” 勾离卿也笑道:“你是谁家的女娃娃,怎地称呼哀道兄为师尊?莫不是大悲宗改了一脉单传不收女弟子的规矩?” 见三丈月有些扭捏,目光朝沈彦秋瞥了过去,目光中满是爱意,勾离卿挥手让一旁的侍女把身边的干果端过去两盘,道:“算了,我也不逗你了,等会儿把你逗哭了,你的小情郎可要伤心,怪罪我了。拿波山那几位,我虽然没打过交道,也听过他们的名声,拿波滕和拿波逊这两个老家伙还没有成就神婴么?” 沈彦秋只是干笑,连连拱手,勾离谨昂头盯着天顶,目光有些涣散,显然不知神游何处去了。 三丈月面色有些黯淡,小声道:“父亲和叔父年事已高,如今还没有感应到九重雷劫,只怕金丹无望了。不过我哥哥被金山寺的犁耶泥大师带去,说是送到大普度寺世尊如来门下修行,说不定日后就有振兴拿波山的希望。” 想起憨厚的哥哥拿波丸,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浮屠的清规戒律,如今八九玄功修行到什么层次,结成金丹没有。 她有丢雷老姆倾心培养,又被哀无心以阵法催化,这才勉强修成一颗金丹,如今还没能彻底将境界稳固下来,大普度寺僧人无数,根性深厚的不知凡几,纵然有八九玄功这个大优势,想要脱颖而出也并不容易。 浮屠的山门护法不是那么好当的,他能机缘巧合得到八九玄功,大普度寺乃是浮屠现世圣地,就是释迦二圣开辟的两处净土,在信徒的心中也没有大普度寺重要,甚至许多宗流的僧人将如来的地位,放到和释迦二圣等同的地步,并称为浮屠三圣。由此可见,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那烂陀寺、大雷音寺,实在是浮屠弟子心中的灵山,无上圣境。 拿波丸想在大普度寺站稳脚跟,可不是区区一个犁耶泥的举荐就行。 这些繁复的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最终只化作无可奈何。三丈月也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帮助拿波丸,只能诚心祈祷祝福,希望拿波丸能够出人头地,重振拿波山的威望。 此时相隔两地,也没有和拿波丸联系的方法,想再多也是无用。连忙收拾过心情,三丈月又道:“回陛下,晚辈是积雷山摩云洞电母元君门下,拿波山拿波三丈月。” 勾离卿身子微微一僵,沉声道:“你果真是她的弟子?” 勾离卿的动作三丈月浑然不觉,见她如此发问,立即把大天圣捧在手心,上洞神宵御雷真经的法力一展,浑身噼里啪的炸出电光,行成一口浑圆无漏的防护罩。 勾离谨依旧眼神涣散的盯着天顶发呆,对几人的对话丝毫提不起兴趣,大殿里的侍女似乎对他这种随时神游的状态习以为常,只有两个实在忍不住,背过头去偷笑。 勾离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她,近来还好吧?” 三丈月终于察觉有些古怪的气氛,只是不明白古怪在哪里,收了大天圣和法力护罩。 “因是我积雷山地龙翻身,牵扯了方圆万里的地脉,阿姆不忍周遭生灵遭厄,这才遣散了山中姐妹,准备独自镇压地龙。” 勾离卿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微微有些急促:“她有几分道行,竟敢镇压万里地龙?为何不来……不去寻几个帮手相助?不说神仙道那几位,就是牛太煌与她相交甚笃,和她两个妖王干女儿,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三丈月笑道:“陛下不知,阿姆已经修成了雷电元魄,成就电母元神,和积雷山元气紧密相连,能自如掌控积雷山地脉的主脉,镇压地龙不在话下!” “到底是给她修成了。” 勾离卿沉吟半晌,等的三丈月一头雾水不知所以,这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她修成雷电元魄也就罢了,偏偏要成就电母元神……天上那位若是知道了,她该如何区处?况且以那位的道行,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彦秋一把抓住三丈月的手,将她崩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 离开凄凉洞的时候,哀无心曾无意间说起丢雷老姆,称其勾离道友,朱龙河大战火无害之时,火无害口口声声呼丢雷老姆“琼姨”,如此说来,倘若丢雷老姆的名字是三个字,当是勾离琼无疑。 勾离这个姓氏天下少有,其实说少有也不对,应该说这个姓氏和父生真炎一样乃是自创的,独南疆火皇一家别无分号。 勾离卿自听到三丈月来自积雷山,丢雷老姆座下弟子那一刻,字里行间都是对丢雷老姆的关注,若说这两人没有关系,打死他也是不信的,旁的不说,便是这勾离二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三丈月一向迷迷糊糊,没有注意到勾离卿的异样实属正常,勾离卿虽然对丢雷老姆的事情分外上心,言辞之间也多有关怀之意,可是其中蕴含的情绪每每一闪而逝,那几句感慨也是似是而非,三丈月自然听不明白其中的不同之处,只当做普通的问话。 这也是沈彦秋一把按住她的原因。 沈彦秋至今不确定哀无心的境界,究竟是六劫还是七劫,不过勾离卿对他如此客气,百分百是因为哀无心的关系。不过想一想也能想的明白,整个修行道若论人丁单薄,非大悲宗莫属,穿到沈彦秋已经是第十二代弟子。依旧是一师一徒的规矩不曾更改,若不是沈彦秋带了三丈月回去,确定了两人之间双修道侣的关系,这个规矩还得如此延续下去。 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 哀无心只有沈彦秋这一个弟子,但凡沈彦秋出了一点问题,无论制造问题的人是谁,有多么深厚的背景,只要哀无心愿意,就是神仙道高手无数,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了不得的绝顶高手,也不愿意招惹哀无心这样的角色。 人丁稀薄另一个确切的解释就是,没有后顾之忧。如果沈彦秋出了什么问题,无论是谁动的手,只要哀无心愿意,就能一个人拖垮一个宗门,就是神仙道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能例外。 哀无心杀不死四御帝君,难道还杀不死十二元辰和二八战将这样的高手吗? 雷震霄纵然有通天彻地的修为,也不可能在一心保护门人的同时,对哀无心做出任何具备伤害他的举动。 这也是修行道一直以来都默默承认的一个事实,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把事情做绝。因为一旦把事情做绝了,就再没有退路。 相对而言,其实勾离卿站的位置和哀无心相差无几。 勾离卿不收弟子,唯一的弟子就是膝下这个不事修行整天游手好闲的儿子,整个火皇宫除了她们娘俩,就只有为数不多的侍女,以及寥寥几座宫殿的管事。 这些人对于勾离卿来说,加在一起也不去勾离谨一根发丝一块指甲重要。 如果有人得罪了她们娘俩,只要勾离卿愿意,把勾离谨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一扔,她一个人就能搅的整个修行道鸡犬不宁。 勾离卿见沈彦秋拉住三丈月,也不多做解释,实则沈彦秋也没有让火皇对他做出解释的资格,话已经说出去了,至于他要怎么猜怎么想,勾离卿也懒得理会。 ------------ 第三百七十一章 开什么玩笑 几个人都默不作声,大殿里顿时响起勾离谨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好家伙,他不光是神游天外,竟然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平时丢点脸无论是她还是宫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要是一天不来一回奇怪的举动,大家反而有些不习惯。 可今天有外人在场,又是哀无心的弟子和儿媳妇,这个脸不但丢到外面去了,丢的也有些大。 勾离卿倒是无所谓,修行的目的不就是长生逍遥么?如果还和以前一样担忧这个拘束那个,那还修行个什么劲? 也不管沈彦秋和三丈月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表情,勾离卿轻轻咳嗽一声,道:“贤侄来我宫中,可是哀道兄有什么吩咐?有什么事贤侄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叫你败兴而归。” 沈彦秋慌忙站起身来,一振衣衫恭敬的拱手道:“陛下言重了!此次来不死火山,实在是不得不为……小侄本不该妄求,只是如今杀劫在即,师尊恐小侄难以自保,这才着小侄来叨扰陛下,希望能进入不死火山凤巢之中,感悟生生之火。” “入凤巢?” 勾离卿疑道:“哀道兄什么时候和赵正阳那个牛鼻子一般,能掐会算了?他怎知我有开启凤巢禁制的打算?不过贤侄却是不知,不死火山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凤巢乃是南疆赖以生存的根本,其中的禁制也需我同父生真炎和应帝王同时开启,放才能打开。” “我记得哀道兄修行的,乃大悲宗一脉相承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乃是金系一道最顶尖的道法,贤侄若是传承此法,却不该进去凤巢修行才是。” 五行生克以火克金,凤凰真火的威力胜过天地间所有的火焰,纵然是先天庚金之气也不能逃脱。哀无心以庚金剑气扬名天下,继承了大悲无心的尊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彦秋是他唯一的弟子,必然也要继承庚金剑气这门绝学才是,怎地会来不死火山求道? 沈彦秋斟酌了一下,道:“此事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好叫陛下知道,小侄因是机缘巧合得了一部火法修炼,并没有继承师尊的庚金剑气。如今道基已成,若是兼修师尊的庚金剑气神通,只怕两相耽搁皆不能竟功。师尊疼爱小侄,这才着小侄前来叨扰陛下,也好让小侄于大劫之中,多一分自保之力。” 刚才他以炎帝敕令化作眉心竖眼观看诸人大战,勾离卿以虚空擒拿手将他几人摄去,及至火皇宫大殿,看破勾离卿的法力幻像,勾离卿都没有表示出诧异,显然是她并没有察觉到沈彦秋身上的不同之处。 由此可见,太皇真灵道的品阶,并不在十方炎魔道之下。 勾离卿道:“哀道兄行事,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你大悲宗以庚金剑气成名,却让你修了一部火法……哈哈哈,哪里有师傅教授弟子克制自己的道理?有趣,有趣!” 沈彦秋自然不会同勾离卿细说十方炎魔道的来历,只推是哀无心偶然所得,便传给自己学了去,哪知阴差阳错借此法筑就道基,开辟出紫府神宫小世界,如今已然不能兼修庚金剑气,只得来南疆求助火皇陛下,希望能够进入凤巢,借凤凰真火修炼。 如今杀劫已至,多提升一分实力,就多了一分保全自己的可能。 勾离卿沉吟道:“既然哀道兄开了口,我自然无有不允。只是你却不知,若是要进入不死火山,此事我尽做得了主。若要开启凤巢禁制,需得我与父生真炎还有应帝王三人同时出手才可,否则便近不得凤巢千里之内。” 天地羽族以凤凰为尊,凤凰在不死火山筑巢,毕方、青鸾、朱雀等等火属性的神鸟,也都在凤巢周围建造了巢穴,既有拱卫凤巢的意思,也有借助凤凰真火提升自身的意思。 毕方等神鸟也是火中之精,朱雀更是四象神灵中南方代表南方真火的存在。虽然朱离真火、离鸾真火等等火焰不如凤凰真火,却也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火焰。 不过人总是贪心不足的,量力而行的道理大家都懂,却依旧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凤凰真火可以参悟,又有谁会傻到放弃凤凰真火转而去参悟朱离真火呢? “百年一度的浴火节,如今还有三五十年才能再次开启,若要提前开启浴火节,便要昭告南疆修士,不是三两日的功夫能够完成,只怕父生真炎和应帝王也不答应……也罢,反正我也要让谨儿入凤巢修炼,多你一个不多,此事自有我同他们斡旋,你且在我宫中稍待一段时日,剩下的我来安排!” 沈彦秋躬身施礼:“有劳陛下了,大恩不言谢,小侄虽然术力低微,然日后若有用得着小侄的地方,小侄必定全力以赴!” 勾离卿笑道:“贤侄言重了。凭我和哀道兄的交情,便是亲自送你进去也是应当。只是元神修士不得进入不死火山内部,我的心神感应也经受不住生生之火的熬炼,真要是进入凤巢之内,一切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谨儿虽然顽劣,好歹也有金丹七转的道行,只要小心谨慎些,也能护你周全。你二人却要同心同力互相扶持,莫要让炎皇殿和赤龙宫的小家伙小觑了我火皇宫!” “遵命!小侄此行定以谨道兄马首是瞻。” “这个不成器的若是有你一半懂事儿,我也能少费许多心力。”勾离卿瞧了瞧依旧神游天外的勾离谨,道:“不如我收你做干儿子,日后将火皇宫的基业传给你,如何?” 沈彦秋一呆。 三丈月正悠哉哉的吃着干果蜜饯,嘴里摞的满满当当,真是吃的不亦乐乎。原本她想着她又不用进入凤巢参悟真火,岂不是要和沈彦秋分开一段时间?谁知道沈彦秋进入凤巢参悟需要多久?不过转念一想,她修炼的《上洞神宵御雷真经》乃是雷火合集,既能行天雷之法亦能施地火之威,进入感悟一番也有诸多裨益,不是正好可以同行? 反正这些事情自有沈彦秋操心,她只管跟着一起走就是了。 她正吃的开心,猛然听到勾离卿要收沈彦秋做干儿子,一颗火枣还没咬破便顺着嗓子溜了下去,噎的她不停的拍打胸口,眼泪鼻涕差点都呛出来,直翻白眼。 沈彦秋张着嘴,瞳孔微微放大,下巴也一颤一颤的,两只手拱在胸前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该不该收回去。 勾离卿道:“发什么呆?做我的干儿子也不辱没了你,再说我火皇宫偌大的基业,你也不动心么?难不成是高兴的过了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沈彦秋忙摇头,苦道:“小侄何德何能,敢接掌火皇宫的基业?不说陛下您千秋万载万寿无疆,便是日后飞升上界,自有谨道兄接掌火皇宫……” “哎,他不行!” 勾离卿颇为嫌弃的一摆手:“我自己养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责任却是一点儿都担不起来。火皇宫要是交到他手里那就真的砸了!我说贤侄,你要是不反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我……” 刚才还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勾离谨,不知何时已经回过神来,也不管勾离卿把他贬低的一无是处,无所谓的拱拱手道:“恭喜道友贺喜道友!” “这……” 沈彦秋看看勾离卿又看看勾离谨,重又一脸呆滞,就是三丈月也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这娘俩……发什么疯。 勾离卿身后的几个侍女再也忍不住,全都双手紧紧捂着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颤抖的娇躯和泛着泪花的妙目,无一不显示出她们忍得有多辛苦。 虽然一句句老娘已经能够体现出勾离卿的彪悍,可沈彦秋也只是认为一个女子掌管偌大的火皇宫,和父生真炎以及应帝王共称双皇一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女修本就不如男修,就算勾离卿和蓝星术这等站在修行道顶端的女修,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想要和虎狼同行不被伤害,唯有自身也是虎狼。 勾离卿的彪悍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然则彪悍也就罢了,却没想到这娘俩还有一模一样的疯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哪有一上来就把全部身家拱手送人的? ------------ 第三百七十二章 从善如流 勾离卿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敲打着玉制扶手,金玉交击的清脆声响仿佛一声声战鼓,沈彦秋的心跳也随着鼓声变得更加沉稳有力,“嗵嗵嗵”的心跳声和勾离卿敲打的声音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过了好一会儿,勾离卿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笑呵呵的道:“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回头要是哀道兄知道了,却要怪我欺负他的弟子。你这小子也是,哀道兄的聪明劲儿没学到,倒把他早年的耿直憨厚都学了去!跟你这种人开玩笑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沈彦秋松了口气,只得陪着干笑道:“陛下是火皇至尊,金口玉言,小侄也不敢妄自揣度。也是小侄愚鲁,这才闹了笑话。” 勾离卿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正色道:“听你这么一说,却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说我金口玉言,自然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岂有反悔的道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我自同哀道兄分说!” “嗯?” 沈彦秋长这么大多没有这么无语过,现在你要认我做干儿子,怎么不考虑我的想法,只询问师尊的意见呢?我还根本就没同意呢,你怎么就定下来了? 勾离谨闪身凑到沈彦秋跟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两拳,哈哈大笑道:“刚刚我还恭喜你,现在可得兄弟你恭喜我了!以后在南疆有什么事只管跟哥哥说,哥哥我绝对给你包圆喽!” 三丈月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看着勾离卿小声的嘟囔道:“这也太草率了吧,还没见过喜欢收儿子的爱好呢!” “这下你不就见着了!” 勾离卿不以为杵,豪爽一笑:“都是修行中人,不必拘泥于凡俗小节,若不是看在哀道兄的面上,我倒是想抢了你的情郎,与我做一对恩爱夫妻呢,哈哈哈!” 三丈月像是被惊到的小猫,一下子跳到沈彦秋跟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一脸警惕龇牙咧嘴的盯着勾离卿:“那可不行!” 勾离谨的脸色顿时就黑了:“母皇,我可才喊了句兄弟,嘴里还没捂热呢!您可别一惊一乍的吓唬我!” 勾离卿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老娘做不得还说不得吗?我又不是牛太煌那厮,老牛吃嫩草的事儿也做得出来,偏生后院起火,自家的嫩草被人割了二茬……额,这种事我可没有牛太煌干的熟练,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 沈彦秋再一次被震惊了。 大力魔王后院起火,这意思岂不是铁刹娘娘给大力魔王戴了顶绿帽子? 火皇远在南疆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说明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如果只是火皇这个身份的人才知道,又或者说此事刚巧就被火皇知道了,那么这个割了牛太煌二茬嫩草的牛人,必定也身在南疆。 不用猜,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绿了大力魔王的牛人,非父生真炎和应帝王这二位之一莫属。 沈彦秋越想越是心惊,忙不迭将心头的疑虑强行压制,错开话题道:“若是开启凤巢禁制比较麻烦,小侄也不敢劳烦陛下,只要能进入不死火山就行,左右还有朱雀等神鸟的巢穴能够接近,于小侄而言亦是上上之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生生之火非德行身后之人不能接近,便是上界仙真也没有把握参悟出生生之火的奥秘,沈彦秋自然不认为自己的机缘和根性,能胜过上界仙真。无论是朱离真火还是离鸾真火,都是火性极为强悍的顶级火焰,对于突破炎魔道现有的境界,效果不见得就比不得生生之火。 如今入了火皇宫,大殿内的火灵力难以言说的浓郁,以肉眼都能观看到一束束不规则的赤红光线蜿蜒游动,那是浓郁到极致的火灵力自动凝聚而成,每一束光线都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 十方炎魔道中,那道新的神通早就蠢蠢欲动,似乎也忍不住想要挣脱束缚,感受南疆)独有的灼热气息。 勾离卿笑道:“你却不贪心,晓得权衡利弊的道理。不过我既然答应你送你入凤巢,自然要说到做到,不能寒了你的心。父生真炎和应帝王那里我也说的上话,日后也有他们求着我的时候,我自有办法让他们答应。” “你也是修炼火法,我倒有几分心得聊以住你。只是我没有窥探旁人秘密的毛病,故而没有用神念感应,你且把道法施展出来与我看看。” “谨儿,你同贤侄过几手与我瞧瞧。” 勾离卿笑嘻嘻的道:“遵旨!” 沈彦秋忙道:“陛下,小侄如何是谨道兄的对手!” 勾离谨有金丹七转的道行,四劫修士上重的境界,一对离合双勾施展起来,便是沈彦秋自忖和他境界相当,以水火锋应对也不见得能讨到好处,更何况如今相差几个小境界,实力是天差地别。 “叫大哥!” 勾离卿不悦的道:“兄弟忒也见外了些,母皇收了你做义子,这是已经定下的,便是无心前辈也不会不答应,反倒会一力促成。你只管叫声大哥我听听!” 师尊啊师尊,您和火皇究竟是多么深厚的交情,她老人家只见了徒儿一面,就非得定下这么一层关系?您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叫弟子有个心理准备! 罢了,我又没什么值得人家图谋,倒是一直沾了大哥和您的光,这身份和辈分一直就没下来过,反正袁无极和鸟山鸣桐这两个都叫了,也不多勾离谨这一个,再怎么说我也不吃亏!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支支吾吾半天,这才磕磕巴巴的喊了声大哥。 勾离谨十分受用,撸开袖子摆开架势:“贤弟莫要惊慌,母皇让我同你试试手,却不是要我跟你打一架!真要动起手来,便是十个你绑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虽然游手好闲学艺不精,好歹也是七转的境界,迈过了金丹质变这道坎。” “你只管施展手段,哥哥我接着就是,保证不伤了你!” 沈彦秋心下大定,告了声罪,将炎魔道的法力一催,站在原地不动,左手五指并拢如刀望空一挥,首先祭起三气神火刀,三百六十五枚二尺刀芒游鱼一般拥簇飞舞,组成一头奇形火鸟扑向勾离谨。 三气神火刀一出,满室红光把穹顶上悬挂的巨大明珠的光芒都压了下去,勾离卿最先感应出不同,当即叫道:“谨儿却不可托大,莫要阴沟里翻了船,被你兄弟比了下去!介时为娘亲自动手打你的板子!” 实则勾离卿本不想提醒勾离谨,乐不得他在沈彦秋手中出丑,好叫他知道不努力修行的下场,只是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瞧出炎魔道的不同之处,似乎不在太皇真灵道之下,也不禁有些吃惊,有些担心因为沈彦秋实力不足,勾离谨又自持太皇真灵道不将他放在心上,被沈彦秋打个措手不及,自此心灰意冷。 勾离谨背着双手哈哈一笑,高叫一声“儿子省得!”,头顶冲出一团澎湃火气,往三气神火刀上照了一照,顿时自火云中飞出一头火焰巨鸟,也是由数百柄赤红刀芒组成,也有三百六十五柄之数。 两头火鸟纵声嘶鸣,翅膀一展便撞到一起轰然炸开,重新化作游动的刀芒,绕着身子飞舞盘旋。 ------------ 第三百七十三章 切磋升级 见勾离谨同样放出三百六十五柄三气神火刀,沈彦秋不禁大惊! 三气神火刀是炎魔道独有的神通,没有炎魔道的法力和运功方法催动,根本不可能施展出来,纵然是以法力强行模拟三气神火刀的形态,也模拟不出法武合一的威力。 勾离谨头顶冲出的火云澎湃如潮,汩汩有声,仿佛一团炽热燃烧的火云,火灵力浓郁如汤,液化成水的形态。 勾离谨放出的刀芒虽然有数十柄在碰撞中损坏,却转瞬就从火云中凝结出来,稳定在三百六十五柄,不增不减。 沈彦秋使用炎魔道应敌,先手多是以三气神火刀开道,因是三气神火虽然数量众多,然则出手最为迅捷,尤胜过其他诸般神通。密密麻麻的刀芒既能阻隔敌人的视线,又能扰乱敌人的章法,向来是他比较喜欢的一门神通,却不想勾离谨有样学样,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模拟出三气神火刀的形态,威力竟也是不俗。 勾离谨施展的三气神火刀火气盎然,不似沈彦秋这般神光内敛,看上去气势充足了许多。 沈彦秋足下一顿,将三气神火刀组成一张硕大刀盘,里三层外三层正反旋转,按三三六六之数,在脑后行成一轮赤色刀盘,脚下火光一闪,丁火掣金轮便烧将出来,拖着长长的火焰升到半空,猛然将刀盘落了下去! 勾离谨叫了声好,也学着沈彦秋将双足一顿,却是自头顶火云中落下两团火光,落地化作一对赤焰火轮,样式和丁火掣金轮一般无二,也是烈火熊熊裹住全身起在半空,同样将三气神火刀合成一张旋转刀盘,迎着沈彦秋推了过去。 沈彦秋越发好奇,却不愿再次和勾离谨的刀盘碰撞,心念一动刀盘瞬间散化,变成一条三丈多长的火云束带,两头合拴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好似一头神行虚空的火焰蛟龙,一头撞在勾离谨幻化的刀之上,将刀盘撞个粉碎! 组成旋转刀盘的刀芒碎成星星点点的火灵力,一发涌入勾离谨头顶的火云之中,眨眼功夫就窜出一头真火长龙,模样依旧和玲珑火云束一般无二,两颗铃铛一震,沈彦秋操控的玲珑火云束便微微滞涩,被勾离谨释放的真火长龙寸寸缠住。 勾离谨不下重手,无论沈彦秋施展哪种神通,他都照样模拟一件出来,威力也和沈彦秋催动的正品相差不大,委实难缠。 沈彦秋被勾离谨层出不穷的手段刺激,一开始那点拘束早就抛诸脑后,接连使出三气神火刀、玲珑火云束、丁火掣金轮、万里起云烟和炎龙金蛟剪,都被勾离谨模拟出的仿品一一抵住,虽然比之正品粗糙许多,可勾离谨胜在法力比他凝炼浑厚,任他如何变换招数也能从容应对。 沈彦秋越打越是心焦,勾离谨头顶那团火云正是他催发模拟的关键,只是勾离谨保护的异常严密,任是沈彦秋使出浑身解数,几次想以万里起云烟将火云击碎,都被勾离谨以翻版的玲珑火云束拦住,又把炎龙金蛟剪化作两条火龙盘旋,彻底封锁沈彦秋偷袭的可能。 勾离卿见二人打的火热,无论是十方炎魔道还是勾离谨施展的火云神通,都渐渐威力全开,勾离谨虽然刻意将修为压制到同沈彦秋相当的程度,奈何他金丹七转的境界却不能压制,勾离卿早把他二人纳入自己临时开辟的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之中。 勾离卿开辟的两相洞天,乃是一座空空荡荡的空间,整个空间中除了一座巨大无比的火山之外再无他物,抬头不见天空低头不见大地,只有这座几乎充斥着整个空间的火山孤零零的存在。 勾离谨和沈彦秋二人都是修炼火法的行家里手,太皇真灵道和十方炎魔道也是火系道法的绝顶秘籍,如今勾离卿以熊熊火山充斥于两相洞天,对双方而言都是对自己极为有利的主场。 沈彦秋几乎没有见识过火山,不像勾离谨自小生活在不死火山,便是南疆许多山头都勾连着不死火山的地脉,火山喷发也是司空见惯,利用火山元气的经验手段自然不是沈彦秋能够比拟。 不过有了这座勾离卿幻化的火山,沈彦秋便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里,召唤出一口九龙炎火砲,这门十方炎魔道当中威力最大的神通一旦施展,就是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稍有不慎就会被砲火的威力波及。 九龙炎火砲一旦释放,便是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攻击,砲火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当初对战尸玲儿,从海底)火山支脉发动的一口九龙炎火砲,威力被充足的水元消减了四成以上,尸玲儿依旧不能抵挡,便是猿飞日月也有些忌惮,足见九龙炎火砲的威能。 正因为如此沈彦秋才一直踌躇不决,不敢借助这座火山召唤九龙炎火砲。 这座火山虽是勾离卿法力幻化而成,可是充沛的火元力将一座真正的火山模拟的分毫不差,无论是暗红色深邃摄人的火山口,还是底下缓缓流动冒着火泡的岩浆流,都给人一种真实无比的感觉。 沈彦秋思量再三,还是忍住了召唤九龙炎火砲的打算,一边和勾离谨游斗,一边疯狂的吸收火山元气,炎魔道在小世界中疯狂运转起来,冻魔道、幻魔道和力魔道的法力全部收缩在神宫宝阙之中,专一将小世界腾出来让给炎魔道演化。 既然其他的手段不能建功,九龙炎火砲这件杀器也不能轻易出手,沈彦秋便把注意力分出一半,放在炎魔道即将成熟的那门神通之上。 勾离谨却是轻松许多,勾离卿让他和沈彦秋试试手,不过是为了查看一下沈彦秋修炼的火法处于什么层次。倘若只是普通的火系道法,纵然修炼到极致也不过尔尔。 火皇宫中的道法以太皇真灵道为尊,但那些前来投奔勾离卿的高手,手中也有许多威力强劲思路诡异的火法,随便讨要一部上乘的火法交给沈彦秋,也算是卖了哀无心一个实打实的面子。 哪知道沈彦秋一出手,非但是勾离卿瞧出端倪,便是勾离谨也深感诧异,沈彦秋第一手三气神火刀一出,法力凝炼无比,释放的刀芒如同实质,每一枚都有百十斤重,数量正合周天三百六十五度,进退有度,差点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确定了沈彦秋功法的等阶,勾离谨也便把随意的心态收起,专心操控火云模拟沈彦秋释放的法术,每每只守不攻,就是要尽量摸清他这部火法的底细。 只是沈彦秋已然将炎魔道修成的诸般神通反复使用多次,勾离谨也只能模拟出相似的形态,始终不能参悟出其中的神妙,也完全摸不清法力运转的轨迹,无论如何催动法力尽量完善,也终究只能得其形体,不能和沈彦秋释放的法术相媲美。 “莫非沈兄弟的火法,等阶还在太皇真灵道之上?嘶,这怎么可能?” 勾离谨心中冒出这个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越发觉得这个想法没错,沈彦秋修炼的火法绝不是什么偶然得来,必定是哀无心耗费了许多功夫才寻到的一部顶级火法。 否则尽管他将修为压制下来,一部普通的火法也不能和太皇真灵道相抗衡,更不可能释放出这几门威力强大妙用无穷又堂皇大气的神通法术! 修行道控火的大拿之中,除了传承自凤凰一脉的孔雀一族,以及拱卫凤巢的诸多火灵神鸟,明面上的最强者就是南疆双皇一王。 奈何凤凰破空孔雀隐匿,离鸾朱雀等火灵神鸟也销声匿迹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不死火山,便是生生之火因为没有凤凰存在,也逐渐开始熄灭,其他的各种神火真火也是如此。 所以勾离卿三人才弄出个浴火节,每隔百年召开一次,为的就是希望能够有天资根性深厚之人,能感悟其中的火焰,重新点燃一处巢穴,让后人可以继续参悟修行。 这一百年的空隔时间,就是为了让他们三个施展法力,牵引天地间的火灵元气补益不死火山,维持凤巢中的生生之火持续燃烧。 生生之火是世间至纯至洁之火焰,一切德行之应化,如果只是将注意力放在它的作用和威力上,非但心境落入下乘,更是绝无可能参悟生生之火的奥秘。倘若生生之火熄灭,不仅预示着不死火山即将崩塌,同时也等同于昭告天下,这方世界已经没有具备五德之人,末法时代灭世大劫也就为时不远了。 ------------ 第三百七十四章 离地上皇钟 勾离谨也注意到沈彦秋疯狂吸收火灵力的举动,显然是在积攒能量准备释放一手威力极其强大的法术,不过他并没有趁机打断,反而尽量收缩防御,尽可能的让沈彦秋吸收,期待他再次释放一门绝妙的神通。 虽然不清楚沈彦秋修炼的功法,和太皇真灵道究竟孰高孰低,但是仅凭这几手神通的神妙莫测,勾离谨就断定这部道法的品阶绝不在太皇真灵道之下。 沈彦秋在和他对战的时候,竟然完全抛弃防守汇聚灵气,必然是憋了一个极为强横的招数,否则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勾离谨施展的这门道术,乃是太皇真灵道中的一门斗战法,和金鸡十二法中的伏龙法相类,自身容纳消化的法术越多,威力也就越大。 他为了追求父生真珠,终于痛下心思将丢下多年的修炼重新捡起来,开口请求勾离卿送他入凤巢感悟生生之火,为的就是缩短金丹八转乃至成就神婴的时间,只要他能够成就太皇火灵道尊元神,父生真炎也不会拒绝一个神婴修士迎娶他的妹子。 更何况这个神婴修士,还是未来的火皇宫主,南疆火皇的继承人。 果不其然,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勾离谨都有些把持不住,想要加重法力催一催,沈彦秋吸收灵力的动作猛然一滞,疯狂汇聚的火灵力好似静止了一般,随即汇聚的速度瞬间加快千百倍,仿佛星辰破灭引发的坍塌,放射出无穷的吸力,将火灵力瞬间吞纳。 勾离卿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沈彦秋,见他停下动作凝立半空,头顶火云之中的元气都有被吸力拉扯的迹象,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把所有模拟出的神通尽数释放,三气神火刀滚滚如潮,玲珑火云束如龙似蛟,炎龙金蛟剪交头剪尾,万里起云烟黑云笼罩…… “咚!” 只听一声沉闷钟响,沈彦秋对勾离谨释放的诸般神通视而不见,哈哈长笑声中,头顶也冲出一道百丈火光凝聚如柱,整个人如同一座人形火山,头顶那道光柱便是喷薄而出的岩浆火流,轰隆隆在幽暗的空间炸开,无数经文符箓忽隐忽现,须臾之间化作一口三丈高的赤红大钟,钟口里黑黝黝一片,似乎连目光都吞噬了进去,浑厚悠长的钟鸣嗡嗡不绝,勾离谨释放的神通无声无息间如雪消融,化作纯粹的火灵力。 这口大钟一出,勾离卿幻化的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仿佛也被压制,大钟的钟口是六十四枚半圆形的裙边,似乎还刻绘着八八六十四卦的卦象,整个大钟从底到上分成十二道圆环,各自按照特定的方向和速度转动,就像是一拳砸在一张罗盘正中位置,平整的罗盘凹陷下去变成一口铜钟的模样。 勾离谨是个实诚人,说好了把境界压制在和沈彦秋相当的程度,便丝毫不曾作伪,本以为凭借自己高出数筹的道行,纵是沈彦秋有什么撒手锏丢出来,他也尽接得住。 却不想这口形貌怪异的铜钟一出,非但他释放的道法尽数被摧毁,便是勾离卿幻化的两相洞天都隐隐被铜钟克制,身下巨大无比的火山也经受不住这股吸力,一块块岩石一道道岩浆被抽离出来,化作千丝万缕灵力被纳入钟内。 这口三丈高的赤红铜钟好似一个无底洞一般,就像里面勾连着另一个空间,万丈火山瞬间被吸力抽走一成,足足缩小了千丈,铜钟的吸力依旧,勾离谨头顶的火云也逐渐难以控制,不由自主的分解成火灵力投入其中。 沈彦秋控制着铜钟,渐觉沉重无比,仿佛承托着一座大山,只得踩定丁火掣金轮,躬身一撑把身子涨到一丈高下,同时开启了神力之术、倍化之术,仍旧异常吃力,只得将十方力魔道的无边大力释放,怒吼一声双手虚抱巨钟,这才扛住那股沉重至极的力道。 勾离谨头顶的火云乃是自身的本命元气凝聚而成,乃是他精修的本源法力,去一分便少一分,如何舍得被铜钟收走?此时也顾不得压制法力,双肩一抖自肩头飞出离合双勾,化作两道明光光线交缠,轻轻一绞便破开铜钟和沈彦秋的联系。 没了沈彦秋的法力维持,铜钟释放的吸力顿时大减,在空间中跳来跳去,兀自不停的吸收火灵力,不论火山岩石还是滚滚岩浆,就连构建两相洞天的法力也没有放过,一股脑儿的纳入其中。 “好兄弟,你这手神通着实高明!只是怎地自家也控制不住?” 勾离谨御使离合双勾去勾铜钟,那钟却有灵性一般来回闪避,便是沈彦秋施法召唤也不理不睬,根本不能重新构建二者的联系,钟身忽明忽暗忽隐忽现,大有一种不把整座空间化纳一空誓不罢休的态势。 “我这门神通刚刚修成,竟不知怎地脱离了掌控!道友休要打趣,快助我降服此钟,否则便苦了我也!” 沈彦秋连连叫苦,不停施展炎魔道的收摄法诀控制铜钟,那一丝联系刚刚建立便被钟内爆乱的灵气搅碎,休说控制铜钟,就是此时想要撤回这道神通散去铜钟都不能做到。 这世上哪里有自己释放的神通却控制不了的事情?可偏偏就被自己给遇上了! “上皇钟?你的原型究竟是什么宝贝?一道幻化而来的虚像就有这般强悍的力量!刚刚出世就连我这个施法者也掌控不得?” 这个却怪不得沈彦秋,当初创造十方魔道的那尊魔神,在远古神魔并立的时代,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魔,只是他有幸听过玉晨元皇大道君、太上玄元道尊讲道,明悟出一分机缘,比寻常的神魔多开了一个心窍,便不似其余魔神那般征战杀戮,用心锤炼在太上元灵道尊处领悟的道法,编撰了这部魔道集大成之作的十方魔道。 天地开辟,三千大道演化无数先天、后天至宝灵宝,被神魔和炼气士收取。其中有二十四口宝钟出世,应天地二十四气,不该被人收取,一出世便破空而走,径自寻找主人。有六口黄金宝钟,在天帝手中掌控;有六口大雅青钟,在帝后羲和手中掌控。这十二口钟能合成一口造化钟,统摄三界六道五方十类,地理山川江河湖海万灵万物。 剩下十二口宝钟,有六口青铜钟在东极上皇帝君手中,若是与最后六口神物钟合于一处,便能演化一口神秀钟,能统摄天地阴阳五行七种原始灵气,神秀钟所到之处,天地万物皆要返本还源归于混沌。 故而神秀钟又被称作混沌钟。 只是演化混沌至关重要的六口神物钟不知为何人所得,上皇帝君寻觅数万年也寻之不得,最终远古神道因神魔交战纪元结束,天庭也因此分崩离析,被太古仙道的天庭取代。 那一战几乎将刚刚开辟的始源界打的支离破碎,天倾地覆,随后娲皇娘娘斩巨龟定四极,采神石补苍天,抟土造人功德无量,破开鸿蒙大千而去。 上皇帝君虽然没有组合成神秀钟,无法施展万物归于混沌的至道,但也琢磨出将六口青铜钟合为一口的法门,能将万物分解化为最原始的天地灵气,纪元结束的神魔之战,青铜钟大放异彩,不知斩杀了多少魔神,便是造化钟的风头都被压了下去。 因其称作东极上皇帝君,故这口六合宝钟也被人称作东皇钟。 ------------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东皇钟? 编撰十方魔道的魔神,因为在太上玄元道尊处得了机缘,悟出明哲保身的道理,躲过神魔大战这场灭世之劫,又曾亲眼目睹东极上皇帝君施展东皇钟镇压诸天,便起了东皇钟纳入法武合一这门神通的心思。 毕竟造化神秀,这尊魔神只是见识了东皇钟的威能,并没有取在手中揣摩的机会,故而在创造这门神通的时候,加入的基本都是自己的揣测和构思,尽力模拟东皇钟的威力,这才不敢以东皇钟命名,而是纳入十方炎魔道之中,取名离地上皇钟。 天帝和东皇皆自太阳宫中化生,天命注定统摄天庭,一掌造化一掌神秀,奈何天地不全大道有缺,六口神物钟的主人隐匿不出,东皇发动整个天庭的力量,借青铜钟和神物钟之间的感应,也寻不到神物钟的主人。 东皇钟无法演化为完全的神秀钟,天庭的气运便不能完善,再加上他们这些神灵生来就有无穷法力,修命不修性,知天时却不明天道,终日征战讨伐不遵天庭号令的魔神,最终导致气运流逝,天庭覆灭。 离地上皇钟虽然没有达成神秀钟,但是它本身的灵性就极为强大,起点也比万里起云烟和玲珑火云束这几门神通高了太多,又有勾离卿以太皇真灵道幻化两相洞天,纯粹的火灵力将之催生,一出世便比其他几门神通多了一丝灵性,趁着心神联系被离合双勾断开,沈彦秋也没有散去法诀的机会,疯狂吸纳火灵元气巩固形态。 这并不是说离地上皇钟开了灵智,而是神通初成和天地第一次接触,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点灵性,一旦彻底行成实体,就会介乎于虚实两相之间,只要沈彦秋收集特定的材料打造一口铜钟,将离地上皇钟打入,便能祭炼一口实实在在的离地上皇钟出来。 不过这口钟不是东皇钟,只是具备了一部分东皇钟的威力。 这些往事沈彦秋不得而知,离地上皇钟的法诀中也没有记载,眼看离地上皇钟将火山吞纳了一小半,勾离卿也没有撤去两相洞天的打算,似乎早就看出离地上皇钟的来历,情愿舍弃这一部分法力,助他练成此宝。 沈彦秋想通此节,索性也不在强行控制离地上皇钟,而是将法力全部加持在心念神识上,锲而不舍的沟通离地上皇钟,想把两者之间的联系稳固下来。 只是他刚刚惊疑不定之时,呼唤勾离谨助他一臂之力,勾离谨以离合双勾切断彼此的联系,离地上皇钟没了沈彦秋的法力镇压,疯狂的吞纳元气,形态也逐渐凝实,隐隐有衍生灵智、排斥沈彦秋神念接触的迹象。 眼看离地上皇钟将火山吞去一半,勾离谨也自模拟出一口十二轮赤红宝钟,钟口同样放出无穷吸力,却不与离地上皇钟争夺火山元气,而是直接对准了离地上皇钟的钟口,拉扯被离地上皇钟吸摄的元气。 离合双勾绕着离地上皇钟飞舞,无数道离合神光击打钟身,都被十二轮旋转的钟身弹开。他也是有见识的,不敢释放离合双勾的威力,生怕一不小心毁了这件即将凝聚成型、介乎神通和法器之间的宝贝,十成力倒收了八成回去,属实有些憋屈。 “母皇再不出手,儿子也就不管啦!” 勾离谨也是个火烧火燎的性子,此时助他不是不帮也不是,甚是干脆的将头顶火云一收,离合双勾破开空间壁垒,纵身跳出两相洞天。沈彦秋全部精力都放在离地上皇钟上,没有注意到勾离谨离去,心中只想着赶紧将神念打入离地上皇钟内,收了这团灵性。 “臭小子偏是惫懒,兜不住便往老娘身上推!自家不会擦屁股不成?” 一只大手轰隆隆落下,幽暗的虚空闪烁着明玉一般的光泽,几乎充塞了整个两相洞天,轻轻一抓便把两相洞天收摄成一颗微小的圆球,正被勾离卿捏在手中! 勾离卿屈指一弹,便将一粒微尘般的沈彦秋弹出来,手中的圆球里只有一口十二轮转动的赤红铜钟,那座火山已然被离地上皇钟吸收殆尽。 沈彦秋大喜过望,笑道:“多谢陛下……” 一句话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勾离卿抬起手轻轻一抓,便把这颗两相洞天压缩的圆球捏碎,发出“啵”的一声脆响,无数道细微的空间裂缝在勾离卿掌心游动,两相洞天破碎的同时也把离地上皇钟压成粉碎! 虽只是勾离卿随手开辟的临时空间,但没有一定的空间法则支撑,这个两相洞天也是开辟不出来的,微小的世界也是世界,规则简陋到几乎没有的世界,仍旧是一个世界,世界崩塌的力量何等强大,离地上皇钟只是一道法术催动的神通,没有实体支撑如何抵挡的了世界崩塌的伟力。 沈彦秋顿时愕然,磕磕巴巴的道:“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勾离卿拍拍手,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看在你是我干儿子的份儿上,拉你一把!” 见沈彦秋兀自不知所措,勾离卿道:“你这道神通是否已经脱离掌控?” 沈彦秋道:“额,还不曾完全脱离……” “不曾完全?一道不受自己控制的神通纵然威力再大,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它真的完全脱离出去,反噬的力道足以让你小世界崩塌,就像刚刚那样!” “啵!” 勾离卿单手虚抓,仿佛手中握着一个被压缩成一团的小世界,嘴里轻轻吐出一个清脆的音节,世界随之破碎。 “若非看在哀道兄面上,你又是我刚收的干儿子,此刻我就把你抽魂炼魄,把你修炼的功法提炼出来!”勾离卿语气颇为严肃,“道是诸法之本,神通之根源,你修炼的这部功法想来品质极高,什么偶然所得的鬼话也就不用拿来糊弄我了……哼哼,一道神通就能灵性自成脱离掌控,若不是方才我在它成功之前出手将它毁去,一旦它自我彻底完善,你就会恒久的失去这门神通,甚至被它抽走一部分本源,此生再无进阶元神的希望!” “我知你有些侥幸的想法,不过这口钟的来历我多少知道一些,你就是修成九劫散仙也没有可能锻造出承载它的钟身,因为这一界根本就没有那个品阶的材料!” 沈彦秋惊道:“陛下竟知道离地上皇钟的来历?” 勾离卿嘿嘿笑道:“上皇钟?东皇钟?我也只是猜个大概,至于是不是我就不清楚了,既然是哀道兄为你寻的道法,日后你自去问他就是了。” 勾离卿不愿跟他细说,沈彦秋也不敢继续追问,勾离卿带着面具,沈彦秋也无从分辨她的表情和神色,只是说起离地上皇钟之时勾离卿的语气有了微微的变化,沈彦秋便知道绝不是她所说的猜出大略,只是勾离卿不愿跟他详细说明,他也只好按捺住心头悸动,日后回到凄凉洞在询问哀无心。 离地上皇钟的来历他无从得知,不过东皇钟似乎曾有耳闻,只是骤然之间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说过。 如今的修行道,皇级是六劫出窍境修士的尊称,譬如父生真炎号称炎皇,他和黄花观的当代观主一样,卡在六劫近万年,乃是实实在在的人皇。 只是推到四古纪元时代,能称得上皇这个字的,每一个都是盖压诸天的强者,譬如娲皇圣母、羲皇圣父,或是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离地上皇钟……东极上皇帝君……难不成这口离地上皇钟,便是东极上皇帝君手中那口东皇钟?!” 难怪炎魔道最高神通九龙炎火砲都领悟出来了,这门离地上皇钟在炎魔道的排名还在炎龙金蛟剪之下,竟然直到来到南疆才有了成熟的迹象,更是吸收了勾离卿开辟的火山小世界半数元力,这才凝聚形体。 倘若离地上皇钟真是模拟的东皇钟,那展现出这样的威力就解释的通了。 ------------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太皇神兵变 强自按下心中的悸动,沈彦秋并没有立即搜索脑海中关于远古神道时代的记忆,如今的修行道距离中古诸子时代,也不过过去短短不到两个元会,十几万年的时间,跟四古纪元无穷无尽的时间相比,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粒沙石一样微不足道。 诚如勾离卿所言,如果离地上皇钟真的是模拟东皇钟创造的神通,想要给离地上皇钟锻造一口巨钟形体,在如今的修行道是根本不可能寻找到材料的。 每一件先天之物都是独一无二的,具有其独特的运转规律,一旦被外力损坏之后想要重新锻造,几乎没有任何可能。纵然是采集新的材料重新祭炼,和最初的正品能够发挥的威力也完全不能相比。 而且神魔仙真抽取修行道的规则演化神界仙界和灵界之后,修行道就不复始源大千世界的规模,许多天材地宝和珍稀的材料就再也没有衍生出来,也就是说,纵然某些势力手中流传着四古纪元时期的锻造法门,也没有材料能够锻造出相应的神兵法器。 勾离卿的做法是最为正确的,并且还给沈彦秋创造了极大的便利。 离地上皇钟是炎魔道中,综合威力仅次于九龙炎火砲的神通,但不像九龙炎火砲那般需要一段积蓄力量的时间,可以和其他神通一样做到瞬发,如果加上这个特点,可以说是炎魔道当中最强的神通,就是能够号令诸天一切火焰的炎帝敕令,也略有不如。 勾离卿将整个两相洞天的力量都灌注在离地上皇钟内,几乎一下就把这门神通催生到大成的境界,又在即将大成的时候将凝聚完成的钟体粉碎,日后沈彦秋只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再次释放离地上皇钟,就能彻底将这门神通祭炼完全,成为他手上威力最强的手段之一。 至于寻找材料锻造实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必再提了。 三丈月一直悠哉的喝茶吃果子,对于勾离谨和沈彦秋在两相洞天之间的拼斗,并没有投入太多的关注,在他的理解中,既然哀无心特意让沈彦秋过来寻求火皇的帮助,二人之间的关系必定非同寻常,刚刚火皇还收了沈彦秋当干儿子呢!又怎么可能加害于他? 不得不说,她这个理论相当正确,直接抛开复杂的东西,从根本上理解化繁为简,没心没肺的人永远比心思深沉的人活的更舒服更潇洒。 三丈月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吞下最后一枚果子,拍了拍有些发涨的肚皮,对勾离谨笑道:“陛下言之有理,这事儿榕哥哥还是询问师尊来的妥当。不过我刚才见太子殿下施展的道法,竟然能模拟出炎魔道的形态,不知能不能说一说其中的奥妙,也叫我们见识一下火皇宫道法的非凡!” 此言一出便是沈彦秋也十分意动,勾离谨虽然不能模拟出法武合一的妙理,但以太皇真灵道的法力催动,威力竟然相差无几,沈彦秋也是甚为吃惊。 “炎魔道?倒是不曾听闻这部功法……” 勾离卿轻声嘀咕了一句,对勾离谨道:“谨儿,既然我这小儿媳妇开了口,你便同他们两个说说我太皇真灵道的奥妙之处。” “儿臣遵旨!” 勾离谨眉飞色舞,哈哈笑道:“弟妹有所不知,我火皇宫传承的诸般道法之中,以母皇修炼的《太皇真灵道》为尊,全称唤做《大日真火太皇真灵宝经》,乃是修炼太阳真火的不二法门。” “我刚才所用的道术,乃是太皇真灵道的斗战法,太皇神兵变!” 勾离谨放低语速娓娓道来,将太皇神兵变的变化细细说了一遍,沈彦秋和三丈月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拍手称赞。 这门太皇神兵变的诸般变化,乃是最为纯粹的法力运用之法,以太阳真火催动大日宝光真炎,将太阳真火的威力二次凝聚,从而使幻化出的法术威力达到神兵法器一般的程度。勾离谨头顶冲出的火云,乃是自身精修的太皇真灵道本源法力,借助大日宝光临照一切无所遁形之威,能在瞬息之间将对手施展的神通分析化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太者初也,原始之尊;皇者极也,终极之相;真灵者,真如之本性,唯一之灵根。以原始之气发终极之意,以真如之本性合唯一之灵根,寓法于武施神兵之相,极尽变化之能。 太皇神兵变最大的特点,不是尽数模拟对手的术法的形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是以煌煌大日宝光、太阳真火催动无穷变化。 若非沈彦秋的炎魔道品阶太高,几门神通皆是仿照古灵宝古神兵创造,以法武合一的法门祭炼,太皇神兵变亦能参悟这些神通的运转路线,将之纳入太皇神兵变的变化之中,太皇神兵变又称千变万化诀,便是由此而来。 勾离谨只是将太皇神兵变的妙用跟沈彦秋仔细说了说,并没有涉及到运转法门,乃至如何催动的行功路线,勾离卿只是让他给沈彦秋说一说太皇神兵变,可没说将这部千变万化的斗战法传给他。 太皇神兵变虽然只是太皇真灵道的斗战法,但同时也是太皇真灵道的根本诀,唯有太皇真灵道修成的法力,才能完全催动太皇神兵变的威力,若是换了旁的道法,纵然能勉强施展太皇神兵变,也要画虎类犬不得其能。故而他明明对沈彦秋的炎魔道极感兴趣,也一直按捺住心头的瘙痒,不曾开口询问,便是因为就算沈彦秋把炎魔道说给他听,没有十方魔道的总纲镇压,也发挥不出炎魔道的威力。 当初沈彦秋将九阴幽魂爪当做解禁的报酬换给艾萝拉,也只是截取了其中一部分的修行法,不曾将完整的冻魔道传她,艾萝拉就算修成九阴幽魂爪,以天魔法力催动,也成不了气候。 天魔法力不在十方魔道之下,本质上终归有区别,或许血河祖师能够将九阴幽魂爪的行功路线修改,契合天魔法力,威力还要超过冻魔道,但那已经不是纯粹的九阴幽魂爪,对上沈彦秋的正品,依然要被压制。 不管怎么说,勾离谨和沈彦秋之间,除了勾离卿一句戏言的干兄弟关系,也就只有哀无心和勾离卿之间为人所不知的情谊。 沈彦秋对太皇神兵变很有兴趣,勾离谨对炎魔道也颇为上心,太皇神兵变千变万化,竟然不能参悟出炎魔道的行功路线,模拟出的神通远远达不到预期效果,实在是让勾离谨心痒难耐。只是沈彦秋是哀无心门下,实在不好开口讨要炎魔道的口诀,即使他想用太皇神兵变的口诀作为交换,现在也有些交浅言深、操之过急,这些情绪只能掩藏在内心深处,借一两句说不清的玩笑话稍微表达一下。 勾离谨道:“兄弟的炎魔道,为兄是闻所未闻,不过母皇方才也说了,炎魔道不在我太皇真灵道之下,这却是个不小的麻烦。” “大悲宗虽然名震修行道,在南疆却……却是有些吃不开啊,哈哈!而且之前我听北堂靖话里的意思,兄弟你似乎和炎皇的某个弟子有些过节。炎皇以火神自居,脾气有些古怪,他门下的弟子皆是修炼《神明御火册》,性格多数也是如此。北堂靖能借这个机会闹事儿,东林阙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勾离谨拍拍沈彦秋的肩膀,郑重的道:“既然无心前辈让你来火皇宫,那就是对母皇的信任,无论如何火皇宫都要护你周全。只是这不死火山毕竟不是火皇宫的私产,明里暗里不给面子的大有人在。母皇要同父生真炎和应帝王商议提前开启浴火节的事,在商议完成之前你们俩最好不要离开火皇宫范围之内,谅东林阙他们也不敢来火皇宫闹事。” 勾离卿点头道:“谨儿言之有理,我若同他们两个商议,最少也要月余时间才有结果,这三百年是我火皇宫负责禁制阵法,少不得要请他们两个过来。本想着让你们住在宫中,又怕你们碰上炎皇殿和赤龙宫的弟子……” 勾离谨笑道:“母皇不必担忧,若是让兄弟和弟妹住进我的行宫,东林阙他们必然也要找些理由过来,我一个人不好应付。此事依儿臣之见,索性让他们两个去兽苑,一则母亲的飞云小筑阵法严密,那这家伙不敢过去放肆,二则兽苑有俞老师在,嘿嘿!” 勾离卿眼神一亮:“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老俞头!这家伙研究异兽研究的入了迷,整天钻在兽苑里不出来……谨儿,这家伙最近在忙什么呢?” 勾离谨道:“前次俞老师带着孝羽行和景羽从去了一趟南海,本是想从南海龙宫求一头海魁回来研究,只是威能王不答应,卫腾龙也不好应承,只好无功而返。哪知转道回来经过正法明的离珈岛,俞老师又犯了老)毛病,非要正法明把岛上豢养的风雷犼置换一头。正法明倒是比威能王好说话,也不要俞老师的东西,还亲自选了一头送给俞老师,只是千叮万嘱不要害它性命。” “俞老师爱惜异兽尤胜过爱惜弟子,为这事儿羽行和羽从没少抱怨,俞老师也是充耳不闻置之不理。羽行那小子有一回喝醉了还跟我说,哪天忍不住了就改换门庭呢!” “他敢!” 勾离卿笑骂道:“我废了多大的功夫才把俞老头骗来,就差把这宫主的位子给他了!他们两个要是敢坏我的好事,我剥了他们的皮!” ------------ 第三百七十七章 俞白灵 不死火山的整体形状,像是一座环形山脉紧紧围住一片纵横百万里的火海,山脉和火海交接之处扣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淡红色半圆形的罩子,看上去像是火海蒸腾的火气被高天罡风冷却,又被火海再次蒸发如此往复行成,实际上这口罩子就是双皇一王联手布置的禁制,唯一的作用就是阻止不死火山内部的真火气息外泄。 凤凰破空,神鸟飞升,就连唯一传承了凤凰血脉的孔雀一族也被驱逐,这世间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维持生生之火永恒燃烧。 当初抢占不死火山之时,孔雀一族被屠戮大半,前来勤王的羽族高手也死伤无数,当初他们禁锢的几个血脉纯正的孔雀后裔,任由他们如何威逼利诱都是无用,在解开禁锢的瞬间便自毁小世界消散真灵,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父生真炎几人后悔万分,可是再没有维持生生之火燃烧的办法,只得以重重禁制阵法归拢元气,竭力减缓元气流失的速度,仍旧只能维持在最艰难的状态,除了生生之火至今还看不出什么变化,朱雀和毕方等神鸟留存的火性早就接近枯竭的状态。 禁制用以压制元气散逸的速度,阵法用以转换天地元气补益,他们三个以三百年为替换之期限,各自以元神摄取虚空混沌本源加持阵法。 勾离谨的元神分身远在虚空之中,时刻不停接引混沌本源,倒有大半的力量不在本体之中,否则以她的脾气,当时镇压北堂靖和一脚踹飞父生真炎的魔神幻像,也不需要使用虚空挪移的擒拿法。 勾离卿要和父生真炎以及应帝王商议提前开启浴火节一事,父生真炎还好说,他门下弟子众多,皆修行从《神明御火册》中衍生的道法,排名前十二的弟子更是直接被赐予《神明御火册》其中的一部分,少不得要进入凤巢感悟火气,否则他们辛辛苦苦从虚空接引转换的混沌本源就白白浪费了。 应帝王出身中州皇族,乃是龙皇应龙氏敕封的九州藩王,且不说《五帝龙典》这等无上绝学,便是其他高明的道法也数不胜数。应帝王出中州赴南疆,自太和宫文渊阁抄录的功法典籍也是不少。赤龙宫仿照中州皇族朝廷的建制设立王府,自然也要按照功勋才绩封赏功法,对凤巢元气的需求远远低于勾离卿和父生真炎二人。 不过《南极赤龙道》和《大五行丙火戮仙刀》同样是顶级火法,应帝王也不会放着凤巢元气白白便宜了另外两个。 修行不计年月,勾离卿也说此番商议段时间难见成效,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就是商议个三五年七八年的也不为奇,除非凤巢元气彻底消失,否则六道邪祟还不敢贸然侵袭不死火山。 沈彦秋和三丈月在飞云小筑待了半月有余,一直没有收到勾离卿的消息,勾离谨也是隔三差五的过来一趟,也都是交流一下修行的经验,以太皇神兵变和他切磋一番。 至于勾离谨口中那个神秘的俞老师,沈彦秋把兽苑转了几遍都不曾见到一面。这个能从正法明手中要到一头风雷犼,痴迷于异兽培育改造的前辈,沈彦秋确实很有兴趣。 修行道浩大无垠,一说起距离来多以万里计算,动辄数十万里数百万里计,但消息传播却甚为灵通。一道万里传神的术法,一柄寻常的飞剑传书,一张普通的传音传讯符……各种手段层出不穷,除非稳坐洞府闭生死关,否则断然不会出现消息闭塞的情况。 火皇宫作为南疆最高权力机构之一,自然有一套专门负责收集归拢信息的部门,将收到的消息归拢分类确定真假之后,再界定等级上报火皇,逐一批示。 不过勾离卿是个懒散性子,直接就将全力交给专项负责人,对修行道里乱七八糟的消息毫不在意。勾离谨又常年不在宫中,整天就是在外面鬼混,跟着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这次若不是突然抽风喜欢上父生真珠,破天荒的跑回来要长伴勾离卿左右,入凤巢修炼《太皇真灵道》,勾离卿想要见他一面也不容易。 虽然没有见到神秘的俞老师,但沈彦秋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南疆的火灵力充沛无比,十方炎魔道的进益清晰可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能确切的感觉到每一门神通的威力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强,唯独境界没有丝毫提升。 也就是说,实际上并没有变化。 不过三丈月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三丈月说,十方炎魔道的品阶不输于《太皇真灵道》等顶级火法,所需要的法力无论是质还是量都非比寻常,你一直不在南疆范围活动,自然感觉不到其中的变化,现在突然来到南疆还是不死火山这样的圣地,就像常年挨饿的人突然面前摆了一桌子好吃的,自然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大吃特吃,可是无论怎么吃,原本瘦小的身躯也得一点点吸收疯狂摄取的能量,消化之后才能看到效果。 就像一个木桶,以前你只装了半桶,水也不够清澈,现在突然注入一瓢清水,非但将原本有些浑浊的水稀释了一些,连总量也增加了不少,自然感应的清晰了。什么时候这个水桶装满了,就是炎魔道进阶之时,那时候才能容下更多更清澈的水。 沈彦秋一脸惊讶:“月儿,你什么时候懂得这么多了?” 三丈月坐在窗外的栏杆边,大半个身子都近乎悬空,两条腿耷拉着一晃一晃的,裤腿卷到膝盖上方,鞋子丢在一边,白嫩粉润的脚趾精灵一般跳来跳去,欢快的搅动着紧贴脚底的云雾,几缕淡红色的云雾像是游动的小蛇,顺着指缝游来游去,头尾都潜藏在云雾之中,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夕阳仿佛一张巨大的红色烙饼静静地摊在天空上,缓缓的向不死火山坠落,晚霞和悬崖里缓缓流动的彤云接连在一起,恍惚间分不清天与地的分界线。 三丈月痴痴的盯着夕阳,目光中罕见的带着一丝惆怅:“少看不起人啦!你当我在积雷山整天就是吃饭睡觉吗?我阿姆和胡姐姐可比师尊会教徒弟……你以为旁人都跟大悲宗一样教徒弟都是放养散养的吗?” “唉,也不知道阿姆现在怎么样了?积雷山的地龙镇压住没有?” 沈彦秋看着隐去一半的日头,道:“积雷山是老姆的道场,如今老姆成就电母元神,在积雷山能达到天人合一之境,区区一道地龙还算不上麻烦。你不要太过担心,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只要一道讯息过去,莲花洞的两位妖王须臾便至,三位元神高手联手镇压,就是这道地龙开启灵智修成神通,也是无用。” “宫中这几日给俞老师送来的消息里,并没有关于积雷山的,可见一切都在老姆的掌控之中。” 这位俞老师在火皇宫的地位,仅次于火皇勾离卿,就是勾离谨这个太子爷也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俞老师,不敢怠慢。至于其他投奔勾离卿麾下的南疆修士,不论修为高低皆以俞前辈、俞大宗相称。 沈彦秋偷偷询问勾离谨,一开始勾离谨死活也不肯说,后来实在架不住沈彦秋和三丈月两个一起上阵软磨硬泡,这才吐露实情。这位俞老师本名唤做俞白灵,也是一尊五劫神婴境的高手,之所以能得到所有人的尊敬,并不仅仅因为他成就元神,而是因为他身怀一丝上古神兽白泽的血脉。 神兽白泽通过去晓未来,达万物之情,天上地下三界五类六道十方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是最为灵通的神兽。 俞白身具白泽血脉,虽只得了上古白泽一丝精气,却也有灵通如意,方圆千里之内一切生灵所思所想皆不能脱其耳目的能耐,还胜过浮屠六神通中的他心通。这般本事实在耸人听闻,天下修士皆不能容他,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为人所不容,早在成道之前便设法将白泽血脉生生剥离,炼制成一件本命法器。 俞白灵炼制的法器唤做白泽精变图,只要将异兽形态纳入图中,便可自行推演出这头异兽的所有变化,无论是根源于何种神兽异兽血脉,还是跟哪种异兽融合能衍生出天赋迥异的新物种,都能一一推演出来。 虽然失去了通人心理的神通,俞白灵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甚至更多的是庆幸。他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保存这手神通,倒不如狠下心来自废神通,免去有心人的惦记,避免一场杀身之祸。 他在南疆修行成道,自然知道双皇一王是什么样的人,不敢托庇在父生真炎和应帝王门下,便咬牙将白泽精变图献给勾离卿,借此得到勾离卿的庇护。 勾离卿将白泽精变图把玩了几日,便又丢还给了俞白灵,又给了他一块身份令牌负责管理兽苑,正中俞白灵下怀,从此死心塌地追随勾离卿。 ------------ 第三百七十八章 符漓一剑秋 俞白灵感念勾离卿的恩德,重新得到白泽精变图的那一刻,就发下天道誓言一心追随勾离卿,勾离卿也不过是好言宽慰几句,叮嘱他不要太过在意。 至于勾离卿所言废了老大功夫才把俞白灵骗过来,又是怎么骗的,勾离谨则咬紧牙关只字不提,沈彦秋甚至提起愿意以炎魔道的部分法门作为交换,勾离谨都不答应。 想来在勾离谨眼中,炎魔道的法门远远比不上俞白灵的重要性。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一个拥有白泽血脉的神婴修士,纵然剥离血脉失去感应人心的手段,其本身的价值也无可估量。旁的不说,只要俞白灵投身元魔山,估计仲云胥都会重新开设一个堂口给他。 世人不知白泽之能,仲云胥如何不知? 从交给勾离卿的消息皆要送一份给俞白灵这一点,就能看出俞白灵火皇宫二把手的地位确实实至名归。不过勾离卿从来没有使用过拉拢的手段,而是完全将权利和自由下放,只是给他一块代表火皇宫的令牌,把整个火皇宫作为他的后盾,这份信任和恩情,就不是一个堂主的位置能够相比的了。 沈彦秋的身份勾离谨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兽苑,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随口把勾离卿收沈彦秋做义子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惹得兽苑诸人一片震动。 火皇宫虽然管理松散,但毕竟是南疆三大权利机构之一,火皇威严至高无上,膝下除了太子勾离谨之外,一个弟子也不曾收,如今竟然不声不响的收了一个义子,足以成为震动南疆的大事。 而且太子殿下也说了,他的这位兄弟乃是十二正宗大悲宗的嫡传弟子,未来的天道宗主之一。这两重身份合在一处,纵然勾离谨太子之尊也略有不如。 飞云小筑是勾离卿闲暇之余散心之用,已经有多年不曾入住,记得最近的一次还是俞苑主入职之时,陛下在此小憩了片刻,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原本陛下的意思是将飞云小筑赠给俞苑主使用,不过苑主多在修行道行走,回来后也是一头扎进兽苑研究,连飞云小筑的门都不曾打开过。 一班在飞云小筑服侍的侍从无事可做,在总管的带领下将飞云小筑打理的井然有序,分班到兽苑帮忙喂养清扫,被俞白灵口头嘉奖几次以后,愈发殷勤。 这次陛下义子入住飞云小筑,这些侍从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一日三餐四时点心变着花样的送进来,只盼着这位新来的小王爷和太子殿下一般,是个出手阔绰的主,指缝里溜下那么一点点东西,也足够他们受用。 沈彦秋喜欢清净,受不了一群人整天里前簇后拥,又不好出言推诿,哭笑不得之下只好把当初得来的几部剑诀,还有烈火诀里搬运火气的功夫拿出来,叮嘱他们不必随身伺候,只管去忙自己的就是。 这些人都是心思细腻之辈,见沈彦秋给了好处,又不喜他们打扰,便只把一应所用准备的万全妥当,安排一个机灵的在外随侍,但有吩咐也好立即去办。非但如此,便是送给苑主的消息,也挑拣出一部分给沈彦秋送过来,以示尊敬。 这些消息有大有小,就是他们不送来,等些时日稍一打听也能知道个大概,想必是那些机密之事已被剔除出去,沈彦秋也不介意,权当闲来无事的耍子。 倒是有几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一个便是魔山四门合并,左令刀尊邱青水形神俱灭,其弟子梦天刀得六阳屠神刀执掌魔山,称大魔天尊。原魔剑门主凌怀栩、大长老莫怀远,原六欲门主齐春水、廖春玉,原阴尸门主无垢妙香皆臣服梦天刀,以上长老的身份组成长老团,全力辅佐梦天刀。 魔山历史悠久,能追溯到神仙道还称作玄天剑道时期,修行道若是论资历能胜过魔山派的,除了神仙道之外,也只有浮屠和鬼道了。 浮屠由释迦二圣开创,能推溯到远古诸神太古诸仙时代,只是经历了两次道浮大战,释迦二圣开辟净土隐世,大普度寺正式代替浮屠执掌人道,也算是断绝一次了。 鬼道和浮屠一般无二,也是开天辟地之后成就的幽冥空间,是皇天后土祇身化六道演变幽冥规则,才有了如今的幽冥界。虽说真正的幽冥地府也随着始源界的衰败脱离出去,只留下这么个幽冥界收纳死灵,也没有五方鬼帝十殿阎罗这样的大神,毕竟二者同根同源,众生不绝幽冥不灭。 第二个却是鬼道修士大肆破坏凡界,也就是修行道中凡人居住的区域。带队的头目不乏悲王和尸帅骨帅这样的四劫高手,更有阿修罗族的战士随军出动,以六道轮回中饿鬼道和畜生道投放的邪祟为主,以阴云遮蔽天穹,将修行道变成人间炼狱,慢慢向修行宗门侵吞。 奇怪的是十二正宗只是发出几个不痛不痒的声明,诸如强烈谴责鬼道的恶劣行径等,却无一个高手站出来,只是派遣门下筑基境和金丹期的弟子,打着降妖除魔肃清寰宇的旗号同鬼道周旋。 十二正宗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让人摸不着头脑,反倒是一直隐世不出的世家突然冒了出来,儒家弟子气贯长虹的浩然正气,兵家弟子风林山火的不败战阵,法家弟子森罗万象的九重地狱,墨家弟子巧夺天工的机关器具……如此等等数不胜数,瞬间得到凡人中小宗门的一致拥戴。 鬼皇之前还发表声明说,六道邪祟的出现和鬼道毫无干系,此时明目张胆的派遣鬼道高手偕同六道邪祟祸乱修行道,也发出声明说这么做是想要控制六道邪祟,避免它们做出更大的破坏,无奈不是邪祟敌手,只能伺机而动云云。 嘿嘿,鬼皇这正儿八经的鬼话自然是没人信的,只是十二正宗似乎极有默契的同时默认了鬼皇的声明,也不过是派出一部分弟子做做样子,根本没有发生大的冲突,反倒是让更多的地方被鬼道的幽冥阴云笼罩。 修行道虽然浩大无垠,但幽冥界同样也是一方世界,无数幽冥生灵打通玄关进入修行道肆虐,一时间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阴云在天空漂浮,仿佛睡着的巨人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苍蝇。 如此这般,却惹怒了一尊杀神。 说是鬼道一尊悲王和一尊骨帅,偕同一头虚肚鬼王和一头餮魔,侵占了一处中等规模的宗门,满宗上下都被虚肚鬼王和餮魔吃了个一干二净,随后以山门为中心释放遮天阴云,笼罩了方圆近万里的范围,凡阴云笼罩之处,一应生灵生机尽去,转化为鬼道傀儡。 无论是悲王还是骨帅,乃至虚肚鬼王和餮魔,都是金丹期六转以上的修为,虚肚鬼王更是足以比拟神婴修士的存在,即使被修行道的气机压制,也相当一尊八转九转的大高手,前来讨伐邪魔的修士无一能敌。 忽一日天穹崩塌一般,第一重罡风层风雷激荡,无穷无尽的符箓挟裹着天风雷火,化作亿万道符箓神剑,将万里阴云扫荡一空,幽冥之物无一幸免,皆在剑气之下化为虚无,便是修为最高的虚肚鬼王也化为齑粉。 这场剑气豪雨浩浩荡荡,任是那尊悲王和虚肚鬼王合体,骨帅和餮魔奋起全力也不能挣脱符箓束缚,亿万道剑光往来纵横,凌迟一般将所有幽冥之物千刀万剐,最后化成一场大火焚烧,连一点渣子也没剩下。 据目击者称,第一层罡风层中一直亮着一道清光,无穷无尽的符箓剑气皆是从这道清光中衍生出来,直到将阴云之下犁了几遍,幽冥气息尽数消磨之后,那道清光才突然消失。 隐隐从云端传来一声怒哼:“一群尸位素餐之辈,还妄称什么天道正宗?你们心有顾忌不愿出手,贫道却不怕他鬼皇!” “漓剑秋随时恭候鬼皇大驾!” ------------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太阴元符剑 携衣揽江月,符漓一剑秋。 这句话说的是十二正宗中,寸心门的三山大宗,衣剑心,江心月,漓剑秋。 寸心门向来神秘无比,便是大悲宗哀无心一向不在修行道走动,提其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而寸心门三山大宗除了名号和这一句诗之外,从没有人见识过她们样貌,她们修炼的符箓是什么也没人知道。 这次若不是漓剑秋看不过眼愤然出手,一举灭杀万里幽冥,世人也不知道符箓之道中还有如此通神的剑术。 符漓一剑秋,太阴元符剑。 修行道有句俗话,叫做大道三千,道道可证混元。混元无极乃至圣至上,如今的修行道最高成就不过是九劫散仙,不入真流,这句话也就再没人提起过。 现如今除了道浮妖魔鬼五道之外,能够证道长生成就元神的道法并不多,其中另辟行径的更是凤毛麟角。 譬如炼器之道,以心真宗飞龙子为例,修炼以兵祭身之法,肉身和遁龙桩结合,把肉身当做法器祭炼,遁龙桩成就法宝之日也就是他成就法宝元灵,变相成为神婴之时。 以兵祭身诀在非正统的法门之中,算得上首屈一指的高端法门。 再譬如炼丹之道。以炼制神婴丹的药天子和丹尘子为例,采集无数材料融为一炉,最好能捕捉一尊渡九重雷劫失败的魂魄为引,或是邀人打杀一个刚刚成就神婴的高手,以药物辅助直接吞噬化纳,也能成就神婴。 不过服用神婴丹最大的问题在于,每三百年就要渡一次雷劫,渡的过享三百年逍遥,渡不过化作灰灰。 再譬如兽灵之道。和炼丹之道相类,也是选取一头天生资质深厚的珍禽异兽,以最好的材料喂养,强化肉身气血魂魄,以道法压制它的灵性,在寿元耗尽之时夺舍重生,借异兽的身体重修,也能修成元神正果。 只是这样一来,容易被无法完全剔除的兽性影响,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以前修炼的道法神通多数也不能随心使用,还要花费千万年的时间修改脉络。 不过成就神婴就有无穷寿元,达到与天地同寿的地步,也不在乎几千年几万年的时间。 诸如此类的方法数不胜数,真正能够修成元神的却少之又少,毕竟投机取巧之法为天地所不容,九重雷劫的威力也会提升到最大,能够扛过去实在不容易。 如此诸般道法中,唯有符箓之道不在取巧之列,最是合乎正统,乃是和太元道尊传下的炼丹之道齐名的长生大道。 修士筑就道基,开辟紫府神宫小世界,脱离凡俗桎梏,将真气转换为法力,从此打开长生之门,一步一个脚印迈向元神境界,无论沿途有多少凶险都义无反顾,为的就是求一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符箓之道开辟小世界之后,神宫的位置会凝聚一枚符箓种子,等同于道门金丹,浮屠舍利,功力深厚一层便相当于金丹进阶一次,如此符箓刻画九九八十一道神纹,符阵布成九宫序列,便能感应九重雷劫冲击神婴。 符箓之道的古称为千神之道,寓意为每一枚符箓种子都是一颗神性种子,只有不断开发出符箓中的神性,获取本该属于这枚符箓的本源力量,就能释放出神明一般的神通。 在寸心门的典籍中,所有的符箓种子都是神而明之的至宝,没有高低强弱之分,便是一滴轻灵之水也有无穷妙用,并不比珍禽异兽和神兵法器逊色。 三山大宗中,只有心田山主漓剑秋的符箓种子为人所知,便是一枚太阴元符剑种。 漓剑秋感悟剑道符箓种子,乃是由她的心性决定,愿以剑道斩杀一切外道邪魔,匡扶正义卫持天道,秉性最是嫉恶如仇。 这次鬼道借着六道轮回无端震动的名义推波助澜,一步步蚕食修行道,正应了有人推测的那般,叶翔有心将整个修行道都同化为另一个幽冥界,然后借助整个世界的力量破开大千世界的束缚,达到上古地府的境界,成就中央鬼帝。 这个决心不可谓不大,然则要达成他的意愿,非得把整个修行道的种类全部灭绝,转化成幽冥众生不可,如此便得罪了鬼道之外的所有生灵,没有人会答应。 可怪就怪在这里,既然所有人都不愿意转化为鬼道生灵,也不愿看到叶翔将修行道并入幽冥,却又对叶翔的行为听之任之,实在是理解不透。 有人说鬼道把持净世轮,一旦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鬼道三宗合力逆转净世轮,无论是幽冥界还是修行道都会毁于一旦,将整个世界归于混沌,所以那些顶尖的高手才会如此顾忌重重,不敢彻底惹怒鬼皇。 又有人说了,这话说的不靠谱,无论是神仙道还是元魔山,乃至无量剑宗,都有毁灭修行道的力量,就是四海龙神施法倒灌四海,也能将整个修行道淹没,纵然鬼道将修行道同化入幽冥,也是无用。 况且无尽虚空中星辰无数,除了七劫高手寄托元神、八劫高手凝聚星辰肉身的星球,能够居住繁衍的星辰依旧不计其数,大不了这些高手施展虚空挪移的大神通,将门人弟子全部接引过去就是了。 就算不重新开辟星球,任何一个达到七劫神化的修士,体内的小世界也早就衍化完全成为一个真实的中千世界,同样有中央大陆和虚空星辰,能够让亿万生灵居住繁衍,根本不在乎修行道是否存在。 如果这个七劫修士能舍下大慈悲心肠,效仿盘皇大帝身化宇宙,将自己的肉身元神彻底粉碎分解,融合进自己的世界之中,就能彻底稳固世界壁垒,形成一个和修行道差别不大的中千世界。 只是如此一来,这个世界修行的顶点,也就是七劫神化境,天地规则无法支撑更高更强的变化。 但凡是修成元神的修士,都会推演强化自身的小世界,想法设法衍生生命,帮助他们修行成长,吸纳模拟大千世界的规则,从他们修行证道破开虚空飞升的过程,去领悟自身破空飞升的关键。 修士小世界破空的生灵,一般都达不到修士自身的境界,不过世界壁垒的束缚自然也比不上修行道的程度,除非天资绝佳的生灵还有被留存的可能,一般从修士小世界里破空飞升的生灵,最终的归宿就是在冲破世界壁垒的一刹那,被修士直接粉碎回归小世界中。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无论怎么说,鬼道想要吞并修行道同化为幽冥界,也触犯了所有修士的利益,十二正宗非但不全力阻止,还隐隐有推波助澜的迹象,实在是耐人寻味。 漓剑秋粉碎万里阴云直言叫板鬼皇,这一举动瞬间获得了绝大部分修士的拥戴,在凡俗世界也名声大涨,一时间无数散修和凡人都在讨论寸心门,想法设法的想要成为寸心弟子。 漓剑秋的太阴元符剑被越传越神,大有盖压无量剑宗和赵正阳的趋势,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甚至扬言太阴元符剑才是剑道至尊,天下第一的剑道神通。更有不少人言之凿凿的散播言论,其中包含灵台山主衣剑心和方寸山主江心月修炼的符箓种子,以及符箓之道的种种变化,说的有头有尾头头是道。 便是那些机缘巧合之下得了符箓之道修行法,又从来不曾听闻寸心门的人,也被有心之人推了出来,只是每当这些人抵挡不住诱惑想要讲解符箓之道时,体内的符箓种子就会瞬间消散,一身法力修为付诸流水,推上去的寿元也瞬间清零,当场化成一捧飞灰。 寸心门不设山门不立道场,三山大宗也从不现身,乃是十二正宗中最为神秘的一宗。寸心门的宗旨是心之所至便是家乡,整个修行道都是寸心门传道受业之处,有缘之人皆可感悟符箓之道,成为寸心门的同道。 因此很多寸心门的弟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师尊是谁,甚至连寸心门和三山大宗都没有听说过,只是听从师尊的训诫潜心修炼,难免有些心志不坚之辈经受不住诱惑,被活活捧杀。 当然这些事情沈彦秋是不知道的,火皇宫得到的消息只是漓剑秋出手降魔,其他的事情就都是后话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心田山主还是个嫉恶如仇的奇女子!” 沈彦秋头顶浮现离地上皇钟虚影,一点点的采集大日真火锻炼,直到整个太阳完全没入不死火山,天穹上重又亮起阵法特有的彤云红光,这才收了离地上皇钟,将炎魔道在小世界化成的大日投射出来,吸收天空中游离的火灵力。 三丈月的表述虽然通俗,但是一点儿也没说错。他能明确的感觉到炎魔道的变化,体内的火属性法力明显被压缩变少,但原本有些蓬松的法力如今变得更加凝实,仿佛有了铅汞一般的沉重感,顿时空出更多的空间来容纳新生的法力,沈彦秋自然欢喜不已,没日没夜的吸纳火灵力转化法力。 不过修行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想要再次将炎魔道的法力填满,将炎魔道再推上一重境界也不是容易的事。法力到了境界不到,自然没有进阶的可能,可是他对炎魔道的感悟已经进入瓶颈,就是离地上皇钟出世让他有了感悟大日真火的契机,竟然也没有丝毫冲破瓶颈的苗头。 ------------ 第三百八十章 若有所思 漓剑秋的突然出现似乎预示着什么。 寸心门和诸子世家还不同,这些世家全部隐藏在老祖宗开辟的洞天福地之中,非天地大劫绝不出世。这么多年来唯一出现的一次,还是魔山祭祀洞玄嗔之时,派出几个低位弟子代表出现,更无一个超过金丹境的长老,甚至不等祭祀结束就快速返回,根本不给任何人接近的机会。 试想中州皇族辅弼相丞四公之中,都没有嫡传的儒家弟子,只有六部中的礼部有一尊大儒坐镇,掌管宫廷礼乐,远在丘流岛国的甄恬儿竟然能请动一位鲁家机关杰打造机关绣球和机关臂,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暂且不提,单单她能和这位机关杰保持联络,就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如今诸子中的儒、兵、法、墨几大家同时出世,其中还有阴阳家和纵横家的身影,除了名家和杂家之外,百家中最突出的几家几乎同时现世,对修行道的震动可想而知。 每当狂风骤雨来临之前,潜藏在地下的蚂蚁就会倾巢而出,寻觅更加安全的地方躲避灾难。如今一千七百红尘杀劫降世,尚未降临的封魔榜,庞大的威压已经无声无息的覆盖了整个修行道,隐世宗门接连显露身影,实则和暴风雨之前慌乱的蚂蚁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说回寸心门。 寸心门虽号称有灵台、方寸和心田三座大山,但从古至今都从没有人真正见识过这三座名震修行道的奇山,而且寸心门不设山门不立道场,便是师徒相授也和别家迥然不同,太过随心所欲。 寸心门弟子行走修行道,多不显露本门符箓道法,而是以别家的术法傍身,甚至完全封印自身的修为,以凡俗之躯感悟生老病死,在肉身即将腐朽之时解除封印,于生死之间体悟天道轮转,如同古时游戏人间的仙人一般。 收录弟子也是如此,一不重资质二不问年龄,三不论出身四不拘种族,只要自己看的过眼,便舍得一枚符箓种子。 故而许多寸心门的弟子即使修成神通,筑就道基,也不知道自己的师承。 纯粹的散养模式。 像是来南疆的路上碰到的那个道人,若不是沈彦秋喜他一颗卫持天道的正心,助他筑就道基,开辟小世界生成符箓种子,便是沈彦秋也不敢确定他是寸心门的弟子。 试想整个修行道中类似这个道人的寸心弟子该有多少? 不过那道人也说,他开辟符箓小世界凝聚符箓种子之后,识海中便自发现出一张前往山门所在的地图,能够指引他回归寸心门,想必这也是寸心门弟子专有的特殊手段。 不知怎地,沈彦秋的思绪漫无目的的跳跃着,却忽然想起当日在龙都府奇宝斋中碰到的那个店老板来。 那个店老板劝解他和朴世勇之时,似乎使了一手类似“袖里乾坤”的功夫,虽然并没有任何法力波动,但这才是让沈彦秋一直记在心里的怪异之处, 倘若一个普通人随意的挥一挥衣袖,就能将两个处于战斗状态的筑基修士分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人的修为完全能够碾压两人。 故而那个神秘的店老板,一度让沈彦秋以为是宁老庄的传人。 修行道若论衣袖上的功夫,没有哪一家的道法神通能够超过宁老庄的“袖里乾坤”,便是浮屠千锤百炼、名列七十二绝技的“流云飞袖”,以及云影鹤族成名绝技“流云七杀手”中的“流云飞瀑”,也都是借鉴了袖里乾坤而来。 寸心门,诸子世家和宁老庄,这三者都是隐世以万年计的大势力。寸心门和宁老庄一是今十二正宗,一是故十二正宗,而诸子世家的力量整合起来,甚至能和修行道第一大派神仙道分庭抗礼,如果这三方势力同时出世,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当初简元贞击败黄花观主,以天鸡十二式和金鸡十二法开创金鸡岭,遍发檄文广告修行道,以金鸡岭取代宁老庄十二正宗之位,打了魔山派一个措手不及,只能继续以不被认可的天道十三宗保存颜面。 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宁老庄的弟子站出来出言反对,世人一度认为宁老庄不仅仅只是销声匿迹,甚至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整个宗门都毁于一旦无一留存。 这个说法虽然有些无稽,却也被所有的修士默认,因为他们实在想不通一个名列十二正宗,可以比拟神仙道的超级大派,有“袖里乾坤大,葫中日月长”美称的天道宗门,竟然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毫无痕迹留存。 明明没有任何纷乱,沈彦秋却觉得整个世界都乱了套。 如今回过头来想一想,大悲宗世代单传还能流传至今,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要哀无心不陨落,大悲宗就能一直坐稳十二正宗的宝座,无论是谁想取而代之,都要考虑再三权衡利弊,是否能够经受的了一个七劫神化修士无穷无尽的怒火。 这也是一直以来沈彦秋对于孤家寡人的大悲宗,能够跻身十二正宗的唯一理解,因为他实在想不通只有一个只有师徒两人的门派,如何跟其他十一个人丁兴旺高手无数的宗门并驾齐驱。 便是吊在末尾都排不上号的魔山,无论规模还是声势都远胜过大悲宗,如今到了南疆不死火山,无论是火皇宫、炎皇殿还是应帝王的赤龙宫,也都比大悲宗更有派头。 哎呀,也不知道历代祖师究竟是怎样惊才绝艳的人物,竟然仅凭一人之力就撑起了大悲宗无数年月的风光。 勾离卿和父生真炎以及应帝王的商议仍在继续,不管沈彦秋想不想的明白,这场商议已经持续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对于凡人来说两年的时间,或许已经完成了人生中某一项非常重要的事情,可对于修士来说,两年时间不过是一眨眼或者打个盹的功夫。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修行。 勾离谨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从原本的一月一两次变为两三月一次,最近的一次还是大半年前,随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好在兽苑和飞云小筑里,除了那些服侍起居的炼气学徒和先天侍者之外,也不乏筑基境的好手和金丹境的高手,沈彦秋时常同他们演武论道,倒也不觉得烦闷,只是苦等无果,微微有些心急。 火皇宫兽苑豢养的异兽多以火云兽、踏月轻烟兽、霹雳狻、赤金雕为主,陆空皆有,都是火系异兽中的翘楚,唯独不曾豢养水属性的异兽,只因南疆火气弥漫,不死火山更是火灵充沛,寻常水属性异兽绝难生存,便是神兽品阶的高等异兽也难以长时间承受无处不在的火灵力。 不过俞白灵喜好钻研异兽杂交繁殖,又有白泽精变图在手,深知所有属性异兽的培育方法,甚是网罗了许多各种属性的异兽回来,将一座兽苑布置成乾坤五行阵,不惜耗费无数灵石元晶分解元气,创造一个多元力充沛的绝佳环境,就是想要培育出一种和牛太煌座下避水金晶兽一样的神兽,水陆空三地无所拘束。 牛太煌号大力魔王,身躯庞大沉重,非神兽不能承载。当初草创自在魔宫,做什么事情都要彰显大力魔王的威仪,少不得需要一头坐骑代步,否则前往各处赴会只驾一座云头,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牛太煌以《天魔解)体大法》为根基,练就天魔元神,又领悟了牛魔一族的天赋神通,得法天象地万丈真身,修的一身无边大力,一副身躯更加凝实,动一动便仿佛地动山摇,一息吞吐便如风嘶海啸,平日里只将牛魔真身放在翠云山自在魔宫锤炼,只以元神显现。 还是铁刹娘娘劝他,夫君贵为魔尊,乃修行道魔族之主,功绩直追大自在天魔主和阎魔天子。大自在天魔主有坐骑大白神牛,阎魔天子也有紫墨麒麟骑乘,夫君身为魔族共主,却不能失了身份,当寻觅一头坐骑才是。 牛太煌依铁刹娘娘之言,以元神遍游修行道历七百余年,将东疆魔域、西疆厚土、南疆皇极、北疆玄都四大疆部走遍,又深入四海之外跨过东极天蓬、西极金沙、南极冰川和北极地壳四极之地,这才寻到一头避水金晶兽的幼兽,带回自在魔宫以元神温养。 这头避水金晶兽头似雄狮,身如麒麟,足胜巨象,尾若牯牛,乃是绝无仅有能够上天下海陆地飞腾的神兽遗种。当时牛太煌和铁刹娘娘还没有诞下牛圣婴,便把这头避水金晶兽当做儿子一般抚养,就连证道元神的《天魔解)体大法》都传了下去。 避水金晶兽得无穷资源,又有牛太煌悉心教导,不足千年便修成天妖元神,证得妖王之位,却从不以弟子身份自居,每当牛太煌出翠云山自在魔宫,便现出原身供牛太煌骑乘。 俞白灵深知避水金晶兽的跟脚,自然是心痒难耐,只是他还没有胆量求上自在魔宫,否则避水金晶兽的精血没有求到,只怕自家也要被牛太煌强留,给铁刹娘娘当坐骑。 铁罗刹是鬼皇叶翔的胞妹,牛太煌能在两次反天之战中保全性命,除去气运绵长福缘深厚之外,铁罗刹的支持也至关重要。 只要铁罗刹一句话,牛太煌便是打上火皇宫,彻底和勾离卿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 第三百八十一章 无题 俞白灵乃是以神兽白泽兽身得道,实际上那幅白泽精变图就等同于他的元神,换做元魔山的说法,俞白灵的元神可称作千妖法祖,万兽元神。 只是他虽然将天赋神通剥离出来,化作本命法宝白泽精变图,但是白泽神兽的本性却根本无法剥离,再加上他本就不喜争斗,对权利地位也没有任何兴趣,这才一门心思的扑在培育珍禽异兽之上。 他不敢求上自在魔宫,生怕因此落个自身难保,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日夜守在翠云山千里之内,只要牛太煌外出赴宴时带上避水金晶兽,他便提前打听清楚具体位置,亮出勾离卿给予的身份令牌,混一个座上宾的身份,放低姿态同牛太煌套套近乎,推杯换盏之后趁机给避水金晶兽梳梳毛挠挠痒,倒是给他收集了不少脱落的鳞片毛发。 当然了,在梳毛挠痒的过程中,有没有夹杂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其他手段,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听闻俞白灵离开之后,避水金晶兽仿佛微微瘦了一圈,趴在地上一顿打盹儿,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惹得牛太煌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恨不能生吞了俞白灵,只怕俞白灵取走的不只是一些毛发鳞片…… 总之就凭着一张雷打不透的厚脸皮,俞白灵总算是将毛发鳞片指甲,以及他想尽办法想要的某种精华之类的东西都收集了一遍,带着这些东西回到兽苑开始研究,希望能够解析出避水金晶兽的血脉,培育出一种类似的异兽出来。 可惜因为缺少精血的缘故,普通的异兽根本无法承受避水金晶兽的气息,一旦移植毛发鳞片过去,很快就会萎靡不振奄奄一息,要么就是性情大变状若疯癫,至于投入避水金晶兽的特殊精华之后,那些雌性异兽多数都会爆体而亡,没有当场死亡的也撑不过三五日便形销骨瘦摇摇欲坠,没有几年的功夫仔细照料都将养不回来,直搞得俞白灵头发眉毛)胡须通通愁白了去。 这次重游南海求取海魁无果,俞白灵也没丧气,反正被拒绝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白泽形似巨犬,俞白灵又喜爱钻研异兽,南疆火皇宫“狗王”的大名多有人知,只要一听说“狗王”来了,赶紧吩咐门下看紧了灵兽坐骑,生怕俞白灵偷偷下黑手。 俞白灵离了南海龙宫,却让他碰到离珈岛的正法明禅师,借着聆听浮屠经义的由头,死皮赖脸的缠着正法明去了离珈岛,在紫竹林一住就是五十年,硬是软磨硬泡的求了一头风雷犼回来。 还是正法明慈悲为怀,感念俞白灵诚心和毅力,这才将座下风雷犼的一丝神性剥离,衍化一头风雷犼幼兽)交给俞白灵,结束了他五十年的死缠烂打,胡搅蛮缠。 俞白灵得了风雷犼,火急火燎的赶回火皇宫兽苑,一头扎进乾坤五行阵的阵眼里,羽行和羽从这对难兄难弟也没能幸免,被他拘在阵眼里打下手。 沈彦秋倒是有心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风雷犼和避水金晶兽,只是乾坤五行阵是俞白灵亲手布置,就是勾离卿不经允许也不能擅入,况乎他一个外来修士? 兽苑和飞云小筑里的管事,都知道火皇陛下新收了个干儿子,正是这个来自大悲宗的年轻修士。不过陛下屈尊收他做义子也确实没的说,且不说人家是未来的大悲宗主,单说如今才三四十岁的年纪就有了金丹四转的道行,他们这些修了成千上百年的“老家伙”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修炼的功法并非太皇真灵道,而是勾离卿搜罗的其他功法,论品质算不上高明。虽说功法没有高低强弱之分,然则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不同,转换天地元气的倍率不同,推动法术神通的威力程度不同,也是品评功法高低强弱的一个准则。 炎魔道难以突破,离地上皇钟也迟迟不能更近一层,沈彦秋便使出十方力魔道来,推动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一心锤炼肉身,同勾离谨讨了一柄长枪,当做阴魔望天朔使用,每日里都要分出三五个时辰演练,再去同那些金丹修士战斗,也忙的是不亦乐乎。 飞云小筑内只住了他和三丈月两个,余下的人生怕打扰了他们,都搬到兽苑去住,直留下一两个照顾饮食起居,天一黑也自到兽苑去歇息,三丈月便缠着沈彦秋播撒种子,希望趁着这个机会怀个孩子,不然等二人都进阶金丹上重乃至神婴境,再想要孩子可就的花费千百倍的功夫才行。 沈彦秋有力魔道和神力之术傍身,精力旺盛充沛,便是夜夜做新郎也不惧,又有《天下至道谈图解》和《洞玄子》这样顶级的闺房秘录在手,当真是翻云覆雨不二乐,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一日又同三丈月耍了彻夜,三丈月自觉铁打的身子也有些困顿乏累,只将一双妙目紧闭沉睡不醒,沈彦秋施净身术洁净二人,轻轻掩了门,抄起长枪便往兽苑去,准备寻刘琳剑几个演武。 刘琳剑也是个金丹四转的高手,而且还是体修士。虽然他名字里带个剑字,实则却不是用剑的,使用的一对神兵也是赤金锏这样的重兵器。 刘琳剑手中一对天火赤金锏各重七百二十斤,合一千四百四十斤重,再加上他是金丹境的体修士,锏法精妙暂且不说,便是抡开膀子一锏砸下去,也有上万斤的力道,平日里也没有合辙的对手,那些个法修士同他放对,不是以法术轰击就是以法器远程骚扰,不能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实在是憋屈的要命。 法修士的长处便是远程御使法器,施展道术神通,自然不可能像体修士一样扛着家伙事贴身肉搏,刘琳剑的手重锏也重,一旦打到酣畅之处,他便收不住力道,也不知坏了多少人的法器兵刃,弄得整个兽苑人人自危,再不敢同他演武放对。 没奈何,刘琳剑只得将一身气力把来洗刷兽苑,这才压住心头那股子躁动。 嘿,说来也不知最近走了什么运,陛下新收的干儿子竟然跑到兽苑来找人打架玩耍!哈哈哈,而且好巧不巧的竟然也是个体修士,竟然还学了巨人一族的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能撑起两三丈高的真身,一手枪法往来纵横势大力沉,招数也是极为精妙,便是他浸淫数百年的锏法,也有些招架不住,一下子就把他的胃口吊住了! 如今他把刷子一扔抖擞精神,整日里拎着天火赤金锏,天不亮就在兽苑门口等着,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沈彦秋。 “嘿,小王爷今天来的挺早啊!” 这些日子一直不停的演练功法,沈彦秋的心光遁法渐趋熟练,凌虚渡法慢悠悠的云头便被他舍弃,专一使用心光遁法,这门独一份儿的大神通被他刻意压低了速度,一经施展便是一溜纯白色的星光碎屑闪动,卖相极佳。 近半年来,他一直往返于飞云小筑和兽苑之间,无论法修士还是体修士,只要境界相当的都邀请了好几遍,一开始大家还热情高涨的陪着玩玩儿,奈何沈彦秋手段太多,同境界争斗不分生死的情况下,想要压制他占据上风基本不可能,再加上他身份特殊,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拼尽全力,多有些畏手畏脚,沈彦秋也觉得很是不爽利。 他每次都跟这些人说,陛下收我做义子之事不过是开个玩笑,大家不必当真。咱们以平辈论交不论身份地位,彼此都是道友,共同演练道法提升修为,才是快事一桩。 这些人自然是满口称是,只是见了面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丝毫不敢逾越,沈彦秋劝过多次无果,也只好听之任之。 只有刘琳剑这家伙是个实心儿脑袋铁铸的肠子,沈彦秋说的每句话都当了真,一口一个老弟一口一个道友,勾肩搭背习以为常,出手也是丝毫不留力气,真似拼命搏杀一般。 这声小王爷要不是大家告诫无数遍,他还记不住。 不过沈彦秋就吃他这一套,聪明人谁都喜欢,只是聪明过了头凡事都算计来算计去,就不讨喜了。反倒不如直肠子的人容易相处,也让人舍得一副心肠肝胆相照。 “哈哈哈,还是老哥你速度快,等了有一会儿了吧?” 沈彦秋立即散去星光,身形还没有完全凝聚便是一拳头捶在他胸口,只是反震的力道完全被机关臂泄去,没有什么确切的感觉,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沈彦秋一拳砸在刘琳剑胸口,仿佛有一声金铁交鸣的闷响,沈彦秋乐呵呵的道:“不愧是体修士,老哥这身子就是壮实!我若不施展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只怕是一锏也接不住!” 刘琳剑生的浓眉大眼络腮虬髯,身材高大宽阔,整个人如同一块巨大的石碑一般,再加上那身极为宽大的火红道袍,背后交叉背着的天火赤金锏,只是挺直了身子站在那里,就能把沈彦秋完全遮掩在影子中。 刘琳剑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瞅了瞅沈彦秋手中的丈二长枪,这才慢斤四两的抽出天火赤金锏,大咧咧的笑道:“小王爷休要唬我,你拿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做幌子,却把一手大力法藏的严实!我同你斗过这许多回,便是火神降世的手段都拿出来了,也不能占住一时三刻的上风,其他的我且不说,单凭气力而言你并不弱于我,估摸着还要强上几分!” “来来来,闲话等会儿再说,先拆几招过过瘾!这几日你不来寻我,我也不好去飞云小筑寻你,委实是等的心焦,心痒难耐,心痒难耐啊!” ------------ 第三百八十二章 再见赤城子 刘琳剑不等沈彦秋答话,一手抄起天火赤金锏当头就砸,另一手使个精巧的小手段,手腕一翻自下而上斜刺心口。 上一锏如天崩轰隆有声,霎时间锏影重重铺天盖地的盖压下来,封锁住沈彦秋躲避的空间;下一锏却无声无息,有如灵蛇钻洞,只是手腕轻微翻动的力量,三尺二寸的长锏便高速转动,最是能破除强悍肉身的防护。 刘琳剑这家伙着实莽撞,出手说不留情就真个一点不留情,这一招两式若打的实在,沈彦秋便是有十条命也不中用! “嘿!” 沈彦秋奋然吐气开声,几乎在刘琳剑肩膀耸动的同时便发动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身形瞬间拔高两丈,不退反进迎着双锏手中长枪舞成一轮红日,将刘琳剑也裹进去! 力魔道主修肉身,凭空得了一股大力,沈彦秋这段时间也算用心修炼,只是他领悟力魔道的时间太短,纵然日夜不停的锤炼也比不上刘琳剑千百年千锤百炼的肉身。好在他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已有小成,心念一动就能发动巨人真身,抢住这间不容发的一丝时间。 只是他毕竟没有巨人血脉,无法随意压缩转换体型,一旦发动神力倍化之术便不能保持八尺身形,瞬间拔高两丈好似一座肉山,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显得有些糠榔。 这杆长枪出自勾离谨的收藏,质量自然没话说,沈彦秋不好意思下手,挑了许久也迟迟没有确定,还是勾离谨等的不耐烦,看出他的顾忌,随手抓了这杆长枪丢给他,算的上一件神兵,能随心变化大小。 三丈长的长枪好似一轮红日滚动,刘琳剑双锏刚一接触登时崩飞,他顺手借着反震的力道划了两个大圆,将力道叠加在一起,双锏交错又是一个猛砸,带着强烈的震荡之力,一击之中带着数十股不同的力道,将沈彦秋枪圈防护的力量分解,瞬间侵入进去! 他二人战斗的次数太多,对彼此惯用的手段都非常了解,刘琳剑又是专精近身战斗的体修士,摸清沈彦秋的战斗方式也很简单,自然琢磨了许多破解他招式的方法。 只是沈彦秋虽然使用的长枪,根源却是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巧拙之间的变化毫无规律可言,每每琢磨出的破解招数临到战斗时便没有用处,索性仗着肉身凝固和天火赤金锏势大力沉的便利,直接硬碰硬的对轰,反正沈彦秋有神力之术支撑,尽也接得住他的重锏,打起来没有什么顾虑,只管把招数和力气打出去就是,当真是酣畅淋漓。 他两人战斗正酣,神兵对轰发出的声响早就传了出去,兽苑里众人尽皆习以为常,一边忙着手头的活计一边骂骂咧咧的道:“也就刘琳剑这个实心眼儿的家伙,也不怕苑主大人和陛下责骂!小王爷身份何等尊贵,大悲宗的嫡传弟子,未来的天道宗主,他也敢使出全力跟小王爷动手,这个夯货!” 旁边的同伴从储物手镯里熟练的掏出配好的灵药,投入分类投递的通道进入食槽,摆摆手无所谓的道:“说这些干啥?陛下和苑主就喜欢他憨,你我想要这样的待遇还想不着呢!” “哦对了,你刚刚把苑主的称呼放在陛下前面,哼哼,也不怕我参你一本?” 先前那人身躯一晃,直接抄了一把灵药塞进他嘴里,狠狠推了他一把,笑骂道:“干活也堵不上你的嘴!” “哎你轻点,把药都弄撒了!” 且说沈彦秋不能施展冻魔道的法力,只得以神力之术推动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正跟刘琳剑斗的旗鼓相当,两人在地面斗了一会便纵身上了高空,好似两团红云滚来滚去。 一线红芒由远及近飞射过来,离着还有百丈距离便自停住,化成一片红云铺开,红云上立着一个俊俏的白衣青年,只是面颊枯瘦两腮无肉,好似大病一场过后刚刚痊愈,显得异常憔悴。 他手中抓着两只灰兔甚是肥硕,若不是突出的兔牙和一尺来长的耳朵,第一眼看上去好似两头小猪。两只兔子被他揪着耳朵提着顶瓜皮, 青年宽大的袍服随风飘动,露出两节竹竿一般的手臂,墨绿色的青筋虫子一般蠕动,虽然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却一眼就能看出情绪有些激动,血气勃发。 瞧见沈彦秋和刘琳剑互相追逐,青年嘴角一勾,自左肩升起一团三色光芒,迎空化成一颗脑袋大的光球滴溜溜转动不住,像是一面小鼓又像是一个光秃秃没有柄的锤头,直接向二人砸去! 刘琳剑战斗经验丰富老辣,眼疾手快,一锏格开长枪让开一段距离,另一锏晃一晃如扇面张开,一把将三色光球抽开。 “镇魂音!” 刘琳剑怒吼一声,丢出一柄金锏化作赤龙将三色光球圈住。 “你不是东林阙,阁下面生的紧,既然借的来镇魂音,想必也是炎皇门下,怎地不懂南疆的规矩?兽苑重地闲杂人等一概不得擅入,东林阙不曾同你说过吗?” 青年一指镇魂音,疾速旋转的光团便散成千百道绚烂的光线,透过赤龙封锁飞回青年身边,再次化作三彩镇魂音盘旋在左肩上,钟鼓之声大作,沈彦秋和刘琳剑只觉一阵眩晕,视线也变得模糊荡漾起来,连忙催动法力定住心神,撑开一圈法力屏障。 青年笑道:“哦?还有这般规矩?我这些年一直在离凰窟闭关,倒是不知道火皇宫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规矩。” “也怪东林师兄做事儿不仔细,怎地不好好跟我说说这几年的变化,却让我平白无故的闹个笑话?还好我准备了礼物,倒不算是不请自来的恶客!” 言罢扬了扬手中的兔子,脸上依旧带着神秘的微笑,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模样。 “天火痴,你也不要拿火皇陛下压我,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火皇宫放肆……只是听闻火皇陛下新收义子,我特地抓了两头野味前来献给小王爷!” 两只兔子目光呆滞,浑身一点力气也不用的吊在青年手中,整张脸被拉扯的变形,肥硕的下巴依旧左右扭来扭去,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和平时一样反刍,时不时蹬一蹬腿,傻气外露。 沈彦秋心里一个咯噔,跳到刘琳剑身边按住金锏,凝声道:“我与尊驾素不相识,却不知这礼从何来?” 这青年方才说他在离凰窟闭关数年,所谓青鸾火凤、鸾凤和鸣,凤属雄而凰属雌,离凰便是离鸾,也就是凤凰中的凰鸟,乃是凤鸟选择配偶的第一选择。 凤鸟不似龙族一般淫)乱,选择配偶的条件极为苛刻,若非凤族本身不产雌鸟,断然不会同离鸾交)配。即便如此,世人称呼凤鸟的时候依旧以凤凰称之,将凤与凰这两个最为尊贵的字眼全部安在凤鸟头上。 这人能在离凰窟闭关,只怕在炎皇殿的身份不低。 炎皇殿的门人中,沈彦秋只认识三人,东林阙不曾见面,北堂靖也没有宿怨,唯一有过节的就是当初在火雷原上,只有一面之缘的赤城子。 这一面,就结了生死大仇。 看这青年一身气息甚为凝炼,也有金丹境的修为,又曾在离凰窟闭关数年,正对应上火雷原时赤城子筑基后期的修为,虽然身形和样貌都截然不同,但沈彦秋此时已经有了一股极为强烈的感觉,此人必是赤城子无疑。 这家伙果然够狂,寻仇都能明目张胆的跑到火皇宫的兽苑,当真是狂的没边了。 君不见北堂靖已经被勾离卿毁了肉身,就连魂魄也在虚空乱流中丢了一魂二魄,纵是父生真炎也不敢身入幽冥界讨要,他的修为比之北堂靖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竟然敢只身闯进火皇宫兽苑来? 也罢,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世间的仇恨并非无法化解,左右不过忍让二字当先,我且吞了这口气说上几句好话,若是他愿意同我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好,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舔着脸任他羞辱,丢了大悲宗的颜面。 “赤城子道友别来无恙?” 赤城子嘿嘿冷笑道:“难得道友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嘿嘿,我也是托了道友的福,非但两个女人被师兄抢了去,便是一柄槌儿也被云岭尚书收了去,被师尊勒令在离凰窟闭关,侥幸凝聚一颗火丹。” “我赤城子不是不知恩情之人,受了道友这般大的好处,实在是寝食难安,无时无刻不想着偿还。奈何山高路远,也找不到凄凉洞的所在,每每懊悔不已。天见可怜,道友竟到了南疆来,岂不是老天也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加倍报答道友!” 这番话说的感激涕零,情真意切,更兼咬牙切齿声如寒冰,便是刘琳剑都忍不住浑身发冷。 这得多大的仇怨多大的恨,才能让赤城子这个浪荡公子变成这个样子?难怪一开始就连刘琳剑也没认出来,以前的赤城子丰神俊朗潇洒不羁,身边总有几个美人作陪,在南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流十四少的美名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女。 ------------ 第三百八十三章 莫名其妙 再看看赤城子如今这幅模样?简直是惨不忍睹,说他是个痨病鬼也无不可!这个新来的小王爷可比太子殿下能惹事儿啊! 南疆虽大,但只有双皇一王这三位称尊做祖,其他的修士就算修成神通甚至成就六劫出窍,称的上一声修行大宗师,也不敢在这三位面前放肆,纵然自立山头开辟山门洞府收徒授课,也要按时到三位大尊宫中参拜,不敢延误时日。 三位大尊中只有炎皇父生真炎收录弟子最多,共计有一十九位,其中名声远扬的不过七八人,剩下的便略显平庸。 赤城子排行第十四位近乎垫底,但论及名声却尤胜过排名靠前的几位师兄,固然有很大的原因是父生真炎传他《神明御火册》,但归根结底和他的天资悟性也分不开,否则就凭他浪荡不羁的性子,父生真炎也不会把《神明御火册》这样顶级的道法相传。 赤城子和东林阙的关系最好,镇魂音能被他借来不足为奇。 刘琳剑修行的功法唤做《火神经》,名字虽然听起来高端大气,不弱于勾离卿的《太皇真灵道》,实际也就跟赤世杰的《烈火决》差不多,是最为普通的大路货。只不过他跟随俞白灵多年,在兽苑也是尽心尽力任劳任怨,无论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愿意干,颇受俞白灵的喜爱,也愿意舍下颜面从勾离卿那里掏摸些御火的诀窍传给他。 勾离卿的《太皇真灵道》功法繁复,其中就有专门锻体的功法,她将火皇真身的修炼法简化之后,整理出一部《火神降世咒》,交给俞白灵自行安排,俞白灵便先传了景羽行。 景羽行是俞白灵的得意弟子,资质自然也说得过去,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不能修成《火神降世咒》,反倒差点因此坏了根基,俞白灵便去寻勾离卿询问缘由。 勾离卿道:“火神咒是火皇真身的简化版,能不能修成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一时兴起拿给你研究研究,谁曾想你真的交给弟子修炼了?你那弟子要是死了可不能赖我!” 俞白灵哭笑不得,只得回到兽苑勒令景羽行不要继续修炼,从宫中秘藏里挑了一部功法给他。 谁知道景羽行也是个没遮拦的,他和刘琳剑交好,平日里得了不少好处,见自己修不成火神咒,便把这部咒法交给了刘琳剑,并告诫他只能参悟不可修炼。 刘琳剑结成金丹,凝聚八股天罗伞,自忖资质也过得去,你景羽行练不成不代表我也练不成,你不让我修炼我非修炼不可。 火神咒修炼的第一步便是引火焚身,这一步刘琳剑足足修炼了一百多年,肉身也不知被烧坏了多少次,要不是偷摸的吃了不少喂养灵兽的药草,只怕刚刚凝聚的金丹也保不住。 也是他得天独厚,一具肉身就这般修修补补的竟然也扛了下来,引火焚身浴火重生,真个就把火神降世给修成了! 勾离卿也觉得有趣,特意赏了他一对天火赤金锏,他天火痴的名号也就由此而来了。 刘琳剑虽然憨厚却不代表他傻,一个傻子是不可能踏入修行道还能结成金丹修成丹元本相的,更不可能迈过金丹前期这道至关重要的门槛,修成绿云华盖。 只有那些把他当成傻子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傻子。 刘琳剑擎着双锏,冷喝道:“你若有东林阙的道行,这声天火痴我应也就应了,还要应的大声!你不过金丹二转,也来唤我的诨号,分明是不给面子!来来来,别说我欺负你,我让你一只手如何?” 言罢背着一只手,抄起金锏就打。 沈彦秋横枪架住金锏,见刘琳剑兀自愤恨难平,笑着安抚道:“报恩也好报仇也罢,赤城子道友是来寻我的。老哥你不要抢我的活,别让赤城子道友说我仗势欺人!” 刘琳剑哼道:“小王爷修为与我相当,真动起手来还要胜我良多,哪里需要我越俎代庖?只是要让十四少知道,我老刘虽然莽撞,却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跑到火皇宫兽苑叫我的诨号便是摆明了寻我的晦气,我若是无动于衷就这般忍了,还怎么在兽苑立足?” 修行道有句俗话叫做功大欺理,你的拳头硬便是没道理也能打出道理来。若是换了东林阙或是北堂靖在这儿,莫说叫一声天火痴,便是叫上十声八声,刘琳剑也奈何不得,便只能生受了。 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凤凰尚且如此,况乎赤城子区区一个十四少?金丹二转的修为,不啻于野狗嘲弄猛虎,这世间哪有猛虎忍让野狗的道理? 沈彦秋身份尊贵,这段时间又跟他相处的十分融洽,彼此以兄弟相称,以刘琳剑的性子怎能在兄弟面前丢丑? 沈彦秋定神想了一想,便即明白其中的关节,人与人相处须知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道理谁都知道,然则假设始终都是假设,不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永远没有真正的体会。沈彦秋自认是俗人一个,向来不喜欢什么大道理,倒是能体会到刘琳剑的心情。 “老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沈彦秋倒是心态放的平和,既然赤城子这般有恃无恐的找上门来,自然做好了应对的充足准备,否则他也没有可能冲破重重阵法进入兽苑。 刘琳剑那句兽苑重地,可不是随口说说。 “我和道友的仇恨并非不可化解,或者说你我之间的事情还上升不到不死不休的局面。当然这只是我个人见解,至于道友做如何想我不得而知。修行以长生为要,道友若是放不下心中执念,怕是元神难期。” “你不死,我心难安。” 赤城子笑的甚是温柔淡然:“讲道理就没有必要了,我没有你这般宽大的胸怀,我的心眼儿很小,放不下太多东西,能让我念念不忘的每一件都很重要……” “你也不例外。” 赤城子晃了晃手里的兔子:“我能不能修成元神,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所以不劳你操心费神。倒是我这两只肥兔抓来不易,不知道小王爷你想怎么吃?油炸还是爆炒?我炎皇殿的道术虽没有烹饪这一项,但是烤个兔子还是没问题的,你是想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 沈彦秋眉头一皱,不知道为什么赤城子一直在强调这两只兔子,难不成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成? 兔子,兔子…… 嗯?! 沈彦秋心头猛的一震,连忙分出神识对着兔子扫去,赤城子也不阻拦,任由沈彦秋的神念探查。 果不其然,神念刚一接触兔子,沈彦秋识海中便换了一副景象,赤城子手里拎着的哪里是两个兔子,却是两个赤条条的大活人! 这两人身材甚是壮实,个头比沈彦秋还要高出半个头去,胖乎乎的圆脸也极为相似,像是一对孪生兄弟。 赤城子掐着脖子一手一个,他两个便死鱼一般直挺挺的挂在赤城子的虎口,目光呆滞表情木然。 难怪刚才一直觉得你哪里不对劲,原来这两只兔子身上的气息,和三丈月颇为相似,沈彦秋此时已经敢断定,这两只兔子必然也是拿波山来的。 收回神念,沈彦秋不动声色的道:“既然赤城子道友有心相赠,我就却之不恭了。” 赤城子呵呵笑道:“那就由我来掌刀,给小王爷做一道红烧兔肉如何?” 沈彦秋摇摇头道:“劳烦道友出力捕捉已是心中有愧,如何还敢劳烦道友操刀?且让我用兽苑的饲料将养几日,膘肥体壮才好下刀。” 赤城子似笑非笑的盯着沈彦秋,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沈彦秋都有些发毛,吃撑你突然把两只兔子随手丢过来。 “小王爷若是喜欢吃,过些时间我再捉几只来,反正这兔子窝也好找,不愁抓不到。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我怕我自己去抓有些麻烦,只好求一求东林师兄帮忙,这镇魂音也多借我几日。” 沈彦秋心头愈冷,把两只兔子轻轻抱在怀里,也不回话,只是拱了拱手。 刘琳剑不明所以,见沈彦秋面色阴冷,连忙问道:“小王爷,这是……” 沈彦秋道笑:“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不值得跟老哥说道,今儿个有些突发情况,我就不陪老哥玩了,过两天有时间我再来找你?” “啥?” 刘琳剑还处在茫然的状态中,沈彦秋早就自顾自的点头示意,随后不等刘琳剑作何反应一晃身飞了出去。 “哎我说小王爷,下次记得赶早啊!” 刘琳剑的遁法是硬伤,一晃眼的功夫已经看不到沈彦秋的身影,只得对着空荡荡的天空徒呼奈何,不知道这两个人说了半天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沈彦秋回到飞云小筑,三丈月依旧沉浸在梦乡之中,被子早就被她蹬掉地上,只穿着贴身亵衣的三丈月侧身蜷缩一团,正背对着沈彦秋。 ------------ 第三百八十四章 赛文赛武 纵然风光无限,此时沈彦秋也顾不得欣赏风景,将两头兔子小心的放在床上,捡起被子给三丈月盖好,这才晃了晃她的胳膊,轻声叫道:“月儿,醒醒!” 三丈月正自睡得迷糊,闻言只是慵懒的翻了个身,放在枕头边的大天圣仿佛也睡着了一般,迷蒙的光芒忽明忽暗,随着三丈月的呼吸一涨一缩。 沈彦秋叫了几声,见三丈月只是酣睡,撇撇嘴忽的掀开被子一角,在三丈月浑圆的臀部拍了一巴掌:“懒虫,快醒醒啊!” 三丈月正做着美梦,梦中她修成元神,接替了丢雷老姆的电母元君之位,正意气风发的在拿波山颐气指使,就是山主拿波滕和拿波逊两位也只是点头哈腰的陪着笑,她说一句他们两个应一声,当真是快意至极。 三丈月乐不可支,一面将拿波滕和拿波逊引导左右首正位,一面意气风发的坐在山主宝座上,拿波丸领着一帮身材高大壮硕的男子列队参拜。 她正自得意,忽然身前的拿波丸猛然一掌横推过来,跟自己骨肉相连的星辰金凰斩不知怎地突然失去控制,任她如何召唤也召唤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拿波丸蒲扇一般的大手印在身上。 “啊,哥你干啥?” 拿波丸这一掌来势汹汹,呼啸的风声夹杂着五颜六色纷乱的光芒,显然是用了全力,三丈月连忙伸手去挡,不觉王座崩塌,面前的众人身形扭曲极度模糊,怎么也看不清,好好的洞府宫殿突然消失无踪,脚下突兀的变成深不见底的漆黑空间,四周空荡荡没有着落,只觉天旋地转,也不知道究竟是下落还是上升。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四周依旧是漆黑无尽的空间,三丈月举目四望只是漆黑一片,什么道法法器都施展不了,一股极强的坠落失重感笼罩全身,身体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正自焦急难耐,忽见一点星光射来,瞬间凝聚成沈彦秋的模样,只是同拿波丸他们一样模糊不清,毫无规律的扭动着。 三丈月大喜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沈彦秋,正被她抓个严实,沈彦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不待她发问劈手破开一个空洞道:“亏得近来功力略涨,我幻魔道有了一丝火候,才能施展幻魔之法入你梦中,否则连我也要干瞪眼。你就是整天胡思乱想太多,连梦境也如此诡异,若非我守住灵台,只怕也要失守!” “莫要多想,抱元守一气沉紫府,随我出去吧!” 沈彦秋一掌破开梦境空间,叫三丈月收束心神,裹着她合身化一道流光飞遁,仿佛穿梭了无穷远的距离,破开一重重诡谲的空间,终于见到一抹光明耀眼,随即冲了进去。 三丈月悠悠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仍在床上躺着,沈彦秋坐在床边将她搂在怀里。 三丈月惊骇未定死死抱住沈彦秋,道:“太可怕了,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恐怖的梦!” 沈彦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背,劝慰道:“梦境本起于无根之处,你是白天想得太多,这才一一映射入梦。” “我自得了幻魔道,知晓这部道法有千变万化的神通,却一直耽搁着不曾修行,只是在南极冰川看破了珍珠乃兮的魅惑,其他时间便无甚用处。” “可巧这段时间同老刘切磋,非但神力之术倍化之术多有精尽,便是力魔道和阴魔望天朔也有提升,对近身搏杀之法颇有心得。唯独幻魔道无从施展,一直进境不显。” 沈彦秋抓过衣裳为她穿上,伸手抓过两只兔子,笑道:“不过我俩心意相通,倒是能够以幻魔入梦之法潜入你的梦中,待我日后真正修成幻魔道,便能任意穿梭梦境世界,就算碰到打不过的对手,也能躲到别人的梦中,任他也没本事找到我,哈哈哈!” “那你怎么不教我?” 三丈月一听能够穿梭梦境世界,顿时来了精神。 沈彦秋苦笑道:“说什么胡话?便连我都是你的,更何况十方魔道?只是你没有总纲镇压神宫统摄小世界,便是告诉你幻魔道的修炼法也是无用。你却不知道,如今这部总纲根本不受我的控制,便是境界提升开启哪一部功法都是它自行安排,我这个修炼者也是更改不得。” 三丈月一撇嘴:“真当我想学啊?你难道不知道有些功法是唯一性的吗?当年阿姆教我《上洞神宵御雷真经》的时候就说过,神仙道雷帝天尊修炼的《惊雷震九霄》就是这样,除非他自废功力,否则就是把功法泄露出去别人也休想练成,只有将他击杀这一个办法。” “嘿嘿,这天地间可有人能杀得了上圣雷帝天尊嘛!” 沈彦秋本想附和确实如此,只是突然想到郭允龙有可能是那个从大河源流出来的人,如今只怕已经有了九劫散仙的境界,想要击杀雷震霄恐怕并不困难。 九劫散仙已经站在修行道的顶峰,再前进一步就是天门洞开后的大乘仙路,也就是传说中的破空飞升。 雷震霄身为神仙道宗主,统御九重天的上圣雷帝天尊,修行道公认的第一高手,乃是八劫灵肉合一境的顶尖强者,早就将元神种子寄托虚空,炼化星辰肉身的存在,真真正正达到肉身不死灵魂不灭的境界。 这世间除了九劫散仙,根本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 三丈月只是说个玩笑话,见沈彦秋如此郑重其事,顿时便有些心疼,忽然发现被子上趴着两头肥硕的灰兔,连忙转过话题叫道:“榕哥哥你从哪里抓来的小兔子?” 沈彦秋把赤城子的事情仔细说了,三丈月急道:“赤城子去了拿波山?拿波山没有元神高手坐镇,我父亲和二叔也只有金丹八转,如何能应付的了炎皇殿的人?” “他们两个的气息甚是熟悉,该是拿波山来的不假,只是猛然间想不起来是谁……榕哥哥能看到他们两个的真身,不知道能不能破开他们身上的禁制束缚?” 沈彦秋想了想道:“我也不敢保证。他们两个现出兽身,究竟是被封锁了修为和神智,还是被坏了修为退返原形我还不知道,只能先试一试。” 沈彦秋深吸一口气,将幻魔道的法力布置成一圈护罩紧贴整间屋子,又觉得只凭幻魔道不够保险,又把力魔道的大力展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顿时弥漫开来,紧贴着幻魔道的法力布置成二层防护。 幻魔道和力魔道的法力没有属性,一者包罗万象一者纯粹是一股大力,顿时把整间屋子里的火灵力全部排除。 没有了火灵力的干扰,沈彦秋小心翼翼的催动紫府神宫微微震动,一圈圈荡起冻魔道的寒冰法力,温度瞬间下降十倍不止,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寒冰力场布置完成,沈彦秋头顶冲出太阴炫光镜,镜光便是滚滚寒潮,对着两只兔子狠狠一刷,就见两只兔子浑身火光涌动,毛发瞬间干枯扭曲! “定!” 太阴炫光镜的威力慎言慎行最清楚,竟然也不能冲开这道火光,两只兔子被烧的吱吱乱叫,痛苦的哀嚎叫的三丈月一阵揪心。 沈彦秋连忙飞出一口寒冰破灭圈,以摄拿万物的力量压制火光,太阴炫光镜的寒潮行成一根纯白透亮的光柱将两只兔子罩住,一丝丝剥离炽热的火气。 这道火光蕴含的力量十分霸道,仿佛在不停的抽取两只兔子的法力,一分法力便能烧成十分火焰,端的是高明至极,沈彦秋自认以炎魔道的法力同样来这么一手,根本做不到这样的效果。 “好一个神明御火册,果然是火法中的至高神通!哼,一道无主的法力就有这般本事,绝不是赤城子的手段!若是我猜的不差,必然是那个什么东林阙出手布置的禁制。” “好在他没有成就神婴进阶火焰道尊,否则只要一丝法有元灵的法力在,就是冻魔道威能全开我也无能为力!” 沈彦秋全力催动太阴炫光镜,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潮如同一根冰晶柱子,非但将两只兔子冻住,便是汹涌燃烧的火焰也不能摇动,好似一朵艳红绚烂的火花。 沈彦秋冷哼一声,沉声喝道:“若是连一道无主的法力也收拾不了,我岂不是太没用了!给我开吧!” 猛然破碎寒冰破灭圈,碎裂成微粒的火焰竟然有重组的迹象,沈彦秋早就准备妥当,怎会给他重组的机会?早在破碎寒冰破灭圈之时便竭力沟通寒冰地狱,引动一丝地狱之力弥漫开来,三尺之内仿佛一座微小的冰雪绝狱,虽然存在不足一个刹那便既消失,却也把即将凝聚成型的火焰消灭。 这朵火焰是封印两只兔子禁制的根本,火焰一除禁制顿时失去支撑,被太阴炫光镜直接冲破。 没有了禁制的束缚,两只兔子身形一阵变换,化成两个十六七岁的壮硕少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三丈月原已经从床上跳了下去,此时看到两个少年的模样,又惊呼一声顾不得他两个赤身裸体,扑到两人身边又是拍脸又是揉胸口,焦急的叫道:“赛文赛武,快醒醒!我是月儿姑姑啊!快醒醒!” ------------ 第三百八十五章 活宝一对 赛文赛武? 姑姑? 这两个小兔崽子是她的侄子? 三丈月叫了好一会儿,两个少年还是不见转醒,可把三丈月吓得不轻。只是二人气息平稳呼吸匀称,便是肤色也白里透红显得非常健康,一点也看不出问题来。 三丈月这才注意到他们还光着身子,不禁俏脸一红,赶紧跳开把被子给他们盖好,有些尴尬的笑道:“才几年不见,他们俩都长成大小伙了……榕哥哥,他们这是怎么了?明明什么问题也没有,怎么就是叫不醒?” 沈彦秋道:“怕是元气受损伤了神魂,这才沉睡不醒。” “那你快想想办法!” 三丈月急得在原地转来转去:“他们俩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二叔是疼的不得了,生怕磕着拌着小心呵护着,怎么就舍得让他们两个出山?要是二叔知道现在的情况,非气的发疯不可!” 沈彦秋一把抓住她,安慰道:“不过是损伤了些元气惊扰了神魂,算不得什么严重之事,你着急也是无用,且看我的手段,保管还你两个活蹦乱跳的侄子!” 三丈月一翻白眼:“那还不快出手,非得急死我不成?” “这就来,这就来。” 沈彦秋乐呵呵的推开三丈月,并指对着赛文赛武一点,指尖射出一股清气,这股清气虚实不定扭来扭去,似乎沈彦秋都不能掌控,想要挣脱他的控制一般。 清气延伸的速度甚是缓慢,一离开指尖便摇摆不定毫无规律的散开再收拢,最终化作一片绚烂缤纷的云霞,伸出十余道触手钻入赛文赛武的七窍之中。 云霞散尽,赛文赛武兀自不见醒来,三丈月皱着鼻子道:“这便是你说的手段……却要学雷子吹大气不成?如今法也施了,还不是没有效果?” 沈彦秋呵呵一笑:“都说了他两个元气受损神魂震荡,哪里有顷刻就醒来的道理?我以幻魔道的回梦法正定神魂,又打入北极神光剑的元气滋补,更能根除体内的火气余毒,总要给他们一个适应吸收的时间。” “你那幻魔道的回梦法到底好不好使啊?要不你还是去问问火皇陛下吧,我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沈彦秋的脸色顿时垮了,郁闷的道:“你就对我这般没有信心?若是这么点小事就要去找陛下帮忙,岂不是显得你我太过无用?你只管放宽心,我保证两个侄子平安无事……你若是还不放心便等上半个时辰,到时他们若还不醒,我就陪你去找陛下。” 三丈月搂着沈彦秋的胳膊,笑嘻嘻的道:“好啦好啦,我信你还不成嘛!这样,我陪你下盘棋,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啦!” 言罢自顾自的摆好棋盘,先手落了一子。 沈彦秋撸起袖子,佯怒道:“就你这半吊子的水平也好跟我对弈?看我杀你个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三丈月的围棋还是沈彦秋教的,虽然沈彦秋的水平也是一般,架不住三丈月这迷迷糊糊的性子,实在不适合下围棋,只晓得抢占先机稳住架势,却不如沈彦秋稳扎稳打,不多时就被沈彦秋轻松堵死。 三丈月的棋力本就不堪,又要分心观看赛文赛武是否醒来,又分了几丝心神,便是沈彦秋故意装作看不见,让她拿去几枚棋子也是难以起死回生。 如此对了三局,沈彦秋实在看不下去,索性随意落子让三丈月赢了一把,三丈月这才志满意得的收了棋盘,忽听到一声闷哼,连忙丢了棋子,正是赛文赛武醒了过来,正自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左右打量。 他二人身材模样相仿,便肤色也相同,沈彦秋实在分不出谁是赛文谁是赛武,三丈月却是认得一清二楚,上去一手一个一把揪住两人的耳朵,开口骂道:“你们两个臭小子不在山上好好待着,怎么就跑到南疆来了?奢听哥哥也是心大,竟然也敢放你们出来!回头见到二叔我非好好告他一状不可!” 赛文赛武齐齐叫了声痛,嘴角都被三丈月扯得变了形,看到沈彦秋一阵肉疼。 他二人还有些睡眼朦胧,忽听三丈月说起奢听二字,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四手同时捂着耳朵,一边哀嚎一边齐声叫道:“你又是谁,如何认得我父亲?” 三丈月勃然大怒,喝道:“睁开你的兔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二人努力伸着脖子,以期减少耳朵扯长的距离,哪知道三丈月真个是发了火,手上是连揪带拧不时还顿一顿,直疼的二人半张脸冒火耳根子生疼。 二人同时蹲起来,又发现没穿衣服,赶紧扯过被子裹在身上,只是认不得眼前这个凶悍的女子,不禁怒道:“哪个认识你是谁?再不松手咱们可就不客气了!哎哟,你轻点!” 三丈月气极,索性放开手自床边抄起一根二尺长的皮鞭,却是兽苑里驱赶灵兽时使用的鞭子,正经的火蛟皮编制,上面一颗颗鳞片光鲜亮丽,好似密密麻麻的菱形红宝石叠加在一起,本是飞云小筑的管事特意送来,留着三丈月骑乘灵兽是使用,奈何她兔子胆小的本性心有畏惧,一直不曾驾驭过灵兽,只把这根漂亮的鞭子留下把玩。 三丈月端着火蛟鞭搂头就打,沈彦秋连忙伸手架住,劝道:“你姑侄也有多年未见,你又在积雷山修炼这多年,早就完全脱了本相,他两个认不出你也是正常。你好好同他们说清楚也就是了,怎地说动手就动手?” “难不成……是你以前在山上欺负他们欺负惯了,如今不动手便觉得手痒?” 三丈月顿时呆住不动,手里的火蛟鞭打也不是丢也不是,只好轻轻的在二人额头点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道:“我何曾欺负过他们?我疼他们还来不及呢!你们两个兔崽子,连我也认不出来,岂不是该打!” 左边那个小胖子眼神一亮,再没有刚才说还手的狠劲儿,畏畏缩缩的道:“你是……月儿姑姑?” 右边那个小胖子惊呼一声:“不是吧,月儿姑姑虽然凶,可没有这般狠哩!” 左边的小胖子一缩头:“那是你挨打挨的少才记不得姑姑的狠哩!姑姑要是发起狠来就是爷爷和父亲都怕!” 右边的小胖子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恐怖的回忆,一脸惊恐的道:“是哩是哩,你这么一说可不就是这样!哎呀姑姑别打,赛武知道错了!” 沈彦秋被惊的目瞪口呆,没曾想这两兄弟就是一对活宝,配合着夸张的表情动作简直就跟唱戏一般,难怪三丈月这般性子也被气的不行,若是换做自己,只怕比三丈月树立的形象还要恶劣一些。 三丈月拿着鞭子气的发抖,强忍着怒火憋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赛文赛武,在你们心里姑姑就是这么蛮横无理么?”说话间运起法力,脸上顿时遍布粉色的绒毛,两只长耳朵斜斜窜过头顶,只在耳朵尖儿上折下一点,大眼睛眨巴眨巴说不出的顽皮可爱。 她这副模样沈彦秋都不曾见过,当初在参天城附近初遇她时,虽然也能勉强看出兔子的些许特征,但总归基本上都是人形,却不似这般满脸绒毛,长耳长牙,活脱脱一个化形失败的兔妖。 赛文赛武像是看见猫的耗子,浑身筛糠一般抖动,紧紧拥抱在一起,懦声道:“呀,真的是月儿姑姑!” 两人声音低不可闻,声调都因为惧怕而颤抖走样。 沈彦秋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三丈月的脾气他也算了解,除了娇萌可爱便是胆小迷糊,哪里有丝毫彪悍泼辣?怎地这两个小子惧怕成这个样子? “你们两个谁是赛文,谁是赛武?” 他两个说话腔调语速分毫不差,神情动作也是一般无二,沈彦秋又不是三丈月,打小看着他们俩长大,实在分不出谁是谁。 “你管我们是谁,你又是哪个?怎么在我姑姑的房里,莫不是来行窃被抓个正着?” 两人缩头缩脑的靠着墙壁,看着是又猥琐又可怜,只是一张嘴就显得有些嚣张,仿佛煮熟的鸭子,只剩下一张硬嘴还不服软。 “哈哈哈,窃玉偷香之事我倒是不擅长!”沈彦秋丢了两套衣服过去,招呼他们先把衣服穿上,想了想又使了个洁净的小术将二人身上的味道洗去,笑道,“我是月儿的夫君,你们说我是谁?” 左边的胖子一愣:“真的?” 右边的胖子呆然:“假的吧?” 两人齐齐扭头看向三丈月,见三丈月竟然还有些娇羞,轻轻点头确认,这才知道沈彦秋没有说假话,忙不迭整理好衣服跳下床,对着沈彦秋拱手施礼:“当真是姑父当面,刚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姑父见谅!” “好叫姑父知道,小侄是拿波赛文,这位是我弟弟拿波赛武。” 拿波赛武把脸一绷,沉声道:“当着姑姑姑父的面可不能瞎说,哪个是你弟弟?明明我是哥哥!” 拿波赛文正色道:“你我虽是同时出生,却是我先睁开眼睛,我先吐气开声,便是修炼也能压你一头……哼哼,我样样都先你一步,怎就做不得哥哥?你若不服气,咱们便请姑姑姑父评评理,如何?” 三丈月见他两个突然正经起来,吵架拌嘴也耍个文绉绉的样子,掩着嘴笑道:“刚才嘴里还没大没小囫囵个儿的,这会儿怎地就守起礼节来了?” 拿波赛文换过笑脸:“当着旁人的面自然无需守礼,在姑姑面前怎敢如此?小侄还是头一次和姑父见面,还想留个好印象哩!” 说罢把手一伸,笑嘻嘻的看着沈彦秋,拿波赛武也不拿腔作势,亦把手伸出来,只是不说话盯着沈彦秋。 沈彦秋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好好好,今儿咱们爷仨初次见面,我这做长辈的却是不能小气!” 甚是豪迈的祭出金环,这件百试不爽的宝贝还从来没有落过他的面子。 牛伏魁这厮有搜集东西的癖好,但凡是他认为好的东西都想据为己有,仗着自在魔宫天击卫执金吾的身份,着实让他搜刮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儿。 沈彦秋本身并不富足,自杜世锋处夺来的三阳剑献给了哀无心,徐沐白传下的真蛟剑给了鹤星恫,倒是千机带威力强大,却不如水火锋来的顺手,如今锤炼力魔道祭炼肉身,水火锋这件难得的法兵也没了用处。 ------------ 第三百八十六章 冷月清秋 赛文赛武却是一点也不客气,上来就伸手要东西,三丈月面上无光,也知道沈彦秋小玩意儿不少,只得故作娇羞的捂着脸,假装不曾听到。 这两个孩子是三丈月看着长大的,沈彦秋顿时便觉得亲切了不少,所谓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自金环中摸出两柄长刀,皆有五尺长短,刀身清亮好似一抹流水,晃一晃便有一抹流光滚来滚去,厚度比之寻常的剑器还要薄上三分,只有两指来宽微微带着一丝弯曲,似剑非剑似刀非刀。 赛文赛武赶忙接了过去,伸指一弹便是一声清脆的声响,随手摸了摸刀刃当即被划开一道极细的伤口,好一会儿才沁出一颗雪珠,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两人爱不释手不住翻来覆去的把玩,乐的龇牙咧嘴,问道:“请问姑父,这刀可有名字?” 沈彦秋笑道:“想来是该有名字的,只是我却不知道叫什么。不过这两柄刀不属于法器,乃是神兵一流,在神兵中也不算金贵,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才好。” 拿波赛文倒抽了一口凉气,讶然道:“姑父果然是财大气粗!这等神兵也看不上眼!” 拿波赛武眨巴眨巴眼睛耷拉着嘴角,一副傻眼的表情:“便是丸子叔出山的时候,山主爷爷也没有好东西给他,只好把当年随身的斧子交给丸子叔,就这丸子叔还高兴的不得了呢!您这一出手就是两件神兵,财大气粗,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还请姑父赐名!” 沈彦秋道:“既是你们俩不嫌弃,我便拿个大取两个名字。” 一指拿波赛文:“你这口便叫做冷月。” 又一指拿波赛武:“你这口便叫做清秋。” “你们先别急着高兴,祭炼神兵不比祭炼法器,除去烙上神魂印记之外,还要以血祭之法增强彼此的联系,将神兵祭炼完全犹如肢体的延伸,这才是最上层的手段,否则纵然是神兵在手也不堪大用。” “血祭之法费时费力,甚至还要消耗本源修为加持,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你们两个莫要急功近利,须知来日方长,清秋虽然萧杀却难脱四季轮转,冷月虽明亦有阴晴圆缺之变数。” 拿波赛文咧着大嘴道:“姑父放心,咱们兄弟不是没遮拦的,这些道理咱都懂!” “嗯嗯,都懂!” 三丈月一听就来气:“你倒还有脸说什么有无遮拦!你却跟我说说,怎么就落在赤城子手中还被打回原形了?我拿波山的脸可被你们丢的干净!” 拿波赛文挠了挠脑门儿,干笑道:“这次我俩化形成功,便问过山主爷爷能否出山历练,爷爷和父亲虽然阻挠了几回,也都被山主爷爷驳斥回去,我们俩这才得了机会出来,本来是想去祖庭拜会星宿海伯伯,只是半路里被一个红衣道人抓住,这才被逮到南疆来。” 拿波赛武抖了个激灵,兀自有些后怕:“那道人有些疯癫,我俩根本不是对手!”想了想又伸手比了个鹰爪模样,对着空气一抓,“他只是这般一抓,我们俩便啥也不知道了!” 起初沈彦秋遇到拿波丸和三丈月之时,他们两个也说起要去元魔山妖族祖庭投靠,只是机缘巧合走到参天城附近,这才听了老树妖的建议拜会参天城。 那时候拿波丸说起拿波山第一高手,就在智穹宗手下办事,却是不曾说起名字,只是提起有个叫做太房虚的如今在神仙道效力,原是拿波山的第一高手,如今连姓氏拿波二字也被褫夺,不录入拿波山族谱之中。 拿波赛文说起星宿海,又说此人是拿波山第一高手,想来就是拿波丸口中那人,全名应该叫做拿波星宿海,当真是个好名字。 沈彦秋略做沉吟,道:“我同天斗堂主智穹宗大帅也有些交情,你们若是还愿去元魔山,我可以修书一封与你们带给智帅,多少念及往日情分,也能留下你们。介时再寻着星宿海大兄双管齐下,也好讨个轻松的差事。” 两人齐齐摇头道:“我们俩学艺不精、修为不济,一出山就被人捉了去,实在无颜去见星宿海大伯,更不敢此时去祖庭听用。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姑父舍了冷月、清秋与我们,还请姑父再舍个慈悲,传我俩一门刀术,待我二人修为有成,再去祖庭不迟。” “望请姑父成全!” “这……” 沈彦秋有些为难的道:“我只通些剑术,刀术却是难堪。只有一门神火刀的神通,碍于师门规矩却不能传给你们,这可是难着我了!” “姑父不必为难!” 拿波赛文豪气的一挥手:“小侄也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有逼着姑父赠法的打算。既然姑父不曾修习过刀术,我兄弟二人便等回山之后自行摸索就是,实在不行便求爷爷换一套回来,不能埋没了冷月、清秋。” 拿波赛武连连点头:“嗯嗯,俺也一样!” 拿波赛文又道:“方才是小侄孟浪,姑父没有责骂已是爱护有加,小侄虽然愚笨却也明白姑父的慈爱之心。得了两口神兵已是福分,再妄求刀术……嘿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拿波赛武又是连连点头:“赛文说的对,俺也一样!” 拿波赛文怒道:“我说你这家伙,你就不能自己说点好听的,非得捡我现成的!” “嗯嗯,俺也……啥?” 拿波赛武一怔,楞楞的道:“你说我说还不都是一样?你若是觉得吃亏,我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不就行了!” 沈彦秋被这对活宝逗的忍俊不禁:“哈哈,好了好了,你们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好听不好听的!” 三丈月简直觉得无地自容,冷不丁上前一人踹了一脚,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非得气死我不可!” 赛文赛文赶紧把刀搂在怀里,生怕三丈月不小心踹在刀上,却不是怕踹坏了刀,而是怕她不注意伤了脚。 沈彦秋拦住三丈月,劝道:“我都没有生气你怎么就这么大的火气?他们两个愿意修行,你该替他们高兴才是嘛!哈哈哈,方才我倒是没想起来,我虽然不通刀术,但是有人会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雷子写封信,让他把他俩安顿在天刀门修行!” “天刀门的刀术传自魔道祖师,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刀术,虽说当初莫青阳被乔天王一剑斩杀,一半是因为他服用神婴丹元神不稳,一半也是因为乔天王以天杀剑葫催动葫中日月这样的顶级剑术,这才没能扛住。否则以他九绝天刀的名声,纵然不是乔天王一合之敌,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雷子是凌道兄的亲传弟子,得传魔剑门三大绝学之一的冰河洗剑录,在凌道兄面前也说得上话,只是安排他们两个入天刀门,应该不是难事。” 赛文赛文一听能够入天刀门修炼,顿时喜不自胜,两个人抱在一起欢呼雀跃。 魔山偌大的名声在外,他们两个不是不知道,魔道祖师刀剑双绝更是无人不知,若能够入天刀门修行,比去了元魔山还要好很多。 毕竟狮王仲云胥的镇魂魔刀,以及给门下四大弟子创出的青龙破月、朱云拜月、西虎啸月以及玄龟望月四门刀术,都不可能会传授给他们。 神武宫有三大无上神兵,其中仲云胥执掌镇魂魔刀,白云弋执掌往生锤,苍云术执掌赎罪枪。不过苍云术又炼制了一件阴阳二气神威刀兵策,说起来一身刀法也是不凡,只是无论如何他们两个还没有这样的福分,能的仲云胥和苍云术传授刀法,便是在仲云胥四大弟子手下修炼四灵刀法也难如登天。 如今沈彦秋这个便宜姑父愿意舍下人情送他们去魔山天刀门修行,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怎不让他们欢呼雀跃? 强忍着心头的激动,拿波赛武这次倒是抢先说道:“姑父若是真把咱们送到魔山去,咱们必定好好修炼,绝不给姑父您丢脸,也觉不给冷月清秋抹黑!嗯,就是这样,那个……赛文,你也说两句!” 拿波赛文嘿嘿笑道:“嘿嘿,话该说的你都说了,我还能说啥?” “俺也一样呗!” 赛文赛武离开拿波山并没有多长时间,几人大略计算了一下,应该就是沈彦秋和三丈月刚刚离开凄凉洞的时候,他们两个才从拿波山出发,一路按照路线前往元魔山。 这两个在拿波山就不是安分的主儿,拿波逊和拿波奢听更是爱护有加,这次好不容易借着成人礼的大好机会,苦苦哀求拿波滕放他们出来,怎么能不好好放松放松? 他们两个可没有什么报效祖庭的心思,元魔山高手无数,他们两个小不点就跟一粒沙子扔进大海一样,连个浪花都不会溅起来,何苦跑过去受苦? 反正他们家底殷实,出来的时候一人一口储物袋,凡人世界能够使用的金银珠宝、修行道能够使用的黑晶灵石没少带,一路上就是晃晃悠悠的吃喝玩乐,紧一搭慢一搭的走,心想着若到时候见到拿波星宿海,只给他们安排底层的苦差事,索性就原路返回,在修行道好好逛逛,再回拿波山享福。 ------------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想回家 他们两个计划妥当,只把这次成人礼当成郊游一般,甚是买了一大堆拿波山没有的玩意儿,好拿回去讨好拿波滕和拿波逊这两个老家伙。 不曾想根本不曾接近南疆范围,就在一座人族护卫的城池里遇到那个红衣道人,不由分说的将他两个抓走。 拿波赛文叹道:“说实话,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战火烽烟,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也就是这些有高等修士坐镇的城池才安全些,那些普通的各族城池几乎都被鬼道的黑云遮蔽,不得不收缩防御,若非我们两个带了拿波山的通关手令,轻易也进不去。” 沈彦秋忙问道:“你们碰到了鬼道修士?” 拿波赛文笑道:“姑父高看我们了!凭我们两个的修为,倘若真遇上鬼道修士,哪里还有命在?不过是远远看见黑云笼罩就躲远了走,并不敢靠近。” 拿波赛武也说道:“说来也是奇怪,鬼道这次大举入侵修行道,出来的高手并不多,直到现在他们占据的地方也都是普通的村镇之类,但凡修士组织力量反扑,他们完全不怎么抵抗就把占据的地盘让了,似乎根本就不在乎。” 沈彦秋猛的一惊:“这下坏了!” 三丈月奇怪的道:“修士的力量占据上风,又重新夺回失地,岂不是大大的好事,怎么就坏了呢?” 沈彦秋苦笑道:“你太小看了鬼皇……倘若鬼道的兵马死守城池,十二宗门的高手尽可以集中力量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布置阵法死守联通两界的逆反通道,甚至直接以大法力摧毁逆反通道,将鬼道完全和修行道隔开。如今鬼道只打不占,摆明了不是为了抢占地盘,而是为了杀伤!” 三丈月还是不明白。 沈彦秋接着道:“鬼道最大的便利便是独占幽冥界,只要他们守住幽冥界这个大本营,便是神仙道也不敢贸然进入,自然是稳赢不输的买卖。你们要知道,无论是什么种族的生灵,只要死亡以后都会被六道轮回吸引,而修行道不能沟通六道轮回,众生转世脱胎的基本就在于幽冥界的净世轮这件至宝。” “想来浮屠派地藏王进驻阴山,又开辟了华莲净土这个浮屠圣地,目的不仅仅是超度幽冥众生脱离苦海,根本的原因还是要抢夺净世轮的控制权。” “鬼皇虽然不能控制净世轮,却能借助幽冥界的本源气息影响净世轮的运转,将自然转生的灵魂搜罗起来,培养鬼道修士,甚至直接转化一番就能当做消耗修士力量的低等幽魂。至于地藏王那里,只要让骨宗或者尸宗堵住华莲净土,地藏王得不到浮屠的助力,只怕也只能自保。” “便是不说骨宗和尸宗,岂不知血河还有血河祖师和五大阿修罗王存在?阿修罗族的百万勇士对付同等级的修士,几乎每个都能抵得上三五倍之多!” 说到此处,沈彦秋也不禁喟然长叹:“修行道以神仙道为魁首,无论是四海龙神、无量剑宗还是元魔山神武宫,都是高手如云的圣地,但凡有一个真正出手和鬼道对抗的,修行道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修士视凡人如草芥,不管他们的死活,却不知修士的根基就是这些蝼蚁一般的生灵。没有了凡人和普通的飞禽走兽,哪里还有什么人族妖族魔族?” 三丈月道:“这些你能想得到,难不成那些个六劫七劫的大修士就想不到么?这天下难道只有你一个聪明人?说不定雷神上和龙神他们已经有了对策,只是没有广而告之罢了!” 沈彦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这话确实有些杞人忧天。这场大劫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能想尽办法保存自己就算万幸,但有一丝余力,我就是拼上性命也要保你们几个周全!” 三丈月笑嘻嘻的拉着他的手道:“可别说这些晦气话,你若是去了我又怎能独活?咱们只管按着师尊的安排走下去就是,必能妥妥的保全自身,以师尊的手段,护不住这天地怎么也能护得了你我。” “而且依我看来,所谓的天地大劫究竟有没有还是未知之数呢!” 看着摇头晃脑的三丈月,沈彦秋乐道:“怎么咱们白月公主殿下也有独到的见解?” 三丈月傲然道:“这方天地自盘皇大帝开辟以来,拢共只经历了四次劫难,分别是龙汉、开皇、延康以及赤明,也是这四次无量量劫开启了四古纪元时代。其中只有龙汉劫有封魔榜降世敕封魔星。” “远古神魔之战是破坏修行道最为狠烈的一次,其他几次劫难虽然影响深远,却也被太古诸仙、上古诸真和中古诸子一一化解,乱世三劫器也被玄天法祖和魔道祖师联手封印。如此说来,只要魔山派守住开皇,封魔榜一日不曾降临,天地大劫就一日不算到来。” 三丈月笑眯眯的晃着脑袋:“魔山派总不至于放着封印不管,反而去破坏封印吧?只要开皇劫器不出世,封魔榜降临的几率就无限接近于零,一千七百红尘杀劫自然也就会消弭无形。” “介时神仙道统合修行道的力量一举平定鬼道,将幽冥界彻底和修行道断开,便是鬼皇修成鬼仙也无济于事!” 沈彦秋却没有三丈月想的这般乐观,不过却不好再出言反驳,其实心里也希望三丈月的分析完全正确。 “希望如此吧,否则修行道实在是经不起再一次的无量量劫了。” 沈彦秋自嘲一笑:“否则到时候你我因为末法时代的来临,修为倒退法力消失,最后不得不退返成普通人,只怕那些因为境界高深而寿元无尽的高手得瞬间消失大半!” “嘿嘿,世界崩塌,乾坤逆转……” 沈彦秋翻来覆去的把这句话重复几次,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我不过是最为底层的修士,无论是天地大劫还是鬼道入侵,你我都没有改变一丝一毫的作用,纵然封魔榜不降临,这场由鬼道掀起的劫难一个不小心也有身陨的可能啊!” 赛文赛武两个根本听不明白沈彦秋和三丈月的对话,无论是封魔榜降世还是鬼道企图颠覆修行道,他们两个都不清楚,甚至可以说一点都不了解。在他们两个的认知中,这次鬼道入侵修行道不过是鬼皇犯了疯病,企图挑衅神仙道十二正宗魁首的位置,这才使出的一个低劣手段而已,怎么也不会联想到天地大劫这种恐怖的事情上来。 他们两个只是默默的听着,既插不上话也不知从哪里插话,便是封魔榜这个词也还是头一回听说,心里已经痒的发毛,也不敢开口询问。 封魔榜?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一件惊天动地的绝顶法宝,或者前古仙人遗落的仙器不成? 三丈月忽然有些扭捏起来,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道:“榕哥,我……我想跟他们两个一起回一趟拿波山去。” 拿波赛文叫道:“可是姑姑,姑父刚才已经答应送我们去魔山了呀!回山的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要是回去了再想出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啊!” 三丈月怒目圆睁,斥道:“有冲突吗?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不能陪着我先回去一趟然后再去魔山吗?能耽误你们多少时间?我不让你姑父写信他连手都不会动,你信不信!” 拿波赛武诺诺的道:“姑姑,刚才那话是赛文说的,我可没说话……” 拿波赛文急道:“你小子好不地道,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这亲兄弟倒好,不帮衬我说两句也就罢了,竟然上赶着让我在姑姑面前做坏人,你却跑出来装好人打圆场!” 拿波赛武哼了一声,撇嘴道:“谁让你说话不动脑子来着!我一百个愿意陪着姑姑回去,反正有姑父的举荐信,魔山什么时候去都行,等我回去跟爷爷和大爷爷说明此事,说不定还能捞摸一堆好东西带着,刚好用来打点人情,岂不是正好?” 这话说的不假,拿波山虽然世代依附元魔山,但毕竟早就独立一座山城,和参天城一样开创了拿波兔一族,唯独没有元神高手坐镇城池乃是硬伤。如今有了沈彦秋这层关系,纵然不去元魔山也能攀上魔山这层关系,不过是瓜大瓜小的问题,远比待在拿波山上捡芝麻获益更多百倍,到时候将魔道祖师纵横修行道的绝世刀法练成,将来也有进阶元神的希望,打破拿波山数千年没有元神高手得窘境。 无论沈彦秋还是赛文赛武,都不知道开皇劫器已经在邱青水付出生命的代价下,终于将玄天法祖和魔道祖师联手布置的封印破除,早就在破开封印的一刹那消失无踪,如今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而开皇劫器,则是理论上如今唯一能引动封魔榜降世之物,或者说是所有知道封魔榜存在的人统一的认知。换句话说,三丈月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早就应验了,只是她们还没有感受到大劫真正的力量。 这个时代的人谁都没有见过封魔榜,即使是年岁最久远的人,也不过是寥寥几个从中古诸子末期熬下来的硕果,如今基本上也都进入大河源流不见踪迹,而他们同样没有见识到封魔榜的幸运。 总而言之,对家人的思念之情已经牢牢占据三丈月的内心,即使满满的都是对情郎的无限爱意,也无法冲淡这股血浓于水的亲情,三丈月万分担忧拿波山的安危,仅凭拿波滕和拿波逊两个老家伙带领的拿波山兔族,实在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鬼道的大军,以及遮天蔽日的黑云大阵。 她的力量虽然也很弱小,但不同的是她拥有一件足以改变战况的顶级法器,一件近乎法宝威能的大天圣。 她不能完全催动大天圣的威力,拿波滕和拿波逊也不能,但是拿波滕和拿波逊毕竟是金丹后期,拿波奢听等一众兄长的实力也非常可观,集合他们所有人的力量,纵然还不能发挥出大天圣百分百的威力,只要不是修成鬼王境界的鬼道高手,都不可能攻破拿波山。 ------------ 第三百八十八章 未雨绸缪 三丈月从来没有把拿波山的希望放在拿波星宿海身上,这个如今兔族的第一高手已经完全成了元魔山的人,心里还有没有拿波山还是两说。 妖族没有人族这么多的情感,星宿海自打进了天斗堂之后,就再也没有往拿波山传回一次讯息,哪怕是敷衍性的问候也没有,拿波滕和拿波逊提起星宿海,每每都是一股自豪溢于言表,可心里比谁都清楚,星宿海已经不可能再是拿波山的人。 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三丈月暗自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将星宿海这个不切实际的第一高手,从自己心里拿波兔的名单上划去。 “我一定要回去。” 三丈月说的很轻,但语气异常果断,一扫之前呆萌懵懂的模样。 沈彦秋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劝她,或者说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自私,根本就不该开口去劝三丈月。倘若此时有危险的是段家军,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想尽一切办法回五洲去,纵使千难万难也不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如今段家军已成了埋在尘埃中的过去,他永远的失去了那个父亲一般的军主,失去了包含着他所有兄弟姐妹的大家庭,这种痛苦他根本不需要刻意体会,就深深地刻在他骨子里。 所以他远比赛文赛武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明白三丈月的感受。 默默的取出水火锋,沈彦秋笑道:“当初送你去积雷山的时候,我把真鲛剑给了恫儿。今天你要回拿波山,我却不能陪你一起回去……” “我的月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什么事都需要我做的傻丫头了!哈哈哈,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开口让我跟你一起回去,我绝对不会拒绝你的,傻丫头!” 轻轻推开水火锋,三丈月的眼睛里泛起了莹莹泪花:“我知道,所以我更不会开口。每个人生下来就注定了这辈子需要担的责任,无论怎么逃避都没有用,以前有爷爷和父亲,还有丸子哥挡在前面,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也该轮到我好好想一想了。” “我记得浮屠的苦行僧曾说过,这世间的苦难是有数的,他们多受一些罪过,便能让分担在众生身上的苦难减少一分。嘿嘿,以前都是爷爷和父亲他们帮我分担,如今也轮到我帮他们分担了。” 沈彦秋帮她理了理腮边的头发,看着这个突然之间长大了的小姑娘,眼睛里坚定的光芒好像南极恒古不化的冰川一般,他的心却仿佛流经诸天万界的天河之水,一股莫名的情绪瞬间充斥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中都渗透着浓浓的疼爱。 “水火锋的威力你不曾见识过,这对儿法兵有破障的属性,纵然是悲王一流的高手,若是手中法器品质稍低,猝不及防下也绝难以抵挡它的威力。你如今也有金丹修为,祭炼水火锋便不似大天圣这般细水长流文火慢熬,能省下不少时间。到时有星辰金凰斩护持肉身,水火锋防身杀敌,我也能放下心来。” 三丈月抽了抽鼻子,嘟着嘴笑道:“真鲛剑给了恫儿姐姐,若是我再拿了水火锋,你身上可不就只剩下千机带了?你当我不知道千机带是赵前辈炼制的法宝不成?你跟我一样都是金丹修为,如何能驾驭一件法宝?就算是封印了九成力量的法宝,本质也等同一个神婴修士,没有法有元灵的境界你根本不能随意使用,比我催动大天圣还不堪哩!” “你身上一件防御法器也没有,若是火皇陛下说动炎皇和应帝王打开凤巢,提前开启浴火节,到时候进入凤巢的修士数不胜数,炎皇殿的那几个也就不说了,必然要给你使绊子下黑手,便是其他闻风而动的高手,为了争夺真火奥义的机会,拼死搏杀也不足为奇。介时没有法器傍身,你总不能空手和他们争斗吧!” 见沈彦秋还要坚持,三丈月一昂头,一脸傲然的说道:“我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集合拿波山的力量催动大天圣,我根本不需要耗费多少气力,最多也就是多使用一些神念操控,有爷爷和父亲他们以及星辰金凰斩的保护,我比你可要安全多了!” “你呀,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沈彦秋见说不动她,一咬牙道:“那我把九龙炎火砲的法门告……” 三丈月一指点在他唇上,郑重的摇了摇头道:“不!九龙炎火砲是炎魔道的终极神通,一则我没有总纲相佐,根本发挥不出九龙炎火砲的威力。二则我的法力和炎魔道的法力本质完全不同,纵然有地火加持,只怕不能推动九龙炎火砲的变化,徒劳无功。三则十方魔道是大悲宗的嫡传道法,没有师尊的允许你也不能随意传授出去。” “水火锋留在你身边比给了我用处更大,我有大天圣和星辰金凰斩已是攻防兼备,手里不缺这么一件法兵。你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暴露炎魔道,那些神通还是要收敛一些才是,有了水火锋在手,总也掩饰的过。” 三丈月笑嘻嘻的道:“你若是真想帮我,那就快些进入凤巢将实力提升上去,到时候再来拿波山,看我把白月公主这个名号打他个货真价实!” 赛文赛武抓着冷月清秋,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咋咋呼呼的道:“姑父尽管放心,小侄二人自今日起便是姑姑……不,是白月公主的贴身侍卫了!正是来日方长,魔山之行也不急于一时,待小侄二人经过一番战斗厮杀,将冷月清秋将养一阵,开了锋见了血,才好去魔山求道,不让天刀门的人小瞧了!” 沈彦秋苦笑道:“唉,你们不曾见识过鬼道的神通……当初骨宗千玨一柄九地鬼雄就是灵柩法师都讨不得好,我是亲眼得见!月儿也见识过天尸六道猿飞日月,同等境界的金丹高手只怕也胜他不得。即便如此,骨宗和尸宗还排在魂宗之后,可见清风、悲王的手段必然更加诡谲莫测威力不凡。你们有信心是好事,却绝不能轻敌,若有上重悲王出手,月儿只许以大天圣远攻,交由拿波滕和拿波逊两位山主处置!” “倘若有鬼王在敌阵……” 沈彦秋思量再三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两位山主不入元神,纵然有大天圣御敌,集合拿波山所有的力量也不可能击败一尊鬼王!介时宁可舍弃拿波山也要保全性命!山头和城池没了可以再建,只要你们没事拿波山的传承就不会断绝。” “切记,切记!” 三丈月破涕为笑:“榕哥哥说的在理,这话我自然省得,若真有鬼王自降身份出手,我们便舍了拿波山给他,径去投奔圣山就是!” 沈彦秋为她轻轻擦去泪水,柔声道:“我在南疆或许还要一段时间,也不知进入凤巢之后是吉是凶。你莫要同我断了联系,时不时便以飞剑传书通知我,我已经得了颜先生准许,也能以飞剑传书联系他,介时你们真的去了元魔山寻找星宿海大兄,我也能从中说得上话。” “星宿海的事……” 三丈月欲言又止:“他的事暂且不提,是否一定会去圣山我也说不准,实在不行我就去青丘求胡姐姐收留,她也不会拒绝我。” 想起天狐一族的实力,沈彦秋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香狐王的道行一直是个迷,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处在什么境界,便是推测之时也尽往六劫七劫去想,只怕也有分神化念的修为,纵然只有六劫出窍的修为,庇护拿波山一族应当不是问题。 只是三丈月说得倒轻松,沈彦秋却有许多担心,毕竟拿波山和青丘并没有任何交情,只是三丈月和胡梦媛的私人感情,以及丢雷老姆和香狐王多年的交情,香狐王会否答应她们举族迁入青丘还未可知。青丘不是香狐王一人说了算,还有天狐和心狐两位王者,而且青丘名义上的主人乃是天狐王,就是香狐王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他没有赵正阳庙算天下的本事,甚至连最基础的卜算之法都没有接触过,自然猜不到这其中的关窍,更没有洞彻人心的本领,能够清楚青丘几位王者的想法,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自见了赛文赛武,三丈月便甚是拿波山的安危,不知道鬼道的大军有没有侵扰拿波山的范围,几位长辈以及那些兄弟姐妹们有没有因此收到伤害,此时正是归心似箭一般难耐,虽然心头万分不舍沈彦秋,却也只得咬牙硬撑着离去。 她不敢再停留,怕再等上一时三刻,就没有离开沈彦秋的勇气。 沈彦秋明白她的想法,更不敢出言挽留。 飞云小筑,观云台。 今天的云霞好似鲜血涂抹一般,整个天空都呈现出一股妖艳的赤红色,仿佛昨天就是个杀戮之夜,无穷无尽的血气占满了天空。 三丈月撑开星辰金凰斩,甚至不敢鼓起勇气和沈彦秋告别,看着举目凝望的沈彦秋,三丈月咬紧牙关强忍眼泪,扭头就走。 赛文赛武虽有筑基修为,却没有趁手的法器飞行,冷月清秋也能以御剑术驾驭飞行,甚至比普通的飞剑速度更快,他们两个也没有时间祭炼,更不能收入小世界中温养。冷月清秋卖相极佳,他两个也舍不得放进百宝囊,便紧紧抓在手中以本源法力冲刷,争取早一日祭炼完全。 沈彦秋早把凌虚渡遁法交给三丈月,只是一直有星辰金凰斩这件飞行法器,普通的剑光和遁光都比不了,三丈月也就没有细心修炼凌虚渡,此时要带着赛文赛武,云团的速度更加不堪,便只得以星辰金凰斩加速。 三丈月脚下踩着凌虚渡特有的云团,铺成一丈见方的浓白云朵,赛文赛武手持冷月清秋侍立身后,冉冉升上半空,星辰金凰斩奋力一振,转眼融入天空中无尽的火云之中,纯白云汽也被耀眼的火光映成一片火红,再也分不出哪里是火云哪里是遁光。 ------------ 第三百八十九章 浴火节 三丈月的突然离去,对于沈彦秋来说充满了浓浓的不舍和惆怅,随即便是担心和思念这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找麻烦,可这些数不尽的麻烦总是不由分说的来到我面前。 沈彦秋有时突然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遇到郭允龙,没有喝他的酒听他的歌,会否这辈子就会安安分分的投在尤聩的麾下,以一个教书先生的身份,见证他完成自己心中天下大同的大业,或者陪着他一起消融于血于火的世界之中。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必然会发生,只在于发生时自己的能力能否左右这些事情。至于在时间长河中是以过客的身份参与,还是以主角的身份改变进程甚至逆流而上,沈彦秋没想过也不敢想。 跳出时间长河俯瞰芸芸众生随波逐流,这是上界仙真神圣才能做到的事情,修行道最高成就只是九劫散仙,能凭一己之力搅动河水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手段。 鬼皇的修为应该在七劫顶峰左右,骨千玨和天尸老人是六劫顶峰,纵然集合幽冥界的力量侵吞修行道,也绝不可能成功。其他的宗门不用动手,只是神仙道一宗的力量,就能将鬼道压制。 难道真的如同他们所推测的那样,鬼皇想把整个修行道和幽冥界合二为一,重现上古地府幽冥吗?修行道是诸天万界的根基,就算鬼皇成功了,将修行道变成真正的冥界,阎魔天子和五方鬼帝这些已经飞升的鬼道巨擘,又怎么可能容忍他的存在? 神仙道一直没有任何举动,雷震霄这位上圣雷帝天尊作何打算?总不至于任由叶翔将整个修行道炼化之后再出头镇压,那时节便是天下高手尽出,只怕也动不得鬼皇分毫。 哎,也不知道一千七百红尘杀劫和这次鬼皇灭世之举,是否是同一场劫难,若是还则罢了,若不是…… 默默的咀嚼着别离的痛苦,沈彦秋扶着栏杆,用几个特别用力的深呼吸将复杂的情绪压下去,用力的摇了摇脑袋。 罢了罢了,燕雀飞不远三五里,啄草籽饮洼水,却担心起鸿鹄、鲲鹏振北图南,背负沧溟的意图来,岂不跟农人揣测皇帝用金扁担挑水吃一个道理? 神秘的俞白灵一直不曾现身,现身一次的赤城子也再没来过,沈彦秋每天的日程就这样单调的重复着,反正刘琳剑这厮每天都充满了战斗的激情,沈彦秋也渐渐放开手脚,二人你来我往的便都挂点彩,随即在强悍的肉身自我修复下愈合,肉身和气血锤炼的愈发凝炼。 阴魔望天朔的技法没有固定的套路,只要在战斗的时候引发疯魔之心,就能自然而然的将斗战法使用出来,仿佛疯魔附身一般。 “嘿,当初大哥要传我《猿魔疯神法》我没有答应,现在想想着实有些可惜!纵然不修炼这部功法,用来印证疯魔之心也是好的……可惜啊可惜!” 《猿魔疯神法》是猿魔一族的大神通,袁无极和崩天策、芭天壶等人皆籍此法成道,修成金丹上重境界,牛太煌更是断言袁无极若是以《猿魔疯神法》成就元神,五劫力抗六劫修士也不在话下。 看来创造《猿魔疯神法》的那头祖猿,在太古上古时期,也是个极为了不得的存在。 刘琳剑修成火神咒之后,终日引火烧身祭炼肉身,平日里但也看不出不同,一旦战至酣处法力涌动澎湃之时,七窍之中便有烈火喷薄而出,再引动“火神降世”的变化,便能抢沈彦秋一个上风,压着他打。 沈彦秋一直觉得力魔道和幻魔道不如冻魔道和炎魔道顺手,总认为力魔道和幻魔道的威力太小,不似炎、冻二道有诸般神通变化。譬如幻魔道,若非口诀中记载着还有千变万化这档子事,他甚至觉得还不如真珠乃察当初想要换给他的那部《万幻天魔道》。 力魔道也是如此。 他试过不开启神力之术,只是单纯的催动力魔道的力量,结果发现无论是力量还是肉身凝炼和恢复的程度,都要下降一个档次,便是体力也不能维持相同的战斗时长。 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他修行时间不短,倒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终极变化法天象地,只是为了圆自己一个儿时的梦想,和段景涵一般跨马持枪上阵冲杀。 然则一旦在开启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的同时开启力魔道,沈彦秋才骤然发现,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糅合在一起,所爆发出的力量他自己都有些难以驾驭,竟然能硬生生的顶着“火神降世”状态下的刘琳剑,把他打的抱头鼠窜! 难道力魔道的精髓,就是掺杂的力量属性越多,威力就越强吗? 其实他并不知道,力魔道真正的威力,只有他成就元神之后才能体现出来。 十方魔道,本就是神魔修炼的法门,而神魔这种天地自然生就的物种,一出世就有诸神诸仙的实力,自然不是他这种生来羸弱的人族能够相比。 倘若把十方力魔道交给袁无极或者牛太煌他们,以千丈乃至万丈真身施展无边大力,便是法天象地这种大神通也不能比拟。 这里面的关节沈彦秋并不知道,他唯一清楚的就是谨记哀无心的教诲,尽量掩饰十方魔道的不同之处,不让有心人觊觎。就像当初徐沐白将千机带交给他的时候,说的那句“童子怀金过闹市,唯取死之道尔”。 他敢在南疆肆无忌惮的使用炎魔道,无非是因为双皇一王成名的《神明御火册》、《太皇真灵道》和《大五行丙火戮仙刀》,都是最顶级的火系功法,威力不在《十方炎魔道》之下,自然也就不需要遮遮掩掩,否则反倒容易引人遐想。 力魔道只修一股大力,没有外在表象,或者说以沈彦秋如今的程度,还不能引动力魔道的外在表象,幻魔道和当初泫阴斗修炼的精神道有些类似之处,同真珠乃察修炼的的《万幻天魔道》也有些想通,至今也没有开启千变万化这个特殊的能力,自然也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 唯一需要紧紧藏住的,便是连南疆火气都不能压制威力的十方冻魔道。 冻魔道的法力集太阴、玄阴、九阴等等至阴之气于一体,寒冰破灭圈更是能够在大成之后勾连寒冰地狱,达到封锁天地的程度,南疆的火气自然不能压制。只是不死火山内有凤巢圣地存在,又有诸多火中之精留下的精火,对冻魔道的影响很大,催动任意一门冻魔道的神通,所需要的法力都要成倍增加,威力也会在无穷火气的消磨下打个折扣,使用冻魔道战斗纯属吃力不讨好。 也只有遇到朱龙河这样的大河,有充沛的水元力加持,他才敢彻底释放冻魔道。 其他的神通不能使用,唯有太阴炫光镜这门神通,每当战斗之时他都会暗自开启,将两枚太阴炫光镜祭在双目之中,借助太阴炫光镜破虚的能力,去揣摩解析刘琳剑火神咒和火神降世的奥秘。 可惜火神咒虽然并不高明,却也是自《太皇真灵道》分化而出,即便以太阴炫光镜破虚的能力也无法解析出来,只是在战斗之时给了他一个计算刘琳剑出招的预测,战斗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而已。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像便秘一样难熬,有时候又像拉肚子一样一泻而下,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此时的沈彦秋就像在便秘和拉肚子之间反复跳跃,既担心时间过得太慢,又担心时间过的太快。 无论他怎么担心,时间长河终究不会因为个人的意愿而改变,依旧永恒不变的向前方流淌,前一个半年已经过去,这一个半年也在无声无息间消失。 修士并没有凡人那般逢年过节的习俗,自打进了修行道以来,沈彦秋甚至已经忘记了时间还有月和日的划分,至于这样那样的节日更是没有任何概念。 唯独一个节日,沈彦秋已经足足等待了一年时间,南疆修士都期盼已久的浴火节。 南疆火法盛行,随便揪出来一个修士,甚至一个生活在不死火山外围城池的凡人,都能跟你扯一通关于火法的大道理,那些四古纪元时期流传的神话传说,那些修行火系功法的巨擘大拿,他们说起来头头是道,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对于能够感悟更好火法的生生之火,包括威力强悍的朱离真火等等,更是这些修炼火系道法有没有名师指点,只能自己苦苦参悟揣摩的修士最为渴望的至宝。 以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自双皇一王驱逐孔雀一族占据不死火山,又推出浴火节这样福泽南疆的举动之后,每个修炼火法的修士心头都燃烧着熊熊的希望之火。 咱也不奢求生生之火和几种至高真火,便是随便来只火雀火鸦筑过的巢穴,咱进去感悟一番也就心满意足了! 百年一度的浴火节,是所有南疆修士翘首以盼的大日子。 ------------ 第三百九十章 紧锣密鼓 距离上次浴火节过去已近五十年,再有五十年便能再次开启不死火山的阵法禁制,介时南疆乃至整个修行道的火法修士,只要修为在神婴之下筑基之上,也就是金丹期的修士,都能进入不死火山。 甚至不是修炼火法的修士,愿意交付一定的代价,也能进入不死火山碰碰运气。 这是南疆最为热闹的一次盛会。 勾离谨为了迎娶父生真珠,下定决心和一群狐朋狗友“暂时”断绝关系,舍下锦衣玉食的生活,情愿以凤巢守卫的身份进入不死火山,可谓下足了血本。就这般也不是说进就进,还得勾离卿和父生真炎以及应帝王三方磋商,制定好提前开启浴火节的相应事宜才行。 其实勾离谨想的也好,父生真珠和李玄机都是修炼火法,李玄机那个小丫头年岁不大修为不高,架不住有个好父亲几个好哥哥,硬生生用天材地宝堆了一颗金丹出来。这回趁着浴火节这个机会,给杨宇轩传个讯儿,让他代为邀请李玄机参加浴火节,想必李玄婴心疼妹妹必然不会让她孤身前来,极有可能亲自陪同。 李玄机成道时毁了肉身,还是他师傅天池中的白藕青莲为他重塑的一副肉身,粉雕玉琢的娃娃脸,比女儿家还要漂亮,父生真珠和李玄婴是好朋友,然后才结识的李玄机,有他兄妹俩作陪,李玄婴不能进入不死火山,父生真珠一定会亲自陪同李玄机进去。 嘿嘿,到时候小爷我舍下面皮不要,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还拿不下一个涉世未深的父生真珠?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如今就是把仲云胥的镇魂魔刀架在勾离谨头顶,他也会义无反顾的穷追不舍,不得不过情爱的力量真是完全不可估量,难怪道门要清心浮屠要寡欲,便是魔门也要断情绝欲放浪形骸,生怕被无尽情丝缠绕,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勾离谨一心念着父生真珠,对浴火节能否开启一事比沈彦秋还上心。沈彦秋远来是客不好意思追着勾离卿询问,勾离谨是火皇宫的太子爷,勾离卿的亲儿子,他还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勾离卿也喜他正心修行,虽然出发点有些不尽人意,总算是往正路上走了,日后也有慢慢修正的机会,这时候若是坏了他的念想,这个傻儿子飞走火入魔不可。 再说了,真要是把父生真珠娶进门来,父生真炎这个老家伙可算是被她抓住了嘲笑的把柄,就算不叫声姨娘,那也得压低一辈,想起来就浑身舒坦! 恰巧北堂靖被她坏了肉身,若是三五年之内不能重塑,这身修为就算糟蹋了,父生真炎必然要取凤巢中的真火为他塑型,再加上当初赤城子那家伙落了炎皇殿的面皮,被父生真炎罚去不死火山禁闭,也算是破坏了他们三个共同定下的规矩,怎么说勾离卿都占据上风,只要说服应帝王不出言阻挠,这事儿就算成了。 应帝王的赤龙宫人数众多,又仿照中州皇族设立了一套王府的幕僚班子,多的是金丹修士,对于真火之精的需求还在她和父生真炎之上。如今天地大劫将起,叶翔那个老鬼明目张胆的侵吞修行道,虽然雷震霄这一般老家伙至今还无动于衷,不过早晚都有爆发的一天,南疆若是再不团结起来,只怕叶翔用九幽黄泉之水和血河污秽一齐冲刷,不死火山也要被浇灭了不可。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这次浴火节提前开启都是势在必行之举。 勾离卿身为女修,虽然和他们两个共同执掌南疆,平时却也没有什么往来,便是上次毁了北堂靖又踢了父生真炎一脚,也是以化身隔空传法,没有显露真身,这次和他们两个磋商浴火节之事,也是分出一尊化身前去。 父生真炎和应帝王都觊觎勾离卿的姿色和实力,都想将她纳入自己的房中,奈何勾离卿为人强势出手也狠辣,他们两个都不敢撕破脸皮闹个两败俱伤被对方捡了便宜,故而勾离卿丝毫没有夹在中间腾挪不开的感觉,反倒甚为轻松自在。 她的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能成为压倒天平任意一方的致命之处。 父生真炎自命火神,一直看不起应帝王身上的应龙血脉,同时也对他那一套弯弯绕绕的权谋之术嗤之以鼻;应帝王也不喜父生真炎咋咋呼呼的腌臜模样,见了勾离卿仿佛发了情的种)猪一般,平日里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二人互相看不顺眼又无可奈何,自然不愿涉足对方的地盘,这次磋商选定之处,还是勾离卿的火皇宫。 谁知这一谈,就是一年。 起初勾离卿同勾离谨说起此事,也曾说需要三五年的时间,毕竟兹事体大,便是有诸般便利的条件捏在手里,勾离卿也没有把握快速谈成此事,三五年时间已经算是很快了。 浴火节百年一度,南疆和修行道的修士都知道这个规矩,都会提前计算路程时间赶往不死火山,此次事发突然,若要临时提前开启浴火节,便要广传檄文遍高天下,将一众修士的赶路时间计算在内,怎么也得给出一个月右左的调整时间。 好在浴火节只有金丹修士才能参加,那些元神老怪自然不会巴巴的跑过来触他们三个的霉头,而那些练气、先天以及筑就道基的小家伙,也没资格进入不死火山,倒是能缩减许多时间。 毕竟金丹修士的剑光以及遁光都不慢,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赶来,便是从极北之地的龙渊出发,这个时间也足够了。 不过浴火节并不仅仅是开放凤巢,介时炎皇殿、火皇宫和赤龙宫,都会相应开放一些区域供前来的修士修整,南疆特有的宝物也会对外出售或是以物易物,那些金丹修士大多也会带着本门弟子一同前来,为他们物色一些筑基需要的好东西。 这么一来一去,整个浴火节几乎能持续十年之久。 对于提前开启浴火节,父生真炎和应帝王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特别是这件事由勾离卿提出来,他们俩也都愿意卖她这个面子,并没有过多阻拦便定下来了。只是浴火节的相关事宜还需要一点点的敲定,三皇宫自然有专业人士负责这个方面,保证吸收资质出众的散修和出售天材地宝这两项大事,三皇宫能够尽量维持平等。 他们三个倒是谈的简单容易,不过是见了几次面说上几句话,就把这事儿定了下来,真正耗费时间的乃是剩下那些繁琐之事,虽然历届浴火节都有固定的分配方案,可每次都会出现新的状况,每次都得将以往的方案推到重来才行,这次自然也不列外。 嘿嘿,这些玩儿嘴皮子的修士怕什么? 口渴了有上等的灵酒,饿了有美味的食物随时取用,若是困了要么起身回去要么倒头就睡,只等养足了精神再喷唾沫就是。 修士能辟谷绝食,餐风饮露,又怎么会出现渴了饿了这样的事情?便是一百年不眠不休也毫无影响,无非就是利益分配达不到自家理想的程度,想着法的拖着就是了,反正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定了。 到底是无欲则刚,火皇宫在三皇宫中一直以来都是最松散的一个,就连勾离卿和俞白灵这两个火皇、苑主都没什么架子,他们修行起来也就没有炎皇殿和赤龙宫那些供应节制,倒是不在乎这么一点油水。 火皇宫一帮家伙吃着喝着,好整以暇的看着另外两帮人唾沫横飞,时不时的还这扒拉一手那边踢一脚,生怕事情闹不大。可真要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他们又嘻嘻哈哈的和稀泥充和事佬,可把那些人气的怒火中烧,恨不能放下手头的事儿出去打一场。 俞白灵虽然不爱管事儿,但是有一点人尽皆知,那就是护短。而俞白灵的护短带来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这群家伙无论说话还是办事都极度嚣张。即是谦恭有礼无可挑剔的微笑也难以遮掩这股嚣张的气息。 这次来商谈的人里好几个都是兽苑的,俞白灵老)毛病又犯了,听说要跟炎皇殿和赤龙宫的人谈判,二话没说直接就把白泽精变图给了他们,还说你们几个过去不能惹事但也不能怕事,左右不能丢了我火皇宫和兽苑的名头,真要是有人闹事儿,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出了事儿自有我和陛下兜着! 白泽精变图是什么? 白泽精变图是俞白灵的本命法宝! 这些年俞白灵苦心研究的成果都被他一一祭炼其中,再加上他通晓万物的本领,这幅白泽精变图展开来,便有无穷无尽的珍禽异兽冲杀,一张图就抵得上千军万马。若是将图完全展开,把一众修士尽皆纳入图中,除非修为高过俞白灵,强行破开空间壁垒,否则谁也别想活着出来! 勾离卿只当不知。 白泽精变图空间广阔,封印的珍奇异兽精魄无数最适合混战,尤其适合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俞白灵这老小子算准了这一点,完全不怕父生真炎交出火神鼎,应帝王交出天涯明月刀来。 一场磋商就在这样剑拔弩张、硝烟弥漫的情况下进行着。 ------------ 第三百九十一章 安排 瓜分利益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特别是在几方实力没有什么差距的情况下,谈判这个被推到桌面上进行的唯一手段就更显得至关重要。 既然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压倒对方,那就只能以最公平的角度争取,哪怕一丝一毫的差距都不能出现。 可惜这个世界并都不存在绝对的公平,纵然他们没日没夜的争吵了几个月,还是没能把罗列的进益账目分配均等。 到底是勾离卿心疼儿子,实在看不下去每次磋商都拖上一年半载,终究还是大手一挥把火皇宫的利益让出三成分给他们,总算是把这件事给谈成了。 具体的事项不必细说,只是火皇宫的谈判人员走出大殿的时候,多多少少脸上都带着一些苦笑和无奈,甚至对送还白泽精变图应该让谁去都成了一个难题。 大家一致推荐刘琳剑。 这家伙神经有些大条,自然是不适合谈判这种高难度的脑力劳动,这些日子一直都陪着沈彦秋切磋,幸福的都要溢出来了,这群家伙虽然得了勾离卿的授意,最终的结果并不是他们决定的,可还是怕俞白灵责骂。 刘琳剑稀里糊涂的捧着白泽精变图,兀自开心的笑道:“这回你们答应我的事儿,可不能再反悔了!不然就是苑主大人给你们说情,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原来这些家伙不敢面对俞白灵,只好把这份苦差事托付给刘琳剑,代价是他们必须挨个陪刘琳剑打一架,打到他满意为止。 刘琳剑的天火赤金锏是陛下所赐,实打实的一对火系神兵,就连修炼的火神咒也是太皇真灵道分化出的上品火法,这群人不乏修为境界在他之上的高手,虽然近身战斗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凭借修为道法也能稳稳压他一头,翻不出什么花来,只是难就难在还得打的他满意这个条件。 这厮嗜斗成性,一天不跟人动手就浑身难受,错非这个许了这个条件给他,用旁的手段皆无用处。 众人连忙保证这次绝不会骗他,见他仍旧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模样,当即站出一人捧着一口青铜宝塔,说道:“今儿个我先来,等下就在连雾峰上等着你,你快去快回莫要耽搁,时间久了我可就不等你了!” 他这座宝塔只有一尺来高,共有五面七层三十五道门户,门户上皆雕琢着各式各样的异兽图案,惟妙惟俏纤毫毕现,仿佛活物一般缓缓变换着形态。青铜宝塔泛着一股浓郁的青铜之色,将原本应有的宝物光芒都遮了下去。 其他人顿时起哄道:“哈哈,樊师兄使出万化真灵塔,老刘你可不要被揍得哭鼻子啊!” 樊师兄摆摆手,催促刘琳剑快去。 刘琳剑可不管这些,看着樊师兄手中古朴厚重的万化真灵塔,顿时双眼都放出光来,正要起身飞回兽苑,手中的白泽精变图突然一个晃动脱手飞出,跳在他头顶化成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劈头盖脸的给了他一巴掌,怒骂道:“你个实心儿的夯货,老子给他们说个屁的情!既然他们许了你,只管放开手给我狠狠地揍!哪个不见血就接着给我打,最少一人打折一条腿,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苑主大人,您出关啦!” 刘琳剑摸了摸有些疼的脑袋,呵呵笑道:“这话可是您说的,回头他们要是找我麻烦,您可得给我做主。” 俞白灵借白泽精变图传神凝形,却没有显露实体,只是弄了个模糊不清的人形出来,浑身乳白色的雾气飘来飘去,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微风吹散一般。 “谁敢?!” 俞白灵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老子把白泽精变图给你们是拿去装样子的吗?” 樊师兄早就将万化真灵塔收起,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哭丧着脸,低头哈腰的对着俞白灵鞠躬道歉。 俞白灵瞧见他们这幅没脸没皮的模样更是来气,只是都是自家平日里惯出来的毛病,方才骂也骂了,真要下手打他们一顿心里也是舍不得。这事儿怎么办他们也拿不了主意,最后还是得陛下拍板钉钉,这次太子殿下有心进凤巢苦修,以期突破金丹七转,俞白灵也是甚为诧异,也难怪陛下舍了三成的利益分给父生真炎和应帝王,群主再拖上一段时间,只怕五成利也不是问题。 多少宝贝也换不来太子殿下的上进心,他是个没坚持的,若是这股心劲儿过去了,下次可就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想到此处俞白灵的火气顿时下去大半,对樊师兄道:“令明,凤巢开启在即,我兽苑不能闲着,你去陛下那里听候吩咐,其余人等除了令祁留在兽苑,各自去丹房武库等地安排各项事宜。这些事儿你们都是手熟的,莫要给我出什么岔子!” “谁要是落了差池,就等着在我图中关上一百年吧!” “遵法旨!” 俞白灵说起正事儿来,众人都收起嘻嘻哈哈的模样躬身领命,各自领了吩咐驾驭法器飞走,执行力倒是分毫不差,一时间各色光芒冲天而起,霎时间全无踪迹。 只剩下刘琳剑愣在原地,瓮声问道:“苑主大人,那……我呢?” 俞白灵道:“陛下新收的小王爷那里不能没人使唤,飞云小筑的下人们在兽苑厮混久了,多少有些懒散。这段时间都是你陪着小王爷玩耍我也知道,既然他不嫌弃你笨拙,你就一直跟着他就是,多同他说说南疆的事情,真个进了凤巢心里也好有个底,莫要整天只知道舞枪弄棒,忘了正事儿!” 刘琳剑笑道:“您也知道我这张嘴,向来是把不住的,能说的该说的我都说了许多次,就差当着他的面骂炎皇和应帝王了……小王爷不似我这般窝弄,是个有心的,这些事儿想来早就记得清楚,我说多了反倒有些刻意。” 俞白灵点头道:“言之有理。这次我研究避水金晶兽不曾出阵,陛下坏了北堂靖的肉身之事我却没来得及阻拦,只怕父生真炎会迁怒于太子殿下和小王爷。太子殿下也就罢了,炎皇殿里能伤到他的没几个,我担心的却是小王爷。” “无论陛下收他做义子是真是假,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却没有反悔的道理,小王爷是大悲无心的弟子,未来还要执掌大悲宗,万万不能在我火皇宫出任何差池!” 俞白灵顿了顿伸指一点,指尖射出一道碧绿青光,落地化成一头铁背金雕,浑身翎毛好似片片刀锋金光闪烁,一层碧绿之色浮在翎羽之上,隐隐有丝丝电光游弋。 这头铁背金雕甚有灵性,俞白灵放它出来它也不飞走,只将双翅收拢对着俞白灵微微点头,便站在刘琳剑身旁,仿佛泥胎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这头乙木雷雕乃是我培育的异种灵兽,凶猛异常且擅使风雷,一双眼睛能看透阴阳虚实两相,又能助长你的火气,便交由你炼化。自今日起你便跟在小王爷左右,直至他安全从凤巢出来为止,其间若有性命之忧,你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他安全,能不能做到!” 刘琳剑身子绷得笔直,伸手握拳捶胸:“苑主大人放心,只要属下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任何人伤了小王爷!” “唉……” 俞白灵叹道:“你的火神降世爆发最强,便是令明全力催动万化真灵塔,瞬息之间爆发的力量也不及你。我本欲着令明令祁相陪,却又怕小王爷嫌我自作主张,我兽苑弟子中只有你和小王爷修为相若,又和他相处的融洽,却是没人比你更适合。” “你莫要怪我心狠!” 乙木雷雕长鸣一声,身子一歪拿翅膀推了推刘琳剑,刘琳剑明白它的意思,沉声道:“苑主大人一心为陛下着想,又赐下神雕助力,属下敢不效死力?属下的本命元牌早就藏在万兽堂中,便是真个死了也能保住魂魄不失,却不怕舍了这具肉身。” “只是到了万分紧急之时,以属下的力量只怕顾不得小王爷的周全。” 刘琳剑毕竟只有金丹四转,倘若东林阙这样的金丹上重高手出售对付他,纵然加上乙木雷雕也是白搭。赤城子和沈彦秋的过节除了两个当事人,也只有北堂靖和东林阙清楚,倘若他们想替赤城子出气,凤巢之行无疑是最佳的机会。 南山衍和西城婧等人向来和东林阙这一帮人不合,连带着赤城子这个不同阵营的师弟也一并算上了,自然不会白费力气为他出头,只怕还要冷眼旁观看他的笑话。只是单凭东林阙一个,便十个刘琳剑绑在一起也不是对手,乙木雷雕的实力究竟如何刘琳剑也不清楚,虽有拼死之心,可心里确实没底。 俞白灵又是一声长叹,呵呵笑道:“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小王爷惹了赤城子,那就是大悲宗和炎皇殿的事情,陛下虽然和大悲无心颇有交情,我们也犯不着赌上和炎皇殿彻底撕破脸皮的决心。这些事说来话长,我不便一一同你说明,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可以豁出性命,但只能代表你自己,在你出手的时候,你就不再是火皇宫的人了,你可明白?” 刘琳剑道:“属下明白。我自与小王爷相处投缘,博了些兄弟情分,有心和大悲宗牵扯一些瓜葛,情愿豁出性命保他周全,却不是陛下和苑主大人的吩咐。” “你明白就好。” 俞白灵道:“你今日为火皇宫付出的一切,我尽记在心中,此行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收你做亲传弟子,你可愿意?” ------------ 第三百九十二章 准备 刘琳剑猛的一愣,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得到话,见俞白灵模糊一片的面上闪动着乳白色的光芒,好似一颗巨大的眼球盯着自己,随即激动的浑身颤抖,单膝跪下。 “若能拜在苑主大人门下,是琳剑毕生的福气!” “哎我说这几天老刘怎么不见人影?” 浴火节即将开始的事情,要有人专门通知了沈彦秋,激动之余沈彦秋倒也没忘了整天黏在一起的刘大胡子。 只是他并不知道,刘琳剑得了俞白灵收徒的许诺,如今正在拼命的祭炼乙木雷雕,确保阵法禁制开启之前能够祭炼完全,正没日没夜的在兽苑的五行大阵中闭关,借助乙木精气的力量沟通乙木雷雕,尽量缩短祭炼的时间,自然没工夫过来找他打架。 沈彦秋这一年来同刘琳剑打了几百场,早就打出感情来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口一个老哥的叫着。他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平日里都在一起还没啥感觉,如今三丈月回了拿波山,刘琳剑有突然没了影子,沈彦秋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也许是有什么事情正忙。” 沈彦秋难得休息一天,也没想着把火皇宫和兽苑逛一逛,丹房他去过几回,除了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药香,还真就没见着炼制好的成品丹药,想来自家没这个运道,总碰不上开炉化丹的关键时节。 火皇宫的药圃他也去过,只是炼丹之道甚为繁复,种药辨药采药等等工序皆有时令,甚至要精准到时刻数目,他对于花花草草的东西一窍不通,只是陪着三丈月去瞧个新鲜,见识一下传说中不同于草本的兽本灵药。 武库倒是只去过一次,还是在勾离谨的陪同下选了一柄长枪,法器神兵这种东西在精不在多,便是把武库种的顶级宝贝给他三五十件又能如何?碰到真正的高手,人家一件祭炼完全随心随意的下品法器,也能胜过他这三五十件催动的威力。 至于其他的几处禁地,沈彦秋可没有跑过去参观的打算,自家远来是客不假,也没有没头没脑乱闯禁地的道理。若是勾离卿没说出收他做义子的事情也就罢了,如今整个火皇宫都知道他是新来的小王爷,不管他心里承不承认反正所有人都已经这么认定了,却不能没点规矩。 火皇宫定下安置修士的地方,正是樊令明口中提起过的连雾峰,正在火皇宫正殿西北不足百里远之处。不死火山常年火气充盈,除了岩浆湖之外一丝水汽也没有,但是天地间自然孕育的水灵力都被庞大的火气排开,被外围朱龙河这样的大河吸引,唯独这座连雾峰与众不同,虽然同样火气充沛,每当夕阳落山之时便有重重雾霭萦绕山头,只剩下一小截山峰耸立云端。 这些雾气水灵之力竟也十分充沛,日出则散日落则出,把一座连雾峰衬托的好似人间仙境一般。水汽和火气互相碰撞,又滋生出乙木青气和辛金白气,虽然数量微少却也久久凝聚不散,勾离卿平日里懒得出正殿,对连雾峰也不上心,倒是俞白灵在兽苑设了一座乾坤五行阵研究异兽,分出一丝元气滋养连雾峰的五行真气,把这个奇异之处保存了下来。 有人揣测连雾峰的地脉联通着一条底下暗河,只是轻灵的水汽被不死火山的炙热蒸腾雾化,这才形成了连雾峰的奇观,否则是在无法解释这个现象。 俞白灵置之一笑。 这方天地是如此广阔,五行中水火相克亦能相生,便是两极冰川这等至寒之地,都能孕育出极寒冰焰这种奇异的火种,更遑论不死火山了。不死火山是天下万火之祖脉,一切火焰之源流,阳极生阴培育出几条底下水脉正在情理之中,正合天道轮转自然孕育的造化,并非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连雾峰上重重雾霭随聚随散,便是不死火山充沛的火灵力也不能将之驱散,反倒通过阴阳相生的至理孕育出绚烂多彩的颜色,比之北极变幻莫测的极光也不逊色,是为南疆十大奇景之一。 连雾峰上有俞白灵的行宫,也容得下一两千人居住。俞白灵整日要么外出寻找珍奇异兽回来研究,要么一头扎进兽苑窝在乾坤五行阵里,这座行宫自打建成之后就一直闲置着,每次浴火节开启之时,都是当做安置外来修士之处使用。 沈彦秋的飞云小筑是勾离卿以前收服俞白灵之时,为了安抚俞白灵特意建造的,本想着在他兽苑旁边住上一段时间,消除俞白灵心头的愤恨,却不想俞白竟然全心投效,连本命法宝白泽精变图也交了出来,这座飞云小筑也就没了用处。 毕竟是火皇行宫,便是闲置了俞白灵也没有置之不理,依旧按照规矩安排人手每日打扰清理,可巧就便宜了沈彦秋。 一开始得知俞白灵是白泽得道,又有看透人心的本事,沈彦秋还不敢住在飞云小筑,毕竟十方魔道兹事体大,倘若不小心被俞白灵感应了去,可就是个大)麻烦。 好在勾离谨跟他解释过,俞白灵看透人心的能力遭人嫉恨,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勾离卿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远的不说,不死火山上还有炎皇殿和赤龙宫哩,俞白灵的这个本事便是父生真炎和应帝王也有些犯难,阵法禁制布置了一重又一重,甚至几次派杀手死士前来暗杀俞白灵。 勾离卿挡的了一时,却挡不了一世。俞白灵纵然修成天妖元神,也抵挡不住特殊炼制的绝顶死士,几次身受重伤几乎化道。 所谓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却没有千日防贼的,没奈何俞白灵一狠心,将这门天赋神通剥离出来,用心血炼制成一副白泽精变图献给勾离卿,才算解决了这个要命的难题。 勾离卿将白泽精变图给了父生真炎和应帝王观看,确认过真伪之后,暗杀一事也就在没有发生,反正他们在意的只是俞白灵能看透人心的天赋,对俞白灵的白泽本体倒是无所谓。 没了天赋神通的白泽,也不过是一头颇具神异的灵兽罢了。 没了这一重担心,沈彦秋这才敢取出几柄备用的飞剑录入讯息,一柄发给哀无心报个平安,一柄发给徐沐白浅表思念之心,一柄发给鹤星恫询问情况,一柄发给方天震诉一诉兄弟情谊。 本来还想给甄恬儿发一柄,只是他没有沟通幽冥界的本事,只好作罢。 哀无心徐沐白等人一一回书,变色方天震也言辞极为正式的劝他好生把握这次机会,以应对未来难以预料的情况,唯独发给鹤星恫的飞剑传书不见回信。 凤鸣城漂浮在罡风层中,位置也是不断变换,除了云影鹤一族的族人,想要找到凤鸣城的位置不亚于在修行道寻找凄凉洞的难度。罡风层乃是极度混乱的乱流,天风雷火根本没有任何运动的规律和轨迹,又能屏蔽修士的神念搜索,实在是难以寻找。 沈彦秋等了许久不见回音,也不知道究竟是飞剑根本没有进入罡风层,还是在罡风层中找不到凤鸣城。 他和鹤星恫气机交感,飞剑传书必然能准确无误的送达,而用来传书的飞剑多是品质不高,又专门祭炼过飞行速度的劣等飞剑,有能力拦截的修士看不上眼,看得上眼的没那个能力,修行道中几乎从未发生过飞剑传书被人拦截的事情。 玄天法祖当年以九劫散仙的境界凝聚九重罡风,其间还借助了天地自然的威力,将九重罡风遍布修行道上空,生生把一座天堑山、无穷宫殿楼阁安置在九天之上,虽然没有脱离修行道,却也以近乎仙道的法力布置了阵法和修行道分隔开,行成一个类似于浮屠两处圣地的小世界。 九重罡风中同样生存着无数生物,凤鸣城既要规避神仙道贯通九重罡风的通道,还要规避罡风层中强大的生灵,又得隔绝天风雷火的侵袭,防护阵法的力量自然是不弱的。沈彦秋的传书飞剑品质低劣,只怕刚刚进入罡风层就被天风雷火绞碎成渣,也难怪直到如今也没有一丝感应。 三丈月那边刚回到拿波山不久,只怕还有许多事情忙碌,沈彦秋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分她的心,只好强忍着思念之情没有给三丈月发书。 进入凤巢的机会已经到来,这次就是他达成来南疆目的的机会,虽然出了北堂靖和赤城子这样的小插曲,牛圣婴应该也会趁此机会进入不死火山,必然也要再找他的麻烦,实在是颇为棘手。 勾离卿虽然神通无量,却也没有本事在凤巢为所欲为,介时天下火法修士齐聚不死火山一发涌入凤巢,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最容易制造问题,元神修士不得进入凤巢这是双皇一王共同定下的规矩,到时候无论在里面出了什么问题,有父生真炎和应帝王在,勾离卿也没办法施以援手。 对此沈彦秋丝毫不敢怠慢,既然刘琳剑不来找他,他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修为,准备一下进入凤巢的东西。 ------------ 第三百九十三章 霸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冻魔道的法力存在一定程度的削弱,而且一旦施展出来就很容易被人留意,特别是在只有火焰存在的不死火山内部,生生之火纯正浩大火力的压制一下,还能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威力,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端倪。 幻魔道和力魔道不显外相,沈彦秋也没有领悟到千变万化和力魔真身这两个神通,自然不怕被人发现。炎魔道的神通虽然玄妙,但是在南疆这个火法盛行之地,各种各样诡异莫测的火法比比皆是,倒也显不出奇特来了。 他身上的法器不少,只是得自牛伏魁毕生收藏的东西越来越少,剩下的多半不适合他祭炼使用,更不适合出现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能拿出来的就只有千机带和水火锋这两件。 千机带威力太大,连他自己都有一种全力使用千机带,会被抽干法力的恐惧感,其实心里早就猜测千机带真实的身份,应该就是赵正阳祭炼的法宝。 一件法宝,他自然是没有能力全力催动又毫发无损的,只是抽干法力没有伤及本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千机带是他目前最大的仪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使用,便是金丹七转的牛圣婴都不能破开流砂河的封锁,想来困住一个东林阙也绰绰有余,希望这次进入凤巢之后大家能相安无事,否则他并不介意下杀手。 水火锋跟了他这么久,举凡战斗之时使用还没有让他失望过,坚固和破障的属性真的是没话说,遇强则强遇坚愈坚,穿人传阵乃至穿破法器防护也不费力,除非遇到极为特殊的顶级防御法器,类似清华道君以白骨法力凝聚的白骨巨棺,集合了鬼道三宗的精华而成,水火锋没有将之穿透,其余的实不足道。 以炎、冻二道的法力施展水火锋,更是得心应手万分爽利。 有了攻防一体的千机带,还有无往不利的水火锋,配合上范围笼罩的玲珑火云束,摄人拿物威力强悍的离地上皇钟,如今手中又有一杆神兵枪械催动阴魔望天朔,便是遇上那个东林阙,沈彦秋虽不能胜他,也有一战之力。 这几日火皇宫也逐渐热闹起来,大批的巡逻兵士在十余名金丹修士的带领下,天空地面往来穿梭,便是飞云小筑也安排了一队二十人的筑基修士小队,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围了个严实。 三皇檄文遍告天下,纵然有鬼道侵袭阴云大阵的阻拦,那些修炼火法的金丹修士们仍旧义无反顾的来到南疆,许多想要置换南疆特有宝物的修士,对自家的修为颇有信心,也带着三五个得意弟子前来。 南疆的地心火石祭炼之后,乃是锤炼法器神兵的上等之物,能够进一步剔除当初锻造之时残余的杂质,催发法器神兵的灵性,若是使用得当,还能将品质更进一个台阶,只此一物便是难得的至宝了。 炼器术虽然庞博繁琐,依旧有很多修士修习过一章半阙,勉强能祭炼一件趁手合用的法器,或是购买不到自己心仪、和自家功法完全相合的法器,只得寻找材料灵药自行炼制,免不了因为手法低劣导致品阶低下,南疆的地心火石能够淬炼杂质,在修行道被修士们亲切的称为“磨刀石”。 两极元磁同样具备这个能力,不过两极地心沟通地轴,正反两仪元磁神光无物不化,便是神婴修士都不敢擅入,元神莫大的威能也有被正反两仪元磁神光消磨的危险。 沈彦秋的水火锋在锻造程度上几乎已经达到了法兵的顶点,只要他成就元神之时与之共同经历天雷洗礼,必然能成就上品法宝,一出世就能生出近乎常人智慧的器灵。 这样的法宝,除了和主人心意相通,一切皆被主人掌控之外,无论各方面都等同于一个神婴修士。 沈彦秋实在不敢想象,以他炎魔道和冻魔道的十余种神通法术,一旦成就神婴,这些法武合一的神通会否有机会凝聚出实体,重现太古神兵的威力。 沈彦秋做事没什么前瞻性,也就是没什么长远的打算,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始终觉得想的太远太伤脑筋,而且那些未知的不确定因素,总会在关键时刻扰乱既定的计划,迫使原计划向未知的方向发展。 所以他和方天震一样,总是习惯性的把精力都倾注在现在。 正如浮屠的那句名言,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过去真如不动,未来不可捉摸。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自然是进入凤巢感悟真火,提升炎魔道的威力,把自家的境界再往上提一提,至于能提升多少又能不能提升,这就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了。 若是他所料不差,此次南疆凤巢之行完成之后,哀无心极有可能会让他远赴北海,寻找传说中的龙渊。 之所以这样断定,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冻魔道和炎魔道稳定在一个相对的程度,将水火神英的特性保留下来,不会出现谁压谁一头导致小世界出现紊乱。 福祸相依,吉凶并兆,获得强大实力的同时也要承担高度的风险,这也是水火同修的修士必须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凤凰破空而去,大鹏也不知所踪,孔雀一族如今也销声匿迹,流传凤凰血脉的两大神鸟都没了踪迹,凤巢的危险程度可谓降低了无数倍。 可是北海龙渊乃是四海真龙埋骨之地,无论四大龙神还是从属蛟、虬、鱼等等龙众,只要修成神龙真身的,日后都要沉入龙渊,故而龙渊也成神龙墓地,或者龙窟,龙墓。 而龙渊所在之处,正是四大龙神之一,五江龙神赤冼君的领地。 一位龙神坐镇龙渊,纵然是神龙真龙不得传召也不敢接近,更遑论他一个人族了。 嗨,不想了不想了,将来的事儿还是留给将来的自己去头疼吧。 千机带化成一挂星河和早已沉入小世界的天河虚影合二为一,水火锋也沉入炎、冻二道化成的日月之中,这两件宝贝时时刻刻都处在祭炼的状态,随时都能发挥出最强的威力,倒也不需要特殊对待。 浴火节还有半个月左右才开始,沈彦秋满怀期待愈发兴奋起来,只是整整一年的时间都忍住了,也不在乎多等半个月,介时有勾离谨一同进去,寻找神鸟遗火也能方便许多,不至于一个人茫然无措。 火皇宫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飞云小筑有专门的防护阵法,这些阵法除了必要的防护之外,还囊括了辟尘、隔音等等日常使用的小型阵法,将整个飞云小筑完全独立出来犹如世外仙境一般。 飞云小筑本就是勾离卿的行宫,自然不能被外界的嘈杂打扰,在靠近兽苑的地方建立飞云小筑,必须考虑到灵兽嘶鸣的问题。这些灵兽每一头都有强悍的实力,特别是一些擅长鸣叫的灵兽,声音甚至能轻易穿透隔音阵法,自然要更加严密的布置阵法才行。 可是这几天,飞云小筑的阵法似乎失灵了一般,沈彦秋每天入定存神都会被乱哄哄的声音吵醒。 这些声音有人声有兽语,还有零零散散的兵器碰撞之声,隔着隔音阵法都能送到他的耳朵里,委实让人心烦。 沈彦秋把飞云小筑的管事叫来,仔细询问一番这才知道,连雾峰上已经收拢了近千名外来修士,许多位置好的房间都被有钱的金主化大价钱定了,其余的修士看不过去,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一群人乱哄哄的吵着要住进兽苑去,毕竟兽苑的位置也是勾离卿精心挑选的灵脉宝地,又有俞白灵布置的乾坤五行阵,对于这些修士来说,能够隔绝无穷无尽炙热火气的乾坤五行阵,比连雾峰还要受欢迎。 甚至还有一些金丹修士吵吵着让火皇宫开启飞云小筑,那么大一座行宫,住上三五百人完全没有问题,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放出来供大家休息。 这事儿惹恼了樊令明。 俞白灵把活计一股脑儿的丢给了他,勾离卿更不可能为了这些琐事现身,樊令明也是轻车路熟,之前浴火节开启之后,这些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该怎么安排他心里有谱。结果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两个刺头似乎想存心闹事儿,从中撺掇着煽风点火,结果搞得群情激奋,非要樊令明上报火皇陛下,把兽苑和飞云小筑开放给他们。 “上报上报,我报你娘!” 樊令明破口大骂,冷不丁的祭起万化真灵塔,一下将几个站在前头叫的最欢的修士砸成肉饼,塔底飞出一道火光一卷,便把粉碎的骨肉收了进去,只有地面上一滩殷红的血迹还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 这几个修士都有金丹二转左右,其中一个更是达到了金丹四转,放在火皇宫也算是一个小高手了,结果被樊令明毫不留情毫不犹豫的打杀,顿时将一群人震慑住。 看着人群中那些冷眼旁观的大宗弟子,樊令明托着万化真灵塔,微微低头眼神上挑,目光阴冷如刀斜斜的扫视众人。 “这里是火皇宫。” 众人鸦雀无声。 “哼哼,我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神仙道也好元魔山也罢,我火皇宫的规矩就是这样,神魔不许!各位不要自找麻烦,傻乎乎的做出头鸟平白葬送性命。” “火皇宫忒也霸道!” 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嗓门倒是不小,只是明显底气不足,有些外强中干。 樊令明嘿嘿笑道:“火皇宫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各位多有我南疆中人,却是不需要我再赘述,至于不知道的……” 伸手一指地上的血迹。 “这下,就算知道了吧。” ------------ 第三百九十四章 晓月千光 连雾峰上坐落着无数精致的小楼,小楼外围是一片片练成一片的屋舍,档次高低一眼就能看出来。也不知俞白灵使了什么手段,原本昼伏夜出的雾霭腾起数十道凝白气柱,越往下越是黯淡稀疏,缓缓趋于透明,看不出从哪里升腾起来。到了气柱顶端,却凝聚的仿佛一块羊脂白玉,把虚空当做河流咕嘟嘟的冒着气泡水花,托着一座座样式各异美轮美奂的多层木楼。 这些木楼都是用南疆特有的火黎木建造而成,只要有火灵力的滋养,无论被制造厂什么样子,火黎木都会具备强大的活性,将互相之间的缝隙填满,彼此紧密的生长在一起,看上去这些木楼就像是用一块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木头镂空雕刻而成。 凝雾气柱绕着连雾峰缓缓旋转沉浮,几座木楼的围廊上站着人,对着怒下杀手的樊令明指指点点。 其中一座木楼上站在几个身姿挺拔容貌俊美的男女,其中一人手扶着栏杆,咧着嘴角笑道:“俞白灵的弟子很嚣张嘛,哈哈,连神仙道和元魔山都不放在眼里!” 身后一个娇媚的女子微微欠身,语气颇是恭敬的轻笑道:“少主,南疆仗着不死火山和凤巢真火,自以为是修行道三大圣地之一,行事张狂霸道惯了。只要凤炎一日不熄,南疆的地位便无人能够撼动,说话办事自然要比咱们硬气多了。” 那人拍了拍手,扫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又轻又浅的从鼻孔里哼出一点气流,顿时将廊外凝实的雾气砸出两个手指粗的空洞,汩汩的冒着雾气,仿佛流血一般,又很快恢复如初。 “很了不起吗?父尊韬光养晦数千年,便是进阶七劫修成神化境,除了我一观上下核心也无人知晓,比大力魔王还要早了八百年,还不是一样自降身份和大力魔王结为盟友,甘愿奉之为盟主?” “世人皆知大力魔王牛太煌两次反天,虽然没有成功也都全身而退,盛赞他的武力不亚于狮王,不愧大力二字……哼哼,有谁知道父尊的修为还在大力魔王之上?”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呵呵笑道:“观主大人进阶七劫,便是我天精地灵第一个成就分神化念、出神入化的圣贤!当日大力魔王镇压袁无极,着我兄弟前去三人传旨,一手摄拿五气源流的神通委实惊天动地。我兄弟等苦修数千年脱了躯壳,得了一副人身,那时节才想到后悔二字,浑不如大力魔王那般祭炼本体,成就千丈真身。” 看他面貌宽大虬髯飘飞,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正是当日前去参天城宣旨的黄花三杰,古摩言。 果不其然,他身后搂着膀子站着的,正是嘻嘻哈哈的尹道言,以及病恹恹无精打采靠着门框的支祈官言。 支祈官言有气无力的咳嗽两声:“观主大人同样祭炼本体肉身,同样修成了三千丈的神魔法体,将真灵寄托在虚空之中,为何还要将牛太煌推在前面?我黄花观虽占了十二正宗,在天下修士眼中却是垫底的存在,甚至不如合并之前的魔山派!” 先前那娇媚女子横了他一眼:“怎敢大力魔王名讳?” 支祈官言勉强抬起眼皮,目光有些涣散的随意扫了一下,也不知扫到那女子身上没有。 “观主大人韬光养晦忍辱负重,我却是学不来的……咳咳,你看看我这幅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我还有啥不敢的?” “美姬,话说你不是一口井得道吗?你应该算是妖族吧?怎么不去元魔山报效三神,却跑到我黄花观来吃苦,莫非……” “住口!” 古摩言怒喝一声,伸手把支祈官言推了个趔趄,支祈官言顺势倒在地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又打个滚儿,就这么躺在地上睡觉了。 “混账东西!苍月小姐好心提醒你,你怎地这般不知好歹?” 回应他的是一串呼噜。 古摩言气的面皮发紫,抬起手正要一掌劈下去,尹道言伸手架住,笑道:“少主面前,大哥怎可放肆?我替老三受你一掌就是!” 少主好整以暇的看着古摩言,仿佛等着他一掌劈下去,古摩言面色一阵变幻,猛的一掌推开尹道言,掌心亮起一团黄光朝着支祈官言脑袋砸下去! “噗。” 一声闷响,古摩言的手掌被少主架住,那团璀璨的黄光在少主手心缓缓消失。 “行了行了,古师兄!” 少主捂着手腕一咧嘴:“都是自家兄弟我还不了解你,你今天打了支祈师兄一巴掌,到了晚上还得自己抽自己两巴掌还回去,倒显得我太小家子气了些。你说说你,得罪了支祈师兄不说,又何苦来欺负我呢?” 古摩言楞楞的抬着手,不知道该不该就这么放下去。 少主一把揽住苍月美姬的身子,冷不丁的朝古摩言屁股上踢了一脚,哈哈笑道:“我晓月千光多少还有些容人之量!” 晓月千光! “嘶!” 除了一脸恬淡微笑的苍月美姬,古摩言几个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连躺在地上打呼噜的支祈官言也一下子弹起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苍月美姬咯咯轻笑,笑吟吟的依偎在晓月千光身旁,仿佛井水一般温柔平静的目光扫过众人,道:“怎么,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古摩言声音有些发颤,就像许久没有喝过水一样,喉咙里发出干瘪沙哑的声音:“比起晓月百目,晓月千光确实好听了百倍!” 尹道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似乎刚才那一口凉气抽的太狠,迅疾的气流挟裹着狂暴的火灵力,将嘴唇割出几道浅浅的裂口,一动嘴皮子就有些刺痛。 “少主修成千目,晓月千光自然比晓月百目好听百倍!日后少主再进一步修成万目,晓月万瞳更要好听一万倍!” 晓月千光突然有些谦逊起来:“我修成千目的时间太短,连真身还没来得及祭炼完全,如何敢妄谈万瞳?尹师兄尽捡好听的说,这句话我却不能受,小弟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尹道言砸吧砸吧嘴:“少主如今才金丹六转的境界就已修成千目,将来进阶神婴之时也不是没有成就万瞳的可能……而且是很有可能!” 晓月千光幽幽一叹:“万瞳,万瞳……想要修成万瞳何其艰难!父尊成就神婴之时,已经开启八千目,直到再次进阶六劫,神婴出窍遨游寰宇,也用了数千年才进阶万瞳……” “尹师兄倒是高看我了。” 这位自称晓月千光的少主,便是黄花观当代观主的爱子。 黄花观身为魔道四宗之一,却几乎集合了其余三宗的特点,无论是妖道还是魔道都有门人弟子修行,便是神秘莫测的鬼道神通都有人修炼。 黄花观从上至下所有人,以嬴翎毛羽昆五虫中的昆类为主,多是蜈蚣蜘蛛蚰蜒马陆这种妖族昆虫,不过元魔山身为妖族祖庭,黄花观再收拢妖族跻身十二正宗,倒是有点挑衅元魔山的意思。 故而前任黄花观主,也就是在金鸡岭被简元真临阵突破形神俱灭的那位,早就把昆类从妖族的序列中摘了出来,以精灵自称。 所以刚才古摩言才有天精地灵一说。 当代观主的本体乃是一头多目蜈蚣,蜈蚣本身就是五毒的一种,而这种多目蜈蚣又是一种怪异的变种。多目蜈蚣一出世就没有五官七窍,整个身子很难分清头尾,两头都是光秃秃的一根黑紫色肉)棒,只有数十枚怪异的眼睛镶嵌在身体上。 这些眼睛生来就有威能,即便一头根本不曾修炼过的多目蜈蚣,身上的眼睛也能射出一束金光,将一切靠近自己并且散发着危险意图的东西击退。而修炼有成的多目蜈蚣,它的眼睛中能射出的金光已经不能用束来形容,一旦将敌人笼罩,视线之中便尽是耀眼的金光,神识也不能穿透,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连方向感都会彻底迷失,最终在金光中化为一摊脓水。 这也是多目蜈蚣被称作多目怪的原因。 并且随着修为的提升,身上眼睛的数目也随之增加,金光的威力也会越来越强,进而增加更重各样的能力,有的带着剧毒,有的强烈致幻的香味等等,不一而足。 普通的多目蜈蚣称作多目怪,一旦修成一百颗眼睛,就能冠以百目为姓氏,修成一千颗眼睛,便能将姓氏改为千光。 尹道言口中的万瞳,正是多目蜈蚣的终极形态,浑身上下除了眼睛还是眼睛,就连密密麻麻的腿上也各都洞开一枚。 整个黄花观多足一系的昆类,只有观主金万瞳修成一万颗眼睛,三千丈神魔法身。 百目、千光、万瞳,不仅仅是多目蜈蚣的姓氏,也是认知他们实力的直接表象。 晓月千光无趣的摇摇头,转身搂着苍月美姬进屋去了,只剩下黄花三杰跟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面面相觑。 这两个女子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仿佛哑巴一般,就连众人齐齐惊呼之时,也只是捂着嘴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气流,短暂且突兀。 ------------ 第三百九十五章 送礼 几个人似乎被千光二字彻底震惊,此时都丧失了语言能力一般,十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都带着清晰的惊喜,以及惊讶。 空空如也的跑场中,樊令明兀自托着万化真灵塔,那几个金丹修士血肉被万化真灵塔吸收,金丹却没有被粉碎,一个个只有指头大小的虚幻人影漂浮在金丹上空,勉强运使丹皮滋养魂魄,不受火气侵袭。 聚集成堆的修士业已散去,只剩下火皇宫和兽苑的弟子在施法消除地上的血迹。 金丹修士的魂魄相当稳固,又有本源丹气滋养,段时间内还能抵挡太阳真火和南疆火气的灼烧,可惜肉身被毁无法言语,只能以灵魂之力和樊令明沟通。 樊令明把玩着手中的万化真灵塔,目光时不时从几颗金丹上扫过,毫不掩饰那份赤裸裸的侵吞欲望,吓的几个魂魄连连讨饶。 樊令明冷笑道:“早知如此,刚才何必站出来给旁人当枪使?我看你们几个不像是头一次来不死火山,三皇宫的规矩应该不陌生吧?还是以为凭你们的修为,我不敢动手?” 那几个生魂自知理亏,又不敢说出指使者是谁,只得苦苦哀求,只可惜魂魄不是实体并没有眼泪,难以做出声泪俱下的表情。 樊令明阴冷的目光一一扫过悬浮在雾气凝玉上的木楼,除了晓月千光几人之外,其余的木楼上也都各自站着几个人,见樊令明的目光投射过来,要么拱手示意要么报以微笑,仿佛彼此是交情深厚的至交好友一般。 “你们不敢说,我也不想问。” 樊令明微笑着的一一回礼,脸上丝毫没有方才杀人时的张狂暴虐。 “没有必死的决心,就不要轻易出头,你们几个能修成金丹,多少也该长点脑子,下辈子记得学会用脑子想事情。” 该杀的已经杀了,虽然只是杀了几个被人当枪使的蠢蛋,但是要表达的讯息已经传达的很清楚,不需要再追根问底。 “如果你们还有下辈子的话。” 轻叹一声,樊令明搓出一抹火光笼罩住几颗金丹,几个生魂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就瞬间消散,只余一点真灵飘飘荡荡,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不知归于何处。 抖手收了金丹,樊令明吩咐众人各自回归本位,木楼上那些观望之人也都兴趣索然的走进屋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取了这几颗金丹也是无用,倒不如送给太子殿下,多少也是个人情。” 樊令明有俞白灵安排的任务,这次的凤巢之行与他无缘,这几颗金丹虽然也是火法修士祭炼而来,与他的功法却不相契合,若是炼化还要耗费不少功夫,倒不如送给勾离谨祭炼成一次性的爆火珠。 金丹是修士一身法力的源泉,小世界在修士死后会迅速坍塌,大半的力量归于虚无,剩下的小半则会凝聚在金丹之中,保护脆弱的魂魄不被外界的力量侵袭,有足够的时间夺舍重生或者重塑肉身。 将金丹祭炼成一次性使用的雷珠火珠,并不需要什么繁复的炼器手法,只需要用法力狠狠地压缩金丹,把金丹内淳厚的本源丹气搅得一团糟再释放出去,威力依旧等同于金丹修士自爆,杀伤力也极为不俗。 “不妥不妥……” 樊令明本想着把金丹送给勾离谨,突然想到勾离谨的道行已经是金丹七转,哪里需要这些一两转的金丹?便是离合双勾随意一击也有这些金丹爆炸的威力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送给小王爷。他的修为甚是模糊,不过能和刘琳剑旗鼓相当,左右也不过金丹四转,这里有两颗一转金丹,两颗二转金丹,还有一颗四转金丹,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份大礼!管他是炼化吸收还是练成火珠,怎么也得承我的情不是?” “嘿嘿,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小王爷也要进凤巢去,他一心要参悟凤凰真火,到时便不得不和太子殿下分开行动,这几颗金丹对他才有大用处!” 心里盘算清楚,拉过两个筑基弟子告诉他们密切关注浮空木楼的动态,随即驾着一道璀璨长虹直奔飞云小筑而去。 他的遁光太快,飞云小筑离连雾峰的距离也不远,几乎是前脚刚跳到空中,后脚就到了飞云小筑,那道弯曲如彩虹一般的遁光长虹还没来得及散去,如同一座虹桥连接着连雾峰和飞云小筑,煞是好看。 到了飞云小筑,樊令明也不需要通报,直直落在沈彦秋门前。见房门紧闭,隔着房门定睛一看,沈彦秋正在床上盘膝打坐,头顶一团火云有蒲团大小,一红一蓝两道光芒在火云中沉浮不定。 “小王爷真是刻苦!” 许是察觉到有人过来,沈彦秋缓缓收了火云,却不是自头顶天灵沉入泥丸,而是化成两道气流顺着鼻孔钻进去,那一红一蓝两道光芒也分开左右,一同钻了进去。 推开房门,樊令明笑嘻嘻的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拎着茶壶就往嘴里灌,咕嘟嘟好是灌了半壶凉茶进肚,这才满意的打了个气嗝,道:“你还别说,飞云小筑用的茶叶就是比我们兽苑的好,味道就不一样!” 沈彦秋本想重新给樊令明泡一壶,又怕他误会自己是嫌弃他喝过得水,便自铜壶里添上热水,倒了两杯出来,一杯推到樊令明手边。 “都是一样的东西,哪里有不同的味道?想是道兄跟我揣着不一样的心情,自然也就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了。道兄若是觉得我这茶叶好喝,不妨带几斤回去,我不喜喝茶,这一壶还是昨晚泡的没来得及倒掉。” 听是昨晚泡的茶,樊令明面色不变,笑呵呵的问道:“小王爷如此用功,想必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吧?” 他刚才进门之前夸赞沈彦秋刻苦用功,并不是随口说说,真的是打心眼里认同。旁的且不说,若是太子殿下能有这般用功,如今早就修成神婴了,哪里还要陛下出手跟炎皇和应帝王磋商,提前开启浴火节? 总不至于是为了沈彦秋,大悲无心和陛下的交情再好,也好不到这个程度。 沈彦秋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却也不觉得烫,毕竟他也算修炼火法出身,休说是一口热茶,便是一块火炭吞进去,也跟常人吃水果没什么区别。 “我没什么身家好收拾准备,只等谨道兄招呼一声,也就一道跟着进去了……道兄过来,总不是跟我说闲话来了吧?我可听说俞苑主把大权放给了道兄,怎地有空闲来我这里?” 樊令明丧气的一摆手:“我倒是不想受这份权利,奈何是不受不行啊!老师不想搭理这些琐事,回回是我们师兄弟几个轮番上阵。上次浴火节是令理举鼎,上上次是令昌扛旗,这次我是怎么也跑不掉了!” 沈彦秋笑道:“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 樊令明一甩头,咧嘴道:“不说这个!你刚刚问我干嘛来了,我也就直说了,我今儿个是给小王爷你送礼来了,你收是不收?” 此言一出口,沈彦秋是一阵发愣。 俞苑主的亲传弟子,这次浴火节火皇宫的总掌事,堂堂金丹六转的大高手,专程跑过来给自己送礼?这事儿说出去谁会信? 俞白灵是火皇宫名义上的二把手,实际上的一把手,看勾离卿表现的架势,恨不得把火皇的位置也拱手相让一般,可以说俞白灵的话有时比勾离卿的还管用。 勾离卿不收弟子,膝下也只有勾离谨这一个儿子,俞白灵的弟子便是火皇的弟子,他们见到勾离卿口称陛下,行的却是弟子礼。 “道兄莫不是拿我寻开心?” 樊令明笑道:“我要拿你寻开心,怎会用这亏本的由头?随便扯个慌也就是了,何必做亏本的买卖?罢了,我若是不拿出东西来,你怎么也不会相信。” 言罢反手摊开手掌,五颗黄澄澄冒着红色氤氲的金丹漂浮在掌心之中,每一颗都有鸽卵大小,最大的一颗好似一颗略小的鸡蛋,全都散发着金红色的光芒,虽然所有的元气都深深的内敛,却也能一眼看出这是火法修士凝聚的金丹。 金丹金丹,自然以黄、白二色为主,氤氲之气是因为没有修士掌控,虽然能够自发将元气内敛减少流逝,却也不能做到分毫不漏,故而依照氤氲的颜色就能轻易分辨出这颗金丹的属性。 沈彦秋不知道樊令明方才大显神威,一举格杀五位金丹修士,还以为这是他多年积攒的藏品。他也是被足足五颗金丹给震慑住了,浑然不曾想想到若是积年的存货,怎么会有这般鲜艳的色泽和活力满满的氤氲之气? 沈彦秋突的站了起来,连连摆手道:“道兄这份儿礼实在太大,请恕小弟不能接受!” “心领了,心领了!” 沈彦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兀自打着突突,不晓得樊令明突然给自己送来几颗金丹作甚。 ------------ 第三百九十六章 金丹大道 樊令明哈哈大笑,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同沈彦秋说了:“区区几颗金丹算多大点事儿?但有再敢闹事儿的我直接取了就是!所谓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我送你几颗金丹玩耍,都在你我兄弟情意里面!” 不待沈彦秋说话,当即又把火皇宫炼制火珠的方法和凝炼五火神雷的口诀说了。 爆火珠也就罢了,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用法力使劲压缩就行了,凝炼五火神雷可不简单,非得几种南疆特有的材料加进去才行,威力也要比爆火珠强悍十倍不止。 沈彦秋见识过凝聚五火神雷的威力,绝对称得上一件杀器,可是他怎么舍得将这几颗金丹拿去祭炼五火神雷? 反正他有时间,等出了凤巢就去魔山找方天震,请药天子或者丹尘子炼制几颗没有副作用的丹药,五颗金丹匀两颗给方天震,如何跟这两个丹道宗师沟通,凌怀栩应该会很上心的解决这个问题。 原本沈彦秋是说什么也不愿收樊令明这几颗金丹,及听说是他斩杀了几个意图挑起事端的糊涂修士,震慑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沈彦秋心里的疙瘩才有些松动。 樊令明见沈彦秋意动,知道他也抵挡不住五颗金丹的诱惑,扯过沈彦秋的手“啪”的把金丹往他手里一拍:“我自留着无用,太子殿下也不缺这些东西,思来想去索性来卖你个人情!莫要觉得我说的直白,今日你修为尚低我还有法子卖情分,他日你成就元神接掌大悲宗,我就是想送你几颗金丹也没有门路,这就是凡人口中的风险性投资,权当我赌一把就是了!” “输了,我没什么损失……若是赢了,兄弟可要记得哥哥我的好!” 沈彦秋蓦地一咬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既然樊令明有这个胆魄投资,他如何就没有胆量接受?诚如他所言,这是一个双向的赌博,樊令明无论输赢都没什么损失,他又何尝不是? 若是将这几颗金丹吸收了,除去剔除杂质和冲突的部分,至少也相当于吸收了两个以上金丹修士的本源丹气,纵然不能一举将他送上琉璃塔的七转境界,差不多也能提升至六转蓝云华盖的程度! 足足省去数百年举修! 对于樊令明来说,这五颗普通的金丹可有可无,纵然投资失败也没什大不了,可是对于沈彦秋来说这绝对是一场豪赌,而且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沈彦秋正了正衣襟,郑重的施礼:“道兄坦诚相待,小弟铭记于心。” 他并没有说什么过分感激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但樊令明却是非常满意。俗话说大恩不言谢,自己这一手雪中送炭就算不是大恩一件,也算是中等偏上了,此时沈彦秋若是许出什么承诺和好处来,无异于满嘴放炮,这几颗金丹就算是揉雪团往水里砸,连个影儿也看不着了。 樊令明心满意足的托着沈彦秋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小王爷用功了,浴火节还要数日时间准备,小王爷不妨先参悟一下这几颗金丹的本源,顺带熟悉一下五火神雷的凝炼方法,至于是凝聚五火神雷还是另作他用,就全凭小王爷自己的意思了。” 沈彦秋道:“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道兄就在身边,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给我说一说金丹的奥妙,省我几步弯路。” 沈彦秋翻出几颗金丹一粒粒放在桌上,氤氲的丹云便顺着桌面铺开,虽然都放射着金红色的光芒,但彼此并不接触,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弯曲长线将它们互相隔开,泾渭分明。 四颗一转二转的金丹上方,各自托着一柄天罗宝伞虚影旋转不休。有两柄赤红色,伞骨皆有八股;两柄亮橙色,伞骨皆有十六股。 那颗四转金丹上方托着一顶绿云华盖,清脆碧绿的华盖煞是惹眼,上面悬挂的璎珞流苏轻轻舞动,将金红色的光芒尽皆拢住。 几颗金丹只将红色氤氲铺开一个巴掌大的地方便自停住,氤氲之气翻卷而上,在金丹上方凝聚成一座小小的云头,云头中不停的凝聚出无数微小的水珠,滴到金丹上立即消失,滴到铺开的氤氲之气上朝立即融化,重新蒸腾上去如此周而复始。 那颗最大的金丹占的地方最大,自动滚到其余四颗中间,其余四颗金丹似乎也在这颗金丹的压迫下联合起来,将四方方位占住,将这颗四转金丹紧紧围住。 这颗四转金丹凝聚的水滴又浓又密,带着一抹清晰的土黄色,和其他几颗金丹相比顿时显得有些浑浊,仿佛搅得一团糟的泥水。 “咦?” 方才两人金丹在手时,都是用法力包裹着防止丹气外泄,此时撤去法力放在桌子上,金丹自发现出丹元本相和氤氲奇景,顿时让两人看出端倪来。 沈彦秋一指那颗四转金丹道:“却是道兄也看走了眼,这颗金丹乃是两重属性的极品!” 他虽然没有凝聚出金丹,却是以炎魔道和冻魔道修成了变相的水火神英,自然知道单一属性的金丹具备两重属性的珍贵之处。 樊令明叹道:“不错,确实是火、土双属性的宝贝!五行以火生土,这人借助火法推动土系功法运转,竟能在结丹之时同时提升上去,也算的上是天资聪颖之辈了。” 沈彦秋也叹道:“可惜他的土系功法不如火系功法,否则凝聚成戊土真罡或者己土真罡,道兄的宝塔也不能一击建功。” 五行之中以土系元气最为厚重,专精土系道法的修士只要双脚踩在大地上,几乎能获得无穷无尽的元力加持,想要击败一个纯粹的土系修士,特别是脚踩大地的土系修士,绝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据传闻土系中的顶级功法《大五行戊土镇神罡》,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防护功法,一经施展,大地元气就能组成一道无懈可击的戊土元气罩,无论是神兵法器还是道术神通都不能伤其分毫,端的是厉害无比。 土系道法中也有高端遁术,号曰土遁。魔门先天五遁其实就是五行元气的运用,只是以魔法催动和以道法催动,乃至以五行功法催动的效果各不相同而已。 但凡是修士就没有不想飞腾九天的,土系遁法速度最慢,而且土遁的高度也很低,虽然飞遁时遁光的防护力量极高,但是所有的土系修士基本都不愿意驾土遁行走,而是祭炼一件飞行法器,或者寻求其他的遁术。 这个双修火土两道的修士,应该是修炼的土系功法并不十分高明,己土真罡不用说,便是土系元力超绝的防护也没能修炼出来,被万化真灵塔一下砸成肉酱。 当然也有可能是事发突然,他也没想到樊令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突下杀手,猝不及防之下身死道消。 倘若给他机会布置土元力,纵然樊令明高出两重境界又御使万化真灵塔,也不见得能一招将他击杀。 沈彦秋将其余四颗金丹收了,把这颗金丹推向樊令明:“其余的几颗我收了,这颗我却是不能要。” 樊令明罕见的没有推脱,沉吟了一会儿就直接把金丹收了:“本来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往回拿的道理,老哥我也抹不开这个脸面……只是这颗金丹有土属性元力,对乾坤五行阵还有诸多裨益,我也只好厚着脸皮拿回去交给师尊。” “只是有些对不住小王爷了。” 沈彦秋笑道:“道兄说的哪里话!天道也有盈缺况乎我等修士?我不修土法拿了这颗金丹也是无用,既然对俞老师的阵法有帮助,我怎有不舍的的道理?反正也是你给我的,我这也算是平白捡了个大便宜哩!” 樊令明哑然失笑。 沈彦秋若是不说这繁话,他只把金丹拿回去交给俞白灵也就是了,只是沈彦秋这话一出口,不管什么样原因都坐实了是沈彦秋献给俞白灵的,这是无法抹杀的事实。 从沈彦秋接受这几颗金丹那一刻起,这几颗金丹就跟樊令明没有了关系。抛开其他事不谈,单就这件事而论,反倒是他欠了沈彦秋一个人情。 樊令明收了金丹,细细为沈彦秋讲述了一遍从感丹到化丹,再到结丹的整个过程,随后又把五重丹元本相,六色三元等等奥妙仔细说了一遍。 他有心结交沈彦秋,故而这些东西说的分外仔细,几乎就是掰开了揉碎了说,但凡有一点不明白的就重说一遍,两人一问一答,直说到金乌西垂玉兔东升。 沈彦秋获益匪浅。 自修炼十方魔道开始,走的就是远古神魔的路子,九重真道对他而言只能用来区分自己现如今的境界,虽有力敌金丹四转的实力,却没有代表实力的一颗金丹。 可惜现如今的天地元气根本不能支撑真正的神魔变化,十方魔道能带给他的除了实力增长更快(简直是飞快),神通道术更多,其实并没有太多超然之处。刘琳剑修炼火神咒施展火神降世,亦能跟他斗的旗鼓相当,十方魔道原本应该具备的压制性根本就没体现出来。 ------------ 第三百九十七章 慈母掌中剑 他虽然师承哀无心,又和徐沐白、袁无极还有鸟山鸣桐这几位大高手交情深厚,可是也没有从他们身上得到关于金丹期的知识,反倒是南极之行承了傅青峰的情,了解了许多关于金丹的东西。 今儿个樊令明毫不保留,由浅入深的为他讲述了金丹的变化,倒是为他打开了一扇窥探金丹玄奥的门户,日后完全可以凭借幻魔道的法力幻化一颗金丹,乃至丹元本相出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除非开了天眼法眼,否则休想看破。 有了这颗“金丹”做掩护,再使出十方魔道的种种神通,也不会让人轻易联系到功法上。以后再战斗的时候,时不时把“金丹”亮出来,慢慢就会让人知道他也是修炼九重真道的修士,而不是修炼远古神魔之道。 樊令明开始说雪中送炭果真没有说错,这确实是实打实的雪中送炭。 千呼万唤的浴火节终于开始了。 距离樊令明所说的几日,足足又过去了十天的时间,前往凤巢的阵法禁制还没有打开。 整个南疆举行了一次联动狂欢,无论是修士世界还是凡人世界,甚至南疆无尽大山大河之中的妖魔道修士,山精地灵中的强者都有许多来到了不死火山,此时他们可以卸下平时的伪装,暂时放下彼此之间的仇恨,来庆祝百年一度的浴火节。 一则是三皇宫推出了无数神兵法器、珍奇异兽、天材地宝,无论是购买还是置换都能找到自己满意的东西,甚至那些禁制贩卖的各个种族的美女娈奴,从小以特殊功法和药物豢养专供修士行乐采摘的鹿炉鼎都有。 这种事情屡禁不绝又杀之不尽,而且需求量又大市场也比较广阔,虽然被明令禁止但总归还是能暗箱操作,就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杜绝不了。 二则是必须的流通。 纵然是普通人只要有点运道,手里也能积攒那么一点压箱底的东西,更不用说寿命悠长能上天下海的修士了。这些东西有的适合自己使用,有的只能当做藏品收藏起来,但是只能藏起来的东西即使再贵重,其实也和土坷垃没有任何区别。 寻常的修士并不像沈彦秋这样可以长时间离开宗门或者洞府,他们更多的时间都用在收集材料和静坐炼神上,手里积攒的好东西既没有渠道出售,也没有相对应的经验,生怕以物易物的时候吃了闷亏,故而浴火节这样涵盖整个南疆,几乎整个修行道的修士都有往来的大型节日,正是他们出手藏品的好时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士也是人,幻化成人形的妖魔和精怪也是人,自然也逃脱不了这个亘古不变的铁律。 沈彦秋本来也想好好逛一逛火皇宫开设的集市,只是火皇宫的弟子和修士没有不认识他的,但凡有一件东西他稍微注意一下,人家就赶紧递到手里,跟着来了句不是啥好东西,小王爷喜欢的话尽管拿去云云。 纵然掩饰的很深,但眼神里一闪而逝的那一抹肉疼依旧被沈彦秋捕捉到了。 沈彦秋还没落魄到用这个身份打秋风,逛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不过倒是从飞云小筑的侍从口中,听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不知道哪里来的修士,想要出售一柄法器长剑,结果买主刚买下之后就被人认出这柄宝剑的来历,卖主顿时就不愿意了,情愿以双倍的价格买回来。 买主自然是不肯的,又不敢当着火皇宫巡逻队的面动手,索性连浴火节都不参与了,一路架着遁光就冲出不死火山,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这倒是奇怪了。 沈彦秋问道:“除非是法宝或者法兵,否则什么样的法器能值得如此这般?那卖主既然拿出来贩卖,自然是自己用不上的,而且似乎也不知道这柄宝剑的来历,怎么就突然反悔了?” 那侍从一脸神秘的道:“起初小的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一听说这柄宝剑的名字,小的也就释然了。唤做是小的买到手了,休说双倍的价格,就是再翻上十倍也不可能退回去!” 沈彦秋的好奇心顿时被吊了起来,连忙问道:“赶紧说来听听!” 侍从搓着手嘿嘿笑道:“小王爷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慈母手中剑,逆子身上劈?” “嗯?” 沈彦秋一楞,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侍从道:“这一说可就说来话长了,小王爷要是有兴趣,小的就跟您说一说。” 沈彦秋被他三两句话吊着胃口,哪里有不想听的道理,连声催促。 不死火山地处修行道正南方位,过了不死火山还要十万里开外才能到达茫茫南海,但是南疆偏东也就是修行道东南方向,也有一片极为广阔的地域,正挨着南海的海岸线。 这块地域修士不多,主要还是以凡人居住为主,又因为紧挨南海和东海交接之处,故而多数都是以捕鱼捉虾为业。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不信奉执掌四海以及天下水域的龙神,而是信奉一位被他们尊称为妈祖的海神。 这位仁慈的妈祖娘娘有大慈悲,大恒心,大毅力。常年在太姥山修行,在她还是个先天修士的时候,就一直在人世间行走,以自己的力量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并且从不需求任何回报。随着修为的日益精进,她所能帮助的范围也逐渐扩大,因为不忍心常年出海打渔的渔民饱受风浪的侵袭丢掉性命,便把洞府搬到海中一座孤岛上,发愿只要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寻求帮助,她都会以最快的时间赶到。 当时的龙神虽然对她的做法嗤之以鼻,但是还没有自降身份去驱赶一个金丹修士,而且妈祖娘娘因为纯粹无私的慈悲之心,正合道家一直倡导的天心最慈,道心无处不慈悲的无上理论,进而天道垂青积攒了无数功德。 功德加身万法不沾,更何况是天道直接加持的大功德?举凡对她有不轨之心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遭受报应,龙神在折损了一部分手下之后终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更加勒令水族不得靠近妈祖潜修的岛屿,更不能兴风作浪和妈祖作对。 妈祖无私护佑一方众生,天降功德,在没有进阶神婴修成元神的情况下,被神界开启逆反通道直接接引,敕封为天后妈祖娘娘。 妈祖飞升之后,当地的渔民便开始建造天后宫和娘娘庙,将妈祖以前使用过的物品和神像放在一起供奉祭拜。 后来有一位女修进驻一座娘娘庙,也效仿妈祖娘娘的作为帮助渔民抵抗风浪,可能是因为没有妈祖的大无私大无畏精神,并没有积攒多少功德在身,只是常年在娘娘庙修炼,耳濡目染之下被妈祖的气息感染,却被她悟出一个修行的道理来。 这就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娘道。 众生之最慈者莫乎母亲,妈祖虽然没有双修道侣,但在信众心中却和母亲一样慈爱,这也是大家尊称她为妈祖的原因。 这位女修悟出娘道,便把妈祖娘娘曾使用过的一柄法器长剑,以娘道法力祭炼,练成一柄慈母掌中剑。 这位女修的资质不凡,领悟娘道之后修为更是水涨船高,又创出一部《娘道杀拳》和一部《老娘打子》剑法,倚之纵横东南沿海,斩妖除魔锄强扶弱。 故而这柄慈母掌中剑也成了娘道至宝,和她惯用的一柄拂尘、一杆日常掸灰打扰用的鸡毛掸子并称三娘教子。 其实问题就出在这里。 不管任何人和手持慈母掌中剑的人对战,无论输赢都难以启齿。打不过一名女修不算什么,修行道的女修历来并不弱于男修,大家以手段说话,输了也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关键就在于这柄慈母掌中剑乃是娘道至宝,若是输在这柄剑下,也就相当于给自家老娘教训了一顿,换成是谁也受不了! 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 至于娘道杀拳就更有意思了,里面的招式大多都是揪耳朵、弹脑门、打屁股的招儿,顺带还有鸡毛掸子乱抽的动作,纯粹就是一副老娘教训孩子的架势,偏偏配合《娘道心经》威力还大的出奇,一般人还招架不住。 可惜这位女修并没有弟子传承,轰动一时的娘道如同昙花一现,《娘道心经》不知有没有流传下来,三娘教子法器也不知所踪,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这次慈母掌中剑突然出世,几乎算得上浴火节开启之前最为轰动的事情。因为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果《娘道心经》流传下来,三娘教子法器也被人翻出来,一个曼妙婀娜的身姿,拎着一根鸡毛掸子追着别人打的场景。 听完侍从的诉说之后,沈彦秋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呆立不动,实在想不到这世间还有如此……额,如此特别的修行法门。 这个女修前辈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从妈祖娘娘无边的慈悲中,领悟到娘道这个兼慈母、严母于一身的道法来的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 ------------ 第三百九十八章 随机传送 慈母掌中剑的风波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整个南疆都传遍了,听说是当初的娘道至宝慈母掌中剑出世,几乎所有人都在打听那个得了此剑的修士是谁,哪个宗门的长老弟子,如果是散修的话他的洞府在哪里等等。 似乎都有前去抢夺的意思。 直到凤巢禁制正式开启的那一天,这件事情仍旧热度不减,成群结队的修士依旧满脸兴奋的讨论着。 慈母掌中剑不仅仅是一柄威力巨大的顶级法器,它所代表的的含义更是恐怖,因为执掌这柄剑的人从某一种角度来说,也算是间接的得到了妈祖娘娘的传承。 若是一个心怀慈悲和正义之人得到慈母掌中剑,凭借着仁善的胸怀必然能够得到高居神界的妈祖娘娘的垂青,日后修行的道路不说畅通无阻,最起码也能一帆风顺。 倘若一个居心叵测之人得到慈母掌中剑,并借助三娘教子法器互相之间的联系,找到仁母拂尘和严母鸡毛掸,通过这三件法器特有的法力波动逆推出娘道心经,或者推演出娘道杀拳和老娘打子剑法…… 任谁对上这么一个人,都得浑身先打个哆嗦再说。 想到这里,沈彦秋突然意识到一个一直没有注意的问题,这么一柄传说中的法器,怎么就这么巧的在浴火节出现了?出售慈母掌中剑之人就算不认识这柄宝剑,但慈母掌中剑身为顶级法器的品质也该是能看出来的,这样一柄剑器无论是送到无量剑宗还是交给魔剑门这样专精剑道的宗门,所能获取的报酬都要比自己贩卖大上十倍。 怎么看都想是苦心积虑谋算好的,特意选了这么一个时间地点。 甚至他还想着,这柄宝剑根本就不是慈母掌中剑,这个卖家和买主根本就是同路人,故意做了这么一出好戏给别人看。 不过这么说也说不过去,毕竟娘道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修行道虽然也讲究男女平等,可真正掌控修行道的依旧是男修,娘道心经的特殊性注定不能被人轻易领悟,又不是太过高深的法门,不值得耗费这般大力的心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破绽,也处处透露着诡异,连他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他不相信那些修士们看不出来。 之前曾说过,不死火山如同一个上面小下面大,反扣着的漏斗一般,巨大无比的环形山脉围绕着同样巨大的凤巢,凤巢中真火的光芒被阵法压制,从外面是根本看不到的,此时阵法禁制打开了一部分,汹涌澎湃到难以想象的火力顿时外泄。 不过这些精纯无比的火元力却根本不能被吸收,仿佛有主的法力一般,即使被强行纳入体内也会变得非常暴躁,在修士的小世界中疯狂的冲击金丹。 以前曾经参加过浴火节的修士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却有些人根本不提醒身边的同伴,直到他们除了丑之后,才悠悠然的说明原委,然后或是幸灾乐祸的嘲弄,或是冷眼旁观的挑起一丝嘲笑。 扣在虚空中的阵法禁制狠狠地将这些火元力压了下去,一道几乎接连天穹的光壁突然出现,上面荡漾着细浪一般的水波,隐隐能看到几头虚幻的赤龙蜿蜒游动,一尊身高千丈的火焰巨人扛着一口三足巨鼎缓缓走动,又有一尊火焰道尊端坐宝座,俯视着凤巢位置。 不消说,这必然就是应帝王以南极赤龙道分化的赤龙分神,父生真炎以火神鼎分化的魔神虚影,以及勾离卿太皇真灵道分化的火焰道尊。 他们三个不能以真身镇压火气,又不愿消耗法力炼制分身和法身镇守阵法,便分化出分神配合阵法禁制,阻止火气外泄,以保证凤凰真火长燃不熄。 无论是南极赤龙道的分神还是火神鼎点化的魔神虚影,乃至太皇真灵道的火焰道尊,都不能和元神分身和元神化身相比,分身和化身都需要分出一部分本源法力和神念加持,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本体的实力会一定程度的降低。 即使以法有元灵的境界凝聚出的分身,法力能够自生灵性,若是没有本体分化的神念支撑,法力也会缓慢消散,并不能吸取天地灵气转化法力。故而当初凌怀栩等人不遗余力围攻乔道真的法力分身,为的就是打散这一部分本源法力,给他的本体造成影响。 牛太煌万里传神镇压袁无极,最终也是将法身分解成元气加持金字压帖的威力,而将本源法力收回,自然也是舍不得浪费这一团千锤百炼的本源法力。 这三道分神乃是纯粹的法力构成,既无神念加持也无本源法力灌注,能够释放的威能并不大,还要百年一度加持一次法力,用来对敌自然是毫无用处,可是用来巩固阵法倒是甚为合用。 火焰道尊端坐宝座,伸手一指九条五爪赤龙,这九道龙影便摇头剪尾盘成一块硕大的九龙玉璧,魔神大踏步迈到九龙玉璧旁,背后背负的三足巨鼎轰的冲出一道火光,正射在九龙玉璧之上,九头赤龙发出一阵悠长的龙吟,波光粼粼的光幕上便出现了九座宽十丈高达百丈的门户。 一字排开的门户不停的变换形状,从最开始的长方形变成椭圆形,随即又变成无规则的杂乱图形,似乎是阵法本身的力量在努力的修补着缺口一般,每变换一次就缩小一分。 魔神虚影背着三足巨鼎,火焰道尊屈指连连弹动,指尖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团,击打在三足巨鼎之上,鼎口喷射的火柱就汹涌一分,门户每变换一次,九头赤龙就齐齐嘶吼一声,将刚刚收缩一些的门户再次拓开。 “此时不入,更待何时?!” 火焰道尊一声轻喝,早已经等待多时的修士们便鱼贯而入。 凤巢的内部空间极为广阔,似乎还有不止一层的折叠空间,比之整个南疆的地域也毫不逊色,这些门户和传送法阵类似,却没有传送法阵应有的定位功能,甚至是同时从同一门户进入的两个人,被传送到同一个地点的也少之又少,完全就是随机的传送。 沈彦秋紧跟着勾离谨,刘琳剑则是紧贴着沈彦秋,可是当他们三个和一群火皇宫的修士一起跳进门户之后,除了瞬间不辨五指的极度黑暗之外,眼前就没有任何景象。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原本十几人组成的团队已然不见踪影,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 这片荒原长满了金灿灿的野草,茂密的草丛铺满了整座荒原,每一根都笔直修长的向上生长,将沈彦秋的下半身完全淹没。 头顶的天空分外真实,一团团白云缓缓飘动,轻风拂过之后,荒原上茂密的草丛波浪一般起伏,那股野草特有的清香挤进鼻孔,说不出的舒坦惬意。 沈彦秋捏了捏手腕上绑着的一根红绳,想了想还是没有启动“一线牵”的秘法。 勾离谨也不是第一次进入凤巢,火皇宫的那些人最少的也来过两次,对于门户能够随机传送的事儿一清二楚,故而樊令明早就炼制了一批低阶法器,正是沈彦秋手腕上拴着的那根普普通通的红绳——一线牵。 通过一线牵同频的法力波动,只要将一线牵红绳释放出去,就可以让佩戴一线牵的人快速找到同样佩戴一线牵的人。即是互相之间隔着一重被折叠的压缩空间,一线牵之间也能有微弱的感应,除非太过靠近真火,真火的力量将一线牵互相之间的感应切断,否则他们能够在最短的时间聚集在一起。 天空中不停的有人掉落下来,有经验的刚进入传送门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剑光遁光,即是从天空中摔下来也没事,那些头一次来又没有人指点的生瓜蛋)子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咋咋呼呼的掉落下来,甚至连开启遁光护住自己都想不起来,将头顶缓缓飘动的云团砸出各种各样的图案,除了个别一两个掉进草丛里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大多数都瞬间被草丛吞没,再也没有露头,似乎被阵法再次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传送阵法的随机性特别明显,至少成千上万的修士依次进入传送门,跌落在这个荒原空间的人只有寥寥数十人,如果再算上瞬间被再次传送到其他地方的,进入荒原的人数还要在减去一小半。 ------------ 第三百九十九章 意外之喜 沈彦秋并没有急着催动一线牵,这片充满着宁静的荒原让他感觉特别舒服,而且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忍不住想多待一会儿。 凤巢只是不死火山内部的统称,无论是离鸾还是毕方等等神鸟筑巢之处,统一都被称之为凤巢,毕竟这些神鸟也属于凤凰分支,隶属于凤凰的一种。 这片荒原野草如此茂盛,在充斥着火元力的凤巢里实在显得突兀,偶尔零星的耸立着一株参天大树,更是分外显眼。 那些进入这一重空间的修士们,大多都是独自一人,鲜少有跟同伴同时进入此地的,不过也有几个修士运气比较好,通过特殊的联系方法联系到自己人,迅速的集结在一起。 空间阵法具有无线的延伸性,区区拳头大的丹田气海都能容纳一座小世界,拥有难以估量的空间,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凤巢里出现的每一重空间,都不会亚于一座小世界的大小。 神鸟凤凰的一根翎羽,都能够演化成一个纯粹的火焰世界,凤巢中的重叠空间究竟有多少个,就是勾离卿她们也说不清楚。 凤巢里的火属性元力不能被吸收炼化,因此沈彦秋一点都不着急,而是一屁股坐在草丛中,掐了一根修长笔直的草茎捏在手中,仔细的打量起来。 这根草茎又细又长通体发黄,仿佛一根中空的管子,只在他掐断的地方带着一点微弱的青绿色,还有一股草木特有的清香,混合着一丝丝甜味。 太真实了,根本察觉不出任何幻境幻化的迹象,仿佛这片一望无际的荒原,就是真真实实存在于此。 沈彦秋惬意的躺下,双手垫在脑后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草茎咬在嘴里斜甩向一边,嘴里回味着纠缠在一起的苦涩和微甜,放空心神闭上眼睛。 “这里的幻境空间究竟是凤巢本身自我演化行成,还是三皇联手布置而成?这般能够化虚为实的手段,应该是凤凰的手笔吧……” 阵法也是空间之道的一种特殊运用,像修士普遍运用的隔音、避尘等禁制,都属于最基础的阵法,各家的道法中都有相关的记载,修炼起来也没什么哦难度,只有神通道术当中运用的法阵,例如剑阵之流,才是对阵法相对高深的运用。 就连符箓之道的根本符箓种子,都是在小世界构建一座符箓法阵,随着修为的提升逐渐提高法阵的层次,从而施展出神通道术,足以说明阵法之道的威能。 可也正因为如此,阵法也是现如今修行道里最难修成的道法之一。 只要能够聚拢四象之力,即使从来没有接触过阵法一道,也能布置出四灵神阵,然则这般只是纯粹对天地元气的粗略运用,没有繁复的阵基阵列阵眼互相配合,根本发挥不出四灵神阵一成的威力,归根结底来说只是稍微放大自己的法力威力,并不属于阵法之道。 所谓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相对应的就是时空,亦即空间和时间这两种大道,就连对阵法之道颇有研究的青丘一族,也不敢说真正参透了空间的奥秘。 想来也只有诸子百家中的纵横家,才有这个底气。 沈彦秋放空心神,脑子里便毫不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想到哪里就是哪里,一会儿想到衍山郡遇见的安道然,一会儿想到积雷山碰到的胡梦媛,一会儿想到南海见到的灵柩法师和骨千玨,就连小儿城的黄莲圣母和四大护教法王这几个人,也在他识海里闪现。 “哎,这里的空间如此真实,一草一木都真实不虚,简直能媲美七劫修士完全演化完全的小千世界,恐怕不是三皇炼制而成,他们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小世界放在凤巢里面?” 沈彦秋虽然没有亲身感受过七劫修士的小世界,却也知道修士的小世界只有碎丹成婴扛过九重雷劫之后,才能真正演化出来,直到修成七劫分神化念的境界,彻底明悟阴阳虚实的转换,将小世界演化成小千世界,才能分神亿万将真灵寄托虚空,达到不死不灭的境界。 那时修士的小世界和天地自然生成的小世界将没有分别,能和修行道以及六道轮回建立一种朦胧的联系,能够承载生灵繁衍生息,修炼道法。 天上的星辰也并非都是天然生成,还有一部分就是修士的小世界所化。 至于七劫修士想要进阶八劫,灵肉合一祭炼星辰肉身,也会在准备妥善之后选择原生的星辰,或者已经身死道消的修士遗留的星辰世界,绝不会贸然祭炼自家或者其他修士的小千世界。 这些知识算不上什么秘闻,便是灵魄道的焦元锺和孟元拓二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也是在捕鲸船上和他们闲聊的时候听来的。 这片荒原上弥漫着一股游动的火灵力,却不是漫无目的的游荡,而且都缓缓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沈彦秋尝试着截取一些炼化,发现炎魔道的法力根本不能吸收,反而这些火灵力像是突然具备了灵性一般,开始冲击他的法力屏障想要破体而出。 他无所谓的咧嘴一笑,正要舍弃这些火灵力起身到处逛逛,小世界里的十方魔道总纲突然显现,结成一张又细又密的网,陡然将炎魔道化成的大日紧紧包裹,那些躁动的火灵力顺着网眼进进出出,甚至直接穿透大日两侧。 随着这些火灵力来回穿梭,每穿梭一次就被大网和大日过滤一次,渐渐的将那股焦灼和躁动抹去,变成温和的法力融入大日之中。 “咦?竟然能够吸收炼化?” 沈彦秋大为诧异,他来到南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其间并不是没有想过吸收这些游荡的火灵力炼化,只是每每吸收进去还没来得及纳入紫府,就会在经脉中冲突爆炸,弄得他灰头土脸差点伤了经脉,只好吸收那些相对普通的自然火灵。 这次也是突发奇想,鬼使神差的截取了一些火灵力,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十方魔道总纲自发出手相助! 这可是奇了怪了,十方魔道的总纲一直隐藏在小世界深处,除了每次开启新的魔道神通显现一次之外,沈彦秋几乎找不到任何将总纲唤出来的方法,更别提参悟总纲了。如此这般行成习惯之后,沈彦秋也就不再耗费精力寻找总纲,每次都是趁着领悟了新的道法之时,将相对应的心法经文记录下来。 这个总纲就和当初的千机带一样,虽然是他的东西,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没想到这次随手截取一道火灵玩耍,竟然惊动了这个一直藏着不露面的“大爷”! 虽然总纲依旧是自发的行动,也没有显露出道法经文,但是能够提纯这些火灵变成炎魔道能够吸收的灵力,着实让他喜出望外,当下也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旁边,借着齐腰深的野草遮挡身形,再把水火锋放出来护住身子,就这般盘膝坐下心沉识海,不停的截取游离的火灵力纳入小世界,重复这个提纯吸收的过程。 虽然每次只能炼化一点,达不到截取量的一成,但是被提纯的火灵力非常淳厚,竟然能直接吸收炼化成本源法力。 什么是本源法力? 打个比方说,在碗里放入一粒蜃珠,蜃珠就会慢慢的融化变成糖水,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停止,碗里的糖水不会再有变化。倘若把本源法力比作这颗蜃珠,那么平时运用的法力就是碗里的糖水,都是由蜃珠演变释放,珠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现在他提纯吸收的过程,就是让这颗蜃珠变的更加凝炼,增长变大的过程,释放出的糖水会变的更甜,释放的时间也会变的更久。 简而言之,本源法力的增加,会让修士的法力量增加,使用的持久性增加,施展神通道术的威力也会增加。 修行本身是枯燥的,但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变强,那就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情,毫无枯燥可言了。 有水火锋这对法兵盘旋护持,他并不担心有人会偷袭自己,再加上大家都是毫无防备的落入荒原空间,一边要聚拢同门或相熟之人,一边还要探寻这个空间,自己又隐藏在荒草之中,基本上不会被他们发现。 就算是被发现了又能如何?只有傻子才会坐在这里尝试炼化火灵,而不是赶在其他人之前探查荒原空间。 毕竟宝物和机缘是有数的,谁先发现谁才更有得到的机会。 ------------ 第四百章 慈航心宗 沈彦秋也不知道在草丛里坐了多久,直到本源法力完全饱和,吸纳的火灵力再也没有转化的可能,这才从入定中醒来,此时他的本源法力已经增长了一成之多。 不要小看这一成的量,以他远超同阶修士近乎十倍的法力储量,这一成本源法力若是衍生普通法力,几乎抵得上一个寻常金丹一转修士的所有法力值。 袁无极为他筑基时,使用镇海符聚灵阵强行拓宽经脉的好处,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筑基时夯实的根基那微缩的差距,终于完全的体现了出来。 这座荒原很大,诡异的是天空中根本没有日月星辰,但又和外界的白天一样,充斥着温和的光芒,却根本不知道光芒的源头在何处。 沈彦秋悠悠醒来,总纲早已沉入小世界的虚空深处,重新隐匿起来。水火锋欢呼雀跃着投入小世界之中,火锋一头扎进炎魔道化成的大日之中。 本源法力并不只是惠及炎魔道,因为可以演化成任意一部魔道的法力,故而冻魔道化成的明月同样籍此水涨船高,丝毫不逊色于炎魔道的成就,水锋同样投入明月之中,缓缓吸纳吞吐淬炼自身,灵性愈显。 沈彦秋本就有意将水火锋祭炼成自己的本命法器,日后跟着自己一道进阶法宝,自然舍得以本源法力滋养,反正他得到了提纯狂躁火灵力的方法,倒是不怕本源法力受损。 毕竟水火锋吞吐本源法力并不是一味的吞噬,同样也会转化一部分释放出来,和自己的心神建立更加深厚的联系,彼此之间是相辅相成的。 至于千机带,这件被封印了的法宝如今依旧老神在在,静静挂在小世界的天穹之上。 “毕竟是赵前辈祭炼的法宝,日后有机会还是还给他吧……” 沈彦秋虽然艳羡千机带的威力,却也因此对它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防备之心,仿佛这种感觉一直都潜藏在识海深处,对于莫名其妙归于自己的千机带,有着难以控制的抵触心理。 他这一番入定并没有太长时间,天空中不断下落的修士早就停止,大家都感应到了火灵力流动的方向,推测那个方向必然有宝贝,早就一边集结人手一边向那个方向飞去,希望第一时间将宝物取走。 说实话沈彦秋对宝物并不太热衷,倒不是他不想要,只是进入荒原空间的少说也有三五十人,大家都是金丹修士,还有几个聚拢在一起的小团伙,他一个人势单力薄,真要跑过去争夺实在是吃亏,而且最终没有抢到手不但白费力气,还跟这些人建立了没必要的仇恨。 不过既然有可能是宝物出现,就算自己不想要,过去看个热闹也不错,大不了离远一点别被殃及池鱼,说不定还能找到出去的路。 以敛息法收拢浑身气息,又在紫府神宫以幻魔道模拟了一颗一转金丹,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又把金丹的境界提了提,变成二转。 一个金丹一转的修士单独进入凤巢,不用讲也是普通的散修,这种愣头青可是那些喜欢杀人越货的家伙的最爱,他们可不认为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会孤身行动。如果真的是那就更好了,抢杂鱼有什么好,还是这些大派弟子身家丰厚,神兵法器丹药什么的应有尽有,事后挫骨扬灰打散魂魄,连真灵也不留下,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二转修士虽然也上不得台面,但怎么说也比刚刚进入金丹期的修士多了些手段,况且扮猪吃老虎的人也不在少数,没有弄清楚虚实之前,就算有心想杀人夺宝也得掂量掂量,说不定还会被反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真有不开眼的过来寻我的晦气,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沈彦秋咬着草茎,也不放出丁火掣金轮也不施展心光遁法,而是抄开大步使用神境通里的缩地成寸,跟着火灵力流动的方向而去。 修行讲求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他自得了神境通就一直没有真正修炼,反倒是在耀日城得了邸律车的修行感悟,从步步生莲中得了一丝灵感,领悟出缩地成寸的法门。 浮屠的法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卖相极佳,不是金光四射就是各色莲花衬托,步步生莲也不例外,每迈出一步脚下就自动生出一朵莲花,将他托在离地三丈左右的距离,随着宽大的道袍随风摆动,当真有一股上古仙真御风而行的架势。 只不过邸律车修行地藏秘法,莲花的颜色并不是浮屠常现的金莲白莲,而是幽冥业火红莲。 他身上穿着淡青色的宽大道袍,两只袖口也是赛过两个人的腰围,一步迈出就趟出去七八丈远,看着悠哉悠哉闲庭信步一般,却好似一团青色的云团疾速向前飘动。 一路上不断地遇到成群结队的修士,似乎从不同的地方都有进入荒原之人,远不是他之前所看到的三五十人,这些修士各自聚拢剑光连成一片,并且放出飞剑法器在外面穿梭,显得非常小心,从外面只能看到一团团耀眼的光芒向前滚动,看不清光团内部的人。 这架势真是应了那句话,筑基多如狗,金丹遍地走。 像他这样单独行动的也不在少数,但也没人发生冲突进行战斗,现在这种情况下进行战斗无疑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就算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也不可能浪费法力斩杀仇人,留着力气)抢夺宝贝才是正理。 见他显露出金丹二转的气息,也有几个人数较少的队伍凑过来询问,要不要大家一起行动,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碰到宝物的时候各凭手段争夺,谁拿到了就是谁的机缘,本队中人不得出手抢夺等等,都被他一一谢绝。 他有一线牵在手,可以强行破开这一重空间离去,也不怕有人对他不怀好意,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也有人多的弊端,沈彦秋向来是独来独往惯了,几个人配合一起战斗他非常不习惯。 脚下生莲乃是浮屠道法,身着道袍又是道门弟子的着装,而他又有金丹修士特有的气息萦绕,他这般不伦不类的造型惹得其他人一阵怪异,也不知道他究竟是道浮同修还是故意弄这么一身掩人耳目。 见他不愿意加入队伍,那些人也就不再继续相劝,多他一个不多,反倒是因此耽误了一点时间,便有人不耐烦的催促赶紧走。 沈彦秋也不在意,依旧漫步前行,却不动声色的加快了速度。 “这位师兄是哪位老师门下?怎地一个人就进来了?” 沈彦秋正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其实也没啥好欣赏,不过是漫无边际的野草丛,明黄色的野草铺满整个地面,除了偶尔起伏的地势有明显的高低区分,映入眼帘的只有明黄一片,如同置身大海之中。 上空一朵硕大的莲花降落下来,顶上打开一片花瓣,却是几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袍,头上带着灰布僧帽,手中捏着一串念珠,一个个明眸皓齿,青春活泛的气息便是灰扑扑的僧衣也遮掩不住。 一个年岁稍长,看着约摸有四十来岁的尼姑站在前面,怀中抱着一柄拂尘,面目威严。 旁边一个小尼姑冲沈彦秋眨了眨眼,双手合十道:“这位师兄有礼了。” 沈彦秋慌忙吐了草茎,对着几人打稽首:“有礼有礼。” 老尼道:“道友不是我浮屠弟子,敢问这步步生莲之法从何得来?” 沈彦秋眉头一皱,心说这老尼姑好大的架子,既然知道我不是浮屠弟子,怎地说话还是这般硬气,这哪里是询问,分明是质问。 “自然是朋友相赠,否则师太以为是我偷来抢来的不成?” “不敢。” 老尼姑面色不改,口气依旧清冷道:“步步生莲乃是我浮屠秘法,缩地成寸之法尤在步步生莲之上,敢问是哪里的僧人相赠,贫僧说不定也认得。” 这老尼姑了不得! 浮屠弟子平时自称时,男子多自称贫僧或小僧,若是年纪大些地位也高,多称老衲老僧或者本座,女子则自称贫尼,鲜少有尼姑自称贫僧的。 无论是比丘僧还是比丘尼,都是释迦二圣一脉相承,只是自世尊如来执掌灵山坐镇大雷音寺,天下浮屠便分化了许多宗派,像禅宗密)宗显宗亦或天台三论法华等自不必说,其他也有许多不出名的宗派。 至正法明在南海开创离珈岛传授道统,传了一支慈航心宗,门下弟子言道,修行不分男女,化烦恼为菩提,女子也是大丈夫,至此以贫僧自称,深得世尊赞许。 这老尼姑自称贫僧,只怕就是慈航心宗的传人。 都说慈航心宗的比丘尼杀伐果断,远比其他宗门的僧尼难沟通,沈彦秋可不愿意因为一两句话的事儿跟她发生矛盾,平白无故的惹祸上身。 不过这老尼姑的态度实在是太差,还真把我当成她门下的弟子来教训了,我却不吃她这一套。 沈彦秋不紧不慢扯了根草茎塞到嘴里,身子升到和老尼姑相等的高度,呵呵笑道:“步步生莲之法,乃是邸律车大师所赠,至于这缩地成寸之法,乃是犁耶泥大师所赠,不知这两位师太可认识?” ------------ 第四百零一章 乌巢禅师 “啊!” 后面的小尼姑顿时一片惊呼,便是老尼姑雷打不动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惊讶。 邸律车是本师地藏门下高足,犁耶泥是金山寺如海的弟子,寻常人不知道这两位,她们同为浮屠弟子怎么会不知道? 这两位已经证得初果罗汉,和道门金丹七转一般的境界,乃是浮屠这一代弟子中名声资质皆属上乘的人物。 沈彦秋见她们一脸惊叹,心道我还没说犁耶泥这家伙还给了我神境通的法门呢,不然你们得下巴都合不上。 见老尼姑一言不发,沈彦秋拍拍手道:“师太若让我拿出什么证据来,那我可拿不出来,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到华莲净土或者金山寺问一问。” 老尼姑眉毛一抖,合十道:“那倒不必,犁耶泥尊者常在修行道走动,也曾到离珈道拜会吾师,贫僧与他也有数面之缘。至于邸律车尊者离开华莲净土,想是得了本师地藏法旨,贫僧不敢妄自揣度。” “道友能得两位尊者相赠道法,也是与我浮屠的缘分。” 沈彦秋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老尼姑顿了顿又道:“贫僧颖利,在南海慈航心宗修行,这几个是我门下弟子,因得了火龙禅师的舍利,特来南疆寻个机缘。” 这老尼姑真是实在,我还没问你呢,你倒把什么都跟我说了……难怪刚才我看她们气息虚浮,虽然也有等同金丹一转的道行,气息却模糊不定,原来是得了前辈高僧的舍利,得了醍醐灌顶的法力加持,强行催生出的境界,来借南疆的火气炼化。 这僧人既然叫做火龙禅师,必然也是精修火系道法的高僧,乃是浮屠中主护法战斗的僧人。 沈彦秋道:“吾闻尊师正法明早已证得须菩提果位,纯化一颗舍利子……” 颖利师太道:“我等是菩萨隔代再传,虽然也在离珈岛修行,却不算亲传弟子,故而只得以吾师敬称。况且慈航心宗有入世传道斩妖除魔之责,出来历练一番也是应行之举,不敢因此劳烦菩萨。” 浮屠弟子修行,成就须菩提果位之后,即是菩提萨埵,菩萨摩诃萨,故而也可以菩萨相称。 像正法明便是慈航菩萨,本师地藏金乔觉便是地藏王菩萨。 沈彦秋对浮屠的境界划分还知道一些,至于各个境界的别称却是一无所知,今天还是头一次听说菩萨这个词,忍不住问道:“须菩提果位称作菩萨,那阿弥陀果位该如何称呼?” 颖利师太见他对浮屠之事感兴趣,又得了两位尊者传法,想必两位尊者也有度化他入浮屠修行的念头,心头也有些意动,便说道:“阿弥陀境界,可以如来相称。” “如来?” 沈彦秋惊讶的道:“这不是世尊的称呼吗?” 颖利师太笑道:“如来是一种境界,代表的是阿弥陀的智慧,以真如之道增众生之智慧,消众生之烦恼,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为如来。” “世尊乃现在世教主,执掌大雷音寺,是我浮屠弟子之本师,故而两位圣人教主以如来为号敕封世尊。” 沈彦秋想了想道:“这么说若是慈航菩萨和地藏王菩萨再进一步,也可称正法明如来和地藏如来了?” “曼陀罗尼,正是如此。” 沈彦秋咧嘴一笑:“哈哈,听师太这么一说可真是长见识了!哦对了,刚刚师太说这几位师妹得了火龙禅师的舍利子,可是要借凤凰真火炼化吗?” 颖利师太道:“不敢当道友师妹的称呼,道友和两位尊者是好友,便是以贫僧的辈分喊一声道友也是托大。” 沈彦秋摆摆手道:“哎,这有啥!浮屠不是说缘起无自性,一切法无我嘛!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我又不是浮屠弟子,你们跟我不用这么讲究,大家都以道友相称就好。” “曼陀罗尼,道友法性深厚,无怪乎两位尊者也引为知己,以步步生莲和缩地成寸这等秘法相赠!” “啊?哈哈哈……” 沈彦秋实在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否则依照浮屠弟子的本性,这个颖利师太必然也要来一句道友与我浮屠有缘,何不入我浮屠共参大道云云,真是头疼也要疼死。 颖利师太邀请沈彦秋入莲花宝座,将中间的主位让给他,沈彦秋推脱不过只好受了,放出一丝法力稍微一感应,这座莲花宝座却是一件品质不错的上等法器。 那几个小尼姑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住的打量沈彦秋,这时候他的看得清楚,这几个小尼姑并没有剃度,只是一头乌黑的长发都收在僧帽之中裹得严实,只在白嫩的脖颈后能看到一点痕迹。 颖利师太催动莲花宝座前行,又道:“火龙禅师在南海降魔,不慎遭了邪魔的毒手,救治不及在崇明岛散功坐化,我与他有些交情,又都是浮屠弟子,便顺他遗愿收了舍利,交给我这几个弟子炼化,只是还缺了一味神火煅烧,听闻南疆浴火节提前开启,这才离了南海前来碰一碰机缘。” 沈彦秋沉吟片刻,道:“炼化舍利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这几位师妹的道行……我说的比较直接还请原谅,浴火节一开天下火法修士无不前来共襄盛举,纵然有师太护持,只是如此鱼龙混杂之地,只怕也不太安全。” 颖利师太还没答话,一开始叫住沈彦秋的小尼姑连忙道:“老师这座莲台乃是祖师菩萨在离珈岛的鱼池里采摘的,最能护身降魔,那个不开眼的敢来自讨没趣!” “慧行!” 颖利师太柳眉倒竖怒视她一眼,这个叫做慧行的小尼姑顿时涨红了脸,诺诺的合十退了下去。 沈彦秋见她泫然欲泣,也觉得颖利师太实在太过严厉了些,不过这是她们的家事,沈彦秋不好插嘴,只得追问道:“若是寻找神火煅烧舍利,不死火山里却是不缺的,不过我听说凤凰真火在凤巢深处,其他神鸟遗留的火焰也难以接近,只怕要耗费不少功夫才行。我听闻世尊如来成道之前曾炼化南明离火,以做降魔卫道之用,师太若是去大普度寺求取南明离火,也要比进入凤巢来的安全。” 颖利师太道:“南明离火既是助世尊成道的至宝,便不是我等能够轻易求得,再说若是去大雷音寺求世尊,我等直接求菩萨也就是了,何必再舍近求远?无非是不死火山里有一味神火乃是我浮屠大德所留,炼化舍利只是其一,所能感悟这道火焰,对我等的修行也大有裨益。” “哦?还有这等事?” 沈彦秋挠挠头,他还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凤巢里的神火竟然还有浮屠高僧所留! 颖利师太面上闪动着压抑不住的得色:“道友可曾听闻乌巢禅师?” 乌巢禅师? 沈彦秋连忙摇头。 颖利师太呆了一呆,又道:“乌巢禅师成道后还有一个名字,唤做大日如来。” “嘶!” 沈彦秋这才倒抽了一口凉气:“大日如来!” “正是。” 据说这方天地刚刚开辟之时,盘皇大帝以左眼化成大日照耀九州,右眼化成明月驱散黑夜,后来太阳真宫中生出一尊魔神,将盘皇大日吸收之后神通,开辟天庭自称天帝,执掌造化钟,天帝十子乃是太阳真精化生,天生就是离火金乌的形态,能够化成日头。 天帝便令十头金乌化成太阳,以十二个时辰为一轮回,依次排班照耀九州大地。 后来神魔大战,有炼气士施展谋略造成十日并出的毒计,照杀无数生灵,造成天庭失得修士伐天,一举将古天庭覆灭。 十大金乌也在羿神射日弓下身陨,只留下最小的一头金乌化成太阳,不使修行道永陷黑夜之中。 这头金乌背负无穷仇恨,哪里肯按照炼气士的安排化身太阳?只是无奈技不如人,只得咬牙脱去本体转世脱胎,投入释迦二圣门下修行,成就大日如来。 只是他背负如此血海深仇,在修成阿弥陀果位之后,也不知道是被浮屠慈悲妙法感悟还是怎地,竟然借助两处净土和本体太阳的力量破开虚空飞升。那时龙汉初劫刚刚结束,远古众神也才刚刚开辟出神界,会否允许他进入神界也说不准。 只是他并没有达到飞升的境界,只是借助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还有本体太阳的力量强行破开空间,甚至连化成太阳的本体也不曾收走,就这般消失在修行道,只留下大日如来的传说。 这些都是上古秘闻,事实究竟如何也没有人能够考究,又经历四古纪元几次无量量劫之后,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在意这些事情。 若不是听袁无极讲述修行道秘闻,以及和林道轩闲聊时听到一些,沈彦秋甚至连大日如来也不知道,更遑论这个头一次听说的乌巢禅师了。 倘若真如颖利师太所说,这里面有大日如来遗留的神火但也不无可能。金乌本就是太阳真精、离火之精,便是世尊如来炼化的南明离火也多有不如,其余朱离真火、毕方真火更是难以相比,只在凤凰生生之火之下。 ------------ 第四百零二章 真他妈有缘 大日如来这几个字着实让沈彦秋震惊,未曾想在太古时代就已经飞升的大日如来,竟然在凤巢里还遗留了一道火焰。 沈彦秋实在是想不通,那时的不死火山可是有凤凰的存在,大日如来本体乃是金乌,难道也算是羽族吗? 颖利师太笑道:“上古秘闻贫僧也不清楚,便是一部《大日如来真经》,虽然也是修炼太阳真火,却也是后代高僧假托大日如来所书。不过大日如来归于羽族也不是不可,毕竟有翎羽者皆为羽族,只要大日如来承认这一点,羽族自然也能认可他的身份。” “大日如来进入凤巢之后,本该以扶桑树筑巢,只是神魔大战天庭覆灭,连汤谷和扶桑神木也都因此毁灭,梧桐神木又是凤凰专属,大日如来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一株金丝桧木移植凤巢之中,在这株神木上筑就乌巢,也就是金乌的巢穴。” “这也是大日如来又称乌巢禅师的由来。” 大日如来的传闻沈彦秋不清楚,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罢了,之前的事迹袁无极和林道轩说起时也是几句话就带过了,想必他们也是不清楚情况,所以无从说起。不过以大日如来天帝之子、太阳真精的出身,又在境界不足的情况下以两处净土和本体强行破空飞升,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传奇故事,有后人假托大日如来之名撰写《大日如来真经》,但也不足为奇了。 颖利师太用手一指天空再一指地下:“也是贫僧有些福缘,此处空间太阳真火的气息甚是浓郁,想来火灵汇聚之处必是乌巢所在。” 沈彦秋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此处便是乌巢所在?实不瞒师太,我也算精……专修火法的修士,其他的元气或许不太容易感应,可火属性元力嘛……嘿嘿!” 想是这么说有些不够沉稳,沈彦秋自己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慧行那几个小尼姑脸上顿时表情各异,不过并没有讥讽嘲笑之意,几双大眼睛全都盯在他身上,看他究竟要说什么。 颖利师太变色不变,也只是宣了声“曼陀罗尼”,静候他的下文。 沈彦秋砸吧砸吧嘴,没想到颖利师太竟然没有反驳自己,倒弄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太阳真火威猛霸道,若是此处太阳真火的气息浓郁异常,只该寸草不生空气焦灼才对,如何能有如此茂密的荒草?我虽不取太阳真火修炼,但是对太阳真火的性质还是有些了解的。” 颖利师太笑道:“道友说的没错。” 金莲宝座破空飞行的速度极快,只是几人都被花瓣包裹,除了执掌金莲宝座的颖利师太之外,几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外面,又感觉不到破空的迎风之感,故而沈彦秋并没有察觉金莲宝座飞行的速度,直到一团剑光被金莲宝座轻松超越,沈彦秋才知道这座金莲的速度委实不慢。 这方荒原空间不显天象,亦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沈彦秋自初进来便是天色大亮,如今过去这许久,怎么也该黑夜降临才对,奈何天空没有日月星辰,连确定时间也是不能。 颖利师太道:“修行道如今的太阳星,乃是大日如来的本体金乌所化,而太阳星最大的作用并不是给万物带来光明。” 伸手自底下的草丛中拘了一截草茎,顶端带着即将成熟的种穗,上面满是一颗颗又黑又亮只有芝麻粒大小的种子,颗粒饱满。 颖利师太托着这截草穗,仿佛托着一块沉重的巨石,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脸上也带着微笑,就像看到田里庄稼丰收的老农,由衷的开心和满足。 沈彦秋接过草穗,捻了一粒微小的种子塞进嘴里轻轻咬开,顿时一点苦涩崩开,缓缓变成谷物的清香。 “这不是幻象……” 沈彦秋看着笑吟吟的颖利师太,把那粒微小到几乎尝不出滋味的种子咽了下去,若有所悟的道:“我想我明白师太的意思了,太阳星带来的是生长的力量。” 慧行终于还是忍不住,又插嘴道:“那是肯定的啊,万物生长靠太阳,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吗?” 颖利师太这次没有呵斥她,而是对沈彦秋说道:“凤凰真火的生生之力,并不是它原本应该具备的力量,只是遗留了凤凰神鸟涅槃重生的力量。包括三昧真火、南明离火、幽冥鬼火等至刚至阳或是至阴至柔的火焰,它们的本质还是破坏。” “这也是大日如来境界不足还能强行破空飞升的根本原因,照耀九州福泽亿万众生,这份无量功德历经无量量劫不到天地崩灭,也绝不会断绝,所以两位圣人祖师才默许他借助两处圣地的力量。” 慧行有些得意,旁边的小尼姑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慧行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一正脸色合十念诵“曼陀罗尼”,还不忘极隐蔽的朝着沈彦秋打了个眼色吐了吐舌头。 “你虽有慧根,却不如慧可沉稳,便是慧明和慧心也比你用心……慧根和资质只能决定你将来有可能达到的境界,却不代表你一定能达到这个境界。这次借助太阳真火煅烧火龙禅师的舍利,为师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颖利师太叹了口气,将沈彦秋手中的草穗挥手一拂,顿时飘落下去随后落地生根,重新化作一株壮硕的野草,迎风摇曳。 “禅心似月迥无尘,师太好神通!” 颖利师太说完沈彦秋见慧行脸色一变,知道颖利师太所言不虚,这个叫慧行的小尼姑确实慧质天成,只是性子太过跳脱,又因为身在浮屠的原因强自压制,长此以往难免生出心魔来。 借着夸赞颖利师太这一手神通,沈彦秋轻轻将话题带了过去:“我曾在南海见过金山寺的如海大师和灵柩法师,如海大师便不说了,就是他门下楼难陀大师我也有一饭之缘,谨守清规戒律这方面嘛,啊哈哈……” 颖利师太双手合十对着大普度寺和金山寺的方向遥遥一礼:“如海主持修的是无法无天,灵柩上师修的是无己无我,这等通天的智慧非我辈弟子能及。便是楼难陀尊者选择如海主持的道统,其中也经历了无穷的苦难,更是让贫僧难以企及。我浮屠修行首重心性,浮屠穿肠过酒肉心头坐这等境界……” 颖利师太咧咧嘴,化作一声叹息:“也只有如海主持能持。” 沈彦秋忽然想起那日如海坦胸露乳两手酒肉的模样,不知怎地又想到如果圣僧脱去僧衣施展破戒刀的模样,两个人一个放浪形骸一个慈眉善目,这两种迥然不同的姿态竟然完美的重叠在一起。 都说如果是“杀生罗汉”,看来他的本质和如海这个酒肉和尚,并没有什么分别啊! “吾怀慈悲怜苍生,世人掷我污泥粪,无边罪孽誓愿杀,无尽烦恼誓愿伐!” 沈彦秋缓缓念诵,咀嚼着如果和尚成道时所做的诗句,竟无一丝杀意涌现,反倒满满都是誓愿解救众生悲苦的慈悲意味。 颖利师一惊:“道友识得如果圣僧?” “嘿嘿,他还说我和浮屠有缘哩……” 沈彦秋嘿嘿一笑,把如何认识如果以及犁耶泥楼难陀乃至邸律车的经过大略说了说,倒是把击杀朴世勇几人,佘利娜渡劫骨千玨现身的事儿省略过去。 饶是颖利师太沉稳如山,此时也不禁悚然动容,叹道:“道友果然同我浮屠有缘!” 看着几个小尼姑非常感兴趣的眼神,沈彦秋连忙摆摆手,一脸苦笑的道:“有缘无分,有缘无分啦!我倒不介意学几手浮屠的神通,想来我那师尊也没意见,只是我却入不得浮屠受不得戒律。” “纵然我同意,我那几位夫人也是断然不能答应的,最难消受美人恩,我也只好拂了如果圣僧的美意。” 颖利师太道:“世人求爱,刀口舔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道友你又何必……” 沈彦秋耸耸肩一摊手:“我可不是跟师太你论道!哈哈哈,师太若是有心,有时间我把家师介绍你认识认识,你若能说动他老人家,我自然不能违逆师命不是?可比劝我来的简单痛快多了!” 沈彦秋态度如此明显,颖利师太依旧一脸坚定:“请教尊师名讳!” “大悲无心。” 沈彦秋本以为搬出哀无心的名头,必然能打消颖利师太“度化”自己的念头,毕竟是天道十二宗的宗主,和世尊如来齐名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将唯一的弟子推向浮屠? 哪知道颖利师太竟然露出大喜之色,欣然道:“道友原来是大悲无心尊者门下!果然是同我浮屠有缘!我出家人不打诳语,以道友的身份自然也是金口玉言,他日贫僧定要去痛苦山拜会无心尊者,还要道友引荐!” 这是哪门子情况? 沈彦秋一头雾水,不知道颖利师太听到哀无心为什么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难不成凄凉洞里那个老头还真的跟浮屠有什么为人不知的关系不成? 想起凄凉洞里那部传承悠长的《金刚菩提本身法》,沈彦秋心里猛的一个咯噔。 坏了,说不定还真有关系! 好好的一个道门宗派,怎么会在至关重要的传承道法中,加了一部标准的浮屠功法?就算是历代祖师里有和浮屠交好的,也不至于好到这种程度吧?以前我是根本弄不明白,现在看来这是有情况啊! 我他妈不会真的跟浮屠有缘吧? 想着自己身披僧衣袈裟,剃着光头坐在那里闭目诵经,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直流。 ------------ 第四百零三章 多心经 见沈彦秋一个劲儿的打摆子,颖利师太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连忙挥手拂出一道金红色的光芒,柔和的法力罩向沈彦秋。 沈彦秋身子猛的一晃,浑身腾起一团炽热的火光,三百六十五道三气神火刀隐隐在火光中沉浮,瞬间将颖利师太的法力冲散。 颖利师太皱了皱眉头,她这道法力没有任何攻击力,纯粹就是正定心神所用,除了妖魔道的法力会产生冲突,与道门的法力绝不会有任何碰撞。 沈彦秋出身名门,大悲宗虽然听起来像是浮屠门派,却是正儿八经的道门嫡传,即便如今道门根本没有能够统合的至上宗主,不像浮屠这般有世尊如来坐镇教主尊位,但也有资格代表现如今的道门。 他这道火光纯正浩大,丝毫没有妖魔道法力诡谲的气息,怎么会和自己的法力互相冲撞呢? 三气神火刀一发即收,沈彦秋当即回过神来,暗道好险。 无论是炎魔道还是冻魔道,都是最为纯粹的魔道功法,十方魔道更是远古神魔糅合众家之长的集大成之作,简直是魔道到不能再魔道了。然则远古神魔和现如今的魔道有本质上的区别,浮屠的神通法术针对妖魔道的特色,也是在二次道浮之争,妖魔道倒向道门之后才彻底完善的,针对的自然也就是现如今的妖魔道功法气息。 况且沈彦秋的炎魔道有炎帝敕令斧正,堂皇大气有如上古帝王,浮屠法力自然无法感应到其中的不同。 当然这也是颖利师太修为不够,沈彦秋如今有修为大进的缘故,否则惯了如海如果这样的高手在,纵然不能在他不出手的情况下看出端倪,只要他一出手显露法力,也能看出个三两成来。 颖利师太自然是怎么也想不到,沈彦秋堂堂大悲宗弟子,道门嫡传会修炼远古神魔流传的魔功,甚至已经跳出三元道尊制定的九重真道体系,以类似四重仙道的境界划分修行。 沈彦秋如今等同于金丹四转的修为,若是比作四重仙道的话,大抵也就是炼气化神的中等层次。 他若是修成元神进阶元神五道,便相当于成就炼神反虚的境界,直到元神大成打开大乘仙路飞升上界,证天仙、真仙、金仙道果,也就是达到了四重仙道的最后一步。 炼虚合道。 当然,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甚至可以说遥遥无期。 四重仙道和九重真道的划分不同,但体系还是一样的,故而彼此之间可以互相参照。而九重真道乃是三元道尊制定的正统,就是妖魔鬼道之流有自己一套境界划分的体系,但是对比起来的时候,仍旧也是说等同于道家金丹几转之类。 颖利师太的法力同样一发既收,不等沈彦秋的火光冲撞便散化无形,金莲宝座咻然一个转动,无声无息间将沈彦秋的火光压制又瞬间撤去力道,就是沈彦秋也没有发现。 颖利师太也有些纳闷,以她古井无波的道心也不禁泛起了涟漪,心中不停的想着是不是两位圣人祖师冥冥中降下法旨,让自己度化这个迷离在浮屠之外的道友。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道门的嫡传弟子会和浮屠的高僧尊者之间,有过如此多的交集和缘分,即便有些事情看上去非常正常,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呢? “曼陀罗尼,祖师在上,若是与弟子这一场度化的功德,弟子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将他度入我浮屠门下!” 颖利师太感悟着释迦二圣冥冥的意念,仿佛突然之间解开了心头的一道枷锁,脑后升起一道绚烂的光圈,七重光芒互相交织,如同证道须菩提果位的菩提萨埵,无悲无喜。 慧行和慧可几个一脸呆滞的看着突然迸发浮屠法性的颖利师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师傅像是顿悟了一般。 颖利师太双手合十,纯白念珠挂在双手虎口位置,一阵阵梵音禅唱如清波细浪,在众人心中缓缓流淌。 “相见即是缘分,道友火法精深,此处的太阳真火于道友修行也大有裨益,贫僧愿效犁耶泥和邸律车两位尊者,有一部多心经相赠。” 沈彦秋赶忙拒绝:“别了!你们浮屠的道法我实在是不能受了,当初楼难陀强行传我《微妙上品莲华经咒》,我到现在还没时间修炼,你再弄个多心经,我没那么多心思修炼啊!” 颖利师太笑道:“此经不是修行法,乃是贫僧祖师慈航菩萨心偈,当年大日如来成道时的一番感悟。道友修行步步生莲和缩地成寸,乃至吸收太阳真火,有此多心经辅佐,当有事半功倍之效。” 沈彦秋哪里肯受,心头不禁有些怒意,这些僧人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就喜欢这些霸王硬上弓的勾当!你要赠就赠,根本不考虑我想不想要!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 颖利师太口诵多心经,沈彦秋却是心头大骇,将幻魔道的法力遍布全身,抵挡梵音禅唱的侵入,见慧行慧可几个同样合十诵经,几人的法力连成一片,将自己围在中央,大有你不听我也能让你听的架势,冷着脸一咬牙放出水火锋,猛的将金莲宝座捅了一个大窟窿,纵身跳了出去,心光遁法立即使出,化成一道摧残星光向前飞走。 他全力运使心光遁法,便是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这才想到心光遁法本是大挪移一般的神通,施展之时需得定下一个坐标,即使坐标的位置不固定,只是一个大致的范围也不妨碍。只是这一下事起突然,只想着从金莲宝座里离开,慌忙之间根本没有制定坐标。 好在此时心光遁法能够收发由心,当即将遁光散去,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待到他解除遁光之时,已然遁出去数百里远。 只是虽然将遁法停下,又相距数百里的距离,耳中依旧清晰的震动着多心经的经文,他以为是颖利师太隔空传法,连忙又要施展遁法遁走,只是突然想到以颖利师太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做到在数百里外锁定自己,顿时明白这是梵音禅唱的神通,只要第一句念诵出口,后续的经文就能通过震动天地元气,自动以心灵烙印的方式念诵出来,任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是无用。 “老贼尼好狠的心!” 沈彦秋大惊,没想到颖利师太出手如此果断,便是当初犁耶泥和楼难陀他们,也不过是循循善诱,不敢强行引渡,如果和尚更是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等着你,此时来与不来都没有关系的态度,哪有像颖利师太这般牛不喝水强按头的? 沈彦秋自觉和浮屠的纠缠愈发深了,日后有何颜面再口诵三元道尊?此时也顾不得隐匿十方魔道之事,将幻魔道的法力展开,往一丛茂密的荒草丛中一照,整个人瞬间沉入法力护罩当中,盘膝正坐集结法力,调动十方魔道总纲护持心神。 梵音禅唱不绝于耳,即使封闭五感六识也是无用,依旧清晰的在心头响起,沈彦秋将心神完全沉入冻魔道化成的明月之中,太阴炫光镜立在头顶,八极冻气死死环绕,一遍遍念诵十方魔道总纲的经文。 总纲若有灵识,似乎也察觉到沈彦秋心头的恐怖之情,这次竟然奇迹般的听从沈彦秋的调遣,化成一颗经文流转的圆球裹在冻魔道明月外面,阻隔梵音禅唱的侵袭。 早就被总纲化去的龟心四剑诀,此时也被总纲自行模拟出一头苍劲雄武的玄武神龟,四只巨大的龙爪踏定虚空,龙首呕吼连连,一条诡异的巨蛇从龟壳探出半截身子,紧紧缠绕在龟壳之上,只是形象太过模糊,想来是因为龟心四剑只得了玄龟真意,没有得玄蛇神妙,故而才不能演化出完整的玄武神兽。 不完整的玄武也是玄武,龟蛇二相一成便是玄武真形,最是能镇压心神,虽然在南疆重重阵法禁制中无法沟通北方七宿,获取玄武星力加持,但是配合太阴炫光镜和凝如实质的八极冻气,总算是将沈彦秋的心神完全定住,不受外界一切干扰。 梵音禅唱兀自响个不停,似乎也不在意沈彦秋是否在听,反正是在他的紫府小世界中吟唱诵持,就算他不听,也会在小世界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会随着他运转小世界之时逐渐显露出来。 浮屠道法不以杀伤为本,除了现如今的妖魔鬼道法力见了浮屠法力就水火不容,无论是道门法力还是沈彦秋十方魔道的法力,都不会产生过激的反应。颖利师太不惜以本命法力催动慈悲心咒,这道梵音禅唱一经出口就勾动了天地序列,哪怕当时就杀了她,这部多心经也会从头到尾诵持完毕。 换而言之,只要你修炼功法,多心经就有被你参悟的可能,而且这个可能性又极大。 沈彦秋又没有元神修为,能够以大法力改变天地序列强行终止慈悲心咒,或者以元神莫大的威压直接隔绝慈悲心咒,只能这般生生受了。 沈彦秋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减少多心经对自己心神的影响,以后有可能出现的麻烦只能留到以后去解决。 龟心四剑重新凝聚成型,代表着他又有了再次修炼这部剑法的机会,换在平时自然是喜不自胜,只是赶在这档口上重新凝聚,沈彦秋却没有丝毫欣喜。 不过是一部多心经罢了,他不但使出十方魔道总纲应对,更是将冻魔道的感悟也投入进去,就这还要引动龟心四剑的变化才能彻底阻隔多心经的梵音禅唱,足见其恐怖如斯。 ------------ 第四百零四章 时修建 慈航心宗在修行道名声不显,乃是正法明游历修行道化身慈航开创的门派,供奉的不是世尊如来,而是正法明的女相化身,慈航普渡观自在菩萨。 正法明有须菩提的境界,化身为男便是真正的男人,化身为女便是真正的女子。 金丹七转或者成就初果罗汉,就能对阴阳五行这七种本源元气的感悟,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金丹九转更是需要彻底逆转五行掌握阴阳二气,塑造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法相并赋予实体,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慈航心宗供奉观自在,故而多心经开头第一句就是观自在菩萨,但是浮屠众多宗派虽然都有各自推崇的典籍,但依然以大雷音寺世尊如来为教主,不像慈航心宗这般类乎独立。 正法明籍此成就须菩提,便时常将本体坐镇离珈岛,以分身化身游历修行道,在凡俗中传道授法,讲述浮屠经意,信众不在世尊如来之下,隐隐被推到仅次于世尊的地位。 如来视如不见,其他的浮屠弟子却斥责正法明过于狂悖,正法明亲自去大雷音寺如来驾前请罪,将慈航心宗解散。 世尊道:众生不二,真我一如。赞许他为浮屠开宗立派广传道法,正式加封大慈大悲慈航普渡观自在菩萨,许慈航心宗开门授徒。正法明遵如来法旨,却再也没有化身授徒创派,只有慈航心宗这一脉流传。 这部多心经又名心经、波若心经、波若波罗密多心经,乃是正法明参悟大日如来真经之后,结合大日如来的心经糅合而成,其中掺杂了自己对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的感悟,实则也算是浮屠中的无上奥义。 不过多心经化繁为简,便是对浮屠经意非常了解的高僧大德,也不一定能参悟出什么神通出来。于浮屠经意而言,沈彦秋连半吊子也不算,自然也没有这个可能。 沈彦秋也从来没打算修炼浮屠神通,否则当初的八九玄功也不会交给拿波丸修炼了,至于楼难陀硬塞的微妙上品莲华经咒,以及犁耶泥所赠的神境通,也不会一个置之不理,一个到现在才用了点心思修炼。 不过有了龟心四剑化成的玄武相助,十方魔道的总纲总算把梵音禅唱给彻底压制住,不再对心神产生影响。 他如今的境界也算过得去,便是对上火无害这样金丹七转的大修士,占着天时地利凭借层出不穷的手段也能斗上一斗,却感觉这次躲避颖利师太比对战火无害还要凶险,甚至还觉得有些惊险刺激。 修行者自净的本领早就融在骨子里了,尘埃嬴羽皆不能加身,自身也没有污垢排出,更有清香常伴左右,就这竟然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把一件宽大的道袍尽数沾湿。 他妈的,刺激是够刺激,关键你一个老尼姑对着我霸王硬上弓,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啊! 沈彦秋不无揶揄的想着,若是慧行慧可那几个娇滴滴的小尼姑,楚楚可怜的对着自己软磨硬泡,说不定我也就答应了…… “哈哈!” 沈彦秋自嘲的笑了两声,先是撤去法力护罩伸了个懒腰,随后浑身一抖将汗水和汗臭味彻底清除,刚扯了根草茎塞进嘴里,猛然想到颖利师太的金莲宝座速度也是不慢,只怕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追了上来,慌忙蹲下身子再次把幻魔道的法力展开,直勾勾的盯着天空。 果不其然,只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闪耀着金光的金莲宝座飞快的从头顶掠过。 只是金莲宝座的速度虽快,却并没有放低高度,显然没有搜索沈彦秋的打算,只是追逐着流动的火灵之力,向有可能出现承托乌巢的金丝桧树而去。 沈彦秋不敢大意,她摸不准颖利师太的脾气,不知道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尼姑是不是心里装了个秤砣,不像犁耶泥这般好说话,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撤去法力护罩。 “若是乌巢就在前面出现,说不得真有太阳真火的踪迹,大日如来乃离火之精,不但精通太阳真火,同样精通南明离火,比之如来也毫不逊色。我既有缘撞见,若是不去看一看,实在是太亏了些。” “总不能因为颖利的缘故,平白错失了这份机缘!” 沈彦秋思索再三,取出一件大红色的道袍换上,看着道袍上飞舞的红色云纹,以及背后那个熊熊燃烧的火焰太极图,使劲儿往面上揉了一揉,顿时将冷峻英挺的面貌换了去,变作一个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的中年道人,虬髯戟张头发松乱,跟刘琳剑颇有几分相似。 这一手改头换面的手段并不是神通变化天罡变化中的胎化易形,也不是地煞变化中的障眼法,只是相当凡俗中的易容术,将皮肉骨骼以法力改变形态长出胡须来,但凡是认得他气息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也没有什么把握,就是赌刚才颖利师太并没有记下他的气息,再加上有幻魔道的法力遮掩,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看来我得好好修炼一番幻魔道了,若是能修成千变万化的神通,非但能任意变化,便是一身气息也能随之改变,休说是颖利师太,便是恫儿月儿也分辨不出真假来。” 如今他幻魔道无甚起色,一直都摸索不到千变万化改如何修行,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好在幻魔道的法力运用起来,也能起到一定的伪装作用,纵然是记住他气息的,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端倪,比直接使用易容术好多了。 仔细将道袍整理一番,本想拿出许久之前得到的白骨惊心刺和七煞离魂幡充场面,又怕被误认为是鬼道修士,不禁懊悔没有早早地将这两件法器以炎魔道祭炼,用真火煅烧洗净幽冥之气。 牛伏魁的存货还有些,不过此时已然不顶用了,总不能拿着财物当法器使用,想了想还是决定强行祭炼这两件法器,以炎魔道的法力直接冲刷几遍,虽然有损毁的可能,他也并不在乎。 说干就干,沈彦秋放出炎帝敕令对着七煞离魂幡一点,一股纯白色的火焰扑了上去,顿时传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大股浓浓的黑气自幡面蒸腾出来,在火焰中消弭无形。 约莫过了一刻钟,原本黝黑一片的七煞离魂幡整个都变成了微微泛白的黄色,幡面上百鬼夜行的图案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团团勾连在一起的火云。 “真是侥幸,好在没有破坏里面的阵法,否则这玩意儿就算废了!” 解决了七煞离魂幡,沈彦秋又如法炮制的将白骨惊心刺也重新祭炼一遍,原本惨白粗糙的白骨惊心刺也变得温润如玉,上面浮着一层反光的釉质。 也是他运气不错,有炎帝敕令斧正炎魔道的真火煅烧,幽冥气息根本不能抵挡,再加上那道人未曾将七煞离魂幡和白骨惊心刺祭炼完全,一直没有注入足够的魂魄和精血,这才让他祭炼成功。 只是冲开了两件法器的表层禁制,想要发挥出真正的威力还要一番水磨功夫,他哪里有这个时间?便把一套三气神火刀打入七煞离魂幡中,又把万里起云烟封入白骨惊心刺,只要运用这两部神通的法门就能直接施展,也算个不错的掩饰。 将祭炼好的白骨惊心刺别在后腰,七煞离魂幡往左臂上一裹,好似一个皮护臂一般藏在袖子里,脚一蹬涌出一团火云,丁火掣金轮藏在火云之中,顺着火灵力聚合的方向飞去。 以法力布置的空间阵法最是特殊,虽然不能做到纳芥子于须弥,但是空间叠加成倍放大还是很简单的,这座荒原空间着实不小,他一直不停的向前飞行,足足飞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没有看到所谓的金丝桧树,也没有看到荒原空间的边缘。 他显露出金丹二转的气息,那些四处搜寻的修士也不把他看在眼里,偶尔有几个随意的打量他一眼,随即也就转过头去,似乎认为把精力放在他身上这么一丝,都是浪费。 火法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同样都是修炼火法,专精的侧重点不同,功法的特性自然也就不同。沈彦秋的炎魔道纯粹为战斗而生,但是其他诸如炼丹、炼器乃至辅助的火法也比比皆是。 浴火节并非只开放给火法修士,便是许多兼修火法的修士也能进来。那个被樊令明夺了金丹的四转修士,就是主修土系道法,借助五行以火生土的生克之道兼修火法,竟也修出一颗赤火金丹,足见他修炼的火法品质不低,花费的心思精力也是不少。 沈彦秋换了个模样,又粗略的祭炼了七煞离魂幡和白骨惊心刺,便寻思着编一个新的身份,不过他不知道南疆宗派的分类,也不敢随意胡诌,只好依旧挂在火皇宫名下,仿照刘琳剑的名字,取了个名字叫时修建。 “嘿嘿,修建修建,这名字不赖!若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我是火皇宫的杂役道人,平素只在火工房里烧砖烧瓦,这次是陛下开恩着我进来撞个机缘,再多问我也不答,只管囫囵过去就是,谅他们也不敢去火皇宫刨根!” ------------ 第四百零五章 乌巢 火皇宫鱼龙混杂,因为和炎皇殿以及赤龙宫总镇南疆的缘故,但凡是在南疆开宗立派的宗门以及散修,都要到三皇宫朝贡,再加上勾离卿懒得管理,俞白灵醉心培育异兽,勾离谨这个老纨绔只知道到处游玩,懒散的氛围着实吸引了不少散修加入。 这些散修多是性格温和不喜争斗之辈,情愿在火皇宫管理兽苑、看守丹房武库,领个杂役弟子的身份也无所谓,反正有火皇宫这块金字招牌,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勾离卿是来者不拒,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关注过这事儿,全权丢给俞白灵处理,俞白灵虽然也无心此事,却总不能也置之不理,便从这群散修里收了几个弟子,其中便有樊令明这个杀人毫不手软的家伙。 樊令明大刀阔斧的将所有的散修收编,让后依照个人道法的差距分派到不同的位置,将火皇宫治理的井井有条,便是勾离卿也对他赞不绝口,俞白灵这才将他提升到大师兄得罪位置,总督火皇宫事宜。 故而三皇宫中,也只有行事另类的火皇宫才有金丹修士充当杂役弟子的事儿。 沈彦秋改变形貌装成杂役弟子,便是炎皇殿和赤龙宫的人也难以看破,更不用说其他的修士了。 躲避颖利师太是一个方面,其实还有一个比较关键的原因,就是他不想在里面碰到牛圣婴,没头没脑的再打一架。 不惹事不怕事是他一贯坚持的原则,虽然斗不过牛圣婴,但心里也并不会因此对他产生畏惧,只是有些争斗实在是没必要,能躲还是躲躲吧。 他虽然驾驭着丁火掣金轮,仍旧怕太过显眼,用一团火云将之遮蔽,上面覆盖了一层幻魔道的法力,让人难以窥探火云中的状况,只当做普通的火系遁光。 丁火掣金轮是炎魔道中集飞行与战斗为一体的神通,实则短距离飞行的速度并不亚于驾驭剑光和遁光,只是消耗的法力要多一些。天一道的凌虚渡倒是省力,不过在南疆被火气压制不好施展,牛圣婴的赤焰金轮又和丁火掣金轮十分相似,他不想因此被人误会,只好多加了一层防护遮掩。 他将飞行的高度尽量压低,底下连绵无缝的荒草被飞行的风头掠过,仿佛金黄色的海浪一般,一道长长的缺口向两边分开,层层叠叠的起伏。 他离地二三十丈飞行,目光便不如在半空中看的远,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才看到一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小点,仿佛初升的太阳。 “咦,这座空间里竟然有太阳星?怎地不是从东方升起?” 小点的位置大致在西南方向,随着他慢慢接近也逐渐放大,沈彦秋这才看清那光点并不是太阳,而是一棵大树。 这棵大树巨大无比,沈彦秋估摸着还有数百里的距离,都能看清树冠的形状,心中不禁震惊的无以复加,这棵大树的树干怎么说也有百十丈粗细! 先前见到的金色光点,正藏在浓密的树冠当中,被一重重树叶遮住,只在枝叶的缝隙中透出一缕光芒,竟然能够射出千里远,依旧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沈彦秋心中愈发好奇,心念一动稍稍将火云拔高,突然发现身子一沉,仿佛浑身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罩住,越往前飞压力越大,乃至不可抗拒,心头大骇不已,慌忙随着压力将火云压低,几乎贴近荒草才算挣脱。 “禁飞法阵?!” 沈彦秋举目四望,只见前方左右都有一群群的修士,跟他一样压低了遁光贴地飞行,任是法器的光芒暴涨到极致,也不能挣脱那股压力的束缚,只能乖乖的贴着地面,不少人愤愤的怒骂起来。 沈彦秋又想了想,觉得这股压力不可能是禁飞法阵。顾名思义,禁飞法阵的作用就是禁止飞行,他们虽然都被压制的贴近地面,但法器依旧能够驾驭载人,那就说明这绝不是禁飞法阵,而是禁空阵。 禁飞和禁空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作用却完全不同。进入禁飞法阵之中,无论是剑光还是遁光,甚至是单纯的凭借法力滞空,都绝不可能做到,除非本人的修为法力胜过布阵之人数倍,强行破开,否则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地上。 禁空阵则不同,它禁制的是阵法内部的空间,禁止飞行,改变气流方向,抽离所有元气灵力,颠倒乾坤上下易位等等,都是禁空阵的特色。 总而言之,禁空阵的特性就像一个外显的小世界,在阵法之中布阵之人就是主宰,所有的规则都由他掌控。 想对比而言,禁飞这种单一属性的阵法实在是太过简陋。 “是谁会在一个不起眼的空间里布置禁空法阵?布置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沈彦秋左思右想也没有头绪,索性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将丁火掣金轮一收,抄开步子施展缩地成寸,大步踩着草头向前行走。 这次他没有运用步步生莲的步法,脚底下自然没有莲花承托,只见他道袍与大袖飘飘齐飞,身子缓缓上下起伏,真有些上古仙真御风而行的模样。 待走得近了,他的目光跟着金色光点一点点向上抬起,这才发现这棵大到不可思议的巨树顶端,稳稳的筑着一个金丝缠绕的巢穴,放射亿万道金光。 “巨树,鸟巢……” 沈彦秋一阵喃喃,忽然一拍脑门:“这是金丝桧树和乌巢!” 颖利那老尼说的是真的,这里竟然真的是大日如来的巢穴所在!耸入天空几乎和苍穹相连的金丝桧树,金色草茎编织散发着太阳一般耀眼夺目光芒的巨形鸟巢,如果说这般明显的模样他还看不出来,真的可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旁边一个脚踩船型法器的女子鄙夷的瞄了他一眼,随即一脸厌恶的扭过头去,搂着身边男子的胳膊道:“哪里来的土包子,真是扫兴!师兄咱们赶紧过去吧!” 这艘船型法器造型奇特,像是常年出海的巨型楼船一般,一样的三道风帆桅杆,一样的三层渐变船室,通体泛着古铜色的微光,整体也比楼船小了一倍。 即使小了一半,这艘楼船法器也有十丈长三丈宽,加上桅杆总有十丈以上的高度,撑开的一面巨帆上绘制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黑点,边缘描着一圈灿白色的包边,好像被天狗吞没的太阳,又像是星辰崩坏向内坍塌的虚无影像。 沈彦秋没有见过这个标志,也不知道这个图形是宗门的代表图还是某种图腾,反正他也没有兴趣了解,他唯一有兴趣的是这艘楼船法器本身。 楼船一侧开着七八个黑黝黝的孔洞,不用想也知道对面肯定也是这样,沈彦秋猜测可能是在云海飞行时使用船桨加速的洞口,也有可能是某种威力强大的法器巨炮。 这种大型的法器很难锻造,因为先天就比较庞大的体形和复杂的零件,需要搭配的阵法和灵石几乎难以估量,而且阵法相互之间的影响都要计算精确到位,属于大型法器中最难锻造的一种。 这种庞大的法器一般不能整体锻造,都是将所有的零部件以图纸绘制完全,选用相应的材料逐一锻造,然后挨个加持阵法,最终才能组成一艘楼船。 换句话说,锻造一件楼船法器需要花费的代价,远远大过这件法器本身的价值,能够使用这种法器的不是身份尊贵就是非常有钱,还是修行道意义上的有钱。 反正沈彦秋觉得如果把牛伏魁剩余的存货通通卖了,也换不来这艘楼船的一小半,估计也比不上那十几门巨炮的价值。 男子和这女子站在顶层船头,目光从身后的众人身上扫过,随即笑吟吟的拍了拍女子:“想必是第一次来浴火节,不知道大日如来的巢穴也在凤巢之中,才会有此感叹。” 宠溺的捏了捏女子的鼻子,佯怒道:“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不也是大呼小叫的?怎地现在学会嘲笑别人了?” 女子旁若无人的舔了舔男子的指头,粉嫩的舌尖恋恋不舍的追逐着,见男子收回手抓她的耳朵,连忙摇头晃脑的躲避。 “师兄只会欺负我,却去帮别人说话!” 船型法器上还站着四五人,一个个视若不见,只把目光投向乌巢,任凭金光刺的眼泪横流,也不敢看他二人。 男子哈哈大笑,催动楼船向前,一边搂着女子小声劝慰,一边投给沈彦秋一个善意的目光,似乎在替女子给他道歉。 沈彦秋倒是不在乎那女子怎么说,反正人家也没说错,他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也没那个心思去装有钱人摆谱摆架子。 倒是这男子的目光虽然温润和善,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仿佛巡游中的皇子安抚治下的百姓,善意中带着怜悯。 沈彦秋无所谓的咧嘴一笑,不愿和他们发生冲突或者交集,估计照刚才那个架势,人家也不屑于跟他有任何交集,随后把头一扭看着金丝桧树。 ------------ 第四百零六章 金鸡斗蜈蚣 此时距离金丝桧树还有百十里远近,他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金丝桧树的全貌,这哪里还是一棵树,根本就是一根撑天巨柱耸立在天地之间! 世界如树人如蚁…… 沈彦秋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话,心想着按照金丝桧树的个头,一片叶子只怕也有一座庭院的大小吧!倘若站到树叶上去,岂不正是如同蝼蚁一般? 该怎样去形容眼前的金丝桧树呢?沈彦秋找不到任何形容词,他来到修行道这么久,痛苦山和南疆的巨木也见了不少,可是跟金丝桧树一比,简直就像刚发的小豆芽一样,真要找个东西做对比的话,也只有参天城那根撑天巨柱一般的怪山。 因为那座山就像是一根石制的棒子,怎么看怎么奇怪,所以沈彦秋记忆深刻,到现在仍然清晰的记得。 大家都被禁空阵压制,又不想凭着双脚往前赶,只好尽量压低法器的高度,这才发现在贴近荒草的时候恰恰是压力最小的位置,只是法器的飞行能力也因此被压制到最小,也不过跟寻常的飞鸟速度相当。 不过就算是普通的飞鸟,也要比走路来的快很多,事已至此气愤郁闷也是无用。 沈彦秋没有借助法器飞行,缩地成寸施展起来拉起一道红色的残影,风驰电掣一般向前飞进,倒是把站在楼船上的男子看的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瞳孔微微一缩。 “缩地成寸?哪里来的道人,竟然会运使这般神通?” 缩地成寸不是浮屠专属,道浮妖魔各家都有传承,只是不修炼到高深的境界,远没有法器飞行迅捷,更不适合长距离移动,不是精英弟子也没资格修炼,所以会缩地成寸的修士本就不多。 男子起初也以为沈彦秋是个散修,心头也跟那师妹一样有些看不起,不过他心思向来不形于颜色,沈彦秋若非刚才捕捉到一丝目光也是难以察觉。 此时距离金丝桧树只有百里远近,运用缩地成寸速度最少是他们五倍以上,真要是有太阳真火的种子传承,他们只怕要失了先手。 男子嘱咐师妹照看楼船,低头同她说了几句,纵身从船头跳下,身上淡紫色光华流转微微一闪,整个人也好似一道紫光飞掠,追着沈彦秋而去。 其他的修士这才惊醒过来,有样学样的收起法器,施展特殊的身法秘技加速前进。 堪堪要到金丝桧树的位置,眼前除了青灰色带着水桶粗金色线条的斑驳树身,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大,简直是太大了!那些水桶粗的金色线条就是树身上的“金丝”,一股沉重厚重的沧桑感扑面而来,整棵树就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小山一样。 “喔哦喔!” 沈彦秋正在惊叹于金丝桧树的巨大,陡听一声嘹亮鸡鸣,炸的满地荒草乱飞,藏在荒草丛中房屋一样巨大的落叶炸成片片刀叶,将附近的荒草犁了个七零八落,击打在树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金鸡唤日!是金鸡岭的朋友!” 金鸡岭的道法是修行道独一份儿,金鸡唤日法和金鸡独立法是金鸡十二法基础法门,但凡修炼金鸡十二法的弟子,都会选修这两门神通的一部,甚至同修。 林道轩是鸟山鸣桐的得意弟子,又兼修了唤日法和独立法,沈彦秋在徐无城跟他厮混了好一段时间,对金鸡十二法自然不陌生,这一声鸡鸣正是唤日法的爆发状态。 沈彦秋连忙向鸡鸣的方向飞奔,又听到一声怒吼,好似龙吟却没有卫庄的那股清灵,反倒如闷雷一般滚滚轰鸣。 这不是天龙灵音,乃是地龙咆哮。 这个地龙说的不是地震时翻动的地脉,而是蜈蚣蚰蜒之属修行有成,获得类似真龙躯体的存在,虽然没有真龙神龙掌控水流和元气的手段,却别有其他的天赋神通,足以和龙族的龙吟相媲美。 这声地龙咆哮中带着深深的怒意,仿佛吃了大亏一般,沈彦秋也不禁万分好奇。能够修成地龙真身的昆虫妖类,其法身的威力绝不亚于普通的龙族,甚至某些方面连真龙也不能与之相比,竟然能让这等存在也吃了大亏,这位金鸡岭的高手果然了不起。 沈彦秋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就看到金丝桧树底下一片空旷之处,一条隆起犹如小型山脉一般的巨大树根上,正站着两三个人,各自神情肃穆的关注着斗法的二人。 因为禁空法阵的缘故,这两人都没有在空中飞腾游斗,反倒和武道高手一样推招换式的打在一起。 其中一人浑身包裹在一头七八丈高的巨大金鸡幻象之中,两只手一呈鸡啄一呈鸡爪,或点或抓指东打西,操控着金鸡幻象追逐一头黑紫色长虫。 这条长虫正是一条蜈蚣,体型足有十来丈长短,通体泛着幽幽的黑紫色,和普通的蜈蚣大略相同,只是节节身躯上覆盖的背甲好似金铁一般,千足如刀大螯似镰,两条触须铁鞭一般疯狂甩动,也没有眼耳口鼻,好似一条长了千足的机关物件儿。 只是浑身上下尽是密密麻麻的裂缝,如同久伤不愈的伤口,向外冒着丝丝黑气,绕着金鸡幻象盘旋游动,前半截身子抬起闪电一般撞向金鸡幻象,却被御使金鸡之人轻松抵挡,反倒是那人催动鸡啄鸡爪把它打的火花四溅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金鸡唤日法召唤的金鸡幻象,沈彦秋是非常熟悉,知道这是唤日法的起手式,能够成倍增强其他十一部功法的威能,只是沈彦秋并不知道这人还使用了哪一部功法,并不敢贸然揣测。 树根上站着的几个人神情严肃,一人站在左侧两人站在右边,手里都捏着法诀法器,浑身法力涌动,只等战局显露明显的胜负手,就立马冲上去增援。 站在金鸡幻象里的人神情自若,出招也显得行云流水十分自然,根本没有任何紧张慎重的感觉,唯有一双眸子奕奕放光,射出双眼三尺之外,紧紧盯着怪异蜈蚣的行动轨迹,每每赶在蜈蚣出击之前就将之拦截,轻松写意。 怪异蜈蚣不停的发出怒吼,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器官发出来的,其间还夹杂着连续不断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的人浑身发麻。 树根两旁零零散散的站着百十人,多数都笼罩着一层模糊的光芒,非但看不清衣着体型也看不清面目,只能隐约看到人影。这些人有十几人一队的,有三五成群的,也有独自一人的,都距离二人百丈之外,都不发出声响,只是静静地观战。 后来人越来越多,沈彦秋不想跟他们掺和到一块,将七煞离魂幡展开,用白骨惊心刺挑着,好似一把奇形怪状的雨伞将自己挡住,整个人漂浮在离地几丈高的位置,眼眸中定着两枚太阴炫光镜,捕捉二人战斗的轨迹。 金鸡纵横跳跃,蜈蚣蜿蜒盘旋,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彼此也没有使出更加厉害的招式,就这般斗了小半个时辰,终究金鸡是蜈蚣之类的克星,找了个稍纵即逝的破绽狠狠一啄,扭断蜈蚣一条触须。 黑血四溅,周围有人躲闪不及正被浇了满头满脸,连忙惊叫着施法清理,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要是被黑血沾染的地方,无论是护体灵光还是皮肤,都瞬间融化脱落,先是护体灵光轰然破碎,然后护身法器光芒黯淡,哐啷一声跌落在地,随后身上皮肤消融骨肉分离,一块块脓化的血肉吧嗒吧嗒往下掉,还没落地就化成一摊脓水。 这些人生怕金丹也被黑血沾染,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慌忙遁出金丹裹着魂魄冲出破碎的肉身,不等别有用心之人施法捕捉,金丝桧树上的乌巢便射下一缕金光打在金丹上,也不知是被金光击碎还是收走,霎时间就不见了踪迹。 金鸡虽然是蜈蚣的克星,却也经受不住如此猛烈的毒血,鸡首也被黑血融化,那人收回捏成鸡啄的左手,整只手已经变成绛紫色,还有向手臂蔓延的趋势。 这人当机立断,将金鸡幻象收拢化成一点金光定在手腕脉门位置,阻挡毒血侵袭,一边运转法力驱毒,冷不防对面二人齐齐祭出一件法器向他砸过去,猝不及防之下虽然被己方那人放出三柄鸡翎剑挡住一件,却被另一件正砸在肩膀上,砸的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大叫一声跌落尘埃。 两人正要乘胜追击,御使法器取了那人性命,就见一张三角大旗滴溜溜旋转着迎面挡了上去,便是御使鸡翎剑的修士也吃了一惊。 “道友莫慌,我是友非敌,疗伤要紧!我先与你挡上一挡,快快运功驱毒!” 此时沈彦秋还保持着甩动白骨惊心刺的动作,一边御使七煞离魂幡和两件法器游斗,一边暗暗给受伤那人传音。 那人也来不及分辨沈彦秋是谁,见他挡住两件法器的围杀,竟然就这么盘膝而坐,专心运功驱毒,将生死都交给沈彦秋。 沈彦秋心头叹服,也被这人的胸襟气魄折服,也自专心驾驭七煞离魂幡。 怪异蜈蚣又是一声怒吼,见那人盘膝疗伤也不乘胜追击,竟然转头扑向身后的二人,二人脸色大变露出惊恐之态,极不敢对蜈蚣动手也不敢唤回法器防御,扑通往地上一跪伏拜在地,浑身瑟瑟发抖,口呼“少主恕罪”。 那蜈蚣镰刀大螯左右一分,将二人的膀子各卸下一个,落在地上依旧伸屈手指,任凭血流如注也不敢运功止血,强忍着剧痛,只是一个劲儿的痛呼。 “少主恕罪,少主饶命!” 怪异蜈蚣嗡嗡叫道:“你二人也敢插手我的战斗!若非看在这些年尽心服侍的份上,定斩不饶!” “多谢少主开恩,再没有下次了!” ------------ 第四百零七章 夏符飏 蜈蚣扑向二人那一刻,沈彦秋就收回了七煞离魂幡,从金环中摸出一枚解毒的丹药递了过去,方才放出鸡翎剑那人还有些犹豫,就听盘膝疗伤之人沉声道:“多谢道友的丹药。” 那人再不迟疑,接过丹药就递了过去,沈彦秋连忙道:“一半内服一半外敷,文火慢煎三分,武火大催一刻!” 这枚解毒灵丹还是当初临下山时哀无心给的,一共只有一瓶七八粒,只是一直没有碰到用毒的对头所以没有用处,见那人依法化开灵丹用了,又传音道:“道友只管疗伤,我与你看着那厮,只是我不是它的对手,还请道友加快些驱毒的速度才好。” 那人点头示意道了声谢,便不再言语。 驾驭鸡翎剑的修士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瘦高汉子,也跳到沈彦秋身边,三柄鸡翎剑绕着二人飞动。 方才他是关心则乱,此时见地上那人手上的毒素正一点点化成脓血自指尖低落,这才想起刚才蜈蚣扑向自己人的事儿,知道此时它必然不会做出偷袭之事,却怕它恼怒沈彦秋出手相助,便过来站在一起防备。 他只有金丹一转的修为,见沈彦秋有金丹二转的气息,便恭声道:“多谢道兄援手,我是金鸡岭木涣阳,那是家师夏符飏。” “什么?夏符飏?!” 沈彦秋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暗自庆幸自己出手及时,还好自己出手了,若是夏符飏出了什么事情,纵然鸟山鸣桐和林道轩不知情,自己以后见到他们也不好说。 当初沈彦秋想要拜师徐沐白,林道轩还说若是徐沐白不同意,就把他介绍到师叔夏符飏门下修炼,夏符飏精修金鸡纵横法,在金鸡岭也算是一方高手,不在淳于琼之下。 鸟山鸣桐一辈的金鸡岭门人,沈彦秋只认得一个淳于琼,那个如同乡间老农的金鸡岭大宗师,给沈彦秋的印象极为深刻,故而对这个从未蒙面的夏符飏也充满了好奇。 此时得知夏符飏的身份,沈彦秋便不好把时修建这个化名说出来,便传音道:“我是大悲宗沈彦秋,跟鸟山大哥交情颇深,木道友不要客气。” “鸟山大哥?” 木涣阳眼珠子一转,立即惊呼道:“您是说鸟山鸣桐师伯!” 沈彦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道:“鸟山寺二兄我还没见过,自然说的是鸟山鸣桐。” 木涣阳当即躬身施礼:“弟子愚钝,不知是沈师叔当面,望乞恕罪!” 沈彦秋连连摆手,又不愿开口说话,依旧传音道:“恁的客气!你我修为相若,咱们各论各的,只以道友相称就好。” 木涣阳见沈彦秋一直传音,又见他相救夏符飏,舍了解毒灵丹,道出鸟山鸣桐来,对他的身份根本没有怀疑,只道是他不愿意表露身份,这才一直传音与他们对话,也传音道:“不敢不敢,师叔折煞弟子了!” 沈彦秋懒得在这件事上费口舌,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打起来,那头蜈蚣又是谁?怎的毒性如此猛烈,就连夏道兄都不能抵挡!” 木涣阳忙道:“那蜈蚣是黄花观的少主晓月百目的真身,因是乌巢上掉落一根桧金丝,师尊收取之时被他撞见,便出手抢夺,这才打了起来。多目蜈蚣是五毒虫的变种,毒性之强举世罕见,我金鸡岭的道法虽然克制毒虫,但是却不能完全化除毒性。” 木涣阳并不知道晓月千光已经修成三段千目神通,依旧以百目相称。 “晓月百目?” 沈彦秋仔细回想刚才的战斗,怎么也看不出这百目在何处,猛的想到那密密麻麻的裂缝状伤口,正如一颗颗紧闭的眼睛,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以百目为姓,原来是这个原因。” 沈彦秋正要继续询问木涣阳,忽听夏符飏传音道:“他已经修成千目神通,得了千丈地龙法身,晓月百目也就变成晓月千光了。” 沈彦秋听到夏符飏传音连忙扭头,见他缓缓站起身子,手上的绛紫色毒素已然消失,只是还有些余肿未消。 沈彦秋纵身到了夏符飏身边,小声笑道:“夏道兄无碍了?” 夏符飏摇摇头:“若非道友的灵丹相助,我想彻底清除毒素几乎没有可能,也是我修为不济的缘故,还有一丝毒性残留体内,需要以金丹压制,如今只能使出五六分实力,若是晓月千光再出手,我便不是他的对手。” 沈彦秋奇道:“道兄方才不是也斩了他一条触须么?难道他就没有受伤?” 夏符飏苦笑道:“些许皮肉伤算什么?多目蜈蚣是上古异种精怪,论毒性之诡异猛烈还在五大毒虫之上,我没有修炼金鸡降珠法,对于驱毒并不在行。” “哦对了,还不知道道友名讳,方才得道友相救,夏某感激不尽!” 夏符飏有金丹八转的实力,沈彦秋表露出金丹二转的气息却瞒不过他,金鸡的法目甚为毒辣,自然一眼就看出他的真实实力在金丹四转左右,不过在他面前依旧属于晚辈,只是刚才人家出手相救得罪了晓月千光,也算是舍命相救了,这一生道兄他是应的心甘情愿。 沈彦秋嘿嘿笑道:“不知鸟山大哥和淳于大哥近来可好?我是大悲宗沈彦秋,夏道兄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你就是沈兄弟?” 夏符飏一惊,抓着沈彦秋的手道:“往常只听两位师兄提起你,道轩那小子和星雪丫头对你也是赞不绝口,却不想兄弟竟然生的如此……额如此威武雄壮!” 沈彦秋讪讪一笑:“我这是易容,易容!” 夏符飏顿时明白,笑道:“那我倒是不好叫破兄弟的身份,不知兄弟化名叫什么,愚兄也好有个称呼。”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的关系就从道兄道友上升到了兄弟愚兄,沈彦秋也不禁纳闷,莫非金鸡岭尽是这等豪气干云的汉子不成? 他却不知道,鸡为阳首,能断乾纲,本就是大气磅礴、豪气干云之相,再加上简元贞领悟天鸡十二式和金鸡十二法,更是把这股子阳气推到顶峰,便是骆星雪那个娇滴滴的丫头也是一副豪爽的性子,由此可见。 夏符飏性子高傲,对自己人却没有什么架子,沈彦秋是哀无心的弟子,他是鸟山鸣桐的兄弟,和淳于琼也以兄弟相称,自己自然也是他的兄弟,刚才又不惜得罪晓月千光出手相助于他,于情于理这声兄弟都叫的应当至极。 沈彦秋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表情古怪的咽了回去,夏符飏笑道:“兄弟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你我兄弟不必这般生分。” 沈彦秋有些尴尬的笑道:“在兄长面前怎好用化名?那是糊弄别人的,却不能糊弄兄长……我叫做沈彦秋,兄长没有听鸟山大哥说过么?” 夏符飏道:“愚兄虽和鸟山师兄、淳于师兄交好,平日里却多闭关修炼,少在山中走动,跟诸位师兄弟接触不多。况且鸟山师兄是个闲不住的,多数时间都在修行道走动,淳于师兄爱摆弄些花花草草,不喜欢热闹的环境,甚至还在自己的洞府门口种了一亩天晶稻,又是施肥又是浇水,还特意安排几个弟子除草除虫,比修炼还上心,哈哈哈……对了,刚才兄弟想说什么来着?” 沈彦秋道:“本来我是想问,我与兄长素未蒙面,只凭刚刚一两句话,兄长怎地就相信我的话了?就不怕我是假冒的?” 夏符飏笑道:“师兄弟中,我和淳于师兄走的最近,他不喜争斗,我一味闭关,平时极少有交流,但是前次他去徐无城见过真阳祖师和徐道兄回来,特意同我说了说你,道轩和星雪对你更是赞不绝口,你能说出鸟山师兄和淳于师兄来,再加上刚才出手相助,便是假冒的我也认了。” 沈彦秋嘿嘿笑道:“这种事儿如何作假,我却是不会的。哈哈,还记得当初我一门心思想拜在徐师门下,他只是不允,道轩当时劝慰我还想托关系让我拜兄长你为师哩!他说你精修金鸡纵横法,战力高绝!” 夏符飏苦笑道:“我占着生克的便宜,使出金鸡唤日法都拿不下这头多目蜈蚣,有何脸面敢称战力高绝二字?” “我以金鸡对战多目蜈蚣,境界相当的前提下都不能将他彻底击败,却是辱没了祖师当年的名声!” 当初简元贞大败黄花观主,于战斗中金鸡十二法大成,成就金鸡元神,天鸡法相,一举奠定金鸡岭十二正宗的位置,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霸气! 夏符飏说他辱没了简元贞的名声,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也没有说错。 晓月千光将那两人的胳膊卸去,两柄镰刀大螯中间的位置裂开一道猩红的缺口,好似一张血淋淋的巨口张嘴一吸,便把两条手臂吸入口中,虽然没有牙齿和咀嚼的动作,却能清晰的听到骨骼碎裂、咔吧咔吧的脆响,血水顺着巨口边缘流下,立马又被皮肤吸收进去,一丁点儿也没浪费。 ------------ 第三百零八章 突如其来的战斗 吸收二人手臂的血肉精华,他头上那条触须总算是又长了出来,浑身紫色光芒流转,当即又变成人身,恢复了英俊潇洒的晓月千光的模样。 晓月千光挥手让他二人起身,也不去管那些围观的修士,对着夏符飏和沈彦秋冷笑道:“你们两个磨磨唧唧半天,有什么话不敢明说,尽弄些传音入密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夏符飏,我却是高看了你!” 夏符飏伸手理了理头发,斜斜瞥了一眼晓月千光,似笑非笑的道:“我同自己兄弟说话,用什么方式还是跟你报备不成?倒是你身为黄花观少主,堂堂十二正宗的太子爷,竟然吞食手下的血肉,嘿嘿!” 晓月千光只是冷笑,那二人连忙喝道:“我二人心甘情愿献上血肉,哪要你来多嘴?能被少主享用手臂,是我二人的福分!你便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就是就是,恁的聒噪!” 晓月千光道:“我妖族行事向来如此,你以人身修神道宗,修的还是我妖族的鸡形,如此不伦不类,有何颜面说我?” “你那金鸡十二法号称法法通神明,又与我属性相克,还不是败在我手下!若不是那厮出手助你,我必要取你性命,为我黄花观祖师正名!” 夏符飏朗声大笑道:“我输了一手是我学艺不精,你若是觉得金鸡十二法不如你黄花观的道术,尽管来我金鸡岭试试!听闻黄花道主已然修成万瞳真身,成就七劫神化至境,我家掌门宗主也甚有兴趣同黄花道主切磋一番,印证一下道法!” 简元贞临阵突破击败黄花观主,世人皆知金鸡岭克死黄花观,这个耻辱背负在所有黄花观弟子心头,一提就流血。 简元贞将宗主的位置传下,并非只有他的嫡系子孙才能接任,其间也有一任宗主是旁姓弟子,可其余的却都是简家子弟,不得不说简元贞的血脉传承确实强大,对于金鸡十二法的领悟也远超同济。 晓月千光以一手之差险胜夏符飏,虽然自己也断了一根触须,但总归夏符飏的伤势比他严重,二人的境界也相差不大,能以一手之差险胜着实是扬眉吐气了一把,言语中便有讥讽之意,夏符飏也针锋相对,直接让黄花道主上金鸡岭来,同金鸡掌门放对切磋。 元神五道每晋升一重境界,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大坎,而最难的便是从六劫出窍晋级七劫神化,这一任黄花观主成就元神之时,牛太煌还是金丹魔帅,直到牛太煌进阶七劫,他也只是早了八百年时间,足足在出窍境待了近万年。 晓月千光冷笑道:“父尊也正有此意,介时自会前去金鸡岭讨教,看看简祖师的后人有没有长进!” 他对简元贞恨之入骨,平日里都是用老贼这种蔑称,只是夏符飏称他父亲为黄花观主用的乃是尊称,他也不好随意称呼,显得黄花观没有气度。 “咱们的事儿暂且放下,只是这厮坏了你我的赌斗,却是有些不懂规矩。他也有金丹四转的修为在身,莫要说我以大欺小,我也不动手拿他,只叫我这两个不成器的门人出手。”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将幻魔道布置的幻象看破,一眼就看出沈彦秋的真实实力。 晓月千光眯着眼睛看向夏符飏:“我这两个门人被我吃了一条手臂,你若还是觉得我占了便宜,我便只出一人,如何?” 妖族的修士与人族不同,就算是主修元神之道的妖修,肉身的重要性也是第一位的,怀了一条手臂,十二正经便流转不通,一身实力最少也要减去三成以上,便是施展法力也有诸多阻碍。 那些一直不做声围观的修士,本来见到晓月千光和夏符飏罢手不打,都准备着如何攀爬金丝桧树,进乌巢一探究竟,此时听晓月千光说还有架要打,顿时都来了兴致。 “他既然肯为你出头,又是你朋友,我便问你一句,敢是不敢?” 晓月千光掰断两根手指,嘭的一声炸成两蓬拳头大的血雾,分别贴在两人断臂的伤口之上,瞬间止住鲜血,伤口原本平滑的切口顿时变得粗糙起来,肉芽如同触须一般扭动,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长出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软软的垂下。 两人狂喜,翻身拜倒在地,扣头谢恩。 晓月千光也不管手上的伤势,反正以他肉身的强悍程度,重新长出两根手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也是非人类生物的特殊之处。 “这两条手臂刚刚生成,没有几个月的祭炼不能发挥丝毫用处,也不算我食言。这厮若是不敢应战,只要跪下给我磕个头认个错,我便饶他一回,许他一点真灵转世轮回。” 言下之意,沈彦秋即使磕头认错,晓月千光也要毁他肉身灭他魂魄,只留下一点真灵进入六道轮回转生。 木涣阳急道:“师尊,您不能……” 沈彦秋只有金丹二转的境界,木涣阳是看的分明,虽然晓月千光点出他有金丹四转的实力,木涣阳也只当他是故意这么说,以挤兑夏符飏,那两个虽然只有金丹三转,但是加在一起远非一个金丹四转能够轻易胜过的,沈彦秋手中的两件法器他看的清楚,品质和威力都不是很好,而且明显没有祭炼完全,就算沈彦秋真是金丹四转的境界,真要是动起手来赢面并不大。 夏符飏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头看向沈彦秋道:“兄弟意下如何?” 木涣阳不清楚沈彦秋的实力,夏符飏却比他看的清楚,虽然他没看出幻魔道的法力,但也能察觉出沈彦秋的实力绝不是金丹二转,既然晓月千光说他是金丹四转,那就绝不是无的放矢。 沈彦秋为了救他惹上晓月千光,虽然沈彦秋不出手他也有办法保全自己,但毕竟这份情意做不得假,他自然不会看着沈彦秋出事。 只要沈彦秋拒绝应战,便是豁出性命跟晓月千光再战一场他也会毫不犹豫,沈彦秋明知不可为也要出手相助,他夏符飏难道就是软弱的脓包不成? 这两人也不过金丹三转的道行,又各自坏了一条手臂,虽然被晓月千光以代形法重塑出来,却也不能跟原生的肉身相比,确实得需要一段时间祭炼打通经脉穴窍,才能和之前一样使用,这时候却真的没什么用处,只是看起来没有那么别扭而已。 沈彦秋出手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不过自信有夏符飏在场,真的混战起来也没有问题,却不想晓月千光出了这么一个难题给他。 晓月千光不知道他的身份,在场的修士也不清楚他的来历,但如果他不应战,这个缩头乌龟的骂名只会加在金鸡岭的头上,便是夏符飏也无计可施。 这就是修行道的规矩。 沈彦秋呵呵笑道:“既然人家非要我出手打一场,我又岂能辜负了这一番心意?兄长且在一旁稍事休息,看兄弟我的手段如何!” 看了一眼晓月千光,接着道:“我对黄花观的道术也甚是好奇,若是这位太子殿下出手,我断然没有丝毫把握,不过这两位嘛……我还是有点信心的。只是我输了便把命丢了,他们两个若是输了呢?” 那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叫道:“我二人若是输了,把命填给你就是!” “你若有本事,只管来拿!” 晓月千光只是冷笑,背着双手不屑的道:“你也不用言语挤兑,我岂会自降身份对付你?你既然想隐瞒身份,我也懒得问你的出身。你有胆子掺和黄花观和金鸡岭的事,就得有承受后果的觉悟。” 随后对那二人道:“若是输了……” 二人浑身一抖,知道这一战关乎黄花观的名声,以及晓月千光的颜面,齐声叫道:“属下当死战,报少主大恩!”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沈彦秋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他也知道晓月千光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可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这二人已然心存死志,爆发的战斗力可想而知,自己只比他们境界高出一线,虽然占了身躯完好的便宜,可是想要胜出绝不容易,黄花观坐稳十二正宗的位子,道术神通自有玄妙之处,况且他们都是昆虫得道的妖修,除去道法之外还有天赋神通,着实不好应对。 夏符飏传音道:“兄弟隐藏了身份,只怕功法和法器不好轻易动用,等下动起手来怕是多有掣肘啊!” 沈彦秋回道:“兄长不必担心,我大悲宗没有法器传承,我修炼的道法也……比较冷门,谅他也看不破出处。那二人肉身受损,境界又低了我一重,我未必就没有取胜的机会。斗法这种事在乎临阵决断,我若还没打就失了锐气,上去也是送死,这事儿我还是有分寸的。” 夏符飏拍了拍他的肩膀:“因我之事惹得兄弟受无妄之灾,实在是惭愧的紧!” 沈彦秋笑道:“既然是自家兄弟,还说这些见外的话作甚?我今日若是袖手旁观,日后还有何颜面见鸟山大哥?” 夏符飏一怔,随即叹道:“是了是了,你是鸟山师兄的兄弟,那便是我夏符飏的兄弟!兄弟只管放开了手去打,有愚兄给你压阵,保你安然无恙!” 一直沉默不语的木涣阳也说了一句:“等下师叔切莫留手,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您的仁慈就是懦弱,反倒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沈彦秋点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 第三百零九章 鼠妇,罗李 沈彦秋深呼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握着白骨惊心刺,七煞离魂幡就在身后缓缓旋转,三个尖角各自放出一团火气,凝聚成拳头大小的圆球,拖曳的尾线彼此相连,将正三角的七煞离魂幡圈成一个圆形。 白骨惊心刺和七煞离魂幡中的幽冥鬼气已经被他用炎魔道的真火化去,虽然一下子将这两件法器的威力降低了不少,毕竟是没有祭炼完全的法器,提升的空间还很大,沈彦秋的境界又超出那个鬼修一重大境界几个小境界,能够催发的威力自然不是那个鬼修能够相比,他又把三气神火刀和万里起云烟封了进去,只要心念一动就能施展,介时只用这两件法器来防守就是。 反正等下打起来先用三气神火刀和万里起云烟应对,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使用其他的神通。 那二人也是迈步上前,见沈彦秋操着白骨惊心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同时笑了起来,左边那人道:“黄花观,铁乾子。” 右边那人道:“黄花观,硫冥子。” 随即二人同时说道:“请指教!” 沈彦秋一愣,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还遵循古礼,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好在他幻化的这具形体本就是红脸道人,一张脸好似烧红的木炭一般,却也看不出来异常,当即也拱了拱手沉声道:“一介散修,时修建。” 铁乾子和硫冥子各自将刚刚生长出的手臂插在束腰当中,铁乾子取出一件弯月一般的铁船法器,乃是一只小舟,纵身跳了上去,晃晃悠悠的升起两三丈高,单手抓着一柄造型怪异的船桨,甚是吃力的在空中晃悠。 这里有禁空阵法的压制,就连晓月千光和夏符飏都能起身空中,他却一反常态的祭出小舟法器,必然有非同寻常之处。 硫冥子却是双脚紧贴地面,虽然依旧是一步一步向前行走,脚掌却不离开地面,只是从胯下自内向外划着弧线,如同书写者一个个反向的人字。 他左肩上升起一串鸡蛋大小的珠子,约有十一二颗,泛着明玉一般润黄的光泽,依次从左肩跳到右肩,雨点入水一般沉入肩头,随后又从左肩升起跳跃,周而复始。 这两人怪异的举动顿时让沈彦秋有些不知所措,见他两个摆开阵势又不主动攻击,便也沉下心来小心戒备。 “鼠妇虫,罗李虫!” 沈彦秋看不出端倪,夏符飏却是一眼就看的明白,饶是他这般沉得住气,也不禁惊呼一声。 木涣阳不解的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两种虫子……师尊,这虫子很难应付吗?” 夏符飏紧紧盯着铁乾子和硫冥子,神色有些凝重的道:“这两种毒虫销声匿迹多年,我只当早就绝种了,却不想黄花观竟然还有残种。鼠妇虫和罗李虫都是喜阴恶阳之物,最喜欢躲在暗无天日之处吸收阴气修炼,对于修士的阳刚之气具备很强的克制能力。” “沈兄弟一身火气浓郁,必是精修火法,他又不知这二人的跟脚,对上他们两个只怕要吃亏。” 木涣阳愕然道:“此处乃是不死火山,凤巢圣地之内,这些阴虫难道不会受到真火的力量压制吗?” 夏符飏道:“神龙生寄,凤凰有虱,连天地间最为神圣的龙凤都难以避免,可想而知这种毒虫的天赋有多恐怖。本体越是弱小的生灵一旦修行有成,所能获得的力量就越强大,这是天道运转平衡之道的至理,鼠妇虫和罗李虫乃是昆虫中相对弱小的存在,连蚂蚁也不如,可是一旦开启灵智获得神通,就极难应对。” 木涣阳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道:“师尊说了这么多,想必对这两种毒虫极为了解,何不与徒儿解惑,也叫徒儿长长见识!” “哼,你倒有脸说!鸡鸣阁里的藏书,难道都是摆设不成?” 夏符飏冷哼一声,轻声骂道:“修行不仅仅是堆积法力突破境界,你鸟山师伯当年就是因为心急走岔了路,过分迷恋于力量,直到如今还没有勘破碎丹成婴的契机,白白蹉跎了许多岁月。你是我唯一的真传弟子,将来还要继承我的衣钵,更应该稳扎稳打!旁的我且不说,只说你这位沈师叔,修行不足百年就有了金丹四转的实力,若是跟他比起来,你这数百年岂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说到最后声色俱厉,明显是动了真火,吓的木涣阳直缩脑袋。 “我就是随口问问,师尊你不必这样吧……” 木涣阳一脸窘迫,小声嘟囔道:“若论修行我已是极为上心的了,便是道轩道元他们也不如我用心,鸡鸣阁的藏书没有万卷也有八千,我也看了不少呢……道轩那几个小子一年能进一会鸡鸣阁就不错了……” 夏符飏扬手欲打,木涣阳赶忙缩头缩脑的躲避,夏符飏不禁又气又笑,斥道:“这次回去你就给我进鸡鸣阁闭关百日,看不完五百卷藏书你就别想着出来了!” 木涣阳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眼神一阵涣散:“五百卷……师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见夏符飏面色不善,赶忙又道:“不过多读些书总是好的,否则也不会认不出这什么鼠妇和罗李来!既然师尊罚也罚了,索性就给我讲一讲吧!” 夏符飏道:“也罢,我就与你说说,也省的你纠缠。” “鼠妇者,避光而趋阴,形如舟越,行动缓慢见潮而居,擅假死。但是一旦开启灵智修行道法,却极为擅长飞遁之术,尤其精于操)弄云水雾气,以之布置幻境对敌,渗透敌人八万四千毛孔,将一身精元尽数抽取,飘飘欲仙中身死道消,端的歹毒无比。所谓鼠妇鼠妇腾云驾雾,又名飞空兽,说的就是此虫。” “罗李者,幽居喜土,形如马陆而无壳,身似蚯蚓而多足,同鼠妇一样行动迟缓,开启灵智之后却能觉醒天赋神通,擅地行之术,乃是天生土灵之体,据说还有上古妖神庆忌一丝血脉,土遁之法不在魔门先天五遁之下。所谓罗李有三好,身娇体柔易退道,说的是罗李柔若无骨,纵然是神兵法器,对他的伤害也有一定程度的降低,且一旦被罗李虫的毒性沾染,一身道行便会持续跌落,直至化道而死,所以也被称作化道虫。” 夏符飏叹道:“鼠妇和罗李只在古籍中还有记载,修行道早已绝迹,没想到黄花观竟然能培养出两头金丹期魔帅境界的出来!” 木涣阳喃喃道:“飞空兽,化道虫……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两个一起来,沈师叔一个人不好对付啊!” 夏符飏道:“现在为师也是爱莫能助,沈兄弟若是有危险,我便是拼着舍弃这一身修为也要保他周全,介时你只管走,不要管我!” 木涣阳惊道:“师尊何出此言,弟子纵是修为不济,便是自爆金丹也能阻挡一阵,师尊带着沈师叔走就是了!” 夏符飏笑道:“我若是让徒儿拼死挣命,便是逃了命去,还有何颜面再见掌门师兄?还有何颜面做你的师尊?此事休要再提,你只管照我说的做,莫要让我分心!” 木涣阳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却也暗自下定决心不会舍下师尊独自逃命,不过夏符飏的脾气他非常清楚,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便把心思定下收拾了心情,长吸了一口气道:“沈师叔毕竟高了一重境界,性命相搏也不一定就会输!我看晓月千光也不是反复无常之人,总要顾及黄花观的名声,若是沈师叔胜了那二人,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见得就会撕破脸。” 夏符飏叹道:“我从来不指望妖魔道的修士讲什么道义!晓月千光是个百无禁忌的,我不能把希望放在他会遵守规则上。” 金鸡岭和黄花观是死对头,而且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从简元贞击杀黄花观主那一刻开始,金鸡岭和黄花观就站在了永远都不可能缓和的对立面,今天若非晓月千光知道不可能无伤击杀夏符飏,甚至有玉石俱焚的可能,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晓月千光毕竟是黄花观少主太子,夏符飏只是金鸡岭的一个大宗,在如此身份不对等的情况下,一命换一命怎么算都亏大了。 夏符飏也是算准了这一点,这才没有拒绝晓月千光派遣铁乾子和硫冥子对战沈彦秋的提议,若是沈彦秋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他也有充足的借口保住沈彦秋。 倘若沈彦秋不是对手…… 素未蒙面的陌生人都能冒着生命危险搭救自己,这样的兄弟不认,我这千百年的修行可就真的不知所谓了。 夏符飏缓缓吸收丹药的药力,将体内残余的毒性慢慢化去,蒙在金丹上那层黑紫色的蒙蒙毒物雾一层层淡化剥离,随即便是精纯的法力翻涌而上冲击毒雾,借着解毒灵丹浓厚的药力加速稀释毒性。 “刚才我只施展了金鸡唤日法,确实是有些托大,既然他修成千目法身,倒也是个难得的对手!世人皆知我赖金鸡纵横法成名,便让你见识见识金鸡羽化,天鹏纵横的威力!” ------------ 第四百一十章 金钟罩 铁乾子和硫冥子依古礼自报家门,听沈彦秋自称散修,心头都有些诧异。 他们自然是不相信沈彦秋的鬼话,虽然这次浴火节进来了无数散修,但是能跟夏符飏称兄道弟的散修,又只有金丹四转……既然少主说他有金丹四转的修行,那必然是没错的,应该是以某种秘法遮掩了真实修为。 这很令人费解,从四转遮掩成二转,完全达不到扮猪吃老虎的程度,说白了就是没有丝毫用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躲避什么,甚至这个身份这张脸都是假的。 不过他们两个对于沈彦秋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兴趣,唯一的目标只是尽快杀了他,完成少主吩咐的任务,二人当即对视一眼,一上一下朝着沈彦秋逼了过去。 铁乾子身材矮胖,站在小舟形的法器上更加显得臃肿,颤颤巍巍的小舟仿佛随时都会翻覆,手中那柄弯刀一般的船桨直指沈彦秋,小舟下面突然升腾起淡粉色的云雾,眨眼就把小舟和铁乾子裹住,随后变得透明起来,竟然就这般消失了。 沈彦秋瞳孔一缩,背后七煞离魂幡猛然加速旋转,三团燃烧的火云砰的一声炸开,无数道火线扭动着向外延伸,只伸出一丈远便停止不前,密密麻麻的火线不停的扭动延伸,仿佛刺入虚空之中。 铁乾子遁身虚空,他生怕铁乾子瞬间就发动攻击,来不及施展太阴炫光镜勘破虚妄,又怕晓月千光看出端倪,只得催动法力借助七煞离魂幡鬼道法器的本质,介乎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特性,将万里起云烟的火气渗入虚空,感应虚空的变化。 以他的实力,还不能洞彻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但是洞察周身方圆一两丈的范围还是没有问题的。 铁乾子的身形刚刚隐去,仿佛面条一般晃晃悠悠的硫冥子突然一个加速,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柄九尺钩镰刀,纤细的身子不可思议的拉长,极有弹性的崩了一下,钩镰刀无声无息的对着沈彦秋迎头下劈! 沈彦秋的注意力都被之前他肩膀上跳动的明珠吸引,一直小心提防着,却不想硫冥子根本就没有动用那些明珠,竟然手持神兵近身劈砍,差点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铁乾子藏身虚空,沈彦秋还要分出大半的精力感应他的位置,硫冥子这柄钩镰刀黝黑无光,便是刀刃上也漆黑一片,根本没有任何反光闪动,也没有利刃破空的声响,沈彦秋怕被他二人夹击,侧身晃开几步远,将七煞离魂幡从背后升到头顶,见钩镰刀如影随形的追击过来,白骨惊心刺一挑,架住了刀刃。 他和刘琳剑斗了将近一年,对于天火赤金锏的锏法也甚为熟悉,虽然不清楚招式之间的衔接变化,但是依样画葫芦还是没有问题,当即以刺做锏,右手贴着左手一拉,从白骨惊心刺上又拉出一柄,施展开天火赤金锏法,和硫冥子斗在一处。 这柄白骨惊心刺乃是虚影,是他运用幻魔道的法力抽取白骨惊心刺一丝气息,以法力幻化而来,虽然没有真正的白骨惊心刺锋利,但只要法力不绝,这柄虚拟的白骨惊心刺就不会损坏。 硫冥子整个人就像一根煮熟的面条,浑身都能做出完全不属于正常人的动作,两手握着九尺钩镰刀舞成一团黑色刀光,压的沈彦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反手之力。 沈彦秋展开锏法应对,最担心的还是藏在虚空中的铁乾子,这厮一直都没有现身,必然是准备在自己防守最为薄弱之时,发出致命一击,远比硫冥子难应对的多。 “咦,这不是刘大胡子的天火锏法么?这家伙怎么也会?” 有人认出来沈彦秋施展的锏法,对着旁边的人小声说道。 同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你看他一脸胡子拉碴,跟刘大胡子一般无二,我估计也是火皇宫的杂役弟子。只是有可能一直在丹房和武库这样的地方待着,不然怎么锏法使得这般生疏?” 头前那人点头道:“说的也是,刘大胡子的锏法刚猛无俦,据说是火皇陛下亲手为他量身打造的,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哪里向这般软绵绵的只知道防守?” 同伴嘿嘿笑道:“大胡子惫懒,教人也不教个全套,若是把火神降世诀也交给他,以火神法催动锏法,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头前那人撇了撇嘴道:“你这不是废话?火神降世是火皇陛下亲传道法,大胡子传他锏法还说得过去,若是把火神降世也传了,那就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哎不过说来也是奇怪,火皇宫的修士大都不喜欢出来晃荡,这家伙看着也眼生的紧,必然是从来不出火皇宫的,怎么就跟金鸡岭的扯上关系了?你可听见他们刚才的称呼了,兄弟?这论的哪门子兄弟?” 他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虽然声音已经放的很低,却没有使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围观的都是金丹修士,其中也不乏金丹中上重的高手,说的话自然一字不落的被听了去。 沈彦秋一直提防着铁乾子,神识顺着火线布满周身,自然也清晰的听到了二人对话,心头一动像是明白了什么,当即将七煞离魂幡往上一顶,抄着两柄白骨惊心刺奋力舞动,竟然真的舍弃了防守,迎着九尺钩镰刀全力进攻起来。 他不敢明显的开启炎魔法身,不过白骨惊心刺里有一道三气神火刀在,乃是自己封印进去的神通,和自家法力同根同源,便把炎魔法身紧贴皮肤施展开,反正有道袍挡着旁人也看不清楚,两柄白骨惊心刺上下翻飞,趁着硫冥子愕然的瞬间抢攻两手,瞬间就将上风抢了过来。 赤红色的白骨惊心刺笼罩着一层浓郁的彤云雾气,三百六十五柄三气神火刀化成三百六十五道一指长的发丝红线,随着白骨惊心刺的招式聚合离散,尽往硫冥子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里钻,登时打了硫冥子一个手忙脚乱,钩镰刀反攻为守舞成一个漆黑的圆球,将三气神火刀尽数格挡。 沈彦秋听了那二人的对话,竟然摸索出天火赤金锏法的打法,又有三气神火刀助力,顿时反守为攻追着硫冥子一通猛砸,把尖锐的白骨惊心刺当做笨重的天火赤金锏来用,但也打的有模有样。 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相辅相成,单独使用的威力不是很明显,知道的人也不少,沈彦秋也不想暴露太多实力出去,便只把力魔道的大力使出来,加持在白骨惊心刺上,每一刺砸下去都有千斤万斤之重,直砸的钩镰刀圈轰鸣雷震一般,节节后退。 硫冥子不堪重负,被沈彦秋没头没脑的泼天大力砸的手软筋麻浑身颤抖,他和铁乾子配合默契,知道他隐遁虚空只等致命一击,也不催促他现身相助,厉啸一声猛然跳开,张嘴吐出一团黄云,泛着浓郁的甜香味。 沈彦秋知道有古怪早就仔细防备着,见硫冥子突然喷吐黄云毒雾,知道是歹毒诡异的手段,丝毫不敢让黄云近身,心念一动,七煞离魂幡哗啦啦一抖挡在身前,将黄云毒雾尽数格挡,却感觉接触到黄云的法力飞速消退,仿佛投雪入水一般消融。 黄云中蕴含的毒性顺着法力向沈彦秋侵袭过去,竟然无视火力的炙烤,反倒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香,还夹杂着一股火辣辣腥味,沈彦秋浑身微微一软,亏得炎魔法身的刻印将这股气息猛的荡开,却还是忍不住脚下一个踉跄。 “哧!” 就在此时,头顶一抹刀光掠过,仿佛一弯狭长的弦月一闪而过,顺着他的眉心斜斜的抹过去。 一直隐忍到现在的铁乾子终于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选择了一个最佳的时机,正是七煞离魂幡不能护住身子,沈彦秋被硫冥子的化道迷香影响,旧力不绝新力未生之时,出手时机的把握可谓是恰到好处! 这一刀无论是时机、力度还是出刀的角度都毫无破绽,沈彦秋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和时间,再加上他又被硫冥子的化道迷香退化法力,这几种因素促合在一起,简直硬生生达到了狮王仲云胥手中镇魂魔刀的特性—— 必中! 传闻元魔山三大神兵中,往生锤的特性便是拉扯元神,若是不能抵挡往生之力,便会被往生锤生生扯出元神投入六道轮回,纵然以元神的莫大威能抵挡住轮回之力,至少也要被打落一个境界。 赎罪枪的特性则是针对魂魄,魂魄乃是生成元神的根本所在,三魂凝聚阳神,气魄凝聚阴神,阳神阴神相合才能成就元神,而赎罪枪则是逆转元神之力,从元神之中分化出阴阳二神,审判罪孽。 而镇魂魔刀的特性则是必中,针对肉身的必中之法,无论如何闪躲也无济于事,出刀的瞬间就已击中目标,即使相隔千里乃至跨越星空都不能逃脱,一切有形之物都在镇魂魔刀的掌控之下。 铁乾子的船桨自然不是镇魂魔刀,只是他从开战伊始就潜身虚空之中,就连硫冥子被沈彦秋施展赤金锏法打的节节败退,难以支撑之时都忍住没有现身,等待的就是这个一击必杀的最好时机,硫冥子和他配合多年,两人几乎达到心意相通的地步,对彼此的打算都一清二楚,硫冥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铁乾子这一刀创造条件。 刀光乍现,便是一直观战的夏符飏也捏了一把冷汗,这一刀实在是躲不掉,唯一的办法只能硬抗,可沈彦秋正处在法力转换衔接的临界点,仓促之间根本无法调集法力抵挡! ------------ 第四百一十一章 拼命? 却是说时迟那时快,沈彦秋也自知躲避不得,索性奋力把七煞离魂幡一推,封住硫冥子的追击,身形不动头顶冲出一口符文遍布的半透明巨大铜钟,瞬间将自身完全罩住,刀光分毫不差的落在铜钟之上,“铛”的一声巨响,连虚空都被钟声震裂,满是长短不一的漆黑裂口在方圆几丈内凌乱的游动,强劲的吸力撕扯着半透明铜钟和七煞离魂幡,便是隐遁虚空的铁乾子也不敢应对虚空裂缝,瞬间从隐遁中现身出来,小舟一荡滑了开去。 “我去,这是大普度寺的金钟罩?!” 当即有人惊叫出声。 据传大普度寺的僧人若是修武僧一道,最基本的锻体法门有三种,分别是金钟罩、铁布衫和捂裆功。 其中金钟罩的锻炼法乃是将人置身于铜钟之中,由人在外敲打铜钟,因为铜钟紧扣地面隔绝一切,里面的人不仅要承受音波对神魂的震荡,还要抵抗音刃对身体的摧残,由此循序渐进逐渐加强敲打的力度和时常,进而提升音波和音刃的威力,从而达到强化肉身和神魂的功效。 铁布衫和金钟罩类似,只是锻炼之法不想金钟罩这般单一,主要还是以钝器击打身体的同时运用真气硬抗,随着修为日益精进钝器可以加上凸起或者棱角,最后演变为利器,而修行者也从真气转化为法力,在体表凝聚一层特殊的法力护罩,犹如身披铁甲一般。 然则无论是金钟罩还是铁布衫,都属于外门功法,也就是说出了凝聚先天真气和法力的修士能够修炼,便是普通的凡人也能修炼,只不过练成之后威力大小不同罢了。 其中最为怪异的便是捂裆功。 据说修炼捂裆功的方法乃是其人站立不动分开双腿,有助手狠狠踢打裆部,以刺激全身的真气和法力汇聚于一点,达到无论对手攻击身体任何部位,都能凝聚全身的力量抵抗。 所谓捂裆者,便是犹如一双铁手捂住裆部一般,外力根本无法伤害,一旦功法小成之后就会提升为五裆功,意思就是有五行元力汇聚于裆部,无论对手使用何无艳属性的法力击打自身,都能够以生克之法将之化去,保证自身不受侵害。 不过这三种功法因为浮屠传道的过程中普传信众,那些凡俗之人仗之练就一身本领,每每施展之时都会撕破衣物赤裸上身,甚至有人还崩碎全身的衣物以示功力高深,被其他门派的武者嘲笑不已,浮屠也丢不起这个脸面,便派人将功法尽数收回,随着时代的演变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沈彦秋本以陷入必死之局,哪怕不死也难逃重伤落败,哪曾想他在间不容发之际放出一口巨钟罩住身子,竟然挡住这必杀一刀,实在是旁人啧啧称奇。 也难怪让人以为是浮屠许多年前流传的秘技金钟罩,就这副模样想不让人这么认为都不可能。 只是沈彦秋如何会金钟罩?他也是根本来不及反应,电光石火之间下意识的撑开离地上皇钟,这才挡住了铁乾子的刀光。 离地上皇钟形貌奇特,于现如今的钟形器具颇为不同,而金钟罩这门锻体功法也是浮屠早期推行的基础法门,能够将之修至大成的微乎其微,除了一些俗家和外门的弟子会修炼金钟罩铁布衫,真正的浮屠僧人基本上都是修炼金身和玉身。 有人将离地上皇钟错认为金钟罩,沈彦秋也乐的他们随意揣测,反正也没人见识过传说中的东皇钟,自然认不出这门以东皇钟为原形创造的神通法门。 铁乾子一刀无功,被虚空裂缝逼的不得不现出身形,忙将小舟荡开避过吸力,趁着虚空裂缝缓缓消散的时间,晃身再次隐遁虚空。 硫冥子故意在沈彦秋天火赤金锏法的狂攻下显露破绽,为的就是麻痹沈彦秋,在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趁机释放化道迷香。哪知道沈彦秋还有离地上皇钟这个后手,化道迷香被虚空裂缝吞噬殆尽,他一身本领有大半都浸淫在化道迷香之上,如今被虚空裂缝破去,想要再次凝聚已然来不及,又摸不准离地上皇钟的威力,不敢贸然动手攻击,只得闪身退开。 他和铁乾子心意相通,虽然看不到铁乾子藏身何处,却能感应到他的位置,一直在绕着沈彦秋游动,寻找出手的时机,他也重新凝聚化道迷香,在虚空裂缝彻底消失的瞬间,整个人真个好似蚯蚓一般软绵,双手抓着钩镰刀的尾部,两脚钉在地上浑身闪电般抽动,仿佛一头螳螂挥舞着刀臂疯狂挥砍。 沈彦秋不想过多暴露离地上皇钟,忙把神通一收,顶着七煞离魂幡迎了上去,手中两柄白骨惊心刺上下翻飞,和钩镰刀叮叮当当的撞到一起,逐渐释放力魔道的浑然大力,每一击都撞的钩镰刀微微震颤,千百次震颤的力叠加在一起,钩镰刀发出一连串嗡鸣,将对撞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这股嗡鸣声震动的频率极快,硫冥子死死握着钩镰刀,感觉浑身血肉骨骼都随着嗡鸣的震颤疾速抖动起来,被白骨惊心刺的力道撞击的酸麻无力,不禁心头骇然! “这厮好大的力气,我不是他的对手!可恨有禁空阵压制不能飞空,诸多手段难以施展出来,还是赶紧呼唤铁乾子出手牵制,否则被他逐个击破我们必败无疑!” 晓月千光早就点出沈彦秋的实力压过他们一头,斗了这一会儿才察觉沈彦秋应该是修炼近身战斗的锻体修士,禁空阵的压制力量反倒成了他的助力,这念头一闪而过,猛的张嘴发出一声怪异的短啸。 沈彦秋听他啸声急促迫切,也猜出是召唤铁乾子出手,忙分出半数神识笼罩方圆数丈之内的空间,提防铁乾子突然出现。 忽地漆黑刀光一闪而逝,铁乾子的船桨长刀再次对着沈彦秋的背心劈砍,沈彦秋暗道一声来的正好,全然不顾刀光临体,七煞离魂幡猛的一个旋转,当中炸开一团暗红色火云,一张长弓夹着三支长箭瞬间定住铁乾子眉心以及双目,电光一般射了出去! 铁乾子本体乃是千年鼠妇虫,最是擅长飞遁之法,又在黄花观精修暗杀之法,一刀出手就连光线都被刀锋隐匿,端的是诡异无比,故而在禁空阵的压制下,也能隐身于数丈高的虚空之中游走,本拟能一刀建功打沈彦秋一个措手不及,给硫冥子的钩镰刀创造杀伤机会,不想沈彦秋早有防备,当机立断释放封印在七煞离魂幡中的万里起云烟,瞬间定住他眉心和双目锁住精气神。 铁乾子慌忙抽刀回防,奋力将三只云烟箭崩飞,云烟箭化成三道流光转折,再次射向铁乾子双目要害,铁乾子将足下小舟一翻把自己罩住,只听“噗噗”三声闷响,云烟箭正钉在小舟之上。铁乾子猛的喷了口血,牢牢掌控小舟退开,硫冥子趁机一刀砍在沈彦秋胳膊上,只听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沈彦秋小臂上炸起一溜火星子,机关臂挡住了钩镰刀。 “退退,快退!” 硫冥子心头大骇,不想沈彦秋不仅练成了金钟罩,竟然还练成了铁布衫!他手中的钩镰刀也是一件品质上佳的神兵,便是手臂粗的玄铁也能一刀两断,竟然伤不得沈彦秋肉)臂! 铁乾子的小舟乃是他修成人身后褪去的本壳,被他祭炼成随身运使的法器,主要的功能就是隐遁虚空藏匿身形,跟自己腾云驾雾的天赋神通结合,更是能够收拢浑身气息,最是适合突然出手刺杀,屡试不爽。 本壳小舟的能力在于归拢气息不漏,防护能力不如防御法器,万里起云烟乃是仅次于炎龙金蛟剪的破防神通,以点破面的威力还要胜过炎龙金蛟剪,一下就把小舟本壳穿透,在铁乾子肋下穿了三个血窟窿。 沈彦秋一击伤了铁乾子,白骨惊心刺带着恢复原状的三气神火刀轰然逼近,铁乾子和硫冥子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烁着无奈的光芒,知道拼死一搏还有活路,若是两人联手还败在沈彦秋手中,只怕第一个要抹杀自己的就是晓月千光,顿时带着一股决然的神色,各自将身一晃现出真身! 铁乾子将身子缩在小舟之中,顿时化作一头数丈长的鼠妇虫,浑身灰中带红,鳞甲不是一片片而是一节节的半圆形,百十只触须一般的虫足依次迈动,轰隆隆朝着沈彦秋撞去! 硫冥子也化做同样大小的罗李虫,却像是脱了壳的蜗牛,浑身胖嘟嘟黏糊糊的带着清亮粘稠的粘液,两只手臂粗的触须顶端嵌着两颗人头大小的眼珠子,射出一道道碧绿色的粘稠光线,和三气神火刀撞在一起,被汹涌的火气烧灼,顿时散开一股腥甜的怪味。 他两个现出原形,铁乾子更是顶着三气神火刀撞过来,沈彦秋不敢直撄其锋,又得操控三气神火刀对抗硫冥子的目光,心头也是升起一股狠劲,把身子一挺开启倍化之术,长成一尊肌肉虬结的三丈巨人,七煞离魂幡化作三角大盾撑在手中,两脚一前一后站定,沉住重心微微前倾,和鼠妇虫撞在一起! ------------ 第四百一十二章 火工道人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沈彦秋整个小腿都被巨大的冲击力砸进土中,向后滑了十来步这才定住,把地面犁了两道由浅至深的沟壑,直到双脚踩住一截金丝桧树的根须,这才借力顶住冲撞。 他身上这件赤红道袍不是法器,早就在化身巨人之时被撑裂,里衣和裤子也都碎成一片片飘飞,脚下一双十方鞋早就磨得粉碎,浑身上下一片赤裸,胯下吊着一柄狼牙棒和两颗流星锤,须发皆张拧眉怒目更显狂暴。 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不少女修,看到沈彦秋这副模样顿时惊叫一声捂着眼睛转过身去,嘴里还不停的骂着无耻下流之类的词汇,有几个大胆的神色不变,指指点点的品头论足,讨论沈彦秋的狼牙棒和流星锤的品相。 “大则大矣,只是这般软趴趴的,有些大而无当。” “姐姐的要求也忒高了些,我看这家伙的宝贝有些名)器‘象拔’的模样,不知是也不是?” “额,这个……他幻化了巨人形体,虽然看的清晰,然则是否为名)器象拔我也看不真切,若是能品用一番,我自然能分辨出来。” “嘻嘻,这汉子有些粗犷,正是姐姐喜欢的类型,姐姐有兴趣,等下不妨上去勾搭……那个交流交流。” “你个小蹄子却来打趣我!” 这几个女修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言辞之犀利实在彪悍,惹得旁边的汉子一阵侧目,目光闪烁心里也不知盘算着什么。有几个转过身去的女修缓过神来,再次转过身子,虽然依旧捂着眼睛,却把手指打开一道缝隙,隐隐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惊呼,间或伴随着一声吸气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沈彦秋哪里有心情关注这些,将双脚从泥土中抽出去,迈开大步端着七煞离魂幡就朝鼠妇虫砸了过去,狼牙棒随着迈步的动作左右晃动,砸在大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那几个从指缝中偷看的女修只感觉这动作像是打在自己心头一般,忍不住浑身飞红。 鼠妇虫一头将沈彦秋撞退,自己也撞得眼冒金星头脑昏沉,没想到沈彦秋的肉身坚固若斯,力道也大的出奇。 不过他也有些见识,知道沈彦秋化身巨人乃是巨人一族的倍化之术,倒是和法天象地最初开始修炼时的形态相差仿佛,只是不知道为何他身上纹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符文,一闪一闪的亮着红光。 他也懒得管这些,把头一低牟足了力气又是一头撞了上去,沈彦秋怒吼一声把七煞离魂幡往地上狠狠一扎,整个肩膀都紧紧贴在七煞离魂幡后,任由白骨惊心刺自发带着三气神火刀抵挡硫冥子的目光照射,偶尔冲破封锁落在身上一两道,还没来得及腐蚀皮肤就被炎魔法身烧尽,只剩下一块黯淡的疤拉掉落下来,皮肤丝毫无损。 硫冥子射出的碧绿色光线一截一截,每一道都只有三尺长短,在空中也不消散,竟然和三气神火刀一般化作满天碧绿光剑,和三气神火刀对轰起来,只是不如三气神火刀凝炼,每每碰撞几次便炸成点点荧光。 三气神火刀冲不开碧绿光剑的封锁,碧绿光剑也冲不开三气神火刀的阵势,不过有硫冥子不停的补充目光,纵然三气神火刀威力胜出数倍,也在无穷无尽碧绿光剑的冲击下愈发黯淡起来。 沈彦秋正与铁乾子角力,那厮低着头狠狠顶着七煞离魂幡,一股股腥臭的烟雾从甲壳下冒出来,腐蚀着七煞离魂幡,万里起云烟蒸腾的火气和腥臭烟雾互相消耗,彼此谁也奈何不得对方,却也没有办法施展别的手段,这个时候谁先撤力就要承受双重力道的轰击,只怕挨上就要骨断筋折五脏移位,故而都只得咬牙硬撑。 沈彦秋将神力之术和力魔道的大力同时展开,依旧不能推动铁乾子,心下也是感叹这些妖族的精灵一旦修成神通,本体的力量就要成千上万倍的增幅,区区一头鼠妇虫都能和自己全力状态分庭抗礼。 此时他无暇分心顾及三气神火刀,万里起云烟也被铁乾子释放的毒雾缠住,云烟箭击打在铁乾子的甲壳上只撞出耀眼的火星,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只怕段时间之内根本破不开甲壳的防御,眼看三气神火刀愈发黯淡,有被碧绿光剑冲散的趋势,知道耽搁不得,忙伸手一拍脑门,自天灵飞出一道火光升起三丈,如烟花一般炸开,现出水缸大小的离地上皇钟。 钟身上十二道各色圆环依照各自的方向和频率转动起来,发出机关器具齿轮碰撞的咔嚓声,钟口上贴着一张太极光幕,阴阳二气只交织了一次便猛的向内坍塌,顿时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穴,仿佛连通另外一个空间,释放出强大的吸力。 硫冥子正掌控着千百道碧绿光剑围剿三气神火刀,只消再有片刻功夫就能将之彻底消磨殆尽,不想沈彦秋和铁乾子角力的时候竟然还有余力施法,千百道目光顿时把持不住,被离地上皇钟吸入钟内,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硫冥子黏糊糊的头上裂开一个肉芽蠕动的缺口,从中发出一声哀嚎,触角上的硕大眼球流出绿色的血水。 血水刚刚从眼球中流出就被离地上皇钟的吸力拉扯,连他身上的粘液也拉扯成千丝万缕飞了进去,乍一看仿佛硫冥子的真身都融化了一般。 “铁乾!” 硫冥子疯狂的释放化道迷香去消融离地上皇钟的力量,却被十二道光圈抵住,根本无法靠近,想要幻化人形遁走,却被离地上皇钟紧紧定住不能挣脱,一枚太极符印悬浮在他两眼上空缓缓转动,射出阴阳二气钉住双目,将他的神魂镇压不能变化。 铁乾子听到硫冥子歇斯底里的呼嚎,知道他陷入危机,骤然发力撞了一下,拼着受伤把身子脱离七煞离魂幡,借着反震的力道飞到硫冥子身边,身上的甲壳陡然自动撕开两片,带着鲜红的血肉迎着钟口贴上去,虽然只阻挡了瞬间的功夫,却把吸力格挡开来,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抓住硫冥子,跳出吸力范围。 沈彦秋化身巨人之后,力魔道的法力充斥全身,太古神魔战天斗地的杀意一直在冲击他的神智,那股嗜血的杀戮挥之不去,此时已然占据上风,更是显得有些暴虐,他也不愿压制这股杀意,狞笑一声扯住七煞离魂幡当做飞刃掷出,随即双手抱住离地上皇钟迎头对着铁乾子二人砸下去! 晓月千光原本抱着手臂站在树根上,瞧见铁乾子二人联手也治不住沈彦秋,此时还陷入被他打杀的危局,目光一闪伸指对着沈彦秋一点,指尖睁开一只狭长的眼睛,纯白色的瞳仁里射出一道璀璨金光! “喔喔哦!” 一声金鸡长鸣,夏符飏一直都在关注着晓月千光,见他不顾约定出手,当即也放出金鸡幻象,双翅合拢将沈彦秋罩住,鸡啄对着金光啄了上去,轰的一声炸成满天金光,两人齐齐晃了晃身子。 夏符飏抖手扯出一件青色道袍披在沈彦秋身上,右手捏成鸡啄闪电般在他周身大穴点了十余处,将他一身暴虐的杀气泄去恢复成正常身形,拉着他站在自己身后,冷冷的道:“太子殿下何故出尔反尔?” 晓月千光也伸手把铁乾子二人体内的炎魔道火气抹去,用手指上的眼睛吸收消化,忽然眉头一皱,屈指往地上一弹,被他吸收的炎魔道火气凝聚成一颗黄豆大小的赤珠,啪的一声射在金丝桧树隆起的树根上,融化成一滩暗红色的粘液。 “好霸道的法力!” 晓月千光目光怪异的盯着沈彦秋,根本不去回答夏符飏的话,沉声问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散修,既然学了火皇宫的锏法,又何必藏着捏着?” 沈彦秋见他误会自己是火皇宫的人,也顺着他的话道:“不错,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不需再隐瞒,我是火皇宫丹房的火工道人,天火赤金锏法也是刘道兄传授!” 晓月千光嘿嘿冷笑不止:“火工道人?我也同火皇宫的人打过交道,便是与樊令明也有些交情,他是俞上师亲传弟子,火皇指点过修行道法的,修成的火力也没有你这般狂暴霸虐,你跟我说你是什么火工道人?” 沈彦秋慢条斯理的取出衣物鞋子,也不管旁边站着许多女修,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朝他下身瞄去,有几个胆大的更是指着恢复正常大小的狼牙棒品评起来,捂着嘴跟旁边的姐妹咬着耳朵说着什么。 沈彦秋神色如常,反正刚才化身巨人之时已经被看的精光,这时再扭捏也没有意义,索性扯下道袍,赤条条的将里衣一件件穿上。 “信不信随你,你既然识得樊少宗,自然也该知道我火皇宫与其他二皇宫中不同,我是个普通的火工道人有何不可能?” 晓月千光只是冷笑,眸子里杀机闪动。 ------------ 第四百一十三章 笼络 火皇宫的丹房、经院、兽苑和武库等地的人手,基本都是由散修充任,最多也就是安排一两个俞白灵的弟子管理,这些散修一般都不擅长争斗拼杀,一心只想找个安生的地方好好修炼,又怎么会有沈彦秋这种杀伐果断的火工道人? 他能察觉到沈彦秋的法力霸道绝伦,却并不清楚和火皇宫的道法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也不曾了解过太皇真灵道,却也知道倘若沈彦秋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火工道人,绝不可能会修炼如此好深的道法。 这部道法,似乎就是为了战斗而生。 只是明知道他在信口开河扯谎,却也没有办法对证,总不能跑到火皇宫去质问,现在是在南疆,不是他黄花观的领地,且不说火皇勾离卿,就是俞白灵一根手指头也能摁死他。 沈彦秋退出力魔道的状态,回想刚才的战斗也不禁有些后怕,之前他跟刘琳剑切磋的时候,也时常开启力魔道与他对轰,却没有这般近乎难以控制的杀意,力魔道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时他还以为是力魔道修行有成,已经把基础打好,今日才知道并非如此。 如今他已经领悟四重魔道神通,炎魔道和冻魔道的神通法门尽是模拟远古神魔法器,上古仙真神兵,极尽变化之能,幻魔道更是能够千变万化,修之小成境界就能比拟三十六般天罡变化中的胎化易形之法,大成之后更是能够变幻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唯独力魔道仅仅是修出一股大力。 他先一步得到巨力术,虽然并没有用心修炼,但是在法力自发运转的情况下,还是修补的将巨力术修炼起来,而后得古天树传授神力法门,将巨力术提升为神力术,配合倍化之术一同使用,力量并不亚于力魔道的大力。 对此他也时常思索,难道列入十方魔道的力魔道,还在炎魔道和冻魔道之后才领悟的功法,仅仅只有这么一个寻常的功能么? 果不其然,力魔道并没有这么简单。 当初和赤城子在火雷原性命相搏之时,重伤垂死之时,他领悟了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念,特别是对战清华道君时,他还以为自己已经领悟了战斗的真谛。随后凭着有我无敌的意境,能够和胜过自己几重境界的火无害战个手平,难免有些志满意得。 他却忘了当初能够顶住火无害,靠的还是战斗中领悟的十方力魔道,和倚之为最后手段的千机带。 直到今日以一敌二,对手又是几乎绝种的上古毒虫,若非靠着禁空阵的便利,几乎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完全靠着力魔道这才稳稳占据上风,终于明白自己对于战斗而言,其实才刚刚入门。 星空之下有我无敌,毕竟只是提升战斗状态的意境,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可是一旦进入胶着的状态,有我无敌的心境便有些难以支撑。 力魔道最初的变化,只是修成一股类似于锻体修士的力量,他有神力术在手,却也难以察觉两者之间的不同之处,直至今日舍生忘死一番苦斗,这才终于明白力魔道的根本。 向死之地,有死无生。 无论是狂暴还是霸虐,亦或是嗜血疯狂的状态,都只是力魔道在战斗中的一重表象,力魔道施加给他的不仅仅是力量,而是那股子死战到底的刺激。 说到底,力魔道才是真的把有我无敌这个词表现的淋漓尽致,根本不需要缀上星空之下这个凸显的词汇。 夏符飏待沈彦秋换了衣裳,目光从围观的众人面上扫过一圈,最后才定格在晓月千光身上:“我等进入凤巢,无非是为了一份机缘,先前与你相争的,也不过是一根桧金丝,若非你以性命相搏不依不饶,你我也不必兵戎相见。便是不提此事,刚才也是你自己说的,他们三个各凭手段分个胜负,你却出尔反尔,岂不是自家坏了黄花观的颜面?” 晓月千光歪着头扣了抠耳朵,一巴掌将铁乾子和硫冥子抽倒在地,同样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嘴角一抽:“你金鸡岭不声不响的取代了宁老庄,根本没有经过十二正宗合议,就占了十二正宗的位置,也不见得比我刚才光彩。再说我妖族行事向来如此,你若是不服气只管在跟我斗一场就是,咱们也不必留手,便分个生死如何?” “这些人都等着看热闹,巴不得你我死伤一个!” 他大剌剌的伸出手指,指着围观众人转了一圈,脸上写满了谁不服就来打我的神色,着实嚣张至极。 十二正宗就是十二正宗,哪怕在十二正宗里垫底的黄花观,也是所有都需要仰视的庞然大物,晓月千光这句话一出口,几乎是明着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进去,可还是没有人跳出来指责他。 那些施展剑光遁光遮住身形的修士冷哼一声,也不跟晓月千光争辩,见他们从武斗转为文斗磨嘴皮子,顿时没了兴趣,各自施展道法试图冲开禁空阵的束缚,向顶上探入云端的乌巢冲去。 夏符飏笑道:“我金鸡岭创派数万年,虽说取代了宁老庄的位置,却一直不曾停止过搜寻宁老庄传人的举动。倘若有人以宁老庄弟子的身份来我金鸡岭讨要说法,我金鸡岭却是做不出反复无常的事儿来,自然要给他一个说法。” 他这话明着是说宁老庄和金鸡岭的事,实际上还是嘲讽晓月千光出尔反尔之事,不过他说的句句在理,也没有明显的表现出冷嘲热讽的姿态,晓月千光却也不好说什么。 晓月千光自知理亏,便舍了夏符飏,指着躲在夏符飏身后的沈彦秋道:“你是火皇宫的人也好,不是火皇宫的人也罢,我也懒得理会!不过你今日坏了我的好事,有姓夏的帮你就算是你的福气,日后可不要再犯在我手里,否则无论是谁在场,我都会把你挫骨扬灰,神魂囚禁在九幽深处,亿万年不得转生!” 黄花观和幽冥鬼道同位妖魔道,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入的往来,但是拘拿一个生魂镇压在九幽黄泉,还是没问题的,晓月千光这句话说的轻松写意,丝毫没有威胁的意味流露出来,却让人不自觉的浑身发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些兀自等着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顿时乱哄哄的吵闹起来,你推我赶的分散开来,大部分自觉没有本事登上乌巢,忙不迭的搜寻起荒原空间,希望能运气爆发找到什么宝贝,那些有秘法傍身的修士,则是不紧不慢的收拢剑光遁光,设法攀登乌巢。 沈彦秋这才看到人群中的颖利师太,正自驾驭金莲宝座,和慧行慧可几个念诵经文,金莲宝座如同一颗小太阳一般,缓缓上升。 沈彦秋取出一根玉簪插在头顶,把几缕长发掖在耳朵后面,嘿嘿笑道:“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说不定我点儿背又招惹了你,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若是真有手段将我永镇九幽,那也是我的命数……” “不过今天终究是我赢了,你认是不认?” 晓月千光潇洒的一点头:“那又如何?” 沈彦秋道:“不如何。形势比人强,我也奈何不得你,不过既然你也承认我赢了,你和我兄长的事儿便可以放一放,既然来了凤巢,无非都是想捞点好处,咱们这般耽搁下去,只怕好处都被别人抢了去。是也不是?” “好好好!” 晓月千光连道三个好字,哈哈大笑:“我看你也是人族出身,言语之间倒是更像我妖族,我却是越看你越顺眼了!你在火皇宫做火工道人有什么前途,火皇陛下和俞苑主只怕也不会关注到你。有没有兴趣来我黄花观,我保举你在古师兄门下修行,将来也有证道元神的机会!” 沈彦秋随意的拱拱手,皮笑肉不笑的干笑道:“承蒙太子殿下厚爱,贫道不甚惶恐,不过我深受苑主大人厚恩至今无以为报,却没有改换门庭的打算。” 听到晓月千光丝毫不加掩饰的招揽,沈彦秋猛的一怔,随即嘴角抽搐了两下,想起修行道对黄花观的评价。 黄花观的名声…… 一想起黄花观的名声,沈彦秋也忍不住直吐舌头,黄花观的门人尽是昆虫之属,说到底也属于妖族,便是晓月千光刚才言语中也说我妖族如何如何,然他们却独立于妖族之外,以天精地灵自诩,不入妖魔鬼道。 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和自在魔宫结盟,黄花道主甘愿屈居牛太煌之下,奉他为盟主,这就令人不齿了。 就算他不是大悲宗嫡传弟子,真的只是火皇宫的火工道人,若是改旗易帜投入黄花观门下,除非脸皮足够厚,否则只怕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黄花观的名声,那是真的够臭。 沈彦秋将诸般法力散去,只留一道幻魔道的法力维持变化,以免泄露了身份,哪知刚刚将身上包裹的火力散去,晓月千光便眉头一皱鼻翼微动,沉声道:“你不是人?” ------------ 第四百一十四章 梦入神鸡 嗯? 沈彦秋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道:“你才不是人!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便是不愿意去黄花观,你也不至于如此辱骂与我!” 晓月千光神色如常,竟然点头道:“我确实不是人。” 沈彦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人连自己都骂,还骂的这般干脆,骂别人几句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木涣阳扯扯沈彦秋的衣袖,小声道:“师叔你可能误会了,他不是骂你不是人,而是觉得你不是人族。” 沈彦秋一想也是,晓月千光的本体是多目蜈蚣,自然不是人,他刚才那句话只是阐述事实而已,这么一推算,似乎他一开始说自己不是人的时候是带着疑问,而不是肯定。 该不会是刚才施展倍化之术化身巨人,这厮把握当成巨人一族了吧? 沈彦秋正要解释一下,只听晓月千光道:“你身上有一股很惹厌的味道,虽然很淡,几乎被你遮掩的不可察觉,却还是瞒不过我。” 指了指夏符飏,一脸厌恶的道:“和他身上一样,一股让我想立即就杀了你们的味道,简直臭不可闻。” 沈彦秋忙抬起手臂闻了闻胸口和腋下,除了自净之后的清香,根本性闻不到其他的味道,诧异的看着晓月千光:“我怎么啥味道也没闻出来?” 这时围观的修士里突然蹦出一个贼眉鼠眼的小老头,冲着晓月千光一拱手,小心翼翼的凑到他跟前,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晓月千光微微点头,示意那修士站在自己身后,那修士激动的浑身颤抖,一个劲儿的对着晓月千光和铁乾子二人作揖打躬,比奴才还奴才。 晓月千光目光从夏符飏身上扫过,若有所指的道:“你睡过鸡?”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是你睡过鹰?” 沈彦秋琢磨好一会儿这才晃过神来。 多目蜈蚣再强,也脱不开天地万物自然而然的规律,和其他的昆虫之属一样,天敌依旧是雄鸡、苍鹰和仙鹤之流。 简元贞得天书三卷闻鸡起舞,终悟出天鸡十二式和金鸡十二法,开创金鸡岭一脉道统流传,被修行道尊称为天鸡老人、金鸡道尊,虽然恪守本分不收录非人种族入门,但金鸡法正是黄花观虫属的克星,无论是金鸡独立法、金鸡伏龙法、金鸡唤日法、金鸡降珠法还是金鸡纵横法,对黄花观妖族都有极强的克制。 其实还有一种说法,说的是简元贞领悟金鸡法并不是得自三卷天书,而是他本就是上古仙人转世,在修行的时候打破胎中之谜,于梦中得前世点化今生,这才修成神通。 这也是流传甚广的一个说法,金鸡入梦。 也有人称之为梦入神鸡。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当有人骂起金鸡岭的人时,多以小公鸡小母鸡之类的蔑称称之。方才晓月千光一句你睡过鸡并不是荤话,而是切切实实的一问,只不过问的太过简单直接,既讲出了自己的疑问也顺带着损了夏符飏一句,正是一举两得。 而除了金鸡岭之外,其余鹰、鹤、隼等等一类羽族,同样是黄花观的克星,普通的鹰鹤都能在先天上克制略有神通的昆虫,跨越境界将其击杀吞服,一旦修行有成血脉压制更是成倍增幅。 沈彦秋和鹤星恫有千千结连接彼此,又有夫妻之实,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气机交感,身上也有了一丝云影鹤的灵性,纵然分隔了许久,又被幻魔道的法力压制,但是毕竟还有千千心结遥相呼应,一开始被炎魔道的火力遮掩倒还体现不出,此时将法力散去,顿时让晓月千光察觉。 沈彦秋吞了口唾沫,眼神一阵恍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总不能跟他说我睡过鹤,还是专吃你们这种蛇虫鼠蚁的云影鹤吧! 晓月千光见他的表情也猜出个大概,也没有心情继续问下去,袖子一挥领着铁乾子二人跟那个猥琐的修士就走。 “夏符飏,这一阵是我两个门人输了,也就等于我输了,今日我就不跟你抢这个机缘,至于最后能不能得到太阳真火,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夏符飏笑道:“太子殿下莫不是注备行守株待兔之举?若我真得了太阳真火的种子,你可有把握从我手中抢走?” 晓月千光一耸肩:“抢不抢的走在我,你还是先考虑能不能得到手再说吧。我抢你抢的心安理得,换了其他人抢的就没劲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哈哈哈!” 言罢挥袖甩出一团黄云裹住几人,贴着地面窜出老远,忽的冲天而起破开空间束缚,遁出荒原空间去了。 沈彦秋看着晓月千光消失的背影,想起刚才他的行事做派,不禁点头叹道:“这厮倒也是个人物!” 夏符飏也没有反驳,点头道:“黄花观能名列十二正宗,自然有其高明之处。方才这一手真空道遁法,单论精妙程度就不在魔门先天五遁之下,只怕五遁中的土遁之法也难以匹敌。” “真空道?” 沈彦秋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起黄花观的遁术法门,原来方才那团黄云唤做真空道。 夏符飏道:“昆虫之属喜阴不喜阳,常年离身于地穴岩石缝隙之中,修成神通之后才有了这么一手化实为虚的穿梭法门,施展真空道遁法之后能分石裂土,穿山洞虚,故而才能直接破开空间束缚离开,不受阵法禁制的压制。这些都是闲话,日后有机会我再好好跟你分说,此时却是寻找机缘要紧。”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早就想着法子要攀爬金丝桧树,去乌巢一探究竟,人几乎走的干净。 只是金丝桧树附近有禁空阵,一应剑光遁法都不能使用,这些人有力无处使,一个个都有些捉襟见肘,不知道究竟是荒原空间本身的规则限制,还是金丝桧树为了保护乌巢自发行成的阵法。 只是无论是空间规则还是金丝桧树自发布阵,无疑都说明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座稳居金丝桧树顶端的乌巢,确实是一件极为了不得的宝贝。 金丝桧树其大无穷,树皮裂开的缝隙都能躺的下一个人,这些修士虽然不能施展剑光遁法,本身的法力却不受影响,法器的威力也并没有降低,便尝试着通过攀爬缝隙而上。 沈彦秋做了个攀爬的姿势:“兄长的意思是咱们也这么来?” 夏符飏和木涣阳相视一笑,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道:“兄弟也是当局者迷了!我且问你,这世间擅长爬树的是何物种?” 沈彦秋立即道:“那还用说,猴子呗!要是我大哥袁无极在这儿,爬到乌巢是还不是轻而易举!” “哈哈哈哈!” 夏符飏抚掌大笑:“袁道兄爬树的本领我却是没见识过,不过兄弟你既然知道我金鸡岭的名号,可知道金鸡夜宿都是归于何处啊?” 沈彦秋恍然大悟,顿时眉开眼笑。 “可不是嘛!哈哈哈,金鸡夜宿枝头,那是妥妥的会爬树啊!金丝桧树再粗再高那也是一棵树,岂有金鸡上不去的道理?嘿嘿,这可正应了那句老话,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是个好兆头啊!” “兄长准备怎么办?” 沈彦秋一副磨掌擦拳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金鸡岭的大宗,夏符飏也不禁连连侧目,心道这个小兄弟真是好生洒脱的性子,难怪鸟山师兄和淳于师兄都能放下身段和他兄弟相称,果真是个妙人。 他却不知沈彦秋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会表现得如此放松,他虽然是头一次见夏符飏,一则早就听林道轩说起过,二则还有鸟山鸣桐和淳于琼的关系在,自然而然的就把他当做哥哥一般,只是若非夏符飏一口一个兄弟叫着,他也不好意思上来就开口叫大哥,显得自己没轻没重。 如今二人也算是相交一场,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夏符飏这般豁达大度不拘俗礼,沈彦秋也就囫囵的没个讲究了。 若是换做一个不苟言笑的家伙,纵然辈分相当却拿捏什么前辈高手的派头,沈彦秋自然也会依足了礼数待他,转头也就是如同路人一般忘却,再也没有交心的可能。 说白了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只是沈彦秋把这句话落到实处,并且切实付诸于行动而已。 备注:没有打趣的意思,谨以此致敬我最喜欢的前辈之一,梦入神机先生,我最喜欢的就是佛本是道、黑山老妖和龙蛇演义,每一本都看了将近十遍了,每看一次就赞叹一次。 沈彦秋对太阳真火并不怎么热衷,毕竟他的炎魔道本身就是集结了诸般火焰于一体,又有炎帝赤敕令统御诸火,威能并不亚于焚烧万物的太阳真火。 不过他已经知道了夏符飏之所以跟晓月千光打起来,只是因为争夺一根筑于乌巢的桧金丝,就知道乌巢对于木涣阳的重要性。 ------------ 第四百一十五章 沃日尼)玛 一根桧金丝就值得两个大修士拼斗,更何况太阳真火的种子? 想到这里,沈彦秋连忙道:“还请兄长快快施展神通,莫要被别人抢了先去!” 木涣阳虽然一声不吭,可也是满怀期待的看着夏符飏,内心的激动不言而喻。 夏符飏笑道:“宝物乃有缘者得之,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便让他们先爬一天又能如何?”这句话却是看着木涣阳说的,木涣阳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听懂了夏符飏话里的意思。 沈彦秋哪管夏符飏哪来的这般自信,只是催促他快些出手攀爬金丝桧树,纵然抢不到太阳真火的种子也不打紧,最起码拽一把乌巢的桧金丝,编一件贴身的小马甲送给三丈月,防护能力肯定没问题。 夏符飏正要做法攀爬金丝桧树,忽听一人高声叫道:“上宗且慢!”声音有些重叠,似乎不止一人呼喊。 几人急忙扭头望去,只见之前围观的众人里跳出七八个人,竟然一直没有动身攀爬金丝桧树,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直到瞧见夏符飏准备动身,这才放声呼喊。 其中一个身材修长孤身一人的青年,猛的一个加速跳到夏符飏跟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按住两边肩膀,十指好似鸡爪张开,躬身施了个怪异的礼节:“沃日尼)玛!杰伯山古根硕参见两位上宗,见过少宗!” “你是杰伯山来的?哪一位门下?” 夏符飏面皮微微一抽,沉声道:“大杰伯近来安好?” 古根硕还没开口,跟他同时出声的那人也跳到夏符飏身边,面色颇为古怪的看了沈彦秋一眼,立即对着夏符飏施礼道:“沃日尼)玛!父亲大人一切安好,多谢上宗挂念!” 说完转头看着古根硕厉声喝道:“放肆!我已将你逐出杰伯山,你如何还敢以杰伯山弟子自居?” 古根硕也是嘿嘿冷笑:“废话!我身体里同样流淌着古巨鸡的血脉,凭什么不能说我是杰伯山人?杰伯山有杰伯山的规矩,你又算什么东西,有资格将我逐出杰伯山?真以为你起了个一尺长的名字就比我尿的高了?古尺官,你还不是大杰伯!” “别人怕你是少杰伯,我管你是谁!真以为有几个没脸没皮的奴才捧着你,你就有本事能上天了?” 那人身旁的的女子登时气结,又不敢当着夏符飏的面发作,只好恶狠狠的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杀意。 沈彦秋一看这古尺官,正是之前半路上碰到驾驶楼船法器之人,只是不知道杰伯山是个什么地方,唯独听到这一句“沃日尼)玛”有点摸不着头脑。 轻轻捅了捅木涣阳,问道:“我说涣阳,这个沃日尼)玛是什么意思?” 木涣阳小声道:“这是杰伯山的习俗。杰伯山是上古神兽古巨鸡的巢穴,虽然经历四古纪元血脉之力几乎消耗殆尽,但仍旧是一股不弱的势力。当初祖师爷战毙黄花观主,创立我金鸡岭偌大基业,古巨鸡一族的族长便亲自上了金鸡岭面见祖师,愿依附在金鸡岭门下。” “这是一种古老的图腾崇拜,只有在太阳的照耀之下万物才能欣欣向荣,杰伯山乃是神兽古巨鸡一脉,自然最钟情于太阳星。沃日便是最为丰沃的太阳,而尼)玛也是古语中太阳的意思,杰伯山古巨鸡崇尚太阳星,这句沃日尼)玛只有见到最尊贵的人才会使用,平时打招呼只是一句尼)玛也就够了。” 沈彦秋愣了愣,琢磨了一会儿嘿嘿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哈哈,还挺有意思!沃日。尼)玛啊涣阳,哈哈!” 木涣阳浑身一抽,随即木着一张脸,神情木然的道:“是啊是啊,沃日尼)玛啊沈师叔!” 沈彦秋挠了挠下巴:“哎呀,你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怪怪的……” 木涣阳凝立不动:“我说师叔,这可是您非要问我的啊,我不过如实回答而已,你自己可别想岔了。” 沈彦秋一把揪住木涣阳的衣领子:“嗯?我想岔了?难不成这句话还有其他的意思?” 木涣阳双眼无神目视前方:“我不知道,要不等下您问问我师尊……我是真不知道。” 他两个正小声叨咕着,夏符飏看着古根硕和古尺官道:“你们两个叫住我,就是为了让我听你们吵架?” 两人连道不敢,只是眼神中都带着想要杀死对方的光芒,即便有夏符飏在场也丝毫不加掩饰。 古根硕原本不想和古尺官照面,只是夏符飏在场,他不得不现身拜见上宗大人,这才硬着头皮跳出来,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不是古尺官几人的对手,不过有夏符飏在,就是给古尺官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 他本是有些话想跟夏符飏说,如今古尺官凑在跟前不走他也没法说,只好同夏符飏告罪一声,纵身手脚并用的爬上金丝桧树,速度却也不慢,不多时便只能看见一个小点。 待到古根硕彻底消失在视线,古尺官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件,笑道:“来时父亲大人曾言道,这次浴火节必然有上宗祖师前来,弟子术力低微只怕讨不得好处,便随身带了一株千年鸡米花,正要献给上宗!” 沈彦秋一听鸡米花,顿时想到十万大山里偶遇的骆星雪,她就是为了采摘一株鸡米花这才和魏元让起了冲突。鸡米花这种奇珍异草最是能助力金鸡岭的修士壮大内神,对鸟山鸣桐这样即将成就神婴的准元神更有奇效,骆星雪要采摘的那一株也不过几百年年份,还差点舍了性命才弄到手,古尺官一出手就是千年份的鸡米花,果真是大手笔。 而且鸡米花对古巨鸡一族同样有效,那个什么大杰伯不留着给自己人用,反倒是让古尺官随身带着做人情,分明不管金鸡岭来浴火节的是谁,都要落个十足的人情! 定睛一看那物件,却是一个一尺来长肉乎乎的短棍,泛着古铜一般的颜色,底下是两个不规则的椭圆形疙瘩,上面立着一根肉帮,一圈圈的螺纹凸起直至顶端,最顶上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半圆形,中间开了一个小口。 沈彦秋越看越觉得眼熟,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差一点就惊叫出声!就见古尺官握着那东西上下撸了几下,然后猛的加快速度,不多时便从小口中喷出一股浓白色的气浪,凝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白云翻腾不休,白云中现出一粒微小的种子,眨眼就生根发芽条条根须遍布白云,随后抽枝散叶在顶端开出一朵赤红色鸡冠形的花朵,然后几千叶子飞速凋落,只剩下一朵怒放的鲜花。 “嘶!” 饶是夏符飏见多识广,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失声叫道:“爆米花!” 古尺官恭敬的把那物件递了过去:“上宗法眼无差,这正是一株成型的鸡米花,又被父亲大人亲手以龙形大杰伯温养百日,这才进阶成千年难得一遇的爆米花。” 夏符飏很想拒绝,可是话到了嘴边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是鸡米花对成就神婴有奇效,那么这株爆米花给了鸟山鸣桐,他成就神婴就是板上钉钉十拿九稳的事,而且有了这株爆米花的效用加持,鸟山鸣桐甚至能保住肉身完好的同时修成法有元灵的境界! 这个“爆”字,就是完全爆发金鸡岭修士内神潜能的宝物! 只要是金鸡岭的弟子,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拒绝一株爆米花,更何况夏符飏和鸟山鸣桐还是生死之交的师兄弟。 倘若是其他的东西,就算是一件顶阶法器夏符飏也不会动容,可古尺官拿出这件宝贝来他却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古元衎啊古元衎,你可真是处心积虑,连我鸟山师兄即将渡九重雷劫的事情也算的一清二楚,知道他不会收你的东西,就把目标转移到我们身上! “你想要什么?” 夏符飏并没有接过去,古尺官却是大喜过望,知道这句话已经明确了夏符飏的意思。 “弟子不敢奢求,只求上宗进入乌巢之后随手取几根桧金丝舍于弟子!” 夏符飏沉声道:“历次的浴火节你们杰伯山都会参加,每次都是以宝物找人置换桧金丝,如今也该有不少存货了吧。我不管古元衎有什么打算,也不问他要这么多桧金丝作甚,这株爆米花我收下了!” 古尺官恭敬的道:“回禀上宗,我杰伯山族人的古巨鸡血脉近乎消失殆尽,倘若再没人能觉醒血脉之力,纯正的古巨鸡就真要灭绝了。父亲大人一心搜集桧金丝,也不过是拼尽全力搏一搏罢了。” 桧金丝是乌巢禅师筑巢用的宝物,乌巢禅师又是太古金乌大日如来,桧金丝必然沾染了金乌的气息,故而古元衎搜集桧金丝的目的并不难猜,真正难的是就算把整个乌巢都搬给古元衎,或者让他住在乌巢修行,能否激发古巨鸡的血脉也是未知之数。 ------------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机关傀儡 “你们不准备上去?” 夏符飏也不扭捏,直接收了那个造型奇特的龙形大杰伯,小心翼翼的收回爆米花,出声问道。 古尺官道:“弟子实力不足,就算勉强接近乌巢,也没有本事摘取一根桧金丝,只怕还要平白折损人手。况且凤巢中的其他火焰于我古巨鸡一族无用,其他的地方也就不用去了,弟子就在此处恭候上宗法驾。” 夏符飏点了点头:“乌巢里有大日如来留下的禁制,想要摘取桧金丝确实不易,你能明白这一点确实不错。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了,若是能取得必定给你,若是取不了……” 古尺官再拜:“爆米花献给上宗本是弟子应当之事,能取得桧金丝固然是好,然弟子也不敢强求,无论结果如何,弟子都能接受。” 夏符飏点头赞许:“古元衎有你这么个儿子是他的福气。就算不能觉醒古巨鸡血脉,你们杰伯山也不会没落。日后有时间不妨去金鸡岭坐坐,我也有些年月不曾同他见过面,前些时日掌门师兄还同我提起你父亲,言道这些年都是古灵燮带人上山,倒是有些想念古元衎。” “拜谢祖师关爱,这话弟子一定亲口转告父亲!” 夏符飏心情极好,破天荒的拍了拍古尺官的肩膀,安抚了他几句,古尺官受宠若惊,就差还夏符飏跪下了。 夏符飏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沈彦秋:“兄弟跟为兄走一趟,上去看看?” 沈彦秋赶紧回过神来,把那个龙形大杰伯的影像从脑海里抹去:“闲着也是无聊,上去看看也好,反正我的本事都被禁空阵压制,也没有爬树……虽然这棵树长得跟山一样,终究还是棵树啊,我也没有爬树的本事,全凭兄长吩咐就是。” 夏符飏哈哈一笑,丹田中猛然透出一派刺眼的金光,霎时间幻化出一头身高十丈的金翎大公鸡,裹着沈彦秋和木涣阳纳入内部,双翅一振跳起数十丈高,两只铁爪狠狠抓住金丝桧树树干上的缝隙,就这般迈开大步如履平地一般向上飞奔! 沈彦秋置身金鸡体内,只听到一阵阵破空声轰隆震耳,这才明白夏符飏幻化的这头金翎公鸡速度简直快的不可思议,那些提前一刻钟就攀爬金丝桧树的修士,竟然很快就被金鸡超越,眨眼就甩在身后看不见踪迹。 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根根粗如山峰的树枝四下延伸,便是最小的枝条都比得上一株千百年的古树大小,不少人都坐在相对平稳的树枝上休息,显然是不能使用飞遁之法只能凭借体力使用其他的手段,体力消耗太大,实在有些吃不消。 沈彦秋正自震惊于夏符飏的金鸡幻象,忽然看见一头巨大的八脚蜘蛛飞速向上,八只脚此起彼伏自上而下斜斜点在树皮上,砸出大片的火星子,借着反震的力道一路向上飞奔,速度比之夏符飏的金鸡也不弱,每当碰到相对平整的树皮无处借力,便从口中喷出一根晶莹的蛛丝,前端连着一张八角蛛网,紧紧贴在树皮之上,也不扯动蛛丝上升,而是借助蛛丝的韧性猛然将八足一收,向下一坠左右摆动,将身子摆到最高点时瞬间收回蛛丝,当即就上升了数十丈的距离。 只是这头蜘蛛不似活物,也不是法力幻化而来,身体和肢体关节连接之处有明显的机械轴承痕迹,却是一尊精巧的机关傀儡。 “那是什么?” 沈彦秋不明所以,夏符飏赞道:“好一头精巧绝伦的箭蛛傀儡,看来墨家出动了一位上品机关杰!否则根本驾驭不了这般庞大的箭蛛傀儡兽!” “墨家机关杰……” 沈彦秋晃了晃两条手臂,沉默不语。 修行道的机关术并非墨家和鲁家独有,许多门派也有专司机关器具的堂口,例如元魔山神武宫的天机堂,同样也打造机关器具,但是精妙程度比之墨家和鲁家却是天差地别,他们也只是打造一些普通程度的物件,最主要的还是锻造神兵法器。 而机关杰这个称呼,也只有墨家和鲁家最为杰出的机关高手才有资格使用,不是这两家的传人就算曾得到过他们的指点,即使机关术达到相当高深的境界,也是没有资格称为机关杰的。 上品机关杰,一听就是个了不得的称谓。 而且因为中古纪元诸子没落,这些流传下来的世家基本上都隐藏在中古诸子开辟的洞天福地之中,极少和外界来往,除了中州皇族有儒家、法家和兵家的弟子之外,整个修行道也极难遇到诸子后人。 倘若墨家和鲁家的机关术流入修行道,像心真宗这样以炼器著称的门派立即就会被压下一头,这无关实力,而是传承和底蕴最为直接的碾压。 夏符飏道:“中古百家诸子中,墨家属其中一支,鲁家却不是。墨家的机关术和鲁家的侧重点完全不同,墨家最出名的便是机关道和机关战城,大规模的杀伤是他们的强项。而鲁家的机关术多是用于民生,耕种、运输和水利器具无出其右,以机关术接续肢体也极为擅长,更能和本身血肉契合。” 沈彦秋双臂一磕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要说机关臂,小弟手上就有一副!鲁家的机关术确实精妙绝伦,小弟也是获益匪浅!” 夏符飏并不知道沈彦秋被绞碎双臂,又换上机关臂之事,听到沈彦秋说出来眼中顿时射出两道金光打在沈彦秋手臂上,来回扫视一眼便收了回去:“利用齿轮和轴承的传动模拟骨骼经脉,而且还完全保留了材料的活性,和手臂上的经脉完全契合,和原本的肉身一般无二,当真是叹为观止!” 沈彦秋嘿嘿一笑对着前面虚抓了两把,若不是夏符飏提起机关置换肢体,他几乎也想不起来自己这双手臂已经不是原来那副,不免又是一阵唏嘘,缓了缓又问道:“机关术这些咱们暂且不提,只是墨家的机关杰来乌巢作甚?难不成也是为了桧金丝而来?” 木涣阳接口道:“机关器具的打造离不开各种天材地宝,否则如何制造出这些堪比法器又功能特殊的傀儡?无论是金丝桧树的枝叶还是乌巢桧金丝,都是一等一的炼器材料,有机关杰前来采摘本就在情理之中。” 夏符飏摇了摇头,对木涣阳道:“以机关杰的人脉想要获取桧金丝,自然有无数人愿意为他采摘,又何必亲自跑过来掺和?” “他的目的,是太阳真火!” 沈彦秋猛然惊醒,叫道:“太阳真火的属性极为霸道,机关术的许多原材料都是最为坚硬的金属矿石,用太阳真火煅烧的效果肯定胜过其他的火焰,提取出的精华也能更加纯净!” 夏符飏加快速度,紧紧追着箭蛛傀儡,语速也快了几分:“不错!太阳真火虽然有焚烧万物的霸道属性,但是它能够保持物品的活性,制造的机关傀儡就更有灵性,自然是机关杰的首选!哪怕只是太阳真火残留的火气,融合在其他的火焰之中都会带有太阳真火的特性!我要把这株爆米花培养到最佳的状态,也需要一缕太阳真火的火气滋养,才能保证鸟山师兄渡劫的时候万无一失,若是被机关杰得了去,少不得还要费一番手脚!” “我可没什么好东西能打动一位机关杰!” 事关鸟山鸣桐渡劫,沈彦秋的神色也立即严肃起来:“若是他没得到也就罢了,若是被他抢先一步,管他什么墨家鲁家,说不得兄长就得出手打动他了!” “小弟还有些手段不曾施展,为了鸟山大哥渡劫我也豁的出去,等下若真要动起手来,兄长莫要嫌弃小弟本领不济。” “好兄弟,少不了你!” 夏符飏心中一阵感慨,之前叫沈彦秋一声兄弟虽然是因为他自己性情洒脱,并不在乎这些虚无的身份辈分,实则还是看在鸟山鸣桐和淳于琼这两位的面上,心里未尝没有些许的不舒服。就算他是哀无心的弟子又如何?哀无心的名头是大,名声是响,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要买他的账,大悲宗的地位也还没有压过金鸡岭,夏符飏并不会因此高看沈彦秋一眼。 沈彦秋以四转的实力介入他和晓月千光的战斗,夏符飏就知道这个兄弟可以结交,这才放下身份喊一声兄弟,直到现在沈彦秋为了鸟山鸣桐渡劫主动请战,他才直到自己的气量还是比不得鸟山鸣桐和淳于琼二人。 ------------ 第四百一十七章 炎魔神雷 夏符飏有些担心被墨家的机关杰抢了先手得到太阳真火种子,顿时也不再保留实力,全力催动金鸡幻象纵跃飞腾,不过金鸡幻象毕竟是他以金鸡纵横法模拟的幻象,消耗的完全是他自身的法力,和镶嵌了极品晶石的箭蛛傀儡不能相比。 一尊普通的傀儡兽,只需要释放少数的法力激活阵法,就能借助内部的各种不同属性的晶石推动傀儡运转,倘若是最为精巧的上等傀儡兽,里面本身就封印着异兽魂魄,年深日久祭炼之下,便能激发出魂魄本身的灵智,让异兽魂魄将机关傀儡当做原本的肉身,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这样的傀儡兽鲁家的机关杰做不出来,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从来没想过制造,鲁家的机关杰从本质上就和墨家机关杰截然不同,他们制造的机关器具更多的还是遵循公输老祖利民惠民的宗旨。 像是甄恬儿的机关绣球,以及沈彦秋的机关臂。 对他们来说,制造一架自动取水灌溉农田的陆地水车,成就感远远大于制造一具用来争杀的机关傀儡。 他们认为墨家机关术早就偏离了机关最初的用途,变得不够纯粹,和墨家祖师兼爱非攻的宗旨背道而驰。 夏符飏有金丹八转的修为,法力深厚,即使带着木涣阳和沈彦秋,驾驭十丈高的金鸡幻象也轻而易举,只是一路追了两个多时辰,依旧没有看到箭蛛傀儡的影子。 “哎,早知道我就该兼修经天法!” 夏符飏筑基时以金鸡独立法打下根基,配合金鸡唤日法凝炼金鸡法相,最终确定主修的法门还是他赖以成名的金鸡纵横法。在他这一代的弟子当中,除了已经成就神婴的几个,余下之人他的实力并不是最强的,但是比起战斗经验和战斗直觉,却少有能胜过他的。 功法在精不在多,金鸡岭号称金鸡十二法法法通神明,无论单独修炼哪一部法门都能证道元神,但是只要是人就有贪欲,谁不想让自己的实力更胜一筹,手段更多一重呢? 便是开创了金鸡岭一脉的简元贞,都没有将金鸡十二法都推到元神的高度,更遑论这些后辈弟子了。 故而简元贞交托掌门之位深入大河源流之前曾立下规矩,筑基弟子修炼十二法不得超过两部,金丹弟子修炼十二法不得超过四部,元神弟子修炼十二法不得超过六部。 只有成就七劫分神化念,达到真灵寄托虚空,肉身不死灵魂不灭,能够滴血重生一念重生的至境,才能不受规则束缚,尽情参悟金鸡十二法。 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天选之子,自简元贞之后无数年月,历代金鸡岭的弟子里都没有修炼超过五部的奇才。 就是现任掌教宗主简小聿,乃是简元贞嫡系子孙,也不过修持五部金鸡道法,夏符飏心气再高)也不敢和简小聿相比,将根基打的牢固之后,也是一心扑在金鸡纵横法上,直到如今才修成金丹八转。 就这在一班师兄弟当中,已经算得上是进境颇快了。 感慨归感慨,纵然现在交给他金鸡经天法也是无用,他还要保留一部分法力应付进入乌巢的突发情况,纵然全力催动金鸡幻象也还是把握住一个法力消耗的度,堪堪和法力自生的速度维持平衡。 也不知道攀爬了多高,反正抬眼看去依旧一望无际,向下看去视线内一片模糊,金丝桧树实在是太高太大了,沈彦秋估摸着金丝桧树的顶端已经触摸到了荒原空间的壁垒,源源不断的从外界抽取灵气,根须也深达地下不知几许,整个和荒原空间结合在一起。 沈彦秋不知道机关杰的实力有多强,但是夏符飏都要打起精神严阵以待,又是一尊上品机关杰,估计最少也有金丹七转以上水准,又有箭蛛傀儡这个恐怖杀器傍身,夏符飏对上他能不能取胜暂且两说,只怕极有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他越阶而战最强的对手就是火无害,当时还是占着朱龙河的便利,有临机领悟了十方力魔道,仗着千机带演化流砂河,几乎将一身本领全部拿出来,打了火无害一个措手不及,拼了命也才挣个手平。 若不是鄂伦和智穹宗出手,再打下去他必定会被火无害击杀,根本没有任何反败为胜的余地。 如今这个对手换成实力高深手段莫测的机关杰,沈彦秋也不知道炎魔道和冻魔道的神通能否应对,忽然想起来手里还有樊令明给的几颗金丹,顿时有了计较。 他原本打算把这几颗金丹留到浴火节结束之后,到魔山请凌怀栩找药天子或者丹尘子炼制一炉丹药,留着他和方天震提升境界用,现在这个当口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当下取出四颗金丹,用樊令明传授凝炼五火神雷的方法开始祭炼,虽然没有地火岩浆和不死火山晶石的配合,但是威力也比普通的掌心雷大了几倍,远不是金丹自爆能够比拟。 况且他还有炎帝敕令佐正,尝试着将炎魔法身刻画在金丹之上,里面强行打入三气神火刀等神通加强威力,也不见得就比不过凝炼五火神雷。 当下也不再迟疑,只是跟夏符飏说自己要梳理一下法力,以应对接下来的情况,不待夏符飏回话便盘膝坐定,开始祭炼四颗金丹。 他是头一回以别人的金丹祭炼法器,好在那几个修士的魂魄已经被樊令明粉碎,他也没有无端杀人的负罪感,先是在心里仔细理了理凝炼五火神雷的步骤,确定没有丝毫纰漏之后这才开始。 他先在身前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四象阵,将三气神火刀、炎龙金蛟剪、万里起云烟和离地上皇钟当做阵基模拟四象镇压四极,想了想还是决定换掉炎龙金蛟剪,改用玲珑火云束。 炎龙金蛟剪和万里起云烟的作用相似,反倒不如玲珑火云束迟滞对手的作用有效,反正他并不追求极致的杀伤,而是要给夏符飏创造更加顺畅的出手环境,玲珑火云束的特点正好可以。 四象阵一成,四颗金丹就稳稳漂浮在四门神通具现的宝物上方,丝丝缕缕的火气被金丹吸收,四门神通一点点的被吸收进去,四颗金丹缓缓替换四门神通占据阵基。 金丹本就是修士一身法力的具现,一颗鸽卵大的金丹要容纳一个修士数千年修炼,如渊如海一般深邃的法力,本身自成一个空间,和修士紫府小世界内外呼应,行成一个人体之内的阴阳虚实两相洞天。 他的阵法之道根基虚浮,这个四象阵也是模拟真实的四象阵而来,根本没有四象阵应该具备的威能,只是利用四象阵的原理平衡几颗金丹截然不同的气息,毕竟四象神灵的属性也是按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划分五行,四象阵能模拟四象神灵接引四灵神力,这四颗金丹有都是单一的火属性,阵法的稳固程度无形中就简单了三倍。 四门神通被金丹吸纳,五火神雷基本上就算是成型了,只是没有经过凝炼的工序,发挥不出凝炼五火神雷的威力,沈彦秋小心翼翼的在金丹表面刻画炎魔法身的符文脉络,每一笔每一划都要用神念加持自己的气息,以达到念动发雷随时引爆的程度。 这个步骤最是耗费心力,想要在坚硬无比的金丹上刻画符文脉络,还不能触动金丹内部的力量和自己的法力冲突,对沈彦秋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跟火无害打一架。 也不知用了多久,就在他手都已经开始颤抖,几乎维持不住四象阵的时候,四颗金丹上的符文脉络终于刻画完毕。 沈彦秋长出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一晃脑袋就是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还有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了。” 沈彦秋撤去四象阵,张口将四颗金丹吞入腹中,入华池经十二重楼转过四海,滴溜溜落入紫府小世界,被炎魔大日和冻魔明月化作的阴阳太极图托住,缓缓以丹火祭炼。 ------------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逆不道 沈彦秋体内没有金丹存在,故而以丹火祭炼的这个环节只能以阴阳太极图代替,好在他以炎魔道和冻魔道打下根基,祭炼的作用和金丹相当,又有神宫宝阙释放亿万道豪光定住四颗金丹,总算是将它们稳定下来。 剩下的,就是等待。 “他娘的,祭炼几颗五火神雷就这么累,要是让我祭炼一件法器岂不是要了我的命!也不知道这几颗面目全非的金丹还能不能称作五火神雷……也罢,既然是我以炎魔道诸法为本祭炼而来,索性就叫炎魔神雷!” 这几颗金丹逐步被祭炼成别具一格的凝炼五火神雷,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成型,至于究竟要多久沈彦秋也不知道,毕竟他只是大致上使用了樊令明传授的祭炼方法,整个过程却迥然不同,这四颗金丹祭炼出来的五火神雷威力如何暂且不提,能不能顺利祭炼成功他都没有把握。 尽人事听天命,说到底很多事情到最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他又不是精于算计的人,做不到走一步想三步把后面的各种变化都想一遍,如今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做到但求尽心,别无胜解了。 夏符飏的法力极为深厚,沈彦秋估摸着他全力催动金鸡幻象接近四个时辰,依旧保持着一开始爆发起来的速度,自始至终一丁点都没有浮动过,沈彦秋不禁暗暗咂舌。 他自家就是筑基时得了好处,拓宽经脉气海获得了接近同阶修士十倍的法力储量,真要放开了手脚和人战斗,纵然支撑个三五天也没问题,但那毕竟不是时刻都处在爆发状态,紫府神宫转化法力的速度也尽能维持一段时间的消耗,这才打得起持久性。 若是像夏符飏这般全力爆发,也不说三五日两三日,便是七八个时辰他也难以维持。 金鸡十二法不愧是天书记载的绝学! 其实他并不了解金鸡岭的道法,对金鸡十二法也不过就是知道其中几门的名称,以及知道金鸡独立法是十二法的根基而已,其他的他也不清楚。当初和林道轩结识那一段时间,两个人是头一回见面,林道轩虽然和他有些臭美相投的意气,还不至于相熟到把自家功法和盘托出的地步,左右只是吹嘘的成分更大,尽捡些无关紧要的说。 金鸡岭的道法根基是金鸡十二法,但并不代表除了十二法之外就没有别的法门传授,诸如刀法剑法之类,遁法阵法之流都有许多人修炼,只是都当做兼修而已。 便是林道轩刚刚修炼金鸡伏龙法,手里也还捏着几门剑术,那些修炼经天法、降珠法之类的修士,手中又岂能没有相对应的法门?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堂堂十二正宗的金鸡岭,又怎么会没有其他的道法留存?如同火皇宫这般开设一个藏书楼或者武库之类,也是必不可少的。 十二正宗之所以冠之天道二字,除了开派祖师都有天人之姿,最重要的一点其实就是无数年月积累下来的,无与伦比的底蕴。 黄花观在十二正宗排名垫底,晓月千光对战夏符飏之时,也能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以一招险胜,足以证明这所谓的排名并不能代表什么。 箭蛛傀儡早就看不到踪迹,许是知道追之不及,夏符飏突然放缓速度停了下来,找了一个平稳的树枝将二人放下,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小瞧了这个机关杰,没想到他的傀儡术如此了得,便是我全力追赶竟然也追之不上!” 木涣阳道:“这株金丝桧树其大无穷,估摸着已经顶到了这座空间的最顶部,有禁空阵法的压制,以咱们的速度想要攀到乌巢的位置,只怕还得几个时辰的时间。他的速度并不比我们快多少,只是仗着箭蛛傀儡的攀爬特性,这才领先了一段距离。” 沈彦秋也笑道:“兄长不必担心,乌巢乃是大日如来曾经的道场,倘若太阳真火的种子只要接近乌巢便能唾手可得,咱们这些人也就不用一门心思的过来碰运气了!只管选出一个速度最快的站出来,咱们把机会让给他然后打道回府就是。” 夏符飏点头道:“道理是这般,不过毕竟失了先手。” 沈彦秋一摊手,撇着嘴道:“那你还停下来干啥?休息的越久岂不是浪费的时间越多?” 夏符飏苦笑道:“我也不是元神修士,又没有机关傀儡这等宝物,刚才全凭着一股意念强行催动金鸡幻象,如今法力还能维持,但是心力消耗却有些吃不消。” “这不就结了!” 沈彦秋靠着树身躺坐,感觉背后有个凸起硌的难受,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我不是金鸡岭的弟子,你这金鸡纵横法却是不能传给我,涣阳的实力有些不够看……哎涣阳,我这可不是讽刺你啊,你师傅才是咱们三个的主战人员,要是他因为心力消耗太大降低实力,就算真的追上那个机关杰,想要从他手里抢夺太阳真火的种子,也不是那么轻松。” 木涣阳顿时换上一副和夏符飏一样苦笑的表情,对悠然自得的沈彦秋道:“师叔说的句句在理,小侄岂能不知?况且咱们只看到一个墨家的机关杰,其他类似机关杰的高手还有多少咱们也不清楚,想来也不止一个两个,这一路上碰到那几个匀速攀爬的修士,看上去都不是易于之辈。所谓财帛动人心,宝物要人命,父子兄弟都能反目成仇,更何况这些与天挣命刀口舔血的修士?” 沈彦秋咦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凡俗中的武道世界一般,连刀口舔血都用上了!” 木涣阳道:“当初我刚开始修炼的时候,还以为修行就是打坐运气,参禅悟道,闲着没事炼炼丹药,驾一朵云头飞天遁地,畅游四维八极寻仙访友……嘿,哪曾想跟以前练武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 沈彦秋一撇嘴:“你是没用的书册看多了,错把世人美好的愿景都当成真的啦!真要是跟你说的这般轻巧,如今也就没有什么天地大劫的事儿!天道面前你我都是蝼蚁一般,哪里有什么逍遥自在?等你哪天修成神婴进阶元神的时候再说这话吧!” 夏符飏道:“顺则成人,逆则成仙。修行又不是置二亩田地娶妻生子,干的就是与天挣命盗取天机的勾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谁人阻我证道误我长生便通通打杀了去,只要我能超脱藩篱束缚,便是亿万众生的性命我也舍得!” 沈彦秋翻了个身,很是没有诚意的竖起大拇指:“兄长好觉悟!” 夏符飏哼道:“我没什么觉悟,也想不到什么大道理,这话原是祖师爷成道之前说过的,他老人家杀的修士不知凡几,便是元神修士也有数十名,还不是一样成就八劫?慈悲只是一句口号,不争也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倘若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所谓的慈悲和不争也不过是空谈而已。旁人怎么想我管不着,我是深以为然!” “大逆不道!” 沈彦秋猛的跳起来,上上下下的把夏符飏打量一遍,指着他哈哈大笑道:“你这话可是违逆了三元道尊和释迦二圣这几位圣人的道,简直是大逆不道啊!” 太上说无为,以清净体悟天道,释迦说慈悲,以拔苦解救世人,开创了道门和浮屠两大修行体系的圣人真意,夏符飏竟然三言两语就来了个彻底推翻,说成是不切实际的空谈,如此耸人听闻的话何止是大逆不道,简直是不当人子。 “大逆不道?” 夏符飏嗤笑道:“当初龙汉初劫之时三元道尊展开封魔榜,九州的修士几乎死伤殆尽这才填满了诸天魔星之位,便是太上玄元道尊门下的弟子也几乎尽数上了封魔榜,因此和太上始元道尊兄弟反目!一气化三清各立道场,彼此之间几乎断绝往来。圣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这些苦苦挣扎的蝼蚁?你说我大逆不道,我倒觉得我深合天道!倘若祭炼百万生人能够立地飞升,我便杀他百万人又如何?” “这世界本就是优胜劣汰,你只有比别人更强才能活下去!若是我有元神道行,有彻底击杀他的能力,刚才晓月千光只怕连场面话也不敢留!” 三元道尊乃是道门祖师,道的化身,他们的传说沈彦秋也听说过,天地间第一次封魔便是以始元道尊和玄元道尊的冲突开始,逐渐席卷当时的九州大地,天上地下神魔仙真无一幸免,整个宇宙都在封魔榜的笼罩之下,想尽一切办法将别人送上封魔榜,争取一线生机。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然只能是你死,我活了。 “且不说我……” 他盯着沈彦秋嘿嘿冷笑道:“我看兄弟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命嘛!” 沈彦秋揉了揉脑袋,尴尬的干笑起来:“不敢和兄长相比。你若是大逆不道,兄弟我最多也就是小逆微逆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 第四百一十九章 所谓劫数 三人说说笑笑,也不急着赶路,沈彦秋对夏符飏的理论也没什么想法,毕竟每个人复古天道的感悟都不同,修行的理念自然也有偏差存在,无所谓谁对谁错,如果真的要分出一个对错来,最直观的办法也就是打一场,谁的拳头大谁的道理就硬。 夏符飏连道祖和浮屠二圣的理论都敢嗤之以鼻,沈彦秋连十方魔道都没有修炼完全,自然也没有本事跟他理论,只是随口跟夏符飏师徒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说了一会儿,沈彦秋突然想到什么,扯着夏符飏问道:“我在南疆已有年月,不知道修行道现如今的变化,兄长来的正巧,不知外面现在的形势如何了?” 夏符飏道:“你这话问的有些笼统,我该如何回答才好?” 沈彦秋一拍额头,讪笑道:“自然是关于天地大劫的事儿了!我来时还得到处闹腾鬼道肆虐的事,不知道现在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夏符飏奇道:“兄弟在火皇宫中,竟然丝毫不知道外界的事情?” 沈彦秋道:“一直都是同人交手切磋,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兄长快跟我说说!” 夏符飏道:“如今却是平静了许多,兄弟既然不知道此事,我却得多说几句。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也搞不清楚,只是听宗主提起,上圣雷帝天尊着九宸元帅领十万水军下界,驻扎在幽冥阴山脚下的黄泉之中,和华莲净土的僧兵合力威压鬼道,鬼皇不得已只能收缩兵力,这才从修行道撤兵回去了。” “九宸元帅是谁?” 沈彦秋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称呼。 夏符飏道:“此人乃是真武荡魔天尊的左膀右臂,和武道天王乔道真齐名的人物,镇守天堑山百万里天河水域,受封北极驱邪院主,总督兵马大元帅一职,俗名叫做卞蓬飞。” 九宸执掌北斗,现在的神仙道只是效仿上古天庭分封神位,这些名号听起来很厉害的修士也不见得就有多厉害,雷震霄号称修行道第一高手,有八劫灵肉合一的境界,他手底下的高手也是数不胜数,但是这些上应天星的高手断然没有超过七劫以上的,乔道真号称武道天王,和阎魔天子比肩的猛人,也不过才六劫的修为。 他们又不像真正的太古仙真那般乃是先天本源气息化生,能执掌周天星斗之力,不过是占了一个名号而已,也不过是现如今的修士修炼有成,投身神仙道博一个尊位。 沈彦秋咂咂嘴:“听起来很威风啊!实力怎么样?” “六劫,出窍。” “那是足够了……地藏菩萨虽然名声响亮,资格也老,可也不过是等同于六劫的境界,当然现在有没有进阶七劫我也不清楚。总之有这个什么九宸元帅相助,又切断了幽冥和修行道的主要连接黄泉要塞,鬼皇再想传输兵力达到人间,只怕没有这么容易了。” 碧落黄泉承载冥河,又和血河相连,一直都是幽冥界联通修行道往来进出的地方,叶翔特意在碧落黄泉上修建了奈何桥和黄泉路,为的就是稳固幽冥界和修行道的逆反通道,让鬼道众生进入修行道有一条稳妥的道路,不必耗费修为破开虚空裂缝。 卞蓬飞身为北极驱魔院主,又是真武荡魔天尊麾下镇守百万里天河水族的大元帅,亲自领十万天河水军下界,驻扎在碧落黄泉,又有阴山华莲净土的无量僧兵相助,阻挡鬼道众生进入修行道,自然没什么问题。 沈彦秋大喜道:“如此说来,天地大劫就算是消除了?” 夏符飏噗嗤一笑:“兄弟真是有趣!天地大劫若这般轻易就消除了,还能叫天地大劫么?” “可如今鬼道不是已经不能随意出入修行道了么?” “你认为大劫是因鬼道而起?” 沈彦秋理所当然的道:“若非鬼道肆虐修行道和凡俗世界,如何还有什么的大劫降临?” 夏符飏笑的打跌,拍着膝盖摇头道:“倘若鬼道便是祸乱之源,哪里还要这么麻烦!十二正宗一起出手,便是高手无数的神仙道也要在修行道除名,更何况幽冥鬼道?天地大劫乃是天道运转的自然规律,每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之数,所谓一元初始万象更新,天道也是运转这个规律罢了,鬼道只不过是借助这个机会想要做一些事情,想要加速大劫降临的时间而已。” “这场劫数躲不过,也逃不掉。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要在这场大劫中滚一番,看各自的因缘造化。便是修成九劫散仙的高手,一只脚已经踏入仙门,只要还没飞升就得沾染红尘泥水,鬼皇虽是天道宗主,却也没有这般大的本事生发劫难。” 沈彦秋嘿嘿笑道:“我听说只要封魔榜降临人世,就要开启杀劫,非凑足三万六千魔星之位不能停止,鬼皇陛下想凭借鬼道一家之力推动大劫,我还以为这场劫数应在幽冥呢!” “若是大劫躲不过,索性就由着鬼道折腾就是了,雷神上又何必让卞蓬飞这个总督兵马的大元帅驻守碧落黄泉?如此一来岂不是延长了大劫的时间?” 夏符飏叹道:“一元之劫唤做红尘难,便是一千七百红尘杀劫。想要安然度过杀劫,只有两个办法,也是历代先贤以血肉总结的办法。其一便是紧闭洞门静坐参禅,将一切恩怨情仇尽皆舍弃,苦熬一千七百年自然度过劫数。只是大家并非生来就知天道无常,也非生来便懂得修行炼气超脱生死,谁还没有一两个至亲好友不能割舍?他若是命悬一线前去求你,或者被人杀了让你知晓,你还能紧闭洞门安然端坐无动于衷么?” 沈彦秋点头道:“纵然是铁石心肠,也是要坐不住的。” 他心想着若是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怕听到方天震等人有危险,也要奋不顾身的跑过去了,哪里还能坐得住洞府? “这便是了。” 夏符飏道:“你不能,我也不能,所以只能选第二种方法。以杀止杀。” “既然非得凑足三万六千魔星之位,那便将这魔星的位子填满了就是,杀一人不行便杀十人,杀十人不行便杀百人千人,便是只有千百分之一的几率,只要杀的人足够了,早晚也能填满。” “嗬,好大的手笔!” 沈彦秋吞了口唾沫,艰难的道:“这得死多少人才行?” 夏符飏眼睛一翻:“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我能保全性命,哪管他死多少人?这就是杀劫的力量,天道只是运转规律,并不会有任何意志降临主导,那些身死道消的修士一身血肉法力回归修行道,演化为各种属性的灵气,才能保证这方天地持续稳定的运转下去。” 沈彦秋道:“我听说真灵上了封魔榜获取魔星位之后,就能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虽然永远失去自由但也算不生不灭,而且等到下次大劫之时还能轮转替换,有机会再入轮回,为何大家对此都如此惊惧?” “与天同寿,日月齐辉……” 夏符飏又叹了口气:“你我舍生忘死的修行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还不是想摆脱命运的束缚不受轮回之苦?且不说真灵镇压在封魔榜,永世不得脱离,只说我现在就让你修成元神果位,却要你终生不得了离开凄凉洞,不到无量量劫之后不能出来,你可愿意?” 沈彦秋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叫道:“这个比喻一点都不恰当!别说是凄凉洞,就是条件换成整座痛苦山我也不能答应!无自由毋宁死,我怎能愿意?” 凄凉洞才多大的地方,若是永生永世不能离开凄凉洞,也别说元神境界了,就是让他成仙成神也不行啊! “是了,你不愿意,便是许你元神这般大的好处你也不愿意,那别人又怎么会愿意?” 夏符飏道:“真灵不比魂魄能储纳完整的记忆和意识,也不比元神能保存灵智和法力,只是一点浑浑噩噩的灵光,就这般被封魔榜镇压亿万年,简直比死了还难受,自然是没有人愿意上封魔榜了。” 沈彦秋讶然道:“咦,这话说的,好像你在封魔榜上待过一般……我说夏大哥,你不会是什么封魔榜上的魔星转世吧?” 夏符飏神秘一笑,像是反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 第四百二十章 怪虫 沈彦秋在南疆待了一两年,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些遗忘了天地大劫这件事,这次忽然遇见夏符飏,自然是一股脑儿的问了许多,几人围绕封魔榜降世又扯了几句,不过沈彦秋对这等远古辛密知之不详,他所知道的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传说,而夏符飏也不甚清楚此事,说来说去还是围绕封魔榜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说了有一会儿夏符飏忽然止住话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眼神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眉头一皱,存神将金鸡法眼运足了目力,两道金光好似两条金色的光柱一般射出百丈开外。 沈彦秋和木涣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夏符飏如临大敌一般,也不敢再安然端坐,慌忙站起身子将法器释放出来。 沈彦秋依旧是七煞离魂幡飘在脑后,白骨惊心刺化成一道灿白光芒绕身飞旋,木涣阳的法器却是少见,乃是一柄由五根彩色翎羽组成的扇子,扇柄好似一根粗壮的鸡腿骨。 那一套数口的鸡翎剑绕着扇子转动,不停的从扇子上汲取灵气鸡翎剑的光芒更盛,将灵气淬炼一遍之后重新注入羽扇之中。 这五根翎羽色分青红白黑黄,散发着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气的波动,红色的翎羽最长且排在最中间的位置,火灵力浓郁扑面,几乎将余下的四种灵力压制的难以察觉。 五根翎羽不知是何种飞禽的羽毛,每一根都如同钢铁一般闪耀着金属的色泽,乍一看倒更像是用金属材料炼制成翎羽的形状而已,看上去丝毫没有轻灵飘逸的感觉,反倒带着一种极为沉重的意味。 木涣阳将羽扇祭在头顶,扇面上顿时萦绕着五色霞光,将整个身子都遮在霞光之中,连一旁的沈彦秋也罩了进去。 夏符飏依旧运目力扫射四方,沈彦秋小声问道:“涣阳,你这扇子是个什么宝贝?” “此扇唤做五行扇。” 木涣阳道:“本是师尊昔年游离修行道时探索古遗迹得到的法器,能引动五行灵力发动五行神雷、剑气等法术,威力也是不凡,被师尊赐予我防身之用。” 沈彦秋道:“能引五行妙用,确是好宝贝。只是为何火属性如此旺盛,其余四属有些黯淡了些?” 木涣阳道:“小侄命属大林木,原本并不适合修炼本门道法,乃是师尊以五行扇强行为我筑基,这才借以木旺火之局开了修真之门路,这柄五行扇也就是小侄的本命法器。” 金鸡岭的道法严格的来说,也应该归类于火属性的范畴,尤以金鸡独立和金鸡唤日这两部根本法最为明显,木涣阳命属大林木,修行金鸡十二法若是不借助木生火的格局,筑基这一关便有十分的困难。 不过万事开头难,大林木命一旦筑基成功之后,以乙木精气催动丙火运转,更能增强道法修炼的速度和法术的威力,此为五行生化之理。 沈彦秋还要闲扯两句,夏符飏却瞬间撑起金鸡幻象裹住二人,纵身一跃跳了下去,竟然没有攀爬金丝桧树,而是沉身向下坠落,金鸡幻象整个收拢身子如同破风之箭,头下脚上崩的笔直,向下方相隔数百丈的一根树枝射去。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夏符飏竟然不进反退,而且一下子就催发了全部的速度,比之上来的时候何止快了数倍?沈彦秋兀自处于震惊状态,赶忙回头往身后一瞥顿时惊骇的面如土色,心道亏得夏符飏动作快,否则这下就要遭殃了! 只见方才三人坐着休息的地方,不知为何突然破开一个大洞,从洞口中探出一个圆滚滚肉乎乎的虫子,浑身泛着温润的土黄色,滴滴答答尽是黏糊糊半透明的粘液,整个身子和破开的洞口紧紧贴在一起,也不知道这虫子的身躯究竟有多长。 这虫子肉乎乎的并没有甲壳覆盖,好似千百节圆滚滚的肉)圈拼接在一起,整个前端只有一张圆形的巨口,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一圈密密麻麻的牙齿,隐约可见粉嫩的口腔里长满了尖锐的倒刺,只要被这张嘴咬住,就算撑得住六层利齿撕咬,也会被无穷的倒刺挂住,必然是有进无出的结果。 也不知道这虫子究竟有多长,似乎仅仅是探了一截身子出来,竟然有数百丈长短,直直的追着金鸡幻象,速度比夏符飏下坠还要快上几分,后发先至的追了上来,巨口发出一股强劲的吸力定住金鸡幻象。 夏符飏只觉一股滞涩的感觉包裹,十丈大小的金鸡幻象顿时收缩起来,变得只有三丈不到,那股吸力便瞬间小了许多,他奋力催动金鸡幻象挥动翅膀,朝着右侧相邻的一根枝条落去。 他以金鸡纵横法幻化金鸡幻象,速度原本就超过许多攀爬的修士,只是因为追赶墨家机关杰一路疾冲,和身后的修士拉开了距离,一直也没有心思关注他他们的情况,此时因为他反向向下坠落,又经过几个人闲聊的时间,这才发现下面的枝条上皆有驻足休憩的修士。 那怪异的虫子速度既快又势大力沉,夏符飏也没有把握接住这巨口的撕咬,眼看立即就要被怪虫追了上来,金鸡幻象早把一边的翅膀拼命煽动,落向正下方偏右三十几丈远的一根树枝。 那根树枝又短又细,当然只是和山一般的金丝桧树相比,实际上也有四五丈怀抱粗,七八丈长短,房屋大小的树叶层层叠叠,浓密的树叶遮成一片密荫。 怪虫的速度虽快,但是变向转换却似乎甚为笨拙,虽然竭力扭动身子变换方向,终究还是没能移动多少距离,直直的撞在夏符飏一开始选中的那根树枝上。 沈彦秋被吓得心惊肉跳,呼吸也有些急促的道:“这下还不把你撞个稀巴烂!” 夏符飏一刻也不敢停留,刚刚落在树枝上便借着反震的力道横向跳跃,在相邻的树枝上无规则的移动起来,却发现跟他做着同样举动的人不在少数,各自都是施展独有的手段幻化各种形态,竟然还有几个幻化成蝴蝶和飞鸟的形态,扑闪着翅膀凌空滑翔,就连金丝桧树范围内的禁空阵也丝毫不能影响到他们。 那头追赶金鸡幻象的怪虫一头撞在粗壮的树枝上,意料之中的轰然巨响并没有响起,就在两者即将解除的一刹那,树枝粗糙的树皮上突然撑开一个黑黝黝的圆形洞口,和那怪虫的身形一般粗细,一头扎了进去。 也不知道这虫子的身子到底有多长,这边一头扎进洞口之中,整个身子轰隆隆的飞速钻进洞口里,上边依旧没有尾部露出来,仿佛一条万里长的白色软)肉)柱子,不见首尾。 沈彦秋一双眼睛瞪得都快要从眼眶里炸出来,失声叫道:“这世界怎么可能有这般长的身躯?!” 便是以真身长度为傲的四海龙族,沧海大龙神龙射虎的神龙真身也不过三千丈长短,已经是修行道独一无二的真身,无出其右。这可不是法力幻化的法身,只要境界够了法力充足便是万丈法身十万丈法身,乃至充塞一颗星辰都可以,这是实打实的肉身长度。 真龙的身躯是整个修行道最大的,论长度也是无与伦比,但也没有超过三千丈的,这头怪虫横跨数百丈的距离,以超越金鸡幻象的速度穿梭洞口,竟然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露出尾部,粗略一估算怎么也有百里长短,岂不是有接近两万丈的长度?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长的真身? 东海大龙神乃是当世绝顶高手之一,他的真身长度无人能及,可跟眼前这头怪虫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难不成这头怪虫的境界已经是超越九劫的仙真境不成? 不提沈彦秋惊骇的无以复加,夏符飏也是被吓的不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全力施展金鸡纵横法,将金鸡幻象的腾挪本领发挥到极致,此刻也顾不得攀爬到树顶采摘太阳真火种子这档子事。 禁空阵对一切腾空的事物都有压制性的作用,夏符飏幻化金鸡腾挪躲避,同时也借助禁空阵的力量加快速度,本以为一路向下能够躲开怪虫的攻击,不想垂直的树身上突然洞开千百个圆形洞口,从中同时探出千百个模样丑陋的怪虫,将那些速度偏慢的修士一口咬住,六层圆圈锯齿正反一绞,当即就绞成一团模糊的血肉被吞入腹中! ------------ 第四百二十一章 候德祝 沈彦秋瑟瑟发抖,木涣阳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面对这种完全在认知之外的怪物,饶是他们两个都有金丹修为,也毫无办法应对。 此时无论是七煞离魂幡、白骨惊心刺还是五行扇,都显得如此苍白,倘若真的以真身长度来揣测怪虫的实力,就是上圣雷帝天尊雷震霄和东海大龙神龙射虎这两位亲临,也绝计谈不了任何的好处。 此次进入荒原空间的高手不在少数,身怀秘法的也尽有其人,此时也顾不得被别人看见之类的规矩,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躲避,除了一些修为低下有没有秘术傍身的,被怪虫一口吞了,其余的竟也和夏符飏一般,竭尽全力的辗转腾挪,借着数十丈或数百丈距离不等的树枝作为落脚点,减缓下落的冲劲。 倒不是他们不想一口气直接落在地面,只是有禁空阵的压制在,他们根本无法施展飞遁之法,就这般毫不卸力的直落下去,便是元神道人也要摔成肉泥。 好在每间隔数十丈数百丈,便有许多空中平台一般的树枝可以借力卸力,夏符飏将金鸡纵横法开到极致,在金蛇乱舞的怪虫之间尽力腾挪,是在躲避不开时便伸爪抠紧树皮,或者扑闪着翅膀凌空滞留一个呼吸,将闪电般飞射的怪虫躲过,真是惊险万分。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上树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虽然下去比上来的时候要便捷,只需要不停的跳跃就行,但是却多了千百条实力难以估量的怪虫拦路,那些金丹修士只要被怪虫咬住,任他如何挣扎都是无用,顷刻间就被六层绞成肉沫,连金丹和魂魄都来不及遁出连同肉身被同时绞碎。 “这怪物有摄魂之术,诸位道友小心了!” 一个修士逃脱不及被巨口咬住,亏的他修炼过类似灵魄道的精神法门,魂魄壮大,阴神和阳神的的坚固程度远胜寻常修士,不等肉身被完全绞碎便施法自爆,终是将巨口的吸力定住一个刹那,趁机遁出金丹。 圆坨坨的金丹上漂浮着一个一寸小人,头顶上悬着一顶青光蒙蒙的华盖,显示出他金丹五转的修为。 金丹外围绕着一张展开的画卷,上面绘制着无尽山水,也自放出一派光芒将金丹紧紧护住。 “地理图?那是丹霞观的候德祝大师!” “奶奶的,连候道兄也遭了毒手!” 听见有人示警,那些不曾被怪虫袭击到的修士顿时顺着声音看去,瞧见漂浮在远处的金丹画卷,当即认出他的身份。 “亏的候大师精修魂魄之法,这才将金丹遁出,日后再寻一副合适的肉身祭炼,还有证道长生的机会……只是可怜了那些神魂俱灭的道友,连真灵都不曾走脱,纵然封魔榜此时降临世间,他们也没有机会了!” “你他)妈的柳晏黎,在那里罗里吧嗦的感叹你娘理哩!还不赶紧助老子一臂之力,否则你就等着喂虫子吧!候大师没事儿,你他娘的也会丹霞观的秘法不成?” 不等那人再说话,另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破口大骂,直把柳晏黎骂的狗血淋头也不敢反驳,只得忍气吞声将浑身法力鼓荡,为施法之人提供助力。 那个丹霞观的候德祝大师却是个热心肠的人物,虽然自己的肉身被坏了去,竟然还能安然自若的指挥一众修士躲避怪虫的攻击,反正他此时乃是魂魄之形,被金丹丹气自己青云华盖滋养,不惧天风吹拂,金丹又是自无形凝聚的有形之物,禁空阵的压制几乎可以忽略,就这般飘离在千丈开外,纵览整片怪虫部分的局势,一一出声提醒。 夏符飏却没有这般老好人的心思,见那候德祝指点众修士躲避怪虫,虽然并不推崇他的做法也不禁在心里叫了声好,高看了这个候德祝一眼。 金丹不受禁空阵的影响,这些修士都看在眼里,但总不能为了施展飞遁之法将肉身舍弃了去,若非实在躲避不及只能二选其一,否则谁也不会用这种舍本逐末的法子。 有了候德祝的指挥,这些修士原本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终于有了些条理,当下就有几个是在躲避不掉的修士在候德祝的提醒下,提前遁出金丹。 “几位道友若是信得过候某,还请上我地理图来,否则伤了魂魄就算重塑肉身也要坏了根基!我这地理图能抵天风,最是滋养神魂元气!”说着便把地理图展开,围在金丹外的地理图迎风一抖,化作数十丈长一道画卷,其中山河景色一阵扭曲变幻,飞出十几颗圆形透明的气泡,朝着一众失去肉身的金丹飘去。 有几个修士感念候德祝指点之恩,不疑有他金丹一晃就飘了进去,还有七八个兀自撑着宝伞华盖,以本源丹气滋养魂魄,把本命法器绕着金丹严密防护,根本不理会缓缓接近的气泡,反倒飞身躲开。 “诸位道友可是信不过我候德祝?” 候德祝急得跌足长叹:“你们不曾修炼过稳固阴阳二神的法子,不消一时三刻便要散化本源丹气!候某今日拼着做一回恶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诸位道友受厄!” “诸位还不上图,更待何时!” 那几个进了气泡飞入地理图的修士,感觉一股温和的力道将金丹包裹,无穷无尽的元气开始滋养神魂,略微一盘算就知道如果能在地理图中修炼三五十年,以其中充沛的灵气重塑一具肉身并不费事,而且地理图中的灵气异常纯净,便是图中火山爆发时模拟的离火之精也甚是温和,根本不会灼伤神魂,反倒有稳固神魂愈发凝聚的作用,这几个修士登时大喜,放开声音招呼余下的金丹修士进来。 那几个修士依旧踌躇不决,不为所动,候德祝的金丹里蓦然伸出一只大手,抓着地理图一端的卷轴狠狠一抖,地理图好似一条扭动的灵蛇瞬间将距离最近的几颗金丹裹住,一发纳入图中。 “候德祝,你敢用强?” 剩下的几颗金丹既不敢聚拢在一起,也不敢靠近金丝桧树,一边躲避地理图一边朝着远离金丝桧树的方向飞遁,一人大声骂道:“我自有法子脱身,哪个要你来安排?我舅舅是无量剑宗的外门长老,你敢动我他一定会灭了你丹霞观!” “哼哼,你今日已是捞够了好处,莫要贪心不足!” 候德祝也不吭声,只把地理图的灵光一分为六对着几颗四处飞窜的金丹狠狠刷去,登时又被他刷了两三颗进去,眼见那人金丹外裹着几柄手指长的飞剑,闪电一般错开地理图,抖手便把地理图收了回来,叹道:“我欲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道友既然不信我,我又岂能再强求?道友速速离开此处寻一具肉身祭炼,方能保住一身修为!” 那人御使几柄飞剑狠狠一切,将荒原空间的壁垒撕裂一道缝隙,金丹一晃便钻入缝隙之中,空中隐隐留下一句话回荡不休:“好你个候德祝,你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那些人入了你的地理图,生死便都在你掌握之中,能否留的性命尚未可知!” 裂缝转瞬消失不见,候德祝呵呵笑道:“若有不信候某的,待出了荒原空间候某立即将人放了,如今有我地理图温养,这几位道友可保境界不失!你以小人之心度我,我却不能以小人之心度你,日后自有分晓!” 言罢将地理图一展,当即也撞开一道空间裂缝,闪身遁入其中。 这事儿说来话长,实则也不过就几句话的功夫,待到候德祝破开空间遁走,夏符飏已经带着沈彦秋和木涣阳下了金丝桧树。 沈彦秋一颗心这才放下,喘了口气道:“这候德祝何许人也?竟然有稳固神魂的手段?” 夏符飏收了金鸡幻象,抬头看着候德祝离去的方向,似笑非笑的道:“丹霞观的道术专精神魂一脉,擅以心火勃发引火烧身来壮大魂魄内神,确有其独到之处。” 沈彦秋瞧他笑的诡异,若有所思的道:“既是借心火灼烧,只怕稳固魂魄内神的同时,对失去肉身庇护的魂魄也有极强的克制,那些人进了他地理图中,姓侯的但凡有一丝异心,这些人想保住真灵都难!” “嘶!姓侯的难不成真敢把他们都吞了?” 沈彦秋张大了嘴巴:“他若真敢这么做,必然会给丹霞观带去灭顶之灾!” 木涣阳叹道:“师叔啊,换做是我一举得了将近十颗四转五转的金丹,只要找个隐秘之处潜藏百年,一一将这些金丹炼化,便是一举冲到金丹九转也不是不可能!介时将这些人的法器通通归拢起来抵御九重雷劫,说不得就能度过五劫成就神婴!” “丹霞观不过是个有些名气的小门派,若是跟成就元神相比,候德祝舍弃自家宗门简直毫无悬念……” “这个买卖,你敢不敢赌一把?” ------------ 第四百二十二章 想个法子 沈彦秋默然不语。 关乎长生大道,换做自己和候德祝易地而处,他也不敢说自己能全然不动心思,只怕也要这般铤而走险的搏一把。 丹霞观不似大悲宗有无数年的传承,只要资质和运道不是太差,堆也能堆到元神去。像这种中等门派的掌门宗主,一般都是金丹八转左右的修为,因为本门功法传承的缘故,始终不能碎丹成婴,倒在九重雷劫之下。偶尔哪一代出了个天资卓绝的弟子,也都是含着捧着的养活,将一切资源都堆积在他身上,只求能够打破功法的限制,求一个进阶元神的希望。 候德祝能被一众散修称作大师,又有几个义无反顾的信任他,不假思索的就进入他地理图中,足见此人平日里也是个急公好义声名远播的老好人,否则断然没有人敢把身家性命赌在他手中。只是夏符飏断定他因为失了肉身要铤而走险,把自家的宗门也都舍弃了去,沈彦秋思来想去也认同夏符飏的推断。 候德祝得了十余颗金丹,也不需要仙人炼制什么丹药,只要一一炼化其中的法力,吞噬这些人的魂魄并吸收他们的真灵,非但能补益自己的资质,还能得到他们的修炼法门,将自身的功法和法力硬推到金丹九转,再把他们的法器炼制一番,抵御天劫之时施法自爆抗衡劫雷的力量,却是有五六分把握渡劫成功。 哪怕只能增加两三成的把握,就值得他冒这个险了。 木涣阳手搭凉棚向上看去,只见那些躲过怪虫区域的修士并没有全部下来,依旧停留在树枝上似乎是在商议通过的方法。 他摸了摸平坦的树身,道:“这株金丝桧树虽然如山一般粗壮,说到底也还是棵树,只是因为太粗大了才感觉不到圆形的弧度……如果我们从这里上去会碰到怪虫,那么就算再换个方向上去也还是一样。” 沈彦秋道:“若是能施展遁法,便是这棵树长到天上了我也能上去,可是这座禁空阵以金丝桧树为核心构筑,越往上压制越大,我连三丈的距离都飞腾不了……这些怪虫的实力实在诡异,兄长可有办法?” 夏符飏弹了弹指甲,从指甲缝里弹出一点树皮的碎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抓进去的,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铛声,如金似铁。 “这些怪虫也算是妖族,只是如果按照妖族的说法,这些怪虫如此长度的体形,只怕九劫散仙的地龙也不能比拟!数百头超过九劫散仙的怪虫拦路……谁能过得去?” 木涣阳一脸不舍的道:“这次进入凤巢本就是随机性质的,能够传送到这个空间就是冥冥中的缘法,唉……” 沈彦秋笑道:“太阳真火对金鸡岭的道法加成我也知道,只是你们修炼的时候总不能都得来乌巢收取太阳真火的种子吧?” 夏符飏道:“金鸡唤日法中自然有凝聚太阳真火的手段,只是耗费的时间精力太大,堪堪能满足平时的修炼。我当初筑基的时候,也时常缠着师尊带我来南疆……” “我如今也有了弟子,自然能明白涣阳心中的想法,他能挨到结丹才开口告诉我,却比我当初强了十倍。” “师尊!” 木涣阳抿着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夏符飏摆摆手,冲他微微一笑:“这次来南疆也不全是为了你。鸟山师兄为渡劫准备了数年时间,如今依旧不敢释放丹气接引雷劫,就是因为没有把握,所以我才想着来南疆碰碰运气。虽然得了一株成熟的爆米花,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还有疏漏。我也有心将修为往上提一提,以应对这场无可避免的天地大劫,所以这枚太阳真火的种子我必须弄到手!” “简前辈修为通天,也不能替鸟山大哥抵御雷劫吗?” 想起金鸡岭的宗主简小聿,这个已臻六劫后期的大高手,说不定如今已经成就七劫,消弭区区一次九重雷劫还不是轻而易举? 夏符飏咧嘴笑道:“我说兄弟啊,你也是金丹境的高手了,怎地竟不知天劫能渡不能躲的道理?若是宗主出手抵御天劫,劫雷的力量便要提升到比拟七劫的高度,便是一万个金丹九转也轰杀了!鸟山师兄如何扛得住?” 简小聿果然是七劫神化境的高手! 沈彦秋也是关心则乱,他只想着以简小聿的修为,只怕一招就能将一场九重雷劫生生打散,却忘记了天劫乃是天道运转,不是修士催动法力召唤的天雷术法,但凡有修士介入旁人的渡劫之中,劫雷就会根据气息最强的那人提升威力,这世间的修士修为再高,还能高过世界意志天道么? 沈彦秋一摊手道:“这个方法行不通,我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如今咱们都被那怪虫堵着,总不能离开金丝桧树的范围,从禁空阵顶部打开缺口进入乌巢吧?” 夏符飏道:“不死火山的阵法禁制一重套着一重,彼此气机相连,乃是双皇一王以元神莫大的威能在镇压,就算这座禁空阵不是大日如来亲手布置,也不是金丝桧树自然生成,倘若没有胜过双皇一王的修为,也不可能破的开这座阵法。” 沈彦秋问道:“我看他们不是随手就能破开空间壁垒离开这里么?” 夏符飏道:“这座荒原空间的规则和外界截然不同,乃是阵法转运自行的规律,进来需要从传送阵随机传送,出去时只要有离开的打算就能破开空间壁垒离去,这也是双皇一王早就制定好的规矩。若是想撕裂禁空阵直达金丝桧树顶端,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想过这个方法,乌巢里岂还能留下一根桧金丝?这个办法必然是行不通的。” 沈彦秋道:“我有水火锋一对,正是专门用来破除阵法障碍的宝贝,当初香狐公主胡梦媛布下的迷神阵都不能抵挡,我倒要试试这禁空阵能不能挡得住!” “哦?” 夏符飏眼睛一亮,忙道:“兄弟手中还有这等宝贝?” 沈彦秋将七煞离魂幡和白骨惊心刺收了起来,心念一动飞出水火锋,登时化作红蓝两道流光在掌心盘旋。 “竟然还是一对法兵!” 夏符飏一眼就看出水火锋的品阶,心头不禁对沈彦秋刚才所说的方法有些意动,伸手去抓水火锋,水火锋突然跳动起来在他手指上点了一下,直打的金星四射,夏符飏的手也被这股力道震飞,手指上两个芝麻粒大小的红点清晰可见。 沈彦秋慌忙摄住水火锋,夏符飏确实惊喜的笑道:“好好好,好宝贝!兄弟这对宝贝已经养出灵性来,差点就破了我的肉身防御,果然是破障的极品法兵!说不得就能成事!” 沈彦秋多时不曾使用过水火锋,只在炎冻二道化成的日月之中温养,也不曾注意过水火锋的灵性已经这般明显,根本不需要自己御念控制就能自发应敌,却是比那条潜藏在小世界星河中的千机带还要有灵性。 他已知道千机带的本质是法宝,虽然已经在渡立真劫时将它炼成自己的本命法器,不过还是一直都有将千机带还给徐沐白的打算。前次施展流砂河应对火无害,虽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滞涩,却也没有随心指使的畅快之感,仿佛前几代的灵性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主人一般。 说来也是,任意一件法宝的灵性如果养的完全,都能养出一个不输于常人思维的器灵出来,就算是养成的时间太短,这个器灵也能保持童子一般的心性,不会和法器的灵性一样浑然懵懂,自然能够分辨是非。 沈彦秋炼化了千机带是事实,千机带的器灵认他为主受他掌控本就是情理之中,不过一个等同于神婴修士的器灵,完全被一个金丹修士操控,就像一个凡人收了一个金丹修士当奴仆一般,而且这个奴仆之前的两任主人都是元神五道的高手,如今落在他手中能否受他随心所欲的指挥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沈彦秋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也不会使用千机带御敌,他更多的还是想祭炼一件与自己契合的法器当做本命之物,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缘,再加上水火锋确实非常趁手,这才把心思都放在水火锋上,将希望寄托于日后成就神婴之时,水火锋一同经受九重雷劫的洗礼成就本命法宝,生出一个绝对服从的器灵来。 夏符飏道:“法器有灵,你却不要压制它的灵性,他能自发的对我发动攻击乃是好事,说明它的灵性已经极为深厚,几乎达到了可以开启灵智的程度。你若是不能在它开启灵智之前成就神婴,就必须更加用心的祭炼,让它和你神魂相连,以自己的一点真灵牢牢控制住它的灵性。” “否则它开启灵智之后,极有可能脱离你的掌控。” 沈彦秋震惊的道:“竟有此事?” 夏符飏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一切有灵之物皆能修行,这对水火锋虽然是法兵,却也没有脱离神兵法器的范畴,一旦它开了灵智就会归入妖道,水火锋就会成为它的本体。你若是不能掌控开了灵智的器灵,便要牢牢掌控它的本体,否则它断然会离你而去。” “不自由毋宁死,这句话是你说的,对于它而言同样适用。毕竟开了灵智之后就不是一件死物,而是和你我一样的生灵了。” 沈彦秋呆了呆,半晌才道:“若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不会阻止它。” “这是为何?” “不自由毋宁死……我也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既然开了灵智之后便是生灵,那么它就有选择自己归宿的权利,我也没有资格决定他的选择。它愿意跟着我自然是好,若是不愿意我也绝不勉强,毕竟它也跟了我这么久,我以精血法力祭炼,若是因为我的温养生出灵智,便如同我的子女。为人父母岂有将子女拘在身边寸步不离的道理?” “虽然我还没有为人父母,这般道理我还是懂的。” ------------ 第四百二十三章 阴阳二神 沈彦秋和方天震是段景涵在冰天雪地中捡到的孤儿,他们两个的父母在丢弃他们之后是否还活着谁也不知道,当段景涵告诉他们二人的身世后,起初他心里装满了无尽的恨,恨那两个狠心的人为何要将他抛弃,可是等到他逐渐接触了江湖之后,才慢慢的将一腔凄苦和愤恨化去。 若非万不得已,谁会狠心将自己的骨肉抛弃?那般小的婴儿,一时三刻就要冻死,更可能被觅食的野兽叼走,想来丢在路上被人捡走活命的可能性还要大过跟他们在一起,才会这么做吧! 如此说来,我的父母,应该已经死了。 沈彦秋托着水火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两个模糊的身影,只有面目完全模糊一片,却是因为他不曾见过自己的父母,就算是在心里假想也勾勒不出容貌。 夏符飏叹道:“兄弟好心性,倒是为兄我落了下乘。哈哈哈,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我却有个法子试一试能不能成!” 夏符飏叫沈彦秋祭起水火锋,只管往正上方高处飞,沈彦秋也依言放出水火锋,两道绚烂的的流光绕成螺旋向上飞去,眨眼间就冲上千丈高空。 “够了,收回来吧。” 夏符飏点点头,让沈彦秋唤回水火锋,又道:“看来禁空阵并不压制法器的运转,只是不许修士借用神兵法器施展飞遁之术,便是遁法也不能使用。” 木涣阳道:“师尊可还记得,先前晓月千光离开之时,曾施展黄花观的真空道遁法,也只是贴着地面飞行一段时间,直到离开了禁空阵的范围,这才冲天而起破开空间而去,以他的实力都不能施展遁法升空,沈师叔只怕也不可以。” 什么叫只怕也不可以?就是把沈彦秋的境界翻一番也不行!他这话分明是顾及沈彦秋的面子,没有说的太直白。 夏符飏“嗯”了一声,对沈彦秋道:“兄弟学过御剑术,且试试能否驾驭水火锋飞行,我师徒二人都是修炼的纵横法,却不会什么御剑飞行的手段。” 沈彦秋这才明白夏符飏的打算,一指水火锋合身一扑,使了个身剑合一的法门,水火锋便化作一道七尺长的紫色电光,在离地三尺的高度飞速游走,胡乱的画了几个圈之后,强行往上冲去,还没抬起三五尺的高度便噼里啪啦的炸开,重新化作一红一蓝两根短杵漂浮在沈彦秋掌心。 沈彦秋拍着胸口苦笑道:“亏得我多使了个心眼,见机不对便散了剑诀,否则就要被禁空阵压成肉饼了!起先我不曾拔高还没感觉,刚刚提起一点距离,那股压力就跟压了一座山一样,根本难以抗衡。” 夏符飏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御剑的法门果然行不通,遁法也是无用,看来只有阴神出窍这一个办法了!” “兄长要遁出阴神?” “师尊万万不可!” 沈彦秋和木涣阳同时大叫起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一部分散修从上头的树枝上下来,见沈彦秋催动水火锋便没有立即离去,直到见此法难行这才一脸黯然,正要动身离开突然听到夏符飏要阴神出窍,刚刚迈出的脚步当即就收了回来。 “夏前辈要以阴神驾驭法器上去?” 几个修士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轻施一礼,道:“此处阳刚之气浓郁至极,对阴阳二神的伤害极大,前辈若真要神魂出窍,何不尝试遁出阳神?阳神乃是一体纯阳之气生化,虽然也不能长经天风日头,对阳刚之气的抗性却远远大过阴神。这般道理夏前辈自然是知晓的,本不该晚辈卖弄。” 这女子看上去却有三十许接近四十岁的年纪,在女修中实在少见,除了一些下大决心大毅力苦修的女修,以及浮屠的比丘尼,极少有女修会舍弃十几二十岁的样貌,即便是五六十岁才筑基成功,也会在重塑形体的时候改换成曼妙的少女,此为女性)爱美的天性使然。 这女子不知为何,竟以三四十岁的模样示人,穿着也甚为朴素,却比妙龄少女更多几分成熟的美态,仿佛熟透的桃子一掐就出水,远比那些青色的果子有味道。不施粉黛的容貌也更有一种天然的美感,第一眼看上去并没什么特殊,只是细细看下去却能发现那种诱人的韵味。 沈彦秋突然想起一句俗话,和先前对战的铁乾子的本体那般,熟妇熟妇,腾云驾雾……脑海里不知怎地就浮现出洞玄子和天下至道谈图解的画面,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修士筑就道基之后,就能凝炼阴神,阴神无形无质,能够遁出肉身于暗夜遨游,也就是道门修行法中的“夜游”,不过阴神的力量不够强大,既不能施展道法道术,也不能驾驭相对沉重的有形之物,又十分惧怕修士身上翻腾的气血,一旦接近就有蒸发的可能,故而筑基修士一般都不会遁出阴神。 也只有那些金丹无望,在凡俗世界摸爬滚打追求奢华富贵的修士,才会刻苦祭炼阴神愚弄凡人,施展一些“入梦解厄”的神迹手段。 凡人中的武者虽然也能直达先天,但是真气的质量毕竟不能同法力相比,根本不能对阴神造成任何伤害,而阴神又能附体镇压武者的魂魄,驱使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可以说是这一类修士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阴神乃后天精气凝聚而成,对付不入修行的先天武者自然无往不利,而先天武者已经是凡人修炼超凡之力的顶峰状态,只要没有筑基修成法力,就不可能抵御阴神的侵袭。 除非是黄莲圣母这般修炼乙木真罡,一身力量介乎真气和法力之间,有了一定的抵御能力,否则断然无法阻止阴神入体。 因为阴神无形无质,肉眼难辨,根性深厚的武者一灵不昧,也只能稍做感应,不能窥破阴神之妙用,故而许多凡人皆不明就里,被其诡谲莫测的能力震慑,以“鬼仙”二字称之。 不过阴神能游走人间,不能飞腾变化,虽能成形却不能分形,畏惧天风日头,只能于暗夜行走,虽冠以鬼仙二字,实则不离鬼趣。 修士逆反先天达到筑基境,在体内开始紫府小世界,又有神宫镇压小世界统御法力,便能以先天三宝祭炼阳神。 祭炼阳神之法乃统合先天三宝,既先天元精、先天元炁和先天元神,此元神非五劫以上之五道元神,乃是先天真灵中一点至纯至真之灵性也。待到将阴神的阴性彻底剔除,以阴尽而阳生,得一尊纯阳真神,乃成阳神。 阳神有纯阳之气笼罩,不惧天风雷火,能白日出游显化法相真形,既为“日游”之境。阳神比阴神更有百般好处千般妙用,更能驾驭诸般法器神兵,施展自身修炼之道法道术。 不过阳神虽能显化真形,终究还是虚无之体,能催道术应敌却无肉身防护,一旦碰到专)制神魂的法器,譬如上古神器落魂钟、天魔白骨幡之类的法器,特别是专精魂魄之道的幽冥鬼道,便要瞬间被破,轻易摄拿了去。 待到金丹功行圆满,阴神阳神相合,便能碎丹成婴炼成元神,无内无外内外一体,与天同寿与道合真,成就不死长生之道。 修炼阴神阳神之法,乃是道门秘传,其法不在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之下,不过北斗护身咒乃是护持长生之法,乃王佐之密咒,却不似阴阳二神法这般修行者众。 毕竟阴神阳神相合才能成就元神,那些散修不得其法岂不是终生元神无望?三元道尊改四重仙道为九重真道时,便传下祭炼阴阳二神的法门,不过毕竟是道门秘传,和九重真道一同传授的法门自然比不得道门流传的法门。 也只有浮屠和鬼道不需祭炼阴阳二神,浮屠有释迦二圣传下的舍利莲花之法,鬼道有阎魔天子传下的五鬼炼神之法,不需祭炼阴阳二神也能成就神婴,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甚至妖魔道的祖师当中也有不世出的修行奇才,虽然将妖魔道归于道门之中,却也不愿受道门功法的掣肘,上古妖皇和大自在天魔主也有相应的功法流传,自有修成妖王魔王的手段,并非道门一家独大。 金鸡岭以人身修神道,得天书三卷开创道统,除了供奉三元道尊之外,还供奉太古诸神里十二元辰中的昴日星官正神,自然算得上道门嫡传,天书里记载着正统的阴阳二神祭炼法门,不在其他诸宗之下。 这女子也是一位散修,不过却比寻常散修多了几分见识,明白一些阴阳二神的妙用,这才上前规劝夏符飏。 夏符飏岂不知阴阳二神的区别,道:“我若遁出阴神,还有阳神辅助魂魄操控肉身,只消上了树顶得到驱赶怪虫的法子,便能安全抵达乌巢。若是遁出阳神,阴神和魂魄却使不出金鸡纵横法,如何能攀爬金丝桧树?” 那女修扫视在场众人一圈,似乎是下了某个决心,咬了咬嘴唇道:“晚辈却有法子可以治住这怪虫,只是还要夏前辈助力!” 夏符飏一惊:“你有何法可行?若当真能驱赶怪虫,我自当全力助你!便是上了树顶接近大日乌巢,我也愿分润些好处与你,断不让你吃亏!” 那些和她一起围过来的修士听她说有法子治住怪虫,当即也杂声叫嚷着出把子力气,尽听她吩咐就是,只要能上了树顶接近乌巢,介时再各凭机缘寻宝。 那女修等的就是夏符飏这句话,当下正容施礼道:“晚辈白芷,乃是西极陷空山白娘娘门下。” ------------ 第四百二十四章 千花摄妖香 西极陷空山? 陷空山无底洞?白娘娘? 沈彦秋好是思索了一阵子,这才想起来这个白娘娘是何许人也。 这世间除了人族,群体最为庞大的便是妖族了,世间万物皆可成妖皆可成魔,终归是修炼成妖的多些,便是看上去再不可思议的事物都有得道的可能,哪怕是一只鞋子亦或一条围巾。 譬如晓月千光身边的苍月美姬便是一口水井得道,虽然也得了人身,但本体却是一口水井,经年累月受月光照耀,得了太阴月华帝流浆的精气,将水中明月倒影练成神魂,虽是后天生成,真要比起神通妙法来却是胜过袁露凝的先天水灵。 袁无极是一块先天孕育的灵石仙胎,袁露凝是一滴仙胎养就得露珠,其他诸如一扇屏风一块砚台乃至一根绣花针,只要得了机缘都能开启灵智进入修行道,得一个人身。 元魔山乃是名义上的妖族祖庭,天下万妖皆以元魔山为尊,但修行道广阔无垠,元魔山的力量也不能遍布整个修行道,并非所有的妖族都会归于元魔山麾下统治,便如平顶山莲花洞的金银二妖王,便不受元魔山管制,只把丢雷老姆认作义母干娘。 袁无极以金丹九转比肩妖王,领大猿王的名号,却也不尊元魔山。 陷空山无底洞便是远在海外西极,洞主乃是一头修炼有成的金鼻白毛鼠精,天赋神通便是类似土神庆忌的地行之术,穿梭地脉灵穴无有阻碍,最能寻宝探穴引动灵气,乃是天生的先天土遁,地行之术尤胜过魔门先天五遁中的土遁之法。 白鼠精非但实力强悍,更兼容貌无双美艳绝伦,就是比之公认的修行道第一美人,神仙道天堑山广寒宫的常曦仙子也不遑多让,和幽冥鬼道三宗中骨宗的白骨夫人,以及魔道血河祖师的妻子天妃乌摩齐名,并称妖魔鬼道三绝美人。 当年元魔山的斗神苍云术,曾施展振北图南的鹏程法遨游修行道,也曾远赴西极,见识过白鼠精的美貌,想要与她结成双修道侣,没奈何白鼠精竟没看上这头天地间唯一的金翅大鹏,让苍云术吃了个闭门羹。 苍云术遭拒也不恼怒,在陷空山守了百年这才离去,只是一直对白鼠精念念不忘,也托大哥仲云胥亲身前去说媒,结果还是连人家的洞门都没叫开。 仲云胥乃是妖族至尊,名震天下的战神狮王,若非事关三弟的终生幸福,他也舍不下身段亲身前往,更不可能以武力威逼,只好只身返回。 哪知道没过多久,就传出白鼠精恋上一个浮屠的游方僧人,唤做什么金蝉僧的,据说乃是灵山上一头十二年虫得道,因蝉通禅天生的慧根法性,在灵山一株菩提树上逗留,日夜听世尊讲经说法,明悟浮屠真性修成人身,直接度过三次天劫成就比丘僧,被世尊如来收归门下,以浮屠三藏真经赐名,法号三藏。 金蝉僧不愿在大雷音寺枯坐,便以大比丘的修为游历修行道,这般等同于道门筑基境的修为实在是不够看,还是世尊如来怕他遭了毒手,着正法明分身示现暗中保护,与他降服了几个妖族精怪做门人护法。 释迦二圣唤做西方圣人,浮屠的根基虽然在那烂陀寺也就是大雷音寺,但释迦二圣创立浮屠确是起源于西极,故而金蝉僧便起了朝拜释迦二圣的心思,跋山涉水一路向西,终是让他走到了西极陷空山。 也是天理命数使然,连金翅大鹏也看不上眼的白鼠精竟然爱上了金蝉僧,势要与他合籍双修,金蝉僧浮法未成自然不敢破戒,生怕被白鼠精用强泄了真阳,便着几个精怪门人护持之下,请了李玄婴的父亲李晋李天王下界,以三十三天黄金塔设下封印,将陷空山封镇三百年之久。 白鼠精不敢打上灵山要人,愤恨之下得了一个毛病,喜欢生吃僧人,特别是和金蝉僧这般唇红齿白、肥头大耳、容貌俊秀的僧人,若是心情好了,还会化分身与之交)合抽干精血真阳。 世尊如来也恼她不敬三宝,着金刚力士拿她,却都不是她的对手,欲遣阿罗汉果位以上的高手拿她,却尽被苍云术拦下,至今仍是逍遥自在,因此在修行道创下偌大的名声,更在与她齐名的天妃乌摩和白骨夫人之上。 白鼠精也就成了妖族口中的白娘娘。 因为陷空山无底洞深达地下千丈,白鼠精采地火、温泉修行,经年累月之下也修成一身水火神英的法门,故而也被称作火灵娘娘、地涌夫人。 白鼠精喜着白衣白裙,上绘千朵梨花,爱慕者多称之为梨衣仙子,赞其雅绘梨衣。她极喜欢这个称呼,言道便是青莲剑仙李太白这般谪仙一般的人物,只怕也取不来这般不做二想的名字,只把火灵娘娘地涌夫人等等称呼尽皆舍弃,自称绘梨衣,只留一个白姓。 绘梨衣容貌绝佳手段又高,着实笼络了几位妖王高手驻守在陷空山,将一座陷空山打造的铁桶一般,便是苍云术不拦阻,浮屠的高手也攻不下陷空山,真个闯下了偌大的威名。 夏符飏听她自报家门,乃是陷空山白毛老鼠门下,欣然道:“道友原来是梨衣仙子门下高足,可是带了陷空五宝中的百毒辟魔香!” 白鼠精乃是一代妖王,已臻六劫皇级,夏符飏无论称呼地涌夫人还是火灵娘娘都不够贴切,便把她最钟爱的梨衣仙子把来相称,果不其然,白芷听了这般称呼,也露出甚为欢喜的神态。 白芷取出一口三足小鼎,笑道:“非是百毒辟魔香,乃是千花摄妖香。” 说罢打开鼎盖,又取出一块黑乎乎的土疙瘩一般的东西,在上面小心的掰下一块丢进鼎中,自双耳中飞出一对拇指大小的火焰精灵投入鼎内,缓缓炙烤土疙瘩。 夏符飏抚掌大笑:“是了是了,这虫儿也份属妖族,辟魔香自然不如摄妖香效用明显!” 陷空山地处西极蛮荒,环境自然是极其恶劣,绘梨衣因恼了世尊如来,又吃了他无数的门人弟子,不敢涉身中土,只得好生经营陷空山的基业,便采百毒千花共千余种毒虫精魄炼制辟魔香和摄妖香,列为陷空五宝之二。 镂空的鼎盖上升起袅袅青烟,轻轻闻上一口便觉置身百花丛中,沁人心脾的香味直往浑身毛孔中钻,只觉浑身酥麻,恨不能直接躺在地上美美的睡上一觉才好。 白芷一弹鼎身发出一声脆鸣,众人顿时齐齐打了个激灵,当即也是吓了一跳,谨守心神摒退香气。 沈彦秋喃喃道:“摄妖香好霸道的药力!连我等不觉之下也受了影响!” 白芷浅浅一笑:“摄妖香乃千花熬炼,些许花香也是正常,道兄不必担心,只不过有些迷幻的作用,却是没什么坏处。唯独里面加了几味特殊的药材,这才能克制怪虫这样实力强悍灵智低下的妖物。” 众人皆是心惊,白芷说的轻松,可是谁也不想不知不觉被花香迷惑,就连夏符飏这般高手都着了道,他们自信没有这个把握抵御摄妖香的药力,不觉间将法力屏障又加厚了几分才觉心安。 沈彦秋震惊尤甚,他有幻魔道在身,幻魔道的法力一直没有撤去,竟然也没有对摄妖香的药力示警,可见这香味对修士而言乃是纯粹的增补之益,便是这般才糟糕,世人只对威胁用心,有谁会刻意防备增益之物? 沈彦秋不动声色的问道:“道友有摄妖香在手,摒退怪虫可谓信手拈来,方才为何不曾使用?说句实话,我兄长的实力在我等之间最为高明,便是上了桧树顶上接近乌巢,只怕这缕太阳真火的种子也要落在我兄长手中,却不如道友凭香自取来的爽利。” 夏符飏也不吭声,却是默认了沈彦秋的说法,只等白芷出言解释。 白芷摇头道:“我意不在太阳真火,只是要夏前辈这样的高手压阵,才好取欲取之物,道友若是不信,上了树顶便见分晓。” 她这般蹙眉颔首,轻轻咬着嘴唇,带着被误解的可怜模样,霎时间便有一种说不出惹人怜爱的风情,比那小女子搔首弄姿故作媚态还要来的强烈直接,沈彦秋呆呆的看了一眼不觉浴火蒸腾,恨不能将她扑倒在地狠狠地怜惜温存一番,猛然间心头一震却是幻魔道的法力震荡起来将他惊醒。 他妈的,不愧是白鼠精)门下妖族,这般魅惑的手段真是高明,便是老子也在无声无息中着了道也! 备注:起初不知道绘梨衣是江南大大的书中代表人物,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突发奇想就用上了,实在不好再更改,权且暂定,后面尽量不再使用。 不过江南大大的名字取的是真好听,当初看缥缈录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吕归尘阿苏勒和山碧空,华碧海,雷碧城这几个名字。 膜拜一下江南大大。 ------------ 第四百二十五章 各怀心思 沈彦秋暗骂一声,正要开口提醒夏符飏等人,夏符飏和木涣阳却浑然不觉一般,似乎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就见那些散修一个个恢复正常模样,齐声催促夏符飏快走,隐隐对沈彦秋投去敌视的目光。 沈彦秋不知道这白芷手段如何,是否得了白鼠精的真传,也不敢以神念传音警告夏符飏师徒,只好压住心头的怒火,将多半警惕落在白芷身上。 据白芷所说,她手中那口拳头大的三足小鼎唤做神木鼎,乃是陷空山特有的苦心木雕琢而成,通体都是一块五百年的树芯精华,以乙木精气催化千花摄妖香,能使药力挥发的更加迅速,作用的范围也更大,药效也也越强且持久。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件专门催发百毒辟魔香和千花摄妖香的顶级辅助法器。 除了那几个浑然不觉的散修,闻了摄妖香的气味之后,对白芷的态度越发的殷勤,仿佛这白芷是比白鼠精绘梨衣还要美貌万分的绝色美人一般。夏符飏终究是法力深厚,只有短暂失神便也察觉出一丝诡异,将金鸡法力微微一冲便定住心神,和沈彦秋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不动声色的祭出金鸡幻象,将众人一起包裹在内。 木涣阳小声道:“既是白道友以摄妖香驱赶怪虫,师尊只带着白道友就是,这几位道友既然能下来,自然也有上去的手段……”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自是要夏符飏只带着白芷一人,这些散修爱干嘛干嘛去。 沈彦秋嘿嘿笑道:“贤侄且大度些,以兄长的法力多带几个人也没什么,大家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那几个修士虽然看沈彦秋不爽,恨不能将他赶走才好,此时闻言也是齐齐称赞,言道必定听从夏符飏的安排。 木涣阳又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能有什么照应?不过是占个便宜省了许多功夫,还当真以为能帮得上忙不成?” 他说是小声嘀咕,可声音并不小,堪堪能让大家都听得清楚,无非就是让那几个没眼色的家伙自己走人,不要过来捡现成的便宜。 夏符飏豁达一笑:“若不是白道友的千花摄妖香,你我还要费一番手脚,这几位道友甘愿为白道友护法,便是我也甚为钦佩。相逢即是缘法,涣阳莫要失了礼数,说我金鸡岭太过小气。” 木涣阳连道不敢,只得收拾了神情,转头站到沈彦秋身后。 那几个散修虽然被白芷所惑,心智却并不受影响,当即拱手陪笑,赞叹夏符气量飏宽宏大度,不愧为金鸡岭有名的大宗师。 沈彦秋见木涣阳一副气鼓鼓又不敢发作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正好两人紧挨着,便将一缕神念挨着木涣阳的手臂传递过去,不会被白芷等人窥破。 “你这小子怎地傻了?这几个家伙虽然有些碍事,等下还有许多用处呢!咱们也不知道这摄妖香能否成事,真要是治不住那些诡异的怪虫,便把他们几个扔出去抵挡一时,咱们不就有机会冲过去了不是?” “现成的饵料不知道利用,你却在那里生谁的闷气?” 木涣阳眼睛一亮,只觉沈彦秋所言大为有理,又回想刚才夏符飏的话语,结合他平日里的行事风格,顿时心下大定,眉开眼笑。 “还是师叔看的通透!险些叫我坏了师尊的大事!” 白芷不知他叔侄二人的暗中计较,跟夏符飏告了声罪,纵身跳到金鸡幻象鸡首位置,神木鼎中投入的两头小火精便奋力燃烧,将千花摄妖香炙烤的噼里啪啦作响,自鼎盖的镂空处冲出一派彩色烟雾,只在神木鼎上方盘旋,凝聚不散。 白芷嘴唇轻轻开合,只是听不清念诵的咒语是什么,摄妖香的烟雾便丝丝缕缕的顺着金鸡幻象的五官冒出去,将金光灿灿的幻象镀上一层七彩琉璃。 夏符飏早就全力催动金鸡幻象攀爬,沈彦秋以夏符飏需要保存实力,好应对突发情况为由,叫那些散修将法力注入金鸡幻象之中,他和木涣阳又是第一个带头,那些散修便是心中不情愿亦不敢出言反驳,生怕惹恼了夏符飏将他们自半空中丢下去。 没有了金鸡幻象承托,他们的剑光和遁法都无法施展,便是手中的法器也破不开坚硬的树皮,更是无从借力,仅仅仗着自身的灵敏跳跃树缝也做不到,毕竟他们不是锻体流的体修士。 好在他们的实力也都不弱,最差的也有金丹二转,有两个修为高的竟有五转的修为,与那白芷一般。 得了他们的法力相助,夏符飏催动金鸡幻象更加得心应手,比之第一次上去速度何止快了数倍! 一众被怪虫逼退的修士无法通过怪虫活跃的区域,因此已是有一部分离开荒原空间,余下的一部分仍不死心,留下的百十名修士之中以夏符飏境界和法力最高,至于有没有人刻意隐藏实力却是不得而知,总之这些人见到夏符飏不曾动身离去,便都在远处观望,只等夏符飏想出通过的办法。 此时见到金鸡变作七彩琉璃之色,还以为夏符飏以丹元本相包裹金鸡幻象,要强行闯过去,倒有几个有见识的隐约猜到原因,虽然心头狂喜也不敢声张,只把自家的猜测和同伴及相熟的至交好友说了,让他们千万要跟紧了夏符飏。 于是一群人好似排起了长龙一般,各自施展出稀奇古怪的攀爬手段,不远不近的吊在金鸡幻象后面。 金鸡幻象由夏符飏操控,谁出力谁装模作样他最清楚不过,这几个散修倒是不敢偷奸耍滑。他们虽然是散修,却不见得功法就一定不如名门正派来的高深,只是没有正规门派修行来的系统规范。其实许多散修便是受不了大门派严苛的规矩,这才退出门派浪迹修行道,享受无拘无束的生活,故而对修行道的许多东西都有一定的认知。 能修成金丹的,论天资说机缘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一日三餐把灵丹妙药当饭吃的喂一个傻子,把简元贞悟道的天书三卷塞到他手里日夜观看,也绝对造就不出一个修行的天才来。 勤能补拙并不适用于所有的事情,资质平平依靠自身的勤奋刻苦修炼,最终和旁人达到同样高度的只是极个别,故而这几个散修心里都非常有数,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这时可不是惹怒夏符飏的时候。 几个散修倒也卖力,虽然法力的属性各不相同,精纯程度也有偏差,不过夏符飏并不挑剔,只把金鸡唤日的法力磨将一磨,这些法力便混沌沌一团被金鸡幻象吸收,撑开一对硕大的翅膀连蹦带跳,巨爪一抠便稳稳的抠在细微的缝隙和凸起之上,风驰电掣一般上升。 夏符飏将沈彦秋和木涣阳的法力阻住,传音他们一定要注意这个白芷,她这般殷勤的跑出来献上摄妖香,若非不想得到太阳真火的种子,那乌巢中必然有什么价值还在太阳真火之上的东西。 论起对四古往纪的记载,无论流传多么久远的散修群体也不可能胜过十二正宗,乌巢禅师飞升之后只留下一个巢穴和一点太阳真火的种子,若说什么东西价值最高,自然是太阳真火和乌巢。 不过乌巢是禅师的居所,按照浮屠的说法乌巢乃是大日如来的道场,严格意义上来说乃是浮屠圣地之一,若非大日如来飞升之前曾留下嘱托,除了浮屠弟子之外,一应修行之人皆可至乌巢寻求机缘,只怕这座乌巢早就被世尊如来派人迎回灵山大雷音寺去了。 不过即便如此,如果有谁胆敢将乌巢整个端走,就是等同于夺了大日如来的道场,坏了大日如来的传承,那就是同整个浮屠为敌,纵然得了乌巢也没命参悟。 所以历年来进入乌巢的修士,有能力上去的多半就是搜寻一番太阳真火,若是没有这份机缘的便收取几根乌巢桧金丝,拿回去炼制一件法器之类,还没有人敢打乌巢的主意。 如颖利师太这般进入凤巢禁地的,也只是想办法进入荒原空间,膜拜一番大日如来,都会遵循法旨不敢靠近金丝桧树的范围。 千花摄妖香乃是陷空五宝之一,炼制起来极为耗费功夫,并不亚于炼制一件法器,其中非但要以炼器之法起手,中间还要使用炼丹的法门,其价值更是不可估量,白芷能够拿出拳头大一块摄妖香,足以证明她在陷空山的地位绝对不低。 虽然只是金丹五转的中阶妖帅,但是凭借千花摄妖香开路,她一个人反倒更容易避开怪虫直达乌巢,偏偏就拦住夏符飏与他同路,就真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有问题。 夏符飏自然不是傻子,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然,夏符飏只是觉得怪虫有些麻烦,却并不是没有手段过去,既然白芷愿意拿出摄妖香开路,他也乐的占个便宜省点儿心思。 ------------ 第四百二十六章 释迦二圣梦道图 若是她安安分分的也就罢了,上了树顶之后随她如何探索也不去管,但若是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夏符飏并不吝惜使出雷霆手段将她斩杀。 陷空山无底洞实力是不弱,但比起金鸡岭还不算什么。 沈彦秋并不知道颖利师太进入荒原空间只是膜拜大日如来,还以为她也是过来收取太阳真火,故而一直不敢把幻魔道的法力撤回,维持着粗犷剽悍的大胡子形象,便是夏符飏师徒二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原本是什么模样,还以为这个样子就是他本来面貌。 以夏符飏丹元现出三宝玉如意的修为,也看不出他幻魔道的变化,沈彦秋顿时安心了许多。颖利师太的实力还在夏符飏之下,除非她修行了浮屠六神通中的天眼通,或者是两两无间的他心通,否则断然没有勘破幻魔道的可能。 不过想来她是没有修行过六神通的,不然一开始相遇之时自然能察觉出沈彦秋以幻魔道变化的痕迹。 这都折腾了一两天的时间了,依旧没有碰到颖利师太,沈彦秋也算是安心了许多,这老尼不比犁耶泥能讲道理,是个想到说到就要做到的人,偏偏还是无条件的给与好处,沈彦秋想发脾气都没地儿发,实在是恐怖至极。 众人拾柴火焰高,整个了七八人的法力凝聚一处,金鸡的速度提升了数倍,又是走过一次的路,哪里可以借力哪里适合休整夏符飏一清二楚,早就规划好了行进路线,不多时便赶到怪虫出现之处。 夏符飏找了根树枝停下,白芷抬头注目凝望,嘴里的咒语也一直没有停下来,沈彦秋算了算,少说也有几个时辰之久,什么样的咒语需要诵持这么长的时间?或者说什么样的咒语需要反复诵持这么多遍? 他总觉得这不是催动摄妖香的咒法。 白芷跟夏符飏沟通了一下,让他打开金鸡头顶的鸡冠,将神木鼎投了出去,神木鼎落地生根定在鸡冠之上,三只鼎足立即木化生出许多蠕动的根须,顺着鸡冠将鸡首裹住,源源不断的抽取法力,“嘭”的一声鼎盖弹开,从神木鼎中升起一朵斗大金莲,二十四瓣花瓣徐徐打开,露出一颗二十四孔的赤红莲蓬,莲蓬孔中间歇性的喷射火焰,渐渐凝聚成一尊侧身酣睡的僧人,神态安然头顶肉髻身着衲衣,赤足侧卧宝相庄严。 随着僧人一呼一吸,自他肚脐处生出一头千头怪蛇,蛇头攒簇如莲花,莲花中央同样睡着一个僧人,同样头顶肉髻,只是身上披着一领天青色道袍,似僧非僧似道非道,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垂放腹部,手里捏一根树枝。 树枝有七枝七节,每一枝各有一色,每一节各缀一颗宝石,奕奕放光。树枝七彩光芒璀璨夺目,朦胧出生出一颗菩提宝树,宝树顶端托着一派祥光,光焰上站着一尊神人,六足四面四臂,做慈悲、愤怒、狰狞与庄严四象,四条手臂托举一块巨石。 巨石上白骨森森堆积如山,无数骷髅骨架横七竖八的摆放,只有九颗莹白如玉的骷髅头围成一圈,用一根半透明的丝线穿着,随着白芷念诵经咒同样咔嚓咔嚓的抖动牙床。 白骨山脚下,有一副微小的骨架,看模样似乎是一头老鼠的样子,速度如蜗牛一般向骨山顶部攀爬,每向前爬动一点,身躯便胀大一分,虽然以它的速度想要爬到山顶近乎遥遥无期,然则每一步都在变化,每前进一丝都在变强,总有爬上山顶的那一刻。 几个人都看得呆了,好半晌才有一个散修不可思议的叫道:“释迦二圣梦道图?!怎么可能是释迦二圣梦道图?”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随即也跟那个散修一样疑惑不解。 释迦二圣梦道图,乃是浮屠一门极为高深的修行法门,传闻释迦二圣原本和三元道尊师出同门,都是盘皇开天后第一位证道混元身合天道的老祖门下,只是他二人自有机缘,在三次听道完毕继之后明悟,悟出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不修道家阴阳二神与元神,只炼舍利莲花,遂破开道宗玄门创立浮屠。 释迦二圣自创浮屠妙法,誓要从根本上与道门脱离关系,寻求浮屠弟子的证道法门,便结合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的奥义,深入宇宙混沌之中潜修,于睡梦中演化三千大千世界,神识分化亿万生灵,模拟天道运转,以期明悟天道之秘。 待到释空圣以梦中大法证道,毕迦圣彼时已经以宏愿斩尸之法证道,便闯入释空圣梦中相助,以菩提妙树承托大梵天主,助释空圣稳固梦中世界。 这边便是释迦二圣梦道图的由来。 可以说这部法门之珍重,不在浮屠任何一部修行法之下,几乎可以和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这样的根本法并提。 白芷的梦道图法从何而来? 她是陷空山门下,本体自然也是妖族,如何能修成这部浮屠最为珍贵的绝学? 沈彦秋有神境通修成的浮屠法力在身,又有微妙上品莲华经咒的本愿在识海,几天之前还被颖利师太强行灌注多心经,若是加上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和龟心四剑诀,可以说是标准的道魔浮三修,在场众人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浮屠法门。 只是他怎么感应都觉得异常诡异。 梦中证道大法其实只存在于理论上,就和大日如来真经一样,乃是后辈浮屠大德高僧编撰而来,真正的梦中证道法门早已失传。 梦中证道大法演化的大千世界,本是将自己的亿万神念化生亿万生灵,无论男女老少富贵贫贱,乃至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实际上都是自己,在梦中世界经历无数次生老病死,修武修道为官为民,自己娶自己,自己生自己,自己杀自己,一世修行就抵得上旁人千百世修行之和,从中领悟出大道至理。 可是白芷演化的大千世界只有一块诡异的巨石,石头上也没有三千大千世界和亿万中千世界以及无量小千世界,只有累累白骨无尽骷髅堆叠,就算暗合浮屠朱颜白骨的道理,也绝不是梦中证道应该有的景象! 夏符飏见沈彦秋神色骇然,便以神念传识询问,沈彦秋将自己的揣测如实说了,夏符飏也是暗自吃惊,想了想道:“我听闻地涌夫人因为求不得金蝉灵僧,因爱成恨甚是打杀吞食了许多浮屠弟子,便是世尊如来也动了无名火要擒她到灵山领罪。或许这般景象并非真正的释迦二圣梦道图,而且他吸取无数浮屠弟子神魂之后糅合来的大杂烩,恰巧其中有人知道这部法门,她便以那些浮屠僧人的法力为根基,弄了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东西出来。” “倘若真是完整版的二圣梦道图,地涌夫人只怕早就破空飞升了,又何必躲在西极陷空山这般苦寒之地?” 沈彦秋听了夏符飏的推测,顿时觉得他所言甚是合理,也只有这般解释才能说得通。 不过地涌夫人确实有大机缘,仅仅从一些破碎的神念之中就能推演出二圣梦道图,甚至演化成这般境界,哪怕只是徒有其表,对于修行的帮助也是极为恐怖了! 大家都知道阴阳二气太极图是代表大道运营的至理,便是凡俗武道之中也有阐述阴阳的武功道理。只要能参透阴阳二气的奥妙,且不说立地飞升拔宅破空,立地成婴踏入元神还是有机会的。 太极图的图形乃是两条阴阳鱼相抱,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乃是阐述大道至理最为简单的图形,也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的图形,可是有多少人能够在识海中,真正模拟出太极图的图形来? 释迦二圣梦道图和阴阳二气太极图,都是阐述大道寻求证道的法门,前者由简入繁极尽变化之能,将大道的无穷奥义分化成亿万种形态,从最微末之处参悟理解再整合为一;后者则化繁为简,诸般变化不离平衡这一点,所有的道理都能以二气循环去阐述,去解释,构建一个大道至简的架构。 沈彦秋对无极、太极之道一知半解,只是以炎魔道和冻魔道的法力,在小世界里模拟阴阳二气太极图的样子,就修成了水火神英的境界,将一身截然不同的法力平衡,只用了旁人十分之一的时间就从筑基境跳到金丹境,虽然有十方魔道和诸般机缘在,但沈彦秋自己最清楚这份阴阳平衡有多么重要。 所说地涌夫人参悟出释迦二圣梦道图的一丝表象从而进阶妖皇境,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白芷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得地涌夫人传授这般妙法? 千花摄妖香,二圣梦道图,还有一尊树芯神木鼎,这个白芷便是相比十二正宗的真传弟子也不遑多让了。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比白芷会二圣梦道图更重要,那就是白芷为什么敢表露自己会二圣梦道图。 她能修炼地涌夫人拼凑整理的二圣梦道图并不奇怪,自然有许多理由可以解释,唯独这般毫不遮掩的使用出来,就着实耐人寻味了。 ------------ 第四百二十七章 喷气式飞鸡 释迦二圣梦道图变幻的景象,只存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消失,最终只剩下那多二十四瓣金莲缓缓旋转,摄妖香的烟雾铺天盖地一般顺着神木鼎发散开来,紧紧贴着金丝桧树树干飞速蔓延。 树身之前被怪虫破开的聚拢早以愈合,许是这些怪虫以吸食金丝桧树的汁液为生,便是坚若金刚的树皮树身也阻挡不了它,轻松就能破开通道任意游走。 按理说金丝桧树存在了无尽岁月,又曾承托过大日如来这样的高人,早该开了灵智进入修行,而且被大日如来以浮屠法性开悟,身上更无一丝妖性,一旦修行便会直接进入浮屠门下,就算资质乃是万中无一的废材,亿万年积累下来也早该飞升了,不可能依旧维持着金丝桧树的本体留在世间。 唯一的可能,就是大日如来飞升之前封印了它的能力,甚至切断了它的灵根,让它根本无法聚集法力炼化本体,从而只能作为一棵树存在于此。 否则以金丝桧树的跟脚,经历几个纪元积攒的法力,便是现在这方天地也不能容纳,一旦灵智复苏法力外泄,就会被天地排斥,直接破开空间送到外界虚空中去。 虽然这只是沈彦秋的猜测,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比这个猜测更加有理的可能,和金丝桧树相类的还有承载凤巢的梧桐神木,以及诸多神鸟栖息的古树,每一株都相当于一尊太古大能,如果它们全都开启灵智修行,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十二正宗存在的可能? 白芷不求太阳真火,也取不走乌巢,那她的目标只能说金丝桧树本身。 摄妖香的药力蔓延的速度极快,不多时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七彩琉璃之色,凡是七彩烟雾覆盖之处,很快就会鼓起一个数丈大小的鼓包,想来正是那些怪虫感应到有人想通过这篇区域,要从树体中出来,结果却被摄妖香的药力拦住。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这摄妖香闻起来异香扑鼻,对人体没有丝毫作用,偏偏这些实力强悍无比又力大无穷的怪虫,竟然不能突破薄薄一层烟雾覆盖的薄膜,任凭它们如何冲撞都无法洞穿。 按照体型和长度以妖族对实力的划分,这些怪虫每一头都不亚于神婴修士,便是神化修士也不能与其中强悍的相比,唯有八劫灵肉合一炼化星辰肉身的传奇高手才能一较长短,便是把他们这些人绑在一起,也不够一头实力最弱的怪虫塞牙缝。 不过体型只是显示实力的一个方面,若是纯粹按照体型来界定修为,那这个世界的人族必然要以巨人一族为尊,成年的巨人一族最矮的也有三丈高下,岂不是每一个都是举世无双的高人? 所谓尿泡虽大无斤两,秤砣虽小压千斤就是这个道理,有些东西大则大矣,只是大而无当罢了。 树体上的鼓包顷刻间破碎,尽是一个个浑圆的黑洞,怪虫狰狞丑陋的头部刚刚探出洞口就撞在烟雾薄膜上,仿佛被极强的酸性腐蚀一般,顿时皮开肉绽冒出灰黑色的浓烟,汩汩流淌的墨绿色血液喷泉一般从伤口挤出来,疼的他们疯狂嘶吼,只是口腔内没有可以发声的部位,只有剧烈的破风声此起彼伏,破风声的长短高低各不相同,仿佛杂乱的音节。 白芷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颇为吃力的稳固住神木鼎,身子微微颤抖,仿佛那些怪虫不是撞在摄妖香的壁障上,而是持续不断的撞击她的身体,头也不回的对夏符飏喊道:“夏前辈快快向前,我撑不了多久!这群虫儿必然有一头首领,只怕还是唯一的一头母虫!若是被她冲破摄妖香的封锁,我等皆保不住性命!” 夏符飏不敢迟疑,当即催动金鸡在树枝间跳跃,此时也顾不得保存实力,没有树身的缝隙可以借力,只能凭借金鸡幻象的力量强行跨越数十丈乃至数百丈的距离,对于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那些紧跟其后的散修团体见夏符飏全力向上跳跃,仿佛逃避一般,知道摄妖香的力量也不能一直封锁怪虫,顿时也是所有人一道催动法力,将那些承载自身善于攀爬跳跃的傀儡和幻象催动到极致,竟然一点儿也不慢,紧紧跟着夏符飏的路线向上疾冲。 白芷可没有这么好心给他们开路,只是一旦撤销摄妖香的覆盖,那些怪虫立即就能杀出来,只能期盼夏符飏速度够快,一旦接近怪虫区域的边缘便立刻收拢摄妖香,否则法力难以为继,便是上到树顶也无法展开后续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全速前进,沈彦秋知道水火锋不能放出来,便晃身来到金鸡幻象的尾部,将七煞离魂幡三角翘起,好似一个巨大的螺旋风叶一般,法力一催疯狂旋转,顿时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横推过来,金鸡幻象的速度猛的加快了几分。 狂暴的风力卷动散乱的气流,行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纯白气浪从金鸡尾部喷射而出,仿佛一束造型奇特的烟花。 他小的时候玩过风车,知道风力能够推动风车,固定的风车也能逆转发出风力,再加上当年对战童元浪之时,那厮释放万刃刀催动狂风利刃,给了他极大的启发,便把七煞离魂幡当做风车一般反向使用,果然有奇效! 那些散修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个的放出法器推动傀儡和幻象前进,只是他们的傀儡和幻象各不相同,有的并不能在内部施展法器,一旦接触到外面便立即被禁空阵压制,不受修士的掌控滴溜溜落下去。 “哎哟,我的少阳伞!” “快回头快回头,我的千神盾掉了!那可是我的命)根子!”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这时候老子怎么回头!要回你自己跳下去吧!” 一众修士吵吵闹闹,还真有人从傀儡和幻象中跳出来,一阵心肝宝贝的叫着,去追逐掉落的法器。 那个叫嚷着少阳伞的修士,在空中飘飘荡荡几次也没抓住,忽地将遁光撑开,整个人被禁空阵压制的下落速度快了数倍,瞬间就赶上了滴溜打转的少阳伞,吓得他赶紧撤了遁光一把抓住伞柄,整个人缩在伞面下,晃晃悠悠的飘落。 其中一个修士瞧见之后大喜,也是猛的打开遁光加速,一把抓住千神盾的把手,哪知道他那千神盾有四五百斤重,纵然是个筝形的大面,加上他接近二百斤的体重,实在是做不到少阳伞这般轻飘,顿时连人带盾如同一颗炮弹一样,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咋咋呼呼手舞足蹈的从手持少阳伞的修士身旁,“嗖”的一声飞掠过去。 “卧槽方德开你个老小子还真是人如其名,放的开!为了法器连命都不要了!” 那些法器和少阳伞类似的修士,也有样学样,稍微将遁光一开加速,便稳稳抓住自家的法器滞空飘落,只有那些法器纯金属打造的修士叫苦不迭,后悔刚才太冲动,如今非但法器捞不着反倒要跟方德开一样,把小命搭上。 如今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一个个都是懊悔不已,颇有几个修士一边幸灾乐祸,一边解下腰带奋力一抖,搭扣上的钩子钉住一块翻裂的树皮将身子吊住。 “喂,我说郑喜子!赶紧把裤子脱了,说不定还能兜住风头!哈哈哈哈!” 声音越来越大,却是那这样修士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若不大声些这幸灾乐祸的嘲讽他们便听不着了。 还真有几个道人翻来翻去的脱掉袍子,手忙脚乱的系在双手双脚上,如同一个怪模怪样的巨大蝙蝠,勉强将速度减了下来,不用担心摔成一张肉饼。 这般事情沈彦秋自然是看不见的,他全力催动七煞离魂幡发出风力,木涣阳将手掌贴在他背心,也将法力源源不绝的输送过去,不多时便看见摄妖香的壁障尽头,和金丝桧树的树身隔成泾渭分明的一条彩线。 “大家沉住气再加把劲儿,冲过这一段便是生路!” 夏符飏见白芷有些难以支撑,摄妖香的壁垒愈发的暗淡稀薄,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心头也是焦急万分,奈何金鸡的速度已经提升到极致,再快一分也是千难万难,却也只能开口打气鼓舞。 众修士眼见生路在望,身体猛的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虽然只把速度推升了一丝,却也觉得活命的机会大了几倍! 七煞离魂幡不曾祭炼完全,况且以魔道法力祭炼鬼道法器本就事倍功半,收效甚微,若是不能彻底改变内部的阵法架构,就不能将之祭炼完全,催动起来所要消耗的法力也会成倍增加。 这不比催动水火锋和千机带,只需要少部分的启动灵力就能自发运转,平时也会和修士一般自动吸收天地灵气存储起来,淬炼本身的同时还能淬炼修士的法力,一举两得。 像沈彦秋这样御使不曾祭炼完全的法器战斗的,要么就是大高手扮猪吃老虎,要么就是小修士无可奈何逮着一件法器就是宝贝,哪里还有挑挑拣拣的道理。 只是他如今幻魔道小有所成,已然体味到变化之术的奥妙,虽然连障眼法也比不上,却依旧兴奋无比,致力于将千变万化这个大神通学到手,务必要多搞着不同的手段在手,以变化不同的身份。 ------------ 第四百二十八章 毗卢遮那佛 眼看只有几个树枝纵跃的距离,便能踏过这一片危险区域,夏符飏不禁松了口气,正要一股气冲过去,忽听一声巨吼炸响,汹涌的声浪如海啸一般拍击过来,几乎瞬间就把金鸡幻象拍成粉碎! 夏符飏心神震荡,一口老血喷出来,却强行压制住伤势,再次幻化金鸡将众人包裹,不退反进迎着吼声就冲了上去! 既然摄妖香都压制不住,此时后退一旦烟雾壁垒崩溃,千百头怪虫一起扑咬,便是神化修士也难以抵挡! 众修士也知道奋力前冲还有一线生机,一旦后退便是百死无生,也是拼了命的催动法力加持,金鸡幻象仿佛跳蚤一般瞬间跳过三个树枝,只剩下最后两根便能脱离险境。 “尔等安敢惊扰佛祖的道场!” 又是一声惊天怒吼,却是个清亮冷漠的女声,语气中说不出的愤怒,似乎这些修犯下了滔天大罪。 “速速退去,本座不伤汝等性命!” 咦,还有这好事? 不管其他人作何感想,夏符飏是绝不肯信的,哪怕这人说的是真的,他也绝没有后退一步的可能。修行到这个份儿上,夏符飏要是还能被一句话轻易吓退,那他这颗八转的金丹真就不知所谓了。 古语有云: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上古时期的炼气士将金丹期称作金丹大道,许了个太乙散仙的等阶,足见金丹二字的分量有多重。现在的金丹修士远不能和上古时期相比,然虽未证道却也是得道的人物,哪一个是易于之辈? 况且听其言语,这发声之人明显修炼的是浮屠法门,浮屠以杀生为大戒,这片区域明显是她镇守之地,说不定就是一个考验,只要安然过去就算通过了考验。 当情况糟的不能再糟之时,人们总会下意识的往相反的方向思考,这是所有智慧生灵的通病,人类自然也不例外。 “佛祖?!” 乍一听这个称谓,所有人都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不过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什么佛祖不佛祖的,便是那发声之人是魔祖妖祖,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惊扰佛祖道场,该杀!冥顽不灵,本座便超度尔等入阿鼻地狱!” 阿鼻为地下之牢狱,阿曰无,鼻曰救,阿鼻便是无救之意。浮屠说地狱有一十八重,其中最深者名曰无间,乃地狱之最下重,余大地狱皆覆盖其上。 道门仙真训诫弟子时也常说:你离开我的山门,切不可胡乱行凶,闯下弥天大祸,再报出我的名号挡灾,否则我便将你扒皮抽筋,神魂贬在九幽深处,受地狱烈火煎熬,永世不得翻身! 此九幽深处,便是无间炼狱,阿鼻地狱是也。 神魂者,阴阳二神共魂魄也。 饶是夏符飏心智坚毅百劫不催,听到这话也不禁遍体生寒,只觉肝胆俱裂一般。诸大地狱自成一界,幽冥界也只是鬼界的投影,用净世轮镇压才永恒不灭,倘若这人真有本事将人神魂贬谪九幽永堕阿鼻,那该有多大的神通多大的法力! 不及众人开口辩解,一朵无朋火莲从天而降,热浪滚滚并不伤及衣物肉身,但是神魂却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剧痛,仿佛真个置身于无间地狱,被地狱烈火煎熬一般。 “红莲业火!” 还是那个开口叫破释迦二圣梦道图的修士认出了这朵火莲,正是传说中的地狱烈火,亦即红莲业火。 红莲业火乃是阿修罗道的本命之物,阿修罗族只要战斗之心不死,就能从血河中重塑肉身复活,也就是阿修罗不死身,但是除了血河祖师和天妃乌摩之外,阿修罗族的另外几位掌权者,也就是五大阿修罗王,皆是自业火中出生。 本师地藏于幽冥普度恶鬼,其间也度化了许多阿修罗族的勇士,五大阿修罗王为此多次率兵攻打花莲净土,故而本师地藏便把度化的阿修罗族送到灵山大雷音寺,在世尊驾前做八部护法,与天人、龙众、紧那罗、莫呼洛迦等合称天龙八部。 红莲业火乃是阿修罗族特有的神通,没想到这个守卫乌巢的女子竟然也会!难道她也是浮屠度化的阿修罗族战士? 红莲业火审判罪孽,但有一丝罪孽在身便能引动红莲业火,直到将肉身神魂全部灼烧干净洗清罪孽,一点真灵才会投入轮回,若是罪大恶极之辈,这一点真灵便会永堕阿鼻,日夜受红莲业火煎熬。 夏符飏陡听红莲业火,方才那股肝胆俱裂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把神魂的痛楚也压了下去,急忙连使金鸡独立法和金鸡唤日法,将千百年苦修积攒的太阳真火释放出来,金鸡纵横法幻化的金鸡仿佛一颗冉冉升起的小太阳,放射出无穷太阳神光,想要托住业火红莲。 “佛祖的太阳神光?” 那人一直隐身不出,只是放出一朵红莲业火便逼得夏符飏底牌尽出,连修行的根本太真真火神光都放了出来,实力着实深不可测,本拟放出这朵红莲业火,能将底下一干人等尽数轰杀成渣,却不想竟然有人放出大日如来的本愿金光。 太阳神光便是日光,大日如来的本体便是一头化作太阳星的金乌神鸟,可以说能够释放太阳神光之人,也算算作大日如来的弟子。 看来她在荒原空间待的时间实在不短,竟然连金鸡岭的唤日法能够凝聚太阳真火,释放太阳神光的事情都不知道。 红莲业火顿了一顿,只听一直托着神木鼎控制摄妖香的白芷轻咤一声,神木鼎中顿时冲出释迦二圣梦道图的景象,只是巨石上的白骨山被她隐去,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巨石。 “二圣梦道图?这是两位祖师的梦中证道法门!” 那个女子一直一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不带一丝烟火气,哪知先是被太阳神光惊到,还没等反应过来又看到浮屠最高法门之一,释迦二圣梦道图,简直震惊的无以复加。 白芷引动的释迦二圣梦道图,纯粹就是个样子,中看不中用,不过她发现这人对浮屠的古识知之甚详,这才狠下心来赌一把,赌她不敢以红莲业火侵犯二圣梦道图,果然被她赌对了。 红莲业火凝立不动,被白芷催动二圣梦道图往上一冲,顿时化作满天火星消散,二圣梦道图也随之徐徐散去,白芷托着神木鼎朝夏符飏使了个眼色,夏符飏立即收起太阳神光,在金鸡幻象背后凝聚一颗三丈浑圆的日头,就这般驮着大日跳过两根树枝,总算把这片区域赶了过去。 夏符飏目运神光四下扫射,只是不见那女子藏身何处,想了想又高声叫了几声前辈也无人应答,心头愈发觉得古怪。 白芷托着神木鼎,冷冷的看着那个一脸窘迫的修士道:“这位道友却是深藏不露,起先看出释迦二圣梦道图的是你,听到佛祖二字惊呼的是你,看破红莲业火的也是你……不知道友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此言一出口顿时众人齐齐侧目。 那修士肤色黝黑泛着古铜色的光泽,看上去瘦弱却精干无比,只是身形面貌极为普通毫无特色,便是一身衣服也是粗麻烂布,根本不惹人注意,存在感极低,若不是他几番叫破秘闻,便是白芷也不曾注意到他。 “额,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那修士挠了挠头,憨憨一笑:“白姑娘想知道什么?” 白芷展颜一笑:“我想知道什么,那就要看你愿意说什么了。” 那修士道:“我本是佛家弟子,对于佛家的神通自然知道一些,这并无不妥之处。” 夏符飏冷笑道:“佛家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用了,既然你说出来,想必你也清楚,佛家并不在诸子百家之列,乃是后人牵强附会罢了。” 那修士道:“夏前辈说的是。我并没有说佛家是百家之一,只是说我是佛家弟子。” 夏符飏眉头一皱,嘿嘿冷笑不止:“好一个佛家弟子,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既然夏前辈白姑娘和诸位道友对佛家有兴趣,那我就说说。” “我是佛家密)宗一脉传人,供奉的就是大日如来,乌巢禅师。” ------------ 第四百二十九章 佛家弟子 毗卢那修士双手合十一礼,神态祥和:“大日如来便是我密)宗第一佛陀,毗卢遮那佛,且大日如来真经便是我祖上编撰。” 遮那乃是古佛名号。意为平等觉、法界无量。一切佛的法身根本无分别,都是摩诃毗卢遮那佛。在密)宗法系中是最高身位之如来,为一切法相平等觉,密)宗尊称之为大日如来。 佛陀,是浮屠的古称,这个称呼可以追溯到太古诸仙时期。 释迦二圣创立浮屠和道门分庭抗礼,奈何当时的修行道以道门一家独大,便是魔道妖道鬼道也都以道门为尊,诸天万界万灵万类一应妖、魔、鬼、怪、精、灵者,无不参拜三元道尊。 当时的浮屠还不叫浮屠,乃是佛教。 浮屠,佛陀,这两个词的读音听起来就十分相似,浮屠也是佛陀慢慢演变而来。 佛陀的意思就是大彻大悟,成就无上正等正觉之意。 在古浮屠的等阶中,最上一层就是释迦二圣,释空圣称作阿弥陀佛,为万佛源流;毕迦圣称作准提佛母,为诸佛本师。 佛陀,便是觉行圆满。 其次是菩提萨埵,也称须菩提,菩萨。意为觉他,觉他者,众生唯我,天道无他,众生于我无二致,能使他人觉悟者,便是菩萨。 再其次便是阿罗汉。 阿罗汉含有杀贼、无生、应供等义。杀贼是杀尽一切烦恼之贼,无生是解脱生死不受后有,应供是应受天上人间的供养。是伟大的佛陀得法弟子修证最高的果位。 阿罗汉者,自觉者也。 再往下便是一应比丘僧众,比丘僧比丘尼等修持佛道者。 只因佛教教义中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语,其意类乎有教无类,被有心者曲解为善恶不分,藏污纳垢,故见佛教做大心生不忿,暗中怂恿激进派的道门弟子,引发了第一次道佛之争,也就是第一次封魔榜降世之劫。 结果释迦二圣运筹帷幄合纵连横,几乎将太上玄元道尊门下弟子尽数送上封魔榜,太上始元道尊门下也有半数弟子被释迦二圣引渡进入佛门修行,三元道尊因此反目成仇,兄弟阋墙,自此佛门大兴,隐隐有压制道门之势,为二次争斗埋下伏笔。 太古诸仙飞升灵空开辟仙界之后,修行道便改弦易辙以佛教为尊,号称天下百万寺庙佛教独占八分,道门也要望其项背。佛教弟子气焰日渐高涨,到处搜罗珍禽异兽收为坐骑,便是修成人形的高等精怪也不放过,这却惹恼了一尊大神。 孔宣王。 孔宣王本是凤凰长子,因生就一团混沌灵气,被他炼化成五道神光,又拜在太上玄元道尊门下听讲大道,修成大罗金仙,与人对战无物不刷无物不落,打遍天下无敌手,顿时惹得佛门高人一阵眼红,都想将他收入帐下。 便是封号都替他想好了,唤做孔雀大明王菩萨。 堂堂圣人弟子,凤凰长子,天地间一等一的身份,却要去佛门做什么明王菩萨,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孔宣王心高气傲,怎受得了这般耻辱?多次孤身一人打上西方娑婆净土,都被一众佛陀菩萨击退,还差一点被手持七宝妙树的须菩提佛降服,遂舍弃一身先天元胎转世为人,将五色神光化作仁、义、礼、志、勇,开创儒家一脉,不入凡俗直入庙堂,辅佐君王定山河固社稷,摄辟诸邪正兴天地,当仁不让的成为诸子百家第一位。 孔宣王成就儒道圣人,门下弟子个个刚正不阿,抨击鬼神。儒家有一条格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而当时道家势微佛家独大,无数佛子结交达官显贵传播教义,又时常开设水陆法会普度幽冥恶鬼,庙宇中佛相贴金嵌玉,使官员不事国务,男子不延后代,女子不事生产,父母不爱子女,子女不养父母,终日吃斋念佛长跪不起,终于惹怒了孔宣王座下弟子仲子路。 仲子路性情刚直好勇尚武,得了儒门五宝之一的正气刀,以一柄正气刀破碎天下佛寺和佛陀金身,率领三千大儒打上灵山,以人间道统传承分说诸佛菩萨,几乎毁灭娑婆净土。 自此佛家被百家除名,佛教也因此一落千丈。 所谓喧乎的软面好揉捏,说难听点就是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谁都愿意参与,那些一直被佛家欺压的妖魔道修士自然不甘落后,到处追杀佛教弟子,且打着复兴道门的旗号,端的是名正言顺。 孔宣王虽然创立儒家学派,却一直谨记玄元道尊的教诲,一直以道门弟子自居,这次仲子路大破娑婆净土之事,也被成为二次道佛之争,以道门完胜而告终。 至此,释迦二圣知晓事不可为,凡事不可太尽的道理,遂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改佛教为浮屠,取消佛陀和菩萨果位的称号,只留下阿罗汉一称。 随后赤明劫爆发,封魔榜短暂现世,诸子破空而去开辟贤界,或者在修行道开辟洞天福地隐世不出,中古诸子时代落幕。 而一部分流离在外的佛门弟子并没有去中州那烂陀寺,也没有苦行化缘乞讨重建大雷音寺,而是谨守自己一脉的教义在人间行走。 听到这里,沈彦秋问道:“你说的这些上古秘闻果真是闻所未闻,只是这跟你是佛家密)宗弟子有何关系?这里面可一点儿都没说到大日如来的事儿!” 倘若不是此人叫破二圣梦道图在先,识破红莲业火在后,任是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没人会信,只是他对浮屠古事知之甚详,所说之事也是极为严谨,由不得人不信。 两次道佛之争,两教三商封魔榜,孔宣王转世成儒圣,仲子路单刀破娑婆,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若不是他说明缘由,谁会相信中古诸子时期的儒家至圣先师,竟然是圣人弟子,凤凰之子转世之身,儒门五宝竟然是孔宣王的五色神光所化? 这人笑道:“道友不必着急。我密)宗教主大日如来,早在第一次道佛之争时便破开鸿蒙飞升大千之外,自然和佛教的关联弱了些。况且教主乃是太古金乌成道,实际上也是隶属于妖族,纵然他不曾飞升,也绝不可能看着诸佛菩萨降服妖族为坐骑而置之不理,否则他这天帝之子妖族太子的身份,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 “教主以七劫境界破空飞升,乃是借住了化身大日照耀九州的无边功德,其实就算教主不强行破空,也能以此功德直接飞升,只是他毕竟是妖族太子,那股心气还在,自然不愿意接受天道的恩赐,故而才如此行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密)宗一脉一向和浮屠诸脉若即若离,便是如今的灵山大雷音寺……呵呵,我等密)宗弟子也跟你们一样,以大普度寺相称。我密)宗弟子只尊奉释迦二圣和大日如来,将教主和二圣并称浮屠三圣,却不礼拜世尊如来。” 他神态自若,并没有抬高密)宗的模样,也没有贬低浮屠的意思,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好好好,好一个佛家弟子,好一个浮屠三圣!” 那个一直不曾现身也不出声的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住的称赞这人说得好,特别是说起浮屠三圣之时,语气间的得意更是遮掩不住,仿佛与有荣焉甚矣。 众人急忙驻目,只见树身上洞开一座九尺高的门户,金红色的光芒无边无际,从小小的门户中爆射而出夺人眼目,随着一个身影慢慢从门户中走出来,一股连大日光芒都遮掩不住的黑暗映入眼帘,勾勒出一个苗条纤细的曼妙身姿。 随着门户缓缓收拢,那女子的身影也逐渐清晰,却是一个身材高挑火辣的美人,一头齐腰长发赤红如火,身上套着一件连体的墨绿色铠甲,上面也流淌着各式各样的火焰符文,一手持一柄乌木长毛,一手持一面方形木盾。 那长毛极为粗糙,就是一段疙疙瘩瘩还有些弯曲的乌木杆,前端用打磨尖锐的石头以树藤绑成矛头,上面还有暗红色的污渍一片连着一片,一看就是蒸发干净的血液。 那面方形巨盾更是粗糙不堪,整个就是用一段截取的树身随意劈砍而成,正面以拙劣的刀工刻画了一头狰狞巨兽,同样遍布着斑斑血迹,巨兽凸起的牙齿上还挂着风干的肉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血肉。 那女子如一团烈火般靠近,神情却是冷艳如冰,即使嘴角含着笑意,也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沈彦秋没来由的就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的鹤星恫,同样是这样美艳动人,冷艳如冰。 “你就是佛祖门下的弟子?” 女子一甩长矛,从夏符飏沈彦秋等人面上划过,最后落在那个佛家弟子面前,距离他的鼻尖只有一根发丝的距离。 矛尖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股脑儿的涌进他的鼻孔,就连使用胎息法都不能阻隔。 “你,很好。” 见他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女子重又点了点长矛,几乎戳到他的鼻子。 ------------ 第四百三十章 毒龙尊者 “我说你很好,你可以上去。除了佛祖的乌巢不能动,太阳真火的种子你可以取走,金丝桧树的枝叶也可以摘取。” “弟子密)宗门下雅穆厝,见过前辈。” 雅穆厝合十一礼,差点撞在长矛上,连忙又后退了一步,一躬到底。 “敢问前辈尊号?” 女子道:“我是佛祖座下护法毒龙尊者。” 毒龙尊者? 毒龙,毒龙……难道她就是这群怪虫的母虫? 雅木厝道:“请恕弟子冒犯,尊者可是教主门下的护法神将?不知是那一尊明王?是军荼利明王还是金刚夜叉明王?亦或是……您是中央不动明王尊?!” “嘶!” 众人齐齐抽了口凉气,吞了口唾沫。 五大明王乃是古佛陀降服内外诸魔障化身示现的教令轮身,故而在浮屠中也有极为崇高的地位,其中以不动明王为首,四大明王居四方四极。 其中浮屠教义中说,中央不动明王为百千万亿十方世界第一魔王,为大日如来降服,军用猛进修持菩萨道,法力冠绝诸天,能降服一切外道邪魔,为浮屠第一护法尊神,一切明王护法罗汉伽蓝皆以不动明王为尊。 当然这只是浮屠一家之言,自然有吹嘘的成分在,否则魔道的两位天主,大自在天魔主和阎魔天子也不能答应。 毒龙尊者道:“莫要乱猜,我不是五大明王化身,也不是明王护法。你既然已经猜出我的身份,又何必明知故问?” “你若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劝你还是赶紧打消了好,否则只是取死之道。” 雅木厝忙道:“弟子不敢!” 毒龙尊者冷哼道:“你只是不敢,却不是不想。不过想也是无用,我不能离开乌巢,这是佛祖定下的规矩。” 沈彦秋讶然惊叫道:“前辈您是大日如来的灵兵神将!” 毒龙尊者看了他一眼,目光从淡然变成有趣:“你这小家伙藏的挺深,可惜还瞒不过我的法眼。你身上有我佛门的气息,似乎还修炼了六神通的功法……我不想点破你,你倒是也有资格上去。” 沈彦秋嘿嘿干笑。 毒龙尊者又问道:“方才释放太阳神光的是谁?” 夏符飏道:“是我。” 金鸡岭份属道门,和浮屠的高人自然没什么情意可讲,刚才也听沈彦秋点破毒龙尊者的身份,只是大日如来的一名灵兵神将,便不亢不卑的回答。 “我不管你是道门还是佛门,既然能释放太阳神光,那就是佛祖的弟子,你认与不认都是如此。你若是认了自然有你的好处,你若是不认我也由得你去,只凭你的机缘就是。”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若是认可自己大日如来弟子的身份,我就给你指点一二,保管你尽兴而归,若是不认可这个身份,这个事实确是改变不了,只是能不能寻到宝贝,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那就多谢前辈了。” 扯着木涣阳道:“这是小徒木涣阳,也是释放太阳神光,不知能否进入乌巢?” 毒龙尊者扫了扫木涣阳:“马马虎虎,勉强合格。” “那就是可以了。” “哼!” 毒龙尊者不答,又问道:“是谁引动了释迦二圣梦道图?” 白芷强忍着激动道:“正是弟子!” 毒龙尊者道:“你虽是妖修,佛祖却也不是人身,也有继承佛祖衣钵的资格。且把梦道图放出来于我一观。” 白芷应了声是,放出二圣梦道图,这次却是从头顶天门冲出道图奇景,同样抹去了白骨山的骷髅怪象。 毒龙尊者扫了一眼,双眼中神光闪烁,语气冰冷的道:“为何不把最后的景象显化?” 白芷讷讷的道:“弟子不敢。” 毒龙尊者道:“你既以弟子自称,便是承认了佛门弟子的身份,释迦二圣梦道图乃是我佛门至高法门,就算你得之不正,也终究是一段缘分。我虽然没有本事替你斧正,但两次观看梦道图也是承了你的人情。非我佛门弟子不能感悟道图至理,我两次观看道图却是天大的机缘,说不定能籍此拜托法身的束缚,倒是可以将佛祖原本的大日如来真经传你。” 白芷激动的浑身颤抖。 原本的大日如来真经! 毒龙尊者破天荒的露出笑容:“当然,只是原本,却不是全本。” 原本便是大日如来所传真经,开篇必然是如是我闻四字,证明乃是毒龙尊者亲耳听佛陀讲经说法记录下来,并非后人以自家的感悟编撰而来。不是全本便是说经不可轻传,以白芷的福分受不得全本的大日如来真经,只能择一章节或是几句经文传授。 白芷微微一怔,没想到毒龙尊者竟然身怀原本且全本的大日如来真经,她虽是陷空山的妖族,但一身法力却是源于这部东拼西凑的二圣梦道图,早被其中的浮屠法性斧正,将妖力洗涤干净,便是夏符飏的金鸡法眼也看不出异常。 倘若能得到原本的大日如来真经,有其中的好深浮法糅合进二圣梦道图中,必然能够将二圣梦道图完善一番,使自家境界法力更上层楼,虽然不能得全本,她也不敢贪心,认为自家的福缘深厚到可以承托原本大日如来真经的程度,随即正住神色,把白骨山骷髅相显现出来。 “白骨道,骷髅观……” 毒龙尊者沉声道:“难怪我看你实力一直上下浮动,只是根基深厚定住四极,才没有引动天人五衰的变化。你似乎也曾达到过极高的修行境界。你既然能避开天人五衰,自当知道铸造灵兵神将的原理,在我面前却不必遮掩,说罢,你究竟是谁?” 灵兵之法乃是献出真灵,以天道誓言的咒力引发契约,神魂保存完好的情况下依旧能操控肉身,失去肉身的情况下则依附于某件法器之中。二者有肉身的称作神将,没肉身的便是灵兵,于天人五衰中的不乐本座相类,本质上有共通之处,故而毒龙尊者才如是说。 白芷似是早知毒龙尊者会如此发问,神色如常,只是躬身了一礼道:“弟子便是白芷,陷空山一只老鼠精罢了,并无其他的身份。二圣梦道图也是偶然所得,其间之事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请尊者恕弟子保留一点秘密。” 毒龙尊者道:“各有各的缘法,你是人也好是妖也罢,我不管你的出身来历,只看眼前的结果。” “我说你能上去,你就能上去。” 说罢一指沈彦秋几人:“佛祖当年曾立下规矩,佛门弟子除我密)宗门下,一概不得进入乌巢,你们几个倒是不在规矩的约束之中,我也不拦着你们。只是其他人与我佛门无缘,却是不能惊扰乌巢,速速退去,莫要自误!” 那些趁机闯过怪虫区域的修士顿时就不乐意了,毕竟进入乌巢只有怪虫一处险境,只要通过怪虫区域就能无惊无险的进入乌巢,获得大日如来的宝物,谁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当即有人叫道:“之前有几个已经先我们一步上去,难道他们都和浮屠有缘不成?前辈不可厚此薄彼!” 他说的却是那个墨家的机关杰,以及驾驭灵猴等奇物的那几个修士。 毒龙尊者“嗯”了一声,石矛化一道流光脱手飞出,一矛将那修士扎了透心凉,肉身化作沙砾一般粉碎,便是金丹也成了一颗黯淡的泥疙瘩,神魂和灵性尽皆磨灭。 “本座做事,还要同你解释不成?” 余下的修士见她一言不合就杀人,丝毫没有浮屠修士应有的慈悲心念,这才想起她的称号乃是毒龙,一个冷艳无双的绝世美人以毒龙二字为名,只怕不仅仅是个称呼,更是道出了她的本质。 “前辈就算杀了我等,难道还能将天下修士全部都杀了不成?浴火节百年一度,是双皇一王制定之事,谁也不可更改!今日你仗着修为横行霸道欺辱我等,就不怕日后有高手打破凤巢禁制进入不死火山,让前辈也尝尝被人欺辱的滋味?” “就是!前辈无端阻住我等,却不合浴火节的规矩!纵然是大日如来留下法旨,如今这南疆确认双皇一王三位大尊说了算,不是你浮屠……佛门的地盘儿!此事我等若是告到三位大尊处,炎皇陛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定会为我等讨还一个公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起来,互相壮了胆气倒是越说越激动,就差现在就跑到三皇宫告状了。 毒龙尊者面色愈发阴冷,一双凤目来回不停的扫视,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雅穆厝生怕她大开杀戒,真个引来南疆至尊中脾气最火爆的父生真炎,急忙劝道:“尊者息怒!如今不死火山已经不是孔雀一族治下,乃是炎皇火皇以及应帝王三位共同至理,浮屠如今在南疆没有高手坐镇,只在中州一隅偏安,实力大不如前!尊者乃是我佛门护法尊神,就算密)宗不奉大雷音寺差遣,终归还是释迦二圣两位圣人一脉相承!还请尊者念在教主的情面上,不要为浮屠平添大敌!” ------------ 第四百三十一章 猜测 毒龙尊者压制住心头怒火,冷笑道:“尔等要本座依照规矩行事,本座就给你们规矩!” 将手中石矛木盾狠狠一顿,浑身燃烧的赤红色火焰尽数收回体内,那身墨绿色的紧身软甲迅速挑出肩甲、前后护心、裙甲披风等,将浑身包了个严严实实,便是额头上也多了一圈头箍,垂下一张狰狞恐怖的面甲。 “本座便是这蝉蛹虫儿的首领,也算是这一关的守卫,尔等要进乌巢也可,只要能击败本座,乌巢便任你来去!” “前辈功参造化,我等怎是你的敌手?” “前辈此举无异于刻意刁难,还是以武力逼迫而已!” 毒龙尊者怒道:“你跟本座讲道理?本座的拳头比你大这就是道理!真以为本座不敢杀尔等不成?” 那些修士又乱哄哄的叫道:“前辈拒关,我等便是合力一处也绝无扣关成功的可能!我等若是有战胜前辈的本领,还来不死火山撞甚劳什子的机缘?” 毒龙尊者怒极反笑:“好好好,尔等倒是打的好算计,却拿什么炎皇火皇来压本座?好好好,好的很!” “本座便把境界压制在金丹期,尔等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但凡有一个能从本座手中讨一丝干好处,就算尔等都通过了!” “若如此尔等还要啰嗦不停,那便通通去死吧!本座也好讨教讨教尔等口中南疆至尊的手段!” 雅穆厝还要再劝几句,却被沈彦秋一把抓住胳膊,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位毒龙尊者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岁,似乎自大日如来构筑乌巢之后,便一直在金丝桧树上守卫乌巢,对四古纪元的更替一无所知,认知还停留在太古诸仙时期,根本不知道上古诸真和中古诸子的事情,对于浮屠也就是以往的佛门,依旧停留在压过道门的认知上,哪里会在乎这些金丹修士的死活? 若非刚才雅穆厝说起佛门变迁,提及一应变化之事,然后又近乎哀求的劝了几句,她又如何会这般委曲求全? 作为大日如来座下护法神将,她又何时曾委曲求全过? 这些可恶的蝼蚁,果然死不足惜! 沈彦秋见雅穆厝对古事一清二楚,相必是家传的记载一直保存完好,只是在处理事情上面却有些死脑筋,转不过弯儿来。 毒龙尊者明显已是怒极,只差一丁点儿火苗就能瞬间引爆,他若是再这般无脑的规劝下去,只会火上浇油平添怒火而已。 沈彦秋几人能够得到毒龙尊者的许可,本身就站在了这些修士的对立面,无论他们现在说什么,在这些修士的耳中都是心口不一的幸灾乐祸之言,若是被几个别有用心的放出去大肆渲染一番,雅穆厝和白芷还好说,沈彦秋化身火工道人也罢了,夏符飏代表的金鸡岭和沈彦秋如今代表的火皇宫,只怕要平添许多负面影响。 得了好处就闷声发财好了,越是聪慧之人在这种情况下越不会感激你的帮助之言,反倒会认为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将一腔怒火愤恨都转移到你头上,这是人的本性。 沈彦秋抓着雅穆厝的肩膀,将自己的担心传音同他说了,雅穆厝这才醒悟过来,不禁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倘若因为自己几句话平白招惹了百十位金丹修士,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几人稍微一合计,便同毒龙尊者告罪,顺着她开辟的一条藤蔓道路蜿蜒向树顶而去。毒龙尊者的本体乃是大日如来收服的一头太古毒龙,一直镇守在金丝桧树上,那些蝉蛹虫便是他将金丝桧树里生长的蛀虫点化之后,帮助自己拦阻修士所用。有了这些虫子她就可以将功夫省下,不必时刻关注,万不得已之时再现身施以雷霆手段。 金丝桧树上缠绕的藤蔓本也不少,都被她一一剔除焚烧,只留下几条能力特殊的祭炼培养,这条藤干扁平的藤蔓唤做天梯藤,又扁又宽紧贴树身,藤干上均匀的凸起横向递进的模块,仿佛楼梯一般。 几人顺着天梯藤飞奔,一眨眼就攀登了千丈远,底下毒龙尊者和一众修士已不可见,只有隐隐约约法器碰撞的声音传来,似乎那些修士终究没有经受住宝物的诱惑,和毒龙尊者动起手来。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啊!” 雅穆厝长叹。 沈彦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何必惹火上身?财帛动人心,你我若非有些缘法,难保不会和他们一样,此时也要赌一赌!” 白芷冷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为了莫须有的可能把命搭上,也是他们活该!” 雅穆厝道:“姑娘此言差矣。我不知道你的二圣梦道图从何得来,只是你若无慈悲怜悯之心,普度众生的宏愿,这二圣梦道图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修成!当年两位祖师怜悯世间众生悲苦,这才开创佛门一脉,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愿一切众生都能往生极乐净土,拔除苦难脱离诸恶趣道,这是何等的胸怀!” “向佛之心不仅仅在一个诚字,军勇猛进的乃是大慈悲心,是普度众生的决心,是悲悯众生的诚心,却不是彰显实力的手段。” 白芷一怔似有所悟,合十对雅穆厝道:“谨受教。” 雅穆厝展颜一笑:“曼陀罗尼,我这一番话若能对姑娘有所启发,也是我的功果!” 夏符飏笑道:“两位暂且打住,讨论道法之事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时,你我上去各取所需,雅穆厝道友不妨同白道友回陷空山,论他个三五七日的道法也未尝不可!” 白芷竟然点头道:“此言甚妙,我也有邀请大师到陷空山小坐的打算,大师浮法精深,我也好时常向大师讨教。西极虽然清苦,却也不至怠慢了贵客。” “白姑娘言重了,我哪里是什么贵客!” 雅穆厝连连摆手,黝黑的脸上竟然也泛起一丝红润:“我是密)宗俗家弟子,称不得大师二字,实在惶恐。西极是两位祖师发源之地,我佛家弟子不惧清苦,便是待上十年八年也无分别,只是我佛理不精,恐怕误了白姑娘。” 白芷笑道:“我陷空山上这些年也收藏了不少浮屠经典,浮屠虽有宗派之分,却不似道门之间区别迥异,总离不开缘起无自性,一切法无我这个根本,大师莫要自谦。” 沈彦秋越听越是觉得古怪。 白芷的口吻怎么听都不像一个陷空山的普通弟子,倒像是一位上长老之类的实权派,虽然字里行间并没有刻意体现,那是那股子主人翁的味道却异常明显。 沈彦秋一直在揣测白芷的身份,特别是毒龙尊者说她境界忽高忽低上下浮动,且曾经修行到极高的层次,想来身份并不简单。毒龙尊者乃是不死火山阵法禁制布置之前就待在金丝桧树上,自然不受阵法内元神修士不能进入的限制,她都说白芷的修为曾经极高,那该高到什么程度? 金丹九转还是元神? 神婴还是出窍? 倘若是元神修士,谁能有这般大的决心和魄力,自毁根基重新修炼?金丹九转便要进阶元神,修成元神便能不死不灭,与日月同辉天地同寿,除非遭受不可承受的外力,否则断然不可能落到身死道消的局面,若是那些没有追求的修士,不将希望放在飞升上,只要找一个自己中意之处隐修,便是躲到天荒地老也是寻常。 历尽千辛万苦无数磨难才修成元神,一朝返本还源重头开始,只有前进无路又突然得到胜过如今道法千百倍的机缘才有可能,否则谁会谁敢谁能? 释迦二圣梦道图乃浮屠的根本法之一,乃是两位圣人证道的法门之一,品阶远在诸部太古佛陀真经之上,修之能证须菩提和阿弥陀的无量大法,比肩太古佛陀的果位,不生不灭不增不减,无论是飞升神界还是灵界都是地位超然的存在,倒也值得下这个决心…… 只要不飞升到仙界和贤界就行,仙界是道门诸仙之界,贤界是儒门诸贤之界,根本容不下浮屠弟子。 沈彦秋暗暗吸气,把这个念头打消,不敢再想下去。隐晦的瞥了白芷一眼,心道:希望是我猜错了。 ------------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一线牵 凤巢不是险恶之地,乃是修行道三大圣地之一,世间一切洞天福地都不能与之相比,除了双皇一王联手布置了阻隔元神修士进入的阵法之外,实则并没有什么凶险之处。 世人眼中的凤巢之所以凶险,只是因为诸多神鸟残留的气息衍生出新奇的物种,在不了解它们的情况下很容易受到伤害,其实这原本是件很正常的事。 蚂蚁爬到大路上,过往的行人和车辆也不会注意到不起眼的蚂蚁,无论是脚步还是车轮碾压过去,蚂蚁都会粉身碎骨,可是这跟行人和车辆又有什么关系呢? 倘若他们不来凤巢寻求机缘,自然也不会遇到这些威胁能危及性命的危险,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太上太元道尊早就在道经中精简的阐述过这个道理。 那些修士能否抗住毒龙尊者的怒火,已经不是沈彦秋几人能够关心的事情。 沈彦秋也不再去揣测白芷的真实身份,就算她真的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此时也不过是个颇有实力的金丹修士罢了,便是两人放对厮杀起来,沈彦秋也不怵她。 天梯藤蔓异常稳固,就像一个反复曲折的之字,虽然无形中增加了前进的路程,却胜在稳妥省力,几人只是迈步前行,注意一下高空中吹拂的狂风,倒是不需要额外耗损法力。 沈彦秋将纷乱的心思放下,他们几个也是心情极佳,一路上有说有笑,夏符飏的话比较少,木涣阳倒是个话多的,只是白芷有心拉拢雅穆厝去陷空山,同他说的殷勤,雅穆厝颇有些难以招架,一个劲儿的陪笑,时不时拉着木涣阳转移话题。 几人也不停留,只是一股劲向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荒原空间因为有大日乌巢存在,根本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他们也无从确定时间。 沈彦秋总觉得有一股拉扯的力量环绕在自己周围,询问过夏符飏之后得知他并没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紧紧抓住天梯藤扶手。 乌巢柔和的金光微微有些刺眼。 沈彦秋手搭凉棚,注目向头顶金光璀璨的乌巢望去,除了耀眼的金光之外,便一根桧金丝的影子也看不见。 “那是什么?” 雅穆厝并非不愿去陷空山,只是白芷的意图太过明显,他也没有加入陷空山的打算,最多不过是作为朋友前去盘亘数日,共同探讨一下大日如来真经和释迦二圣梦道图,增益浮法修为,可不想卖身陷空山。 雅穆厝不敢迎视白芷的目光,一直在左顾右盼,不是抬头看天便是低头看地,再不然就是左右摆头胡乱看看天空中金红色的云霞。 这会儿他一抬头,忽然瞧见天空中破开一个缺口,一点灿白色的光芒流星一般斜斜坠落下来,似乎正朝着几人的方向。 几人闻言齐齐扭头,果然是一团拳头大的白光,外面裹着一层天青色的光芒,直直朝几人冲撞而来,竟然不受禁空阵的影响。 夏符飏“嘿”的吐气开声,五指一张一抓再狠狠一推,一股浑厚的法力喷涌而出,化作一头展翅雄鸡迎了上去,鸡足还抓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龙形虚影,却是把那团白光当做剑光,以金鸡伏龙法应对。 他不曾修炼金鸡伏龙法,但金鸡十二法环环相扣,他以纵横法的法力模拟伏龙法,威力自然不能与之相比,但是以金丹八转的修为强行催动,却也不容小觑。 那团白光甚有灵性,微微一晃便把金鸡让了过去,刹那间飞到沈彦秋跟前,似乎是确定了目标一般,猛然沉入他丹田位置,进入紫府小世界中。 沈彦秋如遭雷击呆立不动,心神沉入小世界内,就见那团白光从小世界的虚空划落,原本大如星斗一般的白光越缩越小,等到接近大地之时已经重新变得只有拳头大小,一把投入大地之上的一座山峰之中,寻了个法力凝聚的水潭一头扎进去,消失无踪。 小世界乃是修士的根本,一旦出现问题就会影响到修为,甚至损害道行,沈彦秋哪里敢怠慢,任由一个诡异的东西进驻小世界?他是小世界的主人,神祇一般的存在,轻而易举就找到白光藏身之所,只是收敛了光芒静静地沉在水潭深处,便是青光白芒也只照亮周围两三尺的距离。 那团白光和外面包裹的青光分离,化成一青一白两团光芒,隐隐跟随天空中炎、冻二道化成的巨大太极图呼应起来,缓缓旋转,慢慢拖曳着短短的尾巴绕成两个太极鱼,和水火太极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沈彦秋无法分辨这两团光芒究竟是什么东西,按理说任何事物只要进了他的小世界都会瞬间在他的掌控之中,除非这事物的本身的力量大过他小世界的力量,无法行成压制。 可是如果小世界压制不住,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排斥的力量,将这事物从小世界中剔除出去,就像修行道经历几次量劫之后,每一次都会逐步缩小,对神魔、仙真和诸子施加无法对抗的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飞升。 当然,被抽走本源开辟新的世界这个举动并不在天道意志的预想之中,或者天道并不能阻挡神魔仙真的行为,并以此作为他们退出修行道的筹码。 沈彦秋的小世界还没有完善,不可能抽取本源力量出来,否则他就没有可能修成元神正果,甚至连现在的境界也保不住,连凡人也做不成,化道而死。 他正要将白光摄上来探查一番,天空中破开的缺口中突然传出一声大笑:“哎呀,好兄弟我可算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沈彦秋身上忽然亮起一层温润的红光,仿佛一个梭形的瓜子壳将他包住,闪了一闪便裹着他化成一点红芒朝着天空的缺口飞射,速度甚是快捷,便是夏符飏出手也没来得及将他拦住。 “这是……一线牵?” 沈彦秋并没有感应到危险,又听到刚才的笑声分外熟悉,终于想起进入凤巢之前,勾离谨将一件刚刚祭炼的小法器定在他身上,正是能够互相联系,必要的时候可以传送到彼此身边的一线牵。 自打进了荒原空间沈彦秋就忘了这茬,哪里还记得身上有一件能够瞬间挪移到彼此身边的一线牵?此时身不由己的被一股力量带着飞走,奇怪的是禁空阵竟根本不加压制阻拦,沈彦秋被红光裹着飞走,这才想起被他遗忘的一线牵,和一同进入凤巢的勾离谨和刘琳剑。 似乎还有其他几个人。 仿佛是第一次被哀无心用心光遁法带着进入凄凉洞一般,沈彦秋什么也看不清,一阵恍惚之后红光散去,才看见一脸关切的刘琳剑和气喘吁吁的勾离谨。 勾离谨散了法诀,正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道:“我说兄弟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这一会儿我一共牵引了你多少次?足足七次啊!你想累死我不成?” 勾离谨捏着手指比了个七的手势,对着沈彦秋使劲儿晃。 刘琳剑也笑道:“一线牵虽然能将你我几人气息相连,瞬间传送拉扯到彼此身边,但是需要的法力实在太大,又不能穿越重重阵法空间使用,太子殿下接连用了六次都感应不到你所在的位置,要不是刚才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定位到你,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刘琳剑搓着手道:“苑主大人要我与你贴身不离的护佑,结果一进来刘分道扬镳,我一颗心都吊到嗓子眼儿了!我联系不上你们,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寻到太子殿下,请他出手强行将你拘来。” “不过你这身打扮……” 刘琳剑表情异常古怪,龇牙咧嘴的道:“怎么跟我这么像?” 沈彦秋见他们两个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穿着一身紧身的鱼鳞细铠,裙甲如同盛放的莲花一般纯白挑着鲜红的抹尖,包裹到膝盖的战靴根部两侧刻画着火云的图案,一看就是一副防护力极强的上品铠甲。 这孩子粉雕玉琢,白齿红唇,两只大眼睛如同星辰一般璀璨,头顶两侧抓着两个圆形的发髻,乌黑油亮的长发顺着肩膀披散下来,额头上高挑着蓬松的刘海,仿佛图画中走出来的童子。 只是他嘴角微微上挑,脸上带着一丝高傲的表情,下巴微微抬起,这股子傲然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却又不显得突兀,似乎天生的性格就是这样,并没有刻意表现出这种态度,自然而然的如此。 沈彦秋本想变回本相,只是突然瞧见这么个陌生人,而且感应不到他的境界,摸不清他的来历,也没有立即行动解除变化,对那孩子拱了拱手,问勾离谨道:“这位道友是?” 勾离谨笑道:“只顾着说话,倒是忘了跟你介绍!” 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顺势矮下身子搂住他的脖子道:“这位就是神仙道的海会大神李玄婴,我的至交好友啊!哈哈哈!” ------------ 第四百三十三章 李玄婴 李玄婴嘴角一阵抽搐。 “我说勾离兄,咱俩可没见过几面儿,至交好友这个称呼,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勾离谨“哎”了一声:“这话说的!你跟二哥是不是铁哥们儿?我跟二哥是不是铁哥们儿?铁哥们儿的铁哥们儿,不就是铁哥们儿吗?” “见得少怕甚?你来我火皇宫住上十年八年的,咱哥俩天天见面,感情不就来了?” 李玄婴耸了耸肩膀要把勾离谨的胳膊甩下去,只是勾离谨搂的结实,他也不好太不给面子用法力震开,只好由得他。 李玄婴和杨宇轩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千百年的交情。勾离谨也不知道从哪里结识的杨宇轩,杨宇轩虽然喜欢交朋友,但并不是随便什么样的人都能入他的法眼,勾离谨叫杨宇轩一声二哥,杨宇轩也认了这个兄弟,李玄婴便不好跟他耍脾气,驳了他的面子。 “我这次下界待不了多久就得回去,回去之前还得去灌口看看二哥,哪里有时间在你这儿住上十年八年?” “三五天……啊不,三五个月总没问题吧!” 勾离谨嘿嘿笑道:“你家的事有老爷子李天王操持,玄风和玄玉两位哥哥照应着,哪里还要你这个三坛海会大神忙活?何不趁这个机会在我南疆快活快活?你要是不喜欢我南疆的环境,我便陪你一起去灌口,找二哥他们一起射猎去如何?” “玄机妹子还小,虽说姑娘家要学什么相夫教子,但咱们毕竟是修士,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束缚,她整天窝在天王府里闷着也不是个滋味,正好叫她一起出来玩玩!” 李玄婴目光一冷:“你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勾离谨顿时一个哆嗦,他还指望李玄婴把李玄机叫出来,好趁机蛊惑父生真珠出炎皇殿见面,这时候可不敢得罪他。 “哥们儿你这话说的怪吓人!我可是那等没心没肺的人?你妹子便是我妹子,又是这般小的年纪,我岂能做出这般无耻的事情?” 李玄婴冷笑道:“下界的修士惯常如此,我也不是头一回见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凭你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你但凡敢动一点儿歪心思,我就切了你的恶根断了你的后路!便是火皇也挡不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我信我信!” 勾离谨连忙告饶:“我的好哥哥啊,你可不要吓唬我!我就是想借玄机妹子的身份把真珠叫出来而已,你恁的就想了这许多来吓我!” 李玄婴面色更是鄙夷,嗤笑道:“果然是居心不良,拿我妹子做名目骗炎皇的妹妹,你真是好大的色心好大的色胆!” 勾离谨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连连摆手:“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就算这样也得等咱们出去了再说不是?” 他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语速都是极快,沈彦秋根本插不进话,直到这时李玄婴闭口不言,他才得了说话的机会。 “这位道友……呵呵,道兄,原来就是神仙道的三坛海会大神!真是久仰大名了!” 沈彦秋撤了幻魔道的法力,恢复成英俊潇洒的模样,倒是让李玄婴一阵侧目。 “我便是李玄婴,三坛海会大神这个称呼休要再提,我也不稀罕这个名号。” 沈彦秋的模样自打被十方魔道重塑后,便多了几分刚毅果敢的气质,只是他生性优柔寡断,这才一直体现不出这种样貌应该具备的气质。这些年南来北往几经生死,一颗心慢慢沉淀下来,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沉稳果断,这才和自家的模样匹配起来,一旦正儿八经的说话办事,自有一股气势萦绕。 李玄婴恍惚着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杨宇轩的样子,第一印象就感觉良好。 沈彦秋道:“我是大悲宗门下沈彦秋,没什么名气,倒是道兄的大名传遍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令人羡慕。” 李玄婴无所谓的笑道:“区区一点名声有什么好羡慕?三坛海会大神不过是一个虚名,雷神上想要给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他只当我稀罕……” “倒是你大圣王的艳名我也曾耳闻,袁无极那猴子行事乖张怪异,什么事儿都能想得出做得到,哈哈哈!” 几人说笑几句,虽然没有增进感情,总算是把那股生分的劲儿带了过去,沈彦秋这才出言问道:“我听闻道兄已经修成神婴,乃是五劫的宗师高手,怎地不受阵法限制,能够进入不死火山内部?” 他听李玄婴左一句下界右一句下界,好像他是九天仙真一般,心里颇有些不舒服。神仙道于天堑山开宗,天堑山又坐落于九重罡风曾之上,号称九重天外,实际上还是在修行道之中不曾分离。神仙道养自己脸上贴金,效仿古天庭将九重罡风层称作九重天界,把上方空间称作九重天阙,除了那些依附于神仙道的小宗门,根本没人鸟他。 都在阎浮大世红尘中打滚,谁不是一身的泥泞?神仙道虽然是十二正宗牛耳,天下第一的宗门,实则也就是个实力强大的门派,自吹自擂就能统领三界不成? 不过勾离谨有求于他,沈彦秋也不好三言两语的把他得罪了。李玄婴有神婴修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不死火山的阵法禁制元神修士不能进入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李玄婴以元神之尊进入不死火山,沈彦秋自然是万分好奇。 “这是我修炼的化身。” 李玄婴也没有隐瞒,笑道:“我年少时因为和东海的一位龙太子发生争执,失手将他打杀了,剥了龙皮龙筋,惹恼了龙神,被龙神大人以师门和家人相迫,剔骨削肉还了因果。恩师以红花白藕为我重塑肉身,我修成神婴之后元神与肉身分离,将肉身炼化成身外化身。” “可以说我是李玄婴,李玄婴却不是我,或者不仅仅是我。” “身外化身?这是化身亿万的大神通啊!” 沈彦秋难以掩饰自己的艳羡,他如今一门心思想修炼幻魔道,目的就是修成千变万化之法,到时候自然也能化身亿万变化成周天一切事物,听到李玄婴在神婴境就修成身外化身这门大神通,着实惊讶万分。 至于李玄婴说,他是李玄婴而李玄婴却不是他这句话,沈彦秋真有些弄不明白。 李玄婴莲花化身的事情他并不知道,相传李玄婴幼年时得遇名师,随恩师修了三年道法略有小成,便被父亲李晋接回家中。他生性顽劣不服管教,偷偷跑到天河入海口戏水,他父亲当时乃是天河水军的一任总兵,兵士们也认得这个三公子,见他年幼也不曾注意,结果被他闯过入海口进了潮阳涧。 东海龙宫一头龙子到南海拜见卫长空,在潮阳涧玩耍,正碰上李玄婴,两人言语间出了差错打将起来,李玄婴不是他的对手,恼怒之下放出师门赐予的至宝,一举将龙子格杀。 他的境界虽然低微,但斩妖剑和缚妖索着实厉害,便是那头龙子有金丹水准也是抵挡不住。 龙神勃然大怒,和南海龙神一道威逼神仙道交人,还是李玄婴的师尊出面斡旋,许他剔骨削肉偿还因果,平息此事。 李玄婴天纵之资,他师尊不忍他受轮回之苦,便采红莲白藕为他重塑肉身,练就莲花童子,又把混天绫和日月圈赐给他炼魔防身,终于修成神婴,进阶元神。 此事在修行道也是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佳话,只是沈彦秋并不知道。 李玄婴对他的印象不错,再加上沈彦秋的样貌和杨宇轩有几分神似,除了他没有杨宇轩修成的天罚之眼,乍一看仿如兄弟一般,令人啧啧称奇。身外化身虽然是大神通,却也不是什么辛密之事,李玄婴道:“化身亿万是化身亿万,身外化身是身外化身,两者却不能混为一谈。这两部神通修炼的最低要求就是七劫分神化念,没有神化境修为支撑,如何能幻化出无数实力强悍的分身?” 沈彦秋道:“我曾见过乔天王,也就是你们神仙道的武道天王乔道真,分出一具化身对战魔山几位宗主。我听闻乔天王只有六劫出窍的境界,他如何能分出如此强悍的化身?” 李玄婴笑道:“你不要把幻身、法身和化身弄混了!再说了,谁告诉你乔天王是六劫出窍境的?你都能以不足十年的时间修成金丹,难道乔天王就非得原地踏步不成?” “我如今只有神婴初期,却也不是分了一具金丹期的化身出来?这世间之事倘若都按照规矩来,哪里还有许多烦心事?神仙道要是没有异于寻常的手段,如何坐的稳十二正宗魁首的位置!” “但凡能以常理度之的事情,那都是循规蹈矩的结果,只有你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才是你应该追求的!” 李玄婴负手而立,五尺高的身躯笔直的钉在巨石上,脑后突然飘出一条艳红色长绫,如龙似蛇一般蜿蜒飞舞,一枚金灿灿的圈子顺着红绫肆意跳动,一轮微小的太阳和一弯微小的月亮绕着金圈互相追逐。 神仙道,神仙道。 沈彦秋嘴里琢磨着神仙道三个字,看着意气风发的李玄婴,暗自赞叹神仙道却不愧这神仙二字,果然一派仙家风范。 ------------ 第四百三十四章 毕方真火 几人再次见面,沈彦秋发现勾离谨的情绪甚是兴奋,不知道是因为进了凤巢的缘故,还是因为拉到李玄婴一起的缘故,总之看上去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刘琳剑却显得拘谨了许多,也不知道俞白灵许了什么好处给他,竟然让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汉子跟变了个人似的,仿佛从门上走下来的门神一样,面带威严的站在二人身后,不着痕迹的紧贴着沈彦秋。 俞白灵许他护卫沈彦秋之后,收他做亲传弟子,刘琳剑自然是半分也不敢怠慢,莫说是收他入门,便是任何好处也没有,俞白灵的吩咐他也会毫无折扣的完成。 阵法的传送阵是随机传送,刘琳剑是知道的,反正有一线牵牵引彼此的气息,刘琳剑也不怕找不到沈彦秋,只是没想到沈彦秋第一站就被传送到荒原空间,整个空间都被金丝桧树的力量控制,或者说被压制金丝桧树的那股力量控制,一线牵根本无法渗透,自然也就无法定位沈彦秋的位置。 刘琳剑无奈之下只得先和勾离谨碰头,自我传送到他身边。太子殿下的法力和境界远超自己,或许能够找到小王爷,否则茫茫空间无穷无尽,仅凭自己的力量碰运气一般寻找,只怕浴火节结束了也找不到。 几人各有各的心思,沈彦秋这是个有最想搞清楚的就是小世界里突然出现的那团光芒究竟是什么,不过那团光芒实在诡异,似乎极为融洽的就跟自己的气息交融,并没有受到任何排斥,仿佛这团一青二白的光芒原本就属于自己。 他本想让勾离谨看看情况,转念一想自己的小世界和旁人不同,便是一颗金丹也是用幻魔道的法力演化而来,勾离谨若是分神进入他的小世界,一定会发现十方魔道,再加上旁边有个本体成就元神的李玄婴在,沈彦秋便打消了这个心思。 他缓缓调动法力围住那座山峰,将水潭紧紧罩住,一旦有任何异动都能瞬间感知,将危险扼杀于萌芽之中。 他举目四望,才发现所处之处乃是一座沸腾的火山口,脚底下的巨石就斜斜的挂在火山口的边缘,给人一股摇摇欲坠的感觉。 这座火山的规模并不大,喷口呈不规则的椭圆形,遍布着冷却后凝固的火岩石,以及岩浆流凝固的黑曜石,从火山口向下逐渐由黑转红,最后变成沸腾的火红岩浆湖,不停的冒着咕嘟嘟的气泡,随即炸成四射的岩浆。 无论泛红的火山岩还是漆黑的黑曜石,都带着一层温润的琉璃之色,稍微挪动一点点位置都会反射出不同的色彩。 这个空间和荒原空间不同,荒原空间到处都是金光弥漫,根本没有昼夜之分,乌巢就像洗了头太阳一般将整个空间照耀,便是空中的云霞也散发着光芒,毫无死角的照亮每一寸土地,修士连影子都显露不出来。 而这个空间却截然相反,仿佛暴雨即将来临一般昏天黑地,到处都透露着压抑,伸手就能触碰到天空一般,只有火山熔岩的光亮将空间映射出一片黑中带红的阴暗。 火山熔岩在岩浆湖中缓缓流淌旋转,不时有巨大的气泡爆炸,将拳头大的火星子崩飞上来,顿时映射出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 那些修士也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用禁音阵法将小范围笼罩起来,交谈着什么,亦或有人摆出桌椅板凳喝酒喝茶的、下棋的不一而足,都显得比较轻松,并没有因为下方宝物即将出世而发生的争斗担忧。 这些修士鲜少有独自一人的,除非对自己的实力拥有着绝对的自信,否则以一己之力对抗数十个修为相当的修士,这天下还没有人能轻松做到。 勾离谨撤去法力防护,顿时一股炽热的风浪涌上来,带着岩浆特有的灼烧气味,是硫磺又涩又辣刺鼻的火毒味道,丝丝火毒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不停的腐蚀肌肤。好在他们几个都是修炼火法的行家,便是李玄婴不是主修火法,他身上的几件法器也都是火属性,根本不惧这点火气侵蚀。 沈彦秋见状也挥手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禁音法阵,问道:“几位道兄,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玄婴虽然是元神高手,沈彦秋理应称呼他一声前辈,不过看着他懵懂可爱五尺高的身躯,一副稚气未脱的顽童模样,沈彦秋实在无法叫出口,干脆以道兄一并带过,李玄婴也并不在意。 勾离谨努努嘴,对着零零散散站在火山口附近的修士笑道:“这里是火鸟毕方的巢穴!哥哥我拉你过来,怎么也得选个好地方不是?这里的毕方真火极为旺盛,对你我修炼火法很有好处,正好也可以作为参悟生生之火的预演之地,尝试一下收取毕方真火。” “毕方?” 沈彦秋奇怪的道:“不应该啊!传闻毕方神鸟乃是木中之精,它是借乙木精气燃烧而来的火系神鸟,本身的力量依旧是木属性,而且木属性的力量应该很强才对,理应将巢穴筑在树上才是,又怎么会住在火山之中?” 传闻神鸟毕方乃木中之精,形体如鹤,浑身青碧,生两翼而独足,不食五谷,唯吞食火焰,其鸣自呼其名,乃大旱之兆。 其实不管哪一种火系的神鸟或是神兽,都是天生火精,走到哪里都会带去火灾,并非毕方独有,便是其他的种类也有类似,譬如鬼道中的尸宗,就有尸身成就旱魃之后,一出现就赤地千里的景象。 旱魃是尸体的异变之一,和猿飞日月的六道天尸一样,都是极为罕见的尸身,天尸老人经营尸山这么多年,也只收了猿飞日月这么一具六道天尸,并不曾遇见过旱魃。 再说回毕方。 毕方在火系的神鸟当中是个另类,一般的火系神鸟都具有很强的统一特色,那就是翎羽呈现出赤红色,代表火焰。唯独毕方不同,它的翎羽和树木一般呈碧绿色或青色,时常有人将它和青鸟混为一谈,不过青鸟有三足,而毕方独足,这是最为明显的区别,再加上毕方的体型似鹤,比一般的神鸟都要庞大许多,其实最容易辨认。 因为毕方本身是木属性,所以毕方真火又称为琼林焰,琼代表毕方真火的颜色,意为美轮美奂;林代表毕方真火的出处,意为毕方乃木精。 毕有竟之意,竟代表达成、圆满,故而毕方又同方圆之意,中古诸子时期诸国林立,许多国家都开设有科举选拔,选取有才能的人进入庙堂共同治理国家,称之为进士,诸王接见新科进士时常会举办宴席,教导他们以儒家方圆之道治理国家,故而这次宴席也被称之为琼林宴,和毕方真火琼林焰同名。 李玄婴道:“传说不可尽信。那大日如来乃是日精化生,天生的离火之精,按理说应该住在太阳星中的太阳神宫之内,又为何非要在扶桑木上筑巢?便是扶桑木断绝之后,它也是选了一株金丝桧树,依旧没有回到太阳神宫,这又是为何?” 沈彦秋讷讷不语。 李玄婴又道:“毕方以火焰为实,这世间的树木除了扶桑神木之外,再没有一株能够浴火而生,枝头挂满火焰。它要服食火焰自然要将巢穴筑在火山之内,休说火焰,便是火汤也饮之不尽。” 他以目光扫过围绕着在火山口的修士,冷笑道:“毕方真火有木、火两重属性,一个是生发一个是毁灭,正合道家有始有终无始无终的奥义,也能通浮屠成住坏空的法性。许多妖魔道的修士修炼的也是道家法门,若是要收取一道火焰祭炼,自然更倾向于毕方真火。五行以木生火,毕方真火的威力和作用自然要强过许多其他的火焰,炼丹能增强药性,炼器能增强灵性,布阵能同时满足两种属性,除了能让肉身涅槃不死的生生之火,几乎没有哪一种火焰的价值能胜过毕方真火。” 勾离谨笑道:“若非是毕方真火,你以为我会把你拉到这里来?” “你说,你会不会动心?” 沈彦秋听完他二人的话,呆呆的道:“我如何能不动心?” 我如何能不动心? 修炼毕方真火能汇聚乙木精气,乙木精气最是能滋养内神治疗肉身,乃是五行元力之中最为亲和的元力,便是北水真元和中央厚土也多有不及。特别是本命属性为木属的修士,若是得到毕方真火便能有机会修成木火双英,借木生火修炼火法,和沈彦秋的水火神英异曲同工。 他的炎魔真火论品阶不输于种种真火,但效用却极单一,追求的是纯粹的破坏杀伐,便是杀伤力巨大的太阳真火和三昧真火,也要比炎魔真火多了一些其他的作用,更遑论妙用无穷的毕方真火琼林焰了。 他已成水火神英,若是在取到毕方真火炼化木灵,便能得乙木精气加持小世界,将空空荡荡的小世界点缀出森林花草树木之属,五行元力可得其三。 小世界发展壮大,同样也会推动他的境界提升,如同他晋升境界之后,小世界也会发展壮大一样。 ------------ 第四百三十五章 等待 刘琳剑环顾四周,轻声道:“此处汇集的修士修为都不低,那些人悠然自得,想来对自家的手段都极有把握,这次浴火节前来的修士比以前的要高明许多,便是十二正宗也来了不少人,谁不想得到毕方真火的本源种子?现在真火还没出世倒是风平浪静,等下可少不得一场厮杀!” 这世上的神鸟并非每一种都只有一头,否则不用纪元变更也就灭绝了。有生化繁衍便有阴阳雌雄,故而此处的火山口非只一个,沈彦秋放眼望去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没两个相邻的火山口都有千百里的距离,以沈彦秋的目力也看不到最近的那口,也无法分辨这个空间有多大,是专属于神鸟毕方的空间,还是和其他的神鸟巢穴同处一个空间之中。 勾离谨有勾离卿这个老娘做后盾,凤巢内部的情况自然要比旁人熟悉,若不是以前只顾得吃喝玩乐,从没想过趁着身份的便利值守凤巢,将里面的情况摸个清楚,此时也不必和一群修士争抢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真火种子出世有特定的条件和时间,并不是他提前到来就能先一步收入囊中,至多不过是占个有利位置,争夺之时占个先手罢了。 勾离谨搂着李玄婴,身子左摇右摆的晃动着,狭促的笑道:“哈哈哈,我有神仙道战神李道兄在此,打架怕的谁来?” “战神乃是二哥,你不要乱说。” 李玄婴嘴角一翘,拍了拍手道:“打架便打架,你是东道主都不怕,我怕个什么?只是我若动起手来杀得过瘾便敌我不分,你莫要被我揍了才好!” 这一处空间浩大无垠,漫无边际,比之荒原空间不知大了多少倍,单单脚下这口火山便有千丈方圆,虽然围了几十个修士,却也如同井沿边的沙砾一般,微不足道。 此处的修士个个境界高明法力深厚,和沈彦秋这般金丹四转左右的不多,沈彦秋粗略感应一番,皆被他们布置的阵法阻隔,神念无法靠近,他怕引起误会争端,也不敢加强神念的力度,只是远远的扫了一扫便既收回。 此处的李玄婴乃是他本体莲花化身炼制的身外化身,有金丹期接近七转的修为,虽然比不得勾离谨七转后期,但勾离谨对他实在是有够恭谨,并不仅仅是因为勾离谨有求于他,实则也是因为李玄婴已经证道元神,虽然身外化身的修为和法力达不到,但是境界依旧,道行还是实打的神婴境,又有斩妖剑缚妖索这样的法器在手,能够施展出来的手段远非勾离谨能够相比,便是对上金丹九转的假婴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凤巢之内元神禁行,金丹九转便是能进入的最高境界,而大多数九转高手都在为碎丹成婴做准备,生怕熬不过五百年大限之期,哪里有时间跑出来寻宝? 便是鸟山鸣桐碎丹在即,也一样在金鸡岭闭关修炼,将寻找鸡米花和太阳真火的事情交付同门至交来办。 如此说来,李玄婴的战斗力在此时此刻的凤巢之中,算的上最顶尖的层次。 毕竟和他一般神婴境就修成身外化身的高手,天地间也没有几个。 牛圣婴虽然也有火无害的分身,实际上乃是二心神功的原由,二者不可同时出现,牛圣婴精修三昧真火,火无害则是修炼自在魔宫的镇宫绝学天魔解)体大法。 想到牛圣婴,沈彦秋也有些担心,这个被自己抢了媳妇儿的魔族太子,一定不会放过进入凤巢的机会,假如两人碰面的话,牛圣婴能不能忍住不出手打杀自己,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换做自己是牛圣婴,肯定也是见了面就提枪上阵,非一枪把对方撅个对穿不可。 沈彦秋不敢再想,见勾离谨搂着李玄婴不撒手,李玄婴虽然一脸的不耐烦,却也没有动手制止,似乎根本懒得去做,勾离谨便小声跟他嘀咕着什么,眉飞色舞。 李玄婴只是撇着嘴斜昂着下巴,鼻孔里是不是的“嗯”一声算是回应。 刘琳剑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身后,沈彦秋有这种无聊,便把他拉了过来,道:“我说老刘你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怎么老实了?” 刘琳剑哼哼一声,笑道:“我向来就是这么老实。” 沈彦秋锤了他一拳,笑骂道:“亏我还一直把你当哥们儿,你倒好,明明大大咧咧的一团火,非得装成一根木头,有意思没?” 刘琳剑挠了挠脑袋,干笑道几声,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俞白灵的吩咐跟沈彦秋说了。 沈彦秋没想到俞白灵对他如此上心,虽然是因为恩师的缘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不管怎么说却是实打实的照顾,这一点怎么说也说得过去,至于收刘琳剑做亲传弟子,沈彦秋也是真心为他高兴。 勾离卿身为火皇,实则是个撒手掌柜,火皇宫的一应事宜都是俞白灵一手掌控,她也尽数由得他安排,故而俞白灵说是火皇宫的一把手也不为过,成为俞白灵的弟子实际上和成为勾离卿的弟子也没什么分别。 否则刘琳剑的火神降世法也不会得来的那么轻松了。 俞白灵有意栽培刘琳剑,让他舍命护持自己,沈彦秋却不能断送了兄弟的前程,既要保住他的安全,也要让他圆满完成任务,让俞白灵挑不出毛病来才好。 想到这里,他也学着勾离谨那般搂着刘琳剑,嘿嘿笑道:“我说老刘,你之前参加过浴火节没有?” 刘琳剑道:“也来过两次,只是头一回我还是筑基境界,那时是樊师兄值守凤巢,我跟着柳师兄进来给他送东西,有专门开辟的路线行走,没去过其他地方。” “第二次来的时候我刚刚结成金丹,跟着樊师兄随意溜达了一圈,也没啥收获……樊师兄这人行事出人意料,真的就是进来溜达了一圈就回去了,你要是想问我这里面的情况,我可是爱莫能助了。” 想起樊令明莫名其妙的跑过来给自己送礼的事儿,沈彦秋也只能耸耸肩翻个白眼,表示赞同刘琳剑的说法。 “你总归是南疆之人,自然比我了解的多些。我且问你,这毕方真火的种子啥时候才会出世?总不能就在这儿干等着!” 刘琳剑道:“我也不清楚,这事儿没个准信儿,说不定等会儿就出来了,也说定就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的……毕方真火不同其他,也值得花费些时间等待。谁不想参悟生生之火?可是每次进来的人基本上连凤巢都找不到,更别提感悟真火了……” “不死火山内部的空间被阵法压缩,每时每刻都在不停的变换,就是有阵法图纸也难以推算具体位置,只有陛下她们才完全掌握阵法变化的规律,能够随时定位凤巢,却也不能因此徇私,只看各人的机缘。” 沈彦秋指了指火山口周围的修士,道:“你说以前没有这么强的,是怎么回事?” 刘琳剑道:“以往浴火节到来的基本上都是南疆的散修,再远也不过十万大山附近,自然实力都是普通居多,很少有金丹上重的修士参加。最近这几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是因为三皇宫联合发出檄文的原因,共邀天下修士一同参加,便是十二正宗和诸子世家的修士都来了许多,死伤也比之前严重。” “苑主大人让我贴身随侍你左右,我也在苑主大人面前立了誓,便是舍弃性命也要护你周全!你要是真心疼老哥,就尽量消停点,只要不主动惹事儿,有太子殿下和海会大神,基本不会有什么差错!回去磕头拜师之后我请你喝酒!就是介绍几个漂亮姑娘也没问题!” 沈彦秋哈哈大笑:“谁说你老实?你这不是挺精明骂!酒肉美色都用上了!” 刘琳剑哼哼唧唧的道:“我是老实,又不是傻!” 沈彦秋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你可要好酒好菜的准备好!小姑娘就算了,我怕回头你弟妹知道了,给我把头拧下来!” 刘琳剑往他下身瞥了一眼,惊讶的道:“她舍得?” 沈彦秋见他目光飘忽转来转去,位置又是如此精准,如何不知道他话中之意,骂道:“好你个老刘,我只当你真个老实巴交,没想到还是个中老手!快给我说说,糟蹋过几个小姑娘了?” 刘琳剑老脸一红:“还几个?我要有本事糟蹋一个,如今孩子也该有了,还轮得到你来嘲笑我?” “你当我跟你这般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见着就走不动道,争着抢着往你床上躺?” 沈彦秋狠狠一箍刘琳剑的脖子,恶狠狠的道:“放屁!你看到哪个小姑娘争着抢着往我床上躺了!月儿可是我正儿八经的媳妇儿!我跟她睡那是天经地义,你可别拿她说事儿!” “喂,快松手……咳咳,再不松手我可要翻脸了!” 刘琳剑一手揉着脖子,一手揪着沈彦秋的衣领道:“你想杀我灭口不成?回头我再见到月儿妹子,你调戏我几个师妹的事儿我通通告诉她!你偷我丁师妹的里衣……还对着她的衣服做出不雅的事情,哼哼!” ------------ 第四百三十六章 静坐 沈彦秋破口大骂道:“我若想做那事儿,不知道多少姑娘愿意主动现身,还需要偷什么里衣外衣?做什么不雅之事?你就是编排我也该找着站得住脚的事儿!” 火皇宫中也有一些凡人女子,都是俞白灵安排雇佣来服侍勾离卿的,每隔三五年便轮换一批,与她们一些金银财物,足够一辈子吃穿不愁,故而南疆的女子皆以进入火皇宫做事为荣,便是不要金银也愿侍奉火皇陛下。 且不说沈彦秋小王爷的身份,便是金丹四转的修为,想要勾搭几个女子行苟且之事,还真不缺主动暖床的丫头。 “你说你没有,你猜她是信我还是信你?” 刘琳剑一脸得意。 沈彦秋捂着胸口:“行,算你狠!” 两人说说笑笑玩闹了好一阵子,勾离谨还是搂着李玄婴唾沫纷飞,等待在火山口旁边的修士似乎有几个等的不耐烦,收拾东西骂骂咧咧的走了。 沈彦秋笑道:“还是有沉不住气的。” 刘琳剑摆摆手道:“太子殿下何等眼里?既然选了这口火山等待,必然是所有毕方神鸟巢穴中最大的一个,真火种子的品阶自然要比其他的巢穴好上许多,他们不愿意等待,只怕不是等不及,而是不敢等!” “不敢等?” “那是自然!这里的修士修为高深,没有五转以上的修为都是不济,动起手来多半要把性命填进去!你我二人有太子殿下和海会大神护着,不担心性命之事,等下只要不掺和抢夺之事,便能保证安全,太子殿下肯定不会少了你那份儿。这些修士可就不一样喽,与其等下看着别人收取真火眼馋,倒不如赶紧去寻一口普通的火山守着,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就能收取一枚真火种子。” 沈彦秋想想也是,真火种子固然是好,比起性命来也不过是一件身外之物,犯不着冒死跟一群大修士抢夺,平白断送性命。 “那等下你我可得躲远一些,否则李道兄杀得兴起,我可没本事抵挡斩妖剑的锋芒!” 一头金丹上重的龙子,对上刚刚筑基的李玄婴,无论擒拿还是击杀本该十拿九稳,结果竟被扒皮抽筋打散神魂,足见这斩妖剑和缚妖索有多霸道,如今他成就神婴进阶元神,又有日月圈这样的重宝在身,那可真是纵横睥睨所向披靡。 也不知道这李玄婴师承何门何派,竟然一把就赐下四五件上等的法器给他,莫不是他那师尊把他当亲儿子养了吧? 听闻李玄婴的两个哥哥,李玄风和李玄玉也是了不得的高手,虽然不曾如他一般证道元神,却也在神仙道小有名气,在金丹修士里也是拔尖儿的存在。 再加上那个受封天王的李晋,这一门父子四人真是个个人杰。 也难怪二郎显圣真君杨宇轩这般神通,也愿意同李玄婴称兄道弟,相交莫逆。 沈彦秋对毕方真火也是极为动心,但还没有达到必须拿到手不可的程度,得到了固然可喜,得不到也没什么遗憾,所以心情上便轻松了许多。 勾离谨别有心思拉着李玄婴不放,李玄婴虽然表现得甚是不耐烦,但是一双眼睛里透露的光芒却显得他极为受用,看来是勾离谨天花乱坠一般的马屁功夫十分到家,如此锲而不舍的一顿乱拍,李玄婴又是小儿一般的心性,自然抵挡不住这裹着糖衣的五火神雷,被炸的七荤八素尤不自知。 沈彦秋也听闻神仙道不是铁板一块,上圣雷帝天尊统领神仙道,尊位却也只是五御帝君之一,神仙道大半的力量被东极太华感应青灵帝君、南极洞浮长生无量帝君、西极玄元兵斗帝君和北极玄天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把持。 其中雷震霄乃是大天尊,高穹上圣雷帝天尊,东极太华感应青灵帝君又称东方青帝,东王老祖;南极洞浮长生无量帝君又称南方赤帝,长生大帝;西极玄元兵斗帝君又称西方金帝,斗姆元君;北极玄天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又称勾陈大帝,真武荡魔天尊。 神仙道的力量尽在五方五帝掌控之中,周天星斗大阵四个门户也交由四方大帝把持,各有重兵把守。五方帝君地位平等,名义上以雷帝天尊为首至理神仙道,但是雷震霄也不敢真个把他们放在下属对待。 神仙道的势力错综复杂,沈彦秋也不知道李玄婴究竟归属于哪位帝君门下,按说李晋受雷震霄敕封天王,该当是直属于雷震霄,不过天河水军一直是真武荡魔天尊麾下,李家父子多受真武恩典,在天河水军也颇有威望,便是雷震霄刻意拉拢,只怕也不会转投他麾下。 “还是我大悲宗好,只有我师徒二人,清冷是清冷了些,却没有这许多勾心斗角的弯弯绕。” 沈彦秋不愿和神仙道有什么瓜葛,对李玄婴的态度也就没有勾离谨这般殷切,喊一声道兄便算尽了情分。 他有些无聊,又不敢跑出去玩耍,便盘膝在巨石上坐下打坐存神,吸取空中的火灵力淬炼水火锋,锤炼十方炎魔道。 神通术法的修炼并非一蹴而就,按照他的推算,炎魔道和冻魔道的神通应当各有九种或者十种,以应圆满之数。他炎魔道领悟了三气神火刀、玲珑火云束、炎龙金蛟剪、万里起云烟、丁火掣金轮和离地上皇钟六部,九火炎龙砲只是初具雏形,算不得领悟。 冻魔道有寒冰破灭圈、北极神光剑、太阴炫光镜、玄阴)洞冥指、九幽阴魂爪和阴魔望天朔六部,类似九火炎龙砲的至强神通至今还毫无头绪。 这些神通他领悟出来之后,多在战斗之中使用,只是种类繁复效用也各不相同,修炼一部神通和祭炼一件法器也差不多,他的精力实在难以尽数掌控,更不用提精通二字。 如今他真正能随心使用的,也不过只有寥寥几部罢了。 还有力魔道和幻魔道需要提升,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乃是提升力魔道的关键助力,也要一并修炼,实在是分身乏术力有不逮,偏偏他又不似别的修士那般有机会常年静坐闭关参悟神通,对上实力不如自己的自然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但是对上实力比自己强的却是捉襟见肘。 好在每一门魔道都有总纲镇压,他全心感悟推演总纲也能增强诸部魔道神通的威力,此时不知要等待多久,又无事可做,正好借助浓郁的火灵滋养壮大总纲。 大悲宗也有正统的锤炼阴阳二神之法,沈彦秋也在哀无心那里一并得来,只是就连哀无心也不清楚他十方魔道不能修出金丹,有着类似四重仙道一事,故而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修炼出阴阳二神。 阴阳二神合元神之法,乃是配合九重真道修炼的法门,筑基修阴神,金丹修阳神,破碎金丹合阴阳二神进而成就元神,炼化一个通达天地的婴儿,这是固定的程序,可四重仙道却没有这几个步骤,只是炼化精气神三宝返虚合道而已。 沈彦秋的十方魔道在筑基时便修炼,按理说如果真的和四重仙道相类,应该不会修出紫府神宫小世界才对,而是开辟丹田气海归纳最为纯粹的元力,这才是古修士炼气的形态,也是古修士成为炼气士的原由。 据说十二正宗之中,便是年代最为古老的神仙道,当初还是玄天剑道之时,还有人修炼四重仙道法门,只是经历中古诸子之后,九重真道彻底成为修行道的主流,四重仙道也就从此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若说还有哪家残留有四重仙道的法门,想来除了比神仙道还要渊远留长,如今已经销声匿迹被金鸡岭取代的宁老庄之外,只怕再无旁人了。 阴阳二神之法他不敢贸然修炼,只能沉下心来锤炼总纲,将水火太极图提升到紫府神宫上方,以水火之力逆反推演的阴阳二气滋养总纲。 修行不知岁月,静坐几多功果,这一坐就是几天过去,沈彦秋还是不知不觉,沉浸在总纲无穷无尽的玄奥之中,满心欢喜。 勾离谨几人见他修行用功,便是这一点时间也不浪费,也不禁心中暗暗钦佩,却不知这厮静坐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要不是实在太过无聊,哪里会宁心静坐搬运内神? 刘琳剑倒是清楚他的脾气,之前在飞云小筑的时候,每天都是沈彦秋跑去兽苑寻他,一打就是一整天,跳脱的如同猴子一般,哪里有静坐的性子? 不过看他周身灵气翻涌,一道灵光从头顶冲出化作火流瀑布流淌,将全身都尽数包裹起来,真火不停的煅烧躯体,明显是沉浸在入定的境界之中,他也不敢出言惊扰。 勾离谨飞出离合双勾化作一道天幕,布置成一圈半圆形的罩子倒扣下来,将外界的杂乱之音尽数隔离,又源源不断的从火山岩浆湖中抽取火力加持到护罩之内,任由沈彦秋吸收炼化。 如此不觉,又是三日。 ------------ 第四百三十七章 火起 “噼啪噼啪……轰!” 一阵沉闷的巨响接连不断的炸开,脚下的岩石也清晰的颤动起来,守候在火山口的修士顿时都来了精神,齐齐向岩浆湖看去。 刘琳剑道:“小王爷入定还不曾醒来,是否要强行将他唤醒?” 勾离谨摆摆手道:“不必着急,此时不过是岩浆沸腾之前兆,还没到着急的时候,就让他多坐一会儿。” “在凤巢静坐的机会可不多,他是头一回进来,火元力对他的补益乃是不可多得,也算是一场小小的机缘。” “毕竟他不像你们终日待在南疆,吸收不死火山的散逸的元气锤炼金丹,多吸收一些总是好的。” 李玄婴将日月圈一丢,化作一道灿灿金圈将沈彦秋圈住,左边红日右边明月,日月光华如轻烟薄雾将他笼住,这才让勾离谨撤去离合双勾。 不知道是不是李玄婴自认为沈彦秋和杨宇轩的模样十分相似的缘故,亦或者沈彦秋身上某个特定的时候表现出的气质和杨宇轩有几分类似,李玄婴对他的态度和对勾离谨简直截然不同,便是勾离谨这般一个直挺挺硬邦邦的大老爷们也有些吃味。 脚下的火山突然晃动起来,从轻微到剧烈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无数的巨石分崩离析跌落下去,将翻涌的岩浆砸出数不清的巨大缺口,随后被炽热的岩浆融化,冒出房屋大小的赤红色气泡,噼里啪啦炸响一片。 “注意,琼林焰即将出世,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莫要被旁人抢了去!” “刚开始冒出来的只是一般的火种,任他们去抢,没有三千年以上的火种任何人不能动手!” “记住,抢到手之后第一时间撤退,外面有人接应,千万不要留恋!但有阻拦的我们会处理!切记!” 一瞬间所有的修士团体都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此时也不怕计划被人听见,抢夺火种本来就是看本事看运气的事,没有实力纵然谋略再多也保不住,阴谋阳谋在这一刻根本没什么分别,只管把最强的实力露出来震慑旁人便是最稳妥的做法。 随着乱糟糟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五颜六色的光芒顿时照亮了阴暗的空间,那股沉重压抑的感觉也被神兵法器放射的光芒狠狠推开,无数道耀眼的精光互相交织起来。 刘琳剑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把天火赤金锏紧紧抓在手中,寸步不敢离开沈彦秋,勾离谨飞出离合双勾化作两道精光绕体盘旋,李玄婴也只是飞出混天绫化作十余丈长一条火龙,盘着身子把四人围绕其中,对比其他修士耀眼夺目的神兵法器,显得单薄许多。 “轰隆隆……” 一阵雷鸣般的暴响强冲耳膜,原本被腾腾热浪搅动的空间波痕愈加清晰,密密麻麻的裂痕如同野草的根茎一般,又像是瞬间破灭的电光游丝,遂生遂灭,生灭不息。 原本缓缓流动的岩浆湖也变得暴躁,卷起一层层的岩浪拍打山体,从山体上剥落一层又一层的石壁,岩浆的厚度逐渐增加,更有无数的石壁被气泡炸成手指大小不规则的碎石,疾速向四面八方崩射,嗖嗖的破空声和岩浆的咕嘟声混在一起,再加上气泡爆炸的轰鸣,滚滚闷雷如潮,实在难以分辨。 碎石击打在山体石壁上,登时就是一个拳头大的锥形凹陷,同时将更多的石壁震的脱落下来,被气泡崩碎化作碎石,如此往复不止越来越多,彼此崩射碰撞力量叠加,一大半都改变了起初运动的轨迹射向上方。 顿时又是一片丁零当啷的声响,碎石击打在神兵法器放射的光芒上当即粉碎,只有少部分叠加了几重力道的碎石才能洞穿光芒,击打在神兵法器之上。 “这龟儿子的烂石头着实烦人!” 一种修士都没想到火山口里的石头质地如此坚硬,竟然能穿透神兵法器放射的光芒,从法器上穿回来的反震之力清晰的告诉他们,如果没有法器护身,打在肉身上和打在山体石壁上并没有分别,必然都是一个窟窿。 “他)妈的,烦也烦死了!” 一个脾气火爆的修士忍耐不住,单手结印捏了几个法诀,对着火山口狠狠一拍,掌心中射出一道灿白电光,瞬间交织成一张四四方方的大网,好似棋盘一般旋转落下,将漫空飞射的碎石尽数网住,电光一闪雷鸣声起,那些碎石便尽数震成粉末。 “好一张雷霆法网,杨道友好样的!” 杨姓道人掌控着雷霆法网,怒不可遏的骂道:“你们这帮家伙想保存实力不愿出手,按老杨可受不了!他)妈的,老子就是浪费法力亮这么一手,费了几分法力,你们这帮家伙谁能自信吃得下我!” “杨勇信,真以为学了两手雷霆道法就没认识你的对手,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你这雷霆法网也不过马马虎虎,装什么大尾巴狼?吓唬谁呢?” 他刚开口赞许杨勇信,刘被他连珠炮一般连损带骂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当即怒火冲上天灵,反口骂了回去。 杨勇信继续骂道:“你他)妈少说风凉话,有本事你露一手给老子瞧瞧!老子出手给你遮挡石头你就好好受着就是,得了老子的好处不感激也就罢了,叽叽歪歪个什么劲儿?信不信爷爷现在就轰你一雷?” “你他)妈的!” 这杨勇信骂起人来真是不含糊,几句话的功夫辈分就从俺、老子到爷爷涨了三辈,那家伙也瞬间从道友变成了儿子孙子,换成谁也受不了这窝囊气当缩头乌龟,那人正要怒骂一句发飙,当即被身边同伴拦住。 “正事儿要紧,莫与这夯货一般见识!” 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这人正要丢个愤恨的眼神过去,就听杨勇信“嗤”了一声,不屑的笑道:“有本事现在就动手,没本事就把脖子缩回去好好窝着,光嚷嚷不咬人可不是好狗!” 那人那里还控制的住,一声“我入你娘”暴喝而出,挣脱同伴操着两柄宝剑,将身一纵便朝杨勇信杀去! “噗……” 一声闷响传来,那人的身形还没飞过半个火山口,便被一道龙形法力撞在胸口,登时加速倒飞回去,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被气浪瞬间炙烤干净。那道龙形法力击飞那人之后丝毫不做停留,转了个方向直扑杨勇信,也将他打了一个跟斗,从火山口摔了下去,顺着陡峭的山体咕噜噜滚成一个圆球。 “恁的聒噪!” 他这道法力力道极强,一击打伤两个高阶修士仍旧能把杨勇信的法力封住不能飞腾,只得如同皮球一般滚下去,直至滚道山脚下才冲开封锁,一身道袍撕的稀碎,鼻青脸肿鲜血横流,浑身也是数不尽的擦痕伤口,看上去落魄至极。 杨勇信竟不敢出言辱骂,只是以残破的袖子遮住面目,合身化一道电光飞走,场面话都不敢留一句。 李玄婴面色微变,对勾离谨道:“那出手的是谁?法力倒是不弱!” 勾离谨哼哼两声:“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赤龙宫的应飞,他的南极赤龙道修为不弱,我虽然没和他动过手,北堂靖那厮却吃过他的亏,我和北堂靖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我还稍微弱他一筹,自然也不是应飞的对手。” “只是方才我看他出手迅捷,法力圆转有度,凝聚的龙形法度森严,却不是南极赤龙道的变化法门,倒像是真龙一族的手段,只怕是南海龙宫的人。” “南海龙宫?” 李玄婴若有所思的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龙族的手段。至于是不是真龙,我也看不出来。” 龙族以神龙和真龙为主,四海龙神便是四大神龙之躯,其他的龙子多数也是真龙,只有为数不多的龙族没有遗传神龙血脉,不能化生真龙,一般都会委派到江河之中担任龙王,很少能够留在四海龙宫任职。 至于实力这种东西,并不是说真龙就一定强过虬龙蛟龙,只是真龙对普通的龙众有天然的血脉压制,且只有神龙真龙才能生来便有天赋神通,普通的龙众若是能觉醒天赋神通,也就代表着他凝聚了真龙血脉,有资格更进一步留在四海龙宫修炼。 李玄婴当初斩杀的那头龙子便是一头上品真龙,若非如此龙射虎也不会和卫长空一起威逼神仙道要人,一头普通的龙子还没资格让两尊龙神同时出面。 这头貌似真龙的家伙一出手顿时震慑全场修士,再也没有人敢咋咋呼呼的聒噪,生怕被他一掌封印修为打落下山,若是运气不好掉进岩浆湖里去,那可就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了。 这头龙子一掌就击溃两个大修士,不少人都在盘算自家能安然无恙夺取真火种子的概率有多大,不多时便有一些实力稍弱的修士飞身而去。 “嘿嘿,这家伙一出手,倒是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这里有不少人已经不是头一回来,对于收取真火种子也有些经验,只是他们依旧丝毫不敢怠慢,一则是同来的修士功力高深,动起手来急切间难分胜负,容易胶着,二则真火出世没有固定的规律和路线,有时候一口火山只出一道或几道真火种子,有时又如井喷一般数量极多,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再加上刚才那头龙子出手干脆利落,一招赶走两个同级别的大修士,众人心中隐隐都把他当做第一位的劲敌,各自分出部分精力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 第四百三十八章 真龙卫燑 那龙子孤身一身进来,若非使了一招龙形法力气劲,身上也没有类似龙角之类显示龙族身份的特征,且连个随从帮手也不带,任谁也想不到他是龙族的高手,两边相邻的修士也和他拉开了距离,更加凸显的他霸气外露。 他冷眼环视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却丝毫没有被孤立排挤针对的感觉,两手抱在胸前做不可一世之状,一副有本事你来打我啊的前奏表情。 众人虽然不忿于他如此嚣张,恨不得当场群起攻之将其打杀,却也怕这厮玩命,临死拉几个垫背的,平白折了自家性命颇为不值,只好忍气吞声故作不见,由他去了。 李玄婴倒是一阵心痒难耐。 他曾打杀过龙子,还是跟这厮实力相差仿佛的高手,虽然因此坏了肉身宝筏,却也着实得了不少好处,奠定了成就神婴的根基。此时见这厮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心里就跟有几只猫爪子疯挠一般,背后升起一口半圆形的罩子忽隐忽现,隐隐有九条火龙盘旋。 勾离谨见他一脸兴奋,背后一件法器沉浮不定,知道他动了心思,慌忙扯住他的胳膊颤声道:“好哥哥,你可千万别找事儿啊!那可是南海龙宫的家伙,我们火皇宫惹不起!” 他这话不是随口一说,火皇宫虽然在南疆称王称霸,那是双皇一王联合起来的力量,加上南疆无数修士心向不死火山,能够整合起来一致对外,这才有了偌大的名气,若是李玄婴此时打杀了南海龙子,这个因果铁定要算在勾离谨头上,卫长空到时候请出龙神射虎一道发兵火皇宫,父生真炎和应帝王绝对会反过来一道威逼勾离卿。 这个家伙从小就是无法无天的主儿,勾离谨是真的怕他耐不住直接出手。 筑基境就敢打杀金丹真龙,如今这家伙可是已经修成神婴,打杀一头金丹真龙还不是闹着玩儿一般?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没杀过!” 李玄婴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如今后悔请我过来了?” 勾离谨一个劲儿的擦汗。 李玄婴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他有神仙道做靠山,就算雷神上这次不给他出头,他头上还有现任勾陈天皇,北极真武荡魔天尊,再不济还有师尊他老人家顶着,再杀他一头真龙也没啥。 可是勾离谨…… 这家伙说的是实话,如今的火皇宫还真的扛不住南海龙宫,特别是双皇一王彼此不是一条心,恨不能谁出了问题立刻落井下石,却是不能平白无故给火皇宫树敌。 忽地一个炸雷响起,火山如同沉睡的巨龙终于苏醒,岩浆逆流而上化作一道万丈火龙冲天而起,每一枚鳞片都有一间房屋大小,片片龙鳞斜斜撑开,喷射出岩浆毒火,推动火龙向天穹撞去! 一道道赤红火柱此起彼伏,纵然相隔千百里也能看的清楚,几人不禁同时震惊,容纳毕方真火的火山口竟然同时爆发了! “将这火龙镇压才能得到毕方真火,否则被它冲破空间遁走,便要化作元气被不死火山再次吸收,要等在一百年后下一次浴火节开启了!” “诸位道友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说话间各式各样的法器神兵同时出手,各自化作流光击打火龙,直打的硕大龙鳞片片纷飞,岩浆如血汩汩流淌,却根本止不住上冲的势头。 万丈巨龙的身上忽然枝枝叉叉的探出千百条肢体,每一肢末端都是一个尖锐锋利的金刚龙爪,全部由坚硬无比的火山岩构成,泛着七彩琉璃的光芒,里面流淌的是滚烫如汁的岩浆血液,一抓一扯一扫,那些神兵法器便被崩开一旁。 “大家注意,龙爪掌心那颗尺球里封印的就是真火种子,莫要把它打碎了!只有采摘下来用心火做引煅烧四十九日,才能破开岩膜封印取出种子!” 也不知道是谁这般大公无私,直接将真火种子的秘密公之于众,那些头一次进来的修士轰然叫好,手上的动作也谨慎了几分。 李玄婴一直未曾动手,勾离谨也不好出手去抢,搓着手笑道:“若是被这头地火岩浆化龙而去,便会被阵法的力量直接轰碎,只会再次被不死火山吸收炼化,哪里还有什么种子不种子?这厮也是个有心机的,只要将火龙镇压一举击杀,便不虞没有真火采摘,就算运气差没取到,也能从旁人手里抢过来。” 李玄婴也是冷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什么用处?谋略亦不过是能力不足时不得已而使用的手段,任他奸滑似鬼,本事不济也讨不得好处!” 勾离谨只是跟着傻笑。 李玄婴幼年得道,不足一千岁年纪便修成神婴少有人及,心高气傲自然是免不了的,他手段既高法力也强,更兼手中几件法器威能法宝强悍,自然也不屑于动脑筋用什么谋略之术处理事情,大不了一枪撅过去就是了,打不打得过先打了再说。 谋略能使人以弱胜强,以少击众,以逸待劳,以不足之势定全盘大局,向来是为人称道的上佳手段,到了他嘴里便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叫人哭笑不得。 看来拳头用久了,简单粗暴惯了,还真的会懒得用脑子。 勾离谨也不和他分辨,道:“毕方真火与我而言可有可无,我也不过是想摘几朵送给玄机妹子把玩,请她出心帮我一把,好把真珠娶进门来,哈哈哈……顺便给我这小兄弟弄一朵祭炼。” 李玄婴没好气的道:“玄机才多大年纪,这事儿你也好意思找她帮忙?” 勾离谨道:“我倒是想请你帮忙,只是你不愿意罢了,不然我何必去麻烦玄机妹子?” 李玄婴指了指那头龙子,又点了点勾离谨的胸口,老气横秋的笑道:“你若要玄机出心帮你做媒,便要哄得她开心,如你所言取了真火给她,我也懒得管你的破事儿,成与不成看你自己的造化就是。” “好哥哥且看我手段!” 见李玄婴不再反对,勾离谨顿时大喜,当即飞出离合双勾,合身一裹化一道百丈长虹冲了上去,只绕着火龙盘旋上升,一路将抓来抓去的龙爪尽数切断。 离合双勾不愧是前古奇珍,胜过法兵的存在,一众修士束手无策的龙爪轻而易举的就被离合双勾切断,再被离合神光长虹一裹便收了进去,不多时便收了数十枚真火种子。 一众修士顿时眼睛泛红,龙爪总共不过百十只,还有一部分在刚才的争夺中被收取,剩下的不足百数,勾离谨一出手就收走小半,怎不叫他们心慌?当下也顾不得打碎不打碎,个个催动法力狂轰乱炸,生怕出手慢了力道弱了被别人抢先。 这些龙爪内封印的真火种子并不强,真正的上品火种乃是龙角、龙睛之内的那几朵,才是这口火山里最强的,一朵便抵得上十几只龙爪的总和。 那头龙子一直没有出手,只是驾起遁光紧跟着火龙上升,神念一直将龙头笼罩,只等它一头撞在阵法壁垒之上,被阵法的力量破开防护,再轻轻松松的采摘火种。 但有修士离得近了,他便冷眼看过去,有那些猪油蒙了心不管不顾的,他便一掌一拳打过去,扛不住便惨叫着跌落下去,扛得住便补上一拳,不许任何人靠近龙头范围。 众修士见他出手狠辣,等闲与他同境界的修士尽不是他的敌手,有心施展威力强大的法术,也怕他使出龙族秘法,一番盘算之下只得忍气吞声,去何旁人争夺龙爪。 散修中不是没有高手,散修的手段也不是比不上名门正派,只是散修没有强悍的实力背景,就算真从龙子手中抢到龙头的控制权,旁人也不会顾及他的身份,必然会全力出手对付他,这里的修士修为都不低,他纵然实力强劲打得过三两个,还能打得过四五个不成? 如此一来只能退而求其次,这也是散修的悲哀之一,摆脱了宗门的束缚获得自由,同样也失去了宗门的庇护,所有的事情只能由自己承担。 勾离谨收了三十几只龙爪,也觉得有些不妥,离合神光一闪又丢了将近二十只出来,他使了几分力气,那些龙爪快俞闪电向四面八方飞射,迎风破碎露出拳头大的真火种子,泛着碧绿色的光芒熊熊燃烧,便是劲风也不能拂动火苗。 那些实力稍微的修士急忙撤身飞扑,围绕着火龙的修士当即少了一部分,只有那些法力高深别有手段的视若无睹,依旧不紧不慢的切断龙爪收取火种,既不理会勾离谨也不理会上方的龙子。 勾离谨也是暗暗心惊,这些修士心中早就计较的清楚,不为自己的手段所动,等下自己真的跟那龙子动起手来,只怕这些人会坐山观虎斗,然后坐享渔翁之利。 真有心狠手辣的,说不定还会铤而走险尝试将他二人击杀,摄取真灵魂魄搜索修炼的功法,夺取二人的神兵法器。 他的离合神光速度极快,百丈长虹拖着一道尾巴蜿蜒而上,不多时便追上火龙,也不管那龙子打过来的拳劲,长虹绕着火龙的脖子转了一圈,狠狠切了下去! “你敢!” 龙子爆喝一声,手中多了一杆亮银色三棱长锏,抖了个枪花直直向勾离谨胸口刺去,竟然一眼就看破了离合神光的阻隔,锁定了勾离谨的位置。 “还没有人能从我卫燑手里抢东西!” 勾离谨急使离合双勾架住三棱锏,心道这厮果然是南海姓卫的,还是少有修炼真龙法身的体修真龙,离合双勾擅远攻不擅近战,这般跟他打起来着实吃亏,发力将三棱锏推开,离合神光陡然分化成万千碎片,在高空重新组合成一道离合长虹,双勾化作两条百丈蛟龙,朝着卫燑绞杀过去。 “在我龙族面前耍弄化龙的手段,还是区区蛟龙法相,哼!” 卫燑脚下踩着一团火星四溅的火云,不时有漆黑色的烟雾飘散,以及雪花一般的碎屑崩射出来,就像是丹炉里熊熊燃烧的碳火,黑里透红妖艳至极。 他也不施展神通,只是脚下踩定火云纵横飞腾,一根三棱长锏不离勾离谨心口位置,离合双勾化作的赤火蛟龙)根本不能近身,随意一崩一抹便被一锏挑开,端的是锏法娴熟,威猛霸气。 ------------ 第四百三十九章 真龙长战 “我这是睡了多久?” 虽然隔着混天绫的防护,外界的扰乱并不能影响沈彦秋,只是李玄婴早就被勾离谨和卫燑的战斗挑动心意,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愈发难以克制,对混天绫的掌控便松了几分,沈彦秋被神兵法器碰撞的巨响惊醒,神清气爽的同时也甚是诧异。 一屁股从地上跳起来,伸了个懒腰的同时急忙开口问道:“李道兄,真火已经开始喷发了么?” 眼看一条万丈巨龙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数百丈粗的身躯遮天蔽日,将一派昏暗阴沉的天空映射的尽是红光,沈彦秋也不知道这头岩浆巨龙和毕方真火有什么关系。 李玄婴强自压制着出手的冲动,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卫燑,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能和他对战的不是勾离谨而是自己,哪里有心思回答沈彦秋,便是刚才那句话也是根本没听见。 沈彦秋又大声哟呵了一遍,李玄婴猛然瞪大了眼睛怒视他一眼,似乎他再敢打扰他观看战斗立马就要把他打杀了一般,沈彦秋被他目光震慑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的跳到刘琳剑身后。 “我的妈呀,李道兄要吃人不成!” 李玄婴虽然有神婴道行,但这具身外化身只有十一二岁孩童的模样,穿着打扮也透露着调皮可爱,沈彦秋下意识的就把他幼年斩杀金丹真龙的事情忘记,想不开来这位乃是一个十足十的煞星。 李玄婴根本不想理他,匆匆扫了一眼便立即转过头去,背后那个半圆形的罩子跳动的频率愈发疾速,九条龙影几乎盘旋缠绕成一团模糊不清的浆糊。 沈彦秋看不懂那是李玄婴的法器幻象,还是他修炼的功法具现,一边拍着胸口一扯刘琳剑,小声道:“大胡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勾离……那个谨道兄呢?” 刘琳剑也不管他如何称呼,急忙以神识将之前的事情仔细跟他说了一遍,沈彦秋霎时会意,没想到自己静坐了几日的功夫,毕方真火竟然已经出世了。 卫燑一杆长锏如灵蛇吐信,丈二长短的长锏小巧的如同一根绣花针一样任意变换,勾离谨不敢近身跟他打斗,离合神光的速度却也不比卫燑的遁速快多少,想要脱离战斗又恐得不到上品真火,实在是有些憋屈,一咬牙使出太皇神兵变的法门,头顶冲出一团火云,离合双勾扭成一杆丈二双头蛇矛,火云中射出无数精光汇聚在蛇矛之上,将瞬间推演出来的锏法使将出来,和卫燑斗在一起。 太皇神兵变不愧是太皇真灵道唯一的战斗绝学,勾离谨不曾修炼过锻体神通,只凭着太皇神兵变的模拟手段,竟也和卫燑斗的旗鼓相当,两人你来我往丁零当啷的响个不停,一时间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沈彦秋正要出言夸赞几句,只听李玄婴叹道:“得,这小子舍长取短不去游斗,偏要跟这长虫斗武,这下可要输个结实!” 沈彦秋不解的道:“道兄此言何意?我看他两个旗鼓相当,勾离道兄得太皇神兵变也甚是精妙,亦不露败迹,怎地便要输了?” 李玄婴嗤笑道:“你懂什么?” “太皇神兵变说到底也是法术,模拟普通的法门自然是形神兼备,旁人自然难以瞧出虚实来。不过这长虫手中的三棱锏确是一杆上佳的神兵,在南海也是有名的宝贝,总共只锻造了三杆,一杆被西海龙三太子嬴无翊讨去,一杆便在这长虫手里!” 沈彦秋问道:“还有一杆呢?” 李玄婴嘿嘿笑道:“还有一杆原本在东海龙三太子手里,只是被我打杀了之后便落在我手中,被我送给二哥玩耍,大哥还时常为这事儿说我偏心!” 好家伙,东海南海西海的几位太子用的神兵竟然是一炉锻造,果然是了不起的宝贝! “勾离小子若是老老实实的跟他游斗,虽不能取胜也不至于落败,只是他仗着太皇神兵变模拟神通跟他近身缠斗,哪里是这条长虫的对手?便是我不以道行压他,想要击败他也得三五十合之后,勾离小子哪有这本事?!” 李玄婴是精修锻体的修士,法术神通算是兼修,眼光之毒辣不是沈彦秋能比,刘琳剑和沈彦秋相差仿佛,自然也看不出其中的微妙之处。 果不其然,不过十余合之后,卫燑便卖了个隐秘的破绽,勾离谨以为他看的分明将计就计,却不知早就被卫燑算计,一锏挑开双头蛇矛,锏尾绕着手腕一转正抽在勾离谨侧腰,打的他浑身火浪翻腾,大叫一声口喷鲜血滴流星一般落下来! 卫燑哈哈狂笑,却也不追击勾离谨,他也看出勾离谨的太皇神兵变,知道这是火皇宫的绝学神通,不敢再不死火山勾离卿的眼皮子底下打杀勾离谨,胜了这一手让他吃个亏挣足了颜面,让他知道南海龙宫的厉害也就罢了,随后长锏一翻直刺火龙脖颈,用力一抖银光炸裂顿时切断好大一颗龙头! 李玄婴怪叫一声不等卫燑将龙头收起,日月圈化一道流光砸将过去,日月追逐将三棱锏撞翻,绕了一个圆弧直冲卫燑脑门子而去! “日月圈?你是李玄婴?!” 卫燑见金圈放光日月追逐,当即认出这是李玄婴随身的日月圈,面色狰狞的喝道:“好你个李玄婴,你不躲在天堑山避祸,反倒来找小爷的晦气!好好好,小爷正愁找不到你,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就让小爷取了你的狗头,替我三哥出气!” 他也知道不死火山元神禁入之事,明白李玄婴必然是以分身之类的法门进入,能够施展出的法力不过也是金丹境,他有三棱银锏这件神兵在手,未必不是李玄婴的对手,正好趁机杀了他给龙耽辰报仇,顺便取了他身上的法器回去。 当即不等李玄婴发话,张口喷出一颗龙珠定在胸前,滚滚龙吟之声如前赴后继的浪潮一般朝着李玄婴涌去,先要以天赋神通压制他两成实力,随后单手成爪对着李玄婴一抓,空中便凝聚出一只百丈大小的龙爪,带着破风的呼啸声,向李玄婴狠狠按去! 天赋龙吟,真龙大手印! 卫燑也不含糊,出手就是两门龙族独有的大神通,只要挣脱不开龙吟声波的束缚,便要瞬间因为减少两成法力体力而战力大减,出手反应的速度也要被影响,随后便会被真龙大手印一把抓住,瞬间捏成齑粉。 真龙大手印作为龙族二十四部秘法,专精战斗之用,困人拿物无往不利,一旦出手手印笼罩的范围之内便是空间也要被手印的力量改变规则,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会被向内坍塌的力量拉扯,遁法和剑光也不能逃脱。 当年有龙族高手以大手印粉碎真空,活生生绞碎三尊元神高人,灵兵册和万神图都不能凝聚被磨灭的真灵印记,原本被世人不屑一顾的真龙大手印这才名震修行道。甚至有人因为亲眼目睹那一战,从真龙大手印粉碎真空中悟出大道,创立了一门真空道,镇派绝学正是一部真空道化印法。 龙族秘法讲究实用,没有太过金光璀璨花里胡哨的卖相,故而这只真龙大手印也不过是汇聚了方圆千丈之内的灵气,压缩十倍之后而来,灵气和龙爪是表象,真龙秘法才是推动手印的核心。 真龙长战诀,便是如此。 卫燑刹那间连用天赋龙吟和真龙大手印两部绝学,却也没忘记被他一枪撅飞的龙头,里面可是封印着几道最上品的毕方真火。 眼看着龙头被卫燑的法力包裹,失去龙头的万丈龙身顿时难以凝聚成型,顿时散化成一条万丈岩浆长河,从高空中轰隆隆洒落,那些驾驭遁光飞空的修士晃晃悠悠,便是遁光也被岩浆长河下落的力道压的行动迟缓,仿佛置身泥泞当中,哪里还有心思拼斗抢夺,也顾不得藏着掖着,各自施展手段逃离。 卫燑哈哈大笑,见李玄婴兀自痴呆呆的站立不动,以为他被龙吟震慑,又被真龙大手印封锁,动弹不得,心头畅快至极。 李玄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就算不能斩杀你的本尊,毁你一具化身也要废了你小半的实力,纵然不能跌落神婴重回金丹,也要你神婴重创一回! ------------ 第四百四十章 宁老庄·辛夷子 勾离谨被卫燑一枪挑飞,正要再次凝聚离合神光化虹而去,陡然被龙吟笼罩,离合神光和太皇灵云便难以凝聚出来,身子止不住的被真龙大手印的吸力拉扯,不由自主的往手印空间投去。 勾离谨不喜修行,这份实力还是在勾离卿的威压之下不得已,吞服了不少天材地宝积攒而来,和卫燑这般一点一滴积攒来的道行不能相提并论,不是他的敌手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虽然战斗力不能匹配自身实力,这对儿离合双勾却是实打实的前古神兵,威能不弱于一般的法宝,他得来之后便花费了极大的心思祭炼,早就和自己的精气神融合一体,炼就本命法器。 此时离合双勾感应微险自发护主,不等勾离谨催动便化作两头蛟龙将他围绕起来,放出万道豪光破开龙吟声波,真龙大手印的吸力也无法沾染,触之即离不能摄动,离合神光明灭不定,如同一叶小舟在声波的惊涛骇浪之中稳稳穿行,任它巨浪翻滚也无动于衷,真不愧离合二字。 勾离谨裹在离合神光之中,冲着李玄婴大叫道:“我说小李哥……哎,那姓李的傻子,杵在那儿干啥呢?” 李玄婴充耳不闻,混天绫裹着沈彦秋和刘琳剑飞到远处,被卫燑挑落的日月圈也飞了回来被他拎在手中,背后那口半圆形的护罩疾速闪烁,正对着真龙大手印,隐隐和封锁空间的力量对抗,似乎自成一个空间一般把龙吟的力量排开。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受到龙吟和真龙大手印的影响。 勾离谨和沈彦秋都没有看出李玄婴周身的变化,还以为他仗着神婴境的修为想要硬抗卫燑这一击,心头更是着急。 这具莲花化身虽然神妙,毕竟是经历九重雷劫之后斩除的肉身,只是分了一部分神婴级别的神念掌控,比不得正统的分身化身,有自主的意识,此时隔着无穷阵法禁制和九重罡风的距离,就算有几件顶级法器在手,只怕也压不住真龙卫燑。 李玄婴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这次受勾离谨之邀下界,因为知道要进入凤巢之中,元神之力不能使用,他便老早就把肉身放在灌口二郎庙,请杨宇轩以天罚之眼照射三月,定住分化的神念。 他肉身被劫雷淬炼,颇似妖族的以身祭兵诀一般,如同神兵法器来祭炼,肉身的强度和神兵法器相比也不遑多让,毕竟红莲青叶本就不是血肉,他师尊又是以炼器的手法为他重塑肉身,这具身外化身只要能定住纷乱的神念稳驻中宫,就和法身化身的分别不大。 故而他能发挥出的战斗力,绝对是金丹九转近乎神婴的程度。 谁能击败一个近乎神婴的金丹修士? 只有真正的神婴才能做到! 卫燑虽然实力强劲纵横无遮,然则想要击败一个金丹绝巅的神道修士,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才这般有恃无恐,底气就是对自己绝对的自信。 就算卫燑也触摸到了金丹九转的门槛,再加上龙族秘法加持抵得上一个金丹大圆满的假婴修士,他也一点也不担心,只要还在金丹境界打滚,就绝不可能扛得住他背后的宝贝。 也就是那口近乎虚幻的半圆形罩子。 “先让你开心开心,不然等下抽筋剥皮的时候反倒要嫌我小气……” 卫燑身在数千丈的高空,尽管真龙大手印落下的速度无与伦比,也还是无法瞬间抵达李玄婴头顶,他也怕李玄婴施展什么手段躲开真龙大手印,哪知他竟然完全不闪不避,就这么泥呆呆的愣在原地不动。 “合该你今天落在我手里,那却不能让你死的太轻快,等下我便让你也尝尝三哥当年受过的痛苦,告慰他在天之灵!” 卫燑咬牙切齿,英俊挺拔的面目也显露狰狞之色,显然是和龙耽辰的关系不错,对李玄婴恨之入骨。 “呵呵呵,诸位道兄慢来,慢来!” 天空中突然飘荡起一个浑厚的声音,如同中气十足的花甲老人,声音听起来身子骨依旧健朗,却难掩语气中的垂暮之气,只是声音温和敦厚,更像是一个仁慈宽爱的长者在谆谆教诲一般。 那人的声音并不大,温和的声音让人听来如沐春风心神安宁,心中杀意也淡了几分,生出一丝慵懒懈怠,便是龙吟震荡的声波也无法驱散,真龙大手印轰隆雷鸣也压制不住。 卫燑急忙迎声看去,只见一个麻衣道人踏空而来,飘飘然如列子御风,脚步缓慢好似龙钟老人,身子却异常的高大挺拔,超乎九尺的身躯伟岸如铁塔一般。 轻健和垂老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同时存在他身上,却一点儿也不冲突,真个好似传奇故事中鹤发童颜的隐居仙人。 “贫道失礼,失礼了,呵呵呵!” 道人相貌古拙道袍宽大,并不是如今修士的穿着打扮,却是依照古礼裁剪的一身麻衣道袍,只是样式既不是庄重肃穆的法衣也不是平时穿着的常服,倒像是结合了两者的特色糅合而制,青灰色的道袍随风摆动,两只大袖平端垂踝,整个也只是在背后绣了一幅若隐若现的太极图,极为朴素。 众人被他笑声震慑,便是卫燑也下意识的定住真龙大手印,即将收入体内的龙头也停在身边不远处,只见那道人不停的点头致歉,满面春风的朝着众修士微笑,一手抱着一柄白玉拂尘,一手拎着袖口一兜,圆滚滚的袖口便遮天蔽日一般,将卫燑身旁的龙头笼了进去,便是天空中散乱的万丈岩浆长河,也被他一袖子兜住,分毫不漏。 他那袖口撑开也不过几尺方圆,圆鼓鼓的如同一个黝黑的洞穴,明明不曾变化大小,众人看来却将整片天空都遮蔽起来,连真龙大手印散发的光亮也近乎黯淡。 道人看着约摸有五十多岁的年纪,胖乎乎一张圆脸,满面春风红润有光,三缕银须直垂胸口,头顶上束着道髻,插着一根银色的太极发簪。 一身麻衣道袍略显破旧,但是异常的整洁干净,除去微微起伏的弧形,连一丝褶皱也没有,一双同样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十方鞋也是如此。 只有眉心处一点殷红如血,看起来有些不甚搭配。 “袖里乾坤,你是宁老庄的人!” “这怎么可能,宁老庄早就销声匿迹无数年月,就是金鸡岭宣布取代宁老庄,夺了神道四宗的名号,也没见他们出来说一声!” 当即有人认出他施展的神通惊叫起来。 袖里乾坤,正是和神仙道葫中日月齐名的大神通,袖里乾坤。 所谓袖里乾坤大,葫中日月长,描述的正是这两门神通功法,只是世人知之者微,其实葫中日月和袖里乾坤都是宁老庄不传绝学,只是不知为何葫中日月剑术被神仙道得了去,而宁老庄非但不追回这门绝学,反倒将葫中日月从宁老庄除去,门下弟子也再不允许修炼,这才无人知晓此事。 道人拎着袖子左右一摆,仿佛驱赶蚊蝇一般,卫燑的真龙大手印便瞬间消散,便是李玄婴的半圆护罩也重新隐匿起来,自成一界的气机也同样消失。 道人收了龙头和万丈岩浆长河,施施然对着在场众人连打稽首,笑呵呵的道:“老道唐突了诸位道兄,实在是失礼!” 他翻来覆去只是一句失礼,表情也是带着满满的歉意,仿佛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情,诚心诚意的恳求众人的原谅。 他一出手就镇压全场,更是一举击溃卫燑和李玄婴对峙的气场,足以证明他的道行法力深不可测,偏偏一口一个道兄的叫着,有没有丝毫虚伪之色,坦荡荡一片。 李玄婴看的真切,若非是举世无双的袖里乾坤之法,他还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道法能做到如此程度,当即朗声叫道:“既然是宁老庄的高人,可认得我李玄婴么?” 道人怀抱拂尘,缓缓将黄云降下,对着卫燑和李玄婴微微欠身,笑道:“辛夷子见过南海太子,见过三坛海会大神!” 卫燑冷哼一声并不回答,拎着三棱锏怒目而视,面上却难掩惊惧之色。 李玄婴把玩着手中的日月圈,思索道:“辛夷子?你这道号甚是古怪,听来耳熟的紧!忘忧子莫清欢是你什么人?茯苓子曲青孺又是你什么人?” 道人望天打了个稽首,神色恭敬:“忘忧子正是贫道恩师,茯苓子乃是贫道师叔。” ------------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万寿草还丹 忘忧子?茯苓子?辛夷子? 竟然以灵药之名取做道号,如此推断岂不是还有什么五味子、决明子之类的? 向来只听说宁老庄神秘,却不想还有这般诗情画意的雅致。 在场的散修多数不曾散去,兀自驾驭遁光停留在远处,一是被卫燑和辛夷子的神通法力慑服,下意识的不敢妄动,二是数万年不曾有宁老庄的门人出世,此时辛夷子骤然现身从卫燑手中夺取岩浆龙首,收了毕方真火,众人对他也是万分好奇。 而且辛夷子言谈举止看起来是个温和脾气的老好人,虽然法力盖压全场却没有伤及任何人,众人便安心了许多。 金鸡岭晃发檄文遍告修行道取代宁老庄之时,宁老庄已然进入隐匿转态近万年,只是偶尔还有门人在修行道行走显露神通,并不算彻底销声匿迹,只是金鸡岭崛起也有将近一元之数,除了这次辛夷子突然出现,十万年时间音讯全无,由不得世人不无端揣测。 修士虽然性命悠长,但是不成神婴终究只有几千年寿数,十万年的时间不知道轮转了多少次,无数修士生灭,若非宁老庄曾是十二正宗之一,几位道人又名震修行道,如今是否还有人记得宁老庄也是未知之数。 卫燑傲然挺立空中,明知不是辛夷子的对手,也不愿落了龙族的威名,冷声说道:“兀那道人姓甚名谁?莫要拿道号糊弄本太子!” 辛夷子点破了他南海龙太子的身份,他也不再遮掩,索性以本太子自称,要问出辛夷子的本姓真名。 辛夷子顿首笑道:“昔日李太白曾言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贫道既入道门修真问道,俗家姓名便是不留之物,太子殿下问它何用?” 顿了顿又慢条斯理的道: “贫道知道龙族二十四秘法中,有潜龙定神术一法,呼名唤姓摄取真灵魂魄,千万里之外也如同近在咫尺……不过贫道纵将往世姓名告知殿下,殿下怕也摄拿不得。” 卫燑哪里肯信,嘿嘿冷笑不止:“你既知我龙族二十四秘法的威名,却还不是一样从本太子嘴里拔了牙齿去?你说本太子呼你不得,本太子偏要试试,看你宁老庄的道法精深,还是我龙族秘法更强!” “你若不敢如实相告,便老老实实的把东西吐出来。” 辛夷子摇头轻笑:“贫道祭炼袖里乾坤,正缺一味真火巩固七元世界,毕方真火具火木两重属性,正合贫道所用。本不该自殿下手中争夺,奈何此次进入凤巢时间紧迫,贫道不刻便要回转山门,只好出此下策。” “他日贫道必定亲自去南海谢罪。” 卫燑喝道:“罗里吧嗦一大堆,尽是些不顶用的废话!我只问你敢不敢如实相告,你却扯什么这次下次的作甚?” 辛夷子见他勃怒,兀自满面春风,好似面团团的一个老翁:“贫道多年不曾使用往名,急切间却有些想不起来,殿下稍待片刻,容贫道思索一二。” 想了想忽地从袖口里摸出一枚碧绿油亮的果子,好似一个盘膝端坐闭目假寐的孩童,只有巴掌大小,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那果子油亮通透,内里血管经络历历在目清晰可辨,五官七窍身躯四肢一应俱全,便是胯下豆丁也龙盘虎踞,若不是只有巴掌大小又浑身碧绿油亮,头顶上还带着两片翠绿的狭长叶子,真个就同修士的神婴一般,恍如活物。 甚至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如呼吸一般均匀。 “尤记得当初入门之前,曾唤做季渊明还是季临渊来着,唔……实在是太过久远真个记不清了,殿下若要演法,便呼季渊明便是。” “贫道出来的匆忙,身上只带了这么一枚果子,殿下若不嫌弃便愿赔给殿下,算是了结一场因果如何?” “咕嘟咕嘟……” 周围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竟然隔着数千丈的距离也听的分明。 “这……这是万寿草还丹?” 辛夷子点头道:“正是我宁老庄的万寿草还丹。” 顿时有修士接口道:“听闻宁老庄有一株道木,能吞吐大地元气,每一万年才得成熟,结三十颗果子,不受五行精气,遇木而枯,遇火而焦,遇水而化,遇土而入,唯独以五金之器击之方才蒂落,需以玉器承托丝帛覆盖才能保存三日!” 辛夷子奇道:“不曾想道兄对我宁老庄如此了解!” 那修士听了辛夷子一句道兄,乐的是心花怒放,激动的道:“这万寿草还丹凡人闻嗅,得一味便能活三百六十年,若是吃上一个,便能活九千六百岁!便是天堑山瑶池金母的蟠桃也比之不得,不知是否当真如此?” 说到这里,便是卫燑也忍不住心生好奇。 一个能让只有几十年寿命的凡人,都能活上近万年的宝贝,便是上界仙真炼制的延寿灵丹也不过如此了,这完全不符合天道运转的规律。 天道好轮回,以生灭轮转众生,除非修成元神与天地同寿,否则任你纵横金丹天上地下威名震天,一旦寿元用尽也要化道而死逆转精元气血散化法力,将一切回归天地。 这草还丹能将凡人久活九千六百年,若是修士吞服,一万年的寿命便是个一窍不通的傻子,也能修成金丹,元神有望了。 龙族和天堑山有生死大仇,但是瑶池金母的蟠桃乃是修行道一等一的灵药,这一点卫燑还是知道的,一枚蟠桃的价值难以估量,必要的时候便是换取一件普通的法宝也有可能,这草还丹若是比蟠桃的价值还高,那该珍贵到何种程度? 又听辛夷子说道:“我辈修士逆天改命,虽比凡人久驻天地,得道法神通,却也因此不能受草还丹的药力。凡人服之万寿,我修士服之只得千载,且终其一生只能服食一枚。因此和瑶池金母的蟠桃相比,却还有些差距,毕竟蟠桃能增强法力修为,也能益寿延年,却不似草还丹这般只是延寿一千年。” 又是一片吞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波涛翻滚,汩汩有声,便是众修士的呼吸及心跳声也如同狂风闷雷一般,霎时间整个空间风雷滚滚。 “黄兄,我忍不住了!你快打晕我!” 一个修士几乎将满口银牙咬碎,万分痛苦的向身边的修士说道。 哪知道身旁那人也是浑身颤抖,满脸通红火气蒸腾,显然是法力激荡难以控制,一只手捏了个法诀紧紧掐在另一只手的脉门之上,磕磕巴巴的道:“顾兄说的对极,你快快把我打晕了再说!” “嗬……嗬……” 另外一名修士鼻孔里喷出带着火星子的灰色气浪,瓮声瓮气的骂道:“你们两个混账说什么胡话!受不了就赶紧滚蛋,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有本事上去抢啊!” 姓黄的修士也回骂了一句:“你他娘的少说风凉话!人家一手袖里乾坤连龙族秘法和海会大神都不能相抗,我只有一个脑袋,怎敢拿来相试?” “无胆就是无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好好好,你有本事,你胆子大!你上去抢一个给我瞧瞧!” “我呸……” 这群散修三五成群扎堆在一起,听了草还丹的妙用之后一个个心潮涌动,气血翻涌,清心咒法也镇压不住燥乱的心神,满脑子都是草还丹。 若非辛夷子一手袖里乾坤震慑全场,只怕早就被这群修士一拥而上给淹没了。 辛夷子双手托着草还丹,脚下黄云慢悠悠的向卫燑飘去,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那些修士之间的对话,手心里一点微弱的土黄色光芒铺展开来,承托着草还丹不接触手掌,黄光也仿佛有特殊的磁力一般,和草还丹保持着一指厚的距离。 “殿下若无异议,还请收下。” 卫燑看也不看草还丹,嘴角一挑,不屑的道:“我龙族寿命悠长,便是不修炼也有千年的寿数,你这草还丹于他人而言是宝,于我而言也不过如此,怎比得上一道真火的价值?” 他这话说的不假,龙凤本就是天地间的祥瑞之物,凤凰能浴火涅槃永生不死,又称作不死鸟。神龙和真龙虽然没有永生的能力,但是先天寿命悠长,动辄以千年计算,比之人族修士多出十倍的时长,草还丹对修士的药性只得凡人的一成,像卫燑这般金丹后期近乎神婴的修为,便是睡上一觉也足以抵得上一枚草还丹了。 他贵为南海真龙太子,什么样的宝贝弄不到手?便是想吃一枚蟠桃尝尝鲜,也有办法让人从瑶池的蟠桃园里摘一枚出来,这草还丹只能增长千年寿命,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一枚新奇一些的果子罢了。 半晌不说话的李玄婴突然大笑道:“我说那老牛鼻子,什么辛夷子是吧!这长虫不愿收你的东西,你又何必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我与你打个商量,你把那草还丹给我,我替你宰了这条长虫,如此一了百了,那什么因果也就不用算了!” “你看如何?” ------------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两个一起打 卫燑勃然大怒一挺三棱银锏,喝骂道:“李玄婴你欺人太甚!真以为你有神婴道行,本太子就怕了你不成?区区一具化身,也不过金丹期的修为,忒也嚣张!” “来来来,你我重新打过!” 李玄婴舔了舔嘴唇,不管暴跳如雷的卫燑如何喝骂,只是盯着辛夷子道:“怎么样,我这个提议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辛夷子传音几句于卫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卫燑冷哼几声兀自愤愤难平,却真个抱着三棱锏闭口不言。 辛夷子一手抱着白玉拂尘,一手在胸前托着草还丹,笑吟吟的问道:“方才海会大神提起家师和我茯苓子师叔,贫道却是十分好奇,他二位多年不在修行道走动,便是令尊李天王只怕也不知道我这二位长辈的名讳,大神又是从何得知?” 忘忧子莫清欢和茯苓子曲青孺乃是宁老庄成名已久的高人,论资历辈分在修行道也少有人及,真算得上修行道活化石一般的人物,便是神仙道的几位得道大能,雷震霄叔伯辈的几个老家伙,比起他二人来也是不如。 只是年岁这东西对修士来说意义不大,但凡上了百岁千岁之后,相差几百年的岁数也不值一提,若是这些元神境界的高人,动辄就是万年数万年乃至活了一个元会,大家也只以道行论高低拍辈分,年纪这东西,自然是毫无意义。 否则某人修行数万年还在神婴打滚,另一人不过三五千岁便进阶出窍,见了面之后以前辈称呼那神婴之人,羞也要羞杀了他。 莫清欢和曲青孺成道已久,如今是什么境界谁也不知,然则怎么也不可能还是六劫出窍境,说不定早就突破了七劫神化进阶八劫灵肉合一也未可知。 李玄婴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区区千岁的年纪对他二人直呼其名,辛夷子作为弟子师侄没有立即出手惩戒,已经是脾气好的没法说了。 辛夷子的面相看上去有五十来岁,如果不是他故意幻化出这么一副模样,只能说他成道之时肉身已经衰老到这个程度,金丹一转塑型的时候也没有刻意转换,这才一直保持着富态老道的本来面目。 按理说以莫清欢的资历,辛夷子作为他门下弟子,竟然还没有修成元神,却是怎么也说不过去。只是他看着神魂稳固魂魄健全,也不是法身幻身之类的幻化形体,明明就是真身降临,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拜师的时间并不长,筑基的时候也年过半百。 先天修士以真气滋养肉身,浑身毛孔闭合寒毛脱落,真元精气丝毫不漏,也能将寿命推到一百五十岁到二百岁之间,凡俗的武者称之为无漏人仙,意为驻世长存。 先天修士一口真气不泄,便是七八十岁也能保持二三十岁的样貌,倘若有缘更进一层筑就道基,便能借立真劫的天雷之力洗伐肉身涤荡污秽,将身形样貌重塑一回。 想来只听说年纪大的样貌平庸的将自己重塑的更年轻更英俊的,从来没听说年纪轻轻反倒把自己重塑成一个老头子的。 辛夷子的法力便是卫燑也觉得心惊,浑厚至极,显然是根基扎实无比,那么只能是如李玄婴的推断那样,他筑基之时肉身已然开始衰败,闭合毛孔都不能阻止精气流失。 换句话说,这种人的资质实在是平庸,或者说差劲。 然则就是这么一个让人以为资质平庸到无以复加的人,竟然能修成宁老庄最强的神通袖里乾坤,便是真龙太子施展龙族秘法都不是他的对手,岂不是更让人匪夷所思? 李玄婴手里抓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金砖,不停的抛上抛下,或者抓着金砖轻轻的磕在日月圈上,发出一声清脆悠长的撞击,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有老师我也有老师,我不认识你老师不代表我老师不认识……我老师的名号你当是听说过的,不过你却不一定认识。” 辛夷子盯着李玄婴手中的三寸金砖看了几眼,皱眉道:“打魔金砖?令师可是乾元山金光洞的太乙救苦祖师?” 李玄婴有些不悦:“说祖师便好好说,你皱眉头作甚?可是我家祖师得罪你了?” 辛夷子连忙望天拱手:“不敢不敢!贫道安有此心?只是……只是没想到祖师将一洞法器尽皆传给了大神,有些惊讶罢了!” 李玄婴不停的抛起打魔金砖,一双大眼珠子转来转去,嘿嘿笑道:“惊讶?你要惊讶的还多着呢!不跟你废话了,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连你一起打!看砖!” 三根指头捏着金砖扬手一丢,打魔金砖化一道金光砸了过去,还真的是将卫燑和辛夷子斗笼罩其中。 辛夷子拂尘一摆将打魔金砖扫开,那金砖立即分化做千百块雨点一般噼里啪啦的落将下来,卫燑也不用三棱锏应对,头顶冲出一丛晶莹剔透的火玉珊瑚树,放射亿万道豪光将金砖托住,辛夷子只是一柄拂尘刷来刷去,被扫中的金砖便立刻消散。 “着!” 李玄婴放出打魔金砖的同时,便踩着一对二炽焰火轮起身空中,模样同当初火无害脚踩的赤焰金轮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火无害的赤焰金轮乃是完全由三昧真火构成,本质上并不属于法器,乃是和丁火掣金轮一般属于道术神通的范畴。 李玄婴的炽焰火轮却是一对儿正儿八经的法器,晃一晃便是风火交加火虹拖曳,虚空中还残留着烈焰燃烧过的痕迹,久久不灭。 打魔金砖只是幌子,他也没想着以打魔金砖将二人击溃,只是略微分散一下二人的注意力,随即极为隐秘的把日月圈祭起,正中卫燑头顶的珊瑚宝树,一下打个粉碎。 打魔金砖的名头极大,并非特指李玄婴手中这一块,而是道门中人祭炼法器之时,多数都会祭炼一块,毕竟金砖的形制简单不需要费心思塑造形态,而且道门法器中但凡原型是普通事物的,一旦祭炼完成威力都极为不凡。 像是普通的镇尺、花瓶、笔架、砖头、香炉之类的,自然和宝剑刀枪不能相比,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然一旦被祭炼成法器法宝,往往都有不可思议的神通伴随,而且功用也是简单直接,越是这种简单的事物越是能直接的沟通天地元气,借用煌煌天威,镇压诸邪。 李玄婴手中这块金砖也是打魔金砖,和旁人所用的并无甚不同,只是祭炼手法带着乾元山特有的印记,出自太乙救苦祖师之手,晦涩的气息虽然微弱,却还是被辛夷子一眼就认了出来,知道这块金砖的威能远在寻常金砖法器之上,这才以手中拂尘刷动,不敢让其近身。 只是他也没有料到李玄婴气势汹汹的雷霆一击,将二人都笼罩于攻击之中,竟然只是虚晃一枪,真正发力的竟然是日月圈。 日月圈乃是乾元八宝之一,排名还在混天绫之上,便是斩妖剑和缚妖索也略逊一筹,只是斩妖剑和缚妖索不会因为使用者的法力程度而改变威力,日月圈却是灌注的法力越多威力就越强。 这也是当年他斩杀龙耽辰,随他一起扬名的是斩妖剑和缚妖索,而不是日月圈和混天绫的缘故。 且说卫燑的那株珊瑚树也是一件宝贝,能够淬炼他体内的火气,纯化杂志,乃是卫腾龙驻守潮阳涧,每日采集第一缕日光凝炼了数百年才锻造成型,以南海火珊为形体将真火紫华寄托进去,练就的一件辅助法器。 此宝卫腾龙把来无用,他手下一众高手并无一头火龙火蛟之属,基本上都是修炼的本命水法,也无法使用这株火珊,卫腾龙便将之送入龙宫宝库之中收藏,多年后被卫燑撞见,甚是求了卫长空好些年月,卫长空这才赐于他纯化真元法力。 这件宝贝的意义远大于它本身,几乎可以当做他和卫腾龙之间联系的最佳凭证,有了这具卫腾龙用心祭炼了数百年的火珊,这个“割据一方”的亲叔叔,就会成为日后自己争夺南海龙王的最强臂助,介时只要再想办法和卫庄几个打好关系,自己就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该死的,竟然毁了我的宝树!” 有了这株火珊瑚,他就能借此强求一段缘分,便是卫腾龙也推脱不得,当初卫长空不愿把火珊交给卫燑,任由他求了百年才趁着一件功勋交给他,也是看明了其中原由。 千年苦工毁于一旦,这件链接他和卫腾龙的“纽带”荡然无存,他自然也就没有了强求卫腾龙的依仗,卫燑也是后悔的心头滴血,悔不该刚才祭出火珊瑚,若是换了龙骨盾,哪怕是随便一件护身法器……啊呀呀,卫燑怒目圆睁越想越气,一腔怒火自七窍勃发而出,头顶冲出一对龙角,额头凸起浮现片片鳞甲,獠牙翻出嘴角,身上的甲胄也膨胀起来,一条火龙虚影绕体盘旋,三棱银锏也化作一条银白巨龙,流光一般冲向缓缓升起的李玄婴。 “李玄婴!” 卫燑厉啸一声,合身如一颗流星坠落。 “拿命来!” ------------ 第四百四十三章 九龙神火罩(一) 李玄婴的表情带着一丝兴奋和疯狂,对暴怒难遏的卫燑竟然充满了期待,嘴角几乎咧到后脑勺去了,勾离谨和沈彦秋看得是一阵汗流浃背,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竟然如此暴戾。 不过想想也觉得应当,这家伙只是肉身保留着十一二岁的年纪,实际上却是个上千岁的老家伙,他幼年时就仗着师门法器斩杀了一头真龙,还是东海龙宫三太子,就算剔骨削肉也没能磨灭心性,被太乙救苦祖师重塑莲花肉身之后反倒变本加厉,杀性还是这般大,简直就是个暴力狂。 辛夷子跳出战斗圈外,一团和气的捧着草还丹,脚下黄云浓郁如汤垂下一滴滴明黄色的水滴,又像是粘稠的泥浆一般,缓缓从黄云上滴落,在半空中炸成一蓬土黄色的烟雾,升腾到黄云之中。 他这团黄云毫无出奇之处,卖相还不如普通的土元遁凝聚的遁光,仿佛一块儿从泥水中抽出的破布袋子,只是表面上蒙着一层微微泛黄的膜衣,看上去有些神秘。 这层土黄色的膜衣闪耀着淡淡的光芒,一圈圈向外荡起涟漪一般的光圈,卫燑和李玄婴激荡的法力将方圆千丈的一切都横扫排开,唯独一接触光圈就被弹开,辛夷子便如同一块万斤巨石稳稳定在原处,不为所动。 “诸位道兄若无事,还请散去。” 辛夷子环视一周,见那群修士散落在四周不远处,各自撑开法器定住空间,有心观看卫燑和李玄婴的战斗,轻叹一声,破天荒的收起笑容:“诸位道兄也听过李道兄的威名,怕是不知道他的师承来历……” 当即有人叫道:“道兄方才说,海会大神出自乾元山金光洞太乙救苦祖师门下,敢问这位祖师是何许人也?” 能称得上祖师二字的,无一不是修行道成名已久的高人,而且能教出李玄婴这样一位神婴弟子,这位太乙救苦祖师最少也有七劫神化境的修为,只是为何无人知晓? 在场众人都不知太乙救苦祖师是谁,便是那个看出辛夷子使出袖里乾坤的散仙,也没听说过。 都说当年李玄婴剔骨削肉偿还因果,两位龙神仍旧不愿接受,毕竟龙族和神仙道有生死大仇,便是雷震霄的面子也不好使,最后还是李玄婴的师门长辈出面,亲自去了一趟东海龙宫面见龙神射虎,这才救了李玄婴一命。 龙神乃四海之主,天下水族共尊,能让他放下仇恨的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修为境界必定是举世无双的高人,为何在修行道从来名声不显? 李玄婴修的是道门神通,这位太乙救苦祖师必然也是道门中人,道门中七劫以上的高手存世不多,绝大部分都在修成七劫之后,等不及炼化星辰肉身便投身大河源流,追寻大乘仙路的踪迹而去,导致整个道门的整体实力虽然依旧庞大无比,顶尖战力却不能和偏安中州一隅之地的浮屠相比。 如果李玄婴的师尊还在修行道,并没有进入天河或者冥河寻道,且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被天道抵制不能出入,是否代表如今已经修成八劫灵肉合一,完全有能力镇压浮屠呢? 辛夷子并不回答,只是轻轻敞开袖子,摆了摆手道:“事关太乙救苦祖师之事,贫道不敢妄言,诸位道兄还请速速退去,否则贫道便要得罪了!” 袖口中无数精光闪烁,凌厉的剑芒团簇涌动,投射出一股凝实厚重的气息,仿佛辛夷子兜天化日的大袖也遮掩不住。 “袖里乾坤大,葫中日月长!” 众修士想起这句流传万万年的话语,猛然间想起神仙道的葫中日月剑术,本就是宁老庄的秘传神通之一,登时心头一凛,再不敢逗留原地,催动剑光四下纷飞而去。 虽说葫中日月被神仙道得了去之后,宁老庄便不许弟子再修炼这门剑术,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放着一门当世顶尖的大神通不修炼,只怕少有人能克制得住。 数年前魔山大祭,武道天王乔道真以一具分身控制天杀剑,亿万里之外催动一抹剑光绞杀莫青阳,此事早就传遍了修行道,他们这些人可不愿步莫青阳的后尘。 眼见一众修士离开,辛夷子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自在安然的表情也换作如释重负的模样:“亏得老道记得葫中日月的法门,否则还真吓不走他们!哎,师尊不许我修炼葫中日月剑术,单凭一手袖里乾坤确是镇不住他们!” 且说辛夷子以宁老庄的法力模拟葫中日月的剑光,将一众修士惊走,这座火山口方圆千里之内就只有他们几个还在,见勾离谨以离合神光罩住沈彦秋和刘琳剑,拂尘一摆把他几人拘过来,以黄云的膜光罩住。 李玄婴手中不知何时也捏着一杆长枪,通体赤红一片,枪头狭长六棱,定在一朵含苞待放微微张口的红莲之上,同卫燑手中的三棱银锏长短相仿,二人在空中你来我往,一阵阵枪锏对撞的轰鸣不绝于耳。 卫燑化作龙人模样,周身又有火龙虚影盘旋围绕,李玄婴的真火不能侵入,不过他身外也飘荡着不停游动的混天绫,卫燑澎湃的法力也不能影响,两个人便各自端紧兵刃枪来锏往贴身近战,直杀的难分难解。 李玄婴的枪法自成一派,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章法,只是一味大开大合的劈砸扫撩,竟是把一杆长枪当做铁棍使唤,十招里只有三两招是直刺。 卫燑的锏法却是法度森严,一招一式进退有度,每每都是以最小的动作格挡李玄婴势大力沉的横扫,随后便是一通刺戳扎撅捅,招招不离李玄婴周身要害。 沈彦秋失笑道:“刺戳扎撅捅……这不还是同一个招式吗?枪锏不分家,我也略懂一些其中的门道,且不说什么七探盘蛇、百鸟朝凤之类的套路,便是最简单的高探马和凤点头,也是最为常用且实用的招数,他怎地就一个劲儿的刺?” 刘琳剑摇头道:“只是发力的方法不同,螺旋劲和惊爆劲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李前辈的枪法大开大合,拼的是一股气势,只要气势稳住不动,便能盛而不衰。这位真龙太子的锏法则是进退有据法度森严,以最小的力气激发最大的力量,最是能保存法力体力,他现在虽然不能占据上风,可也没有显露丝毫败象,反倒是一直在压缩两人战斗的空间,要一点点蚕食李前辈的势!” “所谓盈不可久,李前辈一味猛攻,但有一丝气势微弱,便要被真龙太子抓住机会暴起反击。” 沈彦秋哪里懂得枪法的妙用?也就是之前跟着段景涵见他施展,经年累月的刻印在脑海之中,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自然不如刘琳剑这个体修练家子看的通透。 若非他领悟出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近两年又一直不停的打熬力魔道,又开启了太阴炫光镜映射双目之中,二人的打斗他根本不可能看的明白。 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看个大概,许多精妙的招数也根本看不真切,眼睛捕捉的轨迹和心神在识海的具现根本不能同步,往往费尽心思琢磨清楚一招,便瞬间错过了数十招,眼花缭乱之下差点就晃动道心,气血逆流。 刘琳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个体修又是个比沈彦秋还一根筋的武痴,两只眼睛眨也不眨,背后一尊火焰巨人虚影加持,将自己的灵觉开到最大程度,眼耳口鼻中都冒出丝丝血色雾气,兀自舍不得偏移视线。 辛夷子见沈彦秋和刘琳剑如此痴迷,冒着受伤的危险也要观摩两人搏杀,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头叹气,土黄色的膜衣上飞出两滴明黄色的水滴,分别射入二人眉心,二人顿觉身心一派轻松。 “他两个都是锻体的大修士,如今使用的乃是法武合一的神通,每一招都蕴含着自己对道的理解,拼的是道行修为,你们两个境界不够强行观看,自然会损伤根基。” “贫道这戊土精华其性厚重,能够暂时定住你们的心神不受动摇,亲眼观看大修士的战斗也是难得的缘分,贫道也不忍断了你们的机缘。” 勾离谨异常惊讶的道:“道兄修炼的是五行仙诀?!” 辛夷子淡然一笑:“区区一部道法,上不达天下不及地,不敢妄称仙诀。” 勾离谨表情有些呆滞,喃喃道:“应帝王的南极赤龙道也不过精修一部神龙惊天变,可是他赖以成名的还是《大五行丙火戮仙刀》,并非是什么真龙道法;哀伯伯号大悲无心,也是自大悲宗秘传《大五行庚金弑神气》而来,籍比名震修行道!道兄非但修成举世无双的袖里乾坤,还修炼了五行仙诀之一《大五行戊土镇魔罡》,却说什么区区一部道法……” “我倒是也想修一修这区区道法……” 闻言辛夷子胖乎乎一团和气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无奈道:“火皇陛下的太皇真灵道也是数一数二的顶级道法,论威能和成就也不在五行道法之下,道兄身怀重器,又何必妄自菲薄羡慕旁人?” 勾离谨苦笑道:“道兄还是金丹境吧?阴阳二气图也该圆满了吧?卫燑身怀龙族秘法,李道兄乃是元神境的身外化身,一手袖里乾坤便是他二人都不能抗衡,我自认就算此时境界和道兄相当,太皇神兵变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辛夷子正色道:“我宁老庄的道法以戊土真罡为根基,并不以争斗为长,倘若道兄与我境界相当,我必然不是道兄敌手。戊土真罡乃是沟通先后天戊土、己土精气,这才借土生木催化木灵,培养出草还丹来,说到底也不过为了成就元神大道证道长生的法门。袖里乾坤说破天去也只是一门神通,归于法术之流,只能增强实力不能精进道行修为,道兄家学渊源,当知我辈修士不可本末倒置的道理。” 勾离谨道:“何谓本末倒置?道、法、术三者相辅相成,道为根法为干术为枝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实则三者是缺一不可。没有威力强横的法术护道,空有道行却没有修为保驾护航,还谈什么证道元神?” “我并非与道兄争辩论道,你看世人皆知大道为先道行最重,可哪个得到一门大神通不欣喜若狂,恨不能立即修炼掌握,认为吾道成矣?” “旁的不说,若是此时道兄得到道门秘传护持长生的北斗护身咒,难道会置之不理弃如敝屣么?” ------------ 第四百四十四章 九龙神火罩(二) 好在沈彦秋此时全神贯注的观看卫燑和李玄婴的战斗,根本察觉不到勾离谨和辛夷子的对话,否则必定要羞出一头冷汗来。 他得到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也有多年,除了在战斗中接引北斗星力加持,填补骤然降低的法力,或者增强道术神通的威力之外,平时几乎没有花费什么时间修炼,到如今也不过勉强算是小成,若非当初一场战斗灵光一闪接引到北斗星象,行成杀破狼三星之局,他如今连小成之境也达不到,只算是入门而已。 辛夷子摆摆手道:“火皇宫的道和我宁老庄的道不同,你我不辩而辩,也辩不出个所以然来。” “贫道不通机辩,实在不知如何分说。” 勾离谨哈哈大笑道:“道不辩不明,理不说不清,道兄无论道行心境还是修为法力都在我之上,我若不同道兄分说几句,岂不是浪费了偶遇道兄的机缘?” “不过诚如道兄所言,你我之道同根同源却不同路,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道兄若是不忙,我却要请道兄去我火皇宫小座,请教一下道兄宁老庄的大道!只是如今我倒是有些好奇,宁老庄销声匿迹近一个元会,如今道兄来我南疆现身,是否代表宁老庄已然重新出世?” 李玄婴虽以近身搏杀之法和卫燑缠斗,但是打魔金砖和日月圈却没有收起来,一直分化成千百个金灿灿的砖头和光圈围绕周身,随着自己的招式不停的攻击卫燑,虽然不能打中卫燑,每每被他三棱锏砸开,却也给他制造了一些麻烦。 那些被三棱锏崩砸开的打魔金砖和日月圈幻影并不消失,依旧在三棱锏的力道消散之后重新飞回去一通猛砸,很多次都崩到辛夷子布置的膜衣护罩上,荡起一圈圈涟漪,随即被膜衣将力道完全泄去,化成一蓬金粉消散。 听着叮叮咚咚不停碰撞的声音,辛夷子向前又靠近了一些,叹道:“宁老庄十二正宗的名号已经被金鸡岭取代,宗主也甚是佩服金鸡老人的魄力,并没有重新争夺的打算。这次贫道来南疆求取真火,也不过是袖里乾坤祭炼到紧要关头,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十万年不在修行道走动,宗门里留存的真火早就消耗一空,若是不出来收取真火锤炼,贫道的袖里乾坤便永远不能练成。” “贫道不喜争杀,这才一心修炼戊土真罡和袖里乾坤,若是袖里乾坤不能祭炼完全,贫道也没有进阶神婴的希望。” “不得已,不得已啊!” 他这话说的实在,一阵唏嘘不已,勾离谨却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我听闻宁老庄秉持道门真谛,最是讲求清静无为,按理说道兄修炼袖里乾坤之法,也该顺其自然求个水到渠成,怎地会现身南疆夺取真火种子?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 “以道兄的修为,改头换面遮掩一下身份并非难事,只要不施展袖里乾坤,谁能看出你的跟脚?” 他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莫要说什么真火耗尽,五行生克的道理我也懂,你们能借土生木培养草还丹,难道还不能借木生火培养真火种子不成?宁老庄的神木整个修行道只此一株,瑶池金母的蟠龙桃树也比不得,祭炼五行元力世界也不是非神鸟真火不可,催生的真火同样有效!” “道兄,可否同我说说,是你宁老庄出了什么变故,还是如今修行道的大劫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 辛夷子道:“我宁老庄归隐多年,如何比得上火皇宫消息灵通?道兄宫中能人无数,修行道一应大小之事尽皆掌握,问我无异于问道于盲了。” 勾离谨道:“道兄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南疆地处偏远,又有不死火山镇压气运,除非修行道崩溃不复存在,否则凤凰真火一日不熄,便没有邪祟敢在南疆放肆。” “我南疆数得上的高手无非双皇一王,不说天道十二宗,便是一个稍微久远一些的中等宗门也有这般实力,为何就能屹立南疆无人敢来侵犯?靠的就是凤凰至高德行以及孔宣王教化众生无边功德的庇护!” 勾离谨傲然道:“当初母皇她们驱赶孔雀一族,都不敢赶尽杀绝,虽然将他们尽数驱逐出不死火山,也付出了几乎同等的代价!鬼皇纵然掌控幽冥界,也不敢对我南疆动丝毫的不轨心思,否则只要一道凤凰真火投入幽冥界,鬼道众生能否留存十一二三也是未知之数!” “道兄你说,我需要打探什么消息?” 辛夷子叹道:“凤凰遗福泽披万世,三位皇者也是尽心尽力的经营南疆,确实是修行道无可比拟的圣地!” “我也不瞒道兄,我如今已经到了碎丹成婴的临界点,只要将这一道真火祭炼完全完善五行世界,便能立即接引九重雷劫,有八成的把握渡劫成功。” 卫燑化身半人半龙形态,既有人身的灵活同时兼具龙形的大力,三棱银锏抽丝剥茧一般诡异缠绵的技法,威力终于彻底显现出来,李玄婴那套乱拳打死老师傅一般,毫无套路可言的枪法一开始还能占个出其不意,直到卫燑将自己的势完全组合成功,李玄婴便只能依仗自己的战斗本能抵挡,已然捉襟见肘。 卫燑携带的法器品质不如日月圈和打魔金砖,只有一杆三棱银锏品质上佳,能够崩飞日月圈和打魔金砖本身也不受伤害。因为出身龙族的原故,他的法器大多都是珊瑚、贝壳或者甲壳一类的原料祭炼而成,虽然他的真龙之躯无论是龙角龙鳞还是龙牙,都是极为难得的材料,不过他并没有使用自身物件祭炼法器的嗜好,故而一直都没有修炼过以身祭兵诀。 龙神射虎和狮王仲云胥关系匪浅,妖族的以身祭兵诀和以兵祭身诀,龙射虎想要弄到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各有各的缘法,卫燑一意锤炼真龙法身,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进阶神龙之躯,特别是在成就神婴进阶元神之前修成神龙,便非常爱惜自己的躯体,一丝精元气血也舍不得浪费,自然不会拿来祭炼法器。 李玄婴的莲花化身纵然神妙,本质上也不过是乾元山莲池中的红花青叶白莲藕,无法和卫燑的真龙法身相比,如今渐渐趋于下风,他也顾不得身为神婴修士、神仙道三坛海会大神的颜面,除了早就漫空乱飞的日月圈和打魔金砖之外,又把混天绫祭了出来,一道赤红光幕如龙似蛇,霎时间遮天蔽日,整个天空都是赤红一片,耀人眼目。 “哈哈哈,真是笑煞我也!李玄婴,亏你还是神婴修士,拼近战你不行,还要几件法器一齐上阵,依旧奈我不得,却把神婴修士的脸面丢的一干二净!” 卫燑如同撒网的渔夫缓缓将渔网收拢,三棱银锏的势从无形化作有形,无数道龙形气劲按照特定的轨迹不停地组合分散,仿佛纯粹用法力构建了一座封印阵法,将李玄婴能够移动的空间不停的缩小,大开大合的枪法也渐渐施展不开,若非三件法器没头没脑的轰砸,混天绫更是射入锏势之中一通乱搅,怕是已经被卫燑的锏势镇压。 李玄婴气急败坏,怒骂道:“我把你这拖鳞带角的泼泥鳅!今日我若带了斩妖剑来,必定把你斩成千百段,再挫骨扬灰拌成包子馅,拿去喂了二哥的狗吃!” 斩妖剑和缚妖索他祭炼的最为纯熟,这两件法器一炉同出,乃是一对互相配合最为默契的组合法器,无论是遇见什么样的对手,只要被缚妖索捆上,激发了缚妖索的力量,浑身法力就不能凝聚成形,肉身神通也要被缚妖索定住,散去胸中五气锁死脏腑,如普通凡人一般羸弱,再被斩妖剑削去六阳魁首,绞碎神魂念头,只留一道真灵不寐重入轮回,还有转世脱胎的机会。 他仗着斩妖剑和缚妖索配合,捉妖拿怪真个是无往不利,用的甚是手滑。 只是这次化身出来,斩妖剑和缚妖索都带在本尊身上,便是唯一一件法宝也只是分化出几分精气投影,用一回便弱一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轻易使用。 他手中的火莲神锋枪并不比卫燑的三棱银锏逊色,甚至还要强上一些,只是太乙救苦祖师将一洞法器尽数交给他掌握,他从修炼到成就神婴至今也不足千年,哪里有时间将一干法器尽数炼化成法宝? 好在他是个法器富足的“大户”,仗着一干法器和卫燑周旋,虽然有些捉襟见肘,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但也勉强支撑的住。 “若非我以身外化身之法进来,若非我不曾带来斩妖剑,区区一条泥鳅……啊呀呀,气死我了!” 李玄婴应对卫燑的锏势封锁左支右绌,一腔怒火越烧越旺,心里也是越想越气,挺身拼着受了卫燑一锏,胳膊上挑掉一块脆生生的血肉,又急忙掰断一根小指,念了句咒语,同血肉一起炸碎成一团血雾撑住锏势,合身化一道白光冲了出去。 “魔门血神遁?!” 卫燑见李玄婴断指化雾,竟然一下子就将锏势破开一个缺口,竟然也不追击,就这般收了三棱锏,龙角峥嵘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 第四百四十五章 九龙神火罩(三) “放你娘的屁!” 李玄婴胳膊上的伤口和断去的小指已经恢复如初,毕竟他这副身躯乃是莲花化身,植物的恢复能力实则要强过血肉之躯的,就像一棵树被砍伐的只能一截木墩,也能重新生长出清翠的树干,抽枝发芽。 李玄婴一只手握着红莲神锋,一只手背在身后,五指变幻捏了几个法诀,冷哼道:“魔门功法源自道门,虽然被大自在天魔主和阎魔天子他们修改了不少,融合了魔道精髓,本质上还是无法脱离道法的范畴!我这是正宗道门拟物化形之法,岂是区区魔门血神遁能比?” 大自在天魔主出身浮屠,而阎魔天子也是鬼道至尊,这两位都不是道门先人,不过他们为了成就至高魔道,有心撇开原本修行的功法另辟行径,便修炼了许多道门的神通法术,将魔之真意灌注其中,修改成魔门神通。 故而大自在天魔主本是浮屠大能,阎魔天子本是鬼道至尊,却依旧被魔族尊奉为魔主和魔尊。 卫燑也懒得听他分辨,刚才只是惊诧于李玄婴为何会使出正宗的魔门血神遁,这才顿了一顿不曾追击,锏势却没有解除,此时李玄婴一副讥讽嘲笑的语气,是鄙夷他卫燑不明道门正法,除了天授真龙之躯外,实则一无是处。 卫燑也不与他分辨,三棱锏一晃又将锏势催动起来,如同一张遮天大网向李玄婴迎头罩去。 李玄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疾速闪烁,瞬间就结了九个不同的法诀,随后高举头顶握成一团,五个指头尽数藏在掌心之中,对着卫燑狠狠下劈,猛的放开五指! 一声轰鸣响彻天地,虚空风云激荡雷电交加大放光明,一道灿白雷霆自虚空生发,带着滚滚雷火轰隆隆的落下来,速度之快便是目光也不能捕捉,看到雷霆的同时已经劈在卫燑头顶! “便让你尝尝我道门五雷正法的神威!” 卫燑哪里来得及躲避,除去星空大挪移或者穿越虚空的阵法,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的速度能快的过雷电,便是最为顶级的遁法也不能与之相比,卫燑立在原地结结实实的将一根雷柱接住,浑身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无数道电弧闪烁游走。 卫燑大叫一声,身上缠绕的赤龙虚影顿时炸的粉碎,身子晃了晃,嘴里认出一股浓郁至极的纯白烟雾,任由电弧在身上乱窜,手中三棱银锏对着虚空一划,喝道:“便只有你能有御雷,我龙族便没有雷法不成?” “龙雷敕令!” 李玄婴甚是机灵,早在卫燑刚开口之时便猜到他要如何,急忙将混天绫展开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炽焰金轮一闪便躲了开去。 可惜他的速度同样快不过雷霆,卫燑这一道弯弯曲曲赤红如血的雷电,也是一头真龙的形象,虽然不如李玄婴五雷正法召唤的雷霆声势浩大,但威力却无甚区别,一击便把绕成巨大圆球的混天绫劈的粉碎,只剩下不足三尺长飘在李玄婴身旁。 两人各自放出一道雷霆,卫燑凭借强悍的肉身硬抗了过去,李玄婴则是坏了一件法器抵挡过去,说起来还是李玄婴吃亏大些。 雷霆的破坏力太强,在阵法禁制空间召唤雷霆所需的法力也十分庞大,两色各自释放一道神雷之后,便不约而同的收了法诀,各自拎着兵器再次战做一团。 勾离谨和辛夷子的对话不曾打住,便是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的战斗,也还是分出了半数的精力放在对方身上。 “实不相瞒,我来南疆根本没有飞遁,乃是茯苓子师叔以大法力开辟通道,以十界辟地法将我直接挪移进来,并不曾从修行道以及南疆地域经过。” 十界辟地法乃是横渡虚空的大神通,说到这里不免要提一句,为何许多神通功用相同威能也偏差不大,为何有些神通便被冠以大神通之称?盖因太上太元道尊在《混元盘皇祖师开天经》中说道:有物先天而成,吾不知其名,谓之曰道,强字之曰大。 这个大,不是大小,是道。 金丹上重乃至出窍的修士称作宗师,出窍以上便成做大宗师,许多法力高深的修士旁人提起时也称之为大修士,这个大字,说的便是他们对道的领悟比别人更高更强更深之意。 所谓七为数之尊,八为数之宗,九为数之极也。逢十进一乃为盈满,故功法神通以这几个数字用名皆是虚指,十界辟地法叫做九界辟地法或者百界辟地法也无不可。 虚空挪移的大神通速度之快距离之远不可估量,非七劫神化修士不能掌控,勾离谨虽然吃惊但也知晓其中的道理,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常人难以想象的横渡虚空穿梭世界,在神化修士眼中也不过寻常而已。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辛夷子即将证道神婴的事。 勾离谨讶然失色:“道兄丹元已成混沌?” 金丹九转凝聚阴阳二气太极图,此为九转之丹元本相,太极圆满无尘无垢,一身法力精气浑然一体,便要逆反混沌。混沌,乃是开天之前世界一片茫茫之相,只有这样,修士才能借九重雷劫的力量将包裹小世界的混沌元气劈开,如同盘皇大帝辟地开天一般,将小世界从无尽虚空中催生出来,演化成一个真实的小千世界。 神婴修士举手投足都有一个小千世界的力量加持,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伟力。 一个金丹九转的修士不一定能镇压两个八转修士,但是一个神婴修士,哪怕是刚刚进阶神婴,也能翻手之间镇压碾碎二十乃至二百个九转修士,神婴修士与道合真,金丹修士的数量便没有意义。 辛夷子摇头道:“我袖里乾坤的五行世界没有构筑完全,混沌便不圆满,虽然已经感应到了碎丹的契机,却也不敢接引天雷。” 勾离谨点头道:“圆满便是圆满,不圆满便是不圆满,相差一丝一毫都有无穷变数,道兄以戊土真罡法筑基,积累之浑厚只怕已经超乎我的想象,纵然此时引动天劫降临,必然也能安然度过,依然要将五行世界圆满,乃是要将袖里乾坤一举提升到法有元灵的境界。” “法有元灵?” 辛夷子点头称是,正要开口说什么,沈彦秋突然惊呼一声,扭头看着不明所以得辛夷子道:“辛道兄已经修到法有元灵的境界了?” 原来方才李玄婴受伤遁走之时,他和刘琳剑便已经从入神之中清醒过来,只是勾离谨和辛夷子讨论之事过于高深,他们两个也接不上话头,便一直默默地听着,陡然听到辛夷子修成法有元灵之境,他才突然想起当初在积雷山面对胡梦媛和丢雷老姆的雷点法身,胡梦媛说勾离琼已然修成法有元灵。 这辛夷子连神婴也没修成,怎么可能修成法有元灵? “贫道之号为辛夷,可不是姓辛……” 辛夷子颇是无奈的笑了笑,道:“贫道只是有这个心思在渡劫之时冲击法有元灵,可没说现在就已经修成了,道友这话……哈哈,贫道便当是祝福了!” 沈彦秋也有些尴尬的抓抓头,干笑道:“道兄法力精深,神通手段也是世间少有,说不得就在渡劫时成就法有……”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怒吼在远处炸开,以李玄婴为中心肉眼可见的音波气浪一圈圈向外飞扩,如山崩如海啸,天上地下都是李玄婴狂怒的吼叫声,音波气浪从半透明瞬间转换成一片赤红,仿佛整个空间都突然弄明奇妙的燃烧起来。 沈彦秋的炎魔道已经有了一定的火候,便是当初火无害的三昧真火都没有让他感受到这么强的压力,一股股热浪排山倒海一般扑面而来,空气变得异常焦灼,就像一下子将空间中所有的水灵力抽干,除了狂暴的火灵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元气能够留存。 辛夷子的面色终于变得有些许凝重:“五味神火!” 沈彦秋一边开启炎魔法身吸收火灵,一边将炎帝敕令祭起缓解火灵狂潮的冲击,大声问道:“什么五味神火?” 辛夷子大袖一挥,袖口中飞出千百道五色剑光,凝聚成一个圆形的五色屏障将几人紧紧裹住,勾离谨还怕不够保险,又把离合双勾祭了出来,化成一层离合神光贴在五色屏障内部布成第二道防线,这才将狂轰乱炸一般的火灵力阻挡在外。 “三昧真火得天地人三才,顾名思义,五味神火便是以五种特殊的火焰糅合而成,以单独的火属性模拟五行生克,威力之大绝非三昧真火能够相比!” 五味神火没有固定的组合,可以是五种不同的真火,也可以是五种不同的灵火,或者异火鬼火妖火等等,最为诡异的就是以真火灵火异火鬼火妖火,五种属性和功用截然不同且相互冲突的火焰强行糅合在一起,这种极度难以掌握的不确定性,应对起来也就非常麻烦。 火焰的能力从来不仅仅是焚烧,摸不清五味神火的组合模式,就难以针对性的抵挡,太皇真灵道是火中至道,这一点勾离谨远比别人清楚的多。 勾离谨打了个哆嗦,他知道李玄婴性格骄傲脾气狂暴,可是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脾气能够狂暴到这种程度。 他妈的这可是南疆凤巢,万火之源,天地间的真火灵火异火都能在这里找到出处,在不死火山内部施展焚天煮海的五味神火,一个不小心就会激发这些神鸟真火的灵性,一旦发生难以控制的事情,整个不死火山都会动荡,波及整个南疆! 勾离谨喃喃道:“我后悔叫他来了……” ------------ 第四百四十六章 九龙神火罩(四 李玄婴背后的半圆形护罩终于完整的显露出形体,此时也从背后升到头顶,化作一口百十丈宽阔的巨大罩子,罩子里是熊熊燃烧浓郁如汤的火海,全部由五味神火构成,九条火龙喷吐五味神火,在火海中沉浮游动,阵阵龙吟此起彼伏,虽然没有卫燑天赋龙吟的特性,但是那股巨大且沉重的威严却犹有过之。 “我这宝贝只能用三次,威力也会一次比一次弱,我原本也舍不得动用,今儿个算你运气好,且让你尝尝我乾元山的九龙神火罩,有没有炼化真龙的能力!” 他这九龙神火罩乃是从真品中抽取几分精气,以自身法力模拟形体而来,虽然能一击释放出正品四成的威力,却也只有一击之功,一击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立即再次使用,需得以法力温养一段时间充足灵气之后,才能再次释放,而且总共只能使用三次,三次以后这几分精气消耗殆尽,这口赝品九龙神火罩就会彻底消失。 九龙神火罩乃是乾元山镇山之宝,早就被太乙救苦祖师祭炼完全成就法宝,无数年吞吐灵气自行修炼,非但修成九龙元灵,有了自主意识,实力更是不输六劫出窍境的修士,乃是乾元山排名第一的宝贝。 九龙神火罩修成九龙元灵,将本体九龙神火罩当做肉身祭炼,元灵当做元神苦修,期望有一日能够摆脱本体的束缚,修成人身,便求祖师赐他一个道号,祖师道:九为乾纲,你的本体既是九龙神火罩,便叫乾龙道人吧。 若非李玄婴修成元神,太乙救苦祖师也怜他幼年遭劫剔骨削肉,太乙救苦祖师也不愿把这件杀器交给他掌握,即便如此也不敢将就九龙神火罩的威能尽数开启,又设下了诸般规矩以为束缚,这才交付他手中。 李玄婴只是九龙神火罩的主人之一,真正能让它完全听命的只有太乙救苦祖师一人,李玄婴想要随意动用九龙神火罩也不容易,这次分出几分精气幻化赝品,也是他软磨硬泡求了许久,九龙神火罩这才答应。 乾龙道人将赝品交给李玄婴时,说道:“祖师只许我为你开启五成威力,如今分化精气幻化形态,只得这五成中的三成,对付元神修士自然是不够用,但是应对金丹修士却是无往不利,除非他也有法宝傍身,否则便是有天大的手段,也要化作灰灰了去。” “我知你生性顽劣,奈何如今祖师让我认你为主,我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只有一条规则与你知道,便是只能使用三次,三次之后就会自动回归我处,你要慎用。” 勾离谨急切的叫骂道:“这却如何是好?九龙神火罩催动的五味神火,以我如今太皇真灵道的境界根本不能影响分毫,这厮是个没心窍的囫囵货,做事情全然不考虑后果!” 沈彦秋看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两只手胡乱的挥舞着,仿佛要把充斥于整个空间的火灵力全部收走一般,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等等! 将整个空间的火灵力全部收走?! 沈彦秋顾不得礼数,一把扯住辛夷子的袖子,飞快的说道:“辛……辛夷子道兄,你们宁老庄的袖里乾坤号称自成一界,比之浮屠的掌中世界还要精妙,不知能否将此处的火灵力尽数收去?若是不能,便将九龙神火罩笼罩范围内的火灵力收了去也好!” 几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打算,勾离谨也劝道:“道兄莫要迟疑,再耽搁一会儿那卫燑就该烤熟了!” 当初李玄婴杀了龙耽辰,东海龙神和南海龙神两位直接打上神仙道,足足堵了数十年不许进出,直到李玄婴剔骨削肉偿还因果,又有太乙救苦祖师舍了老脸说情,两位龙神这才罢手,这卫燑的地位在南海不比那龙耽辰在东海的差了,若是卫长空也伙同龙射虎将不死火山堵上一次,这段因果谁来偿还? 九龙神火罩发动起来并不迅速,几人已经说了几句话,百丈大小的九龙神火罩依旧稳稳挂在李玄婴头顶,罩口对着卫燑缓缓转动,一股大力将卫燑定住不能挣脱,便是卫燑化身千丈赤龙真身也冲不开。 眼看九龙盘旋即将从罩中飞出,再也耽搁不得,辛夷子只得叹了口气道:“我从卫道兄手中夺了毕方真火,他却不受我的草还丹,说到底还是我欠他一个人情,罢了罢了,果然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合该我为他消了此劫!” 话音未落已然遁身而出,五色屏障将勾离谨三人紧紧护住,自家则握着白玉拂尘分开火浪大步向前,不过几步便抄到李玄婴上方千丈之处,轻诵一声无上天尊,微微弯腰将左手大袖一甩,圆洞洞的袖口仿佛无底深渊一般漆黑深邃,明明没有变化大小,却真个如同笼罩了千丈方圆的范围,狂暴沸腾的炎流火浪骤然消失。 那九条火龙本来畅游在炎流火浪之中,已经头尾相交变化了一个形态出来,沈彦秋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这九条火龙将尾巴纠结在一起,身子也互相缠绕一半,剩下的半拉身子紧紧挨着围城一个长条形的圆筒,九颗狰狞的龙头也是紧紧挤在一起,好不怪异。 “九龙神火罩,九火炎龙砲?” 这九条火龙组合的模样,岂不正是一口似是而非的火炮么? “古怪,古怪!九龙神火罩和九火炎龙砲难不成还有什么关联不成?” 看着九龙神火罩组合的火炮,沈彦秋心思电转,急忙把九火炎龙砲的心法口诀默念起来一一对照,果然发现有些许相似之处,只是九龙神火罩并没有完全发动起来,就被辛夷子一袖子把周围的火灵力尽皆收了去,九条火龙便难以维持火炮的形态,重新散化成九条火龙在空中游弋,聚拢外围的火灵力。 失去炎流火浪的加持,九龙神火罩散发的威压顿时少了大半,出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停顿,卫燑千丈赤龙真身微微一晃,使出龙族二十四秘法中的“潜龙在渊”,猛的化作一条头发丝一般的微型真龙,脱离了九龙神火罩笼罩的范围。 “好你个辛夷子,胆敢坏我好事!” 李玄婴气急败坏的怒骂起来,辛夷子也不还嘴也不动怒,只是袖口中又冲出万道五色剑光,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五色屏障,正好把九条火龙聚拢的火灵力隔绝在外,适应不能渗透进来。 眨眼间,五色屏障上便堆积了厚厚一层实质的火灵力,如同岩浆火流一般附着着。 辛夷子打了个稽首,朗声笑道:“海会大神不必动怒,龙太子与贫道又有一段因果在,贫道不能袖手旁观,你二人纵然有生死大仇,今日只要有贫道在,便是豁出性命去也要保他周全!” “看在贫道的薄面上,还请海会大神就此收手,贫道做主将这枚草还丹转赠于大神!” 李玄婴一手托着恢复碗口大小的九龙神火罩,怒气冲冲的道:“哪个稀罕你的草还丹?我神仙道的蟠龙金桃你也知道,本大神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辛夷子道:“贫道知晓大神的身份,也知道大神的手段,只是瑶池金母若不做会,大神想要饱餐蟠龙金桃也非易事。纵然李天王和大神的两位兄长不需要草还丹延寿,令妹玄机公主却少不得蟠龙金桃,她虽然血脉高贵却不能修行世间道法,得了贫道的草还丹,足能增加九千九百年寿命,大神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玄婴骂道:“好你个贼道人,哪里打听得我家之事?” 辛夷子怕李玄婴突下杀手偷袭,将卫燑幻化的小龙收在袖中,以乾坤五行世界镇压保护起来,道:“大神误会了,贫道也是偶然听师叔说起此事,并非有心打听。” 李玄婴哼了一声,冷声道:“我道你如何知晓,原来是茯苓子那个老家伙多嘴饶舌,亏我父王镇守天门时多次放行于他,天皇大帝也把他当做好友一般对待……哼哼,等我回去便到大帝驾前告他一状!” 天皇大帝便是北极上宫勾陈大帝,因仲云胥和牛太煌等人二次反天时,以镇魂魔刀伤了他的本源,导致他功行逆转化道而死,真武荡魔天尊便接掌勾陈之位,平时依旧以真武为号不曾更改,只有天河水军之人才以天皇大帝称之。 李晋出身天河水军,便是如今授命镇守天门,身上也还挂着天河水军的职位,且他日常依旧在天河水军的官邸中坐镇,轻易不在天门现身,明里受雷帝天尊统辖,实际上还是只尊奉真武荡魔天尊法旨。 茯苓子和真武大帝交好,二人彼此以道友兄弟相称,这是整个神仙道都知道的事情,虽说宁老庄潜踪匿迹隐世不出,茯苓子也偶尔会到天皇宫拜访和真武论道说法,和其他几位帝君也有走动,故而李玄婴才知晓忘忧子莫清欢和茯苓子曲青孺二人。 辛夷子呵呵笑道:“贫道不是天河水军的兵士,自然不受天皇大帝的管辖,大帝若是有法旨降下要贫道伏罪,贫道说不得也只好请师尊和师叔出面。” ------------ 第四百四十七章 九龙神火罩(五) “宁老庄早已脱离修行道,这世间一切事情都与我宁老庄无关,大神若是心中不忿,只记恨贫道一人就是。” 此言果是一语成谶,十余年后辛夷子渡劫之时,恰是神婴归位之际,李玄婴以打魔金砖凌空击之,辛夷子不闪不避受了一击,将头顶道髻打散,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在一众同门面前出了个大丑,这才算把这场因果揭过,此为后话暂且不说。 李玄婴的九龙神火罩虽然不是正品,但催发的威力也不是辛夷子能够抵挡,只是他得了沈彦秋一句话点醒,将方圆千丈之内的火灵一袖子兜了去,断了九龙神火罩外在助力,九龙神火罩的威力便一下子减弱大半,堪堪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毕竟只是正品几分精气所化,若是不能凝聚庞大的火灵使用,本身的力量只足以凝聚出九条火龙,却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九龙神火罩为乾元山镇山之宝,排名第一的法宝,任你有万劫不灭的金身还是坚愈金刚的法相都无济于事,只消被罩住后九条火龙喷吐五味神火,一时三刻便要被神火炼化,肉身坚固的还能留下些许,肉身不足的便是化为齑粉飞灰不复存在。 不过道心无处不慈悲,九龙神火罩虽有焚天煮海之威,但道门最为正宗的法器皆合乎天道,总会留一线生机,放对手一点真灵进入六道轮回转世,从不赶尽杀绝。 李玄婴盯着辛夷子,也不把九龙神火罩收起来,只是不停的灌注法力,九龙神火罩虚幻的形体缓缓凝实,如同一口巴掌大琉璃流转的罩子,在掌心漂浮。 “辛夷子,你莫不是以为茯苓子和帝君交好,有帝君庇佑我就不敢动你?你总归是要渡九重雷劫的,天上地下乃至幽冥界我都找得到你,难道就不怕我成为你的人劫?” “你以为将火灵力笼了去,我就不能催动九龙神火罩了?” 辛夷子听的李玄婴一问接一问,知道今天自己的举动已经得罪了这个乾元山传人,神仙道的大神,却也只能徒呼奈何。 神仙道不是李玄婴的靠山,真武荡魔天尊也不是,便是自幼长大的天河水军也不会任由他惹是生非,唯独太乙救苦祖师,这位神通无量的大宗师级道门祖师爷,对他万分宠溺,远胜过李晋无数倍。 连斩杀神龙太子这种事都能解决,太乙救苦祖师对李玄婴倾注的情感可想而知。 就算所有人都不会为李玄婴出头,哪怕是天王李晋和他的两个哥哥,李玄婴也不怕,或者说不在意,只要有太乙救苦祖师在,就没人敢彻底得罪他,这才是他的底气,相对于神仙道或者天河水军来说,乾元山才是他心底认同的归宿。 这事儿不算秘密勾离谨自然知道,生怕李玄婴头脑一热悍然出手,赶忙分开离合双勾冲出五色屏障上前规劝,李玄婴盯着辛夷子只不理他,沈彦秋因为李玄婴对他颇为客气,故而对李玄婴也是很有好感,也跟着勾离谨的话劝了几句,哪知李玄婴却很是不耐烦,冷眼蔑笑道:“小子,搞清楚你的身份,就算你是哀无心的弟子,现在也没你说话的份儿!” 沈彦秋先是一怔,随后便有些愠怒。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这厮看着天真无邪的模样,混不吝起来还真是敌我不分了? 李玄婴眼一翻斜眼瞟过去,表情有些抑制不住的狰狞:“怎地,嫌我说话难听?哼,若非看在勾离兄弟的面上,我已经老大耳巴子招呼你了,真以为哀无心的名头在哪儿都好使?一个毛头小子,不该掺和的时候就把嘴闭上!” “哀无心没教你规矩?” 李玄婴也是气极,否则也不会对沈彦秋说出这样的话来,见沈彦秋依旧保持着微笑的神情,只是眼神一点点冷下去,随后脸上的笑容也缓缓褪去,无悲无喜的对着他一拱手,轻声说了句“得罪”,便分开离合神光跳进五色屏障之中。 沈彦秋一走,李玄婴也觉得刚才那几句说的有些过分。沈彦秋的神情样貌和杨宇轩有几分相似,他头一眼也是非常吃惊,还以为沈彦秋是杨宇轩的私生子呢,他对沈彦秋多几分亲近多几分看好也是这个原因。 若不是辛夷子几次三番阻挠于他,把他一腔火气尽数勾起来,他对沈彦秋的态度还要好过对勾离谨,这几句话每一句都如同尖刺一般刺进沈彦秋心里,易地而处他也接受不了。 不过让他给沈彦秋道歉那是不可能的,谁让这小子没个眼力见跑来触我的霉头?哀无心这厮也真是,收个徒弟却拿来放养,这些规矩和常识也不和他说说,真以为自己的名头能保着他在修行道畅通无阻,大家都会高看他一眼忍让他几分不成? 刘琳剑一直跟在沈彦秋身边,他比沈彦秋见识的多些,知道这些成名的大人物多半都是有脾气的,像李玄婴这样脾气火爆一点就着的都算是极好的,若是碰到那种喜怒无常不分善恶的,甚至说动手就动手毫无征兆可玩的,一点让人揣摩的规律都没有,根本不知道怎么相处,那才要让人头疼死。 刘琳剑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呼……没事!” 沈彦秋沉沉的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情,搂着刘琳剑的肩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跑过去自取其辱罢了,如今得了一番教诲,倒是我的福分!嘿嘿,海会大神教训的极是,我大悲宗和神仙道不能相提,恩师的名头也护不得我一世周全,我确实应当谨言慎行,否则平白得罪了惹不起的人,给自己招惹灾劫。” 刘琳剑张了张嘴,从沈彦秋的话里听出了许多不甘心,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劝慰。李玄婴的话虽然说的难听,却非没有道理,人与人相处有诸多忌讳,交浅言深是其一,自以为是是其二,这两者沈彦秋刚才可是全占了。 他和李玄婴之间毫无交情可言,相识也不过三两天时间,就因着勾离谨的缘故跑过去劝慰盛怒之下的李玄婴,其实心里还是存着我只是好心劝你几句,你是勾离谨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这个心思,我劝你几句也是理所应当,却不知这个行为恰恰就犯了人微言轻交浅言深的忌讳。 倘若他也有金丹七转的道行,李玄婴便是盛怒之下也不会说这番话,这是对一个金丹上重修士最起码得尊重,再加上他哀无心弟子的身份,李玄婴对他也颇有好感,自然会放他几分颜面。 打铁还需自身硬,没奈何他只有一个过硬的后台,自家的拳头却撑不起门面,李玄婴脾气上来之后哪里还会顾及这些? 他被李玄婴骂几句,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能让他明白一些修行道中与人相处的道理,和凡人世界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从来都不是你觉得我把你当做兄弟朋友,别人也一定会如此对你,倘若别人对你没有如此相待,你便觉得委屈甚至伤心不已,哀叹连连。 实则大可不必。 当付出要求回报必须平等或者盈余时,这个付出的心思已经不纯粹了,既然以功利心与人相处,就不能去在意相处之时那些不如意的地方,因为这是必然之事。 沈彦秋倒也拿的起放的下,毕竟他除了郁闷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打也打不过,更不可能反口骂回去,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刘琳剑瞎聊起来,反正他两个躲在五色屏障之中,也不担心被战斗波及,随他们怎么打只当看戏就是了。 辛夷子脚踏黄云凝立半空,知道李玄婴不会善罢甘休,将阻隔火灵力的五色屏障也撤了去,那些凝成实质的火灵力并没有立即散化成虚无消失,而是碎成大小不一的碎片落下,在空中徐徐消散,李玄婴张口一吸,火灵碎片便朝他口中汇聚。 “也罢,便由他闹一场泄泄火气,否则还真是不好收拾,若是这等小事也要闹到荡魔天尊和茯苓子师叔那里,我面上却是难堪。” 他虽然境界不及李玄婴,但是筑就道基之时年岁颇长,故而心态也比勾离谨沈彦秋等人显得老练深沉,少了许多年轻人的跳脱,甚是爱惜羽毛。 他也曾陪同茯苓子去过天皇宫,见识过荡魔天尊的威仪,心里也是极为钦佩这位杀伐果决的帝君,李玄婴隶属天河水军序列,不能化解和他的矛盾,为今之计也只好让他舒一舒胸中闷气,才不至于惊动师叔和真武。 李玄婴正自控制九龙神火罩吸纳火灵,对勾离谨传音道:“我要同这辛夷子分个胜负,怎地也要打他一顿出气,袖里乾坤名头太大,我看他似乎还修炼的葫中日月的法门,只怕一时三刻难分高低,你不必在此等我,且带着他们两个先行赶往凤巢,随后我自去寻你。” ------------ 第四百四十八章 我本姓李 勾离谨知道李玄婴动了真火,再劝他也是无用,只得无奈的叹道:“道兄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劝,只是分个胜负高低也就罢了,莫要伤了他性命!那什么茯苓子毕竟是荡魔天尊的好友,道兄便不卖宁老庄的面子,也需顾及荡魔天尊那里。” 李玄婴哈哈笑道:“省得,省得!真把我当三岁小孩了不是?我伤他性命作甚?凭他的修为我要你拿下他也不容易,若是他真修炼了葫中日月这门杀伐第一的神通,我若不尽全力也讨不到好处,哈哈哈,他若老老实实让我打两砖出出气,这事儿也自了结!” 勾离谨心里顿时轻松许多,也笑道:“道兄既然想玩儿,便跟他玩玩儿就是,我就不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免得你不尽兴,回头却拿砖头来砸我!” 只要没有杀人的心思,只是消消火玩玩儿的话,随你怎么玩! 吸纳了无穷的火灵力,九龙神火罩终于完全凝聚成型,摄人心魄的威压再次充斥于方圆千丈之内,勾离谨的离合神光聚散不定,神兵灵云在头顶不住翻腾,一口小小的九龙神火罩虚影旋转沉浮,却是他以太皇神兵变模拟的幻象,摄取了一丝九龙神火罩的威压气息,抵抗起来便不会过于吃力。 辛夷子袖口中再次飞出万道五色豪光,顷刻间就在背后组合成一株参天巨木,耀眼的五色豪光挂满枝条,数十个笑呵呵的草还丹娃娃在枝叶间若隐若现,约走二三十数,个个磨掌擦拳跃跃欲试,浑然不似草木果物,咿咿呀呀欢呼雀跃,头顶上连着一根果蒂晃来晃去,仿佛一个个凝成实质的小小神婴一般。 “还不快走!” 李玄婴冲勾离谨吼了一声,随即便不再理他,转头对辛夷子冷声笑道:“你掩饰的再好也无用,真当我看不出葫中日月的法门不成?你难道不知我北极镇魔殿主,乃是乔天王么?” 乔道真以葫中日月剑术成名,凝聚天杀元神,练就一枚天杀剑葫,杀遍天上地下域外星空,乃是葫中日月剑术真正的大拿,便是许多浸淫葫中日月无数年,宁老庄的顶阶高手在此道之上的造诣,也不如他。 “葫中日月是我神仙道的神通,尔等宁老庄弟子皆不可修炼,这是当初你们宁老庄的祖师对着天道发下的誓言,你敢破誓?” 李玄婴终于将九龙神火罩完全启动,说话的功夫对着辛夷子扬手就丢了出去,霎时间搅动空间灵气,使辛夷子不能施展遁术逃脱,五味神火一团拥着一团,烧成一片火海向辛夷子罩了过去。 辛夷子拂尘一摆,身后参天巨树便冲出一派青气托住火云,虽然被五味神火烧的噼啪作响消耗甚大,辛夷子却也毫不在乎,只稳稳的将青气保持在一个强度,让九龙神火罩落不下来,偶尔还指挥几个草还丹娃娃手舞足蹈的跳进火云之中,浑身绿光闪烁便炸成千万根细如发丝的太乙青灵针,将五味神火也消磨去好大一片。 辛夷子呵呵笑道:“当初祖师爷感念玄天法祖的恩德,将葫中日月之法相赠,曾言有三代之约,说到底这葫中日月还是我宁老庄的,不是你神仙道专有。” 李玄婴一手藏在背后,打魔金砖滴溜溜转个不停,一层层的积攒法力,他还将日月圈化作日月图形烙在打魔金砖之上加持威力,生怕这一砖偷袭不能建功。 “乔天王门下只有我二哥一个弟子,我二哥至今还不曾有门徒,便真有那劳什子三代之约,如今也只得两代之数,你修炼葫中日月之法岂不是破誓违约?” 显圣真君天生一枚神罚之眼,乃天地灵气之所钟,能破世间一切虚妄,上看九重天下看幽冥界。乔道真将一身武道传授给他,偏偏就没有将葫中日月这门顶级剑术传下,如此说来三代之约也只一代而已。 李玄婴一直以言语扰乱辛夷子,为的是让他分心,但有丝毫注意力偏移出去,打魔金砖便会以雷霆之势击打过去,料他急切间也躲闪不得。 辛夷子便站在巨木之下,树荫遮蔽千丈方圆,蓬松的枝叶高低起伏,也好似一座凌空的碧绿山峦,虽比不得金丝桧树承托天穹那般巨大,也有独木成林连绵不绝之势,辛夷子不曾幻化身躯大小,便是丹元本相阴阳二气太极图也没有放出来加持巨木,就这般静静地站在树下,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和巨木浑然一体,李玄婴根本找不到一丝破绽。 辛夷子依旧摆出那副老好人的姿态:“我宁老庄自立誓的祖师至今,已传了六代弟子,休说是三代之约,两个三代也有了。只是宁老庄一直记着玄天法祖的恩德,以及他封印三劫的功德,这才一直没有收回葫中日月的举动,我茯苓子师叔时常同北极帝君往来,实则也是有商议此事的打算。” “海会大神不知其中缘由,日后可以亲自去询问北极帝君,看贫道所言是否属实。” 本是一开始李玄婴就让勾离谨带着沈彦秋和刘琳剑离去,却是勾离谨自忖有离合双勾在手,便是二人真个打将起来也不妨事,只是这两个边打边聊,话说到这里勾离谨心再大也是不敢再听下去,关系到宁老庄和神仙道这两个无与伦比的庞然大物,什么事能听什么事不能听,他还是知道的。 见李玄婴放出打魔金砖,一线金光分开火云往辛夷子顶门砸去,他虽舍不得观看二人对战之事,却也只能将离合神光一晃化一道长虹遁走,便凤巢深处而去。 沈彦秋身在离合神光之中,勾离谨又是有意不让他看到外面的情况,入眼尽是一片闪烁不定的彩色流光,重重叠叠杂乱无章,神念投进去仿佛置身迷阵之中,头脑一阵眩晕,知道是勾离谨故意为之,无奈只得将神念收回,甚是不解的问道:“道兄何以如此谨慎?” 身后的火云和巨木眨眼间便模糊到难以辨认,只剩下一团红光和一团绿光遥遥相对,阵阵闷雷般的轰鸣也微不可闻,勾离谨一溜长虹遁出百里开外,这才将离合神光收起,把一团火云铺展开来托住三人,在离地数十丈的半空中平速飞行。 “不得不谨慎。” 勾离谨难得的正经了一回,表情很是严肃的道:“跟你说了多少回叫大哥,你还道兄道兄的……母皇认了你做干儿子,这事儿哪怕就是随口一说,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哀伯伯知道了也不会不同意!君无戏言的道理我不说你也懂,这称呼你再不改,穿出去岂不让人以为我南疆火皇高攀你大悲宗,你还看不上?” 沈彦秋讷讷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怎么说才好呢……哎呀,我只是……” 勾离谨揽着他的肩膀,不悦的道:“听说你和袁无极那猴子还有金鸡岭的鸟山鸣桐皆是兄弟,便是夏符飏你也不过刚见面,却是一口一个兄长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难道我堂堂火皇宫太子,还比不上他们么?还是你对我有什么成见?” 不管是不去玩笑,勾离卿母子俩对他还是很不错的,沈彦秋的性格是记好不记坏,记恨不记仇,旁人对他好他就有些不知所措的局促之感,听勾离谨这么一说,想一想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干笑道:“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感觉吧,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接受不了。” “修士行事和凡人有许多不同,向来就是这般干脆,哪里有什么扭捏作态?你要习惯修士之间的行为方式,休要拘泥于小节之中。” “母皇行事虽有些……不羁,不过他老人家鲜少有看走眼的时候,否则你真的以为单凭哀伯伯就能让她对你另眼相看,上赶着非要收你做义子不成?不是我贬低你,论才情相貌乃至资质天赋,或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天骄才俊,修行道胜过你的不知凡几,怎不见她老人家收过一个义子干儿?” 勾离谨语重心长的说道。 也不知刘琳剑作何感想,也是瞪着眼睛连连点头,颇有此言大善感同身受,恨不能以身相代之感。 沈彦秋止不住一头冷汗,心道不扭捏的我见得多,像你们家这样豪爽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沈彦秋躬身一拜:“还请兄长为我解惑!” 勾离谨看看刘琳剑欲言又止,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此事本不该瞒你,不过我也只是揣测一二,不知道究竟是否如此,怕你知道后胡思乱想。若是一直瞒着你,为兄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索性就同你说了,免得你日后知晓心有芥蒂反而不美。” 沈彦秋更是好奇万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勾离谨如此失态,如此郑重。 刘琳剑面色不变,眼珠子转了转,随即眼观鼻鼻观心,就这么入定起来,瞬间就将自己的五感六识封闭起来。 勾离谨晃晃悠悠的驾驭火云飞腾,凝重的眼神开始茫然,仿佛思绪飞到很远的地方,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其实,我本姓李。” ------------ 第四百四十九章 青莲剑仙 “什么?” 勾离谨只说了一句话六个字,沈彦秋顿时就惊叫起来。 “你姓李?跟李玄婴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的天呐!” 沈彦秋连珠炮的一番发问,非但他自己震惊的无以复加,把勾离谨也问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果然如此!” 见勾离谨默然不语,沈彦秋就知道这事儿给自己猜对了,难怪勾离谨对李玄婴如此的上心,说什么为了父生真珠进而讨好李玄机,这才邀请李玄婴共赴浴火节,一开始沈彦秋还想不明白,既然是讨好李玄机,便直接邀请李玄机过来就是了,即便因为李玄机不能修行,有他和李玄婴两个护着,任谁也没这个胆子能伤到她一丝一毫,只要不是故意往极度危险的地方撞,必然能安然无事。 这下好了,他两个却原来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如此自然就解释的通,他从南疆不远百万里跑到灌口和杨宇轩沟通感情,还不是因为李玄婴和杨宇轩情同兄弟,他不自觉的也把杨宇轩当做自家兄弟看待! “我说兄长你也是,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和李玄机谁年岁长一些,不过看他那长不大的模样,该是你当哥哥的机会大的多。快,咱们赶紧回去,他既然是你兄弟,那是不能把他丢在那里战斗咱们几个却跑了的!纵然你我都不是辛夷子的对手,给他搞点麻烦给小李壮壮声势也是好的!” 他这一番打趣简直是连蹦带跳一般,说得勾离谨面红耳赤,纵声笑骂道:“还小李?人家活的零头都比你年纪大!他好歹也是神仙道的三坛海会大神,堂堂神婴境的修士,你如此编排于他,就不怕他知道了找你的麻烦?” 沈彦秋想起李玄婴愤怒的模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嘿嘿笑道:“他若是找我的麻烦,自然有兄长替我挡着,大家都是兄弟,可不能不讲兄弟义气啊!” “义气个屁!” 勾离谨怒道:“我跟你说正事,你却跟我插科打诨!你若不想听咱们这便走吧!” 沈彦秋连忙扯住他的袖子,陪笑道:“兄长莫恼,莫恼!我只是看你刚才有些失神,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怎就当了真?” 勾离谨把袖子一拂,没好气的道:“开玩笑也要分个时候,岂是忘了刚才李道兄给你摆脸子的事儿了?他若是翻脸便是我也劝不住,你有哀伯伯做靠,难道忘了他背后还站着一尊太乙救苦祖师不成?” 沈彦秋一个劲儿的作揖打躬:“是小弟我孟浪,兄长莫要与我一般见识,平白丢了火皇太子的气度!快快将故事跟我说来,我已是心痒难耐了!” 勾离谨面色稍霁,从怀里摸出一枚拳头大红彤彤的果子,摩挲了好一会也没下口,使劲儿往沈彦秋怀里一丢,这才接着说道:“被你这么一闹腾,我倒是心情好了许多,也罢,总归是我要告诉你的,也不能怪你胡思乱想,这枚果子把来堵住你的嘴,你且听我与你分说。” “我父姓李,却不是李晋李天王。” “这世上姓李的高手屈指可数,李晋虽然贵为神仙道的天王,至今也不过是神婴境,卡在进阶出窍的关口数千年不得寸进,说起来倒也算不得高手了。” “你猜猜看,我父是谁?” 沈彦秋笑道:“这哪里能猜的着?我知道姓李的高手也就只有李玄婴和李晋父子而已,李玄婴自然是不可能的,你也说李晋不是,思来想去我也……咦?不对!” 勾离谨说姓李的高手屈指可数,实则李晋一家子就占了四个,除了李晋和李玄婴,还有李玄婴的两个哥哥李玄风和李玄玉,这几个都是神婴境中后期的高手,一个巴掌基本上占全了,其他李姓高人沈彦秋不曾接触过,如何能想得出来? 勾离谨只要他猜猜看,却没有直接告诉是谁,想来这人便是他不认识也是知道的,或者说这人在修行道的名声之旺,还要盖过李晋这一家子。 沈彦秋突然双目圆睁,一副完全不可置信的模样,嘴皮子一阵颤抖,两手死死扯着勾离谨的胳膊,磕磕巴巴的道:“我说……不会是青莲剑仙,李,李,李太白吧!” 勾离卿是六劫上乃至七劫的人物,勾离谨如今也不过一千多的岁数,也就是说勾离谨在遇到勾离谨生父之时,双皇一王已经占据了不死火山将孔雀一族驱逐,那时的勾离卿最少也是神婴境。能让一个神婴境的女修看得上眼情愿舍身于他,又是勾离卿这般心高气傲的绝顶女子,这个男人的身份和修为最少也不会亚于勾离卿。 姓李的,神婴之上的高人,除了诗酒剑三绝的青莲剑仙,风华绝代的李太白,根本不做他人想。也只有李太白这般在神婴境就能称一声“剑仙”,被人评为谪仙一般的人物,文曲星下凡转世脱胎,将世间文采才情汇集一身,无数人推崇景仰,才能降服的住勾离卿这匹红鬃烈马,火山美人。 这世上能人无数不知凡几,惊才绝艳之辈有如过江之鲫,擅长琴棋书画作诗饮酒的文修儒修也是不乏其人,便是鹤星恫的师傅鹤帜章都有个“云岭尚书”的雅号,当初在人间游历之时也做过几任凡俗的官员,舞文弄墨也是一把好手,更兼面目威仪不凡,堂皇大气。 据说当年李太白同样游历人间,想博一个人间富贵耍玩,竟偶然于鹤帜章相逢,以诗会友,鹤帜章那时还不知李太白的真实身份,笑称他是上界谪仙。 鹤帜章与他提携一二,算得上是知遇之恩了,二人也因此事成为忘年之交,李太白颇是指点了鹤帜章几手修行法门,此时后来也被世人传为美谈。 鹤帜章的才情沈彦秋也是十分钦服,可真正能让沈彦秋佩服到无以复加的,却只有青莲剑仙李太白一人。 但凡是修行之前学过诗词歌赋的修士,没有不佩服倾慕李太白的。 勾离谨点点头:“没错,正是李太白。” 这个秘密可真是大了去了,对于沈彦秋的冲击丝毫不亚于当初在魔山见到方天震之时的激动,沈彦秋惊喜万分,两只手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随即围着勾离谨慢悠悠的转了一圈,仔细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中几乎要放出光来,直看的勾离谨头皮发麻,一阵难受。 “都说李太白风华绝代冠绝古今,乃是当世第一的美男子,当世第一的诗仙人,赞他酒入豪肠,七分啸成剑气,剩下三分酿成月光,一吐口就是无双无对的锦绣文章!” “你是不是一丝优点都没有继承……” 勾离谨黑着脸,面皮一阵抽搐:“作诗耍剑我不会,打人我却在行的很!你若不信且让我打一拳试试,保管你一辈子也舍不得忘记!” 勾离谨作势要打,沈彦秋忙抱头鼠窜,只是火云铺开也就两三丈方圆,勾离谨的拳头他如何躲得过,到底是结结实实的受了。 勾离谨这一拳用了几分力道,本以为沈彦秋会施法护身,也不怕伤了他,哪知沈彦秋也以为勾离谨只是开个玩笑,哪里想到要撑开法力护盾?当即一拳正中肩窝,咔吧一声被勾离谨打脱了臼去。 “大哥你来真的?” 沈彦秋撇着嘴翻了个白眼,一耸肩将关节合上,只是那股酸软胀麻的疼痛一时间难以消除,索性把胳膊软绵绵的耷拉在一旁。 “你倒好意思叫我喊你哥哥哩,哪有哥哥打弟弟下死手的道理?” 勾离谨笑道:“休耍贫嘴,现在倒埋怨我下手重了!你说我不知友让恭悌,哪里有弟弟嘲讽哥哥不遗余力的?” 沈彦秋打了个哈哈,扯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你说你父亲是李太白,确实是吓到我了,只是这跟陛下收我做义子又有什么干系呢?” 勾离谨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彦秋道:“李太白交友遍天下,但凡跟他结识的莫不以朋友兄弟相称,可是真正算得上他朋友和兄弟的,只有三个人。” “哪三个?” 勾离谨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三人乃是郭允龙,哀无心,鹤帜章。” “你说他们三个,跟你有没有关系?” ------------ 第四百五十章 疑惑 “什么?” 这一下可比刚才听到勾离谨的父亲是李太白还要震惊。 李太白是男人,勾离卿是女人,就算他们是手段通天彻地的大修士,说到底也脱不开男人女人这个身份。这世上谁和谁相恋谁和谁生了孩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勾离卿这样举世无双的女子和同样举世无双的李太白结缘,说起来也该在情理之中。 震惊归震惊,可有谁规定李太白就一定不能是勾离谨的父亲呢? 可是把郭允龙、鹤帜章和哀无心这三个人放在一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个人同时和李太白扯上关系,那就非同一般了。 郭老道自不必说,可以说没有他半葫芦酒水就没有沈彦秋的今天,这份恩情足抵得上徐沐白和哀无心对他的传道授业之情,况且这厮如果真的是神仙道那个进入过大河源流,且得到了万物母气的郭允龙的话,那可是修行道自玄天法祖和魔道祖师以来,唯一一个被公认修成九劫大乘,有机会踏仙路飞升之人。 那半葫芦酒水的滋味,沈彦秋至今记忆犹新,没有一天能忘记。 至于哀无心,那是他师尊,十二正宗里大悲宗的宗主,名震修行道的大悲无心尊者。鹤帜章是鹤星恫的师尊,鹤星恫是他妻子,于他而言鹤帜章的地位自然就和哀无心相同,这三人跟他何止是有关系? 沈彦秋不了解郭允龙和鹤帜章,不过鹤帜章和李太白忘年相交的美谈他却知道,修行道知道此事的也不在少数,因此他并不是特别惊讶。不过郭允龙也是隐姓埋名一般化身凡人在人世间游荡,甚至跑到灵气匮乏的小千世界晃荡,行事诡异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能和李太白结识相交成为兄弟,也不算出乎意料。 唯独哀无心,让他大感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哀无心向来是云淡风轻且沉默寡言,向来喜欢在凄凉洞闭关枯坐,也就是年少成名时在修行道行走过一段时间,奠定了大悲无心的名头,后来便一直不曾离开痛苦山,连凄凉洞也出去的极少。 他又怎么会和李太白扯上关系,还能扯到相交莫逆的地步? “师尊啊师尊,您老人家藏的可是真够深的啊!” 这三人一个是他修行的领路人,一个是他授业恩师,一个是他妻子的师尊,哪一个都是关系十分紧密之人,如今再联想到哀无心和勾离卿之间也十分要好,李太白又是勾离卿的老情人,这中间的事儿可是耐人寻味了。 沈彦秋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兄长的意思是,因为我师尊和李太白的关系,陛下才对我另眼相看不成?我不知道李太白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事儿我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抛开鹤帜章不说,郭允龙,李太白和哀无心三人,其实都是非常神秘的人物,用一句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形容也不为过,哀无心也只是近年来在凄凉洞待的时间长些,更早之前也是一直在修行道四处游荡,李太白和郭允龙更是以天地为家,不拘是修行道的凡人世界还是域外星空,乃至许多毫无灵气可言的小千世界,都可能有他们的身影。 修行道其大无穷,自然生成的小千世界和修士修成的小世界数不胜数,这三个人能够在茫茫宇宙无尽虚空中产生交集,肯定不是偶然那么简单。 倘若勾离卿是想着李太白和哀无心的关系非比寻常,让他再次回到自己身边需要师尊来从中斡旋一二,只管同师尊分说就是,你们几千年的交情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能有什么作用? 沈彦秋怎么也想不明白,勾离谨白了他一眼道:“一定要有用才能对你好吗?你不要把人心想的太复杂,很多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多门道。我父和哀伯伯的关系如何,其实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母皇嘴上不说原由,实际上也是爱屋及乌,哪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无非就是你给母皇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再加上有哀伯伯这一层关系在,母皇才动了这个心思而已,否则你可有什么值得母皇动心思的地方么?” 人心? 沈彦秋摇头苦笑,他最搞不懂的就是所谓的人心,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一个人的念头瞬息万变,每一刻都能生发出无数个自己也掌握不住的念想,更何况让别人去揣度?修士的精神开发胜出常人千万倍,识海本是虚无空洞之界,容量更是普通人的千万倍,一瞬间能生发多少念头? 就算是号称天机数术第一的赵正阳也揣摩不到吧。 沈彦秋有些聪明劲儿,但从来都不擅长揣摩人心这个方向,当初在段家军的时候,这种费脑子的事情多半都是方天震处理,他在一旁盯着看也是怎么也学不会,索性就不再考虑这些东西,术业有专攻,这种事儿还是交给有能耐的人去做吧。 李太白是勾离谨老爹,又不是我老爹!说不得以后有机会,还能趁着勾离谨的便宜见一见李太白,领略一下这个举世无双奇男子的风采! 不得不说,沈彦秋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确实很实用,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一边,沈彦秋重整精神,嘿嘿笑道:“李玄婴和辛夷子的事情咱们插不上手,兄长如今有什么安排?” 勾离谨对着刘琳剑就是一脚:“你还装个什么劲儿?” 刘琳剑“啊呀”一声惨叫,姿势夸张的往火云上一躺,故作惊讶又委屈的道:“我什么都没听着,殿下踹我怎地?” 勾离谨骂道:“你若当真没听着,怎知道我这一脚为啥踹你?就你那点儿微末道行,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俞师还没收你入门呢,他的天奢敛息法就提前教给你了?” 刘琳剑蹭的跳起来,一本正经的道:“好叫殿下知道,我刚才神游物外,正在凤巢火海中玩耍哩,哪里能听到你们说的话?老刘我是个实诚人,向来不会扯谎弄瞎!您可不能冤枉了我!” “得得得!” 勾离谨不耐烦的摆摆手:“早知道刚刚就该把你留下,让你尝尝李玄婴那小子五味神火的滋味!” 沈彦秋不怀好意的大笑起来:“当着人家的面就喊李道兄,不在跟前就叫那小子!我要是把这事儿告诉三坛海会大神,兄长猜猜他会怎么样?” 勾离谨铁青着脸道:“你威胁我?” 沈彦秋大剌剌的揽着勾离谨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道:“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敢威胁兄长?不过是听兄长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忍不住出言提醒罢了!好叫兄长知道,兄弟我有一颗拳拳之心敬你爱你哩!” “呸呸呸……” 勾离谨一脸恶心,好像重新认识了沈彦秋一般:“一开始我还觉得你小子挺稳重,怎地本性也这般油腔滑调?哥哥我吃喝玩儿场上摸爬滚打几百年,什么样的货色没见过?偏生你这小子就招人膈应!”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想从哥哥我身上捞摸什么好处赶紧说,这个机会难得,以后你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沈彦秋不以为意,依旧哈哈笑道:“你我兄弟之间说这些不就见外了?我岂是趁人之危坐地起价的人?实不相瞒啊,兄弟我十分仰慕李太白,神交已久可惜一直无缘一见,既然他是兄长的父亲,日后总有同兄长团圆之时,介时只求兄长为我引荐一二,一睹青莲剑仙举世无双的风采如何?” 勾离谨哼哼唧唧的道:“这老家伙神出鬼没毫无踪迹,我是他亲儿子也没见过他一面,你小子求我有何用?他在青莲剑宗留下的足迹甚多,什么剑器什么诗文手稿不在少数,日后你自去青莲剑宗瞧瞧就是了!” 沈彦秋只是摇头:“去休去休,所谓赊三不敌见二,我可不做上赶着赔本儿的买卖!青莲剑宗也是我能想去就去的?出了李太白这号人物,青莲剑宗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哪个弟子不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便是神仙道的面子也不卖,何况我势单力薄的大悲宗?还是守着兄长稳妥,以陛下的心性手段,李太白纵然再风流浪荡也脱不出陛下的手掌心!” 闻言勾离谨也是长叹道:“青莲剑宗培养了青莲剑仙,青莲剑仙也撑起了青莲剑宗,可是青莲剑宗却没有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反倒一步步将李太白闯下的名声败坏殆尽!若不是李太白和郭允龙还有哀伯伯有一层关系在,你以为青莲剑宗还能安然无事?” “无量剑宗想要覆灭青莲剑宗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次临湖斗剑之时,不是无量剑宗的人下手最狠,青莲剑宗的人死伤最多?这么多年来无量剑宗稳坐修行道第一剑道宗门,青莲剑宗被打压的节节败退,已经被不少剑派反超上去,名声大不如前!” 临湖斗剑? 沈彦秋还是头一次听说,听起来像是几方势力约战在某个名叫临湖的地方,可是听勾离谨的意思却似乎是以无量剑宗为主,修行道专精剑道剑术的门派聚集在一起,互相探讨比拼剑术一般。 ------------ 第四百五十一章 何不食肉糜 勾离谨一句临湖斗剑激起了沈彦秋的好奇心,便是刘琳剑也支棱着耳朵静听下文,哪知道勾离谨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就不再往下说,任是沈彦秋如何追问也是只字不提。 “我南疆修士多修火法,南海则是以水法为主,也有修炼乙木真气的散修门派,多少都有一两手压箱底的剑术留存,不过剑术毕竟是杀伐之道,南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剑术宗门流派,临湖斗剑自然也不会收到邀请。” “我不喜欢待在火皇宫,也曾在会友之时赴过临湖斗剑,只是被无量剑宗的高手察觉给拒之门外,连一道剑光也没看见,跟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话说的有些模糊不清,沈彦秋却不好再追问下去,无量剑宗乃是足以比肩神仙道的超级大派,十名剑更是闻名天下世人皆知的神兵利器,除了灵峰雪隐和千蛇等几套剑器不是法宝层次,其余的都是法宝级数,甚至不乏修成元灵真身等同于出窍乃至分身修士的顶阶神剑,剑宗曹天霸的二心剑便是如此。 世人谈起十二正宗无不敬畏有加,实则神道四宗以神仙道最为超然,金鸡岭和龙神殿皆不能相比,大悲宗更是人丁凋零;妖魔道四宗以元魔山最为庞大,鬼道最为神秘,自在魔宫和黄花观相对低调;人道四宗以无量剑宗最为强大,名花流和大普度寺偏安一隅,寸心门更是和宁老庄一样近乎隐世不出,几乎要被世人所遗忘。 无量剑宗组织的临湖斗剑,无论是规模还是意义都非同一般。 勾离谨遮遮掩掩的说了几句,结果把沈彦秋和刘琳剑的胃口吊起来之后就绝口不提,着实让他二人郁闷非常,几乎要吐血了,奈何勾离谨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刘琳剑顿时就唯唯诺诺的装傻充愣,沈彦秋有心想多套几句话出来也是毫无办法,只得暗自郁闷。 勾离谨一催火云,离合神光重新将三人裹住,化一道长虹横亘天际,不多时便冲到这座阵法空间的壁垒附近。 不死火山内部的空间被无数大大小小的阵法切割,一重重独立的空间组合成覆盖不死火山的庞大阵法世界群,就像是一个微缩了无数倍的修行道一般,想要安然无恙的往返穿梭于不同的阵法世界之中,除了依仗自身的法力强行冲击空间壁垒打开缝隙之外,就只有三皇宫秘传的阵法口诀。 此次来南疆参加浴火节的修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便是其他三大疆域和中土的火法修士也来了不少,可是沈彦秋在荒原空间以及毕方空间所见到的,也不过寥寥数百人,也不知道那些修士都被传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毕方空间的天穹就是阵法壁垒,站在最高处往下看,地面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火山口,里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赤红色圆点,每一个圆点就是一口喷发的火山,每一口火山里都有一枚或者几枚真火种子,修士的身影微不可察,只有数不尽的神兵法器大放光芒,如同水桶底部游动的孑孓一般,忽明忽暗杂乱无章,看上去有些怪异。 沈彦秋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一道真火也不知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 勾离谨不屑的道:“命是天注定,运却要自己来争,来参加浴火节是他们的命数,能否活着回去便是他们的运程。生死一念,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可是旁人强迫的么?” 沈彦秋反驳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堂堂火皇宫的太子爷,哪里知道这些散修的苦楚?嘿嘿,不是兄弟我说话难听,兄长可听过何不食肉糜的故事?” 勾离谨刚刚平复的面色顿时又黑了。 中古诸子时代,除了百家林立之外,诸侯国更是为数不少,总有数百个之多。诸侯国互相征战,兵家法家阴阳家纵横家墨家等等一种高手各自进入自家扶植的诸侯国,哪里管什么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为的就是一展胸中所学扬名立万,让自家的学术更进一步压过其他学说一头。 就算有道门和浮屠的高手从中斡旋,终究还是制止不了时代更替的大潮,改变不了天道运转的轨迹,导致中古纪元战火连天,十方生灵尽皆罹难。 诸侯国中有一国名曰晋,惠帝在位,终日在王宫中饮酒宴乐声色犬马,端的是极尽霏靡奢侈,不知民间疾苦,不管黎民死活。 某一日这惠帝心血来潮,带着一众大臣微服出宫,见道上饿殍遍地,便询问身边官员何故,众皆默然,唯有一撰笔吏,出身儒家胸中还有一分正气留存,直言不讳。 谁曾想惠帝果然是荒淫无道昏庸至极,竟没有听出撰笔吏话中含义,反而问出这么一句万古明言。 何不食肉糜? 沈彦秋拿这个典故打趣勾离谨,虽说是十分的应景,但晋惠帝的名声因为这句万古明言已经臭的没边儿了,这一句何不食肉糜的杀伤力尤胜过一记重拳,便是勾离谨性子再豁达大度也受不了。 勾离谨英俊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的盯着沈彦秋,眼神里几乎喷出实质性的火焰,烧的沈彦秋一阵燥热,太皇真灵道修成的火力也是秉承南方三气火德,有先后天丙丁火的特性,沈彦秋急切间来不及召唤炎帝敕令吸收,正被勾离谨目光放射的真火喷了个满头满脸,当即将脸上的汗毛和两条眉毛尽数烧成飞灰,一张脸如同摸了一层锅底灰一般灰黑油亮。 实则这也怪不得沈彦秋,勾离谨在认识父生真珠之前就是个十足的浪荡公子,想着勾离卿独子的身份四处游荡,不拘何人只要性情相投,乃至他心血来潮想要结交,便通通以兄弟相称,着实是当了数百年的败家纨绔,和这个晋惠帝颇有些异曲同工的妙处。 只是他心气虽高却不是偏执糊涂之人,最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思进取不求上进,除了勾离卿这个顶天儿的老娘可以毫无顾忌对他嘲讽谩骂之外,但凡有人敢当面揭他的老底抠他的伤疤,那简直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亏得沈彦秋是哀无心的弟子,又是勾离卿新收的干儿子,勾离谨一见面就兄弟兄弟的叫了好几年,虽然无名火冲了七窍,终归是忍住了没有动手。 “你小子不知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的道理么?我好歹还是你哥哥,你就这么不给我留情面?若是换作以前,我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就是哀伯伯当面我也非得把你打残废了不可!” 沈彦秋也是被勾离谨的模样吓到了,本以为他会出手惩治自己,没想到这股汹涌的火气竟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勾离谨这几句话的语气虽狠,沈彦秋也听得出来他并没有真的怒不可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赶紧双手高举做投降的模样,可怜兮兮的道:“啊呀,是小弟我口不择言冲撞了兄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弟这一回吧!” 勾离谨气极反笑,一巴掌拍在沈彦秋脑袋上:“少跟我来这一套,这都是我玩儿剩下的破烂玩意儿,你跟我装什么无辜?” 沈彦秋用清净法将脸上的黑灰去除,皱着眉头将法力刷了几刷,这才将两条斜飞的剑眉重新长了出来,只是太皇真灵道的火力过于霸道,这对眉毛浓密是够浓密了,只是眉梢还带着一点焦枯的灰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挨了勾离谨不疼不痒的一巴掌,沈彦秋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彻底的放了下来,就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琳剑也极小心的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抹去额头上密布的冷汗,简直比沈彦秋还要紧张。 沈彦秋一指底下五颜六色的光芒道:“辛夷子背后的那株巨木,想来就是生长草还丹的神木吧?听闻这株神木乃是宁老庄的根本,只要脚踏大地就能源源不绝的抽取戊土之精,辛夷子幻化出它的形态,又修炼了防御无双的大五行戊土镇魔罡,纵然不是海会大神的敌手,想必也不会轻易落败。” 底下各色光团不住游动,有几团尤为突出显眼,正是李玄婴的九龙神火罩和辛夷子的翠绿神木,一红一绿两个光团遥遥对峙,彼此互相消耗谁也奈何不得谁。 还有几个耀眼的光团大小不在九龙神火罩和翠绿神木之下,想来是几个修为深厚法器也极为高明的修士,此时也顾不得隐藏实力,为了争夺真火种子悍然出手。 刘琳剑道:“九龙神火罩乃是乾元山的镇山之宝,太乙救苦祖师曾以此炼化石心仙子,将她万劫不磨的法身都炼回本体,只剩下一颗通明顽石。海会大神手中的九龙神火罩虽然只是一件赝品,却也是自正品分化而来,威力并不弱了多少,辛夷子纵然有九转的实力,却没有元神修士与道合真的法力境界,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勾离谨摇头道:“你可知道为何袖里乾坤和葫中日月被称为宁老庄最顶级的神通?便是神仙道秉承道门正宗,雷神上手中还掌管着太上太元道尊炼制的法宝,都对葫中日月剑术赞口不绝?” “你们小看了袖里乾坤和葫中日月,同样也小看了辛夷子这个老牛鼻子!” 勾离谨扫了二人一眼,嗤笑道:“大五行戊土镇魔罡是何等功法?那可是五行仙诀!哀伯伯大悲无心的名头还是用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打出来的,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身为大悲宗嫡传弟子,怎可小觑了同根同源的五行仙诀戊土真罡?” ------------ 第四百五十二章 阵法,时空 太极者无极而生,无极者先天一炁曰混沌也。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者先天阴阳二母气也。 此之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也。 阴阳二气演化三光、四象、五行、六合诸般变化,其中五行者,便是金木水火土五种至纯之元力,构筑天地宇宙生发万物之本源。 五行有先后天之分,乃是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 太元道尊是三元之长,诸道之尊,乃是天地大道的化身,如今修行道盛行的九重真道修炼法门,便是太元道尊自四重仙道重新推演而来,为天地正统。 太元道尊点化先天五行为五行仙诀,分别是大五行甲木奔雷劲,大五行丙火戮仙刀,大五行庚金弑神气,大五行壬水诛妖诀,大五行戊土镇魔罡。 一个大字,便是真谛。 雷霆乃生发之气,毁灭之机,号令天地一切之枢机,乃催生一切道法之根源,故而甲木奔雷劲为五行仙诀之首,其余戮仙弑神诛妖镇魔者,各有所长,各有所用。 丙火戮仙刀是应帝王成道之基,庚金弑神气是哀无心成名之本,而戊土镇魔罡则是宁老庄至高道法,非嫡传真传不可修炼,至于壬水诛妖诀和甲木奔雷劲,修行道一直都没有这两部功法的消息。 辛夷子修炼戊土镇魔罡,如今已臻至金丹九转之境,只消将袖里乾坤的五行空间世界祭炼完全,消化收取的那团毕方真火,就能引渡九重雷劫碎丹成婴,直达元神大道,比之袁无极这种先天灵体得到的妖真,需要借助牛太煌襄助五百年时间才能得一个成道的机缘,还要胜出一筹。 倒不是说袁无极不如辛夷子,他是先天元胎灵石孕育的仙根,不得道则已,一旦得道成道便能根基稳固,堪称同境界无敌的存在,故而才能金丹九转力抗神婴修士,以妖帅境界领妖王的称号。 人族生来羸弱,且幼生期偏长,和妖族短暂的成长适应期相比,人族完成自立的时间明显长了很多,再加上许多方面都无法和其他种族相比,时常沦为其他种族的血食。 然则人族唯一胜过其他种族之处,便是娲皇血脉,天生一副近道之躯,往往数十年的功夫就能达到妖族千百年的积累,这才是人族成为万物灵长,大地掌控者的根由。天道循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个最基本的规律适用于所有生灵,人族一旦获取强大的能力之后,也会捕猎妖魔豢养妖兽,但也说不清孰对孰错。 五行仙诀直探天地本源,虽不是威力最强的功法,却是最接近道的顶级功法之一,只要不是资质太过差劲或者运道太过不济,稳稳妥妥的修成元神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此一点,修行道九成以上的功法都不敢说能做到,这就是五行仙诀最大的优势。 勾离谨盯着辛夷子释放的神木法相,面上说不出的感慨,接着说道:“袖里乾坤和葫中日月是神通不是道法,神通和道法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神通往往追求极致的威能,只能增强实力而不能助长修为。” “宁老庄的戊土真罡防御无双不擅争斗,能够在十二正宗的位置了稳坐无数年,靠的就是袖里乾坤和葫中日月这两门无上神通!” “如此,你还会小看这辛夷子么?” 沈彦秋讪笑道:“你们几位都是让我景仰还来不及的修行前辈,辛夷子更是元神在即,我哪里敢小看了他?实在是刚才海会大神弄的太霸气,叫人望而生畏且敬而远之,被他神威震慑了呀!” “李道兄的话确实说的有些过了,我知道你心有不忿,这也是应当。”勾离谨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李道兄幼年遭劫,剔骨削肉散化神魂,虽然被他太乙救苦祖师以红花白藕青荷叶重塑莲花化身,终究还是没能将神魂尽数归拢,导致神魂略有残缺至今不能圆满,虽说如今成就神婴得了长生,却还是改不了儿时的脾气秉性,此乃他劫数余毒所致,对谁都是如此,倒不是他故意轻辱你。你若是跟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计较,不也落了下乘去?” 沈彦秋重重的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旁人无法体味的苦痛,是我不懂得人微言轻的道理撞到他枪口上,该是我应得几句骂,确实没有怪他的意思。倘若我有与他相差仿佛的实力在手,便是出言顶撞也不至于此,说到底还是形势比人弱,说话便没有分量,正是要借此督促我努力修行,日后抛头露面的也好有个人前张嘴的话语权。” “你明白就好。” 勾离谨欣慰的笑道:“你身后有哀伯伯做靠山,也不弱了他太乙救苦祖师,大悲宗只你一个嫡传弟子,再无二人,哀伯伯岂能不殚精竭虑的为你考虑,怎知你日后就没有成就神婴的机会?修行又不是比谁修炼的时间长,最终还是看谁的境界高,谁能往大乘仙路上走的更远,若是一味计较眼前一点得失荣辱,这样的心性如何能渡得过九重雷劫?” 沈彦秋也是洒脱的一笑,摆摆手道:“九重雷劫离我还太过遥远,纵然是未雨绸缪高瞻远瞩,此时也不是考虑神婴的时候。既是那团琼林焰被辛夷子收了去,咱们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收取,兄长怎地就带我们到这儿来了?总不至于还有别出心裁的毕方神鸟,把巢穴筑到毫无依仗的高空来吧?” 勾离谨分开离合神光,只把一团火云漂浮脚下,失去离合神光的保护,沈彦秋顿时觉得一股沉重的压力覆盖全身,非但肉身有一种被镇压的错觉,神识一阵滞涩,便是体内小世界也有这种感觉。 就好像当初带着袁露凝重返参天城寻找袁无极,被五行大山和金字压帖两重压力镇压的感觉一般,浑身法力都有些运转不畅。 勾离谨抚摸着空间壁垒,犹如抚摸着情人的秀发,温柔且小心,生怕多用一份力道就会惊扰到它一样。 “阵法之道繁复无比,其中的门道还在炼器炼丹之上,丹道宗师不一定精通炼器,炼器宗师也不一定会炼丹,但是一个阵法宗师若是想要炼器炼丹,却不是什么难事,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炼器也好炼丹也罢,都离不开阵法的辅助。” 沈彦秋不知道勾离谨为什么突然把话题扯到阵法上来,不过阵、丹、器三者,也是能够得长生的不二法门,沈彦秋对此三者也是心仪已久,只是如今的修行道只注重修行,对阵法和炼器炼丹之道的重视程度,远不能和中古诸子百家争鸣之时相比,精通这三种大道的大师宗匠简直是凤毛麟角一般。 譬如丹道,哪个金丹修士不是修炼了一颗金灿灿远妥妥的内丹出来,可是谁就敢说自己会炼丹?金丹乃是内丹,是性命交修神魂壮大之后必然的产物,跟通不通炼丹之道并没有过于直接的联系。 勾离谨所言的丹道,指的是外道灵丹,也就是俗称的外丹。 就沈彦秋知道的丹道宗师,也只有方天震曾提起过的药天子和丹尘子这两位,其余的他是一概不知。便是哀无心也时常采摘灵药灵泉开炉炼制丹药,用的也只是最为普通的炼丹手法,不敢说通于炼丹之道。 丹道就如此繁杂,更何况比它还要繁杂许多倍的阵法? 难道勾离谨想为我讲解阵法之道? 沈彦秋莫名的兴奋起来,将那股沉重的压力抛之脑后,精神顿时抖擞起来,聚精会神的等待着勾离谨的下文。 “实话跟你说,不死火山里真火无数,只要能安然无恙的从不死火山出去,大大小小也能收取一团真火,你是我火皇宫的小王爷,火皇的干儿子,难道会让你空手而归?其实对我而言,倘若不能感悟凤凰真炎的生生之火,领悟凤凰涅槃的真意,便是将其余的真火尽数收取也毫无意义。” 嗯? 怎么又扯回到真火上来了?不是要讲述阵法之道的奥义么? “不死火山内部的阵法,乃是以整个修行道为蓝本,凤凰真炎为依托,不死火山的地气龙脉为动力,糅合在一起才布置而成,其中又掺杂了炎皇、应帝王和母皇的神念法力,除了凤凰真炎之外,这里面的哪一道真火都不能和阵法内的火元相比。” “这些修士只知道收取抢夺真火,更无一个来参悟阵法的奥秘,当真是舍本逐末愚昧至极。” 沈彦秋问道:“兄长的意思是,让我参悟这个空间的阵法?” 勾离谨道:“阵法之道虽然繁复,但根源却说简单也简单,那就是时空,也就是时间和空间两重法则的叠加融合。然则想要彻底明悟阵法之道,最难的也是这时空两道,所谓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时和空都是固定存在不能更改的,参悟起来自然也就千难万难。” 沈彦秋不解的道:“难道我们体内的小世界不是时空二道的结合体么?大修士临时开辟的阴阳虚实两相洞天是不是?” “是,也不是。” 勾离谨道:“空是永恒不变的,无论空的内部如何变换,空的本质却永远不会改变,正如你如何整理装饰一个房间,只要没有将整个房间推垮坍塌,那么无论房间内部的改变再怎么不同,也改变不了房间是空之相的本质,空最大的特点就是变,而他唯能永恒不变的特点就是一直在变。” “时于空不同,时则一直处于变换的状态之中,过去是时,现在是时,未来也是时。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我思考完毕从嘴里吐出来之后,现在就成了过去,未来就成了现在,而过去也被不停叠加的过去覆盖,永不休止。” “但是时最大的特点就是固,它永恒不变的特性就是无法更改。” ------------ 第四百五十三章 离恨界 沈彦秋听的是云里雾里眼冒金星,明明心头有许多感悟迸发,却怎么也抓不住电光石火之间闪烁的念头。 动静之机,阴阳之母。 他心里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时空之道,无论是永恒不变的空,还是变换不定的时,都在真如不动的本质里衍生出了截然相反的特性,正如阴和阳的关系,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一动一静动静一如,彼此互相包容却又泾渭分明,恰巧就是一个代表大道的太极。 沈彦秋愈发兴奋起来,颤声道:“兄长要传授我阵法之道?” 沈彦秋头一次听旁人讲述阵法的奥义,而且还是从本质的时和空说起,虽然脑海中不时有灵光闪过,但整体还是混沌一片,整理不出丝毫的头绪。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倘若他只是听勾离谨说几句就领悟的阵法的奥义,一跃成为阵法之道的大师宗匠,只怕这天下人人都能一夜之间修成神婴进阶元神,得一个不老长生逍遥于世间了。 不过听勾离谨的意思,似乎他对于阵法之道有很深的造诣,字里行间也有为他详细讲述的打算,这个机会可算是天上掉馅饼一般,怎么都得把握住了。 谁知勾离谨却一直摇头道:“我于阵法之道也是一知半解,求了母皇近百年她也不曾传授我,我又有什么能够教你的?我跟你说的这些乃是阵法的根本构架,说起来高深莫测,实际上乃是入门就需要掌握的知识,并无非同寻常之处,也不过为你日后修行阵法提供一些助力而已。” 沈彦秋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将心情平复下来,叹道:“于兄长而言不过是一些基础知识,于我而却是难得的造化。日后若有机会接触阵法之道,也能少走一些弯路,怎么说都是我赚了。” “贪心不足巴蛇吞象,若非兄长关爱,这次凤巢之行我少不得要吃些苦头,无功而返只怕也是奢望,能听兄长讲述阵法奥义已是一场福缘,怎敢再有贪心不足的念头?” 勾离谨道:“这次进入凤巢,母皇也费了不少心思,我纵然有心让你领悟凤巢内的阵法禁制,也不敢胡乱指点。这里的阵法一重叠着一重,皆是三皇分化神念掌控阵法运转,你若是能自行领悟倒也无妨,若是从我火皇宫的阵法反推炎皇殿和赤龙宫的阵法,及时就会被炎皇和应帝王的神念察觉,便是我有母皇的灵符护持也救你不得。” “炎皇那边还可分说一二,应帝王那里却是一点可能也没有,只要事关南疆安危,应帝王从来都不会手软,谁的面子也不卖。” 应帝王出身中州皇族,所谓最是无情帝王家,应帝王能够和勾离卿、父生真炎三分南疆共治不死火山,这份成就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自然容不得丝毫差池。他不敢妄图中州人皇大位,便一门心思将南疆发展起来,希望日后有机会将南疆变成真正的九州之一,让自家应帝王的名号落到实处,行事却比父生真炎和勾离卿谨慎的多。 南疆在应帝王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应龙氏发祥的中土神州。 这里的阵法每一座都有应帝王分化的神识念头,三皇之间交道打了数千年,彼此之间都甚为了解,应帝王以帝王心术和他们相处,对这些看似寻常的事情更是上心,纵然勾离谨此时将阵法之道的领悟对沈彦秋倾囊相授,也不敢让他参悟凤巢内的阵法,一旦被应帝王感应到,非但沈彦秋有性命之忧,便是勾离谨也难以承受这个后果。 沈彦秋道:“兄长放心,道理我自省得,不敢劳烦兄长费心。我修行日短,领悟的道法神通至今也不曾修炼圆满,此时也不适合分心他用贪图阵法之道,此事暂且搁下,日后有时间我再叨扰兄长。如今我们该何去何从,还要兄长拿个主意。” 勾离谨点头道:“本想仗着李道兄压阵,为你收取一枚毕方真火的种子,不想被辛夷子坏了好事,此时再去同别个手里抢夺,我却拉不下这个颜面,说我火皇宫仗势欺人。” “底下已经乱成一团,我带着你们两个倒有半数精力用在防护上,只怕就是出手抢夺也占不得便宜,还要平白犯下许多难堪。” 沈彦秋傲然笑道:“我有炎魔真火在手,也不弱了这什么毕方朱离的火焰,日后有幸修成元神大道,将炎魔真火大成,诸般妙用所行无碍,也不需要这些外物辅助。人说宝物有缘者得之,许是我没有这个缘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强求不来。” 沈彦秋极少做出傲然之色,这是他为人谦逊的本性,只是炎魔道的威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是真的将炎魔道推至大成境界,什么三昧五味,毕方朱离,便是号称焚尽万物的大日宝光真焰,太阳真火,他也有一争长短分个高低的信心。 勾离谨对沈彦秋的话大为赞许:“你这话我爱听!修行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一颗一往无前的决心!擅假外物者必为外物所制,修为境界才是立身之本,现在的修士把神兵法器当做根本,只想着争强斗胜,哪里还有一点修士的风范?” 沈彦秋也不反驳,只把手一摊:“这话说的实在!我就佩服兄长这一点!其他的废话也不说了,请兄长体现一下修士的风范,把离合双勾拿出来吧!这等身外之物留在兄长身上只会阻碍兄长的修行啊!” “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勾离谨啐了他一口,笑骂道:“离合双勾是我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器,我日后成道还要它演化小世界的太阴太阳,你就敢张嘴讨要?” 沈彦秋把双手一伸:“兄长若觉得亏本,我拿这副机关臂换你如何?好歹也是鲁家机关杰亲手打造的机关器具,纵然比不得你那离合双勾,也顶的过一件上佳的法器!” 勾离谨气结,愤然道:“我又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拿了你的机关臂,却到哪里为你接一双臂膀来?你小子不地道,我对你百般维护,你怎就狠得下心算计我?真当我舍不得教训你不成?” 勾离谨骂的唾沫星子横飞,法力激荡之下好似个烟囱一般呼呼的往外冒火星子,打在沈彦秋脸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勾离谨的太皇真灵道火候颇深,此时心情不爽也没有收敛气息,两人距离又近,一口浓郁的法力喷薄而出,结结实实的打在沈彦秋脸上,饶是沈彦秋有炎魔道护体,也如同被勾离谨一拳打在脸上,身子控制不住的后仰,摔倒在火云上。 刘琳剑昂着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阵法空间壁垒,仿佛参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对两人的打闹毫无察觉,只是胡须密布的嘴角不住的微微抽动,显然也是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勾离谨没好气的踢了沈彦秋一脚:“少给我装模作样,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你就不要搁这儿挺尸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彦秋直挺挺的弹起来,兴奋的道:“什么好地方?” 刘琳剑突然插口道:“殿下要去离恨界?” 勾离谨道:“不是我,是我们。” 沈彦秋问道:“离恨界?不死火山内部还有一座小千世界?” 勾离谨解释道:“不是小千世界,只是一座小世界,但是规则比小世界更加完善,勉强比得上一座中千世界,只是小了一些。”顿了顿又道,“确切的说是小了很多,只能比得上一座最低等的小千世界。” 沈彦秋听的云里雾里,世界规模的划分极为严谨,小世界就是小世界,小千世界就是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就是中千世界,断然没有什么似是而非的例子。 自盘皇大帝辟地开天,修行道便是中央始源界,道门乃玄门正宗盘皇正统,对世界一道的研究无人能及,道门的理论认为,所谓世界者,便是规则完善能够自行运转,容纳生灵生存乃至修炼的空间,修士锤炼的紫府小世界就是其中一种,前辈高人开辟的洞天福地也算一种,临时开辟的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也勉强归入其中。 而后浮屠释迦二圣证道混元,以旁门成就无极道果,云茫茫无尽宇宙虚空中)共有三千大千世界,每一大千世界有三千中千世界,每一中千世界有三千小千世界。 浮屠传道历来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说法,诸般神通之中也有掌中世界、芥子须弥等开辟独立空间的妙法,他们认为小世界和真正的世界不同,就如同先天成就的灵宝和后天祭炼的法宝一样,本质上就有难以弥补的差距。 尽万界六道五类十方,不拘神仙妖魔鬼怪精灵等等一应众生,对空间一道的掌握皆有各自的独到之处,但如论如何变化都脱不出最基本的规律。 这个离恨界如此特殊,是怎么来的? 勾离谨也不瞒他,缓缓道出原委,沈彦秋这才明白南疆双皇一王的修为,究竟高深到多么不可思议的地步。 ------------ 第四百五十四章 离恨界的由来 世间以真龙和凤凰为祥瑞,加上仁兽麒麟并称洪荒三圣。此圣不是混元道果之圣,不是教化众生之圣,乃飞禽走兽共鳞甲之长,表天地化物之神奇之圣。 洪荒三圣以麒麟为首。麒麟不履尘埃,不伤生灵,餐风饮露,吞服日精月华,现身则天地清明,吐息能使草木繁盛,化道能使恶地成福,乃至仁至善之兽,世间少有,便是古洪荒时期也极少现身。古神古仙及上真所收服的麒麟坐骑,多数只是得了麒麟造化,身怀一丝麒麟血脉的异兽,算不得真正的麒麟。 真龙统御大海,凤凰翱翔天穹,各自有自己栖息的区域范围,真龙暂且不表,此处只说凤凰。 凤为雄鸟,凰为雌鸟,一雌一雄定住阴阳方谓之天道。凰鸟的真实身份众说纷纭,有的说凤和凰乃是同属只是称呼不同,还有人说凤凰根本就没有凤鸟和凰鸟的区别,实际上就只有凤凰一个名称,凤和凰的分属不过是后人的臆想而已。 但无论怎么猜测揣摩,毕竟他们也没有亲眼见过凤凰,所以哪一种说法都不能压倒其他的说法,基本都是以凤凰不分家为准,凤鸟凰鸟皆是凤凰,没有高下之分。 修行道自中古诸子之后,逐渐进入衰落的阶段,空间每时每刻都在不停的膨胀,所以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一直在持续跌落,凤凰早就在上古仙真之时便破空而去,今人所知的不过是前人所述,又有许多疏漏遗失,孔雀一族也对此讳莫如深,故而今人对于凰鸟的说法另有不同,最为人认同的说法就是,凰鸟并不是凤凰,而是朱鸾。 朱鸾者,离鸾是也。 这也是鸾凤和鸣的出处。 凤凰能够浴火涅槃,但涅槃之后重生的仍旧是原本的那只,想要延续血脉后代除了分灵重塑之外,只有阴阳合和一途。 例如玄鸟、朱雀、鸿鹄等,都是凤凰以自身的血脉分灵重塑而成,皆是火中精灵。 离鸾也是先天生灵,便成了凤凰选择配偶的对象,交)合之后每一胎只得一卵,每九卵才得一头纯种凤凰。 离鸾与金乌一般皆是火中之精,不同的是金乌乃太阳真精,鸾鸟则是木中之火精,毕方为凤属神鸟,传承的便是离鸾的本源。 凤凰破空飞升,一众神鸟也随之而去,凤凰留下孔雀和大鹏两支血脉,大鹏绝迹,只有孔雀一族留存于世,凤凰飞升后便将不死火山留给孔雀一族,统领修行道之羽族。 孔雀一族出了一个孔宣王,本是羽族大兴之征兆,奈何孔宣王差点被浮屠引渡成为孔雀大明王菩萨,结下天大的因果,愤然转世为人族成为至圣先师,儒门于中古诸子时期大兴于世,后辈弟子入驻朝堂辅佐君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才算是解了一口恶气。 孔雀一族虽是凤凰血脉,却并没有得到凤凰的力量,只传承了凤凰华丽无双的外表,失去孔宣王这个最强者,只得收缩力量防守不死火山,以防有心之人的觊觎。 对不死火山动心的修士不在少数,其中尽是修为高深的大宗师级别,只是大宗师与道合真,受到天道的约束也更强,凤凰乃是天道宠儿,即使离开了母亲的怀抱,也不是谁都能捡便宜的,以凤凰无双无对的德行,攻伐不死火山等同于逆反凤凰的德行,故而一直都没有人敢付诸行动。 偏偏父生真炎、勾离卿和应帝王三人有这个胆子,一拍即合随即付诸行动。 过程不必赘述,只说三人夺了孔雀一族不死火山的基业,虽然是胆大包天,却也不敢真个杀伤凤凰苗裔,只是尽力驱逐,生怕被天道降下雷霆轰杀。 奇怪的是似乎天道也在冥冥之中认可了他们的行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三家瓜分不死火山,以阵法禁制将凤巢裹了个水泄不通,把凤巢紧紧守护起来,随后又将离鸾的巢穴祭炼千年,生生摄取了几个大修士的小世界加持稳固,这才创造出一个介乎于小千世界和中千世界之间,性质模糊不定的离恨界。 离恨界乃是不死火山中唯一一座真实存在的世界,三皇宫联手在里面开辟了几座城池供进入浴火节的修士歇脚,同时也能最大程度的把他们搜集的宝物置换下来,尽力不流出南疆范围,达到最大程度的把控。 至于这些修士愿不愿意将搜集的宝物和三皇宫置换,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了,三皇宫虽然是地主,却也不见得能够搜罗天下奇珍于一处,十二正宗的财主暂且不说,便是其他的大宗门派和福缘深厚的散修,手里捏着宝贝的也不在少数。 总之,离恨界就如同一个大市,以一方世界为范围,以南疆不死火山和十万大山里的奇珍异宝为根基,和整个修行道的火法修士进行交易,达到互利互惠的双赢之举。 沈彦秋忙道:“既然有这等好事,兄长怎不早些告诉我?” 勾离谨笑道:“离恨界虽有我三皇宫的力量镇压,但是没到不死火山开启之时,里面的修士有九成都是外来之人,什么争斗拼杀、杀人夺宝的事情只要不犯到三皇宫手里,我们也懒得管,所以里面明面上的秩序较为平静,实际上却是混乱不堪。我若是早告诉你离恨界的去处,你可有法子应对?” “再说外面的传送阵乃是随机的,我也不能确定你会被传送到哪里,一线牵只能让我跟你保持联系,在特定的情况下将你强行拉扯到我身边,却不能随意穿梭阵法空间。” 沈彦秋明白勾离谨是为他好,只是他以为勾离谨得了勾离卿的面授机宜,在不死火山的阵法中肯定是如鱼得水一般行动自由,却没想到一线牵的力量只能在勾离卿分神控制的范围自如无碍,却无法穿梭父生真炎色应帝王控制的区域。 想到这里沈彦秋不禁暗暗心惊,看来在火皇宫待了两年,见到的高阶修士太多,自家的修为没怎么提升,这个心气儿却涨了不少,他的心里已经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地位放在和勾离谨相差仿佛的位置,并且有了依托勾离谨的打算。 “还好还好,如今醒悟还不算太迟,否则这个念头一旦成熟,日后就算强行斩除也会在道心上留下瑕疵!他帮得了我一时,难不成还能帮我一世?就算能帮我一世,我若是只求旁人消灾解难,只怕永远也踏不上元神之路。” 想通这个关节,顿觉心头清明许多,念过几遍清心咒,又将法力在体内冲刷几遍,虽然达不到洗涤道心的程度,却也算小小的明悟了一回,扫去一点尘埃一丝心魔。 沈彦秋对着勾离谨深施一礼,正色道:“是兄弟我行事孟浪,辜负了兄长一片拳拳关爱之心,给兄长赔个不是!” 勾离谨见沈彦秋神情语气猛的转变,并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内心的想法,不过也能感应到他浑身的气息比之前稳固不少,似乎心境上有了一些提升,也不禁有些诧异。 “这些事情乃是修行的常理,怎地会给他如此的震动?竟然能触动他的心性?哀伯伯平时都没有对他进行过类似的传教么?” 顿悟对每一个修士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一次顿悟大则能提升修为境界,小则能稳固道心涤荡心灵,比之数十年枯坐闭关还要强上许多,毕竟闭关随时都可以,而顿悟却需要引动的契机才行。 沈彦秋方才只是一个愣神,并没有进入顿悟的境界之中,但是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提纯自身的气息,想来心灵上是有一定的明悟,这才扫去了某些负面的情绪和障碍。 “我这兄弟的天资可真是了不得,随便几句话就能让他明悟几分道理,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修到如此境界。” 勾离谨并不知道沈彦秋的际遇,便把一切都当做沈彦秋的天资心性,倘若他知道哀无心收了沈彦秋入门之后,只是跟他说了说一些修行的大致内容,为他开启十方魔道之后就放任自流让他出去游荡,只怕要惊掉下巴。 沈彦秋的修行路从开始到如今,几乎都是放养散养的模式,哀无心给他的除了大悲宗嫡传弟子这个名头之外,就是和赵正阳联手扰乱十方魔道出世的天机,虽说这两样哪一个都极为重要,可沈彦秋如今的一身修为,还真是实打实生里死里拼杀出来的。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宁可按部就班稳稳妥妥的修行,哪怕如今只是刚刚筑基的境界,他也没有丝毫怨言,因为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辛苦了。 不过修行就是这样,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难处,他的境遇若是被旁人尽数得之,艳羡者必然不在少数,他觉得心酸苦痛的事情,在别人眼里说不定就是天大的机缘,任谁能够短短十余年时间就从一个对修行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一跃成为等同于金丹四转的修行高手,便是再吃上十倍的苦难,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果真如此,反倒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好歹的人要多出不少,多少人咬牙切齿恨不能一刀劈了他,而后以身相代。 ------------ 第四百五十五章 星空倒影 勾离谨来时,得勾离卿面授机宜,其实关于不死火山内部的阵法图,勾离卿手里自然有一份最为完整详细的,不过她并没有分化投影一份给勾离谨,只是给了他一枚符诏用以穿梭大部分的阵法禁制。 这枚符诏有她的法力气息,只要不是父生真炎或者应帝王单独掌控的阵法空间,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问题,就算是他们两个单独掌控的阵法,那些神念和本体都有特定的联系,任他们两个也不敢为难持诏之人。 父生真炎想收了勾离卿,应帝王也有纳她为妃的打算,虽说三分之一不死火山得基业是主要原因,但勾离卿高绝的道行超然的地位和无双的容貌,分量也自不轻。 勾离谨正是有这么一枚符诏在手,再加上一线牵随时接引的力量,才有偌大的信心能保住沈彦秋,否则单凭他火皇宫太子的身份,平日里在南疆大可横行无忌,在修行道也能吃得开,但是在浴火节广邀天下修士前来,离恨界鱼龙混杂的情况下,他的身份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重量了。 倘若有八转九转的人出手狠辣,在离恨界闹个天翻地覆,大肆屠杀低阶修士,再被师门长辈以破界法强行冲击不死火山的阵法禁制将他们带走,双皇一王也是没有办法。 不死火山禁制元神修士进入只是勾离卿三人定下的规矩,阵法禁制对元神修士的抗拒之力开到最大,大家要保持明面上的平静,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刻意打破这个规矩,不过妖魔道的修士向来不爱循规蹈矩,妖族的几门挪移大神通以及魔门的先天五遁,都能够轻松的在阵法中往来自如。 也正是因为如此,勾离谨最怕的就是碰到那些性情乖张的妖魔道修士,跟他们只能拼拳头不能讲道理,最是头疼。 倒不是说妖魔道的修士不讲道理,只是炎魔道的生存规则就是如此,谁的实力强拳头硬就有话语权,尊重强者从来不是可耻的事,他们只是表现得更为纯粹而已。 把需要注意的事项同沈彦秋说了说,又叮嘱他进了离恨界之后千万小心谨慎,不要随意和陌生的修士产生交集,也不要轻易和陌生的修士发生矛盾,直到沈彦秋郑重其事的做了保证,坚决听从他的指挥之后,勾离谨这才取出一枚红彤彤的玉石,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模样像是一头展翅欲飞的火凤,勾离谨捏着玉石用凤啄对着阵法壁垒轻轻一划,便有一道丈许长的裂缝闪烁。 这道裂缝介乎于真实与虚幻之间,非常有规律的明灭闪烁,也不知道究竟从哪里迸发的光芒,阵法壁垒上流动的光芒符文穿过裂缝全无阻碍,仿佛这个裂缝根本就不存在一般,自然而然的从裂缝左侧流到右侧,没有丝毫被分离的迹象。 “这个节点有母皇的神念掌控,符诏的力量和母皇的神念相合,便能无伤引动阵法在这个范围内的变化,然后将我们直接传送到离恨界去。” 勾离谨将符诏一松,符诏便化作一头火凤振翅翱翔,扑闪翅膀的速度甚是缓慢,也没有荡起分毫的气流,仿佛和那道裂缝一样都存在于另一个空间,只是映射了一个投影过来。 “这个通道跨越重重阵法直达离恨界,能够将我们传送到火皇宫的势力范围,安全是有保障的,不过离恨界毕竟是一座规则完善的小千世界,虽然天道意志已经被母皇他们联手粉碎,但是我们穿梭世界屏障的时候,仍然会受到离恨界气息的压制,老刘是过来人,知道该怎么办,你小子可不要一惊一乍的,捅出什么篓子来不好收拾。” 勾离谨没有立刻带着他们进去,而是非常严肃的对沈彦秋说道。 沈彦秋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朗声道:“兄长尽管放宽心,兄弟我必定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逾越!嘿嘿,离恨界,离恨界……我怎么听都感觉像是你们占了人家离鸾的巢穴,却没有消除离鸾残留的恨意,这才取了这个名字时时告诫自己!我又怕死又怕疼,可不敢乱来!” 勾离谨也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哈哈哈,你小子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竟然跟我说怕死怕疼?我看你跟黄花观的虫子动手的时候,可是生猛的紧呐!” 沈彦秋一咧嘴:“那哪能一样?越是怕死怕疼越得敢打敢拼,这样才能忘记自己怕死怕疼这回事儿,完事儿了只要没死不就赚了!总不能因为我怕死怕疼就真的不会死不会疼了!” “哪个要听你瞎扯!” 勾离谨懒得跟他扯皮,将火云一晃裹着两人再次化作一道三丈长虹,瞬间投入阵法裂缝之中。 只说是这道裂缝能够直达离恨界,沈彦秋本以为穿过裂缝就能到达火皇宫的驻地,就像以传送阵进行远距离的挪移传送一般,跨越时间空间瞬息而至,却不想三人裹在真火长虹之中飘了好一阵,足足有两三个时辰光景,勾离谨这才撤去真火长虹的防护。 沈彦秋等的心急,却又强自按捺不发,只等勾离谨开口之后这才睁开双眼,发现他们三个并没有落在地面,而是在虚空中飘荡。 放眼望去,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尽是一颗颗明亮耀眼的星辰,极遥远的地方无数颗星辰组成古怪繁复的星图,按照特定的规律缓缓旋转移动。 也有许多没有亮光的星辰漂浮不动,只是定在原处缓缓自转,有的外围还飘荡着迷蒙的星辰沙砾组成的环带,或者是围绕着一颗或几颗大小不一的星辰,看上去巨大无比,竟有积分恐怖之情在心头滋生。 忽地一颗流星划过,拖曳着长长的尾焰穿过一颗星辰的环带,将环带打穿一个黝黑的孔洞,流星也顿时破碎成无数颗星辰沙砾,被这颗星辰的引力吸住,变成环带的一部分。 这般场景却也不少,不一会儿就有三五颗流星重现刚才的场景,也有的穿过环带之后余势不衰,带着无数星辰沙砾脱离硕大星辰的吸引,在一个空旷之处聚合重组,变成一颗微小的星辰定住不动,并且不断地牵引拉扯虚空中飘荡的尘埃,大有演化成一颗大星的趋势。 还有的流星并没有接近硕大星辰的引力范围,而是在飞行的过程当中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瞬间消失无踪,沈彦秋定睛看去只恍惚着瞧见虚空中荡起一丝涟漪,仿佛有一条大河漂浮在虚空之。 “是不是很震撼?” 勾离谨目不转睛的环视着各式各样的星辰图,叹道:“尽管来过几次,可每一次都同样震撼到无以复加!” 沈彦秋呆呆的道:“刚才那是……” “虚空乱流,也可以称作宇宙潮汐,或者世界潮流。” 勾离谨道:“名字很奇怪,其实都是一个意思,乃是宇宙自然生发的天象,没有七劫分神化念的实力,便是出窍后期的大修士被虚空乱流缠住,也是九死一生。” “这些,都是真的?” 沈彦秋脑子里一片空白。 “非真非假,似真似幻。” 勾离谨道:“这是离恨界投射的宇宙星空之图像,跟真正的域外虚空别无二致,只不过力量上偏差很多,但同样不是你我能够承受的范围。你可以这么想,刚刚你看的的场景都是真实发生在域外虚空的,只不过离恨界将这个场景实时且完整的投射了过来。” “也就是说,这些其实都是真的!” 沈彦秋彻底懵了。 他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哪天自己修成元神境界,便飞出九重罡风层之外,到茫茫宇宙虚空中看一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是否修行道也是一颗和天上的星辰一样,能够发光发亮的圆形大球。 或者就是一块和自己紫府小世界里的情形一样,修行道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大陆板块,被规则的力量笼罩着潜伏在虚空之中。 人说修行道就是始源界,可始源界究竟说的是古时的天下九州,还是代表着无穷无尽的宇宙虚空呢? 若是按照浮屠的说法,始源界只是三千大千世界之一,区别在于始源界是中央世界,是三千大千世界的根源所在,那么也就是说还有两千九百九十九个和修行道同样大的世界,以及无数的中千世界和小千世界。 修行道已经大到没有边际无穷无极,那三千大千世界的那个世界又该如何称呼?那是一个世界还是一个更大的宇宙虚空?倘若这个更大的宇宙虚空也是一个世界,那么是否还有很多和它一样的宇宙虚空存在?而包裹着它们的那个宇宙虚空呢?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因为这个问题的本身就没有穷尽,只要有时间想下去,简直就是无限循环。 此时置身宇宙虚空,沈彦秋触目所及尽是耀眼的星辰,偶尔翻涌的虚空乱流不停的吞噬着接近它的一切事物,独属于地心的元磁风暴一片片的在虚空中炸开,隐隐对几人身上的法器产生吸附力,各种形态怪异的流光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将一片昏暗的虚空凸显的光怪陆离。 ------------ 第四百五十六章 虚空遐想 沈彦秋伸手抓了一把从身边游动的炫彩光线,却没有丝毫真实的触感,竟不知道是自己于这个虚空而言是透明的,还是这个虚空于自己而言是不存在的。 勾离谨笑道:“这里的虚空是修行道大世界的投影,于离恨界而言是虚幻的,于进入离恨界之后的我们来说也是虚幻的,但却是真实存在的域外星空。你所看到的每一颗星辰都睡一真实不虚的,只是不能产生真实的触碰。” “毕竟覆盖在离恨界之上的阵法太多,自然的星空景象根本不可能照射下来,只能运用法力复制投影,用来点缀空白的夜空,否则不到元神境界,你我三人谁能直达高天之上置身虚空?” 沈彦秋道:“既然是投影,那身处离恨界的修士能够借助星辰的力量修炼吗?” 太阳至阳太阴至阴,这是最为纯粹的阴阳二气,但是周天星斗的力量却各不相同,十二元辰、二十八宿、五方五斗等等,所蕴含的力量属性截然不同,其中不乏助长真阳火气的星辰,譬如二十八宿中的四火星宿,便是四中妙用各异的火性星力,修士可以在夜间静坐吐纳接引。 往来参加浴火节的修士不说,三皇宫驻扎在离恨界的修士们却要长久的待在里面,又因为有离恨界世界空间的隔绝,虽然离恨界就在不死火山之中,凤凰真炎与诸多真火的力量也不能渗透进来,接引日光和星光修炼乃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勾离谨道:“母皇她们将离鸾残余的精气化作一轮红日照耀离恨界,接引日光修炼并没有问题,只是不死火山乃万火之源,阴寒属性的宝物很长长久存在,应帝王也舍不得他那口天涯明月刀,便只从外面祭炼了一个小山头充做太阴星应景,却是不能播撒帝流浆。至于周天星斗之力却不碍事,虽然只是鱼仔娱乐的投影景象,然则周天星斗自成阵势,又有阵法的力量牵引星力,修士自然能够接引星力修炼。” “只是不如在外面能够接引的星力纯净浩大,却也聊胜于无了。” 应帝王的天涯明月刀乃是一件神兵,本身的材质就是中州皇族的高手出入青冥,于真正的太阴星上采摘的灵石打磨而成,蕴含着极强的太阴星力,只是应帝王修炼大五行丙火戮仙刀之后,强行扭转阴阳,将天涯明月刀的属性改变成火属性的神兵,但天涯明月刀的本质并没有改变,故而阴阳交融具备两重属性,只要他收回自家的神念种子,天涯明月刀就能借助阵法的力量化身明月,永久的悬挂在离恨界的夜空。 天涯明月刀乃是应帝王手中第一神兵,又怎么舍得将它返本还源练成明月? 沈彦秋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不过勾离谨愿意为他解惑,回答的时候便详细了许多,倒是让他了解了更多关于离恨界的事情。 离恨界既然是三皇以离鸾的精气演化,自然不会缺钱丙丁火气,浴火节本就是惠及一应火法修士,那么不管是南疆以外的修士还是南疆本土的散修,包括三皇宫驻扎在离恨界之内的修士,都不会因为缺少火气而无法修炼。只是一些需要沟通周天星斗的道法,因为星空世界投影的原因,接引的星力成倍减少,必然会因此大打折扣,算的上一个小小的麻烦,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影响。 沈彦秋的根基是十方魔道,对于周天星力的需求并不大,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他一般都是在战斗中才会使用,他不喜欢静坐,搬运内神的时间很少,至今都没有一次正儿八经的闭关或者久坐存神,几次使用也都是赶在战斗之时突然想起用了出来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说奠定战局也是作用明显,这才通过几番积累达成小成境界,能够接引北斗星力加持,算得上意外之喜。 北斗护身咒被称为道门密咒,护持长生之法,证道之门,其实并不是佐以战斗之用,只是沈彦秋有十方魔道统御周身,又没有什么时间静坐来修炼北斗护身咒,这才埋没了这门无上咒法,说来也是无尽唏嘘。 北斗护身咒名曰咒法,实际上并不输于寻常的修行功法,便是单独诵持北斗护身咒精进修持,也能踏入修真问道之途,有机会修成北斗星象元神,只是修行的过程过于艰辛,修成的希望过于微小,这才没有人去单独修持北斗护身咒。 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乃是上古仙真自太上太元道尊的道经中得到的启发,以北斗九星的力量灌溉躯体,洗毛伐髓巩固肉身神魂,由内而外一体提升的法门,沈彦秋能够在诵持次数较少使用频率偏低的情况下达到小成境界,也算得上他福缘深厚了。 这次因为进入离恨界,无意间见识到元神修士才能观看的宇宙星空景象,刹那间对心神的冲击让他难以自持,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北斗护身咒。 上天入地出入青冥遨游星空乃是元神修士的特权,而只有达到出窍境界才能置身域外虚空丝毫无损,便是神婴修士元神稳固也不敢长久滞留虚空之中,故而修行道的星图数量存世极少,那些大宗门的六劫七劫高手也鲜少把周天星斗传输给门下弟子,怕的就是以他们的境界根本承载不了浩瀚的宇宙虚空,被活生生冲碎识海。 还好离恨界的虚空景象只是真实域外虚空的投影,并没有那股玄之又玄的气息,沈彦秋倒没有损伤识海心神的微险,只是也不会因此得到大道气息的影响,从中得到启发。 “看来是需要好好从新整理一下北斗护身咒的修持了,我这也算是空有宝藏而不自知的典型了吧!” 因为离恨界是由三皇宫共同抽调修士进来镇守驻扎,勾离谨也不好明目张胆的驾驭遁光飞行,那些修士进入离恨界都有专门开放的入口盘查身份,他却是洞开空间壁垒从虚空裂缝中进来,不用说也是用了非常规的手段,却是不能让炎皇殿和赤龙宫的人抓到把柄。 特别是赤龙宫,应帝王专门安排了一个渡过九重天劫又没有修成神婴的修士在此,偏偏实力还不亚于一般的神婴修士,也只有中州皇族这样的地方能够培养出所谓“忠君爱国舍弃一切”的疯子,以自己的前程为代价践行自己的忠诚,比许多门派豢养的死士还要疯狂。 这种人,可不会顾忌他的身份。 进入离恨界的正规节点只有三个,分别由炎皇殿、赤龙宫和火皇宫把持,勾离谨对火皇宫把持的节点自然是一清二楚,隐去离合神光和火云长虹的光芒,只把离合双勾化成一道透明的剑气裹住三人,不着痕迹的向火皇宫驻守的方向飞去。 离恨界的整体空间并不大,沈彦秋估摸着也就和五洲世界差不多,徐沐白带着他一个人穿越五洲也不过用了几个时辰,勾离谨的修为还在当时的徐沐白之上,他和刘琳剑也不是经不住天风吹拂的凡人,横跨虚空自然要比徐沐白快上许多。 果不然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勾离谨的剑光便接近了包围离恨界大地的罡风层。 勾离谨将剑光一顿,道:“罡风层乃是隔绝天地的最大屏障,罡风之上便是宇宙星空,罡风之下便是雨幕云层,其实所谓的天风雷火都孕育在罡风层中,炼体修士淬炼肉身需要的罡煞之气也是如此。此罡煞不是天罡地煞,罡便是天罡之气,煞便是地煞之气,俱是虚无缥缈之气凝聚成型,淬炼打磨血肉筋骨,顾名思义一在天上一在地下。” “我辈法修士相对不重肉身,没有元神的莫大威能便不能定住天风雷火,只能以神兵法器强行压制,难免会弄出几分声势出来,却是极容易被人察觉。我不欲被赤龙宫的家伙看破形藏惹出麻烦,等下便要身剑合一化无形流光破开罡风,你们两个切要注意收敛气息。” 刘琳剑有往来离恨界的经验,倒是比沈彦秋镇定的多,不过他也没有这般偷偷摸摸的进来过,多少也有点紧张。 沈彦秋还处在星空投影的震慑之下,脑子里满是一团团形态各异的星云图像,根本没听到勾离谨的嘱咐,直到勾离谨拍了他一巴掌把他拉回现实,再次跟他仔细说了一遍,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兄长放心,我自有手段收敛气息。” 他本想以寒冰破灭圈收摄气息,北极云霞裹住周身丝毫不漏,又觉得施展寒冰道法暴露的可能性更大,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抬头一看星空已然遥远无际,不过星云图像依旧清晰可辨,便想起刚刚想到的北斗护身咒来,心下一动念诵咒语,接引了一道幽暗星光垂落,正是北斗九星中的暗星之力。 中天北极紫薇不在九星之列,北斗七星和左辅右弼共称北斗九星,而中天北极紫薇星又称作北斗星,北辰,和它相对应的暗星便是幽元星,又称谷玄。 古时谷玄并不是紫薇暗星,而是太阳星的对极,和太阳星处在绝对的对立面。太阳星代表的是极致的光明,谷玄代表的则是极致的黑暗,能够吞噬一切接近它的物体,无论真实还是虚幻,连光也不能逃脱。 这个说法一直是最为正统的说法,只是自从赵正阳修行皇极经世,以周天星象推演皇极心算之法,将代表太阳对立的谷玄重新确定为紫微帝星的隐星之后,这种说法便慢慢为修行道的修士所接受。 毕竟修炼皇极经世的只有赵正阳一人,他的皇极心算冠绝天下,无出其右,对于周天星象的研究没有人能够质疑,从此谷玄就有了两重截然不同的身份。 但性质却相差不大。 代表的都是黑暗以及吞噬。 ------------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举世皆敌 沈彦秋是第一次成功接引谷玄的星力。 北斗护身咒本身就是接引北斗九星的星辰之力,护持己身静坐存神的妙法,无论此时自身是何种境界,都能借机体会一下七劫神化修士将小世界化作星辰,八劫灵肉合一的大宗师祭炼星辰肉身的至道,虽然自身的上限决定了自己并不能因此一蹴而就跃升元神,但是总算跨越个无穷距离提前感受到了元神大宗师的一丝境界。 这也是北斗护身咒能够称作护持长生,道门不传秘法的根本之所在。 至于接引星力灌注体内充实法力,或者演化北斗真形佐以战斗,不过是皮毛而已。 以前他也尝试过接触谷玄,只是每当他接引快要完成的时候,总会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吞噬他的神念和精神力,吓得他赶紧中断了彼此之间的联系,而后他极少有用到北斗护身咒,没有用到谷玄星力的时候,故而也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感觉到法力潮水一般消退,就像雪花没入水中一样霎时消散,可把沈彦秋吓得不轻,只不过接引了一缕谷玄星光下来,短短一会儿差点就消耗了他一成法力,而这一成法力中九成的量都被这一缕星光吞噬,谷玄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眼看法力止不住外泄,大有将他法力抽干的迹象,沈彦秋也不敢小视了谷玄星力,慌忙在小世界里升起一面太阴炫光镜,八极冻气轻轻一卷便把谷玄星力镇压,顿时温顺下来,顺势往他和刘琳剑身上一裹,便把二人的气息隐匿。 这一下倒是吓到了勾离谨,惊道:“你这是什么道法?好家伙,刚才我还说能够接引的星力成倍递减,消耗的法力成倍递增,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你可倒好,一声不响的就扯了一缕星光下来,有点儿不简单呐!” 勾离谨啧啧称奇,却是根本就没有到沈彦秋还藏着这么一手,沈彦秋却是心头一凛,莫名的升起一股慌张紧张的心情。倒不是他不愿意把北斗护身咒告诉勾离谨,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诉说,总不可能自己上赶着死皮赖脸的跟勾离谨说,我手里就有道门不传秘术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兄长你想学不?想学我告诉你吧! 沈彦秋控制着太阴炫光镜归拢星力,面上则一本正经的笑道:“这是本门心光遁法的一重妙用,说来也十分简单。兄长也知道,本门心光遁法一经施展便是一溜星光闪耀,其实也有借助星辰伟力进行星空挪移的手段,自然有沟通周天星象的法门,兄长若是有意,我可以跟兄长说一说。” 勾离谨摇头道:“心光遁法是大悲宗嫡传的秘术,以遁法为根基运使星空大挪移,能够穿梭世界壁垒跨越重重空间,乃是一等一由简入深的大法门,你怎可轻易外泄?我的离合神光结合了离火长虹的法门,速度上也尽足用,倒是不需要什么星力加持。只是感觉你接引的这道星力晦涩幽寂,少了周天星辰那股子特有的堂皇大气的味道,这才有些奇怪。” “不过能将气息尽数收敛,便是你我近在咫尺,我投入的神念也无法察觉你的存在,心光遁法果真是了得!” 茫茫宇宙虚空中数量最多的什么? 是无穷无尽天河沙砾一般的星辰。 虽然很多星辰已经没有魔星尊神坐镇,但是本身独特的属性依然真如不动的运作着,古时精于星象之术的高人,通过千百年的观察定位,发现了星辰之间先天而成的阵势,并从中领悟出各式各样的修行法,大悲宗的心光遁法便是其一。 便是那些神化修士的小世界演化的星辰以及八劫修士炼化的星辰肉身,都有其独特专属的道韵,能从中体悟到高深的法门。 沈彦秋修炼心光遁法他不意外,大悲宗的看家本领没有不传给他的道理,只是接引星光完全隐匿气息丝毫不泄,着实让勾离谨有些吃惊。 明明肉眼所见他就在身边,偏偏神念扫过空无一物,这道手段若是用来隐匿暗杀,着实让人防不胜防,错非人手一件留形照影的法器日夜开启,稍有异动便行警示,或者将自身的气场辐射一定范围仔细甄别,实难察觉出什么端倪来。 沈彦秋为人慷慨且重情义,以勾离谨对他的照顾来说,便是把北斗护身咒原本的告诉他也无不可,只是当初袁无极得到北斗护身咒之时言道,此咒比之浮屠的护教正法八九玄功也不遑多让,可见当初哀无心从赵正阳手中换取北斗护身咒时,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袁无极是他结拜大哥,值得生死相托的兄弟,有接引帝流浆为他筑基护道之恩,聚灵阵归拢灵气拓脉定神之情,把北斗护身咒告诉他便是哀无心也无话可说,当初在碧波潭哀无心打杀童元浪救他性命,不也是化身袁无极才行事的么? 轻轻将北斗护身咒的事情遮掩过去,勾离谨也没想到这一瞬间他的心里转换了如此多的心思,也没有继续追问。 心光遁法是大悲宗的看家本领,勾离卿和哀无心的关系再好,勾离谨也没有追问心光遁法的资格,真想学可以去找哀无心,逼问沈彦秋就有些说不过去。 有了谷玄星力遮掩,勾离谨自信他的剑光无人能够察觉,便是那位赤龙宫坐镇离恨界的假婴修士,若非施展法力寸寸搜查,想要捕捉到剑光的轨迹也是极难,想到此处便不再刻意压制法力,催动剑光向火皇宫的地盘飞去。 离恨界的罡风层只有一层,但是厚度却有数千丈,其中遍布风刀雷火,没有元神的威能就只能强行以法器的力量压制,他已经做好了应付风刀雷火的准备,只是剑光切入进去竟然丝毫没有引动罡风层的变化,不由得对心光遁法更是连连赞叹。 轻松穿过罡风层,下方就是火气充盈的炽热彤云,金黄色的阳光自彤云中透射下来,将整个世界都染成金红一片,一股锐意昂扬生机勃勃的气息扑面而来。 穿过彤云之后,勾离谨便不再悄摸的驾驭剑光,反倒把离合双勾收了起来,重新换上太皇真灵道的火云遁,慢慢悠悠的载着三人向火皇宫的驻地飞去。 离恨界和外面基本相同,既有平整广阔的平原大地,也有高耸入云的连绵群山,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蜿蜒曲折的江河水域,各种赏心悦目的景色应接不暇,以沈彦秋的目力站在高处四下观望,怎么也能将方圆千里之内的景色都收归眼底,当真是叫人心情愉悦。 勾离谨道:“我们三皇宫把持离恨界,势力遍布每个角落,但用心经营的地方都在中央三山的主城,对于离恨界里自然生长的生灵并不会特别对待,反倒会挑选一些资质上佳的传授道法,充实到三皇卫中。” “有那修行有成的回到族群,传下修真练气的心法口诀,或者用天材地宝和外来的修士交换功法,离恨界本土甚是出了不少高手。只是受离恨界的规则所限制,至今都没有能够修成神婴的。” 沈彦秋道:“毕竟不是自然生成的世界,法则规则不能和修行道相比,又不过演化的数千年的时间,能够在离恨界修成金丹九转,这资质已经是出类拔萃了,只要到修行道接引九重雷劫,妥妥的是个神婴高手,你们三皇宫又怎么会不把他们紧紧抓在手心里?” 勾离谨笑道:“这个是自然!不过这么多年来丹成九转的也只有二三人,其中有两个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剩下一个熬过九重雷劫之后神婴濒临破碎,被应帝王以神龙经天变固化肉身元神,勉强得了个假婴境界,不能与离恨界天地同寿,只得十二万九千九百年的寿数。” 沈彦秋道:“一元之数已是绵长无尽了,十几万年的时间修补元神,未尝没有再度进阶的可能。” 勾离谨哼了一声,嗤笑道:“他身上有应帝王打下的神龙经天变封印,固然是稳固了肉身元神免去一死,却也被神龙经天变彻底改变成了特殊的存在,日后无论如何修行都不可能将神婴修补回来,等到大限之期一到,就会称为一道龙魂被应帝王收回。” 沈彦秋讶然道:“这买卖不划算啊!一道龙魂如何抵得上一尊神婴高手?应帝王如何会做这般的赔本儿买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勾离谨叹道:“三皇联手开辟离恨界,终归是借了离鸾的巢穴和精气,离恨界本土的生灵一旦开启灵智,就会打上离鸾的烙印,认为是我们侵占了他们的家园,奴役他们的同胞,从根本上抵制外界的修士,最为记恨的便是我们三皇宫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在浴火节开启之时同其他的修士置换功法法器,为的就是脱离三皇宫的掌控,若不是三皇宫大力镇压,离恨界的主人可说不准是谁了。” “离恨界只能是我三皇宫当家,本土生灵想尽一切办法离开离恨界,为的就是在修行道完整的天道规则下渡劫,修成元神,再将完善的功法传给族人子弟,一辈辈的修改完善,终有一天能够打破离恨界不能容纳元神修士的束缚。” “一个离恨界土生土长的生灵,在离恨界内渡劫神婴,自然会得到离恨界天道垂青,无边气运加持之下,便是母皇她们修成八劫灵肉合一的境界,也拿他没有办法。” 沈彦秋本想说“堵不如疏”,不过转念一想这其间的事情远比自己所想的要复杂,三皇既然知道这些道理却依旧如故,必然有比这更为重要的原因存在,让他们情愿滋养敌人也不愿把他们收心同化成自己人。 易地而处,如果自己是离恨界的生灵,修成神婴之后也不会再愿意受三皇宫的安排,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三皇宫的力量完全清除出去,打造一个原原本本的,只属于离恨界本土生灵的世界。 这是智慧生灵的本性。 本以为到了离恨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把手头上为数不多的存货拿出去,置换一些好东西来提升修为,如今这么看来,行事还是得小心谨慎些,毕竟跟三皇宫一样,自己也是有着“敌人”的身份。 ------------ 第四百五十八章 无题 三皇宫驻地所在,正处于离恨界大陆中央最为富饶之地,也是灵气最为浓郁之处,三家各自占据一座大山抽取地脉灵气,布置成三才法阵。 而三皇城就在三座大山之间,并非坐落于平原之上,而是由浮空阵法承托着稳稳定在半空,和三座大山等高的位置,乍一看就像是一尊形态怪异的三足巨鼎。 三皇城纵横有五百里宽阔,不是传统的正方形,而是等边的八角形,八座城门正对八极方位,浮空的巨大石板阶梯式延伸,和三座大山连接在一起。 沈彦秋问勾离谨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建造三皇城,光是维持阵法每天要消耗的灵气都是极为庞大的,就是是抽取的地脉灵气,但是耗费的人力物力同样不可估量。 勾离谨的回答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此阵为三山镇地法,抽取的乃是最为纯粹的戊土本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五行是构建世界的核心,源源不断的抽取戊土本源,对离恨界的影响必然不小,所谓五行归元天地如一,厚土是万物生长之源,日夜不断的抽取戊土本源只用来承托三皇城,沈彦秋估计灵气使用率绝计不足三成,如此暴殄天物的做法一眼而明,唯一的目的就是切断离恨界本土生灵的运势。 五行归元天地方能如一,戊土本源大量流失自然将运势打乱,难怪离恨界只演化出了一层罡风,明明有中千世界的底蕴也容纳不下元神境界的修士。 失去气运庇佑想要渡劫证道,无异于痴人说梦,阻人证道如杀人父母,此乃不共戴天之仇,百世不易之恨,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 在离恨界活动何止要小心谨慎,一不小心都有可能被生吞活剥了! 沈彦秋故作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伸出两只手从肩膀上扒拉一下,比划了一个乌龟划水的动作,颇有些猥琐的道:“我有兄长设置的一线牵,平日里小心一些也就是了。嘿嘿,我在徐师那里学了龟心四剑,一直不曾受用,如今便学乌龟法,当缩头时且缩头!” 勾离谨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你小子不正经起来也是有一手!徐道兄钧天剑客的大名我也是早有耳闻,如此堂堂正正的人物,怎么会把剑法传给你?” 一直不声不响的刘琳剑也咧着嘴笑道:“徐前辈若是知道你如此败坏他的名声,只怕会一剑劈了你!” 沈彦秋眨巴眨巴眼:“怎么可能?就凭我跟徐师的关系,他夸我还来不及呢!” 三人说说笑笑,遁光一路朝火皇宫占据的山头飞去,也没有从山脚的山门进去,而是直接驾着遁光直上山顶,到了一片建筑之中,落在一座小院之内。 火皇宫驻地的楼阁庭院丝毫没有勾离卿一贯张扬大气的风格,纯木质的小楼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山顶何处,彼此之间连通着石板铺成的小路,栽种些花花草草稍作点缀,却比一般隐居山中的隐者还要恬淡低调。 只是趁着三座大山之间悬浮着金碧辉煌的三皇城,这份低调更显得过分张扬了些。 太皇真灵道的法力气息独特,遁光显化的火云也是与众不同,带着勾离谨浓重的个人风格,非常容易辨认,遁光还没落地就有人迎了上来,几人各自端着兵器,都顶着一副谄媚的脸色,点头哈腰的道:“太子爷,您这回来的可不早,叫小的们好等啊!” 勾离谨没什么规矩,这些人也都知道,这才敢松松散散的一窝蜂围上来,要是换了樊令明那个煞星,惯会笑里藏刀的宗执事,这些人的腰杆子保证一个个挺得笔直。 勾离谨一脚踹过去,笑骂道:“瘦猴儿你个小瘪三,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你,你他娘的都瘦脱了相了!” 瘦猴儿屁股一扭躲了过去,终究是不敢躲结识,溜着边蹭了蹭脚面,搓着大牙花子嘿嘿奸笑。 这家伙身高只有六尺半,尖嘴猴腮眼窝深陷,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头发眉毛尽是枯黄之色,再加上弓腰塌背既佝偻又猥琐,真就跟个猴儿也似。 旁边几人连忙嘻嘻哈哈的道:“这小子知道太子爷要来,已经半个月没碰过女人了,要不然太子爷这一脚非把他踹碎了不可!” 瘦猴儿勃然大怒,骂道:“少他妈落井下石胡说八道,老子明明一个月……不,是一个半月没开荤了,到你们这帮家伙嘴里生生就给我扣了一个月去!” “我信你个鬼!” 勾离谨道:“你能忍住一个月不吃腥,我就敢把离合双勾赌给你!”想了想觉得这个赌注太大,说不定这家伙还真能忍得住,又说道,“我敢给你,你敢要吗?啊?” 瘦猴儿哭丧着脸:“不敢,不敢!” 勾离谨这才正色道:“你小子别整天就想着祸害人家离恨界的姑娘,说什么你情我愿?你那点儿幻术的把戏我还不知道?吃干抹净给点好处就完事了?你知道老子每次来得给你擦多少回屁股?” “干脆你也别就在这儿了,我回去跟俞老师说一声,把你安排在兽苑配种,刚好兽苑最近新培育了一批狻女,正儿八经带着狻猊的血统,那功夫着实了得,保证你流连忘返回味无穷,直到摇摇欲坠精尽人亡为止!” 瘦猴儿一听狻女二字,顿时眼神一亮,正要答应了勾离谨的安排,猛然听到摇摇欲坠精尽人亡这两个生猛无比的词汇,顿时吓得浑身一颤,竭力挺直了身子拍着胸脯道:“瘦猴儿我别的好处没有,就是这一腔忠心热血倾尽五湖四海也浇不灭!离恨界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怎能为了一己私欲擅离岗位?这等好处还是留给我这几位哥哥受用吧!” 几人随即齐齐抖了一抖,仿佛这所谓的狻女是上界大魔地狱恶鬼一般,想一想都浑身发冷。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里的龙说的是普通的龙众,却不是指祖龙和应龙两位老祖。祖龙生子以神龙、真龙、苍龙等为主,余者便是虬蛟之类的龙属,但总归是得了个龙形法相。 应龙只传下应龙氏一脉,龙形法相只有修到一定境界才能显现,一出生便是人形,故而和四海龙族有很大的不同。虽然两家都说自家的祖宗才是真正的祖龙,但是都没有刻意去污蔑对方的出身,无论我祖龙还是应龙,都是远古时期称霸天地的大神,这是不争的事实。 修行道是不承认所谓狴犴、睚眦、狻猊等是龙族,反而将它们归类为走兽一族,属山精)水怪之流,纵然有些龙族血脉,也不过是某些色心太盛的神龙真龙留下的风流孽债。 狻猊的形象如同狮子,故而也有传说乃是祖龙和母狮交)媾所生,不过龙尊射虎和狮王仲云胥乃是八拜之交,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无论是从龙还是从狮都没有人敢再胡言,生怕被龙神殿和元魔山的弟子扑杀。 狻女便是修行有成的狻猊化作人形,和异性生灵交)媾之后的产物,不管是什么种类飞禽走兽也好,妖魔鬼怪也罢,生下的女婴统称为狻女。 狻女生性淫邪,体态婀娜柔若无骨乃是天生的尤物,身上散发着一种浓烈的体香,吸入口鼻便不能自持,定要与之交)合九九之数,直至一身精元气血尽数泄去,化作骷髅。 修士还有定神法可用,那些生来灵性弱小的兽类如何能够把持?故而狻女御兽之术无与伦比,只是许多豢养狻女的主人也不能幸免于难,这才导致人人谈狻女色变。 狻女虽好,驾驭不住那可真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瘦猴儿假惺惺的挤出几滴眼泪,一张脸拧巴在一起,哀嚎道:“我的好太子爷,您就饶了我吧!瘦猴我这身板,甭说九九之数,就是半九之数也经不起,非得被生吞了不可!” 余下几人却一本正经的道:“太子的安排甚是妥当,属下附议!” “不错,属下附议!”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瘦高修士道:“前次黄花观少主的侍妾,那个叫什么苍月美姬的,来三皇城买东西的时候,你小子就敢凑上去胡言乱语,结果被人家狠狠揍了一顿,甚是落了我火皇宫的颜面,太子殿下罚你……不,是赏你去兽苑侍奉俞宗,那是你的造化!” 勾离谨闻言用力的拍了几下巴掌,斜眼笑道:“哎哟,瘦猴儿你真是胆大包天,连苍月美姬都敢调戏,竟然还没被打死,可真是长了本事了!出手的是谁?回头我见着他非得好好问问,是不是没有全力出手!” 瘦猴儿恶狠狠的环视一眼,连忙又苦苦哀求道:“太子爷别听竹竿儿胡说!属下哪有那个胆量调戏晓月千光的女人?误会,纯粹是误会啊!” 又是那个竹竿儿答道:“那天随身护卫苍月美姬的是黄花三言中的尹道言,一套明光刺端的了得,十九口明光刺只出六口摆了一座六合剑阵,瘦猴儿便败下阵来,我们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仗势欺人,只得暂且忍下这口气,待日后寻着由头再把场子找补回来!” 勾离谨不由得冷笑道:“尹道言的蜂皇明光刺也是一套奇门飞剑,威力自也不弱。黄花观家业不小,门下弟子不在少数,他能坐稳黄花三杰的位子,这套飞剑却是出力不小……蜂皇明光刺,不知比我的离合双勾如何?比我的离合神光剑如何?哼,有时间还真要找他过过手才好!” 注:有些章节取名无题,并不是说没法子给章节命名,只是没有合适的词汇,强自安上一个名字也无不可,只是根本达不到想要表述的含义,所以只能以无题命之,就当是致敬我最喜欢的诗人李商隐了,他可是最喜欢用无题命名诗作的翘楚。 ------------ 第四百五十九章 静思 这几天沈彦秋的心情甚是有些忐忑。 倒不是说他怕事,只是一想到于整个离恨界本土生灵来说,自己属于矛盾不可化解的敌人,甚至有可能会无缘无故受到袭击,亦或者被某些不明不白的手段暗算,例如某种古怪的诅咒,某种奇异的剧毒,某种杀人于无形的飞针飞剑…… 想一想都不寒而栗。 所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闭关。 跟勾离谨打了个招呼,然后随便找了间屋子,便开始静坐存神沟通千机带。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将这件本质是法宝的宝贝取出来,化成一件法衣披在身上,将自己和外界之间阻隔开,任何对他有伤害性的举动都会被千机带挡住。 他本以为会有些麻烦,结果整个过程进行的异常顺利,似乎千机带自身的灵性已经完全明白,沈彦秋是他主人的事实,毫无阻碍任由他调动,化作一件青灰色的纱衣道袍,轻飘飘的贴在原本是衣服上。 “千机带的本质是法宝,又是无量星沙祭炼而成,坚固程度绝不是金丹修士能够攻破防御的,不过如果出手之人的力道太强,千机带能挡住攻击,却也没办法完全泄去力道,只怕我还是会受伤……” 沈彦秋有些神经质的惧怕,就连当初被泫阴斗和禹蒯狩追杀的时候,明明知道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他也能慷慨从容,淡然面对,如今有了千万倍强过那时的力量,却没有那种能够淡然面对危险和死亡的心境。 当他踏上这条追求长生之路开始,对于生命的敬畏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有些时候并不是惧怕死亡,而是只有活着,才能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段景涵武道拳意升华,就算是死了魂归六道,也该英灵不灭,必然还有一丝精气神存留在赤炎枪头内,日后沈彦秋成就金丹七转,将阴阳五行七种元气尽数掌控,便有可能为段景涵重塑一具肉身,等到渡九重雷劫之时,让这具肉身吸收雷霆生发之气机,就有机会让段景涵复生。这具肉身的样貌气息皆与段景涵一般无二,再以赤炎枪内的精气神为引,新生一副灵魂,再纳入段景涵的记忆,便是真正正正的段景涵。 这就是他心里最大的坚持。 以前在修行道走动,和无数对手搏杀之时他都敢拼尽全力以命相搏,无非是仗着有哀无心遥遥关注,不会放任他被人打死,心里有底气,这才每每能够发挥出全部的力量,纵然不能以弱胜强也能勉强维持,如今到了离恨界之中,他却担心和哀无心之间的那道联系被世界之力隔断,自然不敢和以前一样无所顾忌。 他时常告诫自己,哀无心收下自己入大悲宗,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断然不能举着哀无心的大旗惹是生非,故而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显露自己大悲宗弟子的身份,只是哀无心给他的力量实在太大,纵然不愿意借用,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心里总会不自觉的认为,只要有哀无心在,他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像当初在碧波潭应对童元浪,最后的紧要关头还是哀无心化身袁无极将他救走。 也就是在那一次,他才有了这样的心思。 “唉,我更希望我的判断是错的。” 如果他的猜想正确,其实也变相的的说明了哀无心收他为徒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一句你我有缘这么简单,其实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因为郭允龙吧。 这个自玄天法祖和魔道祖师之后,无数年来唯一一个被推断为已经成就了九劫散仙的人物,俨然有着能够破开仙门的能力,几乎是所有卡在七劫八劫,一直苦苦追寻大河源流而不可得,修为不得寸进之人的唯一希望。 像哀无心和赵正阳这般处在七劫巅峰,距离飞升还遥遥无期的人,也迫切地希望能够看到飞升的契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只要郭允龙打开仙门,整个修行道的高阶修士都能感应的到,那时他们就有机会借助仙门洞开的力量,在境界不足的情况下强行飞升上界。 至于如此飞升之后,能否在上界安然的存活下来,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经过这些年的认知,沈彦秋已经明白了他在哀无心和赵正阳这些人心中的价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和郭允龙之间的缘分,至于郭允龙对他是否有什么别样的心情,他猜不透,旁人自然也猜不透。 然则这是目前来说唯一能籍此和郭允龙取得联系的途径。 或许这个途径比强行飞升能否活下去的机会更加渺茫,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通过其他的方式找到郭允龙。 “嘿嘿,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 沈彦秋甚是有些自嘲的笑着:“无论师尊和赵前辈有什么样的想法,他们对我百般维护却是不争的事实,我若是真有机会再见到郭老道那个酒鬼,便问他一问,也算是偿还一些两位长者的恩情。” 这些问题他并不是想不通,世人熙熙而来为名,攘攘而去逐利,对于哀无心和赵正阳这样的大宗师而言,所谓的名利也不过就是修为更进一步,看到飞升的契机而已,余者皆不足道哉。 有了千机法衣护身,勾离谨的一线牵随时挪移,沈彦秋活络的心思又腾了起来,便想着去三皇城逛一逛。 一线牵能够彼此定位,他这边刚有动作就被刘琳剑感知,他出了小院还没走到门口,刘琳剑就立马跟了上来。 “小王爷,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刘琳剑也换了身短打扮的衣裳,又在外面套了一件暗红色的鎏金半身甲,一双金属护腕几乎裹到手肘,浑然没有半分道人的模样,倒像是战场杀敌的军中大将。 沈彦秋看的出奇:“我就是闲着无聊想出去走走,你这是什么情况?” 刘琳剑道:“苑主大人要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来时虽说是随机传送,但是有一线牵的穿梭能力,我都能最快的速度到你身边,只是你进了扶桑界,那里有乌巢的大日宝光封闭,一线牵的力量根本不能渗透,所以才探查不到你的位置。” “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你弄丢了!” 太古金乌的栖息之处乃是生长着扶桑神木的汤谷,射神大羿射杀天帝九子九大金乌,只剩下大日如来一个,他便发誓终生不以扶桑为巢,转而寻了一株金丝桧树筑巢,拜在释迦二圣开创的佛教门下,修成正果,称作大日如来乌巢禅师。 荒原空间真正的名称,便是刘琳剑所说的扶桑界,即便里面根本没有扶桑神木,只有一株生长了无数年月的金丝桧树。 沈彦秋无所谓摆摆手,轻笑道:“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腿长在你身上,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还能左右你的意愿不成?你我兄弟一场,我也乐的你能得到这场造化,俞苑主有心要收你为徒,让你跟着我不过是个托词,你对他的吩咐奉为圭臬,也要动动脑筋想一想其中的关节。” 刘琳剑摇头道:“苑主大人吩咐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舍弃性命也要护你周全,便是没有收徒的许诺,我也会不折不扣的执行!在我们火皇宫,或许有人会对陛下的吩咐打折扣,但绝没有人会轻视苑主大人的吩咐,哪怕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哟,俞老师挺得人心的嘛!” 沈彦秋打趣道:“这么说来,下一任的火皇勾离大哥的机会并不大啊!” 他一直听勾离谨见俞白灵为俞老师,原本还以为是勾离谨对俞白灵的敬称,没想到勾离谨竟然真的是俞白灵的记名弟子。 俞白灵一直不愿意收勾离谨入门,只与他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定下名分,实则所有的道法修行还都是勾离谨手把手亲自传授。 整个南疆都知道,拜在俞白灵门下就等同于拜在勾离卿门下,并没有什么区别。勾离谨有个记名弟子的名分也就够了,至于修行道法什么的,俞白灵的道法再强,还能强的过太皇真灵道么? 刘琳剑道:“陛下几次要传火皇大位给苑主大人,苑主大人只是不受,直言他可以负责火皇宫的一应事务,半分也不用陛下费心,但这个火皇的位子却只有陛下能坐,除了她之外谁也没有资格再称火皇。” “苑主大人若是想接掌火皇宫,也不过就是点点头一句话的事儿。” 沈彦秋深以为然。 火皇宫掌事的几位令宗,以樊令明为首皆是俞白灵的弟子,兽苑、丹房、武库等重要职司,也都是俞白灵亲自任命,受樊令明管辖一应事物,可以说整个火皇宫都在俞白灵的掌控之中。 当然,这些权利勾离卿一句话就能全部收回,可最让人难以置信的就是,勾离卿从来没有表露过一丝一毫这样的打算。 俞白灵在勾离卿心中的分量,乃至整个火皇宫的地位,可想而知。 ------------ 第四百六十章 西地密林 勾离卿对俞白灵有怎样的心思,沈彦秋不得而知,他也没有探求其中原由的欲望,毕竟勾离卿收服俞白灵的手段有些不够磊落,甚至有些龌龊,不过之后对俞白灵的补偿也让人无话可说,非但归还了白泽精变图,还把整个火皇宫的大权尽数交给俞白灵掌握,几乎成了名义上的火皇。 他倒不认为勾离卿会看上俞白灵,毕竟有李太白这个风华绝代的人在,又生下勾离谨这个独子,两人之间就算没有夫妻的名分,也没有人能否认这段姻缘。 世间怎会有女子爱过李太白之后,会移情别恋于其他男子? 沈彦秋懒得去想,便问刘琳剑道:“你怎地这么身打扮?就算你是炼体修士,也不至于打扮的跟个武夫一般吧?” 刘琳剑嘿嘿笑道:“我听瘦猴儿他们说,元魔山的太子爷仲云虎也来了离恨界,这家伙是个嗜斗成狂的,听说当初还跟钧天剑徐前辈动过手,乃至不落下风。若是让他看出我是体修士,说不得便要同我过手。我虽有天火赤金锏傍身,也知道他手中一对无极碎骨刀,乃是以自身肋骨祭炼的上品神兵。” “元魔山的以身祭兵诀无出其右,祭炼出的神兵法器和自身血脉相连,能发挥出十二成的战力,我自然要提前防备一二,不要撞到他的枪口上,捞个仓促不好对付。” 沈彦秋奇道:“你怎知他和徐师动过手?” 当初仲云虎半路拦截徐沐白,还是智穹宗给的消息,徐沐白不愿与他有甚纠葛,一直隐忍想让,哪知道仲云虎果然没有妖族太子的风度,使起混不吝的勾当逼迫徐沐白出手,这才引出徐沐白的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 仲云虎使出天妖解神术挣脱镇魔锁链,一招雷云风暴改斗武为斗法,结果徐沐白请出鱼龙变,仲云虎祭出刀兵策,一人一件法宝在手对峙起来。 徐沐白担心沈彦秋的安危,以千机带送他离开,却被仲云虎的法力震荡千机带中祭炼的真灵烙印,这才让沈彦秋偏离方向,没有向徐无城而去,而是落在参天城附近,结识了拿波丸和三丈月兄妹,进而引出和袁无极结拜的故事。 可以说没有仲云虎的出现,或许就没有今时今日的沈彦秋。 当时仲云虎和徐沐白之间的战斗,沈彦秋根本就看不真切,徐沐白的法力屏障非但将沈彦秋完全护住,也将他的视线完全遮蔽,就连仲云虎的长相也没看见。 这个战斗成狂的妖族太子仲云虎是个什么模样,沈彦秋也是万分好奇。 “你见过仲云虎?” 刘琳剑甚是不解的道:“仲云虎有金丹六转的修为,专爱寻找成名的金丹高手过招,便是一些筑基后期或者金丹前期的修士,只要是手里有件功能奇特的神兵法器,他都能舍下颜面去找人家的麻烦,根本不在乎自己妖族太子的声誉,在修行道也是独树一帜的存在。他和徐前辈的战斗传的沸沸扬扬,据说半路里还窜出来一个鬼道的悲王!” 沈彦秋点头道:“那人正是鬼道的悲王阿那律。阿那律本是阴山华莲净土的罗汉尊者,跟随地藏王菩萨修行,只因他本就是幽冥界的生灵,被地藏王菩萨度化之后才在华莲净土听经演法,结果被鬼道的高人蛊惑,这才反出华莲净土,从新做回鬼道悲王。” “咦?这事儿小王爷你怎地这般清楚?这种事徐前辈也与你说的一清二楚?” 沈彦秋苦笑道:“因为当时我也在场。” 言罢便将当日之事同刘琳剑说了一遍,只是他身在法力屏障之中,有目不能视,听也听不真切,后来遇到徐沐白时,徐沐白也没有详细同他说起此事,故而他也只能说个大概,倒有大半是自己的揣测。随后又将在耀日城偶遇邸律车,听他说起阿那律的来历,和几人动手之事大略说了说。 刘琳剑并不知道这其间竟有许多曲折,更不曾想到这件事是沈彦秋亲身经历。听沈彦秋将事重新提起,想想那时仲云虎已经有金丹五转的道行,沈彦秋还是个对修行一窍不通的凡人,如今不过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仲云虎能提升一转的修为已经算得上是进步神速了,哪曾想沈彦秋如今也有金丹四转的修为在身,两相对比起来沈彦秋何止是进步神速,简直如同驾驭飞剑的和走路的相比较一般。 刘琳剑苦笑道:“如今我倒不担心仲云虎会找我的麻烦,反倒是担心小王爷你……他只是诨号叫虎痴,可不是真个行事痴狂无性,若是让他知道你就是当初那个凡人,找你打一架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彦秋摸了摸鼻子,有些窘迫的道:“打架什么的我还不担心,他如今也不过是金丹六转的境界,我纵然不是他的对手,他想奈何我也并非易事,只怕一不小心还要栽在我手里。我担心的是这家伙是个混不吝的货色,打过一架之后兀自纠缠不清,那可真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牛圣婴那小子如今也在不死火山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入离恨界来,若是仲云虎与我动起手来搞出什么声势,怕不是要把牛圣婴也给引出来……嗨,对付一个已经是头疼,对付两个我想也不敢想,只怕这条命不够填啊!” 刘琳剑吭吭唧唧的道:“小王爷惹是生非的本领不在太子殿下之下,说起来我老刘也是佩服的紧!” 沈彦秋脸一黑,却是无力反驳。 修行道有一句通俗易懂的俚语,说山不走向我,我自向山去。本意无非是告诫人们要主动追逐理想和目标,不能原地踏步等待着机会的来临。而对于沈彦秋来说,这句话的意思可以反过来看,却是他一直躲着麻烦,麻烦却主动向他靠近,躲也躲不了。 不过好在他现在幻魔道略有小成,虽然不能达到道家胎化易形的境界,但是转变一下自身的气息,变换一下样貌还是能做到的,再加上十方魔道本就是诸般道法相合,每一种法门的气息都不相同,他只要将炎魔道的气息释放出来,再变换一个不起眼的样貌,除非是运气背到家了,出门就撞上仲云虎被他看破,否则不会出什么问题。 仲云虎,晓月千光,牛圣婴,除了鬼道的太子叶幻城之外,妖魔道三家的少主算是到齐了。 沈彦秋虽然不怕麻烦,却也不想平白无故的惹上麻烦,特别是关乎身家性命的麻烦,更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所以干脆就收敛了千机法衣的气息,将炎魔道的法力覆盖一层在千机法衣之上,换了一个甚是平凡的圆脸青年道人模样,一团和气。 刘琳剑更是简单,直接把天火赤金锏取出来交叉背在背后,跟在沈彦秋旁边,一副忠心护主的护卫模样。 沈彦秋不愿使丁火掣金轮飞行,自家又没有修炼过火系的遁法,便叫刘琳剑放了一团火云,两人乘火云飞出山顶小院,本想着先去三皇城玩耍一番,不过转念一想三皇城乃是离恨界最为繁华之处,仲云虎和牛圣婴在三皇城的几率更大,断不可一头撞将上去,便同刘琳剑略做商议,往离恨界西方而去。 离恨界东南多山,西北多水,更兼西方密林葱葱郁郁,颇有南疆十万大山的感觉,自离恨界开辟以来就是本土生灵居住之处,离恨界目前比较活跃的本土生灵里,倒有一小半是从西方密林里出去的。 西地密林,也算得是本土生灵的发源地之一了。 沈彦秋不想跟仲云虎和牛圣婴他们这些人碰上,又不想来离恨界一趟结果整天就龟缩在火皇宫的小院里,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到西地密林逛一逛。 西地密林虽是本土生灵的发源地之一,但是他们和外界的修士已经接触了上千年,对于离恨界之外的事情也多有了解,久而久之自然也明白三皇宫开辟离恨界的用意,以及对离恨界本土生灵的态度。 西地密林对于本土生灵来说,象征意义远远大过实际意义,如今除了一些对外界修士极为厌恶的老旧一派,还坚持守在西地密林苦心修炼之外,其他的修士早就和外来的修士打成一片,且美其名曰取敌之长补我之短,师夷长技以制夷等。 这些老旧派的修士功法简单粗略,且道法道术的威力也不如外界远矣,往往一些金丹修士修成金丹二三转,也只能额发挥出筑基修士的战力,甚至还多有不如,再加上神兵法器没有系统精妙的锻造以及祭炼手法,品质也甚是粗糙,综合战力更是不堪入目,西地密林这块祖地便成了历届浴火节外来修士探访玩耍的必选地之一。 起初守旧派的修士誓死反抗,不肯让他们践踏祖地,倒是布置了许多阵法陷阱之类,只是他们的阵法和陷阱实在是拙劣,连沟通天地元气加持都很难做到,被外来修士狠狠杀了一批,三皇城的大狱中镇压了一批,直至所剩无几,而后革新派的修士往三皇城疏通求情,才算是把这事儿压了下去。 形势比人强,万般皆无用。 守旧派为了保存力量继续对抗外来修士和革新派的激进分子,在革新派元老的斡旋之下做了一定的让步和妥协,将祖地方圆百里划作禁地,坚决不允许外来修士踏入,倘若发现违反规定者当即出手格杀,即使最终导致亡族灭种也是在所不惜,但是祖地之外其余的范围则任由出入,他们也不再制止干涉。 平衡,由此开始。 ------------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言本我 出了小院,两人便乘坐火云一路向西晃晃悠悠的去了,反正本就是漫无目的的玩耍,也不在乎瞬息百里还是百步的差别,反倒是慢悠悠的飞行,更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离恨界因为世界空间并不大的缘故,所以五大疆部相隔的距离都不远,当然,这个所谓的不远只是对能够御剑飞行或者驾驭遁光的修士而言。 西地密林并不在西疆深处,而是在刚刚进入西疆不足数万里的地方,西地密林距离三皇城占据的中部洲,自然也算不上路途遥远。 刘琳剑的火云铺展开来,好似一块方方正正的赤红色玉石,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倒不像太皇真灵道演化的火云那般汹涌。刘琳剑控制火云只在五六百丈高的空中游荡,既能将景色尽收眼底,同时也不会出现距离太远高度太高看不真切的问题。 最近正是浴火节开启,离恨界里满是外界进来的修士,倒有许多头一次来离恨界,又在三皇城逛过好几天有些腻歪,便三三两两或是独自一人驾驭飞剑遁光四处游走,无论是数千丈的高空中还是数十丈高离地不远之处,都有各色剑光遁光飞掠,刘琳剑的火云便显得甚是普通。 沈彦秋本就不想惹人注意,刘琳剑的火云不引人注意正合他意。 刚到离恨界,甚至还没在火皇宫的小院里落下脚来,沈彦秋就急着往外跑,连心里那股子惧怕也都抛之脑后,只是觉着待在小院里太憋屈,又听刘琳剑说起本土生灵守旧派和革新派共同制定的规矩,知道只要不涉足西地密林深处,靠近祖地的位置,就不会受到本土高手的攻击。 沈彦秋扫视着不时掠过的剑光,千叮咛万嘱咐的道:“哎我说老刘,我头一次来,离恨界你比我熟,咱们就去随便逛逛,你可千万、一定要注意,别给我惹麻烦!” 刘琳剑呵呵笑道:“你若是去三皇城,便是仲云虎和牛圣婴在那里,我们也有本事让他们不敢动手,只是出了三皇城控制的范围,这些事情须不敢说,便是那些守旧派的本土高手不动手,像咱们这般外来修士,喜欢打闷棍发快财的也不在少数。” “若是被人冲撞时你忍得过,我自是于你唯命是从,左右也将就的过去。若是你撒了火气出来,我这对金锏也留不住情面,只专一做你的护卫便是。” 沈彦秋想想也是,只要与人接触时将心气儿搁下,就如这幻化的模样做个一团和气的道人,面团团一般由得揉捏,使出装聋作哑的乌龟法儿,任他是仲云虎这样的浑人也尽能搪塞过去。 “我只不往密林深处去,便不算坏了他们的规矩,若有那拦路剪径吃白食的,我也便打发打发就是,真个遮掩不过,我也不能任人羞辱,就与他分个三五四六便罢!” 离恨界于外界有诸多不同,五行元力以火元力最为浩大,其余四种元力逊色不少,并且随着时辰的变换,天地元气的浓郁程度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其他的倒还好说,沈彦秋便觉着空气中的压力比外界大了许多,仿佛空气粘稠如水,需要耗费更多的法力和精力,才能做到和外界一般。 无形之中,自己能够发挥的力量就缩减了不少。 他本想贴近山林放低速度,看看能不能采摘一些离恨界特殊的植物草药之类,却被刘琳剑拦了下来:“三皇城里应有尽有,这些东西自有本土修士送来置换,咱们宫里也有不少,回去我禀报太子殿下,你只管去取就是,无论年份还是效力,都比你在这儿采的强。” “你随便逛逛便采了去,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还能缺了不成?” 沈彦秋点头道:“你说的在理,况且我也不通炼丹之术,便采了草药也是无用……只是就这般在天上晃荡,着实无趣。我瞧见前面不远有一泊湖水,波光盈盈甚是清澈,我去湖边捡些石头回去。” 他心里想着三丈月,更有几分记挂联系不上的鹤星恫,只是如今连凤凰真火的影子也没见着一丝,便是之前的大日真火和毕方真火也是虚晃一枪就走,进来不死火山这段时间毫无收获可言,只等着勾离谨带他去凤巢,感悟凤凰真火的力量,这才一直忍耐着不曾离开,否则早就去拿波山寻三丈月去了。 刘琳剑道:“小王爷好眼力,前面那座湖泊乃是明镜湖,风平浪静时如同明镜一般反射天光,许多飞禽也被映射的景象迷惑,以为是真实世界一头扎进去,因此断了性命,在西地密林也颇是出名。不过离咱们还有二三百里的距离,我没想到小王爷已然察觉,故而才没有告诉你。” 沈彦秋摆摆手,道:“我也是闲的无聊,这才注目力凝望了两眼,瞥见一点明光闪烁,否则哪里看得到三百里外的景象?想是那明镜湖水面宽阔,这会儿未起波澜,才叫我看见,算的什么高明眼力?不是我说你,你虽然受了俞前辈的吩咐,却也不该如此奉承,你我总归是兄弟一场,日后俞前辈那里我也有话说,总不能叫兄弟吃亏。” “你若是因此失了本心,便是拜入俞前辈门下修行,又岂能证就元神道果?” 刘琳剑微一踌躇,深吸了一口气,闭目调整了一会儿,这才酣畅淋漓的吐出来,嘿嘿笑道:“得道不自知,知之道已失……嘿嘿,我本以为这种患得患失的事情,只会出现在你们这些法修士身上,我这般钢筋铁骨铜心肝的体修士不会有这种烦恼,却不想如今身在其中而不自知,嘿嘿,真是,真是不知从何说起啊!” 沈彦秋道:“想明白了?” 刘琳剑叹道:“想是想明白了,只是一下子转变过来还有些难处。” 沈彦秋道:“难在何处?” 刘琳剑道:“难就难在我虽想明白了,却没有想到应该想的那么明白……” 沈彦秋笑道:“那你还想什么?既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明白,那就先不要想,这世间的事若是说得明白想得明白,哪里还有许多魔障关隘?还分什么法修体修,分什么金刚胎藏?且再叫我一声兄弟听听,我看你有多明白。” 刘琳剑微微一震,浑身都腾起翻卷不休的烈焰,须发如龙蛇一般根根乱颤,天火赤金锏自肩头冲起化作两条火龙盘旋飞舞,一道赤红光柱从天而降直冲顶门,灌顶而入,一身法力难以收束澎湃有声,噼里啪啦爆响一片,蓦地把脚一顿,脚下火云熊熊燃烧,烧成一团半亩大小的彤红烈火。 “蹉跎半生尤未觉,今日方知我是我!” 刘琳剑哈哈大笑不绝,头顶冲出一团斗大青云,浓郁如汤,点点清脆的水滴连绵不绝向下滴落,落入火云之中便烧成一团烈焰,霎时间红光映彻千丈天空,一顶威严华盖缓缓旋转璎珞飘飞,将烈焰火云尽数吸纳,笼罩丈许方圆,却好似青天一般耀眼。 沈彦秋抚掌大笑,赞道:“恭喜大兄成就金丹五转,青云华盖!” 刘琳剑将青云华盖收回体内,脸上青红二色交替闪烁,不多时便将法力气息收敛,天火赤金锏也重新插回背后,呵呵笑道:“若非兄弟一言点醒,愚兄我再蹉跎百年也难有寸进!俞师要我寸步不离侍候左右,我只当是他老人家顾念陛下和无心前辈的情谊,将这缘分把来许我一场晋身之资,今日才知俞师良苦用心,罪过,罪过啊!” 言罢对着沈彦秋深深一躬,切切道:“兄弟助我修成青云华盖,愚兄无以为报,唯以此躯供驱策,生死以报!” 沈彦秋连忙伸手托住,嗤笑道:“我若想要兄长的性命,依兄长彼时之态,哪里要这么麻烦?你既然已经明白本我,只当军勇猛进,证道真我,将九转的根本积攒下来,日后展望元神,成就长生,才是正理。” “兄弟言之有理,有理!” 刘琳剑因沈彦秋一番话开了心结,心头自是一片畅快,此时也把心头一点障碍扫去,虽不至于明净无瑕,也有些能观纤毫的味道,此时也如刚和沈彦秋认识之时,毫无负担轻轻松松的喊他一声兄弟。 四转是金丹中乘,奠定香云华盖之基,华盖者,帝皇王侯出行之仪具,修真炼道入了金丹中乘,就如凡人成了公卿王侯一般,号令天地元气有威仪法度,不似天罗宝伞一般归为借用。 借用的力量再强,终归不是自己的,搞不好还得还几分利息,譬如魔道修士的替身代命之法,损身血遁之术,都要付出一定的修为做代价,若是法力不济强行使用,轻则道行大减修为倒退,重则身死道消。 刘琳剑进阶五转,能够号令天地元气,再使用天降火神之法,所能调用的元气远非金丹初乘可比,无论是施法速度还是道法的威力都要提升两成以上,何其恐怖? ------------ 第四百六十二章 明镜湖 这也是为什么境界越高,即使实力相差不大,很难分出胜负的情况下,孰强孰弱也能明显区分的原因。 明镜湖。 当初勾离卿三人霸占不死火山,将孔雀一族驱逐,以重重阵法将凤巢严密包裹,阻止南方丙丁火气外泄,无奈凤凰不在,神鸟也尽数破空而去,导致不死火山内部的灵气始终散逸不休,随即听从应帝王的建议,以中州皇族秘传的阵法将不死火山定住,三人分化神念和元神气息镇压阵法,这才将不死火山灵气外泄的局面稳住。 阵法镇压终非长久之计,三人一番商议之下决定开辟一个世界镇压不死火山,希望能够长久保留南疆之气运,随即运用法力改造鸾鸟巢穴,开辟离恨界。 离恨界一成,果然将不死火山定住,灵气散逸的速度减缓百倍。 不死火山居南疆正位,又是凤凰栖息无数年月之地,统摄周天一切火焰,代表的就是修行道五行元力之中的南方丙丁火,被勾离卿三人以阵法镇压,元气散逸速度骤降百倍,自然就因为元气不平衡引起了天地紊乱。 元神之下的修士感应不出其中的变化,元神修士与道合真,伤天地如伤己身,自然很快就锁定了天地元气紊乱的源头,尽管有阵法集群封锁离恨界的气息,依旧被手段高明的大修士发现了端倪——能够精确计算出离恨界位置的人,自然是天机子赵正阳无疑——就在许多大修士准备亲自上南疆兴师问罪之前,一位浮屠老僧先一步上了不死火山。 奇怪的是,这位老僧并没有和勾离卿三人发生争执,也没有发生战斗,只是要求到离恨界一观,并承诺永世不出离恨界。 尽管勾离卿三人满心疑惑,父生真炎也一再撺掇着勾离卿和应帝王将老僧打杀,还是被应帝王压了下来。 应帝王出身中州,也曾赴过灵山的盂兰盆法会,也曾听过世尊如来的无遮大会,三人里只有他真正了解浮屠的力量,大普度寺如今即便在十二正宗中垫底,也不是南疆他们能够比拟的。 况且这名老僧已经证得须菩提果位,在浮屠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打杀了他,不知道又要要惹出多少浮屠高手。 既然他有办法解决离恨界造成的影响,又没有任何要求,这种不要本钱的买卖,又何乐而不为呢? 老僧在不死火山脚下铺开自己的袈裟,在袈裟上道明自己进入离恨界的根由,劝前来兴师问罪的大修士稍待些时日,随后在三人的陪同下,老僧入了离恨界。 老僧一路向西,甚至不肯使用法力,而且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前行,足足用了十年的时间才走到西地密林。 老僧来到如今明镜湖的位置,突然停住脚步,随后便手捧念珠闭目入定,留下一首偈语后悄然坐化,肉身和舍利尽数粉碎,化成如今方圆百里的明镜湖。 也不知道那老僧使了什么法子,明镜湖一成,既保住了不死火山外泄的灵气,也奇迹般的平衡了火元力不足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刘琳剑道:“毕竟是证就须菩提的高僧,说不得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手段,却不是我能揣摩的清楚,反正是好事一件,我等只管坐享其成就是。” 沈彦秋愕然:“浮屠僧人?怎么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 龙都府遇到犁耶泥,那是因为大普度寺就在中州,而金山寺正在龙都府治下之地,算不得奇怪,只是南极一行偶遇楼难陀,耀日城偶遇邸律车,实在是太过巧合,似乎他们所谓的周游苦行并非如他们所言的那般简单。 “老和尚留下什么偈语?” 刘琳剑道:“说什么……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对对,就是这么几句,不过就是浮屠修行使的清心净念之法,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我道门静心咒胜他良多,倒是没人在意他这几句偈语。” 沈彦秋咂摸着嘴:“这偈语我也曾听过,心是明镜台,明镜台……明镜湖的称呼莫非就是由此而来?” 刘琳剑道:“这我却不清楚,反正大家都这么叫,也没人刨根问底寻什么出处,我估摸着就是这湖藏在密林深处,天风吹拂不到,平日里波澜不起,这才有了这个称呼。” 沈彦秋也不在意,笑道:“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好去处,既然是大德高僧坐化之地,肉身舍利演化之湖,也值得我前去一观,说不定就能领悟出什么神通法门。” 刘琳剑嘴一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哈哈哈,也不知道多少人抱着这样的想法,一开始的时候,明镜湖哪天没有人跑过来感应?又是施法又是散开神念探查,可惜所有人都是一无所获,渐渐也就没人在意了。” 嘴上这么说着,刘琳剑还是驾驭火云向明镜湖飞去。 几百里的距离瞬息而至,沈彦秋自天空向下俯瞰,果见一片大水抱成浑圆,银白色的湖面波澜不惊,恰似一枚纯银打造的镜子,郁郁葱葱的草木围着明镜湖生长,如同翠绿色的镜框。 隐隐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莫名的有些心旷神怡,沈彦秋赞道:“好水,好水,不愧是须菩提境界的高僧演化,有了这片水域护持,在这里修行之时,便不用耗费心力降服心魔,静坐炼神也能多几分功效。” 浮屠法门最是克制魔道,尤其擅长降服内在心魔,这里的檀香味若有若无,却能被人轻易的感觉到,只要稍做调整就能正定心神,确实是个静坐修行的好地方。 刘琳剑道:“若不怕被浮屠法性同化,确实是个修行胜地,奈何我南疆皆是道门出身,便是离恨界里的修士,同外来修士交换功法,也少有人会修炼浮屠法门。” 他修炼的天降火神之法,乃是出自勾离卿的太皇真灵道,是最为正统的道家法门,自然对浮屠法门不感兴趣,言语中多有鄙夷不屑之态,沈彦秋也不在意,道浮之争由来已久,横跨数个纪元亿万年岁月,这些念头早就在脑海里根深蒂固,除非是像他们大悲宗和浮屠交往已久,或者名花流这样广纳人才的宗门,固然秉持道门正宗的身份,对浮屠也没有过于明显的抵触,甚至和浮屠僧人结交,交情不浅。 沈彦秋纵身一跃,自云头上跳下,正落在湖边。 自上而下纵览全貌看的是个大概,此时自湖边平视过去,才发现这明镜湖有些怪异,仿佛薄薄一层水银贴在草地上,岸边绿油油的草地一直延伸到湖水中,不知道有多远,似乎并没有陡峭的坡度,就这般如同平地一样缓缓向下倾斜。 湖边的水面,清晰可见的和草地分离,真就像盘中盛放的水银,有着圆润的边。 沈彦秋道:“这水有多深?” 刘琳剑道:“便中心处不过七八尺深,个头高一些的尽能步行横穿过去。” 沈彦秋道:“这老僧的境界果真高明,说不得心境已经超越了须菩提!” 刘琳剑讶然道:“此话怎讲?” 浮屠的境界划分和道门不同,实际上也不过是称谓有别,本质上还是不变的,阿弥陀的境界已经算是浮屠现如今最高,世尊如来的程度,刘琳剑也无法想象这老僧所为,究竟有何用意。 沈彦秋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这湖水占地百里,却是凭空将地面压出一个凹陷,轻盈无根,早该被离恨界浓郁的火气蒸发一空,如何能保存数千年之久?这里既没有阵法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法力波动,足以说明那僧人已经修成不增不减的境界,这才能将死后化成的湖水长存于此。” “不增不减,不增不减……只怕他已经有了阿弥陀的心境吧。” 浮屠僧人一旦修成阿弥陀境界,便能称作如来,如世尊一般的称谓,地位之崇高不予赘述,然则任谁也想不到一尊“如来”会在离恨界悄然坐化,目的只是保住和自己毫无干系的离恨界,平衡天地元气。 世尊成道前有舍身喂鹰之举,浮屠僧人向来是最能舍弃身外之物的,便是一身皮肉也自归于外物,只是舍身能舍到这种程度,沈彦秋自认这辈子也没有这种觉悟。 “旁人皆不能感悟其中的奥妙,我怎敢自认比旁人强?不过一尊“如来”的遗蜕在此,若是不感悟一番,可算是暴殄天物了!我于浮屠绝有些缘分,说不得能有些收获。” 沈彦秋盘膝坐下,对刘琳剑道:“兄长且为我护法,容我尝试一番。” 十方魔道总纲极为霸道,能够同化一切不同属性的法力,便是北斗护身咒接引的星力演化成精纯的道门法力,只被水火太极磨一磨便化作滚滚魔气,他体内微弱的浮屠法力更是难以留存,只有一团浮屠法性炯炯如月,被他摄在识海之中。 ------------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三足金蟾 多心经早被他从脑海剔除,一丝痕迹也没留下,只有修炼神境通时被妙品莲华咒催生的一股温和法性,能够催生出法力,再逆转水火太极加持元气,足保施展神境通和步步生莲之法。 沈彦秋先念了一遍净心神咒,随后静心静念入定,水火太极逆转反运法力,一股股精纯的无属性元气直冲天灵,包裹住识海中那一团浮屠法性,缓缓浸润,不多时头顶便冲出斗大一朵白莲,花开二十四瓣,拢一十二瓣,不见莲蓬,只有几缕花蕊若隐若现,在头顶微微颤动,缓缓沉浮。 微妙上品莲华经咒不是修行之法,即便全心全力修炼百年,也修不出几分法力,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修士契合浮屠法性,如同北斗护身咒一般,增益修炼的速度。 他身上能够修成浮屠法力的功法只有神境通,然则神境通只是浮屠六神通之一,论及精妙自是不在话下,若是把来修炼,却不能奠定根基,如无根之萍一般。 不过沈彦秋从来没想过什么浮道双修,或者浮道魔三修之法,自始至终他都认为自己是道门中人,即便十方魔道乃是太古神魔创造的法门,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将自己归为魔道,故而也并不在意神境通能否大成,修成神境通固然可喜,修不成也没有什么遗憾。 十方魔道已经奠定了他长生的基石,分心旁骛无疑是自毁根基。 说来有几分繁琐,实则不过片刻时间,沈彦秋头顶的白莲便片片凋落,每凋落一片他的脸色便白一分,嘴角也沁出一缕鲜血,待到最里面十二片花瓣谢尽,中央的莲蓬突然炸成一蓬星光,倒灌回天灵之中。 刘琳剑正用心护法,见沈彦秋头顶白莲宝相庄严,真有几分浮屠高人的气象,不等他心有赞叹,突然白莲溃散沈彦秋口吐鲜血,又不从入定中醒来,筛糠一般颤抖,正要将他叫醒又突然停住,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故而不敢贸然动手。 “若是法力反噬,我还有几分手段帮他压制下去,只是这浮屠的法门实在是……” 刘琳剑专精体修,便是勾离卿为他量身打造的天降火神之法,也是接引南方三气灌体加持,对于法修士内外一如的手段着实不精,神识锤炼也是靠着境界同步推进,实在没有可用的手段帮助沈彦秋。 此时他是又惊又急,瞧见沈彦秋身上天机法衣放射一派青光,犹如蒙蒙水汽翻腾,头顶一朵莲花虚影忽隐忽现,只是怎么都不能凝聚成型,更是不知所措。 他本想以一线牵传送到勾离谨处,又恐沈彦秋无人护法遭了过路修士乃至本土修士的毒手,他又不会布置防护阵法,天火赤金锏没有他主持也无法发挥威力,实在是捉襟见肘。 好在明镜湖早就被人探索了无数次,一无所获的修士们对明镜湖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惊奇,也只有第一次到离恨界的修士才会对明镜湖感兴趣,不过沈彦秋三人进入离恨界本就比其他人晚了许久,此时明镜湖附近业已鲜有人迹,便是本土修士也不见踪迹,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危险。 此时最大的危险,只在沈彦秋自身,刘琳剑完全是爱莫能助,真要是有外来或本土的修士过来玩撞见此时情景,刘琳剑自信以火皇宫在南疆和离恨界的实力名头,也没有人敢冒险动手,反倒算不得什么。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沈彦秋转醒,不过似乎是天机法衣的力量发挥了作用,原本溃散之后难以再次凝聚的白莲,这会儿也缓缓凝聚,仍旧是一朵斗大的莲花悬浮头顶。 原本朴实无华的天机法衣,此时亮起无数闪烁的星点,好似周天星斗的图形都尽数刻画其上,按照周天星象运转的规律缓缓流动,一条璀璨星河在天机法衣上忽隐忽现,不停的变换位置,罩在沈彦秋身上那层青蒙蒙的光辉化成一个圆形光球,眨眼间大有十丈,将坐立不安的刘琳剑直接推开。 沈彦秋端坐光球之中,手上忽然捏了一个奇怪的印诀,刘琳剑看不出端倪,实则正是幻魔道的万幻法印,如同道门四九元功中的胎化易形一般,能够施展千变万化的手段。 沈彦秋的幻魔道尚未小成,催动起来勉强能够达到障眼法的境界,只要不被道门法眼浮屠心眼之类的神通,或是照形镜一类的法器照射,寻常之法皆不能看破,此时骤然捏出万幻法印,却把刘琳剑看的一头雾水。 刘琳剑定睛细看,只见盘膝端坐的沈彦秋身影一阵模糊,如同隔着火焰蒸腾的气浪,毫无规律的扭曲晃动,甚是古怪别扭,刘琳剑注目再看,不觉心神一阵恍惚,金丹中炸出一缕金光直射天灵,这才回过神来,蹭蹭蹭连退几步,惊骇不已。 “这是什么法诀,竟有如此威力?我不过多看了一眼,险些将精神也沉了进去,当真是怪异,恐怖!” 刘琳剑把天火赤金锏的威能放开,完全隔离沈彦秋释放的气息,此时再看便没有刚才模糊不清的感觉,正瞧见沈彦秋头顶白莲旁生出一片车轮大的翠绿菏叶,露珠滴答,菏叶上趴着一头石碾子一般的赖宝,无精打采的趴伏在菏叶上,随着沈彦秋的呼吸一隐一现。 刘琳剑再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头硕大的赖宝只有一条后足,如同尾巴一般盘在圆滚滚的身子下,不注意根本就难以分辨。 “三足金蟾?” 刘琳剑久在兽苑修行,三足金蟾又是大名鼎鼎的珍兽,他哪里有不认识的道理?只是沈彦秋只是稍做感悟,怎地就幻想一头三足金蟾出来?总不至于他其实是妖族出身,本体乃是一头三足金蟾,被明镜湖的浮屠法性点破,这才幻化出来。 这也不对啊,这千百年往来离恨界的修士不知凡几,妖魔精怪更是数不胜数,还没听说有谁被照出原形来的,怎就偏偏沈彦秋于旁人不同? 三足金蟾不是凡物,传闻乃是天上星宿自然孕育而成,星光落地化作三足金蟾,头顶两仪脚踏三才,背负北斗七星,浑身点缀周天星象,擅能喷吐辛金剑气,有百万飞剑一气来的说法。 民间以金蟾为祥瑞,尤以三足为上,能招财进宝广进财源,实则便是因为三足金蟾要练就百万飞剑,需要不停的吞食五金之物炼化五金精气,将炼化之后的残渣吐出,恰做圆形饼块儿,如同金钱一般,这才被人误以为是金蟾吐宝。 殊不知金蟾与貔貅相类,乃是只进不出的珍兽,貔貅能聚气藏风,来者不拒,金蟾则不停吸收五金精气,有大法力的修士豢养金蟾锤炼法器,便是借用金蟾的本能截取它吸收的五金精气,而凡人供养金蟾法相聚拢财力,不过是其最为皮毛的附带而已,长久被金蟾聚拢的五金精气围绕,想不发财都难。 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金蟾吞食五金精气乃是本能,却不会区分吸收的五金精气原本属于谁,供养金蟾法相者若是选错了位置,自己的财运也要被金蟾吞噬。 修行道自然不理会这些说法,古往今来的金蟾少之又少,成名的也不过一二,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上古诸真时期,道门一脉的一位旁门祖师,道号唤做金蟾子的大能。 剩下的一位也非比寻常,便是如今修行道和李太白齐名,唤做刘海蟾的玄英道人。 刘海蟾本是儒门书生,以至孝闻名,孤身奉养老母,德行高致,被涂山氏狐女看中,情愿舍身下嫁以金丹助他修行,筑基时以雷劫开天聪了宿慧,洞悉百世因果,才知自家乃是金蟾得道,因懵懂无知时偷吃了一位真人炼制的丹药,化形成人明悟仙道,被那仙人捉拿回山打断了一条后腿,成就三足金蟾真身。 因他吞了三粒龙虎金丹,那仙真也不忍害他性命,只是天大的因果难以偿还,那仙真便叫他轮回百世洗清罪孽,再以人身入道拜在他门下,谁知天道轮转无常,刘海蟾百世轮回历经上古中古两个纪元,尤未竟功。 若非涂山氏狐女爱他至真至孝,情愿舍弃道行以金丹滋养他魂魄内神,让他了悟前世今生,怕是一点真灵纯性也要在百世轮回中消磨殆尽,泯然于众。 他的本体只是一头金蟾,不过同仙真结下因果被打断一条后腿,仙真者道化也,与道合真者也,又有三粒龙虎金丹固本培元,逆转血脉,生生将他化成第一头后天三足金蟾,享无穷气运。 刘海蟾尽了孝道之后,便随涂山女回了青丘山,时常也在修行道走动,不过那时他还没有修成元神,也有金丹六七转的境界,广交好友朋会天下,为人又极为谦逊仗义,名声日渐高隆,时人便以放荡不羁的青莲剑仙李太白与之相比,谓之曰:一动一静是阴阳,阴阳转化是为道,故阳者李太白,阴者刘海蟾是也! ------------ 第四百六十四章 阴神出窍 刘海蟾的故事知之者不众,大多数只知道某人是三足金蟾出身,百世轮回的因果,对于涂山女和他之间的事情却所知甚少,更不知他刘海蟾的身份,便是沈彦秋也不过隐约听过玄英道人这个名字,对刘海蟾近乎一无所知。 毕竟李太白元神出窍,周游太虚,太乙分光剑纵横睥睨,是实实在在闯下的名头,公认的青莲剑仙。刘海蟾虽是三足金蟾出身,却极少显露所修道法,平素里只是游历玩耍,结交修行道的奇人异士,不拘妖魔鬼怪还是道门浮屠,上至元神高手下至贩夫走卒,给面子的叫声玄英道友他也应着,看不顺眼的叫他蟾蜍蛤蟆的他也不恼。 正因刘海蟾喜欢游历,不喜静坐修行,在青丘山待了近千年也没有修成元神,好事者便笑他不务正业,说他好似流浪的蛤蟆一般。 刘海也不气也不恼,大加称赞给他取外号的人,还特意去送了件上品法器以示自己并非虚言,足见其心性之豁达,心胸之宽阔,道心之高妙也。 三足金蟾能聚五金精气,腹内自成一个空间,能容纳百万精金飞剑,向来是剑修士抓捕的首要对象,古往今来三足金蟾不在少数,大多都隐姓埋名不敢暴露身份,或者早早转世脱胎求个人身,然后等觉醒前世记忆之后寻找潜藏的本体,炼化成本命法器,像刘海蟾这样到处浪荡还活得好好的,几乎没有。 说到底还是因为取了个好媳妇,有青丘山这座大靠山在背后,就是无量剑宗的高手也要掂量掂量。 只因刘海蟾实在是太过出名,能跟李太白这般风流人物相提并论,刘琳剑看到沈彦秋菏叶上的三足金蟾,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刘海蟾,只是他怎么样想不明白,沈彦秋明明在感悟浮屠高僧的遗蜕,怎么会感应出一头三足金蟾来。 又过了片刻时间,青荷白莲突然消失,那个青光耀眼的圈子也消弭无形,沈彦秋猛的跳起来,不等刘琳剑发问,急匆匆的说道:“老刘帮我看着肉身,我要阴神出窍!” 刘琳剑吓了一跳:“你莫要说胡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就敢出窍阴神!” 阴神只是一股纯粹的能量,乃是人身掌控七情六欲之魄,虽然有诸般妙用,能步金石无碍,入水火不伤,却最是不能见天风日头,颇是有些脆弱。离恨界乃是离鸾巢穴所化,虽然成就一方世界,但本质上仍旧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最是克制阴邪之物,心神自然也不能豁免。 “纵然大悲宗的道法再神妙,也不能把阴神炼的如同阳神一般稳固,你若是出阳神也就罢了,左右有我照看你的肉身,随你怎么折腾也就是了。阴神出窍非同小可,旦有分毫损伤都会祸及根基,你怎敢如此轻慢?” 刘琳剑见沈彦秋不听劝,慌张张的就要坐下施法,连忙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怒道:“你既开了我的心结,我便把你当做亲兄弟看待,可由不得你瞎胡闹!” 沈彦秋顿时哭笑不得,他本不想同刘琳剑解释,只是刘琳剑吹胡子瞪眼的拉着他,若是解释不通,哪里能施展什么法力? “兄长不必担心,你也知道我修炼的功法非同寻常,自然有护持阴神的手段,保我阴神无碍,否则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般放肆。实话不瞒你说,我身上这件道袍不是凡物,乃是真阳祖师所赠,被我化作天机法衣披在身上,有一元星砂定住真灵魂魄,便是天风吹拂日光灼烧,也能撑上一时三刻。” 他不想说出幻魔道和千机带的秘密,只好这般囫囵带过,虽是说的有些含糊,却也言辞恳切,刘琳剑自不会刨根问底,也信了他这番话,兀自有些踌躇的松开手,轻声道:“你有你的考量,我本不该拦着你,只是苑主大人要我十分照看于你,我却不能不多长个心眼。既然你这般有把握,我也豁出去信你。我不问你为何阴神出窍,也不问你去作甚,只是切不可过多耽搁,损伤)精神!” “哥哥放心,我自省得!” 沈彦秋也是一阵感动,知道刘琳剑是一心为他着想,叫了声哥哥,便盘膝再次入定,身上一道七彩光华闪了一闪,又从头顶冲出一面八角冰晶圆镜,八道晶莹透亮的冰柱自圆镜上探下来,定住八极方位,如同一座冰晶牢笼将沈彦秋围住,正是冻魔道的上乘妙法,太阴炫光镜。 阴神无形无相,只是一团精神概念,刘琳剑放开火眼观看,也瞧不出沈彦秋的阴神是何模样,只把天火赤金锏牢牢持定,放开神识笼罩方圆百丈,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且说沈彦秋以幻魔道的法力催发阴神,动念之间便自识海飞出一股灵识,三魂稳居中宫定住天地人,七魄已然在幻魔道法力的加持下和灵识糅合一处,化成自己的模样,一头扎进明镜湖中。 明镜湖最深处也只有五六尺深,只侏儒和孩童能被淹没,便是个最普通的正常人也没不过脖颈去,沈彦秋总有八尺的身高,哪知道阴神投入水面之后,竟然有一股明显的粘稠滞涩之感,仿佛真身投入水中一般。 阴神本是无形无相,步金石如无物,吹草木似清风,却有这般明显的滞涩感,明镜湖果然是怪异非常。 以肉眼观看,明镜湖只是一片薄薄银白明镜贴在地上,除了水面浑圆一体有些怪异,并无什么太过特殊之处,哪知道沈彦秋以阴神形态投入明镜湖,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里面另有洞天。 穿过一片清澈的水幕,紧接着就是无穷无尽五颜六色的气泡,大的如同星斗一般不可估量,小的却好似沙砾一般微不可见,无穷无量的气泡聚在一起,彼此之间却隔着一点微弱的缝隙,五彩光华肆意流转变幻无穷。 沈彦秋好奇心大起,正要戳一戳眼前的一枚气泡,忽然心头升起一股极强的警示,慌忙将手指收了回来,这才想起浮屠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说法,心想若是这每一枚气泡就是一个微缩的世界,自己被吸进去之后气泡陡然爆炸,岂不是将阴神也炸个干净? 只是气泡之间的缝隙细如发丝,他也是头一次阴神出窍,还不能熟练的掌控幻魔道变幻的法门,实在不敢轻易穿梭这些缝隙,百般思索也无对策。 等了一会依旧没有头绪,想着刘琳剑叮嘱不能拖太长时间,心头便不禁有些着急,忽地一道银白色流光透体而过,游鱼一般顺着气泡之间的缝隙穿梭而去,顿时大喜过望,将阴神的力量敛了又敛,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突然出现许多银白流光,就这般突兀的自虚空中生发,长短粗细各不相同,只在气泡之间随意游走,每自游到气泡之间,气泡便自然的分开一点,恰好能让流光穿梭又不碰触。 沈彦秋尝试着去接触流光,发现并没有什么影响,心一横便把阴神往一道小指粗的流光上一贴,便顺着流光往气泡深处游去。 他也不知道气泡深处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密密麻麻的气泡有多厚,但是阴神出窍之后没了肉身的束缚,似乎思维心绪也变得狂放了起来,想到什么就敢立刻实施,少了几分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犹豫不决之态。 也不知游了多久,只觉浑身一空,忽然发现附身的银白流光早已消失,自己竟然无意识的保持着附着的状态,漂流了许久,此时早就离开了气泡包围的区域,眼前乃是一片极为空旷之处。 回过神来举目长望,只见浑茫茫一片空间其大无量,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股混沌一般的灰色,纯白和漆黑在霎时间交替不休,最终变成一望无际无处不在的灰。 空间里到处飘荡着色泽怪异的光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就这般不停的生灭不休,哪怕只存在一个霎时,也都朝着极远处的一个白点汇聚。 沈彦秋隐隐察觉出一股微弱的吸力,如同牵引光点一般牵引自己,这时候他也没了惧怕的心思,竟顺着吸力向前飞行,还有心思伸手抓捕闪烁的光点玩耍。 越靠近白色光点吸力越强,再加上他全速飞行,他估摸着怎么也前进了数千里远,那个白点也只从豆粒变作拳头大小,依旧是遥不可及。 他也不气馁也不着急,就这般保持着全速的飞行速度,注意力盯紧了前方的白点,白点便缓缓变大好似西瓜,再似磨盘,等到有一座房屋大小之时,沈彦秋才赫然发现,那白点竟然是一朵巨大无比的白莲! 这朵白莲无比巨大,千万里之外都能看到一点白光,如今接连靠近数万里的距离,依旧能清晰辨别出莲花形状,每一片花瓣都清晰可见,只怕原形总有一颗星辰一般硕大! ------------ 第四百六十五章 刘海蟾(一) 沈彦秋心神巨震,粗略估算这朵莲花也有数千枚花瓣,乃是一朵千叶莲花。 他不知千叶莲花在浮屠所代表的含义,只是据说世尊如来座下的宝莲台,也只有三千花瓣,象征三千大千世界之数,尽在世尊如来掌握之中,想来这名老僧真个如他所料,确然和世尊如来一般,修成了阿弥陀的境界。 如今他阴神出窍,少了肉身的束缚,灵觉便要比平常敏感许多,明知道这朵星辰一般的白莲,乃是法力和精神力幻化而成,可是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依旧如故。 待到再前进一段距离,便有一股温暖柔和的气息,浩浩荡荡的自白莲弥漫开来,一接触他身上的浮屠法性,似乎是遇到同类一般,原本相对平静的气息突然涌动,不由自主的向他体内灌注。 阴神无相,不能承载法力,这股气息里掺杂的法力透体而过,依旧向外辐射出去,缓缓消散,或者被外围的气泡吸收,只有其中蕴含的精神力和沈彦秋的灵识产生共鸣,分解成最基本的精神粒子,融入到他的灵识之中。 “这尊大德遗留的精神力把我当成浮屠的修士,若不是十方魔道的总纲镇压,只怕我也要被硬生生转化成浮屠弟子了也!” 沈彦秋不敢怠慢,全力感应本体小世界里的十方魔道总纲,化成一座经文符箓阵图裹住阴神,那些本源精神粒子都要被总纲再粉碎一遍,扭转成魔道本源,这才纳入阴神之中,和自家灵识糅合一处,缓缓吸收。 微妙上品莲华经咒依旧化作一朵斗大白莲悬在头顶,纯白色的光辉播撒下来,将被总纲阵图包裹的自己再裹上一层防护,以免被这里澎湃的浮屠法性察觉。 只不过他这般担心有些多余,倘若这里的浮屠法性会抹杀一切外道,他刚刚穿越气泡层的时候就难以逃脱,如何还有机会容他十方总纲阵图? 他不敢太过靠近,纵然有总纲阵图碾磨转化,他也怕吸收的太多难以控制,到时候身不由己的将一具阴神转化成浮屠法性,此生也就没有合成道家元神的希望了。 只是不等他再转换念头,虚空中浩浩荡荡的温和气息突然消失,似乎这朵莲花的灵性能够察觉出进来之人的实力,会选择性定量的进行灌注,不会让收益之人因为不能承受过多的本源粒子,损伤根基。 沈彦秋睁开幻魔法眼,扫了几遍还是看不清端倪,见白莲不再放射本源精神粒子,便把总纲阵图一收,将太阴炫光镜运转,嵌在幻魔法眼之内。 “明明感应到他的存在,怎么就是找不到他的位置?幻魔法眼看不透浮屠法性,太阴炫光镜还照不透虚妄?此处着实有些诡异,我却不能逗留太久,方才吸收许多无主的本源精神粒子,几乎撑开我的灵识,硬生生助我提升一重精神境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倘若等下再惹出什么东西来,我也难以应付,我只喊他两声,若是应了便罢,若不应我,我这便掉头回去。” 太阴炫光镜除了防护反击之外,还有破虚的特性,每每使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无往不利,没想到加持在幻魔法眼之上,看到的景象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除了一朵星辰般的白莲悬浮在无尽虚空,更无丝毫异相。 阴神不能容纳法力,只能凭借和本体的特殊联系借用,也不能相隔太远的距离,此时他穿越重重阻碍抵达这座虚无空间,亦不亚于从不死火山进入离恨界,能从本体借用的法力近乎为零。 倘若他出阳神进来,便能借用本体半数的法力修为,远比阴神方便许多,只是他一直以来不曾凝炼过阳神,此时却是不敢轻易抽调三魂之力,没奈何只得出阴神。 他鼓动为数不多的法力,对着莲花的方向大声叫道:“你再不现身,我就要走啦!”连叫了四五遍这才止住。 这空间如此巨大空荡,更无一丝回声,叫声瞬间就被淹没于虚空之中,他距离白莲还不知有几千几万里远,亦不敢再靠近,生怕被浮屠法性浸染,和十方魔道对冲,故而对于方才几声喊叫也没什么信心,也不知道那人究竟能不能听到,不过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 非是他定要面见此人,只是方才在湖边感悟老僧遗蜕之时,隐隐约约的接收到一段极为模糊的讯息,是纯粹的精神力辐射,似乎因为透过无穷距离传输处来,将原本的力量尽数消耗,乃至断断续续,组合不出完整的含义,倒是其中表达的求救含义极为明显。 一开始沈彦秋并没有在意,毕竟浮屠高僧素来喜欢镇压妖魔,情愿舍身度化乃至永久禁锢的高僧也不在少数,沈彦秋只以为这里也镇压了一尊大魔,只是转念一想,大哥袁无极莫名其妙的被牛太煌镇压五行山下,借助的正是浮屠至宝金字压帖,总不能因为袁无极出身猿魔一族,就把他定性为邪魔一流吧。 修行道哪里有什么正邪之分? 神仙道和大悲宗就一定是正道么?元魔山和自在魔宫就一定是邪魔外道么?从谁的角度去定义他们是正是邪呢? 除了那些天性凶残的魔修,譬如喜食人心的铁石老魔童元浪之流,便是妖魔道的修士真个丧心病狂的也不多,相反秉持道门正宗的人族中,着实出了许多堕入魔道的腌臜货色,行事比之天生的邪魔还要凶戾残忍,自不可一概而论之。 妖魔吃人乃是天性,正如人吃飞禽走兽一般,天生彼此就站在对立面,其间自没有什么仁义情分可言,你吃得我,我亦吃得你,看彼此的运道如何。但人吃人可就不同了,人要是吃起人来,至亲骨肉也能视如尘埃一般,啃起来津津有味,那可是连骨头都不吐,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 等了约有半刻的功夫,沈彦秋便有些等不下去,心想那人应该被老僧幻化的莲花锁住形体,只能分化出一缕神念随着本源精神粒子辐射出去,漫无目的甚至毫无希望的等待,等待那个有缘接收也有缘靠近莲花之人。 “唉,看来我不是那个人。” 沈彦秋转身要走,又想着我这边刚走他就现身而来,岂不是正赶个时间差,白白浪费了我许多时间?还是再等他一会儿。 不多时,一点绿芒自白莲中飞射而出,白莲上顿时亮起数道金色符箓,将绿芒以球形封锁,绿芒左冲右撞极力挣扎,几乎被符箓完全封锁之前,猛然分散成无数碧绿星点,从符箓的缝隙中挣脱,被符箓牢笼扑灭大半,这才瞬息间跨越数万里距离,到沈彦秋面前又变幻许久,这才勉强凝聚成型,化作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书生。 只是这具投影耗费了太多的力量才冲破封锁,到达沈彦秋面前后,所剩下的力量十不存一,也只能勉强凝聚成型,整个人形都近乎透明,似乎随时都会支撑不住而崩溃。 书生兀自有条不紊的整理了衣衫,将束发的布带捋了又捋,这才好整以暇的对着沈彦秋一拱手:“…………” 沈彦秋所能调用的法力微乎其微,此时也不得不分润一些与他,否则休说是说话,便是以精神力沟通也是不能,这书生一举一动都有些迂腐,明明力量不足,还非得强行幻化形体出来,这也就罢了,偏偏又把身上的配饰也一一幻化出来,沈彦秋瞧得清楚,这厮腰间竟然还挂着两块玉佩,插着一根碧绿色的玉笛。 得了沈彦秋的法力,书生明灭不定的身形这才得以稳固些许,慢条斯理的再次对着沈彦秋拱手道:“兄台,有礼了。” 沈彦秋不敢受,侧身让开,慌忙还礼。 这厮的架子比齐春水还酸,端的还正,但是能以一方世界来镇压的存在,就是齐春水也没有资格享受这个待遇,就是比之自家师尊也不差哪里去。 不过这股酸味确实厉害,都混到这个程度了还端着不丢,也是没谁了。 “不敢当前辈之礼,折了晚辈的福寿!”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刘海蟾(二) 那人见沈彦秋如此拘谨,心里也是宽慰许多,自己如今是阶下囚的身份,刚才从封锁中脱身之时,自己的窘态早被人尽收眼底,还能如此客气,无论是他心思缜密还是真个明礼数守尊卑的,都给足了自己面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能失君子之仪,况且此人有缘接收到自己的神念,又能安然无恙的进入曼陀罗法界,就有可能助自己脱困,万不可言语轻慢,自斩机缘。 抬手轻轻一拍额头:“怪我怪我,一直还把自己当书生看,却忘记如今我是道门中人,兄台不要见怪才是!” 沈彦秋哪敢怪罪:“前辈客气了,晚辈实在不敢当兄台二字!晚辈是大悲宗沈彦秋,敢问前辈是?” 书生讶然道:“你是哀道兄的门人?” 上下打量了沈彦秋几眼,瞳孔中六点碧绿色的星光一闪而过,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六点星光忽然猛烈旋转起来,将沈彦秋阴神扫了个通透,随即越发惊讶起来:“我观你年岁尚不足百年,竟有了超过金丹四转的道行,而且一身魔气隐而不发,含而不露,乃是最为正统的上古魔道神通法门……只是这也不通,如今天地元气稀薄,先天五行元力更是难以凝聚,你如何能有这般修为?” “怪哉,怪哉!” 亏得沈彦秋是阴神出窍来此,否则此时非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可。他以阴神之身显化,不过是借用了几分法力而已,这书生只是扫了几眼就几乎把他的老底儿都给掀了出来。十方魔道是他的根本,秉承太古神魔的斗战法,虽然在远古、太古时期,神与魔与仙者各自阵营不同,但是并没有过于明确的正邪之分,不过是抽取且凝炼的天地规则不同所致,不像如今这般完全对立。 这书生只有一缕残缺的神念,竟然能够从自己传输给他的一丝法力,探查出如此多的信息,实在是旁人意想不到。 最为关键的是,他虽然没有点破十方魔道的功法,却一言就道破十方魔道身为太古魔道法门的事实,这份眼力这份见识,实在是恐怖至极。 书生继续道:“昔年我同哀道兄也有数面之缘,说起大悲宗的传世秘诀,乃是名震天下的五行仙诀,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最为正统的道家真传法门,却不曾听闻有魔道功法传授。哀道兄身为神道宗主之一,乃是正道领袖,怎会容你修炼魔道法门?” 沈彦秋震惊不已:“前辈见过家师?” 书生道:“说起来,我与哀道兄相逢,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了……具体是多长时间我也记不清楚,我被困在此地太久,实在是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 两千年。 两千年前就见过哀无心,彼此又能以道友相称,此人断然也是一尊元神修士!只是他怎么会被困在这座曼陀罗法界之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彦秋内心的疑惑,书生接着说道:“你是阴神至此,我是神念生化,都是最为纯粹的精神力,我自然能够感应到你所思所想,倘若你的实力与我相当,又有心防范的话,我也无从感应,看来你应该是第一次阴神出窍,没有掌握相应的技巧。” “我并非元神修士。” 沈彦秋脱口而出:“那也么可能?” 金丹修士虽说性命悠长,但至多也不过三五千年的寿数,便是有灵丹妙药延寿,也会因为逐渐不能吸收药力,寿数衰减,绝不可能超过万载之数。这人两千年前就和哀无心称兄道弟,纵然那时的他惊才绝艳,只怕也是寿元所剩不多,如何能在不成就神婴的情况下熬过两千年之久? “这座曼陀罗法界封镇时空,被施法之人锁定了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的规则,你我纵然在这里待上一万年乃至一个元会,也只能保持刚进来之时的力量,不会增加也不会消退。” 书生再一次解释道。 沈彦秋皱眉道:“那不对啊,方才我被散逸的本源精神粒子关注,灵识明明就提升了很大的程度,如果按照前辈的说法,这种情况应该不可能出现的。” 书生笑道:“曼陀罗法界模拟的乃是幽冥深处的无间地狱,又不是真个无间地狱,你身有浮屠法性,自然被误以为是浮屠弟子,这些和尚惯会关照自己人,你机缘巧合得些好处也是正常。不像我这般妖族出身,一身法力都被法界镇压,只能以神念显化。” 沈彦秋愣了愣,郑重的问道:“敢问前辈究竟是谁?” 书生摇头笑道:“你不是已经瞧见我的真身了么?” “三足金蟾?” 沈彦秋依旧是疑惑不解:“我大悲宗向来无拘无束,恩师也不曾嘱咐晚辈不能和妖魔道的道友相处,便是我几位妻子,也无一个是人族出身……额,我的意思是,我只知道前辈是金蟾一族,但并不知道前辈的身份。” 书生的笑声突然畅快了许多:“你果真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哈哈哈,不过也是,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若是人人都识得那才是奇怪!” 沈彦秋干笑着挠挠头,直到手掌从脑袋上穿过几个来回,这才想起来阴神没有实体,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毫无意义。 “我是刘海蟾。” 书生抽出玉笛轻轻击打着掌心。 沈彦秋茫然的点点头:“原来是刘前辈,恕晚辈孤陋寡闻……您别见怪。” 刘海蟾?听起来有些耳熟,不过脑子里根本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印象,实在是想不起来是哪一位成名的人物。 刘海蟾微笑着摇摇头,重新将玉笛插回腰间,道:“这有什么好见怪的,这天下不认识我的人数不胜数,我若每个都怪罪一番,便是累也要累死!” “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今天头一次见面,你我之间便没有什么前辈后辈,既然是有缘相遇,便做得兄弟……” 沈彦秋连忙摆手:“您与家师是故交,晚辈如何敢僭越,与前辈兄弟相称?岂不是折煞了晚辈!” 刘海蟾也是无所谓的一挥袖子:“他是他你是你,咱们各论各的,有何不可?你的心念告诉我,你并不是个迂腐之人!” 沈彦秋苦笑道:“前辈修为高深,就不要拿晚辈来打趣了,承蒙前辈看得起,这份心意晚辈只能心领了!若是让家师知道晚辈如此不知尊卑,少不得要面壁几年!” 刘海蟾道:“我修炼的法门有些特殊,却非故意感应你的心念,只是你不懂的收摄灵识神念,这才被我轻易察觉。既然你不愿意认我这个朋友,我这个做长辈的却不能强求,不过既然是长辈,又是初次见面,却也不能让你平白恭维这许久,也罢,相见即是缘份,我便传你一手收摄灵识的小手段,日后你见到哀道兄之时,也不好说我的坏话。” 沈彦秋忙道:“不敢受前辈道法!” “哪里是什么道法?不过是一门普通的小手段罢了,便是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也有这般手段,你堂堂大悲宗的弟子,竟然对此一无所知,说出去还是哀道兄面上无光!我既然喊他一声道兄,便要护着他的颜面。” 说罢也不等沈彦秋开口推拒,眼眸中碧光一闪,便把几句收摄灵识的口诀渡了过去。 沈彦秋推脱不得只得受了,只是无功不受禄,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这刘海蟾如此对待自己,只怕不仅仅是因为恩师的原因,多半也是想借自己之手,逃脱这曼陀罗法界的束缚,脱困而出。 当下默诵了几遍口诀,这才说道:“请恕晚辈无礼,刘前辈能与家师兄弟相称,纵然不是元神高人,必然也不是籍籍无名,这世上的三足金蟾少之又少,又有金蟾老祖余荫庇佑,便是浮屠高僧也不会无缘无故将前辈镇压。晚辈不敢询问前辈为何被镇压于此,只斗胆问一句前辈,可有晚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 第四百六十七章 刘海蟾(三) 浮屠最重因果,无论明镜湖的出现究竟是为了平衡天地元气,还是为了遮掩真正的曼陀罗法界,用以镇压刘海蟾,其中必然有一份因果存在,沈彦秋心里自然是极好奇的,不过有些事不该问也不能问,既然已经得了刘海蟾的好处,便顺着他的用意就是,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好。 何谓问心无愧? 多不过是三者,一者只求问心无愧,二者但求问心无愧,三者唯求问心无愧。 如今沈彦秋这般境遇,只算是三者,有心无力,心有余而力不逮,唯有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刘海蟾抚掌大笑道:“怎地?你当我是与你做交易不成?” 沈彦秋见刘海蟾虽然端着书生的架子,言行举止都依着儒门的规矩,但骨子里那股潇洒飘逸的气质却怎么也遮掩不住,也忍不住开玩笑道:“前辈误会了。浮屠僧人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说众生平等无有分别,借用浮屠的话说,前辈出身如何与我无有分别。便是我们道家也说道心无处不慈悲,纵然我不是浮屠弟子,中间打个对折去,也该还有三层半的功德在,怎能见之不救?” “再者说了,您与家师乃是故交道友,那便是我的长辈,长辈受难,我这做晚辈的不敢说什么感同身受的场面话,却也不能故作糊涂冷眼旁观。前辈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来,晚辈必当尽力而为,不敢怠慢。” 刘海蟾嘿嘿一笑,摇头道:“此事却难,却难啊!休说你有心救我脱困,你纵有元神出窍的本领也是无用。莫说什么尽心尽力的话,你可知道,除非是道门分神化念,或者浮屠阿弥陀的境界,否则便是拿了什么上阶法宝,也破不开这座金刚胎藏曼陀罗法界。当然,若是你有盘皇大帝的劈天神斧,或者三元道尊的随身法器,休说一座曼陀罗法界,便是这方天地也要归于尘埃。” “你若有心,便去青丘一趟,替我给国主大人传个口信,她自有区处,成与不成也算你救我一场功果。” 沈彦秋不知道刘海蟾为何让他去青丘搬救兵,而且传话的对象竟然是统御青丘三大狐族的国主大人,不过这事儿倒是比出手救他出去要简单的多,当即也随声笑道:“前辈既然说了这话,必然是有救你出去的手段。纵然见不到青丘国主,我同青丘的胡梦媛,也就是香狐一族的涂山灵韵,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似乎她和我大哥也有些交情,日后我见到她,也可转告她请几位狐王出手,总能救前辈脱劫。” “便是青丘国主不出手,想来几位狐王总该有七劫的道行,青丘又是狐族圣地,自然也不缺顶级的法宝。” 他只听说过青丘山,却不知如何到达,有人说青丘在混沌虚空中飘荡,也有传闻说青丘只在海外群山列岛之中,化外凶顽之处,众说纷纭不一而足。这且不管它,他不知如何去青丘,更不知如何才能联系到胡梦媛,不过离开南疆之后先去拿波山一趟,三丈月自然有联系到胡梦媛的方法,否则丢雷老姆也不会在封锁积雷山之后,让她去青丘山和莲花山暂住。 刘海蟾既然敢叫他给青丘国主传讯,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就是青丘国主腾不出手,几位狐王也是顶尖的高手,救他出来也非难事,总算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刘海蟾脸色有些难堪,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青丘山的法宝虽多,却也没有几件能够把来救我,你若是去请狐王,十有八九不能济事,此事只得国主大人,才有机会寻到那件法器……唉,既是话说到这儿了,我便告诉你吧,所谓慈母掌中剑,游子身上劈……若要破这曼陀罗法界,非得这件娘道至宝不成。” 沈彦秋见他面色古怪,扭扭捏捏的很是不自然,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大宗师大修士的法宝都不能建功,为何只有慈母掌中剑这件娘道法器能成? 娘道…… 慈母掌中剑,游子身上劈…… 猛然想到方才他说话时,其中一句里有“我青丘”三字,我青丘我青丘,三足金蟾,青丘狐女,刘海蟾…… 沈彦秋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大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流浪的蛤蟆!玄英道人刘海蟾!” 刘海蟾道:“我只当你不识得我,却不想你也听过我的名字。” 沈彦秋兴奋的道:“与青莲剑仙齐名的玄英道人,修行道哪个不知道?我只当前辈修成不死元神之后隐居青丘,却不曾想竟然被困在此地!” 刘海蟾喟然长叹:“说什么不死元神,说什么同李太白齐名?如今还不是做了旁人的阶下囚,两千年来不见天日?若非你今日闯入曼陀罗法界,我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沈彦秋忙道:“该是前辈的运道!前些时日慈母掌中剑这件娘道至宝,正在南疆现世,岂不是正应着前辈脱困的契机?不过晚辈颇有些不解,慈母掌中剑虽贵为娘道至宝,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件顶级法器,如何能胜得过青丘山的诸般法宝?” 刘海蟾道:“这中间有许多旧事,我本不愿重提,不过我能否脱困还要寄托在你身上,总要让你明白。” “你可知太古三皇之事?” 沈彦秋道:“如何不知?天皇乃是圣父伏羲大圣转世,地皇乃是神农烈山氏,人皇乃是轩辕公孙氏!” 刘海蟾道:“当年轩辕氏大破魔神蚩尤,继人族圣皇之位,得九天玄女秘授仙法,著黄帝内经一部,功德圆满乘龙飞升,那头黄龙乃是太上始元道尊门下的黄龙道君所化。故而轩辕氏虽是太元道尊门下弟子,行的却是始元道尊的门风,杀伐果断。妈祖娘娘成道虽晚,论功德却是四古纪元以来功德圣人之下第一位。当年娘娘踏兽入海,降服孽龙,那头海兽实则是我百世轮回其中一世,因此与娘娘结下一段因果,这才能借她的无边功德无边气运,安然破开封印,不损伤我本体分毫。” 刘海蟾叹道:“若是请国主大人出手,纵然破了曼陀罗法界的封镇,我这一世的肉身也必然难以保全。可如果国主大人得了慈母掌中剑这件娘道至宝,便能将莲花幻界彻底镇压,不会损伤我的肉身根基。” 沈彦秋道:“既如此,前辈何故沉吟?” 刘海蟾道:“我离开青丘山时,国主大人就已分神化念,将真灵寄托虚空之中,至今已有两千余年,想来也到了炼化星辰肉身,步入八劫灵肉合一的紧要关头,成就狐族古往今来第一尊十尾,稳稳压过元魔山一头。不过以她的性格,只怕会强行炼化二十八星宿中的心月狐本星,这颗太古魔星……唉。” 沈彦秋惊愕不已:“太古魔星乃是封魔榜所定,天道运转之规则,青丘国主竟然也能将之炼化?” 封魔榜在远古时期就已经被天道具现,可以说凌驾于世间一切法宝之上,便是远古太古时期的先天至宝先天灵宝,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除非先天地而生的一十二件混沌至宝,乃是鸿蒙元气凝聚而成,每一件都有毁天灭地重开天地的威能,能够与封魔榜持平。 实则封魔榜本身,就是十二件混沌至宝之一,与盘皇大帝的劈天神斧同级。 可惜这十二件至宝的威能太过强大,有重演宇宙洪荒的能力,早就被三元道尊和娲皇娘娘一众圣人收去,只留下一件封魔榜顺应天道轮回。 刘海蟾解释道:“周天星斗中原有三百六十五路正神,八万四千恶神,只是三元道尊首定封魔榜之时,诸神魔尽皆法力强横,多有不愿委身封魔榜者,拼死将真灵泯灭,这才只封了三万六千魔星之位。心宿中封存的神灵,本就是狐妖一族的长者,国主大人要炼化心宿魔神自是毋庸置疑。” 沈彦秋惊叹不已:“前辈学识渊博,晚辈望尘莫及!” 三元道尊和释迦二圣秉承先天五太,乃是道的化身,只是经历了四古纪元这般无量量劫之后,远古圣人先天神魔与仙与真者,早就都成了传说,其中流传的故事千奇百怪,沈彦秋也只是一知半解不明真意,哪里能和刘海蟾这般如数家珍一般。 刘海蟾随手摆弄着腰间的玉笛,道:“你若是同我一般活得久了,自然也能积累这些无用的学识。你要去青丘替我传讯,我自会与你去往青丘的路线,这却不急。我这具幻身只是一丝神念凝聚,如今同门你说了许多话,须臾便要崩灭,你若是别无他想,我也难得有时间同你闲聊,我有心送你一场造化,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 造化? 沈彦秋闻言愣了愣,一脸茫然的看着刘海蟾,不知他口中所谓的造化是何物。 “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明言。” 谨以玄英道人刘海蟾,致敬我最喜欢的前辈大神之一,流浪的蛤蟆!(另两位是江南大神和梦入神机大神。) ------------ 第四百六十八章 请神术 造化谁不愿意要,不过沈彦秋真是被浮屠的手段整怕了,生怕刘海蟾突如其来的使个什么手段,把他转化成妖族,或者直接把他弄成金蟾一族,那可就真没地方哭了。 像刘海蟾这种轮回百世的绝代大妖,就算从诸真时期就开始历劫轮回,每一世轮回都要削减部分记忆,但是铭刻于真灵中的根本烙印,几乎不会被消磨,这才是让他以金丹境能和李太白并称的资本。 刘海蟾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抱歉,刚才不小心接收到了你的心灵感应,哈哈哈,实在是你的感应波动过于强烈……你不要多想,我虽然原身是三足金蟾,可毕竟是后天成就,根基还是偷吃的那几粒龙虎金丹,这才能保证我轮回百世真灵不灭,不过龙虎金丹的药力虽然霸道绝伦,却只能护住我一点真灵不寐,百世轮回仍旧能够觉醒,不能减弱魂魄的耗损,我并没有什么高明的道术传授给你。” “我在这曼陀罗法界待了两千年,休说被不增不减的规则束缚,不能领悟浮屠妙法的真谛,便是能够领悟一些妙处,怕是你也不愿接受。” 沈彦秋被刘海蟾点破心思,又不好接刘海蟾的话头,只好僵硬的转换话题,讪笑道:“晚辈也曾听闻前辈吞服龙虎金丹之事,试想以上古真仙的能力,一粒金丹就能降服龙虎,使人白日飞升,以前辈的出身,早该修成仙道正果才是。纵然是被上古仙真略施惩罚,也并没有损伤根基,如何就不能挣脱束缚?” 刘海蟾偷吃龙虎金丹一事人尽皆知,不过毕竟是年代久远,再加上百世轮回受胎中之谜所惑,并非每一世都能觉醒记忆,也并非每一世寿元终了之后就能立即轮回转世,故而直到遇见青丘狐女之时,百世轮回依旧没有尽数完成,而那位上古真仙早已随诸真飞升灵界,百世轮回的惩罚便愈发耽搁下来。 直到他转世刘海,以至孝之道感动青丘狐女之后,才得以借助狐女一颗金丹滋养,将封存无数年月的记忆打开,了悟前世今生,重新踏上修行之路,这才缓缓化开龙虎金丹封存的药性,短短数百年就金丹九转。 可惜他毕竟是后天机缘成就三足金蟾,又经历百世轮回消磨了许多灵魂本源,达到金丹九转就把潜力耗尽,一直不能修成神婴,证道元神。 世人皆以为他仗着青丘山宝物丰厚避死延生,却不知他终日在修行道游荡结交好友,一半是为了于红尘中历练心境,一半是为了寻求突破天人关卡的机缘。 沈彦秋不解的问道:“纵然如今修行道仙道难成,以前辈的出身资历,想要修成神婴证道长生也非难事,为何千百年都不得其要?” 刘海蟾哈哈一笑,反问道:“你怎知凭我的出身就能轻松成就神婴?又有谁告诉你根基深厚的就一定能比别人修行更快?” “难道不是如此吗?” 沈彦秋认识的人里,以仲云虎、牛圣婴和火无害为例,都不过只修行了数百年,便成就了金丹上重乃至神婴道果,仲云虎的父亲乃是战神狮王,本体乃是吞天狮,母亲是上古遗脉啸月虎;牛圣婴的父亲是现如今的魔道至尊大力魔王,母亲是鬼皇胞妹罗刹女;李玄婴虽然出身比之仲云虎和牛圣婴略逊,但有太乙救苦祖师悉心教导,实则并不输他二人分毫。 这三人便是最为有力的证据。 刘海蟾道:“有句俗话,叫做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换而言之,越是出身高贵根基深厚的生灵,修行时所遇到的劫数,就越会比普通的修士更多更艰难。你只知道这三人修行日短道行高超,可知道他们所要承受的苦难比之旁人要多十倍百倍?” “这三人出世皆在我受困之后,我并不了解他们的境遇,你既然说出他们来,想必多少有些了解,你自家且想一想,他们的修为可是凭空得来?” 沈彦秋一想也是,仲云虎有整个元魔山的资源供应,如今也不过金丹六转,当初听闻徐沐白跌落元神只有金丹修为,竟然就傻乎乎的跑过去半路拦截,只为同他斗过一场印证自家修为,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回发生,若非有些妖族太子的身份,徐沐白想要取他性命也不过三招两式而已。 妖族太子的身份也不能保他在修行道横行无忌,不把元魔山当回事的大有人在,仲云虎这份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毅力,已是少有人能相比,无怪乎他能一直保持稳步提升的势头。 牛圣婴他并不了解,倒是李玄婴幼年遭劫剔骨削肉,被太乙救苦祖师以莲花荷叶白藕重塑肉身,这才一飞冲天成就神婴,这期间的苦难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刘海蟾看着沈彦秋,似笑非笑的道:“且不说旁人,我只问问你。你也不过不足百岁的年纪,如何就有今日这一身修为?莫要告诉我只是平日里在凄凉洞打坐闭关,就轻而易举的修了出来!” “我辈修士若是如此这般就能得道,哪里还要苦苦煎熬,配龙虎孕阴阳,小心打磨一颗金丹,洗尽铅华之后再碎金丹合元神,与天争命?” 沈彦秋也是无言以对。 他这一身修为虽说是郭允龙半葫芦酒水奠定根基,又有哀无心两次布置阵法加持,突飞猛进,然则根本上还是数次历经生死磨难,这才一点点积攒而来,倘若真如刘海蟾所言,在凄凉洞静坐闭关,只怕如今能否将筑基圆满还未可知。 沈彦秋叹道:“是晚辈肤浅了。还请前辈赐下青丘路线图,晚辈这便回去,待到南疆之事完成,就去寻青丘之路,请青丘国主前来营救前辈脱困。” 刘海蟾道:“这却不急。我既说有一场造化与你,却不是空口白话。” 沈彦秋郑重的道:“前辈何以教我?” 刘海蟾道:“且为你卜上一卦。” 沈彦秋愕然:“前辈亦精通天机数术?” 刘海蟾笑道:“若论天机数术,世间无人能及真阳子,他的皇极经世我也有心体悟,奈何他一直不肯同我交换,便是麻元宫的大门也不肯为我开启,我自几次碰壁,也没有颜面再去寻他。” “那便是前辈雅擅儒家经义。” 刘海蟾道:“休要胡猜,我既然同你说了此事,定会与你分说明白。我所修炼的道法,与旁个尽不相同,乃是专一请神降圣之法。” 沈彦秋一呆:“请神术?” 所谓的请神术,不是凡夫俗子坑蒙拐骗惯用的伎俩么?修行道还真有以请神之法证道长生的功法? 刘海蟾对沈彦秋惊愕费解的反应可为司空见惯,当即便解释道:“我所谓之神,非远古太古之神魔,非封魔榜所封之正神恶煞,也非修神道入神界之神人,更不是借势而成的山神水神之流。乃天地间一点自然生成的灵性,冥冥渺渺茫茫寂寂,自虚无中来,没虚无中去,实为天地之本性也。” “天地本性?” 沈彦秋愈发糊涂,云里雾里。 刘海蟾倒是极为耐心:“太元道尊曾言,天地不仁。何谓不仁?以其无私。何谓无私?以其无心也。众生有心常以狭隘观天地,天地无心故以无穷包众生。天地无心,故而其大无穷不分善恶,包容世间一切真善美与假恶丑,亦无贵贱高低之分。” 刘海蟾伸手一指天,复指地:“天地之性亦非天道之性。这方天地原本也有真性,只是神仙灵贤四界开辟,将这方天地的天道规则抽取的支离破碎,这才失了真性。” “我所说之天地本性,不是天道之性,亦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明白,只要让你知道,常以我心体天心者,能使天意顺我意。这便是我请神术的根本之所在。” “明白了吗?” 沈彦秋摇头如扇,一脸茫然。 刘海蟾振腕长叹道:“你听不明白,我也说不清楚,索性就这般囫囵吧!说起来还是我自家可笑,倘若我真能掌握天心天意,懂得趋吉避凶的道理,又如何会遭人暗算,被困在这曼陀罗法界两千年不得脱劫?” “谁人暗算前辈?” 刘海蟾受困曼陀罗法界,竟然是遭了别人的暗算,这可真是让沈彦秋意想不到之事。他本以为刘海蟾是同他一般,于离恨界游历之时来明镜湖玩耍,知晓明镜湖乃是浮屠高僧遗蜕所化,忍不住想要探查一番,这才被星辰白莲的力量束缚,堕入曼陀罗法界之中,将肉身和阴阳二神镇压,这才和外界断了联系。 刘海蟾摇头道:“这人道行精深,乃是我宿世之敌,你不必知晓她的身份,于你来说有害无益。我如今以神念幻化显影,再过一时三刻便要支撑不住,却是把脱困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自然要与你一个不能拒绝的好处,才好叫你心甘情愿的为我传讯。若非请神术乃我金蟾一族秘传,非得我等血脉才能催动,我也不吝传你。” ------------ 第四百六十九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沈彦秋恭敬的道:“前辈是家师旧友,晚辈不过是去青丘山传个讯息,自当竭力而为,如何敢有不情不愿的想法?” 刘海蟾道:“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我虽一介散修的道人,却也胜过那人间帝王万倍,怎好叫你平白受累?且莫耽搁,我多与你耽搁一分,这点神念便要散逸一分,卜算的结果便要模糊一分,你且说说有什么要算?” 沈彦秋茫然笑道:“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算什么才好。” “我不算生死劫数,不算吉凶祸福,不算因缘果报。” 刘海蟾想了想道:“既然你也不知道要算什么,我便与你做主,且不算你,算一算你至亲之人,你只要在心中默念至亲之人姓名,我便施法请神祷祝。” 沈彦秋依言,将方天震、徐沐白、袁无极等人的名字一一在心中念诵,忽地心中一动又把段景涵的名字着重念了几遍。 刘海蟾虚幻的身影愈发显得空洞,原本深沉内敛的力量一瞬间爆发开来,两手握拳食中二指竖起,各捏成一个剑指诀,随后左手握右手指诀端于胸前,身躯微沉两腿分开,一脚抬起猛然踩踏虚空。 沈彦秋睁眼看时,只见刘海蟾口中念念有词,浑身颤抖好似疯癫,一只脚幻影一般踩踏虚空,摇头晃脑打摆子一般。 “这就是请神术?” 沈彦秋如遭雷击,目瞪口呆:“这不是村儿里那些神棍请神上身的神打功夫么?” 所谓力从地起,那些搞歪门邪道的神棍给人看事儿,混两口饭吃赚几个黑心钱,又没有真本事傍身,便从道家的桩法里照猫画虎学了个囫囵架势,捏诀跺脚状如疯虎,又好似羊癫疯发作、恶鬼缠身一般,弄得烟尘弥漫嗵嗵有声,着实能唬人。沈彦秋跟随段景涵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种吃脏食儿的玩意儿也接触过几回,向来是嗤之以鼻,没想到成名多年的玄英道人,和青莲剑仙一般潇洒的人物,竟然也玩起了这种把戏! 只见刘海蟾颤抖愈发剧烈,整个人都晃出一片残影,头顶冲出磨盘大小一口漩涡,方圆数丈之内的虚空犹如大海一般深邃,无数暗流激荡翻涌,将咫尺之间演化成浩瀚汪)洋。漩涡内全是米粒大小的冰晶碎屑,在碰撞中粉碎化作各式各样怪异的图形,又像是某种怪异的符文,生灭不休。 沈彦秋不认得这些符文,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想了想这才赫然发现,竟于十方魔道总纲的经文符箓有几分相似! “惭愧,惭愧啊!却是我坐井观天,蚁目描象,以表象揣测仙家妙法之真谛!刘前辈舍弃无数道法神通,纵然要历百世轮回之苦,也只在一点真灵中谨守这门请神术,五十余世真如不动,只怕请神术之源流,不在我十方魔道之下!” “太元道尊口述道经与尹真人,曾言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可笑可笑,我也不过是下士而已!” 十方魔道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远古末期到太古初期,最为纯粹的神魔法门,请神术的经文符箓和十方魔道有几分相似,其根源也就不言而喻了。 沈彦秋哪里还敢有分毫怠慢,只调动一切精神沟通十方魔道总纲,试图解析冰晶符文的奥义,却跟不上符箓生灭的速度,连映像也不能保存,无奈之下只好放弃这个打算,全神观看刘海蟾施法。 漩涡最深处亮起豆大一粒星火,瞬间从深处蔓延上来,眨眼间深蓝烧做赤红,莹莹冰晶化作纷乱火星,从烈焰中走出一位道人,浑身火焰笼罩不辨面目,尚未凝聚成型便自目中射出两道精光,晶红如玉,直击沈彦秋面门,将整个阴神扫过一遍旋即消散。 道人面露惊奇之色,火焰翻腾,沉声喃喃几句,忽地又纳身漩涡之中,即将消失之前回身一掌将漩涡击碎。 刘海蟾当即醒来,披头散发好不狼狈,纵然是神念凝聚的幻象也显露出十分疲惫,整个人形已经完全虚幻,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沈彦秋兀自惊摄于方才那道人的目光,似乎满含深意却又不能言明,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见刘海蟾已然施法完毕,愕然道:“这就完了?” 刘海蟾也懒得梳理头发,就这般披散着笑道:“你当请神术是什么?万陨山的神打术,召请神灵附体的把戏?我这一次施法,少说要耗损百年寿元,才换来这一次盗天机的机会,若非将脱困的机缘寄托在你身上,你有什么能抵得上我百年寿元?” 沈彦秋未曾想眨眼间就完成的术法,竟然需要耗损百年寿元,更没有想到请神术施展的条件是耗损寿元。寿元非修为可比,寿元乃是定数,修为则是不定之数,百年修为有的人一年就能修出来,可是百年修为在大多数情况下连一年的寿元也换不回。 以刘海蟾的修为境界,百年寿元足抵得上千年修为,甚至还要高出一筹,这份代价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深。 沈彦秋正要顺着感激感谢地话,当即被刘海蟾制止,语速也快了许多:“时间紧迫,休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头,只消你能将我被困于此之事告知青丘山,就算是偿了我的因果。我这点神念撑不了片刻,却是要长话短说。” “前辈请讲。” 沈彦秋只好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静待刘海蟾下文。 “适才我沟通虚空焱氹大神,本想借助他的神力推演你的过去未来,可惜我本体不能施展法力加持,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推演你至亲之人,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我本不愿测算吉凶祸福,却推算出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沈彦秋惊道:“如何一好一坏?” 那个好消息还则罢了,不管落到谁头上总归是好的,可是那个坏消息是什么?又能坏到什么程度? “推演不够完善,我也无法确定是谁,只是推算出有一人脱劫而出,有一人身死道消,再要推演详细,我的力量却是不能维持,大神已自行退去。” 明明整个人已经虚幻到分辨不出五官,完全模糊一片,沈彦秋依旧感觉到一抹锋锐的目光直击阴神,似乎是在明确的告诉他,虚空焱氹大神的神性之所以会自行退去,是因他阴神中蕴含的神魔气息所致。 “天意不可违,亦不可强求!我为你盗取天机,你自己知道即可,且莫告知他人!每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罪孽,也多一分劫难!切记切记!” 沈彦秋还要再问清楚些,刘海蟾的力量终于支撑不住,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等”字,刘海蟾的影像便悄然崩塌,化作无数神念粒子四散纷飞。 “脱劫而出的自不用说,必然是我大哥袁无极!这次他冲破五行山的封印,必然已经修成元神正果,证道五劫神婴!” 浮屠有心借八九玄功之妙,假牛太煌之手引袁无极入浮屠,做山门护法,却被沈彦秋以北斗护身咒截了胡,将他重新引回道门,如今以五行山的五行元气,将金丹破碎重组,终于修成梦寐以求的神婴境界,殊为不易。 若说脱劫而出,沈彦秋实在想不出他的亲人里还有谁,如袁无极一般被困,总不可能袁无极依旧被压在五行山下,倒是袁露凝这个先天水灵得了机缘,先一步脱身。 段景涵死在五洲世界多年,想来已经转世轮回,不知道投生到何处去了,况且他被泫阴斗和禹蒯狩暗算,乃是真气消散力竭而死,顺应天道之势,却算不得受苦受劫,这脱劫之人当不可能是他。 只是那身死道消的是谁? 徐沐白?方天震?鹤星恫?三丈月?还是已经回转幽冥的甄恬儿? 徐沐白在徐无城,有赵正阳这尊大宗师坐镇,谁能杀他?方天震是凌怀栩关门弟子,魔剑门未来的掌宗,谁能杀他?鹤星恫在凤鸣城修养,有罡风层这个天然屏障,谁能杀她?三丈月在拿波山,又有星辰金凰斩和大天圣这般法器防身,又有拿波山一一众高手守护,谁能杀她? 甄恬儿更不可能,在幽冥界有鬼道三宗和血河祖师,还有五大阿修罗王护持,她比任何人都安全,谁能杀她,谁敢杀她? 亦绝不可能是哀无心,这世上能杀死七劫神化修士的人,只有上界神仙一流,就是强如郭允龙,公认的唯一一个有可能已经达到九劫散仙,踏上大乘仙路的绝顶高手,也不可能彻底摧毁一个将真灵寄托虚空的神化修士。 沈彦秋将他所能想到的至亲之人挨个都想了一遍,甚至还把鸟山鸣桐和林道轩也算了进去,结果发现每个人都没有遭劫得了可能,然后突然心里发慌,觉得每个人又都有可能。 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黑,眼前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像是时光倒流一般,巨大无朋的白莲猛然缩小成一粒微尘,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炫彩泡沫,如同世界一般生灭,数不清的流光线条无声无息的从身边倒流,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听到声音,正瞧见刘琳剑护在自己身前,两柄天火赤金锏如游龙穿梭,与几个修士斗在一起! ------------ 第四百七十章 无生老母 “兄弟醒啦!” 刘琳剑被沈彦秋一语点醒执障,解开长索心结,非但功候大进修成五转青云华盖,更上一层功果,便是整个人也活泼起来,如久病之人服了十全大补汤一般,当即重振雄风,威风凛凛恍如天神。 刘琳剑本是性格粗狂豪爽之人,如今明了真我重归天性,心中再无芥蒂,出手便同往昔一般大开大合,两条天火赤金锏化作两条十余丈长的狰狞火龙,将几道艳丽的剑光拦住,摇头摆尾纵横无遮,几件形貌怪异的法器也不能攻入两人十丈之内。 “兄弟莫急着出手,看哥哥我给你抓几件法器把玩!” 沈彦秋瞧见七八个白袍修士御使飞剑法器围攻刘琳剑,一个个都裹得严严实实,就连眼睛上都蒙着一层白纱。御剑的手法倒不如何精妙,只是彼此之间配合默契,进退之间森然有序,明明修为皆不如刘琳剑,依旧能维持攻守兼备的格局,没有落入明显的下风,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沈彦秋手中除了千机带就是水火锋,这两件宝贝威力太强,不到危急关头轻易也不愿使唤,心里面其实一直渴望着拥有一柄飞剑,如师尊和赵正阳一般,做个有道剑仙。 这些白袍人的剑器中,倒是有几件灵韵颇强卖相也好的,沈彦秋仔细扫了两眼,便相中了其中一套。 这套飞剑乃是一套五口,并非是寻常飞剑的模样,却是按照五行生克炼制,以青红白黑黄五色淬体,只是五根二尺来长的丝线,漫空里飞舞不定,只钻着天火赤金锏防御的空隙发动攻击,抗住了两条火龙大半的力量。 这套飞剑不仅形态与别个迥异,炼制的方法也极为特殊,似乎不是以阳火开炉而是以极寒之气凝炼而成,将正五行转化为逆五行,生克之间变幻莫测,而且里面还加入了音律攻击的法门,每当超过一根丝线交错而过之时,便有轻微的嗡鸣声,此起彼伏之下好似一曲异常阴沉的乐章。 沈彦秋越看越是喜欢。 当初得到三阳剑的时候,他便有心自己祭炼,只是得之师尊这个剑道翘楚竟然没有法剑使唤,而三阳剑蕴含太乙金精,正契合哀无心的庚金剑气,这才心甘情愿将三阳剑献给哀无心。再加上他和魏元让有百年之约,介时谁来索要灵峰雪隐,他都不能坐视不理,总要以大悲宗的剑术和无量剑宗较量较量,既合兄弟之情也全了自己的心愿。 那几个白袍修士围攻刘琳剑,却敌不过天火赤金锏化作的火龙,兀自不肯离去,一味以飞剑缠住火龙,再御使强攻法器寻觅破绽,靠着人多力量大的优势拖垮刘琳剑,却不知这厮真正的身份是个体修士,对战斗的热情简直无与伦比,体力和耐力也是充沛,斗了半晌也没有力衰的疲态,反倒越战越勇,将五成攻势提到七成。 这些白袍人想要退出战圈,却被赤火长龙紧紧缠住,一味的缠锁抓拿摄,只要给沈彦秋收几件法器玩玩,却也没有下死手,生怕将轻灵的飞剑磕碎碰坏,倒是让白袍人的防守轻松不少,只是不能挣脱。 “兄弟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随着刘琳剑一声爽朗的高呼,沈彦秋应声飞出一口寒冰破灭圈,趁着五行飞剑扭成一股五色丝绳,想要挣脱赤火长龙束缚的空挡,猛然套个正着,太阴寒气一冲,将五行飞剑和主人之间的联系斩断,滴溜溜飞了回来。 沈彦秋也不贪多,只取了这套飞剑,刘琳剑却不含糊,白袍人的攻势少了五行飞剑这个主力,哪里还扛得住赤火长龙的力量,被龙口轻轻一衔,龙爪轻轻一握,便把余下几件飞剑法器捞了个干净。 刘琳剑了没有沈彦秋这般小心,先行切断它们于主人的联系,而是直接以火神降世的法力强行冲击,将飞剑法器之内的神识绞碎,白袍人顿时个个口吐鲜血,神色萎靡的收缩成一个小圈子,取出备用的法器防备。 刘琳剑也不挑,囫囵选了一件收了,剩下的将浑厚的法力一冲,彻底将内部的神识和烙印清除,这才大手一挥扔给沈彦秋:“多不过是些中下层次的法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兄弟收取的飞剑,不过品质也算将就,兄弟拿着把玩就是,那天不喜欢了,也可以拿去换点东西玩玩儿,我三皇城的珍宝阁还有不少好东西,总能入的了兄弟眼睛。” 沈彦秋也不跟他客气,一股脑儿的纳入金环中,一边用太阴炫光镜洗炼五行飞剑,用太阴之气滋养五行飞剑的灵性,以免因为原主人神识烙印被强行抹除之后,对剑体灵性造成损伤。 “这些是什么人,怎么无缘无故跟兄长动起手来了?” 白袍人中有个领头的,被几人紧紧围在中间,见刘琳剑收了天火赤金锏,也壮着胆子越众而出,冷声道:“我乃老母座下大明尊王部白莲坛主,你们擅闯菡萏池惊扰圣莲,还收走我们的护坛法器,就不怕老母降罪,将尔等永镇幽冥地狱?” “好大的口气!” 刘琳剑眼神一紧,浓眉倒竖:“便是鬼皇执掌幽冥界,也不敢说将人永镇地狱的话,也就是你们这帮真空道的妖人,在这蝇头蜗角之地蹦跶,浑不知地厚天高!” “大明尊部,白莲坛?” 刘琳剑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群满口扯谎,反复无常的妖人,果然是不知廉耻!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白莲坛主早就破出真空道自立门户,成立了什么白莲教,和真空道大明尊撇清了关系,你如今还恬不知耻的扯什么无生老母那老妖婆的大旗!” 白袍人中的领头人,却是个声音清脆的女子,只是口气似乎一贯冰冷严厉习惯了,此时一群人被刘琳剑一个压住,还要摆谱端着什么白莲坛主的臭架子,兀自不肯低头,手中抓着一柄明晃晃的三尺长剑指着刘琳剑骂道:“休要胡言!教主只是蒙老母垂恩得受启发,明悟了白莲真谛,这才同红灯部和神拳部的兄弟共同参悟,一心侍奉老母不敢逾越,何曾说过脱出大明尊部的话来?你这黑厮看着实在,却还是个脸黑心也黑的,怎地无端污蔑教主?真个罪该万死!” 沈彦秋不曾听说什么无生老母,以及所谓的真空道,更不曾知道这什么大明尊部和红灯部、神拳部的事情,听着刘琳剑和这女子互相谩骂,简直是一头雾水。 他有心要向刘琳剑问个明白,此时两边正骂的不可开交,刘琳剑也无暇回应,只和那女子如同骂街的泼皮无赖一般,你来我往的争辩谩骂,唾沫星子横飞,浑无一点金丹高手的风范,那女子也是情绪激动,似乎对刘琳剑说她白莲教脱离大明尊部自立门户一事,气愤的难以自持,和一众白袍人齐声怒骂刘琳剑。 正所谓一掌难敌双拳,双拳难敌四手,刘琳剑只有一张嘴,那女子横竖两张,再加上一众白袍人有男有女,十来张嘴连珠炮一般呼哧喝骂,刘琳剑骂她不过,顿时怒火中烧,哼哼唧唧的祭起天火赤金锏,两条火龙绕着周身盘旋,杀气腾腾。 白袍女子对刘琳剑杀气腾腾的样子视若无睹,冷哼道:“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哀,死亦何惧?你有本事只管将我们尽数杀了就是,我们心有白莲,便是死了也能魂归真空家乡,享无极福禄!” 一众白袍人顿时手捏莲花捧在胸前,目光中满是慷慨赴死的无畏,语气也万分虔诚的叫道:“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哀,死亦何惧!无生老母,仙福永享,真空家乡,寿与天齐!” “魔障,魔障!” 刘琳剑说不过她,这些人又是出了名的神经病,一个个悍不畏死,就跟你杀了他反倒是帮了他一般,简直叫人又是心烦又是无奈。 “我让你是个女子,这才诸多容忍,你莫要拿你妖教那一套出来恶心我!你不是我的对手,只管叫你们什么神使圣使的过来,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 “他妈的,什么神使圣使,老子今天不把他们打出屎来,老子就不姓刘!” 刘琳剑怒火勃发,头顶冲出数丈高的赤红火焰,整个人都笼罩在金蛇乱舞一般的火焰当中,真如火神降世一般,威风凛凛。 无生老母乃是离恨界土著生灵自发信奉的一尊神灵,原型无处可考,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们自我膜拜得来,还是外来的修士故意蛊惑得来。 根据这么多年的了解,离恨界的无生老母全名叫“明明上帝无量清虚至尊至圣三界十方万灵真宰“,又叫无极老母、育化圣母、维皇上帝、明明上帝,简称老母或皇母。自离恨界开辟五百年之后,各种步入修行的本土生灵大多崇奉无生老母,并把对其的信仰概括为“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八字真言。 ------------ 第四百七十一章 真空家乡 在本土传世的各种民间宗教宝卷中,无生老母是离恨界的创世女神,又是一位大慈大悲的救世主,对受苦受难的世间男女来说,她是一位慈祥的老母,如同每个人的母亲一样慈爱亲切。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张壮大,对无生老母的崇拜再次详细的分化,依照各自信仰和领悟的方式不同,分出大明尊部,红灯宝部,神拳义部,白莲净部。 这四部便是真空道的四极天。 大明尊部执掌刑罚,其余三部皆在其管控之下,便是负责传道的白莲净部也不能和其分庭抗礼,因为多次和外来修士交易被大明尊部撤销四极天称号,并入大明尊部之内,只保留一个堂口总坛。 真空道以无生老母为最高神,对盘皇大帝辟地开天之事嗤之以鼻,认为无生老母才是开天辟地的真神,而真空二字的本意则是无边虚空的本来面目,乃无生老母永久居住之地,生化三千大千世界的本源。 离恨界自成一界,除了外来的修士进进出出之外,本土生灵几乎于外界完全隔绝,哪里知道修行道无边无际的世界,以及更加广阔无垠的域外虚空?更不知盘皇大帝辟地开天,三元道尊定仙凡诸界,释迦二圣开始净土,娲皇圣母捏土造人之事,只当做无稽之谈。 自打离恨界出现无生老母信仰之后,三皇城驻守的修士就一直严厉打击,然无论如何也是杀之不尽,也无法追溯到产生无生老母信仰的源头,无奈之下只好派遣修士传道说法,普及盘皇大帝的传说,试图扭转真空道无生老母的影响。 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无生老母的信仰已经在本土生灵心中根深蒂固,纵然历经千辛万苦的转变渗透、潜移默化,依旧不能完全清除。 大部分本土生灵都对离恨界之外的修行道心生向往,甘愿加入三皇宫或者拜在外来修士的门下,随同他们一起离开离恨界,但是守旧派的修士却紧守无生老母信仰,坚决抵制一切外来的道统传承,斥之为外道邪魔。 这世间的道以盘皇大帝为尊,盘皇大帝辟地开天化生万物,力竭身死元神三分演化三元道尊,乃是最为正统的大道传承。尽诸天万界六道十方,莫不以道门为尊,真空道以无生老母为创世神,否定盘皇大帝和三元道尊,自然是邪魔外道一流,正儿八经的邪教。 特别是真空道所尊崇的真空家乡,谓之为无边虚空之本来面目,是一切众生生与死的源头,更是彻底的颠覆了宇宙天地的本源,便是释迦二圣开辟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也从不曾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个虚构的无生老母能有多大法力,敢和三元道尊及释迦二圣相提并论? 便是勾离卿奉太上火皇,父生真炎天生火德,应帝王尊应龙为祖,也不敢对盘皇大帝有丝毫不敬,亦不敢贬低三元道尊与释迦二圣几位代表大道本源的圣人,这真空道不知受了谁人蛊惑,竟然摒弃圣人仙神,供奉什么无生老母,还把盘皇大帝辟地开天的活计抢了去,自然是彻头彻尾的邪教。 刘琳剑兀自怒骂不休,翻来覆去也不出屎尿屁几个字,变着花样的招呼,端的是污秽不堪,奈何那领头的女子不擅骂战,也说不出刘琳剑这般直白有用的词汇,倒被刘琳剑骂了个狗血淋头。 刘琳剑正自唾沫星子横飞,大有以自家屎尿屁为主的精纯骂功,将这几个白袍人尽数骂杀的架势,听的沈彦秋也是一阵暗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点他点的太重,非但开了他的心结执障,还释放了他的本性。 刘琳剑骂的起劲,甚是酣畅淋漓,不觉间气势翻涌,金丹五转的威压散发开来,摧枯拉朽一般辐射出去,白袍人本就伤了心神,境界亦无法抗衡,顿时被吹的东倒西歪,宽大蓬松的斗篷也被掀开,露出面容。 领头的女子面容姣好,只是在脸上镶嵌了许多金属甲片,亮晶晶的如同一朵盛放的银色莲花,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只是女子皆镶嵌莲花图案,男子则纹着菏叶的纹路。 领头的女子修为较其他人略高,率先稳住身形,脸上的甲片绽放出白灿灿的光芒,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护罩,将一众白袍人护住,有些歇斯底里的尖叫道:“域外天魔,欺人太甚!” 区别于离恨界本土生灵,守旧派的修士将外来修士称作魔头,域外天魔,乃是惑乱他们家园的罪魁祸首,将离恨界本土生灵分化成革新派和守旧派的元凶,简直是罪不可恕。 革新派骂他们食古不化,他们骂革新派数典忘祖,恬不知耻的做域外天魔的走狗,背弃了无生老母,背弃了真空家乡,背弃了相亲相爱的姐妹兄弟,比域外天魔还不如。 女子将众人护住,双手捏成莲花,猛的挺胸跺地,高呼道:“老母神威,请圣坛尊使救助弟子!” 沈彦秋见她口中念念有词,浑身颤抖的模样和刘海蟾甚是相似,讶然道:“请神术?!” 刘琳剑不屑的道:“这算得什么请神术,不过是旁门左道的神打术,被他们学了去,除了印诀不同,这疯疯癫癫的模样也没改,只能通过特殊的祭祀手法召请他们真空道的修士,通过阵法转换剥离灵识附身,倒也能提升些许实力,算不得上台面的手段。” 沈彦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不知道神打术和请神术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既然她在施法,兄长怎还由着她?待我破了她的法术,咱们这便走罢!” 刘琳剑好整以暇的看着那女子施法,沈彦秋也不知他究竟神经大条到什么程度,竟然由着对手施法请神,手一扬就要丢出水火锋。 水火锋还没祭出来,刘琳剑慌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哎哟我的好兄弟,你可莫要坏了我的好事!我要收拾这几个不长眼的,还不是翻手之间的事儿?磨磨蹭蹭这半天,为的就是让她请个硬手过来,陪我玩一会儿,你若是破了她的法,哥哥我这火气发给谁去?” 沈彦秋哭笑不得的收起水火锋:“兄长想是憋的手痒,只是当心不要玩脱了,点子太硬不好撒手。” 刘琳剑笑道:“便是硬手才过瘾!向日里同你切磋过手,说的是全力以赴,总要留三两分力气,委实不够爽快!这次托你的福,我小小的提升了些,就觉得手痒难忍,心痒难耐。他们叫我们外来的为域外天魔,我也当他们真空道的玩意儿是邪魔外道,打起来不需要顾忌太多,这才能放手施为,过一过瘾!” “此处离三皇城不远,你且替我掠阵,若是这些家伙耍阴招,你便将太子爷叫来,用离合双勾给他们串成糖葫芦!” 沈彦秋哑然失笑,没想到刘大胡子还有这般玲珑心思,嘴上说的是大气磅礴,其实早就把后路都安排的明白。 沈彦秋点头称是,也不管那女子如何施法叫人,离恨界没有元神高手,真空道就算有金丹上重的高手坐镇,也该在那大明尊部,亦或什么白莲部、红灯部和神拳部本部之内,区区一个堂口分坛,了不得也不过是和刘琳剑境界相当,却也不怕他。 ------------ 第四百七十二章 白莲圣使 沈彦秋对新得手的五行飞剑甚是喜爱,和刘琳剑说笑的同时,也没断下这片刻祭炼洗刷的功夫,虽说不知道这套飞剑的名字,然则已经到了自家手中,那管它原来叫什么,便取个同无量剑宗十名剑一般牛气哄哄的名字,也未尝不可。 这套飞剑以凝炼法逆转五行,不曾见过阳火,沈彦秋多的是手段处理,介时以寒冰破灭圈锁住形体,玄阴)洞冥指加深寒性,再以太阴炫光镜的八极冻气反复冲刷,既能保住灵性不失,又能将之彻彻底底的祭炼成自家得心应手的法器。 有冻魔道和冷凝水在手,凝炼法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况且他幻魔道如今也略有小成,正合用来培养剑中灵性,增强剑灵的根基,日后说不定有机会共历九重雷劫,成就一套五行法宝级别的飞剑。 见沈彦秋和刘琳剑并不出手打断,一众白袍人兀自不肯放松警惕,紧盯二人的同时也齐齐捏莲花心印,口诵无生老母神威法咒,召请圣使降临。 刘琳剑等的有些不耐烦,大剌剌的道:“兀那婆娘有完没完?该不是你家什么使正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理会你?” 这个“使”字他咬的很重,忽然又发现用咬字有些不对劲,连忙啐了两口唾沫,才缓过这股恶心劲儿来。 那女子抖了一会儿,猛的一个激灵,浑身抽搐一般打了个哆嗦,发出一声高亢悠扬的叫声,还带着一丝微微沙哑的颤音,仿佛整个人由空虚瞬间被充实,而余下的白袍人则齐齐长出了一口气,就像随着女子的嘶喊被抽去了一丝灵魂。 女子随即挺直了身子面色一正,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多了几分威严。 “尊驾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威风!” 女子原本清脆微冷的声音消失,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混合在一起,如同金属摩擦一般,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本座叫你一声尊驾,是看在你金丹修为的份上,你也莫要摆什么域外天魔的架势,三皇城势力再大,一样进不来元神修士,在离皇界你们还不能一手遮天。” “离皇界,终究是我们的世界!” 刘琳剑抓着天火赤金锏,哈哈大笑道:“你我一样都是妖魔,客气什么?呔,你个烂屁股的阴阳人,吃我一锏!” 说罢也不管对方虽是神打完成,依旧是女子的形象,跳将起来把天火赤金锏一叉,一锏自顶门下灌,一锏自后)庭上冲,招数使得下流至极。 神打术毕竟不是请神术,一则请不来所谓的正神魔神,二则也无法借神性神力施威,只是通过特殊的阵法和媒介,接引上级高手的阳神或者阴神附体,还不能长久留存,能够增加的战斗力有限不说,还必须速战速决,以绝对碾压的局势压制住对手。 对方能否碾压刘琳剑? 自然是不可能的。 刘琳剑修成金丹五转,没有七转以上的阳神完全降临,而且两人法力属性同源或者相生相融,便无法压制战斗力全的刘琳剑。这女子召请的圣使修为如何还未可知,然则两人修炼的功法怕是没有什么偏差,无非是圣使的功法更加完善层次更深。 刘琳剑的天火赤金锏是勾离卿所赐,乃是一对上佳的神兵,全力催动起来开山裂海也不在话下,圣使赤手空拳,竟也丝毫不觑,白袍如莲花一般盛开,双手十指交叉内扣,拢成一朵含苞的菡萏,从小腹缓缓升起,每升起一分便变换一次手势,印诀也缓缓张开,待到升至胸口位置,两手已经完全打开,握成拳头,一拳高举一拳下砸,正迎上两柄金锏。 “胎拳印?” 刘琳剑双锏结结实实的砸在圣使的双拳之上,却如同砸在一块万年精铁上一般,灿白色的光芒水花一般四溅,发出金铁交鸣的清脆声响。 沈彦秋见圣使两手握拳,掌心鼓起一颗肉球,五指轻轻将肉球拢住,仿佛十月怀胎的母亲护住腹中胎儿,并发出轻微的跳动,正是浮屠大光明拳法中的秘手之一,胎拳印。 大光明拳是和如来神掌同等级的神通,等阶还在电光神拳之上,不是浮屠大德高僧都没资格修炼,纵然只是大光明拳秘手之一演化而来的胎拳印,也是了不得的手段。 只是真空道从何得来浮屠秘法? 又怎会有浮屠僧人不顾戒条将镇教绝学教给别人,还是根本不信奉浮屠教义,甚至贬低诋毁浮屠的真空道? 难不成,真空道乃是浮屠在离恨界扶持的势力?是了是了,若非如此,如何解释明镜湖被真空道称作菡萏池圣地?明镜湖可是浮屠老僧肉身坐化得来,以这老僧的法力修为,便是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只凭明镜湖中蕴含的浮屠法性,也足以在离恨界衍生出一个类似于浮屠的宗派,开辟一支道统延续。 沈彦秋正暗自揣测,只见白莲圣使双拳一松,猛然变换成爪形,疾风骤雨一般向刘琳剑抢攻,呼啸的破风声如连绵不绝的龙吟,尖利的指甲点在天火赤金锏上,好似一曲急促紧凑的乐章。 “十二飞龙手?” 这次却换做刘琳剑吃了一惊。 龙族的体魄本就强悍无比,无论是皮肉筋骨还是血液都超出常人千百倍,浮屠收拢龙族建立八部护法的龙众,便从诸多龙众的体术中推演出一门神通,唤做龙爪手,攻击尤为犀利狠辣,只有锻体的武僧才能修炼。道门不做这些麻烦事,便是捉一头蛟龙,多半也是看守山门洞府,或者剥皮抽筋把来炼器炼药。 道门的体术尤在浮屠之上,便有道门宗师从龙族体术当中剥离许多精妙之处,糅合道门体术的攻击手法,演变出这门专攻上三路的十二飞龙手。 刘琳剑来了兴致,索性只守不攻,一双金锏舞的密不透风,任由她施展神通手段,却是越打越心惊,无论是浮屠胎拳印还是道门十二飞龙手,乃至妖族的斗技和魔门幻身劫指,每一门神通从她手里施展出来都信手拈来,转换之间毫无滞涩,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这厮的手段高明!” 刘琳剑战斗热情高涨,只把一套烂熟于心的锏法展开,两个人从地面打上天空,又从天空打回地面,倒是刘琳剑吃不住白莲圣使层出不穷的手段,被她一记幻身劫指点在肋下,将护身的甲胄点碎几片。 “他妈的,幻身劫指不过尔尔,她也能一指点碎我这百炼甲!这厮锻体的功夫究竟修炼到什么程度了?好在他只是神识降临,倘若是真身前来,少不得我老刘就要栽在这里!” ------------ 第四百七十三章 未来无生 刘琳剑的肉身亦极为坚固,方才那一记幻身劫指虽然点碎了百炼甲,却也被抵消了大半的力量,余下的再经过法道袍缓冲,待击中刘琳剑时已如强弩之末,未曾造成伤害。 只是由此一着,刘琳剑便已经知道,自家不是这白莲圣使的对手,几次被他撕风手破开防御圈子,十二飞龙手和幻身劫指雨点一般落在身上,一件百炼甲胸前的部分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破破烂烂的滴啦着。 魔门幻身劫指不是什么高深的功夫,就像十二飞龙手是道门宗师随手所创一般,威力自是强悍,只是纯粹的只能增加战斗力,对修为的提升并没有多大益处。 这也是大多炼体修士都要修炼一门炼神养气的功法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四九元功和八九玄功,便是刘琳剑的火神降世法,也是殊为难能可贵。 沈彦秋暗自替刘琳剑捏着一把冷汗,目不转睛的注视战局,白莲圣使附身之后,那女子的战斗力直线上升,几乎成一边倒的局势压着刘琳剑,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更不可能突然有如神助一般逆转战局,不禁更是心忧。 得了五行飞剑的喜悦尚不足以冲淡他心头的忧虑,究竟是谁身死道消揪的他心头隐隐作痛,却又不敢不相信请神术的奥妙。那个所谓的虚空焱氹大神一眼看穿了他的根本,却还只是一丝毫无意念的神性降临,倘若虚空焱氹大神真是上界真神,那这门请神术就真的非常恐怖了。 又斗了小半个时辰,刘琳剑竟靠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支撑了下来,反倒是那白莲圣使因为神打术先天时长桎梏的缘由,力量明显衰弱了不少,单凭精妙的招数已经不能继续压制刘琳剑,像胎拳印这般耗费精力的招数已经使不出来。 刘琳剑被白莲圣使一记剑指削去头顶束发的银环,一头浓密蓬松的黑发如愤怒的雄狮一般,天火赤金锏也没了套路章法,只管抡圆了往白莲圣使身上招呼,就这般也不忘了重点照顾双峰一菊的位置,可谓是将自己刚刚迸发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那一句“烂屁股的阴阳人”,杀伤力实在是太大。 所谓阴阳人烂屁股,说的乃是不男不女的阉人,亦既凡俗中皇宫里侍奉主子的太监,侮辱性还要胜过辱骂父母妻儿。白莲圣使身份尊贵,旁人见到他恭敬还来不及,更不敢有丝毫的污言秽语让他听到,刘琳剑骂他是断子绝孙不男不女的阉人,便是不死不休不共戴天的仇恨,恨不能将这满嘴喷粪的夯货挫骨扬灰,魂魄锁在白莲圣坛的祭火之中,每时每刻受烈火煎熬。 “过去无道!” 白莲圣使怒吼一声,白皙的面皮也猛的赤红一片,却是燃烧这女子的精元气血强行提升功力,两手大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犹如凡俗武道拳法中的旗枪式,一前一后互相追逐着攻向刘琳剑。 两手向前直刺,但是行进的路线却是蛇行蜿蜒,好似太极图里的曲线一般,互相交错而过,将隐约闪现的太极图形吞噬抹杀,真个如同吞天巨蟒一般,要把刘琳剑连皮带肉的吞下去。 这一招两拳似乎糅合了诸如十二飞龙手和幻身劫指等等武道神通,形意皆重却又带着物我两忘的气息,两手互相追逐得过程中,竟然将种种不协调完美的统合起来,看的人眼花缭乱。 刘琳剑对真空道的了解流于表面,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并没有真的和真空道的高手打过交道,更不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武法合一的拳术。随着白莲圣使一声怒吼,整个离恨界的天地元气似乎都被震散了一般,任由他如何调动也无济于事,仿佛真个如他所言,一句话便把两人附近的范围倒退至无量量岁月之前,鸿蒙未开,天地未判,过去无道。 刘琳剑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被白莲圣使接连两拳打在胸口,第一拳将百炼甲直接打成粉碎,第二拳将法衣打穿一个孔洞,正要发力震碎他的五脏六腑,触手却觉异常坚硬,没想到刘琳剑里面竟然还衬了一件内甲,终究是被挡了下来。 饶是如此刘琳剑也不好过,虽然被天地排斥的感觉一晃而过,这两拳的威力却是真真切切的受了,若非有三重防护泄去力道,只怕他千百年锤炼的肉身也承受不住。 “他娘的,不能再拖了!火神降世!” 刘琳剑不敢再有保留,瞬间将火神降世法开启,一道赤红火柱凭空而降,化作熊熊烈焰将他围绕,整个人的身形都大了两圈,须发皆张狞眉怒目好似天神。 火神降世是他本命功法,这才让他能够以体修士的身份施展法修士的神通手段,乃是出自太皇真灵道的法门,果然一瞬间就将过去无道的束缚挣脱,天火赤金锏十字交叉,照着白莲圣使的脑门搂头便砸! “现在无法!” 白莲圣使也不停歇,见刘琳剑也拿出压箱底的手段来,丝毫不在意山崩一般的双锏,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张口喷出一团血雾,双拳化掌迎空虚拍,原本稀疏的血雾顿时变得粘稠起来,伸出几根鲜血淋漓的触角,如同一头血肉模糊的八脚章鱼扑向刘琳剑。 血雾一接触烈焰便发出滋滋的声响,虽然被烈焰烧去不少,却也同时将烈焰扑灭,两两抵消之下,倒是刘琳剑护身的烈焰率先支撑不住,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红光贴在身上,被白莲圣使穿花蝴蝶一般一掌印在胸口。 这一掌绵软无力,打在身上如同清风拂过一般,刘琳剑浑然不觉,正要挥锏打碎这厮的头颅,这才发现火神降世的状态已经被莫名其妙的封印起来! “我耗费三成的修为,才施展出现在无法这一招,岂能让你这般轻松!” 还没有发挥出作用的火神降世法被现在无法封印,刘琳剑明显感觉到只要自己鼓荡全部法力,不多时便能冲开,只是当此性命攸关之时,一个刹那就能决定生死,哪里有时间给他鼓荡法力? 白莲圣使又岂会浪费这大好时间? “未来无生!” 白莲圣使冷冷一笑:“就让本座送你往生真空家乡,到母神面前忏悔吧!” 一手结胎拳印,一手捏莲花指,神情也变得庄严肃穆,既显得神圣高贵,又满带着慈悲怜悯,仿佛端坐真空家乡,慈爱世人的无生老母一般。 “能死在我无生杀拳之下,也算是你的造化了!希望你见到母神之后,能够虔心忏悔自己的罪……啊,卑鄙小人!” 他没有立即出手击杀刘琳剑,却传道一般对着刘琳剑喋喋不休,居高临下的态度彰显胜券在握的得意,冷不防一线红光穿胸而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道蓝光透过眉心,瞬间将女子的识海搅成粉碎,白莲圣使的神念意识没有载体依托,当即也消散无踪。 “圣使大人!” “坛主!” “卑鄙小人,我跟你拼了!” 一群白袍人呆呆的看着沈彦秋,猛的反应过来,顿时恶狠狠的怒骂起来,也顾不得刚才被刘琳剑压着打的窘境,抄起手中的家伙便冲了过来。 一对一决斗是最为正大光明之事,无论是修行道还是离恨界都有这个传统,无论生死其他人都不能插手,所谓生死各安天命就是这个道理, 沈彦秋无谓的摇摇头,叹道:“你这家伙的本事不小,打架也挺在行,可惜就是书看的少了,竟然不知道反派都是死于话多,兀自在这里叽叽歪歪,我本不想出手,奈何实在是忍不住!” 水火锋化作一线红芒和一泓湛蓝色的水波绕着他飞旋,将白袍人的飞剑法器格飞,却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 他击杀白莲圣使属实无奈。 对于他来说,离恨界的生灵和修行道的生灵并没有区别,他对离恨界谈不上喜欢,却也没有丝毫仇恨,虽然处在天生不可调节的对立面,也没到一见面就必须分出生死的程度,若非白莲圣使“无生杀拳”太过诡异,威力也强的出奇,这最后一招“未来无生”必然能将刘琳剑击杀,他也下不了杀死白莲圣使的决心。 杀人也好,杀生也罢,他并不惧怕,只是他很讨厌无缘无故的杀人,如果非要在白莲圣使和刘琳剑之间选一个活着的话,毫无疑问他只会选择刘琳剑。 只是有些可惜,没有见识到“无生杀拳”最精妙的一招。 过去无道致天地无用,现在无法封印一切神通,单单这两招就已是精妙无比,无论是对付体修士还是法修士都有极强的克制作用,更何况是最后一招未来无生? “我不想再造杀孽,汝等再不肯惜命,就休要怪我无情了!” 见白袍人依旧悍不畏死的扑过来,沈彦秋无奈的摇头叹气,他实在不忍心杀死这些为信仰而癫狂之人。 轻轻引动一线牵,扯着还在原地发呆的刘琳剑,两人身形一闪便消失无踪,以小挪移之法回到勾离谨身边。 ------------ 第四百七十四章 陆传亓 “兄弟你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啊!” 勾离谨一手提裤子,一手扯着锦被将床上的女子遮住,沈彦秋只瞧见白花花一片如羊脂滑腻,并没有看清那女子是谁。 “哥,我杀人了。” 沈彦秋耸耸肩。 勾离谨胯下山峰高耸,随着强烈的喘息不定晃动,怒道:“杀就杀了,算得什么?便是十二正宗的人,杀他两个也不打紧……你好歹也给我打个招呼,这事儿忒不地道!” 沈彦秋无奈的道:“我若早知你在办事,自然是不会打扰你的……你给我一线牵的时候也没跟我说过如何提前通知,却赖我不得。我再说一遍,我杀了人!” 勾离谨目光一转,听出了弦外之音,对低着头装傻充愣看地板的刘琳剑问道:“说吧,惹了什么人,连你也摆不平?莫不是赤龙山那群贱人?还是炎皇山的杂碎?回头问起来就说是我手痒没忍住,叫他们内部处理一下得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可不是内斗的时候。” “是真空道的妖人。” 刘琳剑见勾离谨立马端出以大局为重的无赖法,连忙将实情一一说了。 勾离谨啪的往床上一坐,挥手叫那女子出去,那女子也不出声,就这般赤条条的从被子里钻出来,果然是前凸后翘丛林茂密,一股幽香沁人心脾,模样也是清纯烂漫,唯独一双凤眼勾魂摄魄,怪不得勾离谨也把持不住。 女子慢条斯理的套上一件半透明纱衣,转身默默退了出去,沈彦秋鬼使神差的扭头看了一眼。 “哥哥睡过的,就不把与你了,明天给你安排个得劲儿的,说说,喜欢什么样的?” 沈彦秋冷哼一声:“待我再见李玄婴,便把哥哥游戏花丛的事迹同他说说,也不知他会不会不小心告诉李玄机……” “倘若陛下知道兄长又拾起眠花宿柳的老本行,也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不会!” 勾离谨面色严谨的摇头,心里想着:她会打死我! “别别,你不领哥哥的好意,也不能拆我的台啊!这要让真珠知道了,我还有个屁的机会!” 勾离谨连忙告饶,沈彦秋若是真打几个小报告上去,别说父生真珠那里没戏,便是勾离卿也要怒其不争,非把他打个半死不可。 “玩笑先不开,说正事儿。” 方才勾离谨以为他杀了赤龙山和炎皇山的人,也不过毫不在乎的让刘琳剑处理,直至听到是真空道的人,这才让那女子出去,显然事态要比沈彦秋想象中的严重。 “你若杀了旁人,杀也就杀了,我自有手段解决。便是杀几个守旧派的,我也能处理的了,唯独这个真空道,最是棘手。” 勾离谨缓缓说道:“我们三皇宫用了两千年的时间,耗费无穷人力物力,填进去数不尽的资源,这才将一部分守旧派归化,向来走的都是两条路线。” “只是守旧派中还有一部分顽固派,无论威逼还是利诱都没有用,对付常人的所有方法都完全行不通,我们能想到的特殊手段也无济于事,他们就是真空道的信徒。”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恐怕你还不能体会这八个字的威力。” 沈彦秋报以苦笑:“我想我已经体会到了。” 刘琳剑接口道:“小王爷是为了救我这才杀了那妖女,真空道要来讨说法,我自一力承担,绝不拖累三皇城!” “你承担个屁!” 勾离谨看着刘琳剑视死如归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能担住真空道和三皇城之间的事?真空道那群玩意儿是什么货色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跟他赌斗什么?我看你提了一层境界,想是胆也肥了心气也壮了?” 刘琳剑晋升一转修为,勾离谨也完全不以为意,大家都是修行人,谁也不会原地踏步一成不变,总要有突破当前境界的时候,刘琳剑卡在金丹四转多年,随时突破都有可能,不算稀奇。 沈彦秋见勾离谨越骂越凶,刘琳剑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眼神却更加决绝,慌忙为他开脱道:“人是我杀的,兄长只骂他作甚?况且那人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坛主,还能惹出天大的麻烦来不成?真空道若是有颠覆三皇城的本事,早就动手了,拿此事做借口,还上不得台面!” “所以我说你不懂!” 勾离谨不好骂他,气呼呼的道:“真空道有大明尊、红灯、神拳、白莲四部,唯独白莲部自立为教,执掌刑罚的大明尊部也不敢找他们的麻烦,便是因为当代真空道教主,便是白莲部出身。” “其他人你杀便杀了,只是这白莲教的人杀不得!现任教主出身白莲教,明镜湖也是白莲教的菡萏圣池,你说白莲教在真空道的地位如何?” 刘琳剑冷哼道:“太子爷,怕他作甚?将小王爷送出离恨界,量他真空道也没胆子打上三皇城来!若是不来也就罢了,若真敢来,便杀他个血流成河,叫他们明白谁才是离恨界的主宰!这些年一直做怀柔的策略与他们,恐怕他们也忘了三皇城的威名!” “你个榆木脑袋铁疙瘩,里面装的是脑子还是浆糊?” 勾离谨气的抓起枕头丢过去,刘琳剑不闪不避,正砸在额头,将眉上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此时别说送他出去,便是我,只怕也出不了离恨界!你知道当代教主是谁?啊?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刘琳剑惊悚愕然:“殿下说的是杀生王?!” 勾离谨怒道:“你还能不能再傻一点?除了他还能是谁?还有谁敢这么嚣张?陆传亓这厮是个十足的疯子,你们杀了他的人,若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怕当真要把三皇城推翻了!” 沈彦秋哪里知道什么杀生王陆传亓,他虽是满心的好奇,此时勾离谨正在气头上,他也不好开口发问。 只说离恨界没有元神修士,哪里有五劫的王级高手存在?莫不成是个袁无极一般,金丹九转就有神婴修士的战力,这才提前领了王这个独属于神婴修士的称号? 以杀生为号,手中沾染了多少鲜血?脚下又踏着多高的尸山血海? 杀生王,好霸道的称谓。 沈彦秋沉吟道:“陆传亓顶天了也就是金丹九转的道行,此时正赶上浴火节,离恨界的修士比寻常多了百倍不止,其中不乏金丹上重的高手,还怕他一个陆传亓不成?” “他纵然有通天彻地的手段,也无法真个将离恨界翻天覆地,兄长何以如此紧张?” 勾离谨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不懂,你就是不懂!你那个哥哥袁无极一贯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也不过僭越了个本家的称号,叫做大猿王而已。你再看看陆传亓,杀生王!你别告诉我你不懂杀生是什么意思!” “这厮精通阵法,称得上是宗师一级的人物,运用得当足能以一当十!倘若离合真空道四部之力封锁三皇城,这次进入离恨界的修士能活着回去几个,也是未知之数!” 沈彦秋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随手击杀一个妖女,竟然惹出这般大的阵仗。 “若因我致众多修士惨死,便百死难赎其咎也!” 沈彦秋跌足长叹。 勾离谨摆手示意:“却也怪不得你。三皇城和真空道的矛盾不可调节,这个平衡迟早都要被打破,至于被谁打破都无关紧要,只是早晚的事。能修行到这个份儿上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一个傻子!但凡叫嚣着把你送去息事宁人的,都是别有用心之徒。陆传亓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足以颠覆三皇城的契机,一个让离恨界本土生灵彻底掌控离恨界的契机!” “今儿个,算是给他赶上了。” 天空突然阴郁起来。 离恨界本是离鸾巢穴糅合众多神婴修士的小世界所化,本源便是离鸾真火的气息,无论白天黑夜天空都是赤红一片,仿佛血染苍穹一般,乃是最为显眼的标志。 三皇城依旧热闹。 只是这股热闹的氛围下,似乎不知不觉的多了一丝和天空一样的阴郁气息,多多少少有些压抑。 至少沈彦秋是这么感觉的。 三人在房间里说了半天话,沈彦秋才算明白了自己一念生发杀人之后,究竟牵扯出来多少东西。 纵然后续即将发生的千丝万缕都和自己毫无关联,沈彦秋也觉得罪孽深重,真有些百死难赎其咎的感觉。 他并不怕陆传亓,哪怕他是九转顶峰即将碎丹成婴的高手,依旧不能使他害怕。 然则沈彦秋现在却怕的要命。 丹道,器道,阵道,可以说是修行道流传最为久远的三种大道修行法门。 丹道的宗祖人物,乃是三元道尊中的太上太元道尊;器道的宗祖人物,乃是三元道尊中的太上始元道尊;阵道的宗祖人物,乃是三元道尊中的太上玄元道尊。 三元道尊,三清道祖。 ------------ 第四百七十五章 疯言疯语(一) 沈彦秋接触过的阵法,无非就是胡梦媛的香狐迷神阵,就这般也不过只是阵法之道的皮毛而已,陆传亓能让勾离谨乃至离恨界的所有人称之为阵法宗师,这是比神婴修士还要强上一筹的殊荣。 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商铺店铺,从大到小一应俱全,能够满足所有修士能够想到的需求。 购置法器丹药实属寻常,维修神兵法器更是比比皆是,至于什么赌坊银楼勾栏院,拍卖场典当铺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 人流如同密集的蚂蚁一样互相拥挤和推搡着,其中竟然还有许多不通修行的凡人,同样分做三六九等,不亢不卑的行走在密集的修士人群中,寻找着自己中意的物件,或者场所。 这就是离恨界最繁华的三皇城。 一线牵唯一能够独自传送的地方,就是火皇宫,适才他和勾离谨同时激发了一线牵的力量,彼此之间的互相拉扯并没有消失,唯独和火皇宫的传送点失去了联系,或者说有一股力量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不言而喻,必然是陆传亓启动了某种封印阵法,覆盖了整个三皇城,或者三皇山,完完全全的切断了三皇城和外界的联系。 这座阵法覆盖的面积之大,作用之强,完全超乎沈彦秋的认知。 阵法宗师的称呼,真的是实至名归。 几乎所有灵觉强大的修士都清晰的感应到了三皇城的变化,城主府一大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那些散修倒还好,只是跟着旁人在外面吵闹,并不敢往里面冲。唯独十二正宗的那些家伙,一个个身份背景深厚强大,特别是仲云虎、牛圣婴和晓月千光,一个妖族太子一个魔族太子,还有一个精灵(此精灵乃妖、魔、鬼、怪、精、灵之类,不是西方那种尖耳朵的精灵)少主,除了不能进入不死火山的鬼道太子,炎魔道的未来领军人物算是到齐了。 仲云虎何等样人?牛圣婴何等样人?晓月千光何等样人? 跟勾离谨他们扯了一会儿皮,仲云虎和牛圣婴两个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当即就忍不住了,操着家伙带着人马就杀了出去。 一个龙子模样的男修士叫道:“城主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就这般由着他们冲出去?” 城主是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跟乡下守着几亩良田过日子的老农一般,乐乐呵呵富态十足,两只手揣在袖筒里,眯着眼笑道:“老朽没本事拦住他们,由得他们闹就是了!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儿,老朽也是羡慕的紧。你也不用着急,说不定等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龙子撇撇嘴:“陆传亓是什么人?比得上神婴修士的阵法宗师!就凭他们几个能冲破阵法封印,我把脑袋砍下来给他们当蹴鞠!” 一个面色阴婺吊角眼的青年修士,不屑的冷哼一声,道:“我说赤鳞儿,你那头脸不够圆滑,便是砍下来也做不成球,瞎掺和什么?城主大人老谋深算,哦哦,是智珠在握!还容的你操心?” 赤鳞儿一跃而起,指着青年骂道:“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我跟城主大人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青年也不生气,抿嘴轻笑:“何必动怒?我东林阙是什么玩意儿你清楚,你赤鳞儿是什么玩意儿我也知道……旁人拿你父亲是应王爷坐骑的事儿激你,我东林阙却不屑做。坐骑有什么不好?大力魔王的避水金晶兽还是自在魔宫的二把手呢!应王爷用你家赤老爷的名字命名赤龙宫,这是多大的的恩赐,多大的荣耀?” “我打不过你,你也奈何不了我,咱俩不当闹矛盾,太亏了,我不干!你要有本事你就打我,我只请城主大人与我做主!” 他口口声声说不拿赤龙是坐骑的事儿出来说,嘴里却连捧带损的说了一通,说完懒散的往椅子上一躺,只等着赤鳞儿动手。 赤鳞儿气的火冒三丈,却也不敢真个在城主面前动手,对着东林阙吐了一口浓痰,把一张桌子砸得粉碎,这才对着城主一拱手,化一道火光冲了出去。 东林阙一摊手:“城主大人,您瞧瞧,这可怪不得我!” 城主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呵呵,怪不得你,怪不得你!赤鳞儿那里自有老朽说项,东林公子以为如何?” 东林阙瞳孔一缩,这才有些不自然的挺直了腰杆,低眉顺目的道:“全凭您老吩咐!” 刚才只顾着怼赤鳞儿,却忘了眼前这个人畜无害慈祥可亲的老头,才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高手,三皇城的掌权之人。 且不说他假婴的修为,便是从一众九转高手里脱颖而出,三皇合议坐稳了三皇城城主的位子,这么多年来将离恨界的事务打理的稳稳当当,就没有人敢小看他。 勾离谨看了好一会儿热闹,见东林阙此时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哈哈笑道:“东林兄是个有担当的,自然不能跟赤鳞儿一般见识!如今三皇城被封,十二正宗的家伙除了仲云虎和牛圣婴之外,一个个都耐得住性子,只等着看我们三皇宫的笑话哩!你我之间虽有些龃龉,却不该闹到外人面前出丑,此时该当同心协力度过这一重难关才是。” “许老师这里,三皇城一应修士自然由他老人家全权把控,只是咱们三山的兵力,却不能太过分散,群龙无首各自为政不好看,需得选一个领头的出来。” 东林阙头也不抬:“有城主大人在,我也操不得这份心。此事自然由太子殿下负责,东林阙没什么本事,愿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勾离谨道:“东林兄言重了。你的本事兄弟我是知道的,排兵布阵我是外行,不如东林兄你玩儿的透彻,这事儿还是该你劳累,许老师也是赞同的。” “能者多劳嘛!” 许老头呵呵笑道:“太子殿下说的是,东林公子莫要推让,此事交给你负责,老朽才能安心。” 东林阙苦笑道:“你们爷俩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我又打不过你们,还能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东林阙不应也不行了,他的表情立马凝重起来,拱手道:“既然二位给了我这个权利,也压了我一副重担,那就不能玩什么前后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需得全力支持我才是!你们火皇城自不必说,赤鳞儿哪里,还得城主大人吩咐明白,否则,我宁可领责罚下大狱,也不干这买卖!” “这次能领兵对上杀生王,若说不兴奋那是假的!不过我们这些人懒散惯了,尽是些散兵游勇之类,比不得真空道全民皆兵。我若不使些强行手段,却是撑不了这场面,还请城主大人和太子殿下事先吩咐好,不要犯了事儿落在我手里,那时候开刀祭旗,我可是谁的面子也不给!” 许老头依旧乐呵呵的道:“依你依你!若有哪个不开眼的要出头,动摇我们的军心,你只管杀了就是!” 勾离谨击掌赞道:“正要看东林兄的手段!” ------------ 第四百七十六章 疯言疯语(二) 不能出城就意味着和外界联系不上,和外界联系不上,就意味着他根本没有机会得知身死道消的至亲之人,究竟是谁。 这个陆传亓不愧杀生王之名,行事风格雷厉风行不说,手笔也是大的出奇,一出手就是笼罩整个三皇山和三皇城的大阵,无以计数的材料填进去,着实恐怖。 阵法之道唯乎时空,颠倒、封锁、转换极尽其中变化,便是炼丹炼器都离不开特定阵法的辅助,可以说整个修行道都没有阵法应用不到的地方。 这股无形的压力拖得越久就越是让人心惊胆战,随着时间一点点的递增,直到将他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往来三皇城的修士却没有他这般恐慌,许是他太过杞人忧天,也或许其他人比他更明白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这个道理,三皇城的氛围一切如旧。 昨天仲云虎和牛圣婴两个风风火火的带着一批人马冲出内城,晓月千光也不情不愿的做了跟班,仲云虎一马当先,摩云碎骨刀如狂风骤雨,牛圣婴一杆三昧真火枪也是烧红了半边天,却也没有动摇大阵分毫。 晓月千光耐不住他两个连声催促,牟足了劲的在背后打开数百个拳头的孔洞,数百道金光拧成一股,对着天空扫来扫去,金光过处彤云尽散,连仲云虎牛圣婴两个跟班的法器也消融不少,也没扫出一丝涟漪来。 十二正宗神道和人道的修士,都躲在三皇城里看热闹,虽然巴不得他们几个出丑,却未尝没有寄希望于他们搞出一点动静的心思,可惜,这座阵法的坚固程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晓月千光成就一千颗眼睛,从百目晋升千光,夺了黄花观少主的位置,论综合实力还在仲云虎和牛圣婴之上,只是他不是仲云虎和牛圣婴这般,脑袋里装着铁疙瘩的货色,自不敢全力以赴催动千眼魔光,泄露了自家的老底给别人看。 仲云虎这个夯货,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点都不长进,以身祭兵诀强是够强,只是他父亲是狮子,母亲是老虎,好听点说是狮虎兽,说难听点就是个杂交的货色,一根骨头一颗牙齿祭炼的兵器,欺负欺负普通人也就罢了,不堪大用。 牛圣婴这小子倒是得天独厚,只是出身还有待商榷。牛太煌尊为大力魔王,坐镇自在魔宫,乃是修行道魔族之主,修炼的是正宗魔道秘法《天魔解)体大法》,母亲铁罗刹乃是鬼皇胞妹,更无一个火属性,又怎么可能生出一个天生火灵来? 这天底下火法成就最高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去掉勾离卿这个婆娘,便只有应帝王和父生真炎两个老东西,铁罗刹偷汉子的人选,断然不会超出他们两个的范围。 应帝王一向自持,又有言官时刻警醒,不似父生真炎这般放浪不羁,多半这个人就是炎皇无疑。 晓月千光故作疲惫的大口喘着气,心里却想着:他娘的,想我晓月千光堂堂一条汉子,跟两个杂种齐名,还有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他娘的要屈居他们之下,也不知倒了几辈子霉! 仲云虎虽然莽撞,乃是天性使然,并不是说他完全没有头脑,晓月千光出工不出力他也看得出来,只是五百道千眼魔光都照不出虚实来,便是开启千道也是无用。 当下和牛圣婴对了个眼色,便对着天空叫骂起来,只把陆传亓骂的狗血淋头,天空中笼罩的阵法还是不为所动。 两人带着跟班骂了半晌没有回应,仲云虎也是火冒三丈,鼻孔嘴巴里都是淡白色的气流喷吐:“这厮真是油盐不进,换做老子被这般谩骂,早就跳出来两刀剁成肉酱,这厮竟然忍得住!” 牛圣婴哼哼唧唧的道:“杀生王有九转上的道行,不出来还好,真要是出来了,就凭咱们几个也不是对手。底下那群家伙只等着看咱们的笑话,更无一个出力的!特别是无量剑宗和花间派的那几个贱货,等下咱哥俩回去,少不得要被他们冷嘲热讽!” 仲云虎瞪大了眼,杀气腾腾的道:“敢!哪个敢乱放屁,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牛圣婴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道:“你可得了吧,花间派的小娘们儿就算了,无量剑的冯茂然和施秀清,一个执掌水母剑一个执掌真罡剑,功力也与我相当,单独对上一个我都没有胜算,你才六转的修为,能顶什么用?” “说两句就说两句罢,你这莽撞脾气也不是头一回被人嘲笑了,真要是伸过脸送上去给人打,被这群贱人看在眼里再传扬出去,那可就是真的傻了!” 牛圣婴突然眼神一亮,嘻笑道:“虎子,你想出名不?” 仲云虎啐了一口,把摩云碎骨刀往背后一插,瓮声瓮气的道:“某家堂堂正正的汉子,怎会做此等背后骂人的勾当?偏是你这长不大的家伙心毒,编排杀生王阁下,却叫某家陪着你来骂!” 说罢也不等牛圣婴说话,扭身疾纵身跳下云头,往自家的小院去了。 “我把你这没良心的虎子!还有一点儿兄弟义气?推干抹净也就罢了,却还要倒打一耙全赖给我?不要走,吃小爷一枪!” 牛圣婴气的上蹿下跳,端起三昧神火枪便要追去,被身边几个建将拥上来苦苦相劝,拉的拉拽的拽抱的抱,把一块火云震的晃晃悠悠往下落去,兀自骂骂咧咧不肯罢休。 仲云虎的身量大块头足,又不肯施法缩小身形,整天顶着个虎头一身白毛晃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便是十个牛圣婴绑在一起也比不过,只是境界低了牛圣婴两重,便是半个牛圣婴他也不是对手。他两个交情不错,牛圣婴自然不会下狠手,只是一顿亏是少不了要吃,故而这才丢下两句场面话撒腿就跑,倒不是真的就怕了陆传亓。 城中一处酒楼里,五楼顶上的包间里,苏瞳和蓝如泪以及秦问柳三人,正陪着一男一女坐着聊天,窗户大开着,牛圣婴和仲云虎的动静闹得不小,没有不瞧瞧的道理。 那一男一女一胖一瘦,男的又黑又胖好似个黑煞神,女的白白瘦瘦却像个麻秸秆,只是两个人都坐的笔直端正,如同两柄绝世的宝剑一般锋芒毕露,倒把原本的模样遮了过去,让人忽略了他们的美丑,只留下这么一股逼人的气质。 几个人里独蓝如泪最是活泼,叽叽喳喳的笑道:“冯哥哥施姐姐你们快看,小牛犊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好不好笑?好不好玩儿?” 姓冯的胖子不开口自有一派气势,只是一张嘴就破坏了山岳磐石一般的宗师气度:“公主说好玩儿,那自然是极好玩儿的!我老冯也和公主一般喜欢看热闹,特别是什么虎啊牛啊蜈蚣的,惯会耍宝,瞧着就开心哩!” 他挤眉弄眼的同蓝如泪两个挖苦仲云虎几个,蓝如泪这个碎嘴子可算是找到了知音,两个人兴高采烈的讨论起来,冯胖子尽挑些两人的花边事儿添油加醋,无中生有的本事蓝如泪拍马也赶不上,被他唬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直冒小星星。 苏瞳几个脸色发黑,看怪物一样看着冯胖子,欲言又止。施姓女子脸色一沉:“冯师兄自重!” 冯胖子顿时闭上嘴,蓝如泪抓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晃:“冯哥哥你快说,仲云虎跟那个女子到底咋样了?你快说呀!” 苏瞳也是寒着脸一把将蓝如泪拽回来,咳嗽了两声,道:“冯道兄自重!” 冯胖子看看施姓女子,又看看苏瞳,脖子一缩,对着兀自挣扎的蓝如泪道:“她死了,被仲云虎吃了!” “啊!” 蓝如泪大叫一声,眼中含泪,愤然道:“我就知道这个虎头怪不是好东西!那么好的女人他也舍得下毒手!” ------------ 第四百七十七章 疯言疯语(三) 冯胖子朝蓝如泪做了个鬼脸,贼眉鼠眼的样子顿时又把她逗笑了。 “刚才那些事儿也是我听旁人说的,也不敢说是真是假,公主莫要往心里去。如今咱们都被困在三皇城,若是不想办法出去,只怕要被杀生王一锅端了。” 蓝如泪一歪头,得意的道:“我有娘亲的星云链,召唤一颗流星下来,把这破阵砸碎,看他有什么能耐!” 施姓女子道:“星云链是道主亲手祭炼的法宝,公主若要召唤流星,只怕要开启星云链全部威能才行,只是如此一来必然要被离恨界的天道意志感应,到时流星陨落下来,别说一座阵法,便是三皇城也难以保全,你我都要化为齑粉。” “那该怎么办?” 蓝如泪撇着嘴,看向苏瞳。 苏瞳揉了揉她的头,轻声笑道:“我曾听闻无量剑宗有剑胆琴心一说,冯茂然师兄得了水母剑,开了剑眼;施秀清姐姐得了真罡剑,通了剑心,不知能否一窥这阵法的端倪?” 这娘们儿攒劲儿啊! 冯茂然心道:她恼我跟蓝如泪瞎扯,便想着法儿的害我!牛圣婴的三昧真火都不济事,我这枚剑眼又能如何?他是算准了要我丢脸,却先恭维一番,叫我不能拒绝! 施秀清点头道:“也可一试。” 冯茂然慌忙拦住她:“你虽剑心通明,却不如我剑眼犀利,且容我卖弄一回,在几位美女面前露露脸。” 唉,施师妹是实诚人,没听出来苏瞳这娘们儿话里的弯弯绕,可怜我老冯活该倒霉,非得丢一回丑喽! 施秀清点头道:“冯师兄说的在理。” 你倒是句句大实话,能不在理吗?你还能再耿直一点吗? 冯茂然暗自腹诽,只是见苏瞳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蓝如泪也是满脸期待,只有秦问柳拎着个酒壶自顾自的喝着,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冯茂然心里打着退堂鼓,却不愿在几个美女面前弱了气势,当即把牙咬紧面不改色的将法力一催,背后突然传来一片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哗啦啦亮起一片蔚蓝色的水幕,一头蓝盈盈的怪兽在水幕中慢悠悠的游动,华盖一般巨大的头颅,身子由无数透明的触须组成,轻柔的搅动水幕,从头颅深处发出一点明光,随后流动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却是一头水缸大小的石境虫。 冯茂然催动法力,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意境之中,施秀清解释道:“水母剑终日浸泡在天一真水池中,便是冯师兄这次来南疆,也随身带了一壶天一真水温养水母剑。这头石境虫是水母剑的元灵,每天都要冯师兄以本源丹气滋养灵性,再反哺回精纯的元气,达到互相精进补益的效果。” “冯师兄要开剑眼,必须以水母剑的元灵为依托,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看来冯师兄这次是要下血本了。” 苏瞳轻笑道:“施姐姐明知如此,却还激他作甚?” 施秀清淡淡的道:“他虽得了水母剑的太阴元气,却始终定不下心性,已经有几位长老弹劾,废去他水母剑主的身份,另择他人。若不是宗主力排众议指定他执掌水母剑,如今他便要沦落为外门弟子了!” “冯师兄有天分,也有恒心毅力,唯独一股争强好胜之心用错了地方,不肯在女子面前薄了颜面,殊为不智。我若不激他一激,让他长点记性,他还不知要扯到哪里去。” 秦问柳醉醺醺的道:“千人千相,嗝……你们要他压制本性,连自己也做不得,如何还能全心全意和水母剑沟通?无量剑宗以剑术称道天下,便是李太白号称剑仙,也不敢和曹剑宗比剑,放言甘拜下风,可这世上终归只有一个曹剑宗,他的路,旁人走不了的,走不了的!” 苏瞳皱眉道:“你这醉鬼说什么胡话?曹剑宗也是你能编排的?” 剑宗曹天霸乃是当世绝顶高手,在十二正宗的大宗师里也名列三甲,仅次于雷帝天尊雷震霄,还在狮王仲云胥之上,无论秦问柳说的对错与否,当着施秀清的面妄议剑宗之道,便是僭越。 施秀清执掌真罡剑,性情最是刚烈,无量剑宗和花间派虽有姻亲关系,却不能以此为由妄议剑宗,十名剑主皆是天资卓越之辈,乃是曹天霸亲口定下的亲传弟子,在无量剑宗的身份地位还要胜过一般的长老,当着她的面议论曹剑宗的道,施秀清完全有理由出剑。 施秀清却不动怒,反而点头道:“宗主传我们剑道之时,也曾说过学我者生,像我者死的话,秦道友这句话虽有编排之嫌,却也不无道理。剑通人心,人通剑意,每个人对剑道的理解都不同,走的路自然也不同,只是冯师兄杂念太多,纵然有水母剑意佐正,却也时常生出惫懒的心思,故而我才敲打一番,提醒他不要失了本心。” 秦问柳不理会苏瞳的眼色,醉眼朦胧的看着施秀清:“你不是他,怎么知道他的本心?说不定他的本心坚固坚如磐石,只是要学人露拙藏巧积累剑意,只待一鸣惊人之时呢?哦,我打个比方,施姑娘……施道兄,你且看看我如今是醉了,还是没醉?” “难得秦道友如此看得起我冯师兄。” 施秀清淡然道:“我不是你,如何知道你醉没醉?只是你也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冯师兄之事?我终日同冯师兄对剑,自认对他也有几分了解,想来不会看错。秦道友,我也不许你做口舌之争,且看我冯师兄施为,日后自见得分晓。” 秦问柳嘿嘿一笑,潇洒的一振衣袖:“施道兄言重,言重了!秦某不过区区道行,只知醉生梦死的货色,哪里看的出您二位的心性?不过是随口一说,胡言乱语罢了!施道兄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蓝如泪抓了一把干果朝秦问柳脸上狠狠砸过去:“你个烂醉鬼,不要在这里搅事!再阴阳怪气的说话,打扰我看冯哥哥施法,我就撕烂你的嘴!” 秦问柳哼哼两声也不应她,随手抓起地上的干果就往嘴里塞,也不管有无尘土。 冯茂然以剑心沟通石境虫,正是在借用水母剑的力量开启剑眼,那头石境虫得了冯茂然法力加持,游动的速度陡然加快,姿态也欢快许多,头颅深处那一点明光愈发璀璨耀眼,像是被揉碎了的彩虹,五颜六色的细碎线条交织流淌,无数道触须拧成一颗圆溜溜的眼珠,向天空望去。 几人都是屏气凝神,就是蓝如泪也全神贯注的凝视天空,生怕漏了一点变化。 一道闪电细如发丝,只在极高的天空闪了一闪便既消失,冯茂然背后的异相哗啦一声炸的粉碎,四泄的法力真如巨浪海啸一般,还是施秀清与他相辅日久,心意相通,身上猛然迸发一派宏大罡气,当即将汹涌的浪潮裹住,罡气一压,便把浪潮消弭,随即将平复下来的法力送了回去。 施秀清的真罡气乃是纯阳之气,凶猛霸烈不说,亦不缺堂皇宏大之意,最是能克制水母剑激荡的阴柔之力,况且他两个相辅相成,对彼此的手段都极为熟悉,平日里双剑合璧不知演练过多少次,心意相通自不必说,说一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不过分。 苏瞳他们不知道冯茂然的本事,施秀清却是一清二楚。十名剑弟子以实力排名,除了大天雄剑主是掌门大师兄,其余的都要十年一比排定座次,冯茂然一副吊儿郎当其貌不扬的架势,自他执掌水母剑以来,施秀清已连续输了他四次,这才心甘情愿叫他一声师兄。 水母剑性属阴柔,最是擅长卸力,冯茂然又精通太极剑、两仪剑、四象真灵剑、五行六合剑等剑法,与人对阵一路剑法使的连绵不绝毫无缝隙,只等对手开口认输求饶,施秀清感触颇深,浑然没想到冯茂然以水母剑元灵开启剑眼观察,都没能抗住阵法之威。 待到施秀清为他理顺法力,冯茂然这才大叫一声,口喷鲜血。 施秀清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就听冯茂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不出的畅快。 ------------ 第四百七十八章 疯言疯语(四) “冯哥哥莫不是让雷劈傻了?” 蓝如泪眨巴眨巴眼睛,像看傻子一样。 苏瞳嗔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也学着说疯话!” 秦问柳醉醺醺的道:“囡囡是天真烂漫,话由心出。师姐你不能用咱们的眼光,衡量她思索的角度。你我在尘世打滚,满身的泥泞,难得有个干净的,又何必让她也沾染污泥?” 苏瞳笑道:“你这醉汉,倒是醉的清醒!历经人间百千事,一派灿烂总天真,这份心我也曾守过,可惜没有守住。国主大人将囡囡交由你我守护,你惫懒些我不说你,我却要给国主大人一个交代,怎能和你一般轻松?” “交代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蓝如泪不耐烦的一甩手:“冯哥哥,你自己一个人偷偷的乐什么?不知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快说来听听!” 冯茂然依旧止不住笑容,一个劲儿的直拍大腿:“我笑神仙道和金鸡岭那群家伙,也跟我一般施法探查阵法……哈哈,我不过是吃了一丝雷霆,那些家伙可比我惨多了……哈哈,他们不知道我剑眼的奥义,不知道我已经看到他们吃亏的模样!神仙道的那个小子仗着雷电之眼大张旗鼓的观察,可是吃了满满一记真空波,差点把胳膊卸下来!” 众人愕然,没想到冯茂然这家伙乐的不成样子,却是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 施秀清皱眉:“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整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为什么每次比剑都会输给你。” 苏瞳笑道:“冯道兄一颗赤心,不为外物所动,施姐姐却只看到他的表象,如此说来恕小妹直言,施姐姐输得并不冤。” 冯茂然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哎呀,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苏姐姐是也!” 施秀清脸色一冷:“说你胖你就喘!苏道友年纪尚小,你倒也开得了口叫姐姐!” 冯茂然摇头晃脑的道:“那又如何?这天下的女子都是姐妹,姐姐妹妹有何分别?你若是不想叫我师兄,我便改口叫你姐姐就是了,怎么样施姐姐?” 施秀清呸道:“混蛋!” 秦问柳拎着酒壶,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浑身一抖将酒意消去,沉吟道:“雷电之眼?《惊雷震九霄》中的奇门秘法,听闻只有长子雷鸣和次子雷震才得以传授,一直都没听说还有旁人修炼。雷鸣和雷震子都是元神修为,进不来离恨界,这次来离恨界,也不曾听说他二人的弟子前来,这般说,他们藏的还挺深。” “若不是冯道兄剑眼无差识破踪迹,恐怕咱们也不知道神仙道来了身份高贵的高手。金鸡岭的金鸡唤日法,最是能洞察虚空本相,不受阴魔影响,且这次来的高手乃是夏符飏,竟然也看不透其中虚实……” 冯茂然不以为然的道:“雷鸣和雷震子的弟子,也有资格算什么身份高贵?蓝妹子是星云道主的女儿,名花流的公主,岂不比他高贵百倍?” “夏符飏又如何?杀生王以九转上乃至巅峰的修为,以阵法之力比肩五劫宗师,在离恨界就是无敌的象征,夏符飏差得远了!” 秦问柳不与他争辩,自顾自的分析道:“这次不知是谁惹怒了杀生王,竟然搞出围困三皇城的阵仗,又是许进不许出的单向阵法,这是打定主意把进来的人一锅端!杀生王一心致力于打破离恨界先天束缚,为离恨界生灵博一条成就元神的出路,常年闭关不出,平素里根本不管闲杂之事,这次竟然亲自出手,只怕那人惹出的事情不小。” —— 三皇城。 城主府内堂会客厅,城主许老头和勾离谨正陪着几个人说话,气氛甚是融洽。左首上位坐着的,正是金鸡岭的大宗夏符飏,木涣阳的身份不足就座,便侍立在夏符飏身旁。 夏符飏对面坐着一个身披八卦鹤氅的中年道人,头顶插一根乌木簪子,面容古朴,三绺长须垂在胸前,怀抱一柄黑白两色的羽扇,颇有仙家风范。 背后站着两个头抓双髻的道童,各自斜挎一个黄布口袋,一道童捧着七星长剑,一道童端着瑞兽香炉,青烟袅袅。 勾离谨举杯示意,笑道:“离恨界正是风雨飘摇,两位道兄何苦来蹚浑水?” 夏符飏道:“恰逢其会。” 中年道人神色倨傲,拿着腔调道:“离恨界在三皇宫掌握之下,些许小事,怎算得上风雨飘摇?陆传亓不过金丹九转,也敢学大猿王一般叫什么杀生王,实在狂妄!贫道的道行虽不及他,道术上自认薄有成就,愿助许道兄一臂之力,降妖伏魔。” 夏符飏点头道:“正有此意。” 勾离谨和许老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有两位道兄鼎力相助,大事济矣!杀生王便是有通天的修为,又怎敌我等勠力同心之功?” 许老头只是乐呵呵的笑:“承蒙两位道友抬爱,许一乐替陛下、替太子爷、替俞苑主谢过两位!” 夏符飏拱手还礼,道人却坦然受之。 木涣阳站在夏符飏身后,对这道人倨傲的模样甚是看不惯,不仅姿态摆的极高,便是说话时也是眼高于顶,拿下巴尖儿看人,明明道行境界不如许一乐和陆传亓,偏偏说话时老气横秋,如同长辈看待晚辈一般,而且还一副看不起夏符飏的样子,连句话也懒得跟他说。 夏符飏施展金鸡唤日法,以金鸡本相观看阵法,却被一道煌煌日光烧伤了红日法相,心头便是惊骇莫名,金鸡岭的道法修的就是大日真火、太阳神光,陆传亓布置的阵法竟然以他最为擅长的手段将他击伤,虽然他见机得快将金鸡红日收回,却还是慢了一手,受了点不轻不重的小伤,被这道人看在眼里,颇有些不屑的意味。 夏符飏察觉到木涣阳气机变化,也不禁觉得好笑,这孩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岂不是叫这厮笑我管教无方,不会教徒弟? 夏符飏呷了口茶水,慢悠悠的道:“贫道术力低微,出不了多少气力。倒是顾道兄出身寸心,修炼的又是灵台宗的符道绝学,贫道佩服的紧!所谓丹、器、阵、符乃是一切外道之根本,三元道尊嫡传下的道统,自然是不惧杀生王的阵法。贫道已是败了一阵,来日阵前会过杀生王,还要看顾道兄的手段!” 他说符箓之道乃三元道尊嫡传的道统,却又说符箓和丹道、器道、阵道一般,皆是一切外道之根本,实际上还是否定符箓之道。无论是道门还是浮屠,首重的还是修心,其次才是修性命,修术法。道生法,法衍术,术统旁门之流,道法才是根本,余者尽是旁枝,符箓之道之所以能够名声大噪,将寸心门推到十二正宗的位置,靠的还是前辈高人的积累,再加上如今三山大宗衣剑心、江心月和漓剑秋闯下的赫赫威名,后辈弟子能否有这份修为,却也不尽其然。 这道人是寸心弟子,灵台宗衣剑心门下高足,唤做顾元叹,有个道号叫做郁离子,又称南明道人,深得衣剑心符箓真传,他为人秉性虽然有些傲慢无礼,但修行天赋却是极高,衣剑心特意从漓剑秋处,自太阴元符剑里求了一路剑法传他,足见其人自有过人之处。 只是衣剑心愈发对他重视,他便愈发觉得自家了不得,虽每每静思之时常怀罪己之心检视自身,却始终改不了这个秉性,衣剑心也只好听之任之,期望他有顿悟之时。 若被他人点醒,吃一番苦头也就罢了,若是碰上仲云虎这样脾气的,修为手段又在他之上,也不顾及寸心门的威慑,只怕连性命也难以保全。 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或许这也是顾元叹命中注定的劫数。 天劫易渡,人劫难防,顾元叹是一朝顿悟鱼化为龙,还是劫数难逃身死道消,一切只由他自己决定,旁人皆是无用。 寸心寸心,灵台方寸,一尺心田,连方寸之间都不能驾驭,遑论天下。 顾元叹轻抚长须,神情自若:“贫道自是不敌杀生王,却也不惧他。来日阵前相遇,倒也有一手符剑请他品评指教,必不叫许道兄和夏道兄失望。” ------------ 第四百七十九章 疯言疯语(五) 大阵困住三皇城的第四天。 既然说三皇城的兵力都交给东林阙,许一乐倒也没有表里不一,真个将权利完全放给东林阙,不仅以城主的名义下达了军令,更是以双皇一王的名义通令三山所有修士,旦有不尊东林阙号令者,军法从事,格杀勿论。 三山三宫的修士皆来自南疆三皇宫,多以筑基后期和金丹初乘为主,可谓是根正苗红的自家班底,虽不是系出同门,也是彼此都熟络的,值此危难之际,又有两重军令下达,三皇宫内部的些许矛盾大可放下,也必须放下,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这些修士都是三皇宫培养的精英,否则也没有资格进驻三皇城,虽然平日里各司其职懒散惯了,这时候却也一个都不敢马虎,毕竟事关身家性命,马虎不得。 东林阙调拨了几个办事精明的修士,各自领一队人马安抚散修,将食宿用等常规项目价格下调,严密监控三皇城和三山中的离恨界本土修士,又以城主的名义一一会见了十二正宗的领头人,以及诸大宗修士与散修中的顶尖高手,共商御敌大计。 三皇城的灵气莫名其妙的浓郁起来。 没有人为此欢欣,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因为围困的阵法正在不停的收缩,三皇城与外界完全隔绝,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里面聚拢的灵气经过压缩,自然就愈发浓郁。 三皇城的建筑和魔山大祭时,魔山派安顿修行同道时相仿佛,许多场所并非安置在三皇城内,而是依托阵法的力量单独漂浮,定在固定的节点上,围绕着三皇城转动,如同众星拱月一般。 只是这些建筑覆盖的阵法虽也玄妙,却终究抵不过陆传亓的阵法,包围三皇城的阵法以离恨界天地为基,以天地大势压迫下来,这些阵法的威能开到最大,这才勉强撑住强大的压迫,不至于坠落。 好在有许多高手都往返或是居住在这些场所之中,随手加固一下阵法这种事情还是乐意为之的。 城主府门前车水马龙,每天,不,应该是每时每刻,都有修士进进出出,有的面带欢喜欣然离去,有的哭丧着脸一言不发,有的忧心忡忡垂头丧气,一应种种不一而足。 沈彦秋也曾以幻魔法眼配合着太阴炫光镜观察过阵法,只是非但一无所获,还被阵法的力量反击,同冯茂然一般吃了一记雷霆,受了点小伤的同时,险些将幻魔法眼破去,只得作罢。 “若不破了阵法,便没有出去的希望,也不知道城里的这些大佬们,做的什么安排,这都四五天了,反倒比杀生王还沉得住气!” 围而不战本是兵家大忌,只是陆传亓有整个离恨界做后盾,这个大忌反倒成了他最佳的助力,三皇城如今孤立无援,陆传亓也乐的外界修士源源不断的往三皇城汇集,人多了力量是大了,但同时人心也就杂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这些人就有可能内部发生矛盾,介时在一举进攻三皇城,那就唾手可得。 “离恨界只是一方小世界,充其量也不过是根基比得上一方中千世界,却终归不是。如今我杀了一个女子,便要波及整个离恨界和无数修行道的修士,也不知道多少人要死在这场战斗中……难不成我竟是小说家笔下,那种走到哪都会惹出无尽麻烦的废物主角?不不不,我不是废物,也不能做废物,我还有师长兄弟,还有几房娇妻,万不能成了废物!” 沈彦秋思来想去,如今离开离恨界唯一的方法,就只有破开阵法,击败杀生王这一条途径。 他自然是没这个本事,便是能否在这场战斗中保全性命,他也没有几分把握,作为大悲宗嫡传弟子,若是十二正宗的修士都在拼死战斗,他却躲在勾离谨背后,纵然苟全性命,大悲宗的颜面也是扫地无存。 这几天他有些心绪不定,总是不能静下来炼气存神,故而勾离谨便叫他四处逛逛,少想些乱七八糟的,缓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夏符飏直入城主府,沈彦秋并没有机会跟他打照面,勾离谨也很奇怪的没有通知他,所以沈彦秋并不知道,夏符飏和跟木涣阳师徒二人业已进入离恨界。 这几天对所有人来说都如同一种煎熬,明知道打破阵法就能出去,却没有具备打破阵法的能力,只能被动的等待杀生王的降临,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任何人提不起高昂的斗志和信心。 杀生王的强大,一直都体现在无与伦比的阵法之道上,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倘若抛开阵法的加成真刀真枪的打斗,便是金丹六转的仲云虎也有信心跟他斗一场,这便是术业有专攻的道理,并不是说仲云虎凭借一腔胆气和娴熟的战斗技巧,能够战而胜之,只是真刀真枪的战斗,拼法器拼道术,才是大多数修士惯用的手段。 杀生王这三个字,就像一块石头压在所有人心头,特别是和沈彦秋这样,实力只在金丹中乘的修士,更无一丝一毫面对九转巅峰的信心和勇气。 既然是出来散心,沈彦秋图个清静,便没有让刘琳剑陪着,不过他不确定那天在明镜湖击杀白莲坛主之时,附近有没有其他的修士藏匿,所以也不敢露出本来面目,也不敢幻化成那天的模样,便将幻魔道的法力一裹,化作一个面色焦黄的瘦弱青年,放在人群里也是毫不起眼的那种,随意的在三皇城晃荡。 经过这几天的缓冲,很多人都适应了天空中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反正天塌下来有三皇城和十二正宗的高手顶着,这些来自修行道各地的散修倒是展现出来散修洒脱的一面,原本慌乱和清冷下来的三皇城重新活泛起来,三三两两的行人扎着堆儿走动,虽然彼此之间有说有笑,可还是掩饰不住眼神里的一丝惊恐。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努力祭炼五行飞剑,并不是急切的想要掌控它,而是因为他不知道白莲教有没有什么隐秘的手法,能通过五行飞剑得波动捕捉它的位置,从而确定是他杀了白莲坛主,故而他回到三皇城之后就以太阴炫光镜将五行飞剑镇压在小世界,又将幻魔道的法力编织一件法衣,罩在千机法衣上,来了个双保险,终于将五行飞剑祭炼完全,彻底掌控。 五行飞剑祭炼成功之后,不复五根丝线的模样,反倒成了五颗不同颜色的金属球,泛着五行法器特有的颜色和属性波动,随即便自行定在小世界的五行方位,一丝丝的接引外界的天地灵气淬炼,将纯粹的五行元气补充到小世界之中。 五行飞剑返本还源,他才知道白莲坛主并没有真正发挥出五行飞剑的妙用,这套飞剑乃是以古法炼制的剑丸。 所谓剑丸者,形为丸而意为剑,而丸者如丹,便是以祭炼金丹的方法祭炼这套飞剑,将剑器的威力更推一层。 只是因为剑丸的炼制过程太过繁琐,而且剑丸的最终形态依旧是三尺剑器,修士能够将法器收入体内温养,也不存在携带不方便的问题,炼制剑丸才逐渐没落,被各式各样的神兵法剑取代。 今人的智慧不见得不如古人,剑道从剑丸演化到剑器,实际上说不清孰优孰劣,两者各有各的特色。 只是一则炼制剑丸向来没有单独祭炼一枚的,什么子母阴阳剑、三才戮魔剑、五行飞剑、七星或者九宫,乃至二十四、三十六、七十二,都要有一个特殊的数量,因此需要耗费的材料和时间精力都远超同等品阶的剑器;二则如今的修行道并非剑修一家独大,各式各样的神通道法层出不穷,除了无量剑宗以剑传承,许多宗门也不过是将剑道作为傍身的一种手段,便是藏一手压箱底的剑术,也不过是多用些心思便罢,自然不会耗费如此大的代价炼制剑丸。 并不是说剑丸的威力不如剑器,相反,同等品阶的剑丸必定稳稳胜过剑器一头,只是现如今除了无量剑宗,还完整的保留着上阶剑丸的祭炼方法,修行道几乎已经没有人使用,这才导致剑丸极为稀少。 若非沈彦秋得了这套五行飞剑,他也完全想不起来还有剑丸这种事。 如今五行剑丸定住小世界五行,为他将小世界激发生气打下一份基础,沈彦秋自然是极开心的,也算是冲淡了一丝心头的忧虑,不至于终日忧心忡忡。 阴郁的天空灰蒙蒙一片,连离恨界特有的赤火彤云也看不到,沈彦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其实也没有什么兴致。 ------------ 第四百八十章 疯言疯语(六) 沈彦秋化作黄脸道人,一副病殃殃死气沉沉的架势,眼神里也是无光,活脱脱被杀生王吓破了胆一般,路上的修士只扫一眼便不在注视,这个时候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谁敢跳出来说不害怕,非但不会被夸有胆气,还要被骂神经病。 既然是同病相怜,难免就多了一丝莫名其妙的认同感,彼此之间也没有了以往那种看得见的隔阂,不管认不认识,都能扯个笑脸打个招呼,或者是无声的点点头,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扛着这股压力。 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古人云,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其实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大家都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多或少,好事便要自己多些旁人少些,坏事便要旁人多些自己少些,最后大家都差不多,也是心里不得已的妥协。 总之大家现在是一个笼子里的鸡,被宰杀的几率都一样,那就没有什么仇富或者悯穷的心思了,能不能活下来,看自己的运气。 而且他现在一副痨病样,就是不通命数易理的人也能看出来,这家伙就算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五脏至少也是又虚又废,怎么看都活不长,自然也就没人乐的搭理他。 他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就这般慢悠悠的在街上闲逛,两边的店铺需上七八层台阶,他便只照着路边的小摊和地摊上瞟,心里也不免觉得甚是奇怪,进出三皇城的都是身怀法力的修士,最不济的也有筑基修为,店铺里卖些衣食所用、神兵法器丹药之类的用物,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这些小摊小贩摆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是毫无法力波动的小玩意儿,甚至很多残破不堪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买? 他蹲在一个摊位前,上面稀稀拉拉摆着十余件事物,有完整的有破损的,瓶瓶罐罐乃至兵器什么的都有,他随手抓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铜簪子,正要运法力感应一番,却被摊主一把抓住手:“哎,朋友,懂不懂规矩?” 沈彦秋故作茫然:“什么规矩?” 那人闻言着意扫了他两眼,见他神色不似做伪,松开手把簪子接过来,咧嘴笑道:“感情是头一回逛地摊……赶巧了,这几天我也是一直没开张,就等着你这头一单生意,那我就跟你说道说道。” “你说这三皇城里什么东西没有?且不说大大小小的珍宝阁金戈铺,便是上等的神兵法器、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乃至布置洞府起居的阵法,那是应有尽有!既然这样,为啥我们还要迎风冒雨的摆地摊?” 摊贩神秘兮兮的凑过去,一拍大腿。 沈彦秋配合的道:“愿闻其详!” 摊贩见沈彦秋挺上道,接着说道:“咱们也就是挣点苦力钱,说起来不值一提。我实话跟你说吧,但凡是我们这些个零散的摊位,基本上都是大差不差,不信你去瞧瞧,无论摆的东西多少,基本上也都差不多。” “照你这么说,这些东西还有点来头?” 沈彦秋从他手里接过簪子,一边把玩一边饶有兴致的道:“你可别跟我说是从哪个遗迹里挖出来的,嘿嘿,离恨界也才开辟几千年,一开始就被三皇宫把持,更没有衍生一个先天神灵出来,哪里能有什么遗迹?” 摊贩压低了声音,缓缓道:“你又不是离恨界的本土生灵,怎么知道这方世界没有衍生先天神灵?” “倘若没有神灵,无生老母从何而来?” 沈彦秋吓得一激灵,跳起来道:“你是真空道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摊贩一把摁住,扯着衣领子怒道:“你要不买就滚蛋!他妈的我好心给你说道,你污蔑我是真空道的妖人?不知道这几天风头正紧,三皇宫的人一个个跟疯了一样,到处抓捕真空道的信徒?你他)妈这是要害我?” 沈彦秋被他骂的一愣,旋即怒道:“你他娘的一上来就是先天神灵,无生老母,还怪我多想?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来来来,今天我就听你好好说道说道,非得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我定不与你干休!” 他眼睛一瞪,把法力一震,显露出金丹修士的身份,病恹恹的黄脸上也多了三分凶戾之气,那摊贩只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本就看不出沈彦秋的修为,只是哪有金丹修士跑过来逛地摊的?再加他幻化这副病态,浑似个命不久矣的痨病鬼,更无丝毫金丹高人的风范,任是这摊贩经年在此摆摊,形形色色见得多了,算是打熬过眼力的,却也没看出来。 刚才那两句骂的太顺嘴,这时候也不好往回咽,摊贩讪笑道:“前辈有金丹的修为,却跑到我这里来,莫不是故意寻开心的?您要是喜欢这簪子,只管拿去,权当我送您了!” 沈彦秋只是摇头:“你当我拿修为压你?实话跟你说,我还真是头一回逛地摊,也不了解你们这一行的规矩。不过我也懒得去明白什么规矩不规矩,你既然把话头扯出来,就得给我扯开了说,总得让我心甘情愿的化钱买你的东西。” “此事说来话长……” 见沈彦秋脸色又要阴沉,慌忙又改口:“且容我长话短说。” 不死火山里的法阵,是禁制金丹以下修为的人进去的,按理说离恨界里的筑基修士,只有可能是本土的生灵修炼而来,实则不然。离恨界开辟已两千余年,两千年的时间,在外来修士的影响下,足以走过原本数万年乃至百万年才能形成的更替,衍生出新的人类。 甚至有些借浴火节前来避难的修士,决心再也不出离恨界,和本土的女性)交)合,所生育的后代都称作新人类。 这些人也是离恨界的本土生灵,虽然被称作新人类,但在本土生灵眼里,他们永远比外来修士的可信度要高。但是新人类自一开始接受的就是外来修士的教育,和本土生灵自我衍生的文化相比,无疑要“开明”许多,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什么守旧派什么革新派,乃至彼此敌对的本土生灵和外来修士,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新人类有一套独立于本土生灵和外来修士之外的道德标准,既不会偏向于哪一方,也不会交恶于哪一方,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是游离于两者之间,通过自己的方式获取利益。 因为这样一重身份保护,他们可以相对轻松的达到外来修士无法进入的地方,譬如真空道的核心区域,或者四部总坛,对新人类都是不设防的,反倒期望他们能够因此受无生老母的感化,重归无生老母的怀抱。 短短两千多年,本土生灵和外来修士爆发过无数次的战斗,每一次都以本土势力的失败而告终,但外来修士——实际上就是三皇城的人——一样损失惨重,其中不乏有金丹上重的顶尖高手。 这些战斗的遗迹,便是以冒险为生的新人类最喜欢去的地方。 “就像我手里这支簪子,看起来毫不起眼对吧?”见沈彦秋直勾勾的看着他,摊贩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哈哈,其实就是不起眼!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乃是我在第二次神魔大战的遗迹战场里找到的,说不定就能通过它发掘到一些了不起的东西,上古修士的神兵?法器?还是某种厉害的功法?” 新人类对离恨界的归属感较外界略强,所以很多词汇也是沿用离恨界的说法,比如神魔大战、上古战场之类,差点把沈彦秋唬住。 “而且所有人都没见过无生老母,坚决否定她的同时,外来修士里谁又能证明她不存在呢?你们都说盘皇开天娲皇造人,我们也没见过他们两个,怎么知道你们说的就不是刻意编撰的呢?” “我们学习的也是外界的知识,对世界生灭的理论也相对了解,只是自离皇界开辟之后最初的人祖已经消失不见,他们也没有任何记载流传下来,我们也没办法确定远古时期的离皇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我们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们的世界能够诞生盘皇娲皇,我们的世界一样可以诞生无生老母。” 摊贩咧着嘴,颇有心些得意的笑道:“这是从世界演变的根本上进行推断,用的也是你们所传授的理论,前辈若要否定我这个推断,首先要推翻的,便是你们盘皇开天娲皇造人的传说!” ------------ 第四百八十一章 疯言疯语(七) 推翻盘皇开天,娲皇造人? 便是修行道最无法无天的妖魔鬼道,也不敢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来。 沈彦秋正要发怒,只是看着摊贩你尽管打我的眼神,似乎还带着一丝嘲弄,心头那点怒火不自觉的便散了去。 是了,凭什么我能坚持盘皇娲皇和三元道尊的传说,他们便不能坚守无生老母和灵感上父的传说呢? 按照修行道自古以来流传的说法,只要是世界成熟之后被开辟出来,就一定会诞生出开天辟地的大神,和秉承世界气运的神灵。 就像始源界,盘皇开天地衍化万物,娲皇补苍天捏土造人,三元道尊立教证道,释迦二圣梦中证道另立浮屠,这是始源界最初的气运先天五太,以及娲皇无边无际的功德造就。 就是修士自家开辟的体内紫府小世界,也会诞生出先天神灵,譬如一个金丹九转的准婴修士,经过雷劫之后将体内小世界化成一座真正的小世界,如果自身投入小世界之中,以神婴为灵自然孕育,就能化身盘皇辟地开天。 不过小世界毕竟不是小千世界,神婴修士开辟的小世界,因为其本身对道的理解,还达不到既定的高度,故而衍生出先天五太神灵的几率极低,甚至因为规则不够完善,世界崩塌也是正常。 唯有七劫神化修士的小世界,因其本身已经将真灵寄托虚空,不生不灭滴血重生,小世界里的生灵便能通过他制定的规则修行,若小世界的修士能练气筑基,这方小世界便能晋级为小千世界,若是能凝聚金丹,九转成婴,这方小世界就能晋级为中千世界。 元神五道只有境界高低,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想让自己衍化的生灵修炼到和自己一样的境界,古往今来还没有成功过。 三元道尊是先天神灵的代表,释迦二圣是浮屠僧侣的代表,娲皇圣母和羲皇圣父是人族和妖族的代表,大自在天魔主和阎魔天子是魔族和鬼道的代表,可是横推四古纪元直至今日亿万万年亦,可有一人成就他们的境界?便是勉强能相提并论都不可能。 沈彦秋脑海里乱七八糟尽是关于小世界衍化神灵的讯息,只是他翻来覆去也找不到能够否定离恨界衍生无生老母的凭证。 离恨界是离鸾巢穴糅合元神修士的小世界所化,本质远远超过一般的小千世界,根基达到了中千世界的标准,为何没有诞生先天神灵的原因,沈彦秋认为必定是三皇合理开辟离恨界时,已经将先天五太之气尽数抽取,断了离恨界自我衍化的机缘,这才没有形成大道化身之真神。 先天五太是构建世界基础之源,失去先天五太,就等同于切断了世界自我运转自我晋升的根源,无怪乎离恨界的生灵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碎丹成婴。 因为离恨界根本没有能够支撑元神五道的道。 既然如此,无生老母又是从何而来? 倘若她真是一尊先天而生的神灵,纵然实力不足,怕也有神婴乃至出窍的实力,虽不是双皇一王的对手,但在离恨界的主场,绝对是无敌的存在,为什么没有出面扫荡三皇宫建立的势力? 或者说,她只是一尊被膜拜出来的后天神灵,真实实力还不如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乃至并没有凝聚出实体,这才被陆传亓完全掌控了真空道的力量。 摊贩一句话问到了根由之处,沈彦秋也不知如何分辨,坚定自己理论的同时却打压和否定别人的坚持,无疑是一种很可耻的行为。 “得,这根簪子我买了!” 沈彦秋倒是没心思搜寻什么上古战场,关键这时候想出也出不去,刚才一番谩骂争吵反倒把这段时间有些郁集的心情放松不少,跟这摊贩刻意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才以一件筑基修士能用的下品法器拿下。 这簪子亦无什么特别,不过是沾染了一层离恨界特有的气息,若按照那摊贩所言,倒也有可能真是某座上古战场遗留之物,不过像他这般筑基修为都能跑去捞好处的上古战场,想来也不过是最为普通之处,纵然有些值得一去的契机,也早就被旁人捞了去,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是个人都懂,怎么可能把这大好机会留给他? 权当个耍子罢。 他自两个手指夹着簪子荡来荡去,脚下也是心不在焉的向前,心里还想着无生老母这尊神灵是否真的存在。 先天神灵是天地塑型,正如娲皇乃是人身蛇尾,羲皇乃是人身龙尾一般,先天神灵的形态自诞生之日便已固定,其他的形貌皆是变化而来。 后天神灵则不然,此等神灵大多道行不深法力不高,乃是信众自意念中以香火之气膜拜出的偶相之神,徒沾一个神字,多数还是要划入灵道。 偶者多为泥胎木塑,所塑造的形象基本上都是臆想,而一旦泥塑的金身凝聚出意念,乃至幻化出形态,它的形象基本上都跟泥塑一模一样,鲜少有出入。 离恨界有无生老母和感应上父两尊神灵的传说,但感应上父的地位和无生老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明明都是开天辟地的大神,但是在本土生灵乃至真空道的祭祀中,感应上父只相当于一个普通的下位神灵,甚至没有资格摆放在无生老母一旁。 沈彦秋思来想去,愈发坚定了无生老母是后天神灵的猜测。 “朋友,坐下歇歇。” 三皇城本身就是层层叠叠的空间阵法累加在一起,将方圆数千里的空间折叠压缩在一座城池之中,如今外面又被陆传亓以天地之力覆盖了一重阵法,整个三皇城内部的空间愈发紧凑起来,纵然不被法力激荡,是不是也会裂开一道虚空裂缝,将附近的东西吞噬进去。 不过这种裂缝极少,而且稍纵即逝,大多数都是空间荡漾的波纹,将压缩的空间不完全释放,变得有些扭曲,明明几步就能跨越的街道,非要走上数十步才行,感觉和视觉产生了不对等的冲突。 沈彦秋走过几条街之后,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到处都是空间波纹,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是晃的人心烦意乱。 刚刚拐过一个街口,就见拐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看样子倒像是个算命的,一个中年道人正冲着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坐坐。 “古怪,三皇城里还有算命的?” 卜算,或者说命理之道,本就是正宗的道家法门之一,修行中人便是不修命数不通命理的,遇到关乎自身之事也有个心血来潮,这便是天理命数自发趋吉避凶的道理,像赵正阳这般精通皇极心算,刘海蟾这般雅擅请神,便是命数一道的祖师大拿。 只是像这般摆摊算卦的,十有八九都是混口饭吃卖弄口才之辈,多是阿谀奉承之词,曲意逢迎之理,哪有什么命理测算。 他摆摆手示意没兴趣,那人依旧对着他微笑招手:“坐下歇歇。” 沈彦秋瞧他桌上也不摆什么龟壳铜钱,也不摆什么命数图谱,只是放了一张纵横十九数的青石棋盘,黑白子交融一片,似乎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残局,猜想莫不是这厮手痒,抓瞎一般随手就抓到我了? “我却不会下……棋……” 他只是瞥了一眼那人,眼神更不曾从桌子上挪开,竟不知不到一句话的功夫,那青石棋盘怎地就变成了一个棕木茶盘,上面放着两盏热气腾腾的香茶! 好高明的道术! 倘若是幻术,绝逃不过他的幻魔法眼,便是那人幻术修为高深,还在他幻魔道的修行之上,但是被太阴炫光镜照一照,也要露出端倪来,哪知道那茶盘和杯盏乃是切切实实的真实之物,更不是幻术所致。 “那就坐下喝杯茶。” 那人依旧不疾不徐的笑道。 沈彦秋咽了口口水,感觉腿有点发软。 那人捧着一只茶盏轻呷,棕色的茶盘无声无息之间又变成了青石棋盘,就像从来都不是茶盘,本就是棋盘摆在那里一般。原本势均力敌胶着在一起的黑白二子,如今突然空出好大一片活地,倒是黑子占了上风。 沈彦秋慢慢的挪了过去,颤颤巍巍的往小木凳上一坐,也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这才颤声道:“前辈,我真不会下棋!” 那人腾出一只手,伸出小指一推:“不会便不会,喝茶就是了。” “吃吃喝喝我还是可以的……” 沈彦秋断然不敢拒绝,这人笑起来满面春风人畜无害,估摸着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自己的命,眼下更不知道是敌是友,若是因为一杯水的事儿得罪了他,那才是亏大发了。 茶水正温,沈彦秋却不敢细品,牛嚼牡丹一般三两口稀的稠的一碗儿端了,也没尝出个滋味来:“前辈,我喝完了,可以走了吧?” “想死你就走一个试试。” ------------ 第四百八十二章 疯言疯语(八) 沈彦秋顿时心跳如雷。 “我与前辈素不相识,更无分毫仇怨,前辈何以如此相逼?” 沈彦秋盯着那人平凡至极的面孔,诚惶诚恐的问道。 那人伸出两根手指。 “我最少有两条可以杀你的理由。” 那人面相甚是普通,普通到没有任何一点能够被别人记住,哪怕盯着他的脸看上三天三夜,一转眼也会立刻忘记他的长相,生出一种从来不曾与他相识的感觉。 如此而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张脸乃是幻化而来,施加的法力和境界沈彦秋都看不透。 “嘶!” 沈彦秋一口凉气差点把肺吸炸了。 “这……请恕晚辈直言,晚辈并不知哪里曾得罪了前辈,犯得上生死大罪……竟然还得罪了两次?” 那人伸手对着沈彦秋一抓,沈彦秋明明看到那人的动作,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觉五脏六腑一阵剧痛,定在五脏真宫中的五行剑丸顿时被抽了出来,悬浮在那人五指之上,放射微光。 “你杀了我白莲部的白莲坛主,夺了她护坛法器,此其一。” 五行剑丸在他指尖放射光芒,竟然隐隐浮现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象真灵,和一头土黄色麒麟影像,一个个只有黄豆大小,在五行剑丸上盘旋飞舞纵声嘶吼。 “这套五化威灵真形剑丸,是白莲坛的镇坛法器,乃是借鉴了你们外界修士的凝炼之法所制,采的是我离皇界的先天五行本源,便是白莲部也没有几套能比得上。” 他似乎对这套五行剑丸极为熟悉,也亦或者说这套五化威灵真形剑丸的名头不小,离恨界本土修士无有不知。 这人有些唏嘘的摇摇头,忽然又反手把五行剑丸打回沈彦秋五脏真宫,伸指在他天灵一点,便有一黑一白两道拇指粗的气柱上冲,冲不起三尺高便隐入虚空不见,摇摆不定。 “你闯入我菡萏池深处,和里面镇压的要犯有了联系,此其二。” 沈彦秋骇然道:“你是白莲圣使?” 那人摇头道:“莫要乱猜,我若是白莲,你此刻已经是个死人。” 沈彦秋心头一凛,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杀生王?” 那人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道:“我听说你们外面有个十二正宗?那称作浮屠的教派里有个杀生和尚?还是什么杀生罗汉?” 沈彦秋道:“确有其人,乃是浮屠三大圣僧之一的如果圣僧。杀生王阁下拦住晚辈,不知有何见教?想来不是要取我性命,否则便没有这许多话头。” 这世间的事情,本是分不出什么好坏,外来修士畏惧陆传亓杀生王的名号,提起如果这个杀生罗汉,却都要竖起大拇哥,同样的杀生二字,却要被人为的分出两种不同的含义。 杀生王和杀生和尚有什么不同? 一个是真空道的教主,一个是浮屠戒律院的首座,彼此教派中的领袖,同样的满手鲜血杀人无数,除了名字和职业不同,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陆传亓问他如果的事,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就说明陆传亓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弑杀之人,还是有道理可以讲的。 “杀生王阁下如今阵法围城,想来便是我归还五化威灵真形剑,将这条命抵给那白莲坛主,也是无用。” 陆传亓道:“我废了多少功夫才做成现在的局面,你就是个神婴宗师,也抵偿不了我的损失!” 沈彦秋叹道:“看来这白莲坛主的死,也不过同我碰到她一般,都是恰逢其会,应了阁下的大计。” “不然。” 陆传亓将棋盘展开,执白先落一子,将自己在边角的几颗棋子堵死,清了出去。 “要成事就要有牺牲,我既不在乎是谁牺牲,也不在乎她牺牲在谁手中。她回归真空家乡,依偎在老母的怀抱,比我们这些在尘世煎熬之人,要幸福的多。” 沈彦秋看着他的手指,轻声道:“一颗弃子而已。” 陆传亓示意他落子:“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是。” 沈彦秋不通围棋之道,起初和徐沐白做过几盘也是抱着学习的姿态,此刻和陆传亓对弈残局,更是不知道从何处入手,索性捻了一枚黑子,随手一点。 “阁下是真空道教主,离恨界真正万万人之上的实权人物,也会做弃子么?” 陆传亓再落一子,笑道:“真空道是所有人的真空道,不是我陆传亓一人的真空道。自是众生来时无分别,去时无分别,如何我就做不得弃子?” “倘若三皇宫能从我离皇界撤离,那什么双皇一王自此不再插手离皇界之事,我便引颈就戮,散了真空道一脉,亦无不可!” “你说,他们敢答应吗?” 敢不敢?这难道是敢不敢的问题吗? 这个问题问的,沈彦秋不知怎么回答。 沈彦秋取一子落下,却将自家的阵势憋死一块,棋盘上顿时又空出一片,看上去倒没有一开始那般胶着惑乱的感觉。 “三皇城将我真空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岂不知他们才是离皇界真正的蛀虫?若非他们一直干预离皇界的自我衍生变化,以我离皇界中千世界的根基,不说出一位仙人或是九劫散仙,便是七劫神化乃至八劫灵肉合一的大宗师,总该有一两位的,何至于今日连一个神婴修士也无?” “你知道这几千年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倒在晋升元神的门槛上?多少九转巅峰的修士碎了丹却不能凝结神婴,活生生被天雷劈死?多少兄弟姐妹为了求一个出路,不得不拜在你们这些域外天魔的门下,甘愿为奴为婢,卑躬屈膝只为求一个长生之法?” 陆传亓语气并不激动,甚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这几句问话如同叙述故事一般,并不是在询问沈彦秋,而是在跟他讲述一个事实。他的语气很轻,像清风一样缓缓飘过,可沈彦秋能清晰的感应到其中无法稀释的仇恨,那是刻在骨子里烙在真灵之上,纵然转世轮回也不能抹去的仇恨。 “阁下,这次是势在必行了。” 陆传亓笑道:“虽说不关你的事,但总归是你点燃了引子,我才好顺理成章的出手。我本是想来取你性命,收回五化威灵真形剑,不过你既然见了刘海蟾,又被他施展了请神术,我便不好在出手杀你。” 沈彦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不管怎么说这条命是保住了,总归是个好消息。” “请神术是大术,是命术。他在离皇界施展请神术,又借助了曼陀罗法界的力量,你身上非但有了命运的气息,还是我离皇界的本源气息,我不能出手杀你。” “但是我能禁锢你。” 他轻轻一点棋盘,上面的黑子便尽数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粒黑子定在天元位,被无数颗白子包围。 “就像刘海蟾那样,神魂和肉身剥离,一个禁锢在我真空道总坛,一个禁锢在曼陀罗法界,永无脱困之日。” 沈彦秋叹道:“刘海蟾是青丘的女婿,国主大人近乎八劫灵肉合一的至境,倘若被她知道刘海蟾受困于此,只怕离恨界的世界屏障,抵挡不住八劫高手的力量。” 哀无心也是七劫上的大宗师,他说这话其实也是想告诉陆传亓,刘海蟾有身份背景,我也有,而且并不差了他,你禁锢我和禁锢他一样,有毁了离恨界的风险。 只是陆传亓纵然知道哀无心,却也不知道他是哀无心的弟子,他这番咬着牙方才说出来的硬气话,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 况且陆传亓并不是不想杀他,只是刘海蟾似乎已经预测到他会被陆传亓撞见,故意以请神术将他的命运和离恨界勾连,如此相当于有了离恨界的气运加持,无论谁在离恨界里杀了他,都会受到离恨界天道的惩罚。 外来修士也就罢了,出了离恨界便能安然无恙,然则若是陆传亓这般,处于巅峰的离恨界本土高手杀了他,天道力量的反噬,足以让他身死道消。 这就是请神术在命运之道的力量。 休说一个沈彦秋,就是再加上三皇城里那些身份尊贵的修士,陆传亓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交换,并非他舍不得自家的性命,而是他的命早就不属于自己,自然不可能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 第四百八十三章 疯言疯语(九) “什么,你见到了杀生王?” 勾离谨猛的一拍桌子,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惊讶,以及怒气。 沈彦秋杀了白莲坛主,是导致陆传亓围困三皇城的起因,虽然并不是根本原因,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倘若有人以此来要挟三皇城拿他开刀,勾离谨也不能强压。 夏符飏和顾元叹作为金丹上重的高手,又是金鸡岭和寸心门这样的正道大派出身,自然是勾离谨和许一乐拉拢的对象,有什么事情都会请他们两个到场商议,以示尊重。 东林阙统掌三皇军务,平日里都在外面观察阵法变化,不在三皇城内,赤鳞儿性格火爆又没什么城府,许一乐也不敢把联络各大宗门的事情交给他处理,怕捅出什么篓子来,此时难以收拾。 好在炎皇殿和赤龙宫能人不少,倒也并不都是赤鳞儿这般没有心机的莽夫,许一乐便着专人去办这事儿,整天端坐城主府,以自家阳神的力量镇压三皇城阵法中枢,和陆传亓布置的阵法对抗。 整个离恨界,能算得上顶尖的高手,只有两个。一个是杀生王陆传亓,一个就是这个整天乐呵呵的城主许一乐。 陆传亓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以九转巅峰的阵法修为比肩神婴宗师,许一乐确是正儿八经的假婴修士,体内的金丹早就破碎,阴阳二神也早就相合,只是没有度过九重雷劫,又没有在天劫中身死道消,这才卡在金丹九转和神婴之间,成了个假婴修士。 假婴修士没有神婴修士的道行,却也超过了一般金丹修士的力量,而且寿命也延长了许多,只要吞服一粒神婴丹,立即就能一跃成为真正的元神修士。 只是服用神婴丹之后,此生几乎在没有进阶出窍的希望,许一乐情愿再积累一次,哪怕这一次的九重雷劫的威力是上一次的十倍,他也在所不惜。 他体内没有阴阳二神,却也没有神婴,倒像是未曾开辟的鸿蒙宇宙一般,混沌一片,这也是九转巅峰阴阳二神逆反先天的奥义,反阴阳二气为混沌,正是孕育神婴的最佳环境。 他可以用混沌的力量再次模拟出阳神,以阳神的力量坐镇中枢阵法,将自己的力量和阵法的力量融合一处,通过阵法的脉络辐射出去抵达三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至于夏符飏和顾元叹这些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只是那些家伙都沉得住气,他也不好亲自登门请他们出手,他好歹也是一城之主,超越九转的假婴修士,论身份地位不比他们低了去。十二正宗的名头再大,也不是所有的弟子都能胜得过假婴修士。 沈彦秋并不知道夏符飏和木涣阳来了离恨界,只是陆传亓来的突然走的也奇怪,竟然只是同沈彦秋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下了盘不知所谓的棋,然后就悄默声的走了。沈彦秋原本还担心他会给自己施什么秘密的术法,这才赶紧跑过来找勾离谨商议,不曾想就碰到了分别不久的夏符飏师徒。 只是这个架子端的老大的道人是谁? 勾离谨语气间虽有些怒气,却不是气他到处乱跑,而是气他碰到陆传亓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开启一线牵传送回来。 陆传亓能够借助阵法的力量,轻松就进入三皇城,又不被三皇城的阵法所警觉,三皇城的阵法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效用,之所以还没有关闭阵法节省资源,为的就是最大程度上增强许一乐的力量,让他时刻保持在最强大的状态,能够随时爆发出一击击杀陆传亓的力量。 陆传亓也知道许一乐的实力,故而只是分神进来,并没有显露实体,但同时也借此表明了一件事,三皇城于他而言毫无防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勾离谨的愤怒来自于担忧,沈彦秋自然是听得出来,只是顾元叹紧接着的一句话,就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杀生王围城四天,偏偏今日现身,又偏偏只和你见了面。” 顾元叹微微昂着头,几乎是用下巴对着沈彦秋,微眯的眼神自上而下的瞥着,说不出的居高临下。 “我听闻杀生王围城,是因为有人杀了他门下的得意弟子,不知道这位小道友可知道此事?” 道友便道友,偏偏要加个小字,想来若不是看在勾离谨的面子上,这个道友二字也不会出口,多半就是一个“你”字便罢。 不等勾离谨分说,夏符飏笑道:“顾道兄这话便有些重了。这几日你我都不曾出去,自然无缘一会杀生王。我这兄弟碰巧出去走走就碰巧遇到了杀生王,那是赶了巧了,你可不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这话说到这个份儿,已经算重了,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顾元叹也顾及夏符飏的身份地位,虽然心高气傲难以接受,却也不愿跟他就此翻脸,只是冷哼一声道:“贫道也不过是就事论事,有何不妥?夏道友跟这位小道友是兄弟也好,朋友也罢,也不能太过偏帮。” 夏符飏呵呵笑道:“夏某是粗人,大道理是不会说的,不过我这兄弟是鸟山师兄和淳于师兄早就认下的,夏某人也诚心诚意的叫一声兄弟,自是帮亲不帮理。顾道兄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罢,夏某一肩担着。” “你……” 顾元叹气结,正要一拍桌子离去,就被勾离谨拦住:“两位道兄何必置气?我这兄弟不过四转的道行,这几日一直在火皇山,阵法围城之前也不曾出去过,怎么可能是惹事那人?况且杀生王颠覆三皇城之心已久,随便寻个由头就是理由,顾道兄怎可轻信?” 顾元叹不禁重新打量了沈彦秋几眼。 这小子其貌不扬,没想到关系不小,金鸡岭的几个大宗他也知道,除了两三个元神境界的老一辈,便是风头正劲的鸟山鸣桐鸟山寺两兄弟、淳于琼、夏符飏等几人。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跟他们几个都称兄道弟,便是火皇太子也叫他一声兄弟,就凭这一重身份就不亚于他。 “还没请教道友高姓大名。” 顾元叹是有架子,但并不代表他架子大到无法无天,并且连脑袋也因此愚蠢的地步,恰恰相反,只有身份地位跟他平等,才能获得让他平视的资格。 这就是现实。 沈彦秋倒也不在乎顾元叹的态度,反正这人的修为他看不透,勾离谨和夏符飏也要叫一声道兄,想来也是一尊八劫的高手,不过八劫九劫他见得多了,元神高手也碰到不少,却也不会因此就弱了气势,不亢不卑的回道:“不敢当前辈道友二字。贫道大悲宗,沈彦秋。” 顾元叹老树一般不变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道友是无心尊者门下高足?” 沈彦秋咧咧嘴:“这世上若没有第二个大悲宗,第二个哀无心,那我就算是他老人家的嫡传弟子了。” 顾元叹面皮抽了抽:“是贫道失礼了,方才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沈彦秋干笑两声,道:“前辈实在。” 顾元叹却扯了个笑脸,缓缓说道:“你心里自然是想说我太过势力,却不知修行道向来都是如此。你若不是无心尊者的弟子,大悲宗未来的宗主,我想鸟山道兄和淳于道兄他们,和你做兄弟的几率应当不至于此。你若不是无心尊者的弟子,勾离道兄和你做兄弟的几率,亦不至于此。那么你能进入这间屋子跟我对话的几率,就近乎为零了。” “你说我实在我就是实在,你见的实在人还太少,不知道像我这般实在的还是少数。你心里不忿也好,嫌弃也罢,我也都依你。这道理早晚有一天你都要明白,我且简单与你说几句。倘若你是一个散修,哪怕如今道行修为与我等相当,哪怕高我一重,只要没有度过九重雷劫成就神婴,也换不来我现在的态度,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形势。” 一直默不作声的夏符飏也点头附和道:“顾道兄说的在理。” 所谓话糙理不糙,顾元叹这厮虽然下巴翘到天上,一副欠揍的模样不遭人待见,但是在十二正宗乃至那些名门正派之中,这种做派随处可见,像顾元叹这般不过端端架子拿拿身份的,在金丹上重里都算是好的,他不过是下巴翘到天上,远远比不得那些尾巴翘上天的。 你想跟我说话,首先你得有跟我说话的资格,你想让我正眼看你,你得有让我正眼看你的身份,这是人之常理,只不过顾元叹做的太明显,直接搬上桌面了而已。 ------------ 第四百八十四章 疯言疯语(十) 许一乐道:“杀生王现身一次,只是同小王爷下了盘棋,喝了杯水……这……”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然而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沈彦秋明白他的意思。 沈彦秋身份特殊,若只是哀无心的弟子这一重身份,他倒也好说,然则好巧不巧勾离卿心血来潮般收他做了义子,在南疆这一亩三分地上,不管别人怎么看,他的身份便和勾离谨相差无几。许一乐纵然是三皇城的城主,近乎把持整个离恨界,说到底也是火皇门下,见了面也得恭敬的喊一声小王爷,君臣之间的身份就必须搞清楚。 这是对火皇陛下的尊重。 勾离谨称呼许一乐为许老师,就像尊敬俞白灵一般,这一点一直让沈彦秋很惊讶。俞白灵是六劫宗师,火皇宫实际上的掌权者,勾离谨持弟子礼无可厚非,非但不会让人觉得他自降身份,反倒会让人赞许他有心胸气度。 可是许一乐不过介乎于九转巅峰和五劫神婴之间,区区一介假婴修士,纵然在金丹境所向无敌,却也不是任何一个真正五劫修士的对手,勾离谨尊称他为老师,这其间就有很多捉摸不透的东西了。 许一乐为人如何沈彦秋不知道,不过这老头整天乐呵呵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尽显和蔼可亲,不管是天性如此还是故作姿态,沈彦秋也从来没有任何看不起他的心思,就算他是假婴修士,但仅凭金丹无敌这一点,就值得他尊重。 许一乐问的含蓄,但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明白,沈彦秋摸了摸鼻子,和勾离谨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勾离谨略一沉吟微微点头,将目光四下扫了一眼,正色道:“既然没有外人,我索性也就说了实话罢,那什么白莲坛的护法是我杀的,且一众妖人的法器也都在我手中,不过杀生王倒是没有索要回去。” 顾元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眼道:“杀生王就这般放过你了?” 沈彦秋不以为杵,无奈的耸耸肩:“我也觉的奇怪,一开始他倒是说过要将我禁锢,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消失离去,或是感应到许前辈的力量,这才没有贸然出手吧。” 许一乐眼神一闪,正要为他开脱,就听顾元叹摆手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许道兄不必担心我说什么,既然杀生王现身,都没有对沈道友如何,自然也就没有把他交出去,消弭这场灾祸的道理。” 顿了顿又道:“贫道虽无礼了些,却不是不明事理的。” 许一乐笑道:“顾道兄高义,老朽代我家陛下谢过了。” 顾元叹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十根手指掐来掐去,一瞬间就变换了数十个印诀,只是旁人看不到他的动作,只看见道袍无风自舞,普通轻风拂过湖面,微微泛起波澜,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件事情你我几人知晓即可,切不能再有他人知晓,免得横生事端。” 顾元叹道:“如今这场仗是非打不可,咱们合计的也够久了,若是再没有动作,只怕你我还能忍得住,三皇城的士气却难以维持。无量剑、名花流和神仙道的人忍着不露头,也就是妖魔道的几个跳梁小丑跑出去蹦跶了两下。这些人能指望便指望,不能指望的话,还请许道兄早做决断。” 夏符飏也跟着点头说道:“我闻真空道有大明尊、神拳、红灯和白莲四部,皆有千百年的积累,尤以大明尊部执掌刑罚,高手众多,我们如今没有外援,却要和离恨界一个世界的力量对抗,倘若不把这些人拉下水来,上层力量这方面,着实有些捉襟见肘。” 离恨界容不下元神修士,对杀生王围困之前的三皇城来说,是好事,没有与道合真的高手在,许一乐就是至强者,镇压离恨界自然不在话下。可如今杀生王以阵法围困三皇城,借助的又是离恨界的本源力量,许一乐就算有三皇城的阵法加持,充其量也只能牵制住陆传亓一人,甚至也有力有不逮的感觉。 没有元神高手坐镇,就没有绝对决定性的力量,就当前的情况来说,三皇城还是属于相对弱势的一方。 许一乐道:“两位道兄所言极是。此事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处理,这几日都在洽谈之中,无量剑和名花流这边该是没什么问题,浮屠僧人擅长安抚和疗伤,我也同慈航心宗的颖利师太打过招呼,只是神仙道那边……” “这也是贫道所担心的。” 顾元叹叹道:“神仙道自诩三界正统,一向以修行道魁首自居,向来是他们说话惯了,想来不会受东林道友的指派,咱们也就别指望他们了。至于妖魔道那几位太子爷,冲锋陷阵也各是一把好手,还要请勾离道友沟通沟通,不要放着平白的战力不用。” 勾离谨笑道:“这等不要本钱的买卖,正合我来做!离恨界是我南疆战略要冲,仅次于不死火山的要地,三皇宫联手经营数千年,耗费无穷人力物力,自然不能平白就让了出去!如今等了四五天,杀生王还不肯出手,无非是想让咱们自乱阵脚,那就让咱们先露一手,看看杀生王的反应吧。” “许老师要坐镇阵法中枢,以防杀生王突然出手,不能分神他顾。这件事便交给顾道兄来做,也让离恨界的高手们,见识见识寸心门的符法之威。” 顾元叹笑道:“故所愿而。” —— 真空道,总坛。 离恨界和修行道不同,供奉神明的教派有且只有一个真空道,以无生老母和灵感上父为至高神。灵感上父虽然也是至高上神,却仅仅享受普通的香火祭拜,无生老母是执掌真空家乡的唯一真神,灵感上父也只是为无生老母管理真空家乡的神明之一。 换而言之,灵感上父这位至高神,只算是有名无实。 真空道的总坛,唤做元明天。 许是受到修行道诸多教派的影响,特别是道门和浮屠的影响,真空道最终的归宿真空家乡自成一界,就像浮屠的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一般,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除了教主陆传亓之外,没有人知道真空家乡究竟在哪里。 真空家乡是所有人的最终归宿,然则在他们归于真空家乡之前,元明天才是真空道真正的圣地。 至于明镜湖,也就是白莲教尊奉的圣地菡萏池,也只是白莲部自立为教之后,为了区别元明天所设。 真空道当代教主陆传亓,一身道法不知何人所授,修炼的功法也无人知晓,为人所熟知的手段便是阵法,据说能够借助阵法的力量抗衡五劫神婴修士,直达宗师之境。 毕竟离恨界的束缚在此,陆传亓也从没有离开过离恨界,自然也就没有和神婴修士对战的机会,能够力抗神婴的实力是真是假,别说三皇城的修士不知道,便是真空道的信徒们也不敢说自己清楚。 只是他成名早,修为高,多年来和三皇城对抗之时,每每能压过许一乐一头,这个说法渐渐也就被坐实,没有人再反对。 许一乐的实力近乎神婴,若是再加上三皇城阵法的力量,就算比不上真正的神婴境,也无限接近,除了境界还有差距,力量几乎没有分别,即便如此也不是陆传亓的对手,陆传亓阵法宗师的称呼,自然是名副其实。 元明天和三皇城有些相类。 在极地群山之中,一座笔直陡峭的山峰直插云霄,一小半都耸立于云头之上,普通一根撑天巨柱,上抵青天下驻云海。 飞卷起伏的云海绵延无际,除了这座天柱一般的山峰之外,再没有一座山的高度能突破云层,至多不过露出一点痕迹,像是云海中若隐若现的礁石,点缀出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天柱峰上倒扣一座小山,和天柱峰针锋相对,中间隔着数十里的距离,就这般静静地悬浮在天柱峰之上。 小山如同一个巨大的实心漏斗,上面是平坦的地面,从低到高排布着一座彼此相连巨大的宫殿群,数十座大小不一的楼阁被阵法承托着悬浮空中,用一条彩虹一般的长桥和小山连接在一起。 小山的四极方位同样悬浮着四块巨大的石头,每一块都有小山的三分之一大小,上面同样各自承托着一座宫殿,外围防护的阵法大放光明,显现出不同的形状。 正东的宫殿青光耀眼,一道青色气柱冲天而起直入青冥,显现出一尊青面獠牙的千丈巨人,头顶苍穹脚踏云海,两条手笔在头顶捏成一道法印,四条手臂抱住巨石四角。 正南的宫殿火云翻腾,火云中一盏巨大无比的红纸灯笼定在宫殿上方,垂下的璎珞流苏随风摆动,又有千百盏黄、蓝两色花灯拥簇巨石,美轮美奂。 正西的宫殿白汽弥漫,金铁一般闪亮的气柱肆意扭曲,如同一座钢铁囚笼将宫殿紧紧罩住,一套张狂霸气的铠甲定在上空,两只拳套好似狰狞的龙头,拖着长长的白金色气浪飞速游动。 正北的宫殿玄波荡漾,整片天空似乎都昏暗下来,一重重交叠的浪潮声此起彼伏,一朵黑莲缓缓开合,不住吞纳四周的乳白云汽,又释放出乌黑粘稠的黑雾,将宫殿隐藏于一片漆黑之中。 这便是真空道四极四部,大明尊部、红灯部、神拳部,以及白莲部的道场本坛。 只是白莲部叛出真空道,自立白莲教,白莲部的本部道场便由黑莲部接掌,四极四部的白莲部,也便成了如今的黑莲部。 原本白莲部的位置在西方,正应西方白金之相,只是白莲部叛教自立,西极尊位自然不能保留,便由原本驻玄冥位的神拳部接替,黑莲部应北水玄冥之相。 ------------ 第四百八十五章 四部王尊 真空道的总坛设于云海之上,离恨界的阵法又以陆传亓为尊,有他出手沟通天地元气布置阵法,休说一座山头几块巨石,便是一座大山也能天长地久的悬浮空中。 四部的阵法之灵,每个都有千丈大小,沟通的又是离恨界的本源五行之力,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神物,没有丝毫阵法幻象的痕迹,四部阵灵以中央元明天为中枢,五气相生,生生不息。 元明天宫殿群的最高处,一座宏伟的宫殿金光闪烁,用料极尽奢华,与一派宫殿截然不同,威严巍峨,乃是供奉无生老母的殿堂,唤做无极殿。所谓太极者,无极而生,无极便是鸿蒙,便是混沌,便是真空。 无极殿,正喻示着真空家乡。 “嗡……” 悠然一声钟鸣,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波纹荡漾开去,霎时间扫过四部本坛,自无极殿跳出一点金光,投入黑莲部宫殿之中,只缓了一息不到的功夫,便有一青一红一白三道光芒,不分先后投入黑莲部去。 原本缓缓开合的硕大黑莲顿时将花瓣尽数收敛,好似一朵刚刚发苞的菡萏,幽蛇一般退回宫殿之中,只有无穷的黑光雾气依旧笼罩着整座宫殿。 黑莲部的宫殿好似一座深渊,整个都浸泡在无穷北水玄冥的水灵之中,幽暗深邃,虽然处在云海之巅苍穹深处,却好似沉入九幽深渊一般。 几道光芒几乎不分先后的投入黑莲殿,四色光华顿时将漆黑幽暗的黑莲殿照耀的一片绚烂,深邃的幽光也被压制下去。 一个敲锣般的大嗓门着急巴火的叫道:“教主议事,怎不在无极殿?却来这乌漆嘛黑的黑莲殿作甚?” 一个威严沉重的声音道:“教主自有教主的安排,你聒噪什么?四部尊者皆在,你这般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就不怕本座治你不敬教主之罪?” 破锣嗓怒道:“明王,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摆什么明王的架子!你大明尊部虽说执掌刑罚,便是管的再宽,还管的着我北斗枫说话不成?” “给你面子叫你一声明王,真当我怕了你不成?刑太岡,我看你是存心找事!来来来不要走,先吃我一拳!” “放肆!” 明王刑太岡冷哼一声,靛青色的光芒骤然大放,瞬间就把其他的光华压了下去,北斗枫哪受得了这鸟气,哇呀怪叫一声亦是将白金之气暴起,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只听得龙吟阵阵。 “明王,拳王,何必动怒?” 眼看白金之气要冲入青光之中,忽地一点红光乍亮,一盏小巧玲珑的翠红灯笼晃晃悠悠的升起,将金气与青光隔开。 一个温柔的女声道:“教主不以言罪人,拳王又是这般急性子,咱们相处了千年,明王心知肚明,又何必揪着不放?” 北斗枫极给这女子面子,闻言也强忍着出手的冲动,叫道:“宁王不要劝他,这厮是存心找事,我若让了他,便是纵他得寸进尺!” 宁王笑道:“教主赐我宁字,便是要我做息事宁人之举,我若不劝,岂不是辜负了教主一番心意。” 刑太岡称作明王,本是大明尊部的明,只是宁王说她称号中的宁字,乃是陆传亓授她息事宁人之说,倒有些反讽刑太岡不明事理,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刑太岡也不与他二人争辩,冷哼道:“教主传令前来议事,我等只当遵从,你这厮只管插科打诨,莫不是练拳练的痴呆,脑袋里也只长了肌肉疙瘩?” “气杀我也!刑太岡……” 北斗枫气的哇哇大叫,只是方才宁王劝过一回,他屡受宁王恩惠,又不好当着宁王的面动手,一腔怒火愤恨难平。 宁王道:“教主在魔城镇压域外天魔,只怕这次是传了什么法旨回来,玄王掌军情,咱们且看玄王如何分说。” 北斗枫叫道:“我说黑老头,你闷声不吭的作甚?” 一个苍老的声音爽朗大笑道:“北斗尊嫌我黑莲殿昏暗,那自然是不如你神拳部的宫殿亮堂,不如汐姑娘的红灯部耀眼!我黑莲部不遭人待见,老道我也就不出来丢人现眼了,几位若是吵够了,便随我去拜见教主。” 宁汐惊讶的道:“教主回来了?” 老者道:“老道怎敢假传法旨?教主正在宫中等候诸位。” “竟让教主等待,真是我等的罪过!” 宁汐将红灯一收,连声对刑太岡和北斗枫道:“明王,拳王,且同去觐见教主,莫要再耽搁。” 北斗枫对宁汐是五分感念,毕竟宁汐于他相助甚多,平日里也多有帮扶,然则对陆传亓确实七分敬重三分畏惧,一听陆传亓已在黑莲殿等候,顿时也顾不得和刑太岡争吵,白金之气裹着宁汐便往黑莲殿深处投去,只是心有不甘,兀自对刑太岡叫道:“且等我见过教主商议正事,回头再同你计较!” 宁汐也不拒绝,由着北斗枫挟裹,只是暗自传音对刑太岡分说了几句,刑太岡便只是冷哼几声,并不接北斗枫置气的话头,亦散化一派青光跟了进去。 几个人争吵都在黑暗之中,便是几进动手的时候也只是光芒闪耀,更不曾显露出几人的模样来。况且黑莲殿的阵法水波荡漾,北水玄冥之气更是汹涌盎然,刑太岡的青光,北斗枫的金气以及宁汐的灯火,也只照亮不大的一片区域,连黑莲殿一角也不曾照见。 因是黑莲殿主言道,陆传亓要在黑莲殿内等候他们几个,纵然威仪如刑太岡也不敢丝毫怠慢,狠话也不敢撂下一句。 黑莲殿深处,一汪池水纵横千丈,整个殿堂之内唯有这一汪黑水翻腾,黑雾弥漫。 黑水池中铺满墨色莲叶,大者如斗小者如盘,尽是一派浑圆,脉络间光华流转,忽明忽暗。 黑莲如睡,平平贴在水面,随着波浪翻腾摇曳生姿,每一张莲叶脉络内流动的光芒都各不相同,将一池黑莲映的异常诡异。 莲叶间挺立着千百朵怒放黑莲,亦如莲叶一半其大如斗,小如嫩拳,二十四瓣勺叶微微颤动,一头莲蓬如心脏般跳动不休。 水池中央耸立一朵巨大黑莲,叶瓣如奇峰似半月,便是莲蓬就有二三亩方圆,七十二颗莲蓬眼儿如七十二口古井,内里皆定着一颗圆润肥硕的莲子。 中间五个莲子已被收去,莲蓬眼儿里喷射出一注黑光,只有十来丈高下,如墨玉一般晶莹,于顶端散成万缕千丝,扭成一座三十丈余的漆黑宝塔。 塔前站着一个黑衣老道,怀里抱着一株荷叶一茎黑莲,清瘦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对着前方笑道:“连云虚见过明王,拳王,宁王!” 一派白金之气泄地,显露出一个身高九尺膀大腰圆的昂蔵汉子,赤裸的上身肌肉高高隆起,更衬托出身边红衣女子的娇小可人。 青光如龙蛇蜿蜒随后而至,亦显化出一个中年男子,身穿五爪龙袍,头戴冲霄宝冠,手持一柄二尺长的青木尺,好似人间帝王一般威仪无双,眼角微吊剑眉斜飞,不怒自威。 不消说,那昂蔵汉子便是神拳部的拳王北斗枫,红衣女子便是红灯部的宁王宁汐,帝王一般的男子便是大明尊部的明王刑太岡。 宝塔前站着的老道连云虚,必然是黑莲部的玄王无疑。 宁汐穿着一身大红宫装,头顶插着一支红灯发簪,两耳上戴着一黄一蓝两个小巧的灯笼坠儿,看面色却是个三十许岁中年美妇人,对连云虚微微欠身施礼:“不敢劳玄王大驾,还请玄王开启莲云塔,我等好觐见教主。” 连云虚连忙打稽首还礼:“宁王客气了,此乃老道的本分。教主也是刚到,着老道迎接诸位王尊,这便随老道进去吧。” 言罢正门大开,连云虚侧身站在一旁,神色谦恭的点头示意,请三人入塔。 北斗枫取出一件白金战甲套在身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把战甲脱了,换了一套流云武服,用一个银色发箍将凌乱的头发束起,随后又重新把战甲套在外面,又请宁汐把关整理了仪容,这才迈大步直入连云塔。 ------------ 第四百八十六章 仁王盾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清风徐徐。 一座高山直插如云,云团如丝带环绕,将上半截山峰隐于其中,若隐若现。 这座连云塔不知是一件极品法器,还是黑莲殿的阵法之灵所化,内部空间极为广阔,犹如一座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尽是一派鸟语花香。 半山上有一座六角凉亭,正坐在一挂飞瀑左侧,被一块延伸斜挑出去的巨石承托,恰似龙舌上的明珠。朦胧的水汽如轻烟薄雾,映衬着轰隆的击水声,动静之间不分彼此,瀑布下被冲刷出一口半圆形的水潭,无穷尽的水流注入水潭之中,潭水却始终保持一个平面,也不知道底下连接到何处。 凉亭中间只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墩子,用料也没什么讲究,似乎就是普通的灰白色石头雕琢而成,上面摆着个黄铜茶壶,一个青衣男子正双手捧着个小小的茶杯,颇有些享受的轻呷茶水。 几人入了连云塔,脚步一动便已经到了高山脚下,齐抬头仰望半山凉亭,见青衣男子悠然饮茶,慌忙纵身飞跃,化流光投入凉亭,恭敬的施礼:“属下见过教主,教主万福金安!” 青衣男子看着不过三十许,面目清瘦,带着几分儒雅恬淡的气息,双手捧着茶杯也不放下,笑道:“客气什么,坐下喝茶。” 北斗枫哎了一声,大咧咧的坐下,迫不及待的倒了一杯,蒲扇般的大手捏着茶杯,咕嘟往嘴里一倒,差点连被子也吞了进去。 “茶倒是好茶,就是杯子小了点,一杯还不够一口,尝不出什么滋味!” 青衣男子摇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玉三角盘,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努努嘴道:“你要觉得不过瘾,就用这个喝。” 刑太岡三人自寻了石墩坐下,连云虚拎着茶壶给刑太岡和宁汐各自倒了一杯,对北斗枫道:“拳王,教主体你身量大,特意把仁王盾拿出来,你要不要来一杯?” 刑太岡怒视连云虚,冷哼道:“教主是我离皇界之主,万灵共尊的仁王,仁王盾便如同教主一般,北斗枫岂敢造次?玄王,这厮不懂规矩也就罢了,你也不懂?” 连云虚呵呵笑道:“明王不要吓唬老道,仁王盾是教主之物,教主要请拳王喝茶,怕拳王不够尽兴,这才请出仁王盾,明王难道有什么异议?况且诸位毕竟是在我连云塔中,老道不过略尽地主之谊,明王何必如此认真?” “老道年迈,身子骨可经不起大明尊部的刑罚,还请明王宽恕才好。” 刑太岡道:“玄王,我敬你是前辈,这才诸多忍让,你也不要阴阳怪气,说些不着调的话挤兑我,仁王盾是教主护身至宝,真空道的无上法器,怎么把与这厮喝茶?” 陆传亓摆摆手笑道:“不过是一件法器,身外之物罢了,明王何必如此在意?” 宁汐取出一盏拳头大,敞开口的蓝色纸灯笼托在手心,妙目盯着刑太岡道:“明王怕脏了教主的仁王盾,小妹这里倒是有一盏灯,权且充做茶盏,与拳王解渴就是!” 北斗枫拍了拍脑袋,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我说宁妹子,你可不要跟这厮学坏了!你这蓝照灯自成乾坤,三江五湖也装得下,我这肚皮不够宽敞,只怕要撑死,却是不敢用你的宝贝!还是教主体恤我,将仁王盾给我用,偏刑太岡叽叽歪歪的说个不停,真是聒噪!” 北斗枫是个实心的,没什么心眼儿,不如刑太岡言语弯绕,起初进来之前刑太岡骂了他一句聒噪,被他切切的记在心里,现下逮着机会,当即就还了回去,果然是大大咧咧的从来不记仇,当场就报了。 便是方才于黑莲殿外,若不是宁汐的面子大,跟刑太岡这一架怕也是非打不可。 “咳咳……” 陆传亓咳嗽两声,脸色略有些苍白:“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过千岁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教主受伤了?” 刑太岡问道。 陆传亓深吸了一口气,随着吞咽的动作面色才恢复了红润。 “去魔城的时候,跟许一乐对了一手,没想到他功力又有精进,伤了些许,不碍事。” 刑太岡眼神一变,却没有说话。 陆传亓的状态明显不对,若真是微不足道的小伤,陆传亓又怎么会压制不住?能让陆传亓到现在还没有恢复的伤势,若是刑太岡几人对上,只怕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连云虚神态自若与几人添茶,想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北水真元擅能疗伤,教主到黑莲殿来无可厚非,只是我的青木元气疗伤效果还在北水真元之上,教主为何不去我明尊殿? 教主对我,不放心? 刑太岡心头的无名火顿起,随即浑身一冷如堕冰窖,只感觉吹在身上的暖风也似凛冬的风刀一般刺骨。 陆传亓像是没有察觉刑太岡的变化,微笑示意他们不必担心,接着道:“这次驱逐域外天魔一战,关乎我离皇界亿万生灵的命运,许胜不许败。胜了,离皇界便在我等掌握之中,败了,我离皇界生灵便永无出头之日。” “这一战我不能轻动,我不动,则许一乐亦不动,我若动,许一乐也要全力出手。” 他将仁王盾一推:“宁王沉稳,这盾交由你掌管。” 宁汐抿嘴一笑,将仁王盾推了回去:“属下虽是弱女子,然则有明王和拳王在前,又有玄王护持,想来没有伤身之痛,性命之忧。拳王好身先士卒,教主将盾与他吧。” 陆传亓扭头问道:“北斗,你和宁王的关系不错嘛!宁王有护你之心,愿把盾与你护身使用,你意下如何?” 他称呼刑太岡为明王,宁汐为宁王,偏偏叫北斗枫为北斗,听起来却是亲近了许多,宁汐倒是习以为常,只是刑太岡刚才在心里分析了些,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白了一分。 北斗枫摇头道:“属下有惊神甲,不惧他们的神兵法器,仁王盾还是交给明王吧。明王的实力在属下之上,正缺一件护身之物,教主若是用不到,于明王正合用。” “啊,给连老头也行,他是军师,比我需要这个!” 陆传亓甚是欣慰的笑道:“你倒是有心!” 连云虚抚掌大笑:“难得拳王想到老道,不胜感激,不胜感激!哈哈哈,不过老道一向胆小,修炼的都是保命的手段,仁王盾还是照拳王的意思,给明王吧!” 刑太岡神色有些尴尬,只是他一向威严惯了,尴尬的表情一发既收,强自压了下去。 北斗枫正色道:“我跟明王有矛盾,是咱们自家的事,窝里斗都是小打小闹,如今搏命而战,公私我还是分得清的……哎连老头,你那个皮啊毛啊的怎么说来着?” 连云虚呵呵笑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北斗尊说的是这个吧?”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皮毛!” 北斗枫朗声道:“我也不懂什么皮毛,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教主爱护之心属下心领了,仁王盾乃是护身至宝,明王虽然战力卓绝,却是擅攻弱守,有了仁王盾,明王便没有短处,是我真空道的幸事,也是离皇界的幸事。” 连云虚赞叹道:“北斗尊句句都是道理,便是老道也自叹弗如!” 陆传亓一指点住仁王盾,轻轻推到刑太岡面前:“太岡,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陆传亓如此称呼,刑太岡顿时如释重负一般,恭敬的道:“全凭教主吩咐!” 随即起身,对着北斗枫躬身一礼:“拳……北斗兄深明大义,是小弟我失了气度,泥于方寸自做了小人,实在是惭愧!小弟给北斗兄赔个不是,咱们的事就此揭过去吧!” 北斗枫一撇嘴:“咱俩没啥过节,揭不揭的又有啥?不过我说过要跟你打一架,一口唾沫一个钉,那肯定是不能不算数的!” 刑太岡哈哈大笑,说不出的畅快:“待你我兄弟将域外天魔尽数驱逐,就陪北斗兄打上三天三夜如何?” 北斗枫大喜:“好汉子说话算话,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保准好好揍你一顿,你可不能拿仁王盾出来挡!” 陆传亓和连云虚、宁汐对视一眼,亦都轻笑起来。 ------------ 第四百八十七章 安排(一) 仁王盾在手,由不得刑太岡不开心,特别是三言两语之间就打消了陆传亓心中对他的芥蒂,更是让他喜笑颜开,平日里那副威严的模样早收了起来。 刑太岡身为大明尊部之主,真空道高高在上的明王,手里自然不缺法器,这些年精心祭炼的太狱索和天刑法令也是不可多得的上佳法器。 太狱索专司擒拿,一旦缠上便立刻锁住阴阳五行,便有滔天法力也无济于事。天刑法令能引五方雷霆,和太狱索化作五方雷狱,封镇方圆千丈,演化阴阳虚实两相洞天,镇压一切对手,威势如海。 只是这两件宝贝再好,也不能和仁王盾相比。 仁王盾再好,也不过是一件法器,哪怕是最顶级的法器,也不能和法宝相比,如何就说太狱索和天刑法令加在一起也不能相比? 却不是因为仁王盾是陆传亓的法器,实则是有了仁王盾之后,陆传亓才籍此成就了仁王之名。 前者曾说过,离恨界乃是离鸾巢穴糅合诸多元神修士的小世界所化,本质乃是一方火属的世界。不过世界衍化自有其规律,倘若只是一个临时空间,或者是永久存在的小洞天,纯粹的火属性自然是可行的,唯独衍化世界衍生生灵,非得阴阳五行齐备不可。 离恨界以火性为上,金、木、水、土略有不如,在世界自发的平衡之下,将填入离恨界的诸多元神修士的散碎灵性吸收,衍生出四件宝物。 这四件宝物不在先天不在后天,却能沟通离恨界的本源之气,威能介乎于顶级法器和法宝之间,分别是东王宝树、西王镜、南天烈王剑和北王圣盾。 这四件王级宝器镇压离恨界天地四极,自三皇宫进驻离恨界便开始大肆搜寻,及至离恨界修士崛起,同样铺天盖地的寻找,皆是一无所获。 陆传亓自幼修持,得之天眷,有高人传授阵法之道,并指点其寻找四极宝器,许是命中注定,余者皆不能查,唯北王圣盾被陆传亓找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陆传亓自知若是将此事泄露,绝难保存北王圣盾,便将心血真灵虔心祭炼,将北王圣盾改名为仁王盾。 正是借着仁王盾的威能,陆传亓才在外来修士中闯下杀生王的名号,同时被离恨界生灵尊为仁王。 故而是仁王盾成就了陆传亓,而不是陆传亓成就了仁王盾。 四极宝器之事,刑太岡等人也都知道,只是陆传亓守口如瓶,就算如今做了离恨界的至尊,也不曾同旁人说起,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仁王盾就是北王圣盾,只是隐隐有些猜测。 时至今日,陆传亓始终想不通恩师的真身身份究竟是谁,当年只传下一部阵法秘籍,以及四极宝器的踪迹便飘然而去,而后便在没有现身。 有人说陆传亓得天授,便似简元贞得天书三卷一般,也有人说陆传亓是气运之子,天道显化传授道法,不一而足。 然则不管怎么说,仁王盾乃是离恨界最为顶级的法器,若非离恨界还没有上升到容纳元神修士的程度,仁王盾必然能进阶,比拟神婴乃至出窍境的法宝。 有了仁王盾,就算是许一乐亲自出手,刑太岡也有信心保住性命。 可以说得了仁王盾,等同于得了一块免死金牌。 宁汐和北斗枫将仁王盾让给他,这份情意纵然是泼天的仇恨,也能化解了,更何况只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龃龉?刑太岡一声北斗兄,叫的是真心实意。 刑太岡和北斗枫一笑泯恩仇,不管能维持多久,但现在总归是真真正正的团结一心,一致对外,自然没有不让人高兴的道理。 陆传亓和许一乐互相制约,彼此都是自家阵营的至强者,只要陆传亓不出手,许一乐就要保存精力维持最强的状态等待,而陆传亓亦然如此。 这也是陆传亓将仁王盾舍下的原因。 几人又趁势随意闲聊了几句,刑太岡这才敢开口询问陆传亓的伤势:“教主是咱们的主心骨,虽说些许小伤无虞,终归有些耽搁。明尊殿有青木之心,固本培元的功效教主也是知道的,还请教主移驾,属下愿为教主去芥。” 以陆传亓的修为都没有恢复的伤势,在刑太岡口中也成了纤芥之疾,足见他对青木之心的自信。 陆传亓点头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点小伤平日里不打紧,如今却怕出问题。你既然有心,待连云兄跟你们说明情况,我便同你去一趟明尊殿。” “连云兄,就由你来说吧。” “遵旨。” 连云虚将怀中的莲叶往桌子上一放,伸指一点,莲叶便落地生根,微微水波在桌面上晃动,复将黑莲往空中一抛,化作一蓬黑幕罩将下来,顿时显现出三皇城的景象,包括三皇山的所有布局,具小而微,纤毫毕现。 “教主要镇压三山,彼方亦有精通阵法的高手,能沟通地脉摄取灵气,加持在阵法之上与教主对抗,此为一难;许一乐坐镇魔城阵法中枢,教主全力与之对峙,无暇分身他顾,只靠我等应对天魔高手,此为二难;魔城的修士虽人数不多,然则皆是各门各派进入离皇界的高手,整体实力在我教众之上,如今又拧成一股绳布置军阵,若不解开阵法压制,我等便施展不开,若是解开阵法,我等便处于劣势,此为三难。” 连云虚想了想又道:“教主布置的阵法许进不许出,如今魔城之事外界无从知晓,新近来魔城的修士亦愈发减少,不必担心他们增加抵抗的力量,这一点倒是与我等有利。” 北斗枫皱了皱眉头:“那又怎样?决定最终结果的还是高端战力,免不得你我要去与他们厮杀一场。高端战力半斤八两,便是有万人军阵又能如何?明王部下有五方雷狱大阵,宁王也有白宝千灯大阵,不怕他们人多,就怕不够杀!” “北斗兄言之有理。” 刑太岡叹道:“你我好歹也有金丹七转的道行,只是终归算不得硬手,怕是到最后还得教主亲自出马,才能奠定胜局。” “介时许一乐亦要出手,只怕教主的五行归元大阵亦不得不撤离……这一仗,是我离皇界的劫数啊!” 陆传亓道:“是劫数,亦是新生!只有将这些域外天魔全部驱逐出去,离皇界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晋升为真正的中千世界,才能创造出只属于我们的未来,你我乃至后来的无数同胞,才能有晋级元神,长视久生的希望!” “多少先辈卡在九转不得碎丹,最终心灰意冷悲愤死去?多少同胞自知长生无望,终日浑浑噩噩虚度光阴?便是我离皇界的凡人,寿命也比域外天魔少了两成!他们不仅毫无节制的抽取我们世界的本源,还妄图以天魔之道归化我同族,其心可诛!” 便是向来冷静恬淡的宁汐,说到此处也不禁愤恨不已,有些咬牙切齿。 连云虚收起笑容,叹道:“教主殚精竭虑布置多年,这才有了今日真空道的盛况,如今要毕其功于一役驱逐域外天魔,我离皇界同胞当誓死追随教主,重开日月,改天换地!” 北斗枫一捶桌子,高声道:“你们几个休要说什么丧气话!他们域外天魔有句话,叫做舍生取义,如今我们不就是如此?倘若不能执掌离皇界进阶中千世界,你我都逃不过一死的结局,索性这次就放开手杀他娘的,我就不信凭我们的力量,还杀不出一个朗朗乾坤!” ------------ 第四百八十八章 安排(二) 连云虚原本准备了几个周密的计划,只是话说到这份上,属于最高决策层的他们,都认为出了敞开来杀一场,什么计谋阵仗都无济于事。 刑太岡看了一眼陆传亓,见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讨论,稍微斟酌了一下,说道:“方才玄王说得清楚,只有教主解开阵法,形势才对我们有利。只是解开阵法禁锢之后,他们便能通过逆反通道离开离皇界,那教主耗费无穷物资布置的阵法,就算是白白浪费了。” 宁汐道:“若是不解开阵法,排兵布阵便有许多难处,明王的五方雷狱以及小妹的白宝千灯都难以施展,这……” 连云虚道:“左右都是为难,不过老道还是认为不能撤除阵法禁锢,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将他们围困数日,就这般将阵法解除,实在是太过浪费,也辜负了教主的一番心血。故而老道以为,混乱厮杀一场,倒不如斗阵。” “斗阵?” 宁汐疑惑不解的道:“玄王的意思是,兵对兵,将对将,和凡俗军队打仗一样?” 连云虚点头道:“正是如此。” 宁汐苦笑道:“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舍易行难,自找苦吃么?” “不然。” 连云虚道:“教主的五行归元大阵已经将他们牢牢锁死,天地元气尽在我,我可用而他们不可用,只此一条便是最大的优势!没有天地元气加持,法力用一分便少一分,纵然是灵丹妙药也有用尽的时候,拖到最后只会是他们忍不住。倘若咱们以斗阵相邀,许一乐必然会答应,介时教主坐镇阵眼,牢牢压制许一乐,他们也不得不答应!” “若论阵法一道,老道也承认域外天魔的手段堪比教主,不过据老道打探得之,此次进入离皇界的域外天魔之中,并没有精通阵法的高手,纵然是许一乐能够人与阵合,左右也只能同教主一争高下,余者皆不足道!我等只在五行归元大阵中同他们赌斗,以胜负决定他们的去留,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北斗枫磨掌擦拳,颇是兴奋的道:“连老头这个法子好!咱们有这般大的优势,若是还不能战而胜之,也活该被他们欺辱!不消说,就让我来打头阵,会一会他们那什么十二正宗的高手!” 陆传亓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玄王之法可行。如此一来,倒是能减少些无谓的死伤。介时不管他们要斗阵也好,斗将也罢,一切也尽在我们掌握之中。” 北斗枫闻言大喜,猛的坐直了身子:“教主这是允了?” 陆传亓徐徐说道:“若是斗将,我许你第一个上场,只是许胜不许败,你可有把握?” 北斗枫一拍胸脯:“便是有细作收集咱们的情报,料他们也不知道我神拳无敌北斗枫的真正手段!他们之间的势力错综复杂,许一乐也难以调动,到时候让连老头随便说几句话挤兑挤兑,保准有人巴巴的过来送死!” “这倒也是。” 连云虚捋着胡子,微微点头:“域外天魔传承亿万年,据说已有无量量劫之久,如今历经四次杀劫,神圣仙真破空而去,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不足之前万一。除去十二正宗以外,天魔中亦有许多宗门教派,彼此之间往来争杀从未断绝,不似我等一心团结,稍稍以言语挤兑不是难事,乱其士气军心也是易举之事。” 刑太岡便把仁王盾取出来,直接递给北斗枫:“若是这般,仁王盾还是交给北斗兄罢,倘若他们识破玄王的意图,直接派出战力高绝的好手,只怕北斗兄要吃亏。仁王盾有无穷壁垒绝对防御,除非有秘法直接切断联系,否则北斗兄当立于不败之地。” 北斗枫连连摇头:“我有惊神甲护身,他们也带不进法宝来,破不开我的防御。前次同域外天魔大战,我不曾练成北斗神拳,也不是神拳部之主,他们应当不知道我的消息,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落花流水,岂不快哉!” “仁王盾有大用,不能浪费在我身上。” 宁汐道:“拳王的本事小妹知道,然则却不可轻敌。你我的道法虽然是前辈所创,归根结底还是来自于域外天魔。我们称他们为魔,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本领在我们之上,其他的暂且不说,便是无量量劫四个纪元的积累,你我都要望尘莫及。” “正如拳王所说,我们唯一的优势,也就是打他了措手不及而已。” “这就够了!” 北斗枫道:“天命在我,则可胜在我。咱们离皇界虽然没有衍生天道意志,不过教主早就到了与道合真的境界,只是不能粉碎金丹,这才无法进阶元神。不过我记得教主曾以阴阳二神出游,似乎沟通过冥冥之中的天道,这才立志将域外天魔驱逐。” “纵然没有天道意志加持,但教主却是有天命在身的,只此一点便是无穷助力,咱们再畏首畏尾,有违天命啊!” “说不定历此一役,教主就能打破离皇界数千年来的魔咒,一举突破金丹境,成就第一尊与道合真的神婴修士!介时引天命天意于己身,便是我离皇界的世界真神!” “放肆!” 陆传亓语气一冷,指着北斗枫骂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唯有老母才是离皇界唯一的真神,你这夯货怎敢语无伦次,亵渎真神?自己掌嘴!” 北斗枫吓得一个哆嗦,没想到一时激动说话没过脑子,却惹怒了陆传亓,赶忙抬手在脸上扇了几巴掌,着实使足了力气,抽的啪啪作响。 “离皇界不通六道轮回,你我若是死了还能魂归真空家乡,域外天魔死了,魂魄便要被九离真火烧成灰烬,真灵也不能走脱!这是老母的恩赐,亦是我离皇界同胞的幸运,若然再让我听到你亵渎老母,休说你是神拳部主,我亲自送你回真空家乡,到老母面前谢罪!” 北斗枫不敢再坐,起身走到一旁站定,垂着脑袋不敢言语。面对发怒的陆传亓,北斗枫战战兢兢,生怕再出一点错误。 陆传亓说要送他回真空家乡,可不是随便说说,一定会说到做到。 陆传亓缓了缓语气,还有有些生冷:“站在那里好好想想,不要整天练拳脑袋里也全是疙瘩!没有老母的恩赐就没有真空道的今天,你我都要和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拳王?你真当你是五劫神婴境的王者?好好反思反思,否则这次战斗,你就不用参加了,到明尊部的大狱里去清醒清醒!” 宁汐道:“教主息怒,北斗尊一时口快,也是无心之失,教主饶恕他吧。” 连云虚也劝道:“老道斗胆一言,若论赤胆忠心,全心尊崇教主,我等皆不如北斗尊。北斗尊从无私心,一切皆以教主为上,教主也知道他心直口快……” 北斗枫打断连云虚:“你们不要劝了,这次确是我的错,不需要你们开脱,我心甘情愿的受罚!我就是个练拳的粗人,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大道理,在我心里,教主就是真神!是救助我离皇界同胞脱离苦难的真神!今天教主就是打死我,我也是这句话!” “没有我们的香火供奉,老母又怎……” “混账!” 陆传亓怒喝一声抬脚就踢,先是石桌被踢得粉碎,随即一脚踢在北斗枫肚子上,只听嗡的一声巨响,北斗枫好似炮弹一般倒退着飞射出去,哐啷啷砸在山脚下。 刑太岡几人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北斗枫竟然真的敢犯浑。 北斗枫从自己砸出的深坑里爬出来,胡乱抹了把嘴边的鲜血,纵身一跃跳回凉亭,默默的站在刚才的位置,低头不动。 “你还敢回来?” 陆传亓抬腿又是一脚,只听得咔吧咔吧几声脆响,却是北斗枫的肋骨被踢断了几根,整个人如同虾米一般倒飞出去,重又重重的砸落山下。 刑太岡三人知道此刻陆传亓动了真火,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连云虚一个劲儿的给宁汐使眼色,宁汐也只当看不见。 连云虚传音道:“照北斗尊的脾气,只怕要活生生被教主踢死!您二位于心何忍?” 刑太岡亦传音啐道:“你倒好意思说!你是教主看重的军师,说话的分量比我们足,你怎么不劝?” 连云虚苦笑道:“教主明察秋毫,知道老道我平素里鲜少同你们往来,没什么交情,我若是开口劝阻,教主盛怒之下只会适得其反,却不如您二位说的管用!” 宁汐传音轻轻说道:“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二位怎地不如北斗尊清醒?北斗尊对教主的忠心你我皆不能比,教主怎舍得对他下狠手?老爷子倒是看的通透,却在我俩面前装糊涂!” 刑太岡想了想,这才明白过来:“教主这是敲山震虎?好你个连老头,整天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和稀泥,把我也绕进去了!” ------------ 第四百八十九章 各怀心思 都知北斗枫是个实心的直肠子,却忘了他也是金丹七转的人物,堂堂神拳部之主,真空道有名的北斗神拳,又怎么会是什么都不懂的蠢笨之人? 蠢货能修成金丹上重?蠢货能坐稳神拳部尊主的位置? 盖因他一向以拳头说话,又大大咧咧的惯了,才给了人一种粗狂无心机的错觉。 他几人传音说话,瞒不过陆传亓,或者根本就没想着瞒陆传亓,只把这话说出来给陆传亓听,好让他息了怒火,别真把北斗枫打出个好歹来。 北斗枫果是硬气的很,硬是没有使法力抵挡,只把肉身当沙包给陆传亓踢,陆传亓一脚踢断他七八根肋骨,脏腑也有几分移位,大口大口的吐血,依旧从深坑里爬出来,纵身跳到陆传亓面前,等着下一脚。 陆传亓冷哼道:“你可知错?” 北斗枫哼哼唧唧的道:“知错了,我不改!” 陆传亓听他说知错了,面色稍霁,又听他说不改,顿时又勃怒道:“你个混账东西,非让我打死你不成?” 说罢又是狠狠一脚踢过去,比之前两脚加了几分力气,北斗枫将浑身法力都沉入小世界之中,以金丹将法力裹住不泄分毫,拼着被陆传亓踢个骨断筋折也就是了。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随即红光一闪,北斗枫定睛看去,却是宁汐闪身挡在他前面,替他接了这一脚。 亏得陆传亓瞥见宁汐闪身,匆忙间收了八分力,这一脚才没踢实在,即便如此,宁汐也是缩身抱作一团,嘴角沁出一缕鲜血。 陆传亓一甩袖子,冷声道:“宁王,你也要偏袒这混账?” “教主的气可出了?” 宁汐缓缓站起身,轻声笑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北斗尊有什么罪责,不妨押后再做计较,先记他一笔账,许他戴罪立功就是,不知这般教主可同意?” 连云虚一撩道袍,跪地拜倒:“还请教主暂息雷霆,听属下一言。” 见连云虚跪下,宁汐挡了一脚,刑太岡稍一琢磨,也闷不吭的跪在连云虚旁边。 “老母神光烛照,我等皆是老母子民,北斗尊并没有质疑老母的意思。只是教主更比我们明白,老母端坐真空家乡,是我们精神的唯一归宿,我等不敢亵渎!然教主却是拯救离皇界的唯一支柱,倘若没有教主指引,离皇界早晚要完全落入域外天魔手中,我等日后也要为奴为婢任人欺辱!” “在我离皇界同胞心中,教主与真神一般无二,此为万民之所愿,非是北斗尊与我等一家之言,还请教主明鉴!” 刑太岡道:“今日就是被教主打死,属下也要说两句……” 陆传亓怒道:“那你就别说了,我怕收不住手,真把你们都打死了!” 刑太岡一番话卡在嘴里,说也不说不说也不是,又怕陆传亓盛怒之下收不住手,真个一脚把他踹死。 并非他们几个不明白陆传亓的顾虑,而是今天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好,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此次同域外天魔拼死一战,也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他们几个也不过初入金丹上重,纵然战力非凡又有上等法器傍身,真要是对上十二正宗的高手,心里也没有十分底气能保住性命。 底下的教众皆不清楚无生老母的来历,只知道是离皇界开天辟地造化众生的真神,却不知道其间有许多秘闻。他们几个是真空道最高决策层,教众不知道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一清二楚,这个真空道尊奉的唯一真神,哪里是什么开天辟地之神,实乃众生的香火念力膜拜出的后天神灵。 真空道最初发展的时候,能够影响的范围并不广泛,也没有无生老母一说,乃是二代教主为了统合离皇界的力量,领着几个心腹之人一点一滴宣扬出来的,借鉴的就是修行道辟地开天的盘皇大帝。 后天神灵无根无源,所有的力量都来源于供奉的香火,所有的灵性则来源于众生膜拜时施加的心念愿力,说到底也不过是泥塑的金身得了一点灵性,与妖魔得道有灵一般无二,只不过神性大过妖性,灵性也胜过开了灵智的妖魔,这才称作后天神灵。 后天神灵虽也有一个神字,归根结底也要归属于妖魔一流,便是自我生发的心思,也是基于众生的心念愿力,说白了就是连自己的心念都不属于自己。 无生老母的信仰时间并不长,故而她的实力也不高,大抵相当于普通金丹六转到七转的修士,亦不能修炼人间的道法神通,只能修炼自身生就灵性之时与生俱来的功法和神通,威力大小全凭运道如何。 无生老母自诞生灵性以来,便明悟了自家的真实来历,然则众生愿力皆当她是开天辟地的真神,这股意愿自然也就成了她意识中真实不虚的记忆,固然只有金丹六转的实力,却能沟通离皇界微乎其微的天道意志,从而借助天道的力量,发挥出九转上的修为。 陆传亓期望在驱赶外界修士之后,集结离皇界无量众生的意愿,将无生老母从后天推到先天境界,一举冲破金丹境的桎梏,成就真正的神明,从而促使离皇界的天道复苏,将离皇界晋升为真正的中千世界,能够容纳元神五道的修士存在,使离皇界生灵也有得到长生的机会。 而以北斗枫为首的几人当中,对无生老母成就先天神灵,并没有多大的信心,反倒对陆传亓带领他们驱逐域外天魔,从而得到天道嘉奖一举突破金丹九转,和离皇界双双突破现有境界,更有信心。 毕竟无生老母是膜拜而来,陆传亓才是切切实实的存在。 陆传亓身为离皇界仅存的九转巅峰,金丹早就可以破碎的顶级高手,欠缺的只是一个质变的契机,一个护持他金丹破碎孕化婴儿的助力。 救世功德,实为绝无仅有。 听闻域外天魔里有两个人,便是将四古纪元遗留的几个祸害通通封存,这才得了天道赐予无边功德,突破九劫散仙飞升天外。 离皇界虽然不能容纳元神修士,并不代表他们对元神境界不了解。九劫散仙与一方天地同寿,号称与世同君,如日月星辰一般永世长在,同时飞升两个九劫散仙的功德,已经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陆传亓亦要行救世之举,生发此心时便有功德加身,否则早就过了五百年大限之期,身死道消,如何还能支撑到现在?倘若驱逐域外天魔成功,无边功德加身,怕不是能一举突破金丹,达到堪比出窍乃至神化的境界! 其实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 陆传亓的寿数,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等下去,金丹不漏,临死前的那一刻依然能发挥出全部的战力,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根本无从推算他的寿数究竟还有多少。计划已然如此周密,就绝没有再拖下去的可能,无论是为了离皇界的光明未来,还是为了陆传亓,这一战都势在必行,且必须取得胜利。 北斗枫粗中有细,平日里又是大大咧咧的惯了,这才敢趁这个机会率先说出来,就算刑太岡他们几个不出声,他也能代表他们几个共同的意愿。还好,宁汐是最了解陆传亓和北斗等的,连云虚这个老家伙也看准了时机,逼得刑太岡这个模棱两可的家伙,不得不勉为其难的支持。 其实陆传亓也明白他们几个的意思,但是身为真空道教主,无生老母的代言人,谁都可以说出北斗枫那番话,唯独他不可以,就算明明知道北斗枫说的都对,他也不能有丝毫的动摇。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况是一群修真道的修士?北斗枫四人是真空道掌握实权的最高层,他们几个的态度都如此坚决,可想而知底下的教主是什么想法。 陆传亓不想杀北斗枫,另外三人看的明明白白,北斗枫最为忠心,是陆传亓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便是连云虚这个军师也比不上。否则以陆传亓的修为,休说三脚,只要有一脚用了真力气,便是十个北斗枫也尽踢死了。 ------------ 第四百九十章 山雨来兮(一) 一大清早的,城主府门前就站了一大群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颇有些气势汹汹逼宫的架势。 不过这群人虽然乱哄哄的吵闹一团,却没有一个敢上去推开大门的,便是门前两头石狮子,他们也不敢过于靠近。 许一乐的府邸,便是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石狮子,都有击杀他们某个人的能力,这是第一天前来吵闹的人,亲身经历过的。 门口站着几个执勤的修士,修为都在金丹中乘,不高)也不算低,但总的来说比这群人要高那么一点点。 因为门口堆着的,都是天南海北而来的散修,鲜少有超过金丹六转的高手。 真正的散修高手,一般都不会轻易进入离恨界,能够支撑他们更进一步的宝物,只会在广阔无垠的修行道,而不是被三皇宫把持的离恨界,就算是撞运气,他们也不认为自己的运气能好到逆天的程度。 一个老道越众而出,吵闹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百十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这个勇气可嘉的前辈。 “那个王八蛋推的我,他妈的!” 老道本来躲在人群里出工不出力,只当过来凑个人数看个热闹,哪知道拥挤推搡了好半天,不知不觉就挤到了靠前的位置,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混蛋推了他一把,虽然及时稳住了身子没有狼狈之态,却也让自己站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 台阶上两个修士正自头疼,突然见老道被人推了出来,顿时大喜过望,故作没有看到老道一闪而过难堪的脸色,朗声问道:“不知这位道兄有何话说?诸位道友不在客栈休息,却过来堵在城主府门口,若是让东林将军的执法队发现,只怕不好收场!” 我也怕东林阙那个煞星! 老道一阵腹诽,只是这开口的修士给足了面子,明明境界比他还高了一转,却依旧以道兄相称,他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算东林阙不收拾他,这两个修士也非得把他打出屎来不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老道也不想在人前丢了颜面,只得拱拱手笑道:“道兄言重了,我等怎敢触犯东林将军定下的规矩?只是听闻真空道的妖人围了三皇城,老道等人术力低微,也没有冲锋陷阵的本领,故而想寻求城主大人的庇护,特此过来问问,城主大人何时才能退了妖的阵法,咱们也好早日回修行道去。” 底下当即就有人附和起来,什么李道兄说的正是咱们想说的,什么咱们虽然没什么有用的本事,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等等。 李老道长身而立,面上带着怡然自得的微笑,心里却苦的发慌,恨不能随便抓个人打一顿才好。这群家伙刚才都不吭声,只顾着吵吵闹闹说些不着边的废话,这会儿倒是一个个积极踊跃起来,显得他们多么急公好义一般。 那修士并没有回答李老道的话,只是对着四下一拱手,朗声问道:“请十二正宗的道兄出来说话!” 一众修士面面相觑。 这他妈也太看不起人了,散修就该低他们一等不成……不过还真就低他们了,而且还不止一等,就是五等八等的也等了,只是你就这么喊出来,无异于赤裸裸的一巴掌打在一众散修脸上。 那修士又叫了两遍,见无人应答,这才笑嘻嘻的对着李老道说道:“道兄的意思我们兄弟也清楚,此事自有城主大人和东林将军他们商议,但有最新的消息必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道友。各位都是我三皇城的客人,三皇城自然要护各位的周全!只是还请诸位道友不要太过着急,被有心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 有心人? 谁是有心人? 这家伙刚刚接连喊了好几遍,请十二正宗的道兄出来说话,众修士还以为他是看不起散修,谁知道三言两语的就扯到这上面来,这话李老道是万万不敢接的,只要说错一句,那就是杀身之祸。 不过李老道一想也觉得不对劲,他本来是闲着无聊出来透透气,半道上就被相熟的朋友拉着往城主府来,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听说有热闹看,顿时来了兴致,结果一到地方就发现已经围了百十人,不是窃窃私语就是眼神闪躲的往里面瞟。 现在想想,可能真如那修士所言,这事儿是有人刻意为之,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这些散修都没有跟十二正宗讲条件的资格,撺掇其他散修过来,再煽风点火一番,闹点事儿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李老道刚刚升起的一丝得意瞬间就消失无踪,一张脸差点绿成苦瓜色:“这个,咱们就是等的有些着急罢了……额,其实说起来也不怎么着急,就是,就是……哦,就是听说真空道的妖人来犯三皇城,咱们虽然没什么本事,也想出一份力,就是摇旗呐喊也是好的,你们说是不是!” 这个时候谁敢说不是? 那修士哈哈大笑,高声道:“有诸位道友勠力同心,区区真空道妖人算的什么?东林将军那里正需要人手,诸位既然有心帮手,贫道这便给诸位做个登记,领了手牌便去东林将军处报道,东林将军自有安排给诸位!” 啥?去东林阙那里报道? 娘的,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回是真的亏大了! 听说东林阙治军极严,刚上任三天就大刀阔斧的行动起来,动不动就是废除修为甚至处以极刑,甚是收拾了一批不听号令的家伙,赤龙宫的赤鳞儿到许一乐那里告了几次状,结果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好在编入他手底下的都是三皇宫自家的修士,散修入不得他的法眼,并没有强行征他们入编,依旧任由他们自由活动。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刚才信誓旦旦的表了态,这时候再反悔说不去,只怕没等真空道打进来,他们就得被先清理了! 没奈何,这些人只得强打精神排着队等待登记,心里却把撺掇他们过来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天昏地暗,顺带着把十二正宗也骂了无数遍。 诚如这修士所言,若非有人暗地里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些散修才不会无聊到跑来围堵城主府,当然也怪他们自己不争气,好死不死的非要过来凑热闹,这下可好,热闹没凑成,还把自己卖了。 人群中有几个缩头缩脑的家伙,趁着人群拥挤偷偷的溜了出去,见那两个修士正忙着给他们登记,急忙加快了脚步,各自寻了个方向顺着墙角溜走,眨眼就没了踪迹。 那两个修士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隐秘的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当即就有几个不起眼的修士退了出去,顺着他们的方向跟上。 “我说老哥,咱们就这么派人明目张胆的跟上去,如何能探听到情报?” 另一个修士传音道。 “这就不是你我该考虑的问题了。” 先前那修士传音回道:“此事自有城主大人和东林将军操心,他二位这么安排,你我就这么照做,定然出不了差错。” “道理我也明白,只是咱们安排的人这般显眼,真要是有人刻意为之,肯定会关注这边的情形,这……这派出去的人,岂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接着道:“除非是太子爷他们几个出手,否则任是咱们做的再隐秘,怕也是藏不住。我想城主大人已经算到这一点,索性就跟他们明着来,他们若是不敢露头,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是有什么动作,在离恨界这块地,还没有人能无视城主大人的存在。” “十二正宗又怎样?他们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反倒不如咱们南疆的修士心齐,真有不开眼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事,城主大人也不会心慈手软,反正回去之后还有三位陛下给他老人家撑腰,就是神仙道想对付咱们南疆,也得掂量掂量。” “老哥说的在理!” 这人一边发放身份令牌,一边催促这些散修注入自身气息激活,让他们到东林阙的军营去报道,这边两个人传音对话也没落下:“我看妖魔道的那几位太子爷,似乎都是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这种暗地里的勾当,想来他们玩不转也不愿意玩。金鸡岭和寸心门的人一直陪在城主大人左右,应该也不是他们暗中搞事。大悲宗的沈彦秋是陛下新收的义子,又是太子爷亲自带进来的。名花流那边,陛下和星云道主往日里有些交情,该当不是她们几个……我想来想去,无非就是无量剑和神仙道的家伙。” “这些人一直藏着没露面,还真是能沉得住气!就是不知道杀生王打上门来,他们还能不能这般沉稳。” “哈哈,兄弟多虑了。杀生王又怎会管他什么十二正宗?离恨界容不下元神修士,杀生王和城主大人就是最强的力量,换作我是杀生王,只把阵法开启发动最大的威力,将城主大人牵制住,那些人杀得一个是一个,一点儿区别都没有!” ------------ 第四百九十一章 山雨来兮(二) 今天,是陆传亓的阵法围住三皇城的第七天。 七,在离恨界,是一个很奇特的数字。 据说无生老母手持开天巨剑辟地开天,首先就是分清浊二气演化天地,而后定四极,理地水火风,将混沌化作苍茫世界,而后于无尽虚空中点缀出日月星辰,于茫茫大陆上升起高山峻岭陷出江河湖海,又播撒自己的发丝化作丛林,又点化出无数的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直到第七天才着手衍化人类。 无生老母将最核心的力量,都恩赐给了她最钟爱的人族。 也正因为如此,弱小的人族才处于万物之灵的位置,这天地间的一切事物,无论是带来温暖的太阳,照亮黑夜的太阴,还是点缀虚空的星辰,乃至截然不同的山水地貌,都是因人族的存在而存在。 否则那些飞禽走兽、乃至花鸟鱼虫的味道为何如此可口?便是毫无威胁的草木竹石,也要生长出美味的果实,或者演变成具有特殊效用的草木之灵、天材地宝,供以人族采摘之后炼丹炼器。 七这个数字,在离恨界的含义,就像修行道的数字九,逢十进一,既是终点,也是新的起点。 只要对离恨界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陆传亓很有可能在这一天发动攻击,否则,就要等待下一个大七数。 而下一个大七数,则必须要等到四十一天之后,也就是第七七四十九天,将七的力量推到最圆满的数字。 七七之数,便是大衍,这一点倒是和修行道没有什么差别。 东林阙从开始到现在,就只有七天准备的时间,整顿三皇山所有的修士,根据个人的能力从新分配更加合适的岗位,还要保证编入战斗序列的修士严格做到令行禁止,传递命令的时候不会出现任何偏差,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 好在东林阙也算是深谙此道,这几天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拿来休息,整天就是跟一群精于谋略的修士整理阵法禁制,以期将军阵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既即使明知道他率领的军队不是决定性的力量,最终的决战必然会发生在陆传亓和许一乐之间,但是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真空道的中低端力量,同样不可小觑。 到时候兵对兵,将对将,东林阙这几日的音乐,一样有用武之地。 三皇城阵法的中枢,就在许一乐的城主宝座之下,所以这几天他一直都端坐不动,将神念遍布整座护持三皇城的阵法之上,以阵法的力量对抗阵法,让陆传亓的五行归元阵不能继续收缩。 因为许一乐出身火皇宫的原因,东林阙在整理中低端的修士,无暇他顾。赤鳞儿和东林阙吵了一架之后,就一直躲在赤龙山赌气不出来,既不理会许一乐的安排,也不在乎东林阙的军令。反正你要人只管过来调,我赤龙山全力配合你就是,但是要指挥我赤鳞儿,那就别做什么白日梦了,恕不奉陪。 他给许一乐递了一份书简,概略的说明了自己因为修行上出了点问题,必须要闭关清理暗伤,否则有可能损伤道基,因此不能参与这次的战斗,请许一乐谅解。 明知道他在说屁话,许一乐也是没招。这厮是赤龙王的儿子,赤龙王不仅是应帝王的坐骑,还是应帝王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兄弟,寻常的修士杀也就杀了,哪怕是东林阙他都敢下手,唯独赤鳞儿不行。 父生真炎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弟子找他的麻烦,但是赤龙王一定会,赤龙王一旦出手,应帝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们两个的关系胜过同胞的亲兄弟,有些事就不能讲道理,也不用讲道理。 这事儿有过先例,闹得整个不死火山都鸡飞狗跳,许一乐当时还没有进驻离恨界,也在现场,赤龙王的威风他是见识了十成十,至今仍旧心有余悸。 外事交给东林阙,和顾元叹等人交洽的事情,就交给勾离谨处理。 三皇城上面的空间被压缩在只有数百丈的高度,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动动念头就能迈过的距离,勾离谨以离合双勾试探过一次,确认自家根本不能撼动,当即就很干脆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将自家的火云铺成一亩大小,托着顾元叹、夏符飏二人,飘在半空。 苏瞳把蓝如泪安顿在客栈,同秦问柳两个蹭了个便宜,踩在一柄门板大小的巨剑上,和冯茂然、施秀清站在一起。 仲云虎、牛圣婴和晓月千光这三个愣头大剌剌的坐在三辆火轮车里,牛圣婴还特意卖弄神通,把三十六架火轮车都放出来,布成三昧真火天罡炼魔大阵,熊熊燃烧的烈火映红了半边天,颇显得气势汹汹。 颖利师太驾驭着金莲法座,慧行慧可几个娇滴滴的小尼姑闭目盘坐,口中默默地念诵慈航普度心经,柔和的金色光芒播撒。 还有一团灿灿雷云远离众人,肆意扭曲的电光炸响不停,雷火翻腾,将里面的人都遮掩住。 勾离谨负手而立,看着底下东林阙规整的军阵,暗暗点头。 东林阙倒是不托大,知道在阵法方面不能望陆传亓项背,并没有摆弄心思布置什么繁琐的阵法,而是布置了最为简单实用的四象真灵阵。 四象真灵镇压天地四极,乃是东方甲木青灵阵、南方丙火赤灵阵、西方庚金耀灵阵、北方壬水玄灵阵。 这四座阵法可分可合,分则为引动单独元气的四象真灵阵,合在一起便是凝聚五行元气的四象五行归灵阵。 对付陆传亓自然是无用,对付真空道教众组合的军阵,还是绰绰有余的。 勾离谨扫了一眼远处的雷云,对顾元叹和夏符飏笑道:“两位道兄请看,那整日自持身份的,竟也舍得现身了。” 顾元叹脚边放着瑞兽香炉,身后背着七星宝剑,手持黑白羽扇,轻轻摇了两下,嘴角一挑冷哼一声:“藏头露尾之辈,还妄言什么正道魁首?” 夏符飏倒是洒脱:“顾道兄不必在意,他们不来咱们不强求,他们来了咱们也无所谓,他们若是愿意出手自然是好的,若是打着观望的态度也无不可。” 勾离谨道:“哈哈哈,就当是咱们白捡来的助力就是了!能用就用,不能用就算了!原本也没有把他们算在计划之内,只要不背后捅刀子就成。” “敢!” 顾元叹怒道:“不帮忙就罢了,要是敢做什么窝里反的勾当,贫道但有一口气在,出了离恨界便广告修行道的同道,便是帮着元魔山战神再行三次反天,也要他们好看!” 勾离谨摆手道:“哎,顾道兄何必置气?咱们不过是说说闲话罢了,莫要当真,莫要当真嘛!” 顾元叹道:“贫道说的大声,便是要他们听见,还要听的清楚,听的明白!贫道便是要看看,他又能奈我何?” 勾离谨这几天和他相处下来,也算是摸清了顾元叹的脾气,就是个顺毛捋的驴脾气,越劝越上头,越劝越来劲,只是再任由顾元叹说下去,只怕还没跟真空道对上,寸心门和神仙道的矛盾就得爆发,这可真是紧要关头自乱阵脚了。 勾离谨斟酌片刻,还要再劝几句,忽然天色一暗,整个天空都昏沉下来,凭空刮起一阵呼啸狂风,吹的云头乱晃。 勾离谨的火云乃是太皇真灵道的法力催动出来,就是进入修行道的罡风层中,只要不深入四层以上,也尽能护的周全,任是风刀雷火都不能靠近,此刻竟然被一阵狂风吹的摇摇欲坠,三人无不骇然。 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一张巨大的人脸平平摊开,空洞的眼眶好似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俯视着三皇城的一切。 巨脸几有千丈大小,轰隆隆落下来,狂风愈发激烈,半空中的法云皆不能抵挡狂风的威力,瞬间下降百丈。 “欺人太甚!” 顾元叹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当即将手中黑白羽扇一挥,一黑一白两道气柱冲天而起,正是九转修士才能从容驾驭的阴阳二气! 阴阳二气柱一出,立刻组成一张巨大的太极图,无数紫色符箓闪现,化作两个赤裸上身头缠黄巾,套着灯笼黄裤的肌肉大汉,四只手稳稳托着太极图,怒吼连连对着巨脸就迎了上去! “好一柄阴阳扇,好一个黄巾力士!” ------------ 第四百九十二章 古法三灾 说起来顾元叹的阴阳扇,实则并不是什么很有名的法器,品质也只算的上品而已。黄巾力士虽然是道门护法秘术,也不算太难修炼的神通,于勾离谨而言这两者都不算什么。只是以黄巾力士承托阴阳图的战斗方式,勾离谨还是头一次见,不由得叫了声好。 阴阳扇最大的威能,便是催发阴阳二气消磨对方的法力元气,便是神兵法器也不能逃脱消磨的力量,效用便如北堂靖的阴阳磨盘,以及鹰神苍云术伴生的阴阳二气瓶一般,只是释放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黄巾力士本是以独门秘法炼制的灵兵神将护法,乃是化实为虚的手段,阴阳扇则是释放太极图,乃是化虚为实的手段,如此两两虚实互补,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两个小山一般的黄巾力士托着太极图,径直向巨大人脸撞去,人脸张开嘴巴轻轻吹了口气,原本气势汹汹的太极图和黄巾力士就碎成点点星光消散。 顾元叹叫道:“可是杀生王阁下当面?” 一口气就吹散了他的神通,除了陆传亓本人出手,只怕也没有旁人。 人脸并不答话,却不再继续下降,顾元叹被它一口气破了术法,面上挂不住,又不愿此时就将符箓的手段使出来,便把阴阳扇往空一抛,当即化作九尺来长一柄巨扇,两只手抓着扇柄抡圆了,朝着巨脸狠狠扇去! 这次他也不费心演化太极图,亦没有放出黄巾力士,只是将阴阳扇的力量完全催动,引动游离的阴阳二气,无数道黑白气柱纠缠在一起,向巨脸的双眼和口鼻等部位冲去。 巨脸平平摊开,就像在天空中摊着一张巨大的圆形薄饼,眼耳鼻也都是圆形的孔洞,唯独嘴巴是一道漆黑的缝隙,方才吹飞太极图和黄巾力士,也不过微微张开一丝,这下无数黑白气柱冲撞过来,张开的缝隙便大了一分,接连吹了三口气,第一口有火焰蒸腾,第二口阴风阵阵,第三口电闪雷鸣,顷刻间便把黑白气柱尽数粉碎。 风火雷霆绞碎黑白气柱余势不衰,一发向顾元叹而去,顾元叹宽大的道袍猎猎作响,如狂风中的旗子一般噼里啪啦的爆响,却也并没有遁走,风火雷霆已经锁定了他的气机,纵然瞬间遁出千里之外,只要推动风火雷霆的法力没有耗尽,就会锲而不舍的追过去。 顾元叹亦没有想过推让,两只大袖被狂风吹的撸到肩膀,露出两条略显瘦弱的胳膊,抓着几乎和自家胳膊一般粗的扇柄,对着风火雷霆连连扇了二十四下,黑白两色气柱漫空里乱窜,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足足炸响了将近一刻钟,这才算是将风火雷霆的力量消磨殆尽。 “古法三灾之术?” 顾元叹全力催动阴阳扇,纵然是一身法力雄厚也有些吃不消,知道不是巨脸对手,索性不再浪费法力,将阴阳扇一收,跳回勾离谨的云头,面色有些难堪的看着天空中的巨脸。 “此人竟会古法三灾之术……” 勾离谨在巨脸落下之时就已躲开,故而没有顾元叹这般直观的感受,此时一听顾元叹说出古法三灾来,也不禁有些惊讶。 “道兄看的真切,依我看来,确实古法三灾之术无疑。” 三灾是修行道的说法,便是将三灾运用到道术神通中去,也是修行道才有的做法。离恨界至今不足三千年,故而并没有什么远古太古时期,亦没有诸神诸仙的传说,唯有一个至高上神无生老母,还是后天膜拜出来的神灵,自然也就没有三灾。 不管这人是不是陆传亓,这三灾之术必然是修行道之人传给他们的。 何谓三灾? 乃雷、火、风三者是也。 何谓古法? 便是今时已不得见,四古纪元之仙与真与贤者才能经历之法。 古人修四重仙道,乃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其实还有一步引气入体的修炼,不过这一步并没有列入四重仙道之中。炼精化气之后便要凝聚金丹,炼气化神便是修炼元婴元神,只不过那时的金丹、元神与今时不可同日而语。 古修士的金丹乃是大道,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修成金丹便可称一声真人、仙人!如今的修士就算金丹破碎修成元神,最高的成就也不过是散仙,完全没有可比性。 古修丹法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来烧,这火不是天火,乃是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将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再五百年,又降风灾来吹,这风不是九天罡风不是地底阴风,唤做赑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一千五百年过满三灾,将一粒金丹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终成天仙大道。 有那志向高远的修士,不愿以变化之术躲避三灾,正要以自身体验一番,细细感悟,用了一千五百年的时间,将三灾研究了一遍,遂创造出一部神通出来,便是降三灾之术。 此术借天地气机模拟三灾厉害,虽没有天地三灾的破坏力,但胜在可以不间断的连续释放,又同样具备三灾的特性,也算是一门了不得的神通。 只是三灾之术是实打实的道门秘传,比顾元叹施展的黄巾力士更为高深,倘若是陆传亓以物品交换,那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弄到手?而将三灾之术换给他的人,任由离恨界的力量做大,究竟是什么居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夏符飏嘿嘿笑道:“只要他们付出的代价足够多足够大,便是金鸡十二法不能外传,这些所谓的道门秘术,我金鸡岭也有收藏,贫道也是愿意铤而走险的!哈哈,只要把事情做的隐秘些,又有谁知道?” 顾元叹啐道:“人无操守,与禽兽何异?离恨界不过一方小世界,再好的宝贝又能宝贝到哪里去?就这般将古法三灾之术传出去,如此滋敌之举,简直禽兽不如!” 夏符飏摇头道:“道兄此言差矣!倘若那人并非是为了什么宝贝呢?” 顾元叹眼神一紧:“不是为了宝贝……” 勾离谨接过话,叹道:“夏道兄的意思,倘若不是为了离恨界的宝贝,那就是为了打击我不死火山的实力,助他们扫除离恨界里三皇宫的力量,将离恨界完完整整的送到本土生灵手中。” 夏符飏道:“不错,一旦离恨界被他们完全掌握,说不定就有什么办法晋升中千世界,切断和不死火山的逆行通道,将双皇一王数千年的心血付诸一炬,嘿嘿,果然是好算计!” “到那时,离恨界和修行道的规模相差无几,重新衍生出的天材地宝,岂不胜过如今百倍千倍?这般大的恩情,想要什么东西,杀生王都不会吝啬的!” 几人以神念传音,一番话也不过心思一转的时间,须臾而过,天空中的人脸传来一阵雷鸣般的话音:“许道兄,贫道已经来了,道兄何不现身一见?这几位道友虽然法力通玄,却奈何不得贫道!” 顾元叹高声叫道:“阁下如此修为,还卖弄什么遮遮掩掩的手段?既然来了,还请现身一见,贫道纵然不是对手,也想见识见识杀生王的手段!” 陆传亓不知隐身何处,这张巨脸看着异常丑陋,自然不是他本来面目,顾元叹未曾见过陆传亓,先前又夸下海口摆足了姿态,这时候若是不硬气,便是勾离谨和夏符飏不说,他也面上无光,甚是羞噪。 巨脸声如雷震,道:“贫道就在这里,何须遮遮掩掩?” 言下之意便是,你没有本事看穿我真身所在,是你道行不济修为不够,我夸你一声法力通玄已然给足了面子,莫要不知好歹,自取其辱。 “许道兄,明人不说暗话,于我离皇界之内,只有你我才是真正的对手,你想等贫道的破绽,贫道也在等你的破绽,这般等下去,于你于我都是浪费时间,不如现身一见,你我二人商定一个章程,分个胜负输赢如何?” ------------ 第四百九十三章 风满楼(一) 陆传亓虽没有元神道行,然则毕竟是离恨界第一高手,统领离恨界、真空道的教主,自然要寻许一乐这样同等境界的高手,否则就算是欺负人,平白跌了身份。 这并不是陆传亓拿架子,而是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程度,必然会有的麻烦,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有这样的困扰,只不过有的人倍感头疼,有的人则倍加享受其中的感觉。 许一乐的声音自城主府遥遥传出:“阁下围城已有七日,怎地如今就按捺不住了?老朽还以为阁下要等到大衍之数才动手呢!” 倘若真围城四十九日,五行归元大阵的力量运转到极致,这一仗陆传亓就有八成的把握全歼他们。 不过真空道的积蓄不允许他等待大七数的到来,如今围城七日,所消耗的物资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不得不速战速决。 几乎倾注了一方世界的力量,化成一座和世界相比微不足道的阵法,说起来似乎不需要太多的资源,实际上这座和世界相比如同尘埃一般的阵法,足以将这方世界彻底毁灭,让一切回归于最初的起点。 “呵呵,阁下要老朽现身,自家却为何置身阵法之外?” 许一乐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似乎根本就没有即将展开一场生死大战,彼此剑拔弩张的态势,倒有些插科打诨的开起玩笑来。 巨脸略做沉吟,道:“我与道兄相识亦有千年,彼此也算熟络,实则说一句亦敌亦友也不为过,道兄还是一直这般客气!不过道兄是前辈,陆某上门来拜访,自当陆某先给道兄打个招呼!” 顿将一顿,巨脸又放大成千丈大小,原本薄饼一般的巨脸瞬间硬化,泛着水银一般的色泽,好似以金铁浇筑而成的巨大面具,天穹崩塌一般极速向下盖压下来! 金丹修士到了上重境界,算上神兵法器等外在因素,亦能弥补一部分功候的差距,特别是他们这些名门大派,传承的功法不是上阶就是顶阶,修成的法力无论是浑厚程度还是威能都相差无几,实际上六转上的修士和八转的修士,综合实力并不会差距太大。 总而言之,这些身在空中之人,战斗虽有偏差,多也在伯仲之间。 可陆传亓一招天崩式,无穷威压覆盖,他们谁也没有信心抵挡,除非自爆金丹。 陆传亓连面也没露,就把一众自命不凡的高手弄得人心惶惶,谁会傻到自爆金丹去对抗他的随手一招? 勾离谨早将火云一晃闪了开去,施秀清更是干脆,早在巨脸刚一出现的时候,就驾驭巨脸退回三皇城内,那一团雷云倒是坚挺,只停在原地不动,任由狂风呼啸,只是雷鸣电闪不停,将无尽威压尽数泄去。 颖利师太带着几个弟子端坐金莲宝座,心无旁碍的念诵慈航普度心经,金莲宝座缓缓旋转着向三皇城退去,几乎不受干扰。 唯有牛圣婴三个咋咋呼呼,协力催动三十六架火轮车,将三昧真火烧的遮天蔽日,仲云虎更是放出摩云碎骨刀,化作两道精芒胡劈乱砍,只有晓月千光依旧是出工不出力,陪着他们两个瞎闹腾,将十二分精力都放在随时遁走上。 顾元叹依托在三皇城的阵法之内,将巨脸的威压隔绝,这才惊道:“这哪里还是金丹修士的手段?杀生王莫非已经成就神婴了不成?” 勾离谨道:“虽不成,亦不愿矣!集一方世界之力成就一人,若不是时运不济,杀生王早就突破先天桎梏成就元神果位了!这次他近乎孤注一掷的攻击三皇城,若非没有一战而胜的信心,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夏符飏暗运鸡足抓地,紧紧踩定勾离谨的火云,一双眸子里金光涌现,隐隐有一轮红日在头顶浮现,愕然道:“杀生王有这般手段,你我就是联手合力,也不是他的敌手,谁还能制得住他?” 那边牛圣婴只顾鼓荡三昧真火,晓月千光将法力注入火轮车,竭力稳固三昧真火天罡炼魔大阵。倒是不他不想丢下牛圣婴和仲云虎独自逃遁,只是妖魔道的颜面如今都在他们三个身上,现在逃了没问题,可他怕回去被几位妖魔道的大尊给活活打死!那时候就是他父亲金万瞳出面也保不住他。 有仲云虎和晓月千光的法力支撑,牛圣婴亦有金丹八转的实力,倒是比那团雷云还显得坚挺的多,非但将无穷威压抵住,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更是将虚空都烧出一道道裂缝,强劲的吸力自裂缝中传出来,呼啸的狂风还没接触火云,就被虚空裂缝吸了进去。 牛圣婴修炼魔门二心神功,生生将自家炼出两个人格,又经牛太煌以天魔解)体大法强行催化,把牛圣婴和火无害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都彻底稳固,心气比之仲云虎和晓月千光都要高上不少,妖魔道三人组里,大家身份也没什么差别,却隐隐以他为尊,并不仅仅因为他修为最高,也不是因为晓月千光刻意忍让,实则是他骨子里的疯狂,就是争斗成性的仲云虎也甘拜下风。 牛圣婴擎着三昧真火枪,傲跑站在一座火轮车上,横枪直指巨脸:“杀生王,别人怕了你的威名,小爷我不怕!有本事的就站出来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小爷我到要看看你这杀生王的名号究竟是真是假!” 巨脸降落的速度不变,左眼巨大的孔洞中映出一轮红日,骤然间散发出夺人眼目的金红色光芒,比夏符飏头顶的大日光芒,还有颖利师太的金莲宝座光辉还要耀眼千百倍,真个就像是天空中真如不动的日头,突然挪移到他的眼眶之中一般。 无数道太阳神光线自巨脸眼眶中射出,无物不焚的三昧真火甫一接触便如雪消融,三十六架火轮车摇摇晃晃,三人合力才把近乎崩溃的阵法稳住。 仲云虎可不吃这一套,放出徐沐白自神婴境跌落下来,尤有金丹七转的道行,他都敢半路拦截强行邀战,如今境界横推两层,自然更是胆大包天,太阳神光刚刚放射光芒,他便运使摩云碎骨刀一通乱砍,两道白灿灿的刀芒往来穿梭,几乎织成一个球形,任由密密麻麻的太阳神光线飞射下来,他自将之绞成碎片。 牛圣婴也放出兜日罗网,只在漫空里晃来晃去,将仲云虎打碎的太阳神光尽数收起,编织入兜日罗网之中。 晓月千光一直打着出工不出力的打算,只是仲云虎和牛圣婴奋勇当先,他也不好这般糊弄,千目金光是搏命的手段不可轻动,便放出一柄一尺来长的猩红飞刀,只在仲云虎摩云碎骨刀外侧游走,但有仲云虎拦截不及的太阳神光,便被他一柄飞刀从容绞成碎片,被兜日罗网吸收了去。 陆传亓一再小心戒备,不敢小觑了修行道的手段,实际上还是没把除了许一乐之外的人放在眼里。于整个离恨界,除了许一乐这个假婴修士之外,还没有人值得他花费心思刻意对待。 妖魔道传承万万年,道门同浮屠相争的几次决战之时,妖魔道更是以道门分支自居,协助道门打压浮屠,着实从道门学到了不少大神通,这也是元魔山统领天下妖族,自在魔宫统领天下魔族的根基之所在。 黄花观不入妖魔二道,比不得元魔山和自在魔宫,独在法术变化之上另辟行径,钻研各种辅助道法威力的术法,以精与灵者自居,独立于妖魔之外。 晓月千光这柄飞刀有个名称,唤做百地寰宇,乃是他精选一条铁背蜈蚣炼制而成,威力自不在话下,更兼毒性猛烈,最是能破除护体罡气,侵蚀对手法力护罩。 原本多目蜈蚣的毒性本就极其猛烈,再加上铁背蜈蚣的毒性相混合,百地寰宇一出,寻常修士根本抵挡不住,就算有辟毒珠一类的宝物,稍有不慎被毒性侵蚀,只是百丈之内散发的毒气,就能顷刻间将之化成脓水。 他们三个虽然不是陆传亓的对手,换做平时自然能轻松镇压,这一番出手却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吾于汝等口中呼为妖魔,汝等于吾口中亦是妖魔,然则汝等传承久远,道术之精妙确实非我等能够相比!” 巨脸轻叹一声,将漫空乱窜的太阳神光线收回,又从另一只眼睛中射出无数冰晶,雪花飘落一把缓缓降落。 仲云虎哈哈大笑道:“以冰系法术对抗三昧真火,杀生王,你是技穷了么?” 五行生克是天地至理,水克火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然则三昧真火无物不焚的特性也是人尽皆知,能抵挡三昧真火的水系道法并不是没有,沈彦秋的冻魔道便完全不惧三昧真火,但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有幸修炼最顶阶的水系道法? 牛圣婴闻言也是磨掌擦拳,要借着三昧真火的威力给陆传亓来个下马威,唯有晓月千光的眼力足,看出这些冰晶碎屑的不同,心里暗骂这两个夯货的同时,放声大叫道:“休要掉以轻心,这是太阴元磁神光!” ------------ 第四百九十四章 风满楼(二) 世间一切,皆不出阴阳五行这七元,天为阳地为阴,元磁之属多出于地心深处,纵然常年经受地心烈火焚烧,然依旧属于阴性。 地心元磁克制五金精气,凡一应金属性元气都不能逃脱。太阴元磁神光本是无形无相之物,是地心元磁精铁放射的光芒,虽然每时每刻都在向外辐射,但是有无穷厚土覆盖,便是魔门先天五遁中的土遁之法,都很难直达地心深处,故而太阴元磁神光是比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更要难得的宝物。 有那手段高明的修士,以大神通大毅力深入地底,突破地心毒火的封锁采集地心元磁神光,一寸一寸的凝炼成型,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将之炼制成御敌手段,专克一应元阳真火。 三昧真火无物不焚,却焚化不了本身就经受地心毒火日夜煅烧的元磁神光,更兼其阴阳属性的克制,以陆传亓的修为释放出太阴元磁神光,便是许一乐亲自驾驭三昧真火,也不敢说能占到上风。 牛圣婴有多大的手段,能和陆传亓相提并论? 铺天盖地的三昧真火被太阴元磁神光轻轻一扫,碰到一丝便消弭一丝,碰到一片就消失一片,就像将烧的通红的铁线放进冷油中,搅动之处尽数融化。 牛圣婴修炼的三昧真火不是无本之物,除了一簇本源种子在小世界熊熊燃烧,外界释放的三昧真火皆是自身法力催化而来,同样具备三昧正火无物不焚的特性,却不像本源种子那般恒古不灭。 可以说每一簇三昧真火,都是他一分法力凝聚,铺天盖地的三昧真火霎时间被太阴元磁神光消去大半,三十六架火轮车也布不成炼魔阵法,牛圣婴首当其冲,当即就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晓月千光见仲云虎冲过去抱住跌落的牛圣婴,便不再犹豫,放出一团黄云将三人裹住,连火轮车也一并收了去,丝毫不敢再做停留,一溜烟的窜回三皇城。 眼看巨脸就要落在三皇城上,忽地一点黄光乍亮,初时不过豆大一点,眨眼间就好似煌煌大日一般耀眼,一尊肌肉虬结的巨人拔地而起,浑身都是青黑色的血管和古铜色的块状肌肉,只在腰间系了一块破旧的兽皮,勉强将金枪遮掩,先是将身子一躬,随即双手上举奋力一蹬,整个人便十倍百倍的膨胀起来,转瞬间便撑起数百丈高,好似手托苍天脚踩厚土的盘皇大帝一般。 “阁下既然要同老朽商议,怎地这就动起手来了?呵呵,实不相瞒,那三位乃是妖魔道的太子爷,身份尊贵,便是擦破一点儿油皮,老朽也不好同我家陛下交代,阁下身为前辈,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巨人两手托着巨脸,豪迈的声线如同恶龙咆哮,猛虎震山。 巨人身如山岳,浑身肌肉充满了爆炸一般的力量,虽然垂到胸口的胡须又浓又密,但是看面相只有三四十岁,丝毫没有许一乐年迈老朽的团团翁模样。 巨脸丝毫不在意巨人将小山一般的手掌插进眼眶和鼻孔中,亦没有发力挣脱的架势,只是静静地任由巨人抓住,口中轰隆隆的发出声响:“贫道同道兄相识相杀千年之久,这还是第二次见到道兄的真身法相!戊土真罡称作修行道五大本源功法,果然是名不虚传!” 戊土真罡,大五行戊土镇魔罡?! 但凡是修行道之人,又有谁不知道道门赖以成名,虽然不算顶阶,却能助人稳稳成就元神的五行仙诀? 这明明是宁老庄的不传之秘,宁老庄又隐世数万年之久,南疆三皇宫创立也不过数千年时间,许一乐又是从何处得来? 难不成许一乐是宁老庄的弟子? 许一乐朗声道:“大五行戊土镇魔罡乃是仙道秘传,宁老庄的镇派绝学,老朽如何有这个福分修炼?戊土真罡只是戊土真罡罢了,不敢称本源功法,老朽不敢口无遮拦,也怕他日天谴临头!” “阁下一直称我修行道为魔界,今日可算是改了口,老朽听了也甚是畅快!本想坏了阁下这件宝贝,如今倒是不好下手了!” 巨脸道:“道兄若是能坏了我这宝贝,只管出手就是!千年前一战,你我的修为不够,至今仍是觉得遗憾,如今道兄几近神婴,我也想看看你们域外天魔的手段,同我离皇界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许一乐只是呵呵笑,一手插进眼眶一手扯着鼻孔,怒吼一声奋力撕扯起来,巨脸两只眼睛里同时射出太阳神光和太阴元磁神光,打在许一乐身上“叮叮”做想,如同刀剑劈砍金铁浇筑的金人一般,火花四溅! 许一乐只做不觉,被太阳神光和他太阴元磁神光切割出无数伤口,转瞬便愈合如初,鲜血也没有沁出一滴。 巨脸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太阳神光和太阴元磁神光交替切割,许一乐身上的伤口便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无数拳头大、磨盘大的血肉疙瘩掉落下来,还没落地便化作滚滚元气重新钻入许一乐七窍之中,伤口亦加速愈合,新生的血肉皮肤愈加坚韧。 巨脸经不起许一乐这股撕天大力,刺啦啦裂成两半,许一乐脸上却没有半分兴奋,捏着拳头对着两半的巨脸就是一拳捣过去,当即将之砸成粉碎,化作无数黑色光点飘飞。 天空顿时明亮起来,只是被许一乐一拳震荡的空间,兀自久久不能平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回荡不休。 “阁下,有什么要商谈的,现在可以用坐下来好好的说一说了!” 许一乐的两只眼睛好似即将喷薄而出的岩浆口,赤红色的光芒放射如柱,将上下左右通通照了一遍,却寻不到陆传亓的踪迹,他也懒得开口叫唤,又闷声叫了声“长”,身子当即就拨高三百丈,头顶几乎触到五行归元阵。 许一乐两手高举,拍了拍阵法壁垒,当即触动阵法的力量反击,什么风刀雷火、烈火寒冰、毒虫猛兽之幻象应有尽有,一发朝许一乐而去,将一双手炸的血肉模糊,不多时便只剩下一副骨爪,连小臂上的血肉也刮去大半,每一处肌肉断口都伸出无数肉芽,贴着骨头极速延伸,将肌肉血管皮肤重新生成,随后再次毁去。 许一乐对此浑然不觉,张口一吹便把风刀雷火之物尽数吹去,唯有毒虫猛兽紧紧缠住骨头,喷吐毒液毒雾,将蠕动的肉芽融化,阻隔愈合的速度。 “道兄肉身坚固,便是比之宁老庄的五行仙诀,浮屠道的舍利金身也不遑多让,贫道些许小术,伤不得道兄根本。你我若是再这般玩闹下去,只是徒费精力而已。” 巨脸重又凝聚成形,收缩成房屋大小,太阳神光和太阴元磁神光织成一座蒲团,陆传亓身着素衣端坐其上,膝盖上放着一卷竹书,青翠色的竹简泛着特有的釉质,显然是刚刚制作完成不久。 “若是我方才释放虚空雷霆,道兄虽然肉身坚如精铁,怕也不好应付。你我两个争斗了千年,互相奈何不得,何必白费力气?” 虚空雷霆非是法力所能凝聚,乃是以特殊的容器在域外虚空收集,以九转上操控阴阳二气的本领逆转混沌,再以混沌之气滋养,不但能缓缓壮大其吞噬一切元气的特性,还能滋养出近似天劫雷霆的毁灭之力。 倘若收集的虚空雷霆足够多,滋养的时间足够长,完全可以模拟一场真实的天劫。 离恨界的修士不能渡九重雷劫,但是这并不代表陆传亓不能积攒出堪比九重雷劫的虚空雷霆。 许一乐于离恨界终归是外来之人,他能够利用里面的资源提升修为,亦能电动天地元气转化法力,却不能同陆传亓一般深入域外虚空捕捉虚空雷霆,亦不能和离恨界的天道有任何沟通,否则以他假婴的道行,已经超然于金丹之上,就要被离恨界的法则所排斥,根本不能安然在这里积累根基。 许一乐唯一的目标,就是化虚为实弄假成真,将假婴温养成真正的元神婴儿,成就至高无上的元神境界。 倘若陆传亓手中真有一道威力强大的虚空雷霆,将九重雷劫模拟出来,许一乐如今还没有安然渡过九重雷劫的把握。 ------------ 第四百九十五章 风满楼(三) 顾元叹有心运使七星剑,狠狠把陆传亓刺个对穿,把刚才丢下的面子和场子找回来,又见陆传亓和许一乐两个打了半天,场面倒是生猛壮观,结果只是略伤皮毛,且聊的起劲,实在是有些不好下手。 寸心门以符箓为尊,他是三山宗主江心月的亲传弟子,符箓之道自不必说,便是衣剑心的符剑之法也修习颇久,得衣剑心亲自以符箓凝聚七星宝剑,赖以斩妖除魔,可谓符箓和符剑齐头并进,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名高手,偷袭这种不符身份的事他不屑为之。 况且陆传亓手中的宝贝着实不错,便是猛然爆发的许一乐,近乎神魔一般的躯体,都不能将之损毁,七星剑虽然锋利,然则两人道行相差太大,只怕破不开那巨脸的防护。 勾离谨知道他心高气傲,信心满满的要和陆传亓见个真章,哪知道只坚持了一个回合就颓然落败,连陆传亓的手段都没试出来,自然是满心的不忿。不过此事说不得也劝不得,不然顾元叹若是因此生了心魔,却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陆传亓端坐蒲团之上,背后的空中云头飘动,以四部尊主为首,每一个身后都站着一支军队,四部大旗飞舞。 大明尊部皆着碧铠,身上还缠着许多藤蔓之属,五颜六色的花朵盛放,兵士手中各自拎着两个白灿灿的圈子,电光闪动。刑太岡亦身穿青色盔甲,一手持仁王盾,一手握着天刑法令,太狱索绕着周身盘旋飞舞。 神拳部皆着金甲,只是铠甲只有半身,裸露着半身健硕的肌肉,人手一副精铁圈套,气息深沉悠长。北斗枫套着白金色的惊神甲,背后飘着四支三角战旗,上书“北斗神拳”四个大字,原本九尺的身躯看着又拔高了几分,整个就像一头人形巨兽,张狂霸道。 红灯部皆是妙龄女子,分做三队。一队提红灯在云,一对提黄灯在右,剩下一对则托着一盏蓝灯,站在宁汐身后。三色灯笼圆的方的形制各不相同,纸灯笼、铜灯笼、琉璃灯应有尽有,灯火摇曳。宁汐身穿大红宫装,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神情恬淡。 唯有黑莲部黑云滚滚,水声咕咕,无数黑莲和莲叶在云中摇摆,缓缓开花结果,拇指大小的莲子落入黑云,转眼就生成一朵漆黑如墨的菡萏,如此往复。黑莲黑云中黑莲丛生,更不见一个人影,也不知道连云虚是坐镇真空道本部,还是隐藏在黑云之中。 除了四部人马之外,亦有许多剑光在远处的云丛中穿梭,想来是陆传亓以真空道教主的身份,动员了不少离恨界的修士前来。 真空道虽然一家独大,但离恨界的门派并非只有真空道,而且真空道严格来说并不是门派,而是教派,乃是宗教性质的宗门,和浮屠的大普度寺大略相同。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具备陆传亓的修为和心性,大家站的立场和角度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同,并非所有的本土生灵,都对三皇城心怀敌意,坚决要将之铲除。 陆传亓道:“道兄,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许一乐两只脚踩在城主府上空,微微哼了一声,东林阙便带着修士大军升上半空,虽然没有真空道四部的人数多,着装和法器也五花八门,各种颜色的光芒互相交辉,看上去杂乱无章。 但修士大军不比凡人,并非人数多战斗力就强,最主要的还是看修为道行,像真空道四部大军,看着森然有序威风凛凛,实则许一乐一人,就能将他们通通打杀,不过是多花费些时间罢了。 东林阙仗剑在前,跨下一头三尾金睛火云兽,身后的军队不足千人,但多数是从三皇山和散修里挑选的金丹修士,且一转二转的以及筑基修士,通通填入预备队去,更没有资格释放法器飞空。 阵法是修行至道之一,本就凌驾于许多上乘道法之上,乃是能够成就神婴乃至成就仙道的妙法,并非陆传亓专属。况修行道阵法传承亿万年岁月,离恨界不过数千年,其他繁复的道理暂且不说,单以积累而言,阵法之道在离恨界同修行道的区别,就同水洼同东洋大海一般。 阵法之道,炼丹之道,炼器之道,符箓之道,皆是至上仙道,若论品阶还在五行仙诀之上,只是入门易精修难,想要有一定的成就更是难上加难,已经不仅天资与悟性的问题,其中还关乎机缘与,天命。 陆传亓便是得天独厚,修炼阵法之道不过两千年,成名时亦不过数百岁年纪,便抵得上寻常人毕生心血参悟,可谓是天意垂青了。 四门至道如今只有丹道广为流传,无数修士都粗通一点炼丹之术,自中古诸子至今几十万年世间,也只出了丹尘子和药天子两个宗师人物,还是服用丹药成就的神婴,至今不能更进一步,可见修炼丹道之难,尤甚于道法。 符箓之道虽然有寸心门延续,然则寸心收徒向来没有什么标准,只看缘分心意,甚至一个霎时的浮念,念动则生念过则流,故而一直人丁稀少;二则寸心门行事特殊,一直游离于十二正宗之外,虽有弟子于世间行走,却极少表露身份,亦不显露符箓之道,虽名列十二正宗却又和宁老庄一般,隐世不出。 炼器一道如今更是没落,各家宗门都有专门炼制法器的堂口,但打造的神兵法器多数都是上品以下,一件上品乃至绝品的法器,轻易不会外流,多半都会被金丹上重的修士当做贴身之物温养,等待渡过九重雷劫,借天地伟力激活灵性,成就法宝。寻常修士想要获得一件品质上佳的法器,还要到专门炼制兵器的宗门购买,纵然去心真宗这样能够打造上品法器的宗门,在修行道还属于不入流,足见炼器之道的没落,尤甚于炼丹。 其实修行道没落的何止四部至道?自玄天法祖和洞玄嗔以功德飞升,无数年月以来,只有一个郭允龙修成九劫散仙,最有可能飞升上界,也只是有可能而已,一日不飞升,纵然于人间无敌,就终究只是个人间修士,踏不得仙路,登不得仙门,证不得仙道。 也就是说,如今红尘杀劫再起,这个人间无敌的郭允龙,上封魔榜的几率,和一个普通的凡人一样。 所以陆传亓以九转比肩宗师,于离恨界才是真正的第一高手,许一乐以假婴的修为,都要以十二分精神对待。 杀生王不仅仅是称号,更是阐述陆传亓过往的事实。 东林阙的阵法造诣,自然不能和陆传亓相提并论,便是许一乐等人功参造化,于各自的领域皆是翘楚,实则也不通阵法。 即便三皇城里修炼或者兼修阵法的修士亦有不少,然则加在一起也比不得陆传亓,但是以三皇宫在南疆的力量,以应帝王出身中州皇族的底蕴,想要寻一个阵法宗师,弄几部高阶阵法也不是难事,否则许一乐也不会一直坐镇阵法中枢,对抗陆传亓的五行归元法阵了。 离开了阵法中枢的加持,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和陆传亓匆匆过了两手,实则是无关痛痒之举,只不过是试探一下彼此的修为,这些年精进到什么程度而已。 许一乐笑道:“阁下想谈什么?和谈么?若是和谈,现在还不是时候,阁下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把我三皇城都给围了,如今咱们打还没打呢,和谈什么?总不是把人马摆出来壮壮声势,做做样子,然后回家睡觉去吧!” 许一乐变换了身形,仿佛连老好人的性格也换了,字里行间尽是强硬。 “老朽多嘴问一句,阁下这次打算填多少条人命进去?” ------------ 第四百九十六章 风满楼(四) 陆传亓手结莲花印,笑容中带着一种仿佛慷慨赴死之前,对世间一切的悲悯,以及对死亡毫无恐惧的大无畏。 “生何所喜,死何所惧?” “我已经活的太久了,见过了太多的生生死死,但是我还不想,也不能就此死去。既然我并没有安然面对死亡的勇气,唯有用尽一切气力,搏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 许一乐哈哈大笑道:“说到底,阁下还是为了自己,也不必扯什么神神叨叨的话,说的这般无私无畏。” 陆传亓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你们域外天魔常说的一句话,不管它本来的意义是什么,但是你我都将它用在人性的贪婪和自私上,或许这就是这句话最终的归宿。” “就像今天,也是你我的宿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本身并不是说一切都要从自身的利益出发,而是说如果一个人不修持自己的德行,一味地放纵自己的欲望,终将为天地所不容。结果被后来人篡改其意,说成是人要为自己考虑,要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否则就要遭受天诛地灭的惩罚。 就像是道,道亦是道,魔亦是道,无论怎么理解都没有对错之分。 许一乐道:“既然如此,就请阁下说说,怎么个商议章程之法。不过阁下也知道,老朽只是区区三皇城主,还没有资格代表三位陛下做决断,也没有资格替所有进入离恨界的道友做决断。阁下的提议若是他们不能接受,纵然老朽答应也是无用。” “离恨界……” 陆传亓道:“汝等占我天地,奴我同胞,便是我离皇界,也要改一个恨字……其实贫道倒是觉得这个恨字改的好,若是没有这一股滔天恨意推着我等砥砺前行,只怕离皇界早就被你们彻底占据。” “恨,恨,恨!” 四部大军齐声怒吼,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释放仇恨,任是三皇城一方的修士意志坚定如铁,也不禁顺着脊柱往上冒冷气。 三皇宫对于离恨界的处理方式,除了许一乐和东林阙这几个高层,基本上没人知道,一些最为机密之事,除了许一乐之外,便是东林阙和赤鳞儿他们几个,也没有资格知悉。所以很多人虽然知道离恨界的修士,对他们心怀恨意,也从来没想到会恨到如此程度。 前几天他们还有人和归化的本土修士一起喝酒吹牛呢!谁知道过了一夜就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不过正如陆传亓所言,这就是宿命,既然选择加入三皇城,享受离恨界的资源供应,就早晚有这一天。 陆传亓又道:“有恨,该如何?” 刑太岡一振仁王盾,怒喝道:“饮不尽的仇人血,砍不完的仇人头,唯杀而已!” 北斗枫双拳一磕,扭头朝身后的拳手怒声问道:“兄弟们,你们怕不怕死!” “怕!” 北斗枫啐了一口,一点浓痰好似一道灿灿流星砸下去,好巧不巧正对着牛圣婴三人飞射而去,晓月千光满脸嫌弃,牛圣婴也是一脸恶心,正要驾火云躲开,仲云虎扬手就是一刀劈过去,一道半月刀光将浓痰劈碎,朝着北斗枫脖颈砍去。 北斗枫一拳砸碎刀光,看也不看被牛圣婴拉住的仲云虎,骂道:“哈哈哈,你们这群怕死的混蛋,等会儿就要丢了性命,还不赶紧回家搂着婆娘哭鼻子去!” 一个拳手大声笑道:“我们不仅怕死,还怕血怕伤怕疼!可是为了老娘孩子,为了我同胞的妻儿老小,为了兄弟姐妹的未来,就是现在便死了,咱也不吭一声!” “兄弟们说是不是!” “老张整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天可算说了句人话!” 北斗枫面色一整:“没有老子的命令,现在还轮不到你们送死!等会儿老子一声令下,哪个敢不往前冲,娘们儿唧唧的躲在后面,可别怪老子朝自家兄弟下手!” “放你娘的屁!反正要死了,今天老子也骂你两句!你他娘的这么有种,老子也不是孬种,等下你就蹲这好好看着,看老子第一个杀出去!” 那拳手往自己脚下一指,就像命令一条狗坐下一样,嚣张至极。 北斗枫也不生气,笑道:“汤神风你个王八蛋!你今天要是第一个冲出去,还他娘的能活着回来,你就是我哥!” “兄弟们记住了,这可是北斗枫这小子亲口答应的,你们得给我作证,免得他赖账!” “哈哈哈,你也就今天逞一回英雄,直呼拳王老大的名字,回去就等着被打断腿吧!” 汤神风扫了一圈,洋洋得意的道:“你们这些王八蛋一个个胆小如鼠,大好的机会也不敢吭声,叫哥哥我拔了头筹,怪的谁来?” “军心可用啊……” 许一乐长叹一声,缓缓收回身躯,不再听他们谈笑吵闹:“便是老朽这等将死之人,也有些血气上涌了……呵呵呵,哀兵必胜,哀兵必胜,在高明的兵法也是人写的,兵圣也不是毕生都没打过败仗!老朽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胜谁负!” “东林将军,且由你去领教一下真空道的兵法!” “喏!” 东林阙一夹火云兽越众而出,叫道:“来者是客,本将行的是主随客便,不知哪一部的高手先来领死!” 这一声喝运气极足,将面前的空间都炸出一圈圈的气浪,遥遥且清晰的传了出去。 东林阙这番话说起来按着礼数,就是口气甚大,上来就是一句谁来领气,一黑一白两块圆盘好似棋子在头顶奕奕放光,简直把嚣张的气焰发挥的淋漓尽致。 不消说,上次他趁手黑了北堂靖的阴阳磨盘,至今都没有还回去,反倒是祭炼成了自家的法器。 刑太岡和北斗枫对视一眼,刑太岡微微点头,北斗枫便杀气腾腾的跳出去,骂道:“尔等域外天魔果然嚣张霸道!离皇界是我家,尔等欺主之辈何来主人一说?莫要空口白牙的颠倒黑白,头一阵我神拳部接了!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东林阙不跟他争辩,令旗一挥,就有百十个修士驾云出来,军阵甚是严整,脚下的云头闪烁着白金色的光芒,一张阵图闪现将整座云头铺开,将白金色流光加持在他们身上。 百十人摆成锋矢阵列,手中也端着一具乌黑油亮的硬弩,线条流畅造型古朴,赫然是短距离凌空杀敌的大杀器,墨家机关大师专为兵家弓弩兵设计的神击弩!配备的还是专门打造的破甲箭,最是能破除铠甲防护,连法力屏障也难以抵挡! 神拳部皆是炼体修士,唯一的兵器就是自己的拳头,最强的防护就是自己千锤百炼的肉身,这次若非是陆传亓特意要求,他们连半身铠也不会穿。 虽然知道许一乐早有对策,却没想到他准备了如此多的神机弩和破甲箭,这两样东西对付法修士作用一般,却是对付体修士效用最好的不二之选。 普天之下,也只有中州皇族还保留着成建制的弩兵,亦不过只有三千具,每一具都可可以比拟上品法器,其本身的价值已经是不可估量,再加上精密零件和破甲箭的耗损补充,每一年的军费都是天文数字,寻常演练都不敢轻易拿出来。 神机弩和破甲箭的价值很难具体估算,机关器具内部构造极其精妙,而要求精准度和最大杀伤的神机弩更是如此,一部神机弩完全可以打造一件实用的法器,发挥的作用更甚于短程射杀。 神机弩寻常人根本用不到,就是许多宗门大派也很少使用,许一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准备一百多人,显然是已经准备了很多年。 多年资源隐忍不发,连陆传亓布了数百年的暗棋都没打听到任何消息,藏的深这个自不必说,且其中之损失亦是不可估量,只为这一朝建功。 ------------ 第四百九十七章 白虎乱形杀 北斗枫看到神机弩,也不禁瞳孔一缩。 神机弩他没见过,也不曾听闻神机弩的威名,但是离皇界好说也发展了数千年,历史的进程总是惊人的相似,离皇界也有钻研机关器具的奇人,再加上这些年以物资和外来修士置换功法和法器,也淘摸了许多关于机关术的奥秘。 无论是墨家还是鲁家,他们眼里几乎都没有敌人和朋友的区别,墨家讲求仁爱非攻,制作的器具横跨战争和农事两大区域,鲁家则以奇)淫技巧成名,任何事物都能以机关器具的形式制造出来,但是他们的共同之处就在于,可以做买卖,只有你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请他们打造专的机关器具。 仁爱非攻是他们坚持的理念,并不是说他们行事迂腐,钻研奇)淫技巧也不是荒谬和不务正业,因为那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就像墨家最强的法宝机关战城,最初的目的也只是保护墨家弟子,不受侵害,鲁家最强的法宝七宝天罗伞,也只是公输子先圣遮雨的工具。 所以无论是墨家还是鲁家,都不会禁止本家弟子外传机关术,当然,核心技术肯定不能外传,但是普通的构造术倒无所谓,能够换取有用的珍惜资源,自然是最好不过。 神拳部的修炼功法,大多数都是从外来修士那里置换来的,也有离皇界上古大战时缴获得来,经过千百年一代代前辈以身试法不断的推演,最终才完善成现如今适合本土生灵修炼的功法。 所以他们也有专门的训练,针对的就是弓弩飞针一类的法器,专克护体罡气和体修肉身的训练。 不过这一百多具漆黑油亮的弩箭散发出的气息,让北斗枫原本信心满满的心头,隐隐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 刑太岡有仁王盾在手,这队弩兵的修为多在金丹三四转,他自信以仁王盾不破的防护能力,配合手中的天刑法令和太狱索,凭借境界压制的先天优势,他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部拿下,便传音道:“北斗兄,这一阵还是……” 北斗枫当即打断他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有往回咽的道理?咱们是离皇正统苗裔,岂能让这些域外天魔看笑话?我倒要看看他们手里的玩意儿,能不能破了我神拳部的百炼金身!” 神拳部修炼的功法只有一部百炼金身,乃是无数前辈集思广益之下,以修行道的锻体功法为蓝本,推陈出新的集大成之作,最是适合本土生灵的气血运转和筋脉扭动,每天修炼的时候还要涂抹特殊的药水,采纳西方金气编织皮肤纹路,真真正正做到了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以千锤法锻造出百炼金身。 虽说大明尊部高手众多,主要还是在于他们的修为境界,真要说起战斗力,真空道无出神拳部者。 刑太岡有些诧异,以北斗枫的性格,必然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可是他这话的意思,似乎并不准备出手。 “北斗兄不出手?” 北斗枫道:“你我的身份他们都知道,如今只是一队弩兵,我要是火急火燎的跑过去,那才是把脸面都丢尽了!且让儿郎们跟他们过过手。” “你若不出手,死伤只怕……” “要革新就要流血,哪里有不死人就能结束的战斗?上古之战你我实力低微,没有冲在第一线,得以苟全性命,如今这些孩子们,却要经过一场血与火的洗礼,才能真正成为拯救离皇界的希望!” 北斗枫毅然决然的道:“哪怕十不存一,也不能后退一步。” 猛的一抱拳,对着众拳手道:“汤神风!领一百名兄弟出来,去见识见识域外天魔的弩兵阵!记住,许胜不许败,哪怕只剩一个人,也要把他们全灭了!” 汤神风亦是面色凝重的抱拳回礼:“北斗尊放心,属下的后背永远只露给自家兄弟!请北斗尊稍待片刻,看属下杀他个片甲不留,把他们手里的玩意儿拿回来,给大明尊部的兄弟们玩玩儿!” 北斗枫立即骂道:“你个败家玩意儿,就不能咱们自己玩,玩腻了再给他们?我他妈天天带着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家伙,家底都要给你们赔光了!你就是送到红灯部,好歹还能骗几个妹子回来!” 汤神风一愣:“说的也是……那就送给红灯部的姐妹吧!” 刑太岡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刚刚还语重心长的说过几句,这时候实在不好翻脸,让域外天魔看了笑话,只好咬了咬牙,把这事儿记在心里。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北斗枫!亏我还想着帮你一把……唉,罢了罢了,这一仗若是能活下去,我再找你的麻烦!” 这还没开始打呢,他们就先安排起战利品的事了,东林阙脸色发黑,一言不发的挥动令旗,锋矢阵最前面的弩手当即低喝一声,将锋矢阵分成两半,一般依旧是锋矢阵,另一半却变做雁形阵,自锋矢阵中间延伸出去,乍一看好似一柄拉满了的弓箭。 锋矢阵用以穿凿,分割敌人阵型,如今又被雁形阵附加了飞射的能力,穿凿的威力最少也要增加两三倍。 汤神风不以为意,慢吞吞的将自己部下一百精锐点了出来,随手扯去身上的半身铠,直留下一条贴身武裤,赤裸的上身尽是健硕的肌肉,皮肤散发着蒙蒙的白金色。 一百精锐一言不发,跟着汤神风的动作齐刷刷的扯去铠甲,随即同时双拳对砸,一百对神兵级别的拳套同时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北斗枫喝骂道:“这群龟儿子,真他娘的能装!”嘴上虽然骂骂咧咧,脸上却带着引以为傲的笑容,并且对自己没有身在其中,感到深深地懊悔。 汤神风怒吼一声:“擂鼓!” 北斗枫伸手拘来一面三丈夔皮大鼓,以拳做槌,奋力捶打起来。 “嗵嗵嗵……” 急促的鼓声连绵不绝,汤神风一言不发捏着双拳,拳套上白金流光缠绕交织,如同两个狰狞的兽头,无数道白金色的流光从百名拳手的拳套上飞出,在他们头顶汇聚,一点点明亮起来,很快就组合成一头肋插双翅的白虎,张开巨大的翅膀,将所有的拳手都笼罩在身躯之下。 东林阙一直在静静地等待,并没有趁着他们没有准备完全时发动攻击,虽然那是最佳的选择,但他终归还是放弃了。 面对真正的战士,抛开兵法上击敌半渡的策略,为的只是给予对方最大的尊重,这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西极战兵道,白虎乱形杀!没想到还有引动白虎真形的兵阵!” 白虎乱形杀是北斗神拳的杀招,真正搏命的招数,三皇城打探这么多年来,早就收集了完整的讯息,乃至北斗神拳和百炼金身完整的修炼法,只是他们的经脉走向和离恨界生灵完全不同,根本没办法修炼,虽然一直都在推演解析,准备了神机弩破甲箭这样万无一失的对策,可是真正看到白虎乱形杀,感受到这股决然赴死,死地搏生的气势,东林阙还是深深地被震撼住了。 修行道有四象真形法,向当初乔道真大战魔山五大宗主,就曾施展白虎真形剑和玄武真形剑,这两部四象真形,沈彦秋对战清华道君之时,也曾借北斗星力演化北斗真形,实则都属于四象真形的变化,只是离恨界和修行道另有不同,演化出的四象真形亦有不同。 汤神风将双拳一错叉在胸前,身子前区好似饿虎扑食,低喝道:“虎扑!” 百名拳手早已合身扑入白虎体内,战局各大穴窍位置,将白虎原本虚幻的身子凝实,汤神风和一开始那个老张两人,分别融入两只虎爪之中,白虎将肉翅一振“昂呜”一声虎咆,迎着弓矢阵恶狠狠的扑了上去! 虎咆声震耳欲聋,仲云虎不屑的道:“没有白虎血脉,到底只是个空壳子!哪有一丁点儿虎啸的威力!” 虎啸、龙吟和凤鸣,并称天赋神通中音波一道的天下三绝,世间无出其右者。龙吟压制体力法力,凤鸣则是加持增益,唯独虎啸是最为纯粹的杀伤神通。 只是如今凤鸣已成绝唱,四海龙族数量众多,便不算神龙真龙,那些次一等的龙属也有一丝机会领悟龙吟,而修行道已知身具白虎血脉的,只有仲云虎和他母亲二人,足见虎啸之珍贵。 晓月千光笑道:“仲云兄是啸月虎,堂堂正正的白虎血脉,自然不是这等空架子能够相比的!什么西极战兵道?能比得上狮王大人亲自为你打造的西虎啸月斩么?” “呸!” 仲云虎啐了一口,骂道:“他想得美!父王用了千年时光,和二叔三叔一同推演,这才创造出元魔四灵斩,离恨界连个元神也无,能有什么高深的法门好修炼?” 牛圣婴不耐烦的道:“吵什么?你元魔山就是有九劫散仙,也进不来离恨界,说这些没用的作甚?还不如留点力气,等下跟许老头商量商量,上去冲杀一阵来的爽快!” 三人中牛圣婴的道行最高,仲云虎虽有些看不起晓月千光,觉得他心思深沉不够爽快不是个男人,却也比这长不大的孩子爷们儿多了,只是他连个孩子也打不过,平日里吵嘴也没他词儿多,索性闭上嘴不吭声。 晓月千光只是嘿嘿陪着笑,哪管他两个斗嘴啰嗦。 ------------ 第四百九十八章 胜负既生死 这一百多神机弩手的修为并不算高,不过大部分修炼的是木系风属性元力,出手速度便比别人快了几分,加持到破甲箭上,箭速也要迅捷许多。剩下一部分则是土属性修士,大地厚重沉稳,对上任何对手,都能多提供一份强有力的防护。 东林阙没有急着发动攻击,直到汤神风将虎扑式施展完毕,东林阙这才挥动令旗,轻声喝道:“开弓,射虎!” 弓矢阵两翼齐飞,瞬间将弓形拉满,锋矢上亮起一支青翠长箭,由于加持风、土属性元力太过浓郁,箭枝上开出无数叶片,好似锋利的飞刀。 修行道的世家修士中,曾经出了一位箭术大能,在中古时期闯出赫赫威名,便是李氏家族的族长李照陵。 李照陵擅射,尤以强弓之术闻名于世,曾于数万里之外一箭射杀石心虎魔,任它如何腾挪变化都逃不脱必死之局,被飞将箭钉死于卧虎坡,尸身化作卧虎石,飞将箭穿颅而入,终于将李氏箭术的威名广传天下。 李氏箭术无双无对,兵家大能亦大聘李氏子弟传授箭术,训练弓弩手,李照陵更是被尊为中古第一箭圣,与太古羿神、上古箭圣养由基,并称四古三箭。 东林阙这一箭射虎,便是当初李照陵万里开弓,射杀石心虎魔的一箭! 两阵相隔不过千丈,虎扑式虽然迅猛,却不及射虎箭发于石火,后发先至直逼虎头,眼看便要穿颅而过,一众拳手被射虎箭绞碎,汤神风又是一声怒喝:“虎抱头!” 猛虎抱住头颅,利爪仍旧外翻,射虎箭狠狠钉在虎爪上,入肉三分,却破不开汤神风拳套化作的虎骨,就这般对峙起来。 “天坠!” 东林阙摇旗再令,弓矢阵仰天发矢,一箭直上苍穹,被阵法壁垒抵挡反弹,当即风云激荡雷火交加,一发都轰在射虎箭上,被刀片般的叶片吸收,速度当即就快了数倍,雷电一般向猛虎背脊轰去! “猛虎爬山!” 虎扑的目标本是弓矢阵,只是射虎箭化作流星矢从天而降,便从穿颅精射变成了范围打击,虎抱头就难以应对,而此时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当即不退反进使出一式猛虎爬山,顶着流星矢迎了上去。 “火雨!” 东林阙不做停歇,天坠箭一出便将一枚令符投了过去,流星矢裹着令符立即炸开,化作一场绚烂的流星火雨,每一枚叶片都变成一颗水缸大小烧的通红的烈焰火石,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 所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流星本是天象变化中最为凶险的一种,世人皆知元神修士能将小世界化作星辰,天星陨落便等同于元神修士陨灭,造成的破坏远胜过普通的法术。 火雨虽非星坠,却也有一丝真意在,又借助五行归元阵的反弹之力,虽然没有自遥遥虚空坠落天星的力道,但有阵法壁垒反弹,倒也颇具威势。 “虎旋,逆流!” 汤神风根本没想着躲避,接连两次都是强攻对撞,丝毫不在乎神机弩破甲箭的威力,便是这一式流星火雨明显威力更强,依旧是猛打猛攻,猛虎撑开肉翅,后足奋力一蹬,带着强劲的旋风冲天而起,直面火雨! 这头猛虎的主要穴窍,全由一百名拳手占据,彼此气机相连,法力也融汇一处,虽然不能将道行横推到金丹上重,这一瞬间的爆发也有六转巅峰的威力。云从龙,风从虎,这一式虎旋逆流卷起一道龙卷,每一道风丝都是一缕辛金煞气,千丝万缕一发涌动,发出蛇鸣一般的“嘶嘶”声。 两相对撞,整片天空都是崩飞的火石和辛金煞气,被阵法壁垒拢成一个半圆形的彩色罩子,汤神风须发皆张,浑身肌肉隆起,原本白金色的皮肤也似金铁一般乌黑透亮,首当其冲挥舞双拳,将飞窜的火石击成粉碎,拳套上的兽头不住吞吐,将周身的火石碎末吞噬,再从口鼻之中喷出烈火浓烟,头下脚上倒悬,怒吼着向东林阙砸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弓矢阵能发挥多少威力,全靠东林阙令旗指挥,流星火雨也是他投入的令符激发,汤神风一开始就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他也想试试神机弩的威力,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般无坚不摧,这才引动白虎乱形杀的变化。 结果,差强人意。 “许一乐这老家伙惯会打马虎眼,连老子也被什么神机弩给唬住了!破甲箭连我的拳套都不能撼动,果然全他娘的都是赝品!这两招看着气势挺足,却没什么威力,想来也是许一乐授意,把来迷惑我等!” “待我借白虎气机,毁了他的令旗,这一阵便是我们胜了!” 汤神风打定心思,也不惧东林阙境界高出他许多,反正有白虎气机加持,他暂时也有和东林阙掰掰手腕的资本,整个人便如一颗漆黑流星,裹着纯白灿亮的辛金煞气,死死锁定东林阙。 张神玉和汤神风共掌虎爪,又是多年一起摸爬滚打的好哥们,彼此配合甚是默契,汤神风的战斗风格他极为熟悉,不用说也明白了汤神风的打算,疾抽身离开火雨范围,一前一后的跟着汤神风,同样也是一拳! “斩将夺旗?” 东林阙轻笑一声:“那也得有这个本事!” 端坐火云兽不动,肩膀轻摇阴阳磨径直飞出直取二人,只是阴阳二气引而不发,看上去不如汤神风和张神玉的卖相足。 北堂靖毕竟也有八转的修为,阴阳磨又是和入云龙一般,是他性命交修的宝贝,东林阙投机取巧得了阴阳磨,便是下十成功夫消磨北堂靖的神识烙印,想要完全祭炼纯熟,也并非易事。 阴阳二气是太极母气化生,非金丹九转抵近元神者不能掌控,更是无法发挥出阴阳二气生育一切消磨一切的特性,好在这些事情不需要东林阙操心,阴阳磨祭炼之初,内部加持的就是推动阴阳二气的阵法,他只需要如常注入法力,就能发挥出阴阳磨的威力。 这就是一件上品法器能够带给主人最大的助力,实力不足的情况下,依旧能平添一种乃至几种不曾掌握的力量。 阴阳磨分取二人,境遇却大不相同。 阳磨纯白闪耀,氤氲蒸腾,虽是自下而上轰击,却有煌煌天威盖压之势,走的是正大光明至极,直取汤神风;阴磨则神光内敛,漆黑如墨,路线也自飘忽不定,忽而在左忽而在右,仿佛于虚空之中穿梭,一直在寻找最佳的攻击位置和时机,锁定张神玉的气机也是若即若离。 东林阙分心指挥阴阳磨,手中令旗也不曾停下,微微变幻几个手势,弓矢阵便自行引动对应的变化,破甲箭不要钱也似连珠飞射,看样子还有神射世家一脉,李照陵羿帝射日决的影子。 李照陵射术宇内无双,一人一弓纵横中古无有对手,便是儒家圣人也将射术纳入君子六艺之中,兵家也将射术当做必修课程,聘请李家子弟教授射术,这部羿帝射日决,便是箭圣李照陵专为只求杀伤不求境界,以速成见功果的人设计。 羿帝射日,威震远古,无论是上古箭圣养由基还是中古箭圣李照陵,都将羿帝尊为射道鼻祖,羿帝射日决,乃是李照陵以射术跻身诸子百家的第一重手段。 许一乐培养这群弓弩手,配备神机弩破甲箭,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养出来,就舍得拿出来放在第一阵消耗,这份心不可谓不老道不狠辣。 汤神风和张神玉乃是推动白虎乱形杀的主心骨,虽然自白虎真形中脱身而出,但彼此之间的气机一直没有断开,自然也就不担心那九十八名拳手的安危,亦能定下心来尝试联手搏杀东林阙。 此时阴阳磨一出,受场中纷乱的五行元气激荡,便要自发的分清浊定阴阳,收摄五行元气为用,白虎乱形杀引发的辛金煞气便首当其冲,被阴阳磨的气机吸引,当即便难以维持白虎真形,将一众拳手暴露于破甲箭之下。 接连不断的入肉声此起彼伏,若是钉在肌肉上便是一声闷响,钉在骨头上便发出一声轻鸣,透体而过的便“叮”一声“噗”一声,正是先破开百炼金身,随后带出一蓬血雾。 中箭者皆一声不吭,也懒得清理身上插着的箭支,愈发显得入肉声清晰刺耳。 汤神风和张神玉正全力抵挡阴阳磨,眼看着自家兄弟一个接一个的跌落,不过几个呼吸就损伤小半,更有甚者被穿颅穿心,已然身死跌落,却被密集的箭雨扎成筛子,半空中便碎成烂肉,被激荡的天风一吹,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汤神风目眦欲裂,满口银牙也咬的崩碎几颗,哪里还顾得上与东林阙搏杀,瞬间将一身精血勃发,强行挣脱阳磨的束缚,也顾不得张神玉一人面对阴阳磨,能不能全身而退,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毁了弓矢阵! “以命搏命,那就都死吧!” 汤神风张口一吸,浑身萦绕的辛金煞气尽数吞入口中,原本就膨胀如球的肌肉再次涨大一圈,连毛发也粗壮茂密起来,裹满全身,整个人好似一头人立的猛虎,乍一看就像是缩小版的仲云虎,两只拳头火燎风转,一头扎进弓矢阵中! ------------ 第四百九十九章 争辩 刑太岡叹道:“老汤要拼命了!” 北斗枫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拼命等什么?就是这帮兄弟死绝了,这一阵我们也得赢!” 刑太岡又是一声长叹:“哪有什么输赢?不分高下,只决生死,能活下来的才是赢家,这是战争的本意!” 连云虚突然道:“不对!” 刑太岡眉头一皱:“玄王有何见教?” 连云虚立即解释道:“明王莫恼,老道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觉得对方的弓弩阵法,忒弱了些……” 北斗枫道:“弱了不是更好!叫老汤进去杀个痛快,也不枉平白折了许多兄弟!” 宁汐道:“玄王的意思是,他们在藏巧?” 连云虚道:“域外天魔传承四古,亿万万年的积累!箭圣李照陵纵横中古,神机弩更是兵家神器,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威力?不是老道贬低自家兄弟,倘若他们所用真是神机弩和破甲箭,又有李照陵的箭术斧正,这一百拳手根本撑不过两个回合。” “许一乐惯来笑里藏刀,扮猪吃虎的本事你我都是知道的,放着神机弩这样的杀器打头阵,纵然不想着尽数保住,也不会任由汤神风放手屠杀!” “那持旗的乃是东林阙,张神玉不是他的对手,那件法器威能亦没有全开,明摆着出工不出力!许一乐这个老狐狸,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北斗枫一摆手:“管他什么鬼主意!先杀一阵就是稳赚不赔!等下叫老汤把那什么神机弩抢回来,给玄王研究研究!” 连云虚道:“不必,这一仗若是输了,离皇界便是他们囊中之物,我等再无翻身之机;若是赢了,我等便要好生经营,这等杀器怎好拿来对着自己的同胞?同汤神风说一说,能毁了就毁了吧。” 北斗枫道:“这小子机灵,不用我吩咐也能想到,还是不让他分心了。” 汤神风虎入羊群,两只拳头放开了抡,弓弩手不敢放箭,怕伤了自己人,可算是给汤神风造足了条件,拳如流星一般砸准了就是一团血雾,根本不惧他们的飞剑法器,打在身上也不过是一个白点一道细微的伤口,钝器更是直接反弹回去,连个痕迹也没留下。 东林阙一手控着阴阳磨,把张神玉砸的半空里翻来覆去,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就是不下杀手,看也不看被屠杀的弓弩手。 百多名弓弩手不多时便死伤大半,东林阙这才一晃手指,阴阳磨猛然一合,瞬间将张神玉磨成齑粉,金丹不能走脱,便连真灵也没留下,尽数被阴阳磨吸收。 汤神风正杀的兴起,浑身毛发突然根根直竖,仿佛当头浇了一盆冰水,显然是有性命之危。一股毁灭的气机将他紧紧锁住,明知挣脱不得索性不管不顾,冷笑一声张口喷出一颗灿灿金丹,照着头顶的气机砸了过去! “想要老子的命?” 汤神风毫不犹豫的引爆金丹,将阴阳磨挡了一挡,趁着这个机会将身边的七八个弓弩手搏杀,再没有手段阻挡阴阳磨,浑身毛孔中射出四万八千道辛金煞气,轰隆一声炸开,几乎将剩余的弓弩手尽数横扫! “不亏不亏!老子值了!” 汤神风自爆金丹和肉身,又是这么近的距离,几乎以一人之力搏杀全部弓弩手,连一部完整的神机弩都没留下,雷鸣一般的笑声滚滚回荡,说不出的畅快。 东林阙收回阴阳磨,令旗一挥将残肢断臂扫去,汤神风的余音兀自回荡不休,抚掌赞叹道:“壮哉,壮哉!好一个北斗神拳,好一个神拳无敌!” “杀生王阁下,这一阵怎么算?” 陆传亓不语。 北斗枫大笑道:“许老头,你说句话!” 东林阙懒得搭理北斗枫,还要再问,许一乐道:“神拳部拳手悉数战死,弓弩队却还有你在,便是只胜过一人,也是我们胜了。” 北斗枫叫道:“,放屁,大大的臭屁!简直臭不可闻!东林阙好歹也是一军主将,不顾身份动手已经丢了面皮,我家老汤先把你们的人杀了干净,这才神魂俱灭而死,说来还是我们占了先,你怎好胡言乱语颠倒黑白?” “若是让我下去,一只手也能把他们都全宰了,还有他嘚瑟的份儿?” 北斗枫一听顿时暴跳如雷,正要破口大骂之时,就听陆传亓道:“道兄此言不妥。” 许一乐笑道:“汤道友自爆肉身金丹,却是死在前面,阁下言何不妥?总要说出个道理来才好。” 陆传亓道:“说什么道理?我说你不妥便是你不妥,这就是道理!我这般说,你当以为我蛮横霸道,却不知道这蛮横霸道一词,都是你们惯用的手段!我且问你,方才我出几人,你出几人?” 许一乐哑然,无奈的笑道:“好好好,是老道我失了道理,这一阵便算阁下胜了!” “算?” 陆传亓笑道:“道兄倒是慷慨!不过算也好是也罢,我也不与你再争辩,我只问一句,道兄这是认了我赢了,然否?” 许一乐道:“然。” 陆传亓道:“既然是我赢了第一阵,就有几句话同道兄分说分说。” “阁下请讲。” 陆传亓缓缓说道:“贫道修行至今,以两千余年矣,虽说同道兄比起来不如,好歹也入了金丹顶峰,勉强能同道兄掰掰手腕。” 许一乐笑道:“阁下过谦了!杀生王的威名之盛,贫道将死之人,不敢同阁下相提!若论修行年月,贫道这一把年纪可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陆传亓道:“贫道只是比道兄多了一丝机缘加身……这且琐事暂且不提。敢问道兄,贫道若是倾一界之力,引爆五行归元阵,道兄可能抵挡?” 许一乐道:“挡不住,但是如此一来,此界也难以保存,非阁下所愿。” 陆传亓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本身汝界的至理名言。永世受制于人,贫道亦有玉石俱焚的决心。” 许一乐哈哈大笑:“阁下有决心有恒毅,贫道深信不疑!便是杀生王这个称呼,亦有万分决绝!阁下筹谋这些年,今日才出手,就算要跟贫道搏命,又怎会填上所有高手的性命?那时便是阁下执掌离恨界,又有何用?” “贫道受陛下宏恩,忝为一城之主,掌三山之事,片刻不敢懈怠。奈何年迈无用,被阁下围了城池,有损三皇颜面,贫道只得以死相拒赎罪。” 许一乐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这一会儿两人说话甚为正式,尽是道兄阁下这样的敬称。态度虽然强硬,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也不敢有什么言差语错,闹了笑话。 “人老惜命,贫道虽有报死之心,也想从阁下手中讨个生路,以苟残之身再报陛下的恩情。” 陆传亓笑道:“道兄这么说那就好办了,生路一直都摆在道兄面前,道兄此时退去,贫道这便撤去阵法,拱手相送!” 许一乐道:“贫道一人退去倒是无妨,只是还有诸正宗的道兄道友在,贫道也没资格替他们拿主意。” 仲云虎听了半天废话早就不耐烦,两个人磨磨唧唧的推来推去,一点都不爽利。只是牛圣婴和晓月千光架住他,自也不好发作,此时听的这话,连忙叫道:“许老道说的是极!你不敢替咱们拿主意,这主意咱们就自己拿了!不就是打架么,我喜欢,我同意!” 刑太岡眉头一拧:“哪里来的二愣子?” 北斗枫哈哈大笑道:“明王怎不知?此人是那什么魔界十二正宗里,妖魔道的太子,传承的白虎血脉,啸月西虎,天生的辛金之体!不用说也是个战斗狂!虽说脑子不太好使,这脾气还是对胃口!” 说的就跟你脑子好使似的! 刑太岡嘴角微微抽动,终究还是把这句话憋回去了。 冯茂然揉揉鼻子嘿嘿笑了两声,施秀清眼神一冷白了他一眼,随即冷哼道:“离恨界是南疆之物,汝等也不过笼中鸟雀。总不能因为鸟雀大了想要欺主,我们这做客人的也得忍着让着。无量剑宗鲜少介入修行道之事,却不代表我们怕事!尊驾纵然有通天的修为,说到底也不是元神,杀生王的名头再响,也只在这一隅之地,袁无极号称大猿王,如今还不是一样镇压在参天城的五指山下?” 于无量剑宗或者施秀清而言,一个离恨界其实无足轻重,这些名门大派哪个没有自己开辟的洞天世界?像神仙道的三十三重天界,就是三十三座洞天,每一重都各有不同。无量剑宗的磨剑窟、藏剑冢、洗剑池等,也都是一等一的福地洞天,离恨界虽然是一方世界,也不能与之相比。 这才是十二正宗明面上看得见的底蕴。 ------------ 第五百章 啰嗦 妖魔道和无量剑宗开了口,其他人又没有出口反驳,就足以代表妖魔道和人道,已经定下了章程。夏符飏和方才出过手的顾元叹站在一起,沈彦秋没资格代表大悲宗表态,神仙道更是从一开始就不露头,金鸡岭就能代表神道的态度。 总而言之一句话,纵然许一乐真有退缩之意,此时也劝不动这些人,更何况他从一开始都没打算劝他们。 有免费的打手不用,那是傻子。 陆传亓道:“道兄这话说的,倒有些进退两难的意思。不如这样,贫道不叫道兄为难,既是方才贫道赢了第一阵,便由贫道草定一个章程,与道兄商议商议,道兄以为如何?” 许一乐沉吟片刻,颇有些欢喜的道:“阁下快快说来!若是有商议的好法子,正免了打打杀杀,岂不妙哉?” 陆传亓悠然道:“生死存亡之争,如何能免了打杀?不过贫道的法子,能少死几个人,于我于道兄而言都是好事。” 许一乐叹道:“既然有这么好的法子,阁下怎么不早说?平白折了许多人手,着实让人痛心!” 陆传亓道:“若不打一打,死几个人,道兄与我一般心疼,会同我做这个商议么?” “呵呵,那不知阁下要如何安排?” “斗阵,斗将。” “方才那一阵也算?” “道兄大度,贫道也不是小气之人,方才那一阵便揭过不提,如何?” “好!” 两人三言两语便把章程定下,过程更是轻松写意,倒像是两个至交好友闲谈一般,却让一众修士听的倒抽凉气。 沈彦秋有刘琳剑陪着,在城墙上一座角楼里依窗观望,勾离谨还特意从城主府的库房里领了一对万里镜,一枚悬在天穹照住战局,一枚就定在角楼外化成三丈大一道薄幕,将两军对峙的全景尽收,亦能随着心念随意观察特定之人。 只是在场的都是顶尖高手,神识灵敏,万里镜以神光照射全局倒也罢了,一但特意关注某人,必然会被察觉,到时候一道神念飞射过来,便能借着万里镜传形之机攻击二人。 就是两人联手,也不敢说能挡得住陆传亓随意一道神念。 沈彦秋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心情兀自没有平复:“好大的手笔,存亡之战亦如儿戏,就这么几句话定下了!我说老刘,若是你我二人易地而处,且不说杀生王的魄力,就说换成许前辈,可能这般挥洒自如?” 刘琳剑只是摇头:“那不能!无论是城主大人还是杀生王阁下,肩上的担子都不是你我能够估量!别说三言两语,就是三天三夜,我也没这个胆子应下!” 许一乐不仅是火皇宫的人,还是双皇一王共同定下的城主,倘若离恨界失守,就算勾离卿想要保他,也过不了父生真炎和应帝王这一关。 陆传亓更不用说,这次倾尽真空道的中高端力量,更是将离恨界修行有成的金丹修士集结大半,说起来这个阵容也算是他口中的“一界之力”了,从决定出手的那一刻起,就从没想过失败这个词。 真空道败了,离恨界便再不可能存留真正的本土生灵,总有一天会被域外天魔同化,彻底变成天魔的附庸傀儡,连宗门里豢养的菜人都不如。 沈彦秋狠狠一拍窗台:“果然不愧是能够比肩神婴宗师的人物!以杀生王的才情,若是放在修行道,只怕早就渡过九重雷劫,成就神婴风采!” “可恨我实力低微,不能和离恨界的高手打一架,真是遗憾!” 刘琳剑打趣道:“若不是你杀了白莲教的家伙,说不定杀生王的计划不会这么早展开,这些人也算是沾了你的光!” 沈彦秋一愣,随即自嘲的笑道:“以前我不相信命数,心中长存人定胜天的意念,以为只要自己意志坚定,便能将既定的命运更改,哈哈哈,如今沉浮数十年,才知道我自己的命数也早就注定,真是笑话!” “你说,我为什么要来南疆?” 刘琳剑也是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彦秋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自入了修行道,便有诸多奇眷,身上更是绑着郭允龙这么一尊大神,恩师和赵前辈也有许多计算,我走的每一步,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虽然知道是为了我好,总觉得一切都被他们计算的清清楚楚……” “想那么多作甚?” 刘琳剑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若有无心尊者和麻元祖师计算安排,又有坤龙道祖的机缘在身,休说是一步一安排,便是一步一算计,我也是甘之如饴!旁的不说,只要不自己作死,稳稳当当的修成元神不在话下!日后天长地久与世同在,还在乎没有逍遥?不成元神终是蝼蚁,这道理你该明白,现在有人费尽心思把你的路铺平了,你还什么好烦恼?” “唉,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这样的算计落在自己头上……” 便是刘琳剑这般豪爽的汉子,这几句话说的也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道理我自明白,只是……” 沈彦秋想解释一下,只是翻来覆去却找不到该用的词汇,近百岁的人了,还说什么小孩子的逆反心理,那才让人笑掉大牙。 “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你就该酸死了!”沈彦秋搓了搓手,嘿嘿笑道,“你说我杀了白莲教的家伙,是不是也是他们一早就安排好的?包括碰到刘海蟾,还有杀生王围城这两件事?” 刘琳剑眼一翻:“你问我我问谁去?都说人算不如天算,无心尊者和麻元祖师的算计,还能算的过天命不成?我现在不怕这事儿,羡慕还来不及呢!我现在头疼的是,这场世界之争究竟谁输谁赢!” “杀生王赢了,南疆便少了一条退路,将来大劫开始,便有几分掣肘;杀生王败了,离恨界再培育千年,便能真正晋升为一方中千世界,将南疆迁移进去,躲过末世之劫。” 沈彦秋一惊,刘琳剑掌握的信息和他所知的多有不同,他只知道一千七百红尘杀劫,封魔榜降世封魔,却不想如今有牵扯出什么末世劫难来。 众所周知,杀劫能渡不能躲,末世劫能躲不能渡。渡末世劫唯一的出路,就是飞升到更高的世界,或者有一方稳固的世界或者洞天福地,凭借无数年月积累的力量,以规则融入规则,以法则对抗法则,才能够经受得起末世劫的摧残。 只是原本一场普通的红尘杀劫,突然一下子成了毁天灭地的末世劫,沈彦秋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劫数啊劫数,沈彦秋暗自感叹。 刘琳剑一时感叹,也觉得有些失言,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陆传亓和许一乐定了斗阵斗将之法,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决定离恨界未来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斗阵有斗阵的规矩,斗将有斗将的规矩,斗几阵斗几场都要好好商榷,彼此之间都想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最大,亦要将对方的力量压制到最低,少不了又是一番争吵。 大方向定了下来,斗几阵斗几场就成了陆传亓和许一乐争吵的主线,毕竟真空道虽然只有四部,但是每一部之内的高手并非只有四部尊主四人,他们每一个都能以命相搏,但是十二正宗的那些家伙,最大的可能就是出工不出力,或者露两手尽兴了就走。 十二正宗的人,可用,但不可信。 唯有仲云虎这样的战斗狂可以除外,在他眼里,对手的实力强劲与否,可比派别什么的重要多了。 顾元叹和夏符飏也可一用,更比一声不吭的神仙道,气势汹汹的妖魔道、无量剑宗还要可靠的多。 唯独可惜的是,这次浴火节虽然比之前的声势有所不如,但也经过了长久的布置,尽管如此依旧没有吸引到诸子百家的高手。否则只要来几个机关杰或者兵家战神之类的高手,胜算还要大一些。 可惜这些世家都藏在先祖开辟的洞天中潜修,从来不问世事,明面上摆出来的,也基本上聚集在中州。修行道对于他们来说,始终都是化外的江湖之地。 诸子百家曾统治过一个时代,本就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只是一直隐藏在十二正宗的光芒之下,小心翼翼的收敛光芒,以至很多人根本看不到他们拥有的力量。 ------------ 第五百零一章 再啰嗦 陆传亓将五行归元阵开了一道缺口,对东林阙道:“尔等魔界传承久远,又有兵家圣人这样的巨擘大能,贫道仰慕已久!我真空道虽蹉跎多年,却也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想领教一番你们的战阵冲杀之法,还请东林将军赐教。” 陆传亓主动邀战,又是比拼战阵,东林阙自有十分的信心赢他,只是有许一乐统筹全局,东林阙不敢贸然答应,便和许一乐传音商量起来,陆传亓也不催促,就这般安静的等着他回答。 许一乐道:“不可小觑了他。以已之弱攻彼之长,不是陆传亓的行事风格,真空道的军阵融入了他的阵法精义,和我们的军阵完全不同,生克之法更要注意!” 这世间的修行功法无数,然则无论是内道修真炼气育婴儿,还是外道炼丹炼器演阵法,都离不开最基础的阴阳五行这七种本源之力。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不存在绝对的强弱高低,但是一旦出现剑走偏锋的奇招,纵然没有脱离生克的范畴,也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东林阙擅兵阵,生克之道也是钻研的许久,就是许一乐不提醒他,他也绝对不会掉以轻心:“城主大人所言极是。属下必定小心谨慎。” 许一乐道:“陆传亓有心在外面斗阵,我看不只是藏了暗手这么简单,想要吸纳修行道的阵法精义也是其一,他若有心要照葫芦画瓢,逆向推演,被他们学去不可避免,但还是要多加小心。” 东林阙不解:“学了去又如何?这一仗打赢了,离恨界便完全在我等掌握之中,这些土著打杀也好归化也罢,总之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城主大人怕什么?” “我怕什么?” 许一乐呵呵两声,叹道:“我既怕赢不了又怕输不起,更怕不输不赢的局面。” “这……”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怎么看都是稳赢不输的局面,这老头子偏要想这想那,果然是人老惜命,越老越怕死。 东林阙一时语结。 许一乐又笑道:“此事不用你操心,既然是陆传亓主动邀战,你便领本部人马应战就是,只要把他打疼了打怕了,后面的事儿也就好解决了。” “没有其他的交代了?” 东林阙正要走,想了想还是又多问了一句,老头子想这么多,总不是两三句话就说完了吧? “斗阵的事交给你我自放心,一切你看着安排,我还交代什么?只有一点你且牢牢记住,就是把人都拼光了,一个不剩,你也要赢着回来!” “喏!属下这便去了!” 几句话安排妥当,许一乐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东林阙把令旗一挥,阴阳磨射出黑白两色光柱,遮天蔽日的太极图将身后一众修士大军裹住,轻轻一夹火云兽,径直投入陆传亓开辟的缺口。 刑太岡得陆传亓授意,持天刑法令一敲仁王盾,嗡嗡长鸣。除了一片混沌的黑莲部没有动静,其余三部人马当即撤去大半,和身后一名修士低声耳语几句,那修士便拿了天刑法令去了。 大明尊部留下的人最多,仔细看除了青甲战士之外,另有十来个各色服装的修士也在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半是离恨界除了真空道之外的金丹高手,而且修为基本都在金丹五转之上,甚至有两个八转的上重高人。 只是偌大一个离恨界,竟然除了真空道之外,仅有十来个拿得出手的金丹修士,这么多年被三皇城打压到何种程度,策反归化到何种程度,真是显而易见。 仲云虎嘟囔着道:“什么斗阵不斗阵,不就是打群架么!搞得神神秘秘的,真当自己那么点阵法有多玄妙不成?” 这厮身高体大,气息也是浑厚充足,虽是小声嘟囔没有运用法力,依旧有虎咆的余音震荡出去,嗡嗡作响。 虎啸龙吟,就是不一般。 晓月千光砸吧着嘴道:“他若没有这层算计,也就不用这般遮遮掩掩了。左右你我兄弟只是壮个声势凑个人数,仲云兄若是有兴趣,等下跟许城主讨一阵斗将,过过瘾就是了。” 牛圣婴一听噗嗤就笑了,晓月千光这家伙的心思就是歹毒,不愧是毒虫出身,说话办事儿从来都没安好心。仲云虎只有金丹六转的修为,要是按照平常来说,无论是修行道还是离恨界,说出去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高手,只是今天这场面,没有七转以上的修为根本就上不了台面,仲云虎这个高手跟别人一对比,也就成低手了。 金丹上重是最后三层境界,每一层都有自己特殊的含义。三个丹元本相,七宝琉璃塔是玄元道尊随身法器,三彩玉如意是始元道尊的随身法器,阴阳太极图是太元道尊的随身法器。 三元道尊是诸道之尊,万道之祖,以他们三位的随身法器,命名金丹上重的三层境界,其中玄妙不言而喻。 金丹境是九重真道的过渡境界,亦占了个九字。不入元神终为土灰,九重真道真正的核心乃是元神五道,偏偏元神五道都没有以三元道尊的法器命名,可见这其中的不同之处。 金丹期的实力划分很清楚,一转压过一转,唯独到了上重境界,总有那么极个别不同的存在,能够将其中的差距拉平,七转胜八转平九转,也不是没有人做到,故而有人将金丹上重三转境界合称一个,只要绽放了丹元本相,就没有什么境界高低的区别。 曾有人分析着说过,倘若有人于某一层境界时大放异彩,七转八转战平九转,或者同境界无敌,便是得了三元道尊冥冥之中的眷顾,有列入道尊门墙的机遇。不过这个说法实在太过耸人听闻,支持者寥寥,嗤之以鼻者无数,很快便没人再提。 七转修士吊打六转修士,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像沈彦秋几乎拼了命也能勉强对抗火无害这种事情,修行道里不是没有,但这种事统算起来也属于是凤毛麟角,况且那次沈彦秋也是底牌尽出,本就借了朱龙河水性深厚的地利之便,又是占天时临阵领悟力魔道,平添一重手段,就是这般也几乎拼了性命,最终还是千机带爆发威力,这才挡住了火无害。 千机带是什么?那是一件被封印了能力的法宝,麻元祖师亲手锤炼的法宝,等同于一尊元神修士的法宝,就算只能发挥出一两成的威力,火无害对上它,也是必败无疑的结局。 火无害不是输在沈彦秋手上,而是输在赵正阳手上,说到哪里都不算丢人,况且那次他也没有输。 牛圣婴修成八转,本就是妖魔道四太子中最强的,就算是代表十二正宗出手,仅以妖魔道而言,也该是他打头阵,怎么也轮不到仲云虎。不过这厮的心肠也不见得比晓月千光好到哪里去,天生的一副孩童身躯,却在枯松涧做什么山大王,搞巡山抓人来吃的勾当,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晓月千光有心看仲云虎吃瘪,又怕惹祸上身,明里暗里都顺着仲云虎的话头说,怎么也挑不出毛病来,就算是仲云虎战死在离恨界,元魔山也没理由找黄花观的麻烦。 牛圣婴巴不得元魔山和黄花观开战,到时候他们打个两败俱伤,鬼道又窝在不见天日的幽冥界,牛太煌出面收拾残局,妖魔鬼道便以自在魔宫一家独大,魔道也就成了妖魔道的至尊。 “虎子,你要是真想上去过把瘾,我就跟老许头说道说道,讨一个先锋头阵!旁的不说,三昧真火你用不上,我把火轮车借给你。” 牛圣婴嘻嘻哈哈的笑道:“只是事先我可跟你说清楚了,现如今陆传亓这家伙摆明了要拼命,肯定不会派普通的高手出战,我估摸着真空道四部道主是没跑了,你若是对上他们,肯定讨不到好处,说不定还要把小命搭上!到时战神大人说我们两个撺掇你,故意要害你性命,咱们妖魔道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牛圣婴先把话挑明了,仲云虎要是还坚持要求出手,那就是自己作死,跟他们两个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过牛圣婴就是吃准了仲云虎的犟脾气,明明是头老虎,却比驴东来那头驴还犟,越是这么说他越来劲,肯定是劝不住的。 仲云虎啐了口唾沫,嘿嘿冷笑:“一肚子坏水!亏我把你们两个当兄弟,怎地就一门心思的算计我?我喜欢打架不假,那也得有个差不多,没有找死的兴趣,你们俩还真把我当傻子了不成?” 晓月千光面不改色,连忙打哈哈:“仲云兄言重了!圣婴兄与我怎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那三十六架火轮车也是一件异宝,圣婴兄将来要依之证道的宝贝,都能拿出来给你使用,这份情义明明白白!” 牛圣婴傲娇的昂着头。 仲云虎冷哼道:“是也好不是也罢,关乎妖魔道的名声,如今咱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害了我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真以为我父王他们看不出这浅显的计量?你们啊,还是不了解我父王他们仨,真要想找你们的麻烦,直接打上门去就是,哪里还需要什么借口理由?” “你们不晓得我三叔是什么样的人?” 牛圣婴和晓月千光心里一惊,这家伙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仲云胥是什么人? 两次聚集妖魔道高手打上天堑山,整个修行道明目张胆和神仙道叫板的战神,天下妖族共尊的妖皇帝君! 苍云术是什么人? 修行道唯一一头身具金翅大鹏血脉的铁背苍鹰,振北图南扶摇九天的盖世鹰王! 再加上那个墩墩君子一般以大象无形著称的武神白云弋,三王三神就是元魔山最强大的根基。 就算是黄花观和自在魔宫绑在一起,拼尽全力和元魔山拼个你死我活,到最后也只可能是元魔山胜出,这是元魔山统领妖魔道无数年月积累的浑厚底蕴,绝不是自在魔宫和黄花观能够相比的。 牛太煌手中一杆神兵平天,号称大力魔王平天大圣,也不曾公然和神仙道叫板,两次反天也都是跟在仲云胥后面,和黄花观的力量联合一处,打出了名声,这才将自在魔宫脱离了原有的魔道范畴,成就魔道至尊之位。 仲云虎是战斗狂,又是妖族太子,平日里根本不需要费脑子思考,能用手中刀解决的问题绝不过脑子,解决不了的自然有人替他办的妥妥当当,久而久之便让人以为他是个脑袋里也长满了肌肉的夯货,哪知道他也有一副玲珑的心思? 牛圣婴被他一口说破心思,虽然有些心惊胆战,好歹也松了一口气。仲云虎既然愿意把话挑明了说,也就说明他根本没把这当回事,或者说就算这算个事儿,你们两个也没胆子干。除非真是失心疯,想拉着自在魔宫和黄花观一起陪葬,否则就给我老老实实憋在心里烂在肚子里吧。 他妈的,实力不如人,任是千般算计也无用,牛圣婴狠狠咽了口唾沫,斜眼瞥了晓月千光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点点头,随即有一搭没一搭的转开话题。 仲云虎依旧大大咧咧的跟他们瞎扯,似乎根本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情。 ------------ 第五百零二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神拳部,北斗枫!” 北斗枫兴奋的双拳一砸,纵身自本部的云头跳出来,背后战旗撕裂空气,噼里啪啦响成一团,嗵的一声重重砸在中央的空旷的天空中,将空间都踩出几道细微的裂缝,在脚下肆意扭动。 这厮真他娘的嚣张! 晓月千光脸一黑直骂晦气,向来都是仲云虎乖张霸道,哪里容得了旁人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不等他开口规劝,仲云虎便虎吼一声操着摩云、碎骨刀跳了出去,周身刮起千百道拳头大小的灰色旋风,顺着毛发往背后聚拢,竟也凝聚出两面三角大旗,以妖纹书写虎魔二字。 “哎呀,仲云兄!” 晓月千光慌忙伸手去捞,却只抓了一手膻膻腥风,连大旗的边角也没摸着,跺着脚叫道:“圣婴兄,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牛圣婴抱着胳膊,一脸嫌弃:“他自要上去应战,许老头也没有出言反对,我又怎好坏了他的兴致?” 晓月千光急道:“坏了他的兴致倒好!难不成要坏了他的性命?道兄,你怎地也和他一般犯糊涂!” 性命?性命!牛圣婴这才反应过来,噗地一拍脑袋,脚下赤焰金轮火光攒动,便朝仲云虎追去。 “你小子也没安好心,只会坑我!怎不提前抱着他?我若拉不回来,你就等着元魔山打上黄花观吧!” 晓月千光眼神一冷,转瞬而逝。 牛圣婴化一道真火长虹,速度还在仲云虎之上,只是两人又说了几句废话,便被仲云虎拉开距离,急切间哪里还追得上? 仲云虎双刀交错身前,刀光翻涌,气势不输北斗枫。正要报上名号,忽地心头一阵颤动,斜眼瞥见一道剑气飞来,一丈来长的灿白剑气迅捷如雷霆,眨眼就欺到近前。 “那什么太子殿下,你先等等!” 仲云虎勃然大怒,竟有不开眼的这时候拦他的路,摩云刀一翻横劈剑气,本拟一刀将之劈碎,不想这道剑气恍如活物,顺着刀锋一分为二,聚合随意,刷的一声将翻卷的大旗削去一角! 晓月千光陡听得声音清脆悦耳,又见剑气灵动鲜活,只当出手的是个美艳的妙龄女子,女中剑仙,连忙整理衣衫扭头看去,差点没一口喷在刚回来的牛圣婴头上。 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妙龄女子,却是个高额头塌鼻梁,面容臃肿,好似一颗大冬瓜的矮胖妇人! 妇人抱一柄烂麻杆儿拂尘,套一领脏兮兮的破烂道袍,大大小小打满了五颜六色的补丁,汤水油垢淋了满身,整个人说不出的恶心难看。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将一副丑陋的面相压住,不让人望而生畏,望而生厌。 只是眼角两颗芝麻粒儿眼屎,黄中带黑已然发硬,瞧着甚是膈应人。 那道剑气一闪而过,削去战旗一角便散于空中,虽然灵动鲜活,晓月千光却没看出什么门道,只有仲云虎感受的最清楚。 摩云刀是他虎牙炼就,不知道加了多少珍惜材料进去,又有天机堂一众大匠悉心传授温养的经验,寻常神兵一击便碎,什么剑光剑气也难挡其锋锐,这摩云二字说的便是其特性。 云生高天,一刀摩)弄。 丑妇人发出的剑气聚合随心,如秋水似清波,至柔至顺,摩云刀特殊的震荡都没有将其击碎,反倒让它削去战旗一角,又有剑光之锐利,刚柔并济,暗合太极之意。 这丑妇是个硬茬子! 仲云虎反怒为喜,摩云碎骨刀在手中打颤儿,高兴的叫道:“呼我何事?要打架我奉陪,只是你来的不巧,得排到后面去!” 妇人脚踏一团丈余灰云,依礼数打了个稽首,乐呵呵的笑道:“贫道不敢与太子殿下动手,只是要跟太子殿下打个商量,将这对手让于贫道,如何?” 仲云虎怒道:“你不跟我动手,还要抢我的对手?这般不讲道理,真当我杀不得女人不成?” 丑妇人也不反驳,只是一味呵呵笑:“不瞒太子殿下,贫道修的《娘道心经》,一柄掌中剑卫道除魔,太子殿下若不怕吃亏,贫道便同你打一场也无妨。” 晓月千光一听,也不顾的恶心反胃,赶紧飞过去一把扯住仲云虎:“我的仲云兄,我的好虎哥啊!你可莫要跟她动手,平白矮了一辈去!” 仲云虎愕然:“嗯?” 晓月千光苦笑道:“你可知道这位是妈祖传人,娘道坤仙,承的是大功德大慈悲!慈母掌中剑,游子身上劈的典故,你难道不知道?” 仲云虎又是一愣:“啥?” 牛圣婴往妇人身后一看,果然瞧见一根鸡毛掸子露出一点绳串儿把柄,又看了她怀里抱着的破烂拂尘,也不禁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我的亲亲乖乖娘哩,这妇人把娘道至宝都给攒齐了,要是被她抽一掸子,这张脸该往哪放? 牛圣婴比晓月千光还急,慌忙一把扯住仲云虎大腿上的毛发,狠劲一揪:“虎子,虎哥!今儿我叫你一声哥,你可莫要跟她耍狠动气!” 说罢传过一段神念,将娘道的事儿一点不漏的告诉仲云虎。 怪道他两个不愿仲云虎出手,他三个称兄道弟人尽皆知,若是仲云虎被这丑婆娘教训一顿,他两个也算是踩着狗屎,没吃也臭了! 仲云虎一听,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是一阵的头皮发麻,忙不迭把摩云碎骨刀往背后一插,一手摸着后脑勺儿,眯着眼嗡嗡笑道:“仙子姐姐说的哪里话!小虎我若是早知仙子姐姐当面,二话不说就让了,怎敢跟您说废话?” 好一个妖太子,好一个仲云虎! 牛圣婴喉咙发酸一阵撇嘴,晓月千光哭笑不得暗自佩服。 这厮为了颜面,面皮也不要了!岂不知颜面和面皮是一般无二的东西?你一口一个姐姐,还他娘的仙子姐姐,左右还不是把面皮都丢了? 仲云虎看他俩那副瘪样,嗤笑道:“老子喊一声姐姐,就是跟她平辈儿!等下她去打那北斗枫,要是先斗几句嘴,老子怎么也称得上一声叔叔,你们俩懂个球?” 晓月千光陪笑道:“好好好,仲云兄深谋远虑,是我两个不如你!只要你不动手,别说一声虎哥,便是虎爷我们也叫了!” 牛圣婴狞着脸道:“虎爷?我敢叫,你敢应吗?” 仲云虎大腿一抖,把快要被牛圣婴拽掉的毛发紧紧贴着大腿,嘶了口凉气:“不应不应,打死也不应!你快给我住手,揪掉了不好看!” 牛圣婴拍拍手,指缝里还夹着几根直白顺畅的虎毛,哄的一声烧做飞灰,一股焦臭味扑鼻而来。 丑妇稽首再拜:“多谢太子殿下。” 北斗枫听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们罗里吧嗦的废话什么,只见到三个猥琐家伙和一个丑妇耍活宝,实在是不耐烦的紧,朗声叫道:“我说你们几个商量好没有?哪个想送死的赶紧过来,莫要耽误时间!” “就来就来。” 丑妇带着慈爱的笑容,拂尘一甩,背后星星点点的白色荧光收拢起来,正是一柄形貌奇特的三尺长剑,剑身到剑柄俱是又宽又厚,也没有剑锷剑鞘,麻麻赖赖好似一张搓衣板。 丑妇一甩拂尘:“无上天尊!” 都这时候了,北斗枫哪还有心思跟他废话?愈加着急:“赶紧的啊,别磨蹭啊!你不动手的话,就别怪我现出手打女人!” 丑妇摆手笑道:“不急不急,即便是要动手,也让贫道报报家门,免得打个囫囵。” 北斗枫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道:“快快说来!嗨,我说你也别费劲了,等下一拳就砸成肉泥,什么家门不家门?你们这些天魔恁的麻烦!” 丑妇笑道:“你说我是魔头我也认了。这世间有神仙鬼怪,亦有妖魔精灵,亦有我人族,哪里分辨的出孰好孰坏?好与坏又是如何界定?难道神仙便仁慈和爱,妖魔便凶狠残暴么?” “离恨界是南疆一手催化,你们自离恨界孕育生化,说来也算南疆恩赐,无论你们承不承认,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天生万物以人为灵长,你们想要自掌离恨界也无可厚非,贫道管不得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只是见不得骨肉相残。” 北斗枫骂道:“哪个与你是骨肉?” 丑妇道:“离恨界生于始源界纵然自成一界,也于修行道气机相连,同根同源。这般说来你我皆是盘皇骨血、娲皇子民,一样的九窍八孔,一样的穿衣吃饭,知礼仪识廉耻,归根溯源,怎不是兄弟姐妹?” “贫道南海散修殷十娘,承天后娘娘仁慈遗宝,特来打醒道友。” 殷十娘抽出背后的鸡毛掸子,将拂尘插在后领,施施然一步一步走过去。 “贫道有《老娘打子》剑法一套,还请道友品评。” ------------ 第五百零三章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殷十娘。 老娘打子剑法。 游子身上劈的慈母掌中剑。 透过万里镜,沈彦秋一切尽收眼底,两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同时,也不禁为北斗枫默哀片刻。 好一条豪气冲天的昂藏汉子,就这般不声不响的成了要挨打的孩子,尤不自知,实在是可怜。 只是这殷十娘何许人也?从来都不曾听人提起娘道传承之人是谁,她当真是如今娘道的嫡传么?倘若不是,又怎么可能将娘道的三件至宝法器都执掌手中? 这等人物,这等功德至宝,寻常天劫不能加身,就是蜕凡为仙的九重雷劫也能以功德至宝抵御,北斗枫纵然立地丹成九转,又岂能奈何她分毫? 刘海蟾说青丘狐王几近八劫,正在炼化星尘肉身,这般通天彻地的道行,直追如今道门第一人的上圣雷帝天尊,能否强行从她手中夺走娘道法剑? 唉,烦心事留给他们愁去吧,到时候我先寻一寻胡梦媛,将娘道法剑在殷十娘手中一事告知,再把刘海蟾的事情与她分说,也省的我跑一趟青丘山,无论是域外虚空还是极地海外,都不是良善之地。 北斗枫见殷十娘拎着鸡毛掸子,贼眉鼠眼的对自己发笑,顿时就怒火冲天,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猖狂的贼婆娘!你自冒出来送死,怪不得我手辣,我就送你归天,到老母坐下聆听教诲!” 跳将过去直直一拳捣出,金气如刀。 “慈母多败儿……” 殷十娘幽幽一叹,脚下灰云缩成两团裹住破烂麻鞋,颇有些步履蹒跚的走动着,手上倒是不慢,迎着北斗枫重拳轻轻一抖鸡毛掸子,北斗枫一对神兵拳套便不受控制自发脱落,落入浓密的鸡毛之中。 只听“啪”的一声,也不见鸡毛掸子如何抽动,北斗枫裸露的胳膊上便多了一条通红的印子。 “这婆娘好生古怪!” 北斗枫大惊,明明没跟那婆娘接触,也不见法力涌动,怎么就被她收了拳套,平白挨了一下? 这对拳套他悉心祭炼多年,早就和自己心意相通,便是隔着一重阴阳两相虚实洞天的距离,也能有一份感应牵连,这鸡毛掸子能将这份感应完全切断,难不成里面还自成一个世界? 有心再试一次,捏着碗大的拳头一顿猛砸猛打,殷十娘就像一团脏云,随着拳头带起的狂风左摇右摆只是不倒,拎着鸡毛掸子抽胳膊打屁股,专挑身上的软)肉招呼,兀自呵呵笑道:“贫道这杆掸子,曾有幸得金鸡老祖加持,舍下三根金翎,借日月三光祭炼千年……呵呵,前尘往事且不提它,这是我娘道至宝,只打皮肉不伤筋骨,道友只要虔心认错,贫道这便停手。” 北斗枫被打的浑身发麻,果然是皮肤麻痒难耐,筋肉里没有半分伤痛,肉皮上却如刀割针刺。些许小痛他自然是不在乎,只是被这丑婆娘一番抽打,更无还手之力,委实丢脸! 反正不伤筋骨,拼着再挨几下,也要老老实实打她一拳,砸成肉泥不可! 北斗枫咬牙发了狠,也不顾鸡毛掸子如何抽打,便是脸上多了几条印子,也只把一对老拳来回乱砸,拳风鼓荡如雷,只可惜拳拳打空却是掸掸到肉,殷十娘只随风摆柳款款婵婵,轻松写意。 那边夏符飏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顾元叹向来是架子端的高端的足,这会儿也惊于殷十娘的手段,听夏符飏的意思两人似乎认识,便问道:“夏道兄所言何人?莫非与这殷十娘相识?” 勾离谨也是一脸期许的模样。 夏符飏苦笑道:“当年祖师成道,天下高手觊觎天书三卷,来我金鸡岭明争暗抢,更是被祖师杀了许多成名的元神高人,因此名扬修行道,这才止住这股歪风。后来祖师成就八劫灵肉合一,炼化卯日星为肉身,深入大河源流追寻大乘仙路。祖师踏足大河源流之后,亦时常回返修行道入世游仙,只是不曾回返金鸡岭。后来再入天河,曾偶遇一位金丹女修,仗着一柄拂尘扫开九重罡风,雷霆风刀皆不能伤之,直冲天河九斗。” “九重罡风的威力如何,两位道兄也尽知道,不必贫道赘述。当时那女子只有金丹四转的修为,换做你我便是两重罡风也冲不过,偏偏安稳无恙直上六重,因此祖师大为惊奇,便近前与那女修说话,才知妈祖娘娘的传承并没有断绝,《娘道心经》依旧流传于世。” “祖师炼化卯日星,法力浩大阳刚,借这一场缘分,便亲手祭炼了三根金鸡翎羽与她,以示对妈祖娘娘的敬仰。那女修得知祖师身份后,才晓得金翎的贵重,亦是感激不已,以弟子礼相见。” 说到此处,夏符飏颇有些尴尬:“虽说不入我金鸡岭门墙,祖师也不曾认可,终究是见过祖师持了弟子礼的,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又有妈祖娘娘的功德加身,我不好视而不见。” 顾元叹和勾离谨面面相觑。 修行人有千般好,只这一点不好,只要不想死,个个都能活的长久,赖也能赖个天荒地老。门中若有性情古怪的长辈,游历人间之时随便处两个朋友兄弟,收几个记名弟子什么的,这辈分就唰唰的往下掉。 殷十娘不算简元贞的弟子,便是记名弟子也算不上,但终归是持了弟子礼的,无论结果如何,此事却否认不得,夏符飏坦荡君子知礼重义,自然不能由人诟病。 勾离谨嘿嘿笑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嘿嘿,北斗枫这厮不知娘道奥妙,乖儿子一般挨教训……” 顾元叹道:“娘道慈悲,这位殷道友也没下狠手,只怕打不疼他!” 勾离谨笑道:“若说慈悲,修行道多不过浮屠与娘道两门,便是浮屠亦有怒目金刚的降魔手段,岂独娘道乎?待这位道兄出了慈母法剑,才见真章。慈母掌中剑的故事,我也曾有所耳闻,娘道唯一的降魔利器,可不是摆设。” 顾元叹亦笑道:“两位道兄,且看老娘打子剑的威风!” 勾离谨搓着手,不无遗憾的道:“可惜我那兄弟没这福分,不能亲眼看到殷道兄老娘打子的风范,着实可惜!” 夏符飏哈哈大笑:“沈老弟杀开了头,惹出这泼天的祸患,结果落个清闲,你我都要卖力厮杀,与真空道见个高低,如今却不能亲来经身经尾,确实是可惜了。” 三人皆知沈彦秋有万里镜观察,这番话便说的清楚大声,故意让沈彦秋听到,分明都有那他调侃打趣的心思,算不得揶揄。不过就是他们真有揶揄嘲讽的意思,沈彦秋也是无话可说,夏符飏坦荡君子,冷嘲热讽无有,调侃他几句自是应当。 “不打不成器!” 两人斗了小半个时辰,北斗枫皮糙肉厚果真抗揍,鸡毛掸子打上去如击金铁,咚咚有声,便是抽打的痕迹也迅速消弭,一副愈战愈勇的架势。殷十娘温和的语气一变,三分浅怒三分失望,又加着四分恨铁不成钢的心酸,手中的鸡毛掸子也调换头尾,只把一根黝黑的空心竹竿儿高高抡起重重落下,不离北斗枫后背和屁股。 北斗枫被打的嗷嗷叫,北斗神拳的杀招不要命的打出去,皆被鸡毛掸子上蒸腾的一股玄黄之气挡住,好似打在棉花里一般,开山裂海的重拳浑不受力。 修士对战自于武者不同,大抵是境界相当的武者,彼此气机互相渗透,寻找对方的破绽,多半都是弹指间分出胜负生死,三两合就解决战斗,鲜有势均力敌之下还拼斗千百合乃至几昼夜的。 修士参天之道,筑就道基之后开辟紫府神宫,法力浩荡如滔滔江河,再不济也似百丈深潭轻易取之不尽,又有金丹推动小世界吸纳天地元气,法力生生不息,只要没有一击必杀的手段,便是打上三五七日乃至三五年的,也是常见。 这杆鸡毛掸子是娘道至宝,三娘教子排行头一件的宝贝,打的就是气势,打的就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的逆子悖儿。小树不修不直溜,一顿鸡毛掸子下来,便要他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否则只能请舍罪拂尘出来,吊起来打。 鸡毛掸子有玄黄功德之气护持,也把殷十娘护在玄光之中,除非北斗枫燃烧自身的气运功德,否则便奈何她不得。 北斗枫能坐稳神拳部尊主的位子,气运自然是不缺的,只是他向来以拳头说话,打打杀杀的最是在行,吸纳教众传播无生老母的经义却是难堪,身上能算得上功德的,切到实处也不过是击杀修行道的修士,积攒了一些离恨界天道嘉许的功德,又怎能和妈祖娘娘的无边功德相比? 便是这杆鸡毛掸子上只有分毫的妈祖功德加持,北斗枫想要破了去,也非得将自身的功德气运全部燃烧不可。 北斗枫没想着烧气运,不是他怕死,也不是怕坐不住神拳尊主的位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不会。 离恨界才开辟多久? 于凡人来说,几千年的时间早就经过了几轮沧海桑田,于修士来说,特别是金丹境的修士,不过是不成元神苟活一世的一个轮回,仅此而已。 休说烧气血烧法力,乃至烧气运烧功德等等,修行道都有极其完整的套路,那是无数年月死了无数人才积攒下的经验。可离恨界呢?至今没有一人成就元神,自然没有与道合真之后的种种感悟,说不得这等烂大街的妙法。 ------------ 第五百零四章 做生意 北斗枫这个当事人一肚子憋屈,便是真空道三皇城两方的高手,多是忍俊不禁或哭笑不得。 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刀口舔血过日子的人,求长生归求长生,打架拼命也不含糊,否则坐下来磨嘴皮子就行了,磨他个天昏地暗,也就不用蹦出来打打杀杀了。 上得阵前技不如人,被打杀也是合该堕劫的命数,捏着鼻子也能认了。可是这般被羞辱,便是终日静坐参禅的浮屠也要生出愤怒心来,况乎北斗枫这个脑袋里面长拳头的杀神? 只是这娘道法器的法着实有些无赖,难怪一直传言早就断了传承,说不得就是在她手里吃过亏的恶意诅咒。 只说在远古诸神时期,太上玄元道尊门下有三位道妙仙姑,一母同胞的姐妹,后来于第一次封魔中榜上有名,身死道消化作星辰。三位仙姑手中有宝,除了威震神道的杀器金蛟剪之外,还有一件连诸神诸仙都见之胆颤的至宝,唤做混元金斗。 混元金斗形同鱼篓,大肚小口,装的人进去,内里便有亿万道金光攒簇飞射,将一身法力消磨;又有一池弱水,法力减弱之人驾不住云头跌落其中,轻则道行减退,重则洗去一身记忆,返老还童变作婴儿。无论是神魔还是仙真,只要在混元金斗里打个来回,也要变成肉体凡胎。 混元金斗乃玄牝之门化生,如母胎生孕之器官,因此被称作最污秽之物,然则除却先天神灵,万物皆从母胎而生,因为亦是最为神圣之宝。 混元金斗乃先天灵宝,是天地玄黄母气孕育,代表大道法则之运转,在混元金斗里滚上一个来回,便是蜕仙成凡重新来过,面皮上也还说得过去,像这般被鸡毛掸子抽打,又算怎么回事? 妈祖娘娘是尊贵,以大功德飞升上界成仙作祖,但也是后天功德成就的神灵,况且这根鸡毛掸子虽是娘道至宝,却不是妈祖娘娘亲手炼制,只是蕴含了娘娘遗留的些许功德,这才万法不侵。 说到底,不还是一根鸡毛掸子吗? 这都上千岁的人了,又是一部尊主,金丹上重的大修士,被一个丑妇拿根鸡毛掸子打了半天,谁脸面上还能挂的住? 就是一千根这样的鸡毛掸子,也不能跟混元金斗相比啊! 离恨界修士不知混元金斗之奥妙,却也听说过先有妈祖娘娘成道飞升、后有娘道修士“三娘教子”的威名,只是他们不愿出离恨界,娘道修士也不曾在离恨界露面,一直没有见识过娘道修士,今日这一顿鸡毛掸子打出来,休说北斗枫刑太岡等人胆颤,便是陆传亓也甚是不自在。 北斗枫将一路北斗神拳翻来覆去耍了十来遍,诸如白虎乱形杀、旋风虎犀落这样的杀招更是一招接一招的使用,倒也稍稍摆脱了些许窘境。 就这般又斗了大半个时辰,殷十娘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毫不疲倦的北斗枫,这才将拂尘从领子里扯出来,轻轻一旋就是一顶灿白华盖,上有功德氤氲蒸腾,下有玄黄之气垂绦,任他化白虎抓挠撕咬,还是做金身拳打脚踢,玄黄功德气只如一道薄薄水幕神光闪动,拳劲不得侵入。 北斗枫七窍喷薄无名火,一头冲天发烟火缭绕被打的凌乱,背后四杆战旗也一一折断,看着好不凄惨,他被怒火蒙了心窍,看不出拂尘华盖上功德之气缓慢减少,只是一味猛打猛攻。 刑太岡不敢出声,和宁汐商量,宁汐也不敢拿主意,只好去求连云虚,连云虚干的就是这勾当,当下也不推脱,直接对陆传亓道:“教主,可是要拳王折损在第一阵么?” 陆传亓道:“再有三日,北斗可破拂尘。” 连云虚苦笑道:“三日破拂尘,再五日可破鸡毛掸子,然则后面还有掌中剑和娘道杀拳等着……以拳王如今的状态,只怕撑不住三日,便要力竭,心火勃发煅烧根基,依旧是落败的下场。” “老娘打子剑且不说,这道人还有一部娘道杀拳,想来不在北斗神拳之下,这一阵想赢,无异于覆地翻天。” 陆传亓道:“依玄王之见,该当如何?” 连云虚沉吟道:“殷十娘份属娘道,乃是魔界妈祖一脉,听闻于魔界其他门派皆无往来,如今突然掺和进来,所言也是不欲骨肉相残,想来与许一乐等人所谋不同。教主若是不愿扯谎……呵呵,老道先哄她一哄,把这事儿揭过去,如何?” 陆传亓笑道:“本不愿你去做这恶人,奈何论口齿之辩,吾不如玄王多矣。烦请玄王施为,吾与玄王摇旗。” 连云虚乐呵呵应了,也不现身出来,骤然从遮天蔽日的黑莲丛中飞出一顶莲叶,陡然将暴怒状态的北斗枫裹住,好似一张黑色琥珀。 殷十娘已然是额头见汗,暗自也是吐了一口悠长的浊气,果然对付北斗枫这样的体修士,实在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玄黄功德之气不可再生,用一分便少一分,平日里游历修行道积攒功德,也是份额不多。一是她心性平和不以积功为要,二是修行道立德不易作孽轻松,打杀几个堕入魔道的杂碎,委实没有多少功德进账。 瞧见一顶硕大莲叶飞来,气机只是锁定北斗枫,便知道对方有罢战的心思,殷十娘无心再打,早将身一晃跳出战圈。 仲云虎哐当一拍手竖起大拇指,高声叫道:“仙子姐姐可是累了乏了?虎子给你倒杯水喝!” 殷十娘微微一笑,说不出的磕碜:“太子殿下费心,贫道不敢劳烦。” 仲云虎嘿嘿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连云虚也头疼这粗细不定的虎头怪,懒得听他插科打诨,声音自莲池传来:“道兄不在娘娘庙纳福,何苦来我离皇界蹚浑水?据贫道所知,妈祖一脉于南疆并无因缘,反倒是南疆不容妈祖一脉传道,道兄这是何苦来哉?” 殷十娘的声音依旧清脆悦耳:“君不以诚待我,我不可以诡待君。” 修道者说清心寡欲,更有甚至说什么无欲无求,实际上没有一个能做到不争。便是太上道祖也说无为无不为,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大道箴言,林林总总的修行者,又有哪一个能够免俗? 修行本身就是一场巧取豪夺,做的就是逆天而为,从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生生割下来一块,填补到原本羸弱的身子里去,天地灵气也好,长生气运也罢,莫不如是。故向来唯损人利己者众,损己利人者疏,损人不利己的更是数不胜数。 这世上的修士,抛开天性秉性不谈,踏上修行道的那一刻开始,每个都在做着跟自己秉持的道义背道而驰的事情,偏偏嘴上还要大义凛然的强调被自己玷污的道义。 殷十娘自然也不能脱于其中,只能退而求此次的秉持本心,秉持妈祖娘娘一体同仁的慈悲,不说孰对孰错,不论是敌是友,求一个问心无愧。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捞不着好处的事,你费心费力的干啥? 殷十娘目含慈悲。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我施恩在前,他若有良知,必不负我。 连云虚再问。 “行以生克故,善水之不存。” 你说上善若水,南疆居火德,行事向来霸道,你一个人在南疆孤立无援,连机会都不可能给你,谈什么传道? 殷十娘微笑如故。 “君不以诚待我,我不可以诡待君。” 得,说不下去了,再说几句还是这个死循环,这娘们不按套路出牌! 连云虚没想到殷十娘如此执拗,也不愿去猜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否像她说的这般简单明了,也就懒得跟她做口舌之争,直截了当的说道:“道友虽有妈祖至宝在手,却不是稳操胜券,北斗尊若是接引白虎金气加持,拼着两败俱伤的局面,也能毁了道友的几件法器,说到底还是道友吃亏。” 离恨界再穷,也是一方真实世界,远胜过她一枝独传的娘道,北斗枫引白虎金气强行灌顶加持,免不了损伤根基跌落境界,但是有一个世界的资源打底,却也有法子再补回去。然则娘道至宝一旦损毁,如今的修行道可就没有任何机会再重塑了。 殷十娘笑道:“贫道粗鄙,又是只会打小算盘的妇人,目光短浅,道兄有没有两全其的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连云虚道:“贫道制止拳王拼命,本身就是道友占了莫大便宜,何不见好就收?这一阵你我两家就算打个平手,想来许城主也会同意。” 许一乐声音遥遥传来:“平局?同意!” 殷十娘恍若未闻,摇摇头:“我不同意。” 许一乐回荡在空中的余音顿时散去,就像他根本没有出声一般。 仲云虎不合时宜的声音又接了上来:“仙子姐姐说得好!哪里这么便宜就给他个平局?快快施展老娘打子剑,让咱们一睹仙子姐姐三娘教子的风采!回头姐姐到我西疆传道,百万里西疆任你来去,虎子我第一个给你摇旗壮势!” 饶是连云虚一向缥缈逸仙,此时也隐隐有些怒气:“道友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却是根本不理会跳梁小丑一般的仲云虎。 殷十娘面色一正:“祖师传下法器,本就是要我等后人继承娘娘的仁慈,若是能打醒诸位道友,便是尽数毁去,想来娘娘和祖师也不会怪罪。”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连云虚正要松开北斗枫的禁锢,殷十娘突然又憨厚一笑:“不过贫道终究没有祖师不假外物的境界,也舍不得这几件法器,所以还是有的商量。” “怎么说。” 连云虚一听有的商量,根本就不废话。 殷十娘道:“离恨界虽然根基不稳,终究也有中千世界的底子,如今衍化数千年差不多也已经趋于完善,若贫道所料不差,必然有先天之物诞生。” 连云虚心头一紧。 你们这些域外天魔,果然都是为了我离皇界的先天至宝而来,离皇界只孕育了四件先天法器,结果只有一件北王圣盾被教主收取,其他三件早没了踪迹,许一乐这厮不知派了多少人搜寻,我真空道也不曾停歇,依旧找寻不到。 “不过毕竟是根基不稳,若是贫道所料不差,只怕没有至宝灵宝出世,便是周)天法器也孕育不出,一元二运三才者乃鸿蒙无极太极之变,必然不能成就,至多不出四象五行。” 这臭婆娘倒是猜得准,离皇界自开天辟地以来,便没有诞生天道意志,应劫应运的宝物也是基本没有,铆足了劲也只孕育了四件先天至宝,结果还因为根基不足,没有世界气运孕育,只算得上顶级法器,连伪法宝的程度也达不到。即便如此,四件至宝也有三件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件敦厚的仁王盾被真空道收入囊中,传到陆传亓手中。 陆传亓笑道:“你想要仁王盾?” 殷十娘一愣:“看来真被阁下得到一件!” 陆传亓道:“在我手中。” 殷十娘道:“不敢要,也不想要,反正要了你也不会给,我也就不开这个口了。只是应着刚才那位道兄的话,你们若是想接着打下去,贫道纵然再舍不得也要舍命相陪;若是想以平局收场,那贫道便有两个小小的要求。” ------------ 第五百零五章 原来如此 连云虚是真空道的军师,宠辱不惊本是最基本的素质,不过殷十娘话一出口,连云虚也是忍不住发怒:“一个也就罢了,怎就这般厚颜无耻说两个?” 宁汐对刑太岡道:“能把玄王老爷子惹得发怒,这位娘道的道友也算是有本事。” 刑太岡冷着脸道:“若是我先上去,便一盾打杀,哪里还听她废话!” 宁汐努努嘴:“教主都没发话,明王稍安勿躁,且看教主如何打算。无论是接着打还是接着商量,必然会有结果。” “哼!” 刑太岡晃了晃手臂上的仁王盾。 殷十娘撩了撩黏在嘴角的头发,撩完发现还有一缕黏在嘴上,加了点力气这才抠下来,依旧是笑的憨厚朴实:“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贫道虽然样貌不堪入目,终究也是女身,稍稍过分一些也说得过去。况且道兄还没听贫道究竟是什么要求,怎知道杀生王阁下不会答应?” 陆传亓道:“说来听听,若是对许道兄有利的要求,他必然是一百个愿意。只是莫要太过分,否则你舍得几件法器,我也舍得一个金丹上重的高手。” 许一乐“呵呵”的声音一闪而过。 殷十娘点头道:“方才杀生王阁下说仁王盾,想来应该就是真空道得到的法器,这是立教之基成道之本,贫道不敢作死讨要,只是要阁下答应贫道,无论斗阵还是斗将,都不得任何人使用仁王盾,如何?” 这可真是对三皇城一方极为有利的一个要求,将一件能够引动世界气运的宝物如此禁制,无论仁王盾的威力是大是小,都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让人不知道仁王盾的妙用,刑太岡他们最是清楚,一听殷十娘这般要求,刑太岡顿时就红了眼,仁王盾现在在他手上,若是不能使用,白瞎了一件神器! 陆传亓仅仅思索了片刻,便答道:“可。” 他自得到仁王盾便细心祭炼,也从没有仗着仁王盾行走离恨界,虽然仗着仁王盾成就仁王美名,也只是在真空道几次关乎成败的转折点时,昙花一现的展露。不说许一乐安插在真空道的探子,便是许多真空道的教众,都不知道仁王盾一物,更不知道刑太岡手中那面其貌不扬的三角大盾,就是仁王盾。 仁王盾重守,无论谁人拿在手中,短时间之内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区别只在于自身法力能支撑到何时。倘若陆传亓手持仁王盾庇护三五人,他有信心守到天荒地老,只是仁王盾之外的人,就会完全暴露于屠刀之下,此举无异于破釜沉舟,陆传亓自然不会用。 唉,若是当初得了南天烈王剑或者西王宝镜,哪有今日之窘迫? 此为天理,也是命数。 刑太岡叫道:“教主……” 陆传亓一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殷十娘接着说道:“此次为离恨界归属之争,无论最终胜败如何,都要许我在此界传道,这一点既是对杀生王阁下说,也是对许城主说,两位意下如何?” 一众修士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臭娘们的真正目的!怪不得她不声不响的蹦出来顶缸,连仲云虎这家伙的风头也敢抢,感情是为了道统传承,这可是比自家性命还重要的事情,那就说得通了。 她有娘道法器这个优势在手,就连仲云虎这个铁憨憨都要举双手退让,还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也难为他拉得下脸面。 只要陆传亓和许一乐答应下来,无论离恨界最终花落谁家,她都算奉旨传道,就算背地里有人给她穿小鞋,明面上却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相比之下还是大有优势。 其实她心里思索再三,还是期望真空道一方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这群被欺压了数千年的苦命人,一旦解脱束缚,就是她传道最好的对象,最佳的时机。 “可。” “可。” 这一次没有犹豫,陆传亓和许一乐可谓异口同声。 殷十娘大喜,打稽首环绕一周,也不看刑太岡阴沉的脸色,也不跟两人讨个文书契约,似乎根本就没想着两个人会反悔,就这般欢天喜地的驾一朵灰云,晃晃悠悠飘然而去,径直投向阵法之外,陆传亓默然打开阵法一角任她离去。 老娘打子的剑法,别说北斗枫这个铁疙瘩吃不消,就是三招两式就能收拾殷十娘的陆传亓,堂堂杀生王,也没有亲自见识的心思,除非一招把她打杀,否则任谁也得沾一身脏水不可。 也不知道当初创立娘道的那位女修,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成为旁人诟病的原因,会不会因此给仁慈的妈祖娘娘抹黑。 总之两家斗将的第一阵,就在大家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结束了,还是谁也不讨好的平局。 “哈哈哈,这可是皆大欢喜啊!” 殷十娘前脚刚走,仲云虎总算是又生龙活虎起来,忙不迭又跳了出来,摩云碎骨刀光芒四射,刀锋直指北斗枫:“兀那汉子,刚才那一阵不算!殷仙子搅了你我的较量,现在总没有打人来打搅了!那水坑里藏头藏尾的老家伙,快快解了他的禁锢,放出来跟我打一场!” “许老头,许城主,你准是不准?” 陆传亓轻轻一挥手,怒气未消的连云虚便将莲叶收了回去,只是依旧没有解除北斗枫的禁锢,连带着把怒目而视不能动弹的北斗枫也收回莲海之中。 顾元叹飘身近前,面上古井无波,只是眸子里厌恶的电光一闪而过:“仲云太子,便是殷道友搅事在先,这头一阵也已经掀过去了。方才你跳出来打头阵没人反对,如今也要给旁人留个机会,见识见识离恨界的高手。” 仲云虎拳头大的眼睛一斜,语气生硬的道:“你是哪个?” 顾元叹一捋长须:“寸心,顾元叹。” “寸心门的?” 仲云虎嘴一咧,满口正宗的虎牙白玉一般光亮:“顾元叹?没听说过!看你这副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山大宗呢!不过只听说寸心门三山大宗都是女子,该不会是女生男相到这个程度吧?” 顾元叹一拂广袖,怒道:“一介莽夫,不可以道里计!” 仲云虎只是嘿嘿冷笑,一脸有本事你来打我的模样,也不管两人如今是同一战线,可算是无赖到了极致。 牛圣婴也没听说过顾元叹的名号,但是携衣揽江月,符漓一剑秋这句名言倒是如雷贯耳。三山大宗的名号足够响亮,特别是沉寂许久之后,漓剑秋一剑绞杀万里鬼蜮,悲王骨帅乃至虚肚鬼王都不能逃脱,被一记浩浩荡荡的太阴元符剑尽数斩杀,终于让寸心门再次名声大噪。 漓剑秋的太阴元符剑寓剑于符,走的是以符养剑的路子,体内的符箓阵组,也早就凝聚成一柄和剑法名称一般无二的太阴元符剑,就算不借助天风雷火的力量,一剑绞杀万里鬼蜮也是轻而易举。 寸心门虽然沉寂隐世,但是比几乎完全退出修行道的宁老庄,还是要活络一些,三山大宗几乎不出世,唯有漓剑秋这个女剑仙几次现身,都震动整个修行道。 晓月千光比他两多了十七八个心眼,对十二正宗成名的人物都有了解,顾元叹师承衣剑心,又学了漓剑秋的剑术,自然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 “原来是寸心门的郁离子道兄!” 郁离二字寓意阴阳,顾元叹以郁离子为道号,就算没有达到九转御阴阳的程度,也该明白一静一动一张一弛的太极之道,结果还是一副孤高脾气,再加上性情桀骜,无论见到谁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自觉旁人都比他低了一等,这份心气便有些偏离了太极的混沌圆转。 不圆转便不如意,看来这家伙想要修成九转统御阴阳,还有一道门槛要过。 九重雷劫蜕凡成仙,修成元神之后,只要不是自己作死,大可以混到天荒地老,跟这方世界同生共死直至宇宙破灭。世人只知九劫难渡,却忘记了八重雷劫也只不过比九重雷劫少了一道而已。 “要不要在这厮渡劫的时候,给他加点料呢?不过看他的样子,倒是想挺身而出抢着打一场似的,真空道输了一场,下一场必然要想尽办法取胜,这厮正好给仲云虎做替死鬼,岂不妙哉!” 晓月千光一边打着恶毒的小算盘,一边飞身过去扯住仲云虎,笑呵呵的道:“郁离子道兄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仲云兄那一阵被殷十娘抢了去,也就算过去了,自然没有跟道兄争抢的道理。” “虎哥,你说是不是?” 仲云虎撑着硕大的虎爪,把晓月千光扯的凌乱的毛发轻轻理顺,不发一言,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顾元叹,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势。 顾元叹双手插袖,浑然不把仲云虎的态度放在眼里,想打?我也无所谓,不过不是现在,出了离恨界之后,只要你还有那个福分碰见我,就跟你打一场罢。 就当是施舍叫花子了。 ------------ 第五百零六章 林黑儿 真空道一方,并没有因为他们几个瞎扯就着急催促,就连三皇城一方也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听着,似乎都想借着这个功夫,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第一阵打的稀里糊涂,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第一局平手,也就是说第二阵被推成了第一阵,仍旧要抢这个首胜。 起先双方并没有约定,打过一阵的人就不能打第二阵,不过连续战斗本身就是出力不讨好的事,就算有杀手锏轻易取胜,也难免被观战之人分析出杀手锏的特性,进而针对,自然更容易落败。 连云虚还有些怒气难平,故而说话的腔调也不怎么和气:“头一阵是我真空道拳王先出场,这第二阵就得你们先出人了。” 后发制人,先发者制于人,按照连云虚的想法,最好每一阵都由三皇城先出人,他们这边才好安排最合适的人手出战。本来他就有这个心思,结果碰到仲云虎这个混不吝的家伙,任谁被他胡搅蛮缠一会儿,也要头疼欲裂,便愈发没有好脸色,语气也是冷如冰。 仲云虎还是闷着头想上场,只是牛圣婴和晓月千光拉的结实,牛圣婴不声不响的用三昧真火镇住他的紫府神宫,仲云虎非但动弹不得,更是连一个字也崩不出来。 东林阙带着军队出去斗阵,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许一乐依旧端坐于城主府镇压阵法中枢,场面上的事就交给勾离谨负责,不过他们两个随时都能传神联系,倒也无所谓许一乐现身与否。 “正该如此。” 勾离谨脚踩火云,朝着冯茂然和施秀清的位置飘去,笑呵呵的问道:“两位道友可有兴趣走上一遭?” 冯茂然眉毛一挑,干笑道:“咱们只是过来帮个手,了不起壮个声势,给你们摇摇旗也就是了。三皇城高手如云,这第二阵就要我们出手,有点不合适吧?况且我二人只得金丹中乘,对上他们四部领头的,肯定讨不到好处,柿子总要挑软的捏才好,没理由去啃硬骨头。” 勾离谨仿佛没听到冯茂然的讽刺,依旧春风和煦:“要说金丹中乘,我三皇城也能选出十几二十个来,只是谁又能比得了二位以及手中的十名剑?顾道兄和夏道兄也免不了辛苦一场,说来我三皇城这次存亡与否,还要尽数仰仗诸位道友帮衬。” “冯道友的水母剑变幻莫测,施道友的真罡剑威猛无俦,便是贫道于二人过手,也不敢轻言一个胜字。” 花花轿子人抬人,勾离谨以金丹八转的道行,修炼火系顶级功法太皇真灵道,手持前古奇珍离合双勾,却说什么胜不得六转上的冯茂然,明知道这话言不由心,又把功劳推给水母这柄绝世好剑,冯茂然听着也十分受用。 水母剑和他一体共生,除非水母剑认为他没有资格再做自己的剑主,否则就算他修为尽失沦为凡夫,水母剑也会不离不弃。剑修士以性命养剑器,剑器再反哺修士,说到底水母剑本身就是他战斗力的一部分,根本不用分开来说。 施秀清一掌推开洋洋得意的冯茂然,柳眉倒竖:“既然答应帮忙,就别推三堵四。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你自己丢脸就罢了,莫要让人以为我无量剑气量小,出尔反尔打自己的脸。” “这一阵,我接了!” 背后真罡剑一阵长鸣。 冯茂然哭丧着脸,却不出言反驳。 这妹子太实诚,给人两句话一激,就争着抢着做出头鸟。 真罡和水母一雌一雄,实则真罡剑主和水母剑主,本就该是一对双休的道侣,如此才好阴阳合和互相成就。只是没想到这一代的十名剑主和以往不同,威猛绝伦的真罡剑选了个女子做剑主,阴柔诡谲的水母剑选了个男子做剑主,相当于阴阳颠倒一般。施秀清虽然是师妹,在冯茂然面前却比师姐的地位还高,一则冯茂然不愿跟她一般见识,二则也是冯胖子春心萌动,一心想和她双休练剑,故而才百般忍让。 要说忍让也不尽然,冯茂然也是堂堂顶天立地的汉子,平日里也是威风八面,既然甘愿在施秀清面前次次忍让吃瘪,左右不过是把她真当成了自家的媳妇儿,哪有大男人跟自家媳妇儿置气抬杠的? 冯茂然叹了口气:“还是我去吧。” 施秀清冷哼道:“怎么,我不如你?” 冯茂然连忙陪笑道:“师妹说笑了,为兄这微末道行,怎么能跟你相比?嘿嘿,只是这等脏活累活,交给为兄来处理就好了,莫要脏了师妹的手!” “废话忒多!” 冯茂然还要再说,施秀清却懒得跟他废话,浑身罡气鼓荡如雷,脚下剑气炸裂,浑厚的罡气连勾离谨的火云都压下去几分,冯茂然背后水波一阵荡漾,若不是水母剑间不容发的挡了一挡,施秀清鼓动真罡,有八分力都针对他,早就一把跌下去了。 “好一个真罡剑!先天罡气果然是威猛无俦霸道绝伦!” 勾离谨不看冯茂然横眉怒目的苦相,只是抚掌大赞施秀清。 真罡乃至阳之气,求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施秀清人如其名,看着是个娇小玲珑温婉清秀的女子,可脾气秉性比之九尺男儿还要直爽,冯茂然跟她相比,就像彼此颠倒过来一般,被她压的死死的。 施秀清和勾离谨差了两转的境界,真罡一出还能压住勾离谨的火云,真罡之霸烈果然有摧山裂海之威能。 一看施秀清杀气腾腾的出了阵,冯茂然凄苦的表情顿时变得平静如水,语气清冷的说道:“她如果死了,我这一生都会用来颠覆南疆。”不等勾离谨说话,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借用宗门的力量,到时候只有我一人,一剑,就守在南疆十万大山里,只要是活物,我就一个个的杀过去,总有一天能杀光的。” 勾离谨轻笑道:“我来请你们出手,你们本可以拒绝,既然施道友同意了,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准。你可以还把她喊回来,然后我亲自上阵。” 冯茂然狰狞着脸,攥紧拳头低吼道:“我管你离恨界守不守得住!就是三皇城的混账都死绝了,也他娘的不关我的事!谁死都可以,我也可以!唯独她不可以!” “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媳妇,就算她不愿意做我的妻子,我也只当他是我媳妇!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敢做!可我不能改变她做的任何决定,哪怕是威胁到性命也不行!所以你最好祈祷她会赢,否则……” “我将是你,是南疆一生之敌!” “冯道友意切情真,令人钦佩。” 勾离谨还是抿着嘴笑,丝毫不在意水母剑释放的浑厚压力,对逼近身前的剑气也无动于衷:“冯道兄稍安勿躁,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怎么就这么对施道友没有信心?未战先思败,可不是堂堂剑修士的气势。” 冯茂然冷笑几声:“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施秀清真罡如雷,纯正浩大的乳白色罡气仿佛一座雷池,在她脚下铺展开来,无数道罡气如电光一般扭动,没有噼里啪啦的声响,只是一声接一声的轰隆,仿如雷鸣。 罡水翻腾,剑气如鱼。 娇小的身躯笔直站在雷池正中,罡气电光以她为圆心向外辐射,形制古朴的真罡剑微微颤动,剑鸣声清脆悦耳,连轰隆震耳的雷鸣也压了下去。 施秀清平静的看着真空道众人,目光从陆传亓、刑太岡等人脸上一一扫过,忽然展颜一笑:“无量剑宗,施秀清。” 真罡剑停止颤动,剑鸣尽敛,真罡雷池轰鸣依旧。 “谁来杀我?” 宁汐看着意气风发的施秀清,眼神里莫名多了几分赞赏,轻声说道:“这一阵,我红灯部接下了。” 宁汐身后还有二十余名女子,以红灯黄灯居多,唯有两个手托海蓝色琉璃灯的女子侍立左右。 “黑儿,你去吧。” 一个肤白如雪的高挑女子点了点头,旋臂将手中蓝色琉璃灯祭在头顶一侧,蓝盈盈的光芒拥着她向前飞行,点缀着碎花的蓝裙随风飘扬,每一粒碎花都像她手中明亮的灯火,幽幽闪烁。 琉璃灯中的灯火只有拇指头大小,隐约可见是一颗切割成无数棱面的宝石,好似铃铛里的槌球悬浮中央,放射着海浪一般蔚蓝色的波光,撞击在清透的琉璃面上,勾勒出千奇百的光晕。 她虽然叫黑儿,可一点儿也不黑,反倒如同初冬的雪花一样白,又在纯白下沁着淡淡的晕红。就是这隐约不可见的淡粉色,将原本应该因为身材高挑肤白胜雪的冷艳,衬托出含羞带怯的温婉可人。 “红灯部,林黑儿。” 林黑儿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和施秀清浑身散发着清晰可辨的意气风发不同,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看不见的和煦春风,便是微哑的声线也满是慵懒的磁性,叫人听过一句话一个字就再也忘不掉。 “施道友,我来杀你了。” ------------ 第五百零七章 我有一剑名真罡 谁来杀我? 我来杀你了。 两人一个英姿飒爽,一个温婉如玉,只是英姿飒爽的长相温婉如玉,温婉如玉的长相英姿飒爽,气质完全颠倒了过来。不过两人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无论是红鬃烈马还是小家碧玉,总归都是极养眼提神的,纵然是敌对的双方的糙汉子,心里也隐隐有一种随便打打得了,别丢了性命才好。 江湖是打打杀杀,修行道亦如是。 修行道也不仅仅是打打杀杀,气质难得的如玉美人也是人人向往。 仲云虎难得的收缩起庞大的身躯,略略比晓月千光高出些许,只是依旧顶着个毛茸茸倍显憨厚的虎头,显得可爱许多。三人一人一架火轮车,都没个正行的蹲在里面,指指点点。 “你说这两个小娘儿们……哦,真空道那个丰腴多了,屁股大能生儿子,个头也讨喜……你说等下她打输了,我跟无量剑宗的娘们儿商量商量,能不能弄回去暖床?” “她是真空道的人,你跟施秀清商量有个屁用?” 牛圣婴裆下连根毛都没有,虽说年纪比他俩小了些,好歹也是千把岁的人了,如今还是条没开包的小青虫,不知道温柔乡的滋味,仲云虎也懒得跟他说这些风月事,便揪着晓月千光这个花丛老手闲扯,谁的山峰饱满谁的腰肢纤细,林黑儿的床调不如施秀清喊的好听,只是施秀清这娘们儿刚强,多半办正事儿的时候只会在床上挺尸,不如林黑儿多矣。 牛圣婴双手抱胸一个劲儿的撇嘴,老气横秋的说什么温柔乡是英雄冢,晓月千光不愿惹他,仲云虎可不管,哇哇叫道:“你懂什么?你下面有毛吗?一根都没有!” 牛圣婴翻开裤子瞅了一眼,兀自不死心的揉揉眼睛再看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几百年不见动静,愁死老子了。” 晓月千光笑道:“若是你舍得放出火无害道兄,保准形佳势巨,还有什么担心?” 牛圣婴没看过天下至道谈图谱,哪里知道形与势什么意思,也听不出其中玄妙。形者鼻也,从自之龙;势者玄鸟也,阳峰之龙。观其形则晓其势,大势亦映乎其形。 例如男子之龙阳,有寸金、白汞、覆地龙等名)器;而女子之元牝,亦有玄圃、婴女、蛇吞龙等。 以天下至道谈图谱和洞玄子三十六散手相结合,再辅以三峰泥水录的心决,实为床帏之初春,转合盛夏也。 两条大淫虫想要带出来一条小淫虫,旁若无人的攀谈起来,便是牛圣婴这个没吃过仨肉包子的小青虫也来了兴致,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放空炮,饶是勾离谨这个花丛老手也不禁以袖掩面。 “我修二心法,是要有朝一日把火无害祭炼成第二元神,若是时常放出来,便要喧宾夺主,搞不好被他鸠占鹊巢,那我不是亏大了?” 林黑儿俏脸一红,恨恨的瞪了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到底是忍住了。施秀清就比她干脆多了,不等暴怒的冯茂然动手,并剑指往后一挥,脚下雷池炸起一个气泡,电光缭绕间便是一道巴掌宽的三丈罡气,直冲仲云虎这个大嗓门。 林黑儿托着海蓝琉璃灯,原本并没有动手的心思,只是瞧见施秀清如此爽利,自己就这般不声不响的,不但丢了红灯部的脸面,也让红灯照和黄灯照看轻了蓝灯照,便抿嘴对着灯芯轻轻吹了口气,三缕幽蓝色灯火飘出海蓝琉璃灯,眨眼就消失无踪。 等到再次出现之时,三缕灯火已然变成三朵磨盘大小的冰晶莲花,突兀的出现在三人头顶,火轮车上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燎起的焰头也暗淡了些许。 “好家伙!” 牛圣婴当即就吓了一大跳,忙不迭驾驭火轮车躲开,这天底下克制三昧真火的东西不是没有,但每一样都极为难得。像是九天之上的三昧真水,碧落黄泉的忘川之水,幽冥血河的修罗弱水,以及他母亲铁罗刹手中的那柄太阴肺叶芭蕉扇,都能克制住三昧真火。但这些宝物也只是克制而已,不能彻底将三昧真火熄灭,能让三昧真火触之即溃的真水,牛圣婴至今都没见识过。 这三朵冰晶莲花除了卖相之外,并没有蕴含多大的法力,只是其中包裹的寒气好似九幽阴风吹拂,能够一点点的将三昧真火的温度降下来。 烧不起来的三昧真火,还是无物不焚的三昧真火吗? 仲云虎骂骂咧咧的抽出摩云碎骨刀,和施秀清的真罡剑气斗了起来,三两下便把这道随手而发的剑气击碎,正要一鼓作气将三朵冰晶莲花一并绞碎,晓月千光早祭起一口银灿灿的圆形法器,滴溜溜旋如满月,也将三朵莲花悉数打碎。 满月绕了一圈飞回晓月千光小臂,原来是一口亮银色无柄弯刀,两头都是锋利狭长的刀尖儿,两枚刀尖儿几乎抵在一起,只留下一指宽的缝隙,就像一枚粗细不一的圆环,难怪旋转起来形如满月。 “小娘们儿,疯了是吧?!” 牛圣婴挺着三昧真火枪,一手叉腰一脚踩在火轮车边框上,老气横秋的骂道:“小爷夸你们漂亮是给你们面子,非得小爷说你们是丑八怪才开心?当真是个顶个的贱脾气,吃硬不吃软的贱骨头,不狠狠揍一顿就听不出好赖话来!想打?小爷我奉陪,但是也得等你们两个打完了再说!” 晓月千光曲指轻弹弧月刀,“嗡嗡”的震颤仿如钟鸣,不紧不慢的道:“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两位皆是倾城之姿,想来被人谈论的也不少了吧?何独我兄弟三人?不过还是要提醒二位一句,做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若是耽误了城主大人和杀生王阁下的大事儿,你们两个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仲云虎摇头晃脑的道:“那姑娘,你别听他们两个胡咧咧!我不说这些没用的,你可听好了,等下你要是打不过耍剑的,就赶紧招呼一声,哥哥我立马就把你救出来,别碰着伤着!” 任是勾离谨的面皮亦如城墙一般厚,也是忍不住一阵抽搐,心头大骂道:他妈的乌龟王八蛋,你们三个是来搞笑的吧!堂堂妖魔道的三位太子爷,怎么都是这种货色! 离合双勾的光芒在肩头伸缩不定,显然勾离谨也是有些压制不住怒火。 “三位太子,还请卖老朽一个颜面。” 城主府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掌心如池五指如柱,阴阳二气在掌心盘旋,隐隐有一片灰蒙蒙的混沌,大手抓苍蝇一般将三人连人带车握在手心,那片灰蒙蒙的混沌裹住火轮车,三昧真火也不能将之点燃,三人怒骂声中,大手猛然缩回,随即传来陆传亓的声音。 “咳咳……施道友,林道友,贫道代三位太子给两位赔个不是。” 施秀清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冯茂然却怒气冲天的冲进城主府去,也不知道是找他们三个的麻烦,还是跟许一乐争吵去了,反正水母剑荡漾的重重水波一落入城主府,便悄无声息的没了动静。 施秀清这才想起来,城主府里不仅有许一乐这个假婴高手,还有可以和五行归元大阵相抗衡的护城法阵,阵法中枢就在许一的座椅之下。 别说一个冯茂然,就是水母真罡一起出手,对上坐镇阵法中枢的许一乐,也一样是翻手之间就被镇压的份儿。 “许前辈,还要同晚辈一般见识?” 施秀清脚下的雷池如汤滚沸,庞大的真罡剑气缓缓收缩。 许一乐呵呵笑道:“我同几位太子喝喝茶说说话,施道友无需担心。” “那就好。” 好字刚出口,背后古朴宽厚的真罡剑便锵然出鞘,一头扎进雷池之中,似蛟蟒如游龙,身形瞬间遍布雷池,将沸腾紊乱的雷霆电蛇梳理一遍,如君王统御全局。 “我有一剑名真罡!” “三千年来剑气长!” “十甲子里勤锤炼!” “只与今朝试锋芒!” 雷池崩塌,真罡匿形,电光交错,雷龙翻卷,施秀清剑眉飞扬秀发飞舞,娇小玲珑的身躯挺得笔直,百丈雷池崩碎的空间不住颤动,一柄,十柄,百柄…… 刹那间万柄真罡剑自虚空刺出,杂乱无章的充斥方圆百丈,在这片豪不起眼的百丈小天地之中,除了璀璨至极的剑气,再无它物! ------------ 第五百零八章 三千年来剑气长 修士斗法不是小孩子磨牙打架,你捏个拳头我捏个拳头,你来我往的砸来砸去,谁先撑不住谁就落了下风,占上风的就狂风暴雨一般拳打脚踢,快速解决战斗。也不是武者比武或者生死搏杀,气机交感寻得对方的破绽,一合就分出胜负生死。 在双方实力差距不明显,或者摸不清对方虚实的情况下,谁先拿出真正的手段,多半都占不到便宜。 施秀清念出那首诗不是诗、诀不是诀的古怪歌谣之时,浩大的真罡就如泄洪的决口滚滚荡荡,充塞于天地之间,仿佛五行归元大阵都不能承载这样宏大纯正的剑意。 “这位施道友的剑术,真是出神入化!” 夫谓神者,元神也;化者,神化也;出入者,青冥也。出神入化本是赞叹元神修士与道合真,元神出窍,出入青冥,分神化念寄托虚空的种种不可思议之神通手段,便是道术神通再高明的金丹修士,纵然是比肩元神宗师的陆传亓和许一乐,轻易也没资格沾得上出神入化四个字。 可此时此刻,林黑儿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词汇来形容施秀清的剑意剑术,或者说煌煌熠熠的剑道。 林黑儿不识得无量剑宗的高明剑术,勾离谨和仲云虎这一帮人可知道的清楚,别看施秀清这首诗念的霸气,好似云中逍遥的剑仙一般,实际上这一手声势浩大的万剑齐发之术,仍旧没有脱离无量剑宗入门道法御剑术的范畴。 凡修行之要,术衍于法,法生于道,就如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般,哪怕是属于旁枝末节的术走到极致,一样能够强行触摸道,乃至打开那扇门,终而成为道。 普天之下,唯有无量剑宗的剑术,乃是剑道、剑法、剑术之最强,也是顺修逆修都能证道的绝世剑道。 施秀清这一剑,便是以最纯粹的意来推动术,以术反推到法的境界,其能够释放的威力大小反而不重要,林黑儿想要破解这一式名为“三千年”的万剑齐发,非得压住她的意不可,否则这一式便会无穷无尽,何止万剑? 林黑儿是红灯部的大师姐,整个红灯部除了尊主宁汐之外,就是她说了算。只是林黑儿天生有些腼腆,虽然修炼到金丹境,平日里红黄蓝三部的弟子入门筑基,都是她这个大师姐传授,独有一分威严,更多的还是平易近人的亲和力。 不过在这个以实力论坐次的群体,倘若没有相应的实力傍身,就算是宁汐倾心栽培的林黑儿,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坐住大师姐的位置。 她手中这盏琉璃蓝照灯不是凡物,乃是宁汐成就红灯部尊主之后,以自身气运为根基,亲手打造的三盏命灯之一,也是代表着蓝灯照的圣物。 施秀清一式“三千年”,一万柄罡气飞剑遍布雷池,百丈之内就是一座剑气纵横的巨大剑阵,并且以她自己和真罡剑为阵基与中枢,林黑儿若是不能攻击到她,就很难撼动这座剑阵。 施秀清急速上升,圆球一般的雷池剑阵狠狠撞在五行归元大阵的壁垒上,她并没有不自量力的试图冲破阵法,只是将剑阵紧贴着阵法壁垒,右手剑指轻轻向下一点,随即剑如雨下。 林黑儿将琉璃蓝照灯祭在头顶,流转的蓝色光晕一层层晕荡开,像是大海中一点微露的礁石,汹涌的巨浪绕着礁石拍击,形成一圈圈随意扭动的漩流。漩流互相撞击,光晕碎若星河,每一点光亮都化作各不相同的冰晶,林黑儿抿嘴对着琉璃灯轻轻一吹,铺天盖地的冰晶流淌着向剑雨迎去。 “寒冰琉璃?” 一开始施秀清发剑气攻击仲云虎,林黑儿也放了三朵冰晶莲花,那时施秀清便觉得奇怪,红灯部位南方居火德,红灯部的女修也应当以火属性体质为主,纵然有水属性或者水属异变的寒冰属性,也该被黑莲部调过去才是。 直到林黑儿引灯幻海,如浪扑礁,施秀清这才恍然大悟,林黑儿乃是火属性特殊异变体质,寒冰琉璃火。 寒冰琉璃火,听起来就很奇怪,水火不相容,既然是火焰,如何能以寒冰命名?然则这就是寒冰琉璃火的特性,火焰平时都保持在冰体结晶的程度,灯火中的白面冰晶便是极寒之下凝聚的火焰。火焰愈是烧的旺盛,琉璃灯里的温度就愈低。 上古诸真里有一位寒冰道人,居住在北极光明境,号冰魄道君,最拿手的绝学就是冰封万里末世寒域,也就是世人所说的寒冰地狱。据说洞玄嗔当初创出冰河洗剑录,就是从寒冰道人的冰魄道中得来的灵感。 纵然隔着两面万里镜,沈彦秋体内的冻魔道法力也有些蠢蠢欲动,无论是寒冰破灭圈还是太阴炫光镜,最终极的手段都是铺展一片极寒领域,以沟通地狱道当中的寒冰地狱。 “极寒之火,寒冰琉璃?” 沈彦秋张口一吐,一面脸盆大小的太阴炫光镜浮在胸前,镜面中一团团八极冻气急速变换,随即便是十余口戒指大小的寒冰破灭圈不住生灭,模拟寒冰琉璃的变化,试图解析出沟通寒冰地狱的方法。 “可惜了。” 沈彦秋模拟几次,寒冰破灭圈炸碎之后始终无法将方寸之间的虚空破开,自然也就不能沟通六道轮回,更遑论沟通六道之一的地狱道。 “若是能知晓寒冰琉璃的具体特性,如何在极寒与极热之间转换,我提前沟通寒冰地狱,也多了几分把握。” 刘琳剑笑道:“那你可得小心注意,莫让这林黑儿死在真罡剑之下,否则千载难逢的寒冰琉璃体质,你可没机会再碰见一次。不过说回来,你也算得上花丛老手了,就不能施展一下魅力,把她拐到床上去?到时候别说沟通寒冰地狱,就是天天勾天天通,还不是随你安排?” 沈彦秋啐道:“为老不尊!” 刘琳剑嘿嘿笑道:“你就说想不想吧!” “想有什么用?” 沈彦秋一掌推过去,刘琳剑夸张的坐在地上,四肢朝天,表情揶揄。 施秀清降万道剑雨,以无量剑宗与旁家迥异的御剑术施展,每一柄真罡凝聚的气剑都独具形态,寒冰琉璃火幻化的花朵接连粉碎,又从灯盏中无穷无尽的飞出,肆意旋转的光晕将整座三皇城都映射成蔚蓝色,威猛浩大的先天罡气剑雨,也在极寒之下蒙上一层厚厚的寒冰。 剑坠如流星。 冰碎如落雪。 林黑儿身在剑气雷池正下方,亦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更像是有心尝试一下无量剑宗十名剑的威力,只把琉璃灯花和真罡剑气互相消耗,任由法力从小世界里潮水一般涌入琉璃蓝照灯,伸指勾出一缕灯火,屈指弹向剑气雷池,琉璃蓝照灯霎时间幻化出千百虚影。 “百灯香坛,千灯宝录!” 千百盏琉璃灯组成阵势,灯火光线将所有的琉璃灯串联起来,像是由灯盏编织而成的一张大网,网口撑的浑圆,一道粗大灯火如同抛绳连接着大网和琉璃蓝照灯,又像是一个巨大的蓝色漩涡,将被冰冻的真罡剑气吸进去。 施秀清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捏着剑诀下指,源源不绝的真罡剑气被林黑儿以灯化阵吞噬,冷哼道:“这件法器不错,你修为也不错,可是争斗的经验还是太少!这世上有力竭而亡的剑士,却没有站着不动和人拼法力拼道行把自己蠢死的剑士!既然试探过了,那就好好陪你打一场!” “真罡,三千年!” 百丈雷池猛然一缩化作一点,连带施秀清也消失不见,万道真罡剑雨依旧在灯盏大网中左冲右突,将无穷灯花绞碎,又被极寒冻成冰渣,林黑儿的视线被遮天蔽日的碎屑挡住,似乎没有发现施秀清突然消失。 一点明光乍亮。 悬浮在林黑儿头顶的琉璃蓝照灯猛然灯光大亮,一圈光幕如同蛋壳一般将她包裹严实,险而又险的将突然出现的剑光挡住。 根本来不及看清剑光形态,似乎那一点光亮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一击不中的剑光重又隐匿起来,连光芒都追不上它的速度。 “好一个身剑合一!” 围观之人当中不乏剑道好手,除了手持水母的冯茂然之外,还有师承衣剑心的顾元叹,以及执掌离合双勾的勾离谨,当即都是于心头叫好。 勾离谨的离合双勾,严格来说属于奇门飞剑,虽然形态于剑器不同,但是祭炼以及使用的方法,都和御使飞剑一般无二,实则勾离谨实际上也算一位剑法大拿,只是他往常使用离合双勾多半都是给太皇神兵变做配合,故而一般不会过于卖弄剑术,以致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剑法水平。 顾元叹道:“两位道友且看,施道友这一手小挪移之法,深得其中三昧也!” 夏符飏赞同的点头:“贫道苦修金鸡纵横法多年,于小挪移也有些感悟,虽然境界略长施道友几分,但是单比小挪移一道,贫道也自愧不如。” 金鸡纵横法和元魔山鹰王苍云术的振北图南相类,都是名震修行道最顶级的身法神通,不仅擅长星空大挪移,也精擅咫尺天涯的小挪移,而且还有完整的炼气功法和斗战法配合,纵然只修炼这一门神通,也能孕育婴儿稳定长生。 金鸡十二法,法法通神明,可不是一句空谈。 勾离谨笑道:“两位道兄太过自谦!且不说金鸡祖师的纵横法,以及三山大宗的灵符心遁,皆是修行道一等一的妙法,这等小挪移的神通,如何是入得了二位的法眼?便是我那兄弟身怀无心尊者的心光遁法,还得了浮屠六神通的神境通,于挪移一道,也算的上行家里手了。” 夏符飏和顾元叹相视一笑。 夏符飏道:“贫道听闻,无量剑宗的剑窟中藏剑无数,其中就有一柄无形剑,乃是上古真人以太乙玄门无形剑气之法炼就,持无形剑身剑合一,便是自身气机也能完全隐匿无形,除了有数几件能堪破虚空的宝物,单凭神念法力根本无从探查。若是施道友手持无形剑,或者修炼果太乙玄门无形剑气,真空道的林道友,只怕不好应付。” 顾元叹双目中符文闪烁,目光在虚空中扫来扫去。 “倘若真是无形剑,施道友袭杀高过她两转境界之人,只怕有七八成的把握。不过无形剑虽然犀利,手法却是有些下作,施道友女中豪杰坦荡英雌,心性于无形剑必然不能相通。” “有一说一,抛开修为境界不谈,这一手身剑合一之法,端的是炉火纯青,有了一丝宗师的风范!” ------------ 第五百零九章 十甲子里勤锤炼 什么是小挪移? 沈彦秋面皮发红,讪讪的问刘琳剑。 勾离谨说他身怀心光遁法和神境通,这两门顶级遁法确实如他所说,不逊于振北图南和金鸡纵横法,亦不逊于修行道任何一部身法神通。 但是,心光遁法也好神境通也罢,沈彦秋如今只能算是入门,倘若和哀无心还有犁耶泥相比,那连入门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不入流。 刘琳剑已经习惯了他与常人不同的理论储备,像是修行道常用的诸般神通,不说执牛耳的十二正宗,便是一些中小宗门也都是入门必知的基础知识,所谓没养过猪没吃过猪肉,也得见过猪跑,他可倒好,猪也养了肉也吃了,见的也不少,偏偏基础还是缺失的一塌糊涂,反倒是高端知识脑袋里塞了一大堆。 “瞬移者,即动也;挪移者,恒动也。” 刘琳剑往左边跨了一步,问道:“如今我一步跨出便静止不动,你说我这是瞬移还是挪移?” 沈彦秋思索着道:“瞬移者即动,挪移者恒动,如此说来瞬移亦属于挪移的范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错!” 刘琳剑赞许的道:“理在道中,形为天地缚。纵然是与道合真的大宗师,瞬间移动的距离亦不能超过三千里,便是受到天地规则的限制。” “一念三千数,常人每时每刻都会生发无数念头,甚至有些念头根本感觉不到就已灭去。一念生灭之间,大宗师就能瞬间移动三千次。” “这就是挪移。” 一念三千,也就是大宗师级的高手一念之间就能移动几乎千万里!也就是说眨一次眼睛睫毛才刚要颤动,大宗师已经横跨西疆抵达中州还能再回到原来的位置。若是鹰王苍云术以振北图南之法瞬移,只怕还能多打一个来回。 小挪移咫尺天涯,中挪移穿梭虚实,大挪移横渡星空。 “你大悲宗的心光遁法,言道此心所念是家乡,实则于浮屠神境通多有相似。神境通原本是具足智慧心念通达各处之法,只是被浮屠高僧修持成高妙上道,能穿行无边宇宙,这才成了最为顶级的身法神通。这一类的神通法门,能够轻易穿行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之间,无有阻碍,这才是大挪移,也就是所谓的乾坤大挪移。” “原来如此!” 沈彦秋又问道:“那施秀清的小挪移剑法又是怎么一回事?” 刘琳剑摇头道:“剑法是剑法,小挪移是小挪移。施秀清身剑合一,只是将小挪移的心法运用在御剑术上,只不过无量剑宗的御剑术更为高明,配合小挪移咫尺天涯短暂穿梭虚空,一击不中便既远遁,林黑儿完全陷入被动的局面。” 沈彦秋笑道:“那盏琉璃灯不是凡物,寒冰琉璃火更是妙用无穷,林黑儿一灯在手便有恃无恐,这一架不好打!”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施秀清用的就是这一手,只不过有五行归元大阵笼罩,施秀清每次穿梭的距离只有千丈左右,因此出剑的频率更快,剑光闪烁忽明忽灭无有间断。 之前北斗枫和殷十娘打斗,漫空里都是北斗神拳炸起的白金之气,场面也算的上足够大,只是殷十娘老神在在,任凭北斗枫吼叫的再凶,仍旧是一边倒的局面,真不如施秀清和林黑儿拼杀这般场面来的壮阔。 一明一灭便是一击,施秀清身剑合一以剑御人,颇有些运剑成气化剑为丝之意,刹那间便飞出数百剑,又因为每一剑之间的间隔实在难以察觉,像是施秀清化身千百同时出手,更显得非比寻常。 若是把两人的战场缩小百倍,林黑儿便似腾空的烟火,施秀清则是烟火爆炸后的烟花,琉璃蓝照灯将林黑儿裹住,百灯香坛演化的阵法也从禁制施秀清转为防护自身,灿白剑光映上一层色泽不一的蔚蓝色。 寒冰琉璃火虽也燃烧,但它的火焰却是越旺越冷,施秀清速度快俞闪电,却不如林黑儿以逸待劳,剑光的速度终究还是被寒冰琉璃火迟滞三分。 林黑儿将琉璃蓝照灯祭在头顶,周身还有百灯香坛护持,更是将寒冰琉璃火覆盖的范围缓缓扩大,百灯香坛不再浑圆如球,变的似鼎非鼎似炉非炉,数百个琉璃蓝照灯按照特定的轨迹互相变换位置,方圆数百丈的空间都被冻住,寒气弥漫,靠近林黑儿的地方已然结出拳头的冰晶。 施秀清飞剑无法渗透百灯香坛,林黑儿捻着宽大的水袖悠然转了一圈,无数颗晶莹剔透的冰晶向外飞射,飞行的轨迹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尾线,又飞速消失,隐入无尽虚空之中。 竟是要将暂时隐藏于虚空之内的施秀清逼迫出来。 勾离谨看了半晌,喃喃自语道:“我闻无量剑宗有一手藏剑式一手离剑式,皆是御剑杀人的妙招,施道友深得剑道精髓,为何不以强手剑应敌?这般耗下去,迟早要被寒冰琉璃压制……” 冯茂然冷冷的道:“藏剑式我倒是修炼过一段时间,太子殿下要不要试试?” 水母剑荡漾的水波突然消失,冯茂然浑身笼罩的剑气也荡然无存,仿佛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锋芒尽敛。 勾离谨猛然一惊,离合双勾自发从肩头飞出。 “好强的剑意!” 勾离谨运炼离合双勾这对儿奇门飞剑多年,对于种种剑术神通也不陌生,自然知道藏剑式和离剑式的精妙所在。藏剑式奇就奇在一个“藏”字,非但能将剑器匿于无形,便是一身磅礴修为和浑厚的剑意,也能尽数收敛,根本无法察觉任何气机。藏剑式的最强手,便是出剑的一刹那,压缩到极致的剑意瞬间爆发,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一致命剑,一剑分胜负,一剑定生死。 “冯道友剑术精妙,我甘拜下风。” 勾离谨收回自发护主的离合双勾,笑的那个灿烂:“冯道友还在置气?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冯茂然双手抱在胸前,面色稍霁,仍旧是不冷不热的道:“真罡剑正大光明,便是大师兄的大天雄也要稍逊一筹!师妹的性子宁折不弯,又如何会修炼藏剑式和离剑式?真罡所至有死无生!这一剑三千年,师妹磨了六百年……师妹六百年不曾出剑,依旧没能磨去真罡的霸烈,更是借此养成一腔先天罡气!如今持剑在手,那林黑儿凭一盏灯就想抵挡,简直是痴人说梦!” 勾离谨不怒反喜,和不屑一顾的顾元叹以及微微含笑的夏符飏对视一眼,笑道:“原来如此!想必是真罡剑六百年不曾出窍,积攒的先天罡气难以估量,这才以小挪移御剑术先试试手!哈哈哈,如此说来真是叫人期待啊!” 顾元叹眯着眼,嘴角微挑:“说到底还不是用的藏剑之法?以气养剑以剑养意,藏剑于匣瞬间爆发,也不过是普通手段。”他不屑于同冯茂然争辩,这几句难听话也没发出声响,只是压缩成一点送到勾离谨和夏符飏耳朵边,表示自己的不屑。 勾离谨愈发笑的灿烂,夏符飏倒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自觉有些失态,胡乱抹了把嘴巴,嘿嘿干笑两声,便自顾自的朝着定在高空的施秀清看去。 施秀清负手而立,千百柄先天罡气凝聚的真罡剑漂浮四周,真罡剑本体则依旧化作一座灿白雷池铺展脚下,似乎到了现在仍没有动用真罡剑本体的打算。 只不过真罡剑隐于雷池之中,谁也不知道那千百柄悬浮的真罡剑气之中,是否有一柄乃是真正的真罡剑,不过剑修士常言,人如剑剑亦如人,真罡剑走的是光明正大的路子,想来不会用这种藏捏的手段。 林黑儿的百灯香坛范围膨胀数倍,她整个人也遁入百灯香坛正中央的位置,琉璃冰晶呼啸飞掠,凝聚成数头冰蛟,张牙舞爪喷吐寒气,头顶琉璃蓝照灯更是放出一束束深蓝色光线,在天空中划着弧线向着施秀清飞射。 施秀清单膝点地半跪于雷池之上,一手插入雷池狠狠一拽,宽厚且长的真罡剑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电光,一寸寸被拔出来,每拔出一寸,百丈雷池便收缩一分,直到半圆形的剑尖完全脱离雷池,雷池中最后一点白芒也尽数收缩,如同一颗乳白色的圆球,顺着剑身一路滚到剑锷,镶嵌在剑锷中央的缺口处。 真罡滚滚,雷电轰鸣。 “三千年无功,道友且看我这一剑。” 施秀清艰难的抬起左臂,真罡剑搭在手腕处,仿佛推着千万斤重的巨石,一点点向前推进。 “六百年。” 千百柄真罡剑气同时颤动,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靠近真罡剑,一柄一柄融入其中。 明明速度极慢,就像真个过了六百年一般,施秀清这一剑递出大半,左臂便不堪重负的垂落下去,软绵绵的耷拉着,仿佛被真罡剑抽走了手臂上所有的气血。 “真罡,六百年!” ------------ 第五百一十章 只为今朝试锋芒 无论是武者道还是修行道,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书生乞儿,于年少轻狂时,心中应该都曾有过一个同样的梦想。 一袭青衫,仗剑天涯,饮烈酒御清风携美人,做一个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剑客,或者剑仙。 剑,是一个很特殊的兵器。 在所有的兵器之中,只有剑这一种囊括了道、法、术三阶,世人所谓的剑意剑心种种境界,都脱不开剑道三阶的定义。 只听闻有刀法刀术,可曾听起有人说刀道的?只听闻有枪法枪术,可曾听起有人说枪道的? 这就是剑器得天独厚的气运。 三元道尊中,太元道尊有一口炼魔的七星剑,玄元道尊有一口随身的青萍剑,便是被儒家弟子尊为儒圣的孔宣王,也有一口宝剑傍身。 且不说这些无生无灭,能重开天地再生宇宙的圣人,都以剑器随身,便是如今修行道名义上的第一高手,高坐九重天之上的上圣雷帝天尊雷震霄,也是一尊名震天下的剑道翘楚。 雷震霄是修行道第一高手,曹天霸则是修行道第一剑道宗师,便是接近天仙大道的郭允龙,单凭剑道而言,也不能胜之。 无量剑宗有十大名剑,倘若抛开曹天霸手中的二心剑,灵峰雪隐亦能排入十名剑之中,落座末位。 十名剑除去二心唯一不可撼动,实则并没有高下强弱之分,只不过每一柄绝世名剑都有自己的气场和意识,也就是所谓的剑种灵性,自然表现出来的特性也不尽相同。十名剑中,若论隐忍诡异,唯千蛇与水母;论变幻莫测,则不出阿鼻元屠,灵峰雪隐亦不遑多让;论招式华丽飘然如仙,皆比不得美人斩;然则说起刚猛霸道,唯有大天雄和真罡。 大天雄,顾名思义乃雄霸之剑,有气吞山河睥睨日月星辰的大气象大气魄,然则盛极则衰,大天雄的剑意太过刚烈,对剑主的影响太大,一旦把持不住本心被大天雄剑意左右,便会因此入极致而成刚愎,独断专行唯心唯我。 而真罡则不同,真罡的霸道只在于纯粹的先天罡气,刚猛浑厚,万法不沾,诛邪不侵,除了辅助加持的正法,任何负面气机都不能污染,凝成实质的先天罡气,更是阴邪之气的克星。 唯有如此正义凛然的剑器,才能成就如此正气磅礴的施秀清。 施秀清为了修炼真罡剑,达到真正的人剑合一,非但整整六百年真罡不出鞘,积累出浑厚无比的先天罡气,更是游历中州百年时间,和儒家弟子学习儒门经义,仁义信志勇五道,她独取一个勇字,曾在中央龙州摆下三月大擂,以剑术广会天下英豪,砥砺剑法剑道。 林黑儿的寒冰琉璃火虽然阴寒彻骨,却也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奇火,不受先天罡气压制,却也压制不住同样纯粹的先天罡气,但真罡剑本体乃是五金炼制,先天罡气演化的剑气不受侵蚀,真罡剑本体却不能避免寒冰琉璃火的至寒冻气。 真罡剑气攻不破百灯香坛,真罡剑摆不脱寒气侵蚀,施秀清便不再分化剑气,而是将所有的先天罡气重新凝聚成百丈雷池,以至阳罡气为表,至利真罡为里,将自身的全部法力尽数催动,使出这积累了十甲子的一击。 六百年。 三千年剑气如雨,恢弘大气,这一剑六百年却如老牛耕地,默默无声气象不显。不过天雨虽豪,尤有蓑衣雨伞可挡,老牛耕地凭的就是一股劲,再坚硬干涸的土地也要被犁开。 真罡剑剑身宽厚有刃无锋,剑尖乃是半圆形的弧线,所谓的剑锷也是一颗拳头大的圆球,和寻常的剑器截然不同,乍一看就像是一根白色的烧火棍,百丈雷池是六百年先天罡气凝聚而成,嵌入剑锷上的凹槽后,便把真罡剑镀上一层耀眼至极的乳白色,仿佛施秀清手里拿的不是真罡剑,而是一道凝聚成束的雷霆。 施秀清抓住真罡剑,整个人横着拖在剑柄之后,倒像是真罡剑在驾驭她一般,等到她和真罡剑成一条直线时,原本慢如蜗牛的真罡剑突然加速,喷薄的先天罡气将施秀清裹住,拖出一道扭曲不定的电光雷网如同尾焰,尾焰缓缓消散,痕迹刚刚变淡一丝,真罡剑已经瞬移到百灯香坛之前。 天涯咫尺,一念之间。 第一剑三千年剑气如雨落,林黑儿已经知道了施秀清的实力,这一剑六百年比之三千年,神光内敛朴实无华,林黑儿却更不敢大意,施秀清近乎自残的以身祭剑,林黑儿看的明白。百灯香坛本就在极速运转,初时似鼎非鼎似炉非炉,而后便一直不停的变换形态,数百个琉璃灯虚影被分化的寒冰琉璃火逐一点亮,就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无声的膨胀再收缩,每跳动一次,就是一圈肉眼可见的寒气,挟裹着无数冰晶颗粒向外辐射出去。 五百丈之内,如冰雪国度。 林黑儿挑灯弹指,如仙子点星。 他们两个对自己,以及自己的剑器法器都充满了信心。施秀清剑出一往无前,林黑儿立阵稳如磐石,彼此都在等待最终碰撞的那一刻。 “轰!” 如山崩似海啸,更像是寂静暗夜里突然炸响的天雷,抬眼望去,整片天空除了蓝白交织的光芒再无它物。 隔着两年万里镜,沈彦秋依旧被夺目的光亮刺的眼睛生疼,瞬间留下两行清泪,连忙将两面太阴炫光镜祭在瞳孔中,这才将蓝白光辉遮住,只听得雷声滚滚如潮,哪里还有心思守着万里镜,将身一纵跳出窗口,附在北极神光剑的五彩云霞上,朝着战斗现场飞去。 “老弟你可不要胡闹!” 万里镜传形如真,沈彦秋还特意放大的万里镜的规格,蓝白光芒乍亮,刘琳剑也有些伤目,还没施法护住眼睛,刘瞥见沈彦秋化剑光飞走,一颗心顿时如堕冰窖,天火赤金锏一晃,化一道火光追去,还不忘给勾离谨传递讯息。 真罡剑和百灯香坛碰撞,发生爆炸乃是必然之事。真罡剑至阳至刚,琉璃蓝照灯至阴至寒,阳极和阴极碰撞,必定会引发一场毁天灭地一般的的大爆炸。 光的流速最快,刺目耀眼的两色光芒一闪而逝,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蔚蓝冰晶和纯白罡气,连云虚又是飞出一顶莲叶挡在众人身前,锋利无比的先天罡气打出一点涟漪便被吸收,只在漆黑的莲叶上留下一点白痕,密密麻麻的冰晶颗粒在碰撞中接连粉碎,空间都被冻结出细密的纹路,宁汐回手拎过身后女子手中的蓝灯抛在空中,底座洞开,将冰晶颗粒尽数吸入。 勾离谨驾着火云原地不动,夏符飏本想出手,顾元叹脚边的香炉突然跳起,夏符飏便把刚刚抽出来的手又笼回袖子里。香炉涨大如水缸,青烟袅袅打开炉盖,灰黑色的香灰在炉口弥漫,香炉里一个小小的漩涡极速转动,无论是先天罡气还是冰晶颗粒都不能逃脱。 神仙道那团雷云一直遥遥挂在天边,只是不等先天罡气和冰晶颗粒飞到近前,一道蜿蜒曲折的雷霆便劈了出来,将正前方的一切都绞成粉碎,如中流砥柱分开水流。 只有仲云虎三个淫虫,品头论足的咂摸施秀清和林黑儿的身材样貌,一直都靠的非常近,反正他几个修为也不弱,又有火轮车护着,有恃无恐,不怕流矢一般的剑气,因此才吃了点小亏。 先天罡气克制晓月千光毒虫本体,寒冰琉璃火又能压制住三昧真火,晓月千光和牛圣婴突然之间疏于防范,三人先是被蓝白光芒刺伤眼目,随即被快上一筹的先天罡气攒射,又被随之而来的冰晶颗粒附着于身,要不是仲云虎这厮皮糙肉厚毛发多,瞬间抗住两重打击,将摩云碎骨刀舞成一片光幕,晓月千光和牛圣婴少不得还要手忙脚乱一番。 只是可惜了三架火轮车,被先天罡气和寒冰琉璃各自蹂躏一遍,若不是本身的材质够高,只怕也要被打的粉碎,就这般没有数十年的祭炼修复,也难完好如初。 牛圣婴气的破口大骂,三昧真火冲天而起将三人裹住,扬手祭起兜日罗网,也同顾元叹一般将罡气冰晶收了去。 沈彦秋以身剑合一之法附在五彩云霞之上,飘飘然出了城主府飞上天空,正赶上一波罡气冰晶,只是已经被一众高手收去大部分,这些余波的威力便弱了许多,沈彦秋飞出一口寒冰破灭圈,又在寒冰破灭圈后面立一面太阴炫光镜,有样学样的将罡气冰晶收拢。 他需要的是寒冰琉璃火,虽然只是火种点燃之后凝结的冰晶,却依然有寒冰琉璃火的特性存在,收拢过一波之后,八极冻气一阵吞吐,将肆虐的先天罡气排出去,小心翼翼的以太阴炫光镜凝炼冰晶。 只有冯茂然不退反进,水母剑在背后化成一片汪)洋,无数头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石镜虫笨拙且缓慢的游来游去,一时间华光溢彩,罡气冰晶皆不能近身,一头扎进迷蒙的寒气之中。 身后汪)洋浮冰如山。 施秀清面色惨白,浑身罩着一层薄薄的冰霜,真罡剑透过琉璃蓝照灯钉在林黑儿肩头,透体而过。 林黑儿凤目圆睁七窍流血,寒冰琉璃火凝聚的百棱冰晶嵌在眉心,稳固阴阳二神定住魂魄。 两败俱伤。 施秀清强撑着笑道:“林道友,我破了你的宝灯,这一阵,该是我胜了!” 林黑儿有心反驳,奈何伤势比施秀清重上三分,先天罡气在体内肆虐,搅的她五脏六腑疼痛难耐,实在无法开口说话。 寒冰琉璃火虽然也在燃烧施秀清的生命气机,但是绵绵不绝的先天罡气却承受了大半寒性,虽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可真要说的仔细,确实是施秀清胜了。 林黑儿伤了肺腑,若非小世界里一颗金丹全力镇压,五脏真宫也难以保全,此时张不开口发声属实无奈,正要引爆琉璃蓝照灯和施秀清同归于尽,陡然手中一轻,蓝照灯裹着她倒飞而去,施秀清没了林黑儿肩膀支撑,抓住真罡剑的手颤颤巍巍,兀自咬紧牙关将剑高高举起。 随即倒身跌落。 冯茂然一把搂住施秀清,老泪纵横:“师妹,这下你可甩不开我了吧!” 施秀清啐了一口,感受着冯茂然有些阴柔的男子气概,因为激动而短促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辨,艰难的抬手为他抹去泪痕,轻笑道:“大男人的哭什么哭?” 冯茂然咧着嘴笑道:“哭就哭了,谁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我这是高兴!” “师兄,我赢了。” “没错,你赢了!” ------------ 第五百一十一章 第三场 天空中飘荡的彤云被清扫一空,便是因两人交战而紊乱的灵气也被排开,久久不能平复,形成一块“真空”地带。爆炸的力量被至阳与至阴横推到一个不可估量的境界,普通的灵气爆炸最终演变成了万钧雷霆,以施秀清和林黑儿为中心,方圆千丈就是一座漂浮在人间的雷狱。 除了依旧不停闪烁的电光,以及彻骨的寒气,千丈雷狱死一般深沉。 还有被冯茂然紧紧抱住的施秀清,以及高举不放的真罡剑。 施秀清的目光一直盯着陆传亓。 陆传亓微微颔首:“道友剑心如铁,这一阵是你们胜了。” 施秀清这才心满意足的晕倒,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冯茂然眼中杀机涌动,生硬的撤回充满杀意的目光,轻轻的将一抹清波覆在施秀清身上,以水母的元气滋养她近乎因法力耗尽而枯竭的小世界,小心翼翼的推动黯然失色的剑丸,缓缓吸收天地灵气。 不等冯茂然抱着施秀清远走,连云虚便高声叫道:“这一阵到我方先手,还请明王上去走一趟!” 刑太岡眼神一冷。 头一阵因着殷十娘的关系,他手中的仁王盾不能使用,天刑法令又交给本部兄弟出去布阵,如今手中只有一条太狱索,无法布置雷狱法阵,实力便要打个折扣,连云虚让他出战,着实令人琢磨。 连云虚看出刑太岡的担忧,传音道:“老朽岂会陷害明王?那无量剑宗的丫头以纯阳真罡演化雷霆剑池,又被至阴之火点燃,雷电元气进入虚空之中,此刻虚空中的雷霆之力尚不曾散去,明王以太狱索便能引动五方雷狱,不需要天刑法令亦能建功,何不趁此时机断其一臂助?” “以五方雷狱之威,除非他们派那什么神仙道的人出战,否则这一阵明王必胜!咱们已经输了一阵,不可再输!” 刑太岡兀自踌躇,憋了一肚子火的北斗枫咋咋呼呼的道:“还思量什么?老头子都解释的这么清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之前要不是老头子突然出手,老子都准备自爆金丹了!” 刑太岡眉头一皱,冷笑道:“你这夯货只会瞎嚷嚷,却懂得什么?这一阵轮到他们先出人,只要不是神仙道的家伙上场,谁能逃得出五方雷狱?只是此事你知我知,他们同样也知道,他们又不是跟你一样的傻子,难道就不会施法涤荡阴阳两相空间?” “失去仁王盾的防护,我就没有必胜的把握,若不能取胜……已经输过一场,如今我们是不能再输了!” 北斗枫怒道:“你怎知会输?说到底还不是怕死?” 刑太岡就像看白痴一样:“死何所惧?就算我们七场全胜,难道许一乐就会将三皇城拱手相让?倘若七局三胜我们落败,难道就心甘情愿的被他们奴役?” “说到底,最后还是要以一场决战来定胜负,死在哪里难道不比一场无谓的胜负更有价值?” 北斗枫傻眼。 刑太岡说的他不是没想过,本来也只是想着走个过场就算了,只是北斗神拳乃是杀道拳法,平日里还能尽在掌控,哪知道被殷十娘一顿鸡毛掸子抽的无名火起,连最基本的算计也抛到一边了。 难怪教主今儿这么好说话,许一乐也是异常大度的好商量,原来大家都抱着另外的打算,这场所谓确定离皇界归属的拼斗,其实啥也不是。 “那我刚才上去拼命,岂不是……” 北斗枫老脸一红,支支吾吾。 搞了半天,丢脸的竟是自己。 陆传亓摆手笑道:“过场还是要走的!许一乐与我心知肚明,斗阵也好斗将也罢,不过是与旁人安心的手段。他舍不得走我不愿他留,没有一场厮杀如何能行?不过他和我们不同,那所谓的十二正宗跟他根本不是一条心,他想要激着他们同仇敌忾,我偏要让他们互相猜忌乱成一团,待到最后搏杀之时放他们离去,许一乐便是有天大的手段,也留不得这些人。” 连云虚道:“北斗尊还是赶紧歇息,你的神兵拳套被殷十娘收去,北斗神拳便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北斗枫无所谓的道:“没那么严重!不过是一副拳套,怎比得上我这对拳头?真打起来,还是我北斗枫冲在最前面!” 连云虚笑道:“北斗尊威猛,老道我是清楚得很,哈哈哈!”奉承了北斗枫一句,转过头又对刑太岡道,“明王还有何疑问?再不出场,那边可是要催了!” 刑太岡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都在教主和玄王计算之中,我便上去好好走个过场就是!说不得还能斩杀一尊高手,炼制成活尸傀儡!” “那就预祝明王旗开得胜!” 刑太岡整了整青碧色盔甲,双手托起仁王盾捧给陆传亓:“既是教主应允,仁王盾在属下手中便没了作用,还请教主收回。” 陆传亓让连云虚收了莲叶,并没有接过仁王盾:“不用,你将仁王盾放在胸口充当护心镜,只要不以法力激发,许一乐也看不出端倪来,也是一重保命的手段,可以放开手脚斗一场。” 刑太岡依言将仁王盾塞进盔甲,又觉得空着手不太好看,便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杆暗金宝杵,掂了掂重量正好合适,便提着杵跳了出去。 “大明尊部,刑太岡。” 刑太岡其实也是个好战派,本身也是炼体道法双修的高手,只是比一根筋的北斗枫多了十七八个心眼儿,平日里掌管真空道的刑罚大权,以威严傍身,自然不能和北斗枫一样咋咋呼呼大大咧咧,只不过其他人出场都是驾云御剑,再不济也要将拿手的遁法施展出来,有声有势有模有样,只有他跟北斗枫一样纵身蹦跳,有些跌份儿。 刑太岡斜握宝杵,金碧交辉,一手背后,目光扫视众人。 夏符飏插在袖筒里的手刚抽出来,顾元叹赶紧一把抓住,恳切的道:“夏道兄,这一阵让与我吧!” 夏符飏苦笑道:“道兄着急,我便不着急么?” 顾元叹哪里还有刚才的架子,脸上挂着生涩的微笑:“我来此界别无他想,就是要会一会这位阵道宗师!只是如今杀生王不肯出手,刚才那个傻大个又被殷道友抢了去,贫道实在是心痒难耐,心痒难耐!还请夏道兄行个方便,贫道感激不尽!” 他一贯孤高傲慢,哪里会求人?如今不得已拉下脸面,这几句已是这辈子说过最低声下气的话了,夏符飏连连苦笑,顾元叹自家已是涨红了脸。 勾离瑾暗自好笑,正了正脸色笑道:“当日夏道兄和晓月千光一战,金鸡十二法的奥妙我那兄弟已是夸赞了无数遍,贫道耳朵里都磨出茧子来了!哈哈哈,不过想来道兄也知道,前几年六道邪祟祸乱修行道,漓宗主一剑毁去万里鬼域,太阴元符剑光芒照射十万里天地,难道道兄就不想见识见识寸心门的绝顶神通?” “顾道兄符法、符剑尽得真传,今日你我若是不开开眼,那才是天大的损失!!” “好好好!” 夏符飏一甩袖子,佯怒道:“你们两个合起来挤兑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话我可说在前头,这一阵若是顾道兄不能胜,那可休要怪贫道不留情面!” 顾元叹笑道:“要得要得!就冲道兄这句话,贫道必定全力以赴,必然让两位道兄满意!” 说罢不等二人开口,脚下香炉瞬间涨大如巨鼎,顾元叹站在西瓜大小的抓钮上,怀抱拂尘飘然而去。 夏符飏无奈的摇摇头,突然对空伸手一抓,五道手臂粗细螺旋般的金光便自指尖射出,扭曲如灿烂金花,一把将远处的沈彦秋抓住,眨眼就摄到身旁。 “这点芝麻粒儿一般的东西,老弟倒是稀罕的紧!等离恨界大事定下,便让勾离道兄将那寒冰琉璃灯取来与你,想来勾离道兄也不会吝惜。” 沈彦秋傻笑着抓了抓脑袋,冲定在原地不敢过来的刘琳剑招了招手,刘琳剑便飞身过来,朝勾离瑾和夏符飏躬身施礼,然后不声不吭的站在勾离瑾身后。 “能不能拿到手暂且不说,只要东西在大兄手中,我自然是能讨要过来的……他修炼太皇真灵道乾刚真火,这等寒性的异种火焰于他毫无用处,自然是要便宜我!不过西瓜要捡芝麻也不能丢,蚊子再小也是肉,多多少少都有益处!我不似两位兄长功参造化金丹上重,能提升一点是一点。” 勾离瑾笑道:“贫嘴!借夏道兄吉言,若是那灯落在我手中,保准只便宜你!” “嘿嘿,多谢兄长!” 顾元叹脚踩巨大香炉,阵阵半透明的青烟袅袅升起,便是凛冽天风也吹之不散,兀自摇摆不定的向上飘升,到顾元叹头顶不多远便重新回落,自顾元叹脑后收拢进去,也不知道是被顾元叹吸收,还是顺着他身躯重又进入香炉之中。 两人相隔百丈,顾元叹停下身子,打稽首施礼:“寸心门,郁离子。” 顾元叹是他俗家姓名,道门修行者鲜少没有道号的,俗家姓名大多都藏匿不用。他报上自家道号郁离子,便是给予刑太岡足够的尊重。 ------------ 第五百一十二章 白金力士 道门祭炼法器与旁门不同,举凡形制常见且常用的东西,一旦祭炼成随身法器,便会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力。 诸如花瓶、镇纸、笔架、手帕、图画书册等等,平时只是一件毫不起眼的物件,可一旦被大修士祭炼成功,多半都会伴随着收摄、镇压、封禁等等威力强大的神通,此乃大道寄凡之理。 顾元叹脚下的香炉,便是他随身携带的三件法器之一,除了那柄接引古法三灾的阴阳扇,还有背上背着的三尺青锋。 那柄青锋剑并非神兵,而是法器。 青锋剑上刻七星,乃是仿照太元道尊随身炼魔的七星宝剑祭炼而成,又被他以自身符箓种子点醒,以符元秘阵锤炼加持,擅能祈襄祷祝,沟通周天魔星之力。 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请神下界,与刘海蟾的请神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阴阳扇返本还源,青锋剑沟通魔星,瑞兽香炉焚香祷祝,三者合一,便能模拟出只有上界仙真才能使用的大神通。 刑太岡身材高大魁梧,又套着一件几乎包裹全身的碧甲,面目威严,再加上手中质朴沉重的宝杵,乍一看好似浮屠镇守灵山胜境大雷音寺山门前的金刚护法。 他刚一进场便将神念散开,太狱索无声无息间分出数十道虚影探入虚空,将游离的雷电精气向二人聚拢,又怕雷电精气数量不足,又分出三分法力滋养。 太狱索从他铠甲背后探出,又被他压制住法器光辉,躲躲藏藏的隐在铠甲放射的碧绿光芒之中,纵然刻意凝神观看也难发现端倪。 本来见刑太岡火急火燎的跳出来,顾元叹还以为这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和北斗枫一样也是脑袋里长满了肌肉的夯货,哪知道刑太岡斜握宝杵,不动如山,浑身气息如山岳一般沉重,顿时知道他是个硬手。 刑太岡一心要以五方雷狱建功,便多用了几分心思搜索附近的虚空,太狱索没有实体,本身就是离恨界自然形成的一团雷电元魄,被他以天刑法令收摄之后悉心锤炼,这才打造成一条三丈长的索链,破开虚空游动轻松写意。 他在原地不动,不代表顾元叹也会陪着他不动,顾元叹一心要打出名声气势,好借势和陆传亓打一场,自然比刑太岡着急,打过招呼之后,便把手中阴阳扇一摇,顿时阴阳二气翻涌而出,黑白两色光芒滚荡,形成一团房屋大小的混沌灰云。 阴阳二气逆反交缠,乃是演化混沌的一条捷径,九转修士破碎金丹孕育婴儿,便是在体内养育一团混沌灵气,将阴阳二神纳入其中,效仿盘皇大帝寄灵鸿蒙,行辟地开天之举,将体内小世界演化成一方真实的小千世界,成就世界之主,元神婴儿。 顾元叹只得八转道行,自然没有演化混沌的本事,不过有阴阳扇在手,借其神通演化混沌便无有妨碍。 这一团混沌灰云不过房屋大小,而且灵气颇为稀薄,但并不能掩盖它混沌灵气的事实,内里风雷激荡烈火翻腾,正是在孕育三灾劫难。 刑太岡不敢大意,亦不愿被这团危险的云气近身,抄起暗金宝杵望空一丢,宝杵便放大十倍不止,落在灰云之上,当即将灰云砸的粉碎,三灾消散。 顾元叹又是一扇。 刑太岡猛然飞身而出,化一道碧绿光芒掠空,一把抓住暗金宝杵,对着顾元叹当头砸下! 顾元叹侧身躲过,暗金宝杵直直落在瑞兽香炉上,哐当一声好似巨槌击钟,肉眼可见的音波密密麻麻一圈圈荡开,炉中香灰顺着炉盖上的镂空缝隙震荡出来,立即烧成星星点点的火焰。 顾元叹御炉远飞,对着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就是一扇,这一扇不曾引动混沌变,而是凭空掀起一股飙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顿时烧的一片艳红! 刑太岡淹在火中,铠甲放出道道青气绕身盘旋,烈火不能近身,手中暗金宝杵光芒大放,一个横扫就把火焰击散,依旧是化身碧光追着顾元叹抡杵猛砸。 顾元叹只凭一柄阴阳扇抵挡,忽而飙风呼啸,忽而混沌翻涌,忽而千百道符纹围身包裹,忽而数十柄怪异符剑飞窜,时不时还从瑞兽香炉里引动香灰弥漫,又烧成弥天大火,手段层出不穷。 刑太岡仗着铠甲坚固,只把周身环绕的青气鼓荡,放射碧绿光芒撑出一片结界,没头没脑的抡着暗金宝杵狂砸,无论顾元叹法术如何变换,他就这一招应对。 刑太岡碧光如波,顾元叹青衣流云,一个威猛如天神,一个宁静如山岳,瑞兽香炉飞行的速度始终和刑太岡保持一致,两人在战场四面八方兜兜转转,不一会儿便兜了两个大圈。 沈彦秋看着场中追逐的两人,楞楞的问道:“大兄,他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勾离瑾嘿嘿一笑:“想是顾道兄在灵台山待的太久有些呆了,这才跟刑太岡玩起了玩捉老鼠的游戏!” “谁是老鼠谁是猫?” 夏符飏也跟着起哄,伸手虚虚一抓:“依我看这是老鹰捉小鸡!顾道友果然是童心未泯!” 沈彦秋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道:“你们俩可真是够无聊的!” “哈哈哈……” 勾离瑾和夏符飏同时放声大笑,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似乎觉得暗地里说顾元叹的笑话有些下作,笑了好一会儿,直到沈彦秋面色发黑,到底还是夏符飏稳重些许,止住笑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道:“顾道友乃是寸心门的大高手,最拿手的本事自然是符箓之道的神通!现在呢?除了那几柄中看不中用的符剑,他可曾施展符箓么?他这人平时架子端的高端的足,其实心思细腻的紧,如此这般也不过是为了摸一摸刑太岡的底细。” “夏道兄所言极是。” 勾离瑾道:“刑太岡执掌大明尊部,乃真空道刑罚之主,若以统合战力来看,还要在北斗枫之上,实乃当之无愧的杀生王之下第一人!他手中有两件成名法器,擅能布置一座五方雷狱大阵,借雷霆之威困杀同境界的对手,无往不利,我业已告知顾道兄。如今他布阵的法器不出,只以一杆金杵应对,顾道兄也没有拿出真本事的道理。” 夏符飏点头道:“且不说符箓之道,便是顾道友师承衣剑心大宗,又得了江心月大宗的真意,漓剑秋大宗的符剑之法,得了寸心门的真传,你我与他放对,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两人你追我赶的跑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觉得枯燥乏味,刑太岡一杆暗金宝杵轻如鸿毛一般,挥舞的速度之快恰似一团耀眼的暗金色光芒来回滚动,顾元叹不管刑太岡如何变着法的攻击,只把一座瑞兽香炉当做飞剑御空盘旋,手中阴阳扇也不停歇,漫空里都是被刑太岡砸碎的阴阳二气。 太狱索分出的索链探入虚空,只有一尺来长飘荡在刑太岡背后,又被铠甲碧光和暗金宝杵的光辉遮住,顾元叹不曾注意到刑太岡一直在壮大虚空中的雷霆之力,一旦三千六百颗雷电元魄尽数成型,便是他发动五方雷狱之时。 顾元叹也知道刑太岡留了后手,不会只拿一杆宝杵跟自己消磨时间,所谓先下手为强,与其等着他施展手段逼迫自己,倒不如先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不惜耗费法力催动阴阳二气演化混沌灰云,引动古法三灾的变化还在其次,刑太岡境界不到,纵然是引动三灾降临也伤他不得,他真正的目的是搅乱战场上的天地灵气波动,迟滞刑太岡的神念辐射,迫使他无暇顾及自己要施展的道术。 之前他曾放出几头黄巾力士,结果被陆传亓轻而易举的化解,这次他狠了心,将二十四枚符箓种子随着混沌灰云放出去,和被搅碎的阴阳二气保持联系,正是要瞬间完成道术的前提。 刑太岡正要引动五方雷狱,忽然察觉天地元气往上空汇聚,带动的气流如狂风席卷而活,心头警兆连连,忙不迭跳出战圈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凝立一头百丈巨人,浑身如金铁浇筑而成。 这头巨人没有五官,没有手脚,就像是一颗椭圆形的巨大圆球充做身躯,上面顶着一颗小圆球充当头颅,左右各插上两根圆柱充当手脚,简直就是把小孩子随手捏坏的泥人放大千万倍之后,再涂上一层白金,臃肿写意。 刑太岡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敢贸然出手攻击。 夏符飏抚掌大笑:“好一头白金力士,顾道友终于要发威啦!” 沈彦秋奇怪的问道:“大兄,什么是白金力士?我只听过道门黄巾力士之法,难道这白金力士是黄巾力士的升级版?” 夏符飏道:“说是升级版也没错,只是底子依旧是黄巾力士的法门。” 傀儡之术由来已久,像是道门的灵兵神将黄巾力士,浮屠的莲花尊者诸天护法,幽冥鬼道的游魂飞尸等等,都是精心炼制的傀儡。 道门的黄巾力士用途广泛,战斗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大多时候都是用来镇守山门或者处理杂物,亦或是赠与弟子傍身。不过正统的黄巾力士祭炼起来非常麻烦,不但需要上佳的材料培育主躯干,还要辅以阵法和符箓之道,和炼制法器锤炼打熬,才能祭炼出一头合格的黄巾力士。 先前顾元叹所召引的黄巾力士,亦独有一番气势,然则不过是法力凝聚而成,虽然是依照黄巾力士的炼制方法凝聚出来,终究只是一个空壳子,中看不中用。 黄巾力士之所以强大,是因为炼制它的方法保留的最为完整完善,然而道门的护法力士,并不仅仅只有黄巾力士。 除去灵兵神将这个特殊的傀儡,黄巾力士是所有力士系傀儡的统称。 黄巾力士亦属傀儡术,且分支众多,若以草木花藤凝聚而成,可称乙木天丁;以土石岩矿凝聚而成,可称山岭巨人;以高天云气凝聚而成,可称云霄护法,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顾元叹召唤的这具造型随意酷似玩偶的家伙,乃是不折不扣的黄巾力士升级版,以自身法力演化黄巾力士法门,二十四枚符箓种子作为灵枢,阴阳二气充为表里,正儿八经的白金力士。 道经有云:万物负阴而抱阳。 白金力士之所以呈白金之色,就是因为阴元在内主静,阳元在外以动,一静一动谓之道,夫阳元者,白金之色也。 ------------ 第五百一十三章 撒豆成兵 顾元叹御香炉飞到白金力士跟前,一抖拂尘,软绵绵的拂尘便似一根毛笔,画龙点睛一般在白金力士空无一物的脑袋上一点一抹,那一点迅速晕开化作一枚硕大竖眼,自上而下占据一半头颅;一抹则化作一条漆黑长线,直达左右两侧,好似紧闭的嘴巴,只是嘴角咧到耳朵根儿上,仿佛笑得合不拢嘴一般,实在是怪异。 三尺青锋化青龙升天,口中咬着阴阳扇防备刑太岡。 白金力士如泥胎木雕,浑身更无一点法力波动,刑太岡便遥遥观看,并没有上前阻拦的打算,他也想看看顾元叹如何施法,这百丈白金巨人又是什么东西,反正有五方雷狱在手,不怕他千般手段。 “吾请天丁,吾请天丁降凡尘,扫妖祛邪卫道真!天风雷火,天风雷火为旌旗,阴阳二气做身躯!如律令!” 顾元叹轻声念过符咒,手结太元法指真诀,请道祖法力亲临,点在竖眼正中,瞬间为其开光注灵。 眼中有光。 白金力士得了他灵性加持,顿时活络起来,眼珠子转来转去,瓮声瓮气的道:“请法旨!” 顾元叹再变道指诀,一指刑太岡:“速将此人擒拿,候吾发落!” “领法旨!” 白金力士大吼一声,肥硕圆润的身躯一抖,四条软绵绵的肢体生出双手双脚,背后伸出五杆三角旌旗,一手持牌一手持索,目射一道红光,向着刑太岡擒拿而去! “玩索链?” 刑太岡不屑的冷笑。 他一条太狱索打遍真空道,就是北斗枫这样的炼体强人,肉身强度在整个离恨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也经受不住太狱索地狱酷刑之威,被轻轻抽上一下也要疼半天,更遑论一头法力凝聚的傀儡。 离恨界和修行道息息相连,除了信奉真空道的忠实信徒死后,会被香火愿力接引到所谓的真空家乡,其他人死了同样要进入六道轮回转世。 也就是说,离恨界一样连通着六道。 太狱索,便是借用毒蛇地狱的威能,地狱苦蛇的毒性直入神魂,便是上界仙真也难以承受,且修为越高要承受的痛苦越深,甚至一块块撕扯下自己的血肉,也无法忍受这种剧痛,不得不自杀,结果神魂回归六道轮回,魂魄也要继续承受蛇毒之痛。 毒蛇地狱是浮屠经藏中记载的地狱,共有一十八层,而道家之地狱有九重,唤做九幽地狱或者九幽炼狱。 不管怎么说,十八层地狱也好九幽地狱也罢,太狱索就是刑太岡执掌大明尊部,惩罚罪大恶极之人的最后手段。 几乎没有人能撑下去。 刑太岡之所以能够坐上大明尊部之主的位子,自身的修为是一方面,而这条偶然得到的能沟连地狱道的太狱索,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白金力士一步踏出,如巨灵天降,手中银白索链向刑太岡当头套去,另一手巨牌大放光明,隐隐有怒喝声此起彼伏,好似刑堂之上无恶与恶无之音。 刑太岡单手持暗金宝杵一荡,甚至连一丝碰撞的声响都没有发出,合抱粗的白金索链便不由自主的偏到一边,索头上狰狞的三爪鹰钩也崩碎一点尖刃。法器受损,对此白金力士却是浑然不觉,左手猛然一抖,百丈长的索链螺旋一般罩下,三爪鹰钩舞成一团幻影,破风声呼啸凄厉刺耳,右手巨牌横向劈砍,压迫而来的轰隆之声尤甚百丈索链的破风声。 刑太岡身高九尺,在真空道只有神拳部炼体成狂的壮汉能与之相比,此时面对百丈高的白金力士,身形相差百倍有余,真如蚍蜉撼树。 可惜白金力士虽是参天巨木,刑太岡却不是尘埃蚍蜉。 刑太岡头顶冲出一团澎湃青气,滚滚如浓烟翻腾,大有一亩,光华璀璨,无数奇异花草从青气中冒出,瞬间发芽抽枝,含苞开花,眨眼间就是一片万紫千红。其中一朵硕大红花怒放如雷,花蕊瓣瓣张开,娇嫩的花蕊上托着一头二十余丈高的青毛暴猿,擂胸狂吼状若癫狂,眼见索链飞来,把头一歪任由三爪鹰钩扣在肩头,双手胡乱扯着索链在身上缠绕几圈,狠狠一拽,猛然将白金索链扯的笔直! 白金力士欲收回索链,暴猿哪里肯给它机会,随手一抓,自怒放红花上抠下一片长条花瓣,迎风一抖就是一柄艳红如血的修罗弯刀,先是将劈砍而来的巨牌磕开,随后没头没脑的对着索链猛砍猛劈,刀痕斑斑。 “袁,本,初!” 青毛暴猿模糊不清的吼叫三声,似人名非人名,大略听得是袁本初三字,却不知究竟是它的名字,还是向来嘶吼都是如此。这青毛暴猿脾性暴躁至极,自肩头到胸口血肉翻卷,三爪鹰钩深深嵌入肩头,更是激发了它的凶性,见花瓣弯刀砍不断白金索链,随手一丢又拔起一株无花无叶只有独杆的植物,双手一撸就是一根青光流转的巨木棍棒,劈头盖脸又是一顿猛砸猛敲。 “好一头恶猿傀儡!” 顾元叹冷笑一声,升空青龙重新化作三尺青锋,剑光一闪便将巨棍削成两段,不等暴猿再次拔草幻化武器,白金力士便趁机将牌索收回。 白金力士体态巨大,故而行动有些笨拙缓慢,得了顾元叹敕令吩咐,迈开大步漫空奔走,将手中巨牌奋力向上抛出,顿时吸附在五行归元大阵的壁垒上,神光播撒。 “吾请祖师,永镇三山!一请灵台大法师,二请方寸不二神,三请心田至道宗!祖师赐我神兵天降听法旨,对仗纷纭坛前道分明!吾请天丁履恶地,诸天上圣显威灵,赐我天兵,赐我天兵三百万,降妖伏魔正太平!” “太上三元急急如律令!” 顾元叹念念有词,自随身的布包中摸出一把指头大小的铜豆子,握拳点在眉心轻声祷祝,随后望空一撒,一把铜豆子四散飞出隐没于虚空之中,贴在阵法壁垒上的巨牌光华如瀑,仿佛天门洞开显现逆反通道,两队披甲持械的兵士自巨牌中飞出。 两队兵士皆甲胄峥嵘,面目尽是模糊一片,分黑白两色肆意旋转扭动,手中各持斧钺钩叉刀枪剑戟等兵刃,戴兽头吞金盔,穿锁子黄金甲,两肩垂红花,背后飘红绸,一丈披风狮摆尾,端的是威严精武! 白金力士双手持索链抽打,和刑太岡斗的热火朝天,两队兵士飞到顾元叹身前,分列瑞兽香炉左右,屈膝半跪。 “铜人部见过上尊!” 顾元叹傲然挺立,伸指一点眉心,抽出三十六枚红光闪烁的符箓种子,一一点入三十六名名士模糊不清的面目之上,两队兵士当即面目清晰,如戏台上花脸一般打扮,一半绘金一半描银,原本还有些虚幻的身形也凝实许多。 顾元叹原本白皙的皮肤有些暗淡,似乎那三十六枚符箓种子,蕴含了他半数的法力精气一般:“尔等前去助我白金大将伏魔,若擒拿不得,便格杀当场!” “领法旨!” 三十六名兵士挺身而起,摆开天罡阵势分布白金力士身后上空,缓缓将刑太岡围拢起来。 “铜人部奉上尊法旨,助白金大将炼妖伏魔!” 白金力士头也不回的哼哼两声,手上也没闲着,一条索链舞的是狂风骤雨一般,刑太岡从容应对,暗金宝杵上下翻飞左右遮拦滴水不漏。 三十六铜人进退有据,躲避白金力士无差别索链攻击的同时,你来我往的交替攻击围着刑太岡厮杀。 青毛暴猿抓着两截断木,背后腋下又伸出四条手臂,捏拳撑爪一阵乱披风,和三十六铜人打成一团。 勾离瑾和夏符飏同时倒抽凉气,便是一直看热闹的牛圣婴三人也是一脸惊讶。 神仙道那团雷云里传出一声冷哼。 沈彦秋目瞪口呆,抓着勾离瑾和夏符飏的胳膊,飞快的问道:“大兄,大兄!这是什么道术!” “道术?” 勾离瑾砸吧砸吧嘴,叹道:“这是真正的道法神通,撒豆成兵之法!” 撒豆成兵! 若说一开始的白金力士让人侧目,那么顾元叹此时施展的撒豆成兵,绝对当的上令人震惊! 何谓撒豆成兵? 道门四九元功又称三十六变,取的是天罡之数,诸如三头六臂、法天象地与撒豆成兵等等斗战大神通都出自其中,太古时期修炼四九元功的修士,哪一个不是战天斗地的狂人! 奈何历经四古纪元,四九元功的修行法门也因此缺失,如今无论是道门四九元功还是浮屠八九玄功,都只剩下锻体成刚金身不坏这一个功用。 即便如此,四九元功和八九玄功也是炼体修士心中的不二法门。 夏符飏看着三十六铜人怪异的花脸,有些捉摸不定的道:“只是顾道友这撒豆成兵之法,看着有些似是而非……” 勾离瑾笑道:“如今可不是太古,哪里还有人能修习真正的三十六般变化?顾道兄以自身法力为基,符箓种子为本,精血元气为体魄,这才召唤出三十六名兵士,已算是难能可贵了!” “嘿嘿,葫中日月,袖里乾坤,撒豆成兵……一个是神仙道秘传剑法,一个是宁老庄镇山绝学,一个是寸心门卫道神通!说起来这三门无上绝学,最初都是从宁老庄流传出来的,嘿嘿,宁老庄啊!” “指地成钢,纵地金光,胎化易形……世人所知任意一门太古流传下来的大神通,都只有曾经的老庄观完整保留,而如今修行道所知的大神通,也只有宁老庄还有全本!可惜啊,宁老庄如今销声匿迹,便是出了一个辛夷子,也不过只显露了袖里乾坤这个人尽皆知的神通。” 夏符飏道:“宁老庄是十二正宗流传最古老的宗门,据说在上古诸真时期就有了老庄观,直到中古诸子时期,才被道门大贤南华上师更名为宁老庄,意为只做老庄弟子。” 沈彦秋茫然道:“老庄弟子?” 夏符飏道:“老庄非指一人,老者便是三元道尊中的太清道祖,太上太元道尊。庄者便是百家争鸣时,道门独树一帜的至圣南华上师!老者清静无为,庄者肆意洒脱,一静一动谓之道也!”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 沈彦秋忙又问道:“那这撒豆成兵?” 勾离瑾道:“宁老庄将葫中日月剑术给了神仙道,撒豆成兵之法给了寸心门,只留下一部袖里乾坤镇守山门,结果又无声无息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宁老庄的门人,还有没有继续修炼这两门神通道法,不过撒豆成兵之法如今是寸心门独有的秘书,却是修行道公认的。” 夏符飏点头道:“撒豆成兵的威力有深有浅,不说寸心门,便是我金鸡岭门人,也多有修习些画符点将、撒豆成兵的小术,不过聊以解闷罢了,哪里比得上顾道兄这般威力高绝的大术!” ------------ 第五百一十四章 寸心九符 三十六铜人围着刑太岡厮杀,呼喝声此起彼伏,气势汹汹,又有白金力士一条索链如银龙翻腾,好似抽掉了支撑天地四极的擎天之柱一般,破空声激荡如雷,声势极为浩大。 刑太岡手中暗金宝杵涨大数倍,风车一般转来转去,青毛暴猿也早将不堪大用的断棍扔掉,从暗金宝杵上抽取六缕金气,拔下六根靛青色毫毛将金气揉进去,扯一扯就是六根水桶粗的金色巨棒,叉叉丫丫的胡乱猛砸,也和三十六铜人以及白金力士斗了个旗鼓相当。 顾元叹有符箓种子操控傀儡,也不用一直施法维持,只是不敢施展阴阳扇,怕演化的混沌灰云没有伤到刑太岡,却把撒豆成兵召唤的三十六铜人毁去,自断臂助,便把阴阳扇收起,手持三尺青锋围着战场游弋。 斗过半个时辰,刑太岡愈战愈勇,手中宝杵也是越来越重,几次将铜人打碎,都立即被顾元叹弹出一枚铜豆子,自吸附在阵法壁垒上的巨牌中重新飞出一个补充,始终保持天罡之数。 一时间场中青光迷蒙,金光耀眼,又有白金力士银光大放,映的人眼花缭乱。 顾元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持剑为笔天地为用,香灰为药凌空画符,但见一道敕令一闪而过,顾元叹低声喝道:“定!” 正是寸心门九大拿手符箓的定身符! 寸心九符,乃是定身符、碎甲符、遁空符、落雷符、失魂符、替身符、金身符、弥道符,以及开天符! 九符各有特色,且又引申出诸多符箓。 以落雷符为例,夫雷霆者,天地之机枢也,落雷符便引申出乾阳昊雷符、坤灵碧落符、乙木滚雷符、丁火震雷符等等。夫魂魄者,阴阳二神也,失魂符亦引申出诸如落魄符、七煞符、惊神符、泄生符、削元符等等,而碎甲符则引申出御甲符、解甲符、分甲符等等,而开天符则引申出辟地符、分水符、搬山符、平渊符等等。 九乃数之极,寸心九符只是对寸心门符箓的总称,并非只有这九种符箓,只是这九种符箓乃是寸心门符箓之基,无论多么繁复的符箓组合或者符阵,皆是从九符之中演化而来。 像漓剑秋的太阴元符剑,便是自开天符中领悟而来,而这开天符,顾名思义,便是以盘皇大帝开天辟地为真意,任尔千般神通起,我自一剑破万法。 定身符非比寻常,特别是针对体修和法修的差别,各有不同的设计,其中亦有定身符、定神符、定心符等等,无论是封印肉身还是小世界,都独有妙用。 刑太岡的青毛暴猿并非元神演化,毕竟他也没有成就神婴,根本不可能炼就元神幻象。亦不是外物炼制而成的第二元神,第二元神需通神之物方可炼制,离恨界也没有这等至宝供他挥霍。 道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天有三光日月星,地有三灵黄白青,人有三宝气神精。 三光者,太阳太阴共周天星斗;三灵者者山川土石草木;三宝者,便是人身合乎大道灵韵的精气神。 刑太岡的青毛暴猿并非实体,乃是以一身浑厚的精气为根基,阴阳二神为中枢,洞天法力演化出的虚灵法相。 倘若刑太岡日后有机会修成元神,他的神婴有九成的几率,会是这头青毛暴猿的形象,只有一成机会成就人形。 元神之道本就是化虚为实的手段,他一身精气神都拿来演化青毛暴猿,又如此生动形象,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早就和自身的气机纠缠,难分彼此,纵然日后成就神婴,也摆脱不了这个畜生的形象。 这头青毛暴猿不是凡种,乃混世四猴之一,谓之曰通臂猿猴。通臂者,缩千山拿日月,移星换斗摩)弄乾坤,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大力。仅仅一道虚灵法相,和白金力士的身躯大小相差数倍,紧紧凭借刑太岡法力演化的草木凝聚棍棒,都能斗的不落下风,可想而知其一身大力有多恐怖! 就这,还是根本没有一丝通臂猿猴血脉的虚灵法相! 倘若给刑太岡化虚为实,彻底凝聚出通臂元神,冥冥中接引一丝通臂猿血脉,这头百丈高小山一般庞大的白金力士,连它一根手指的力道也经受不住,轻轻松松就能碾成齑粉。 不过倘若顾元叹能召唤紫金力士,那就另当别论了。 刑太岡有恃无恐,更不急着激发已经准备妥当的五方雷狱,亦没有将太狱索的威能释放,只是和青毛暴猿一上一下,各自挥舞兵器抵挡,脚下也不停歇,几重光芒裹着战团在天空中滚来滚去。 顾元叹施展定身符,却是朝着青毛暴猿而去,实际上发动的乃是定神符,正是要定住刑太岡的精神,将这头虚灵法相打杀。 符箓之道在乎天地元气加持,顾元叹这一声轻喝如春雨润物,然则气势汹汹的青毛暴猿却猛然顿了一顿,虽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强行挣脱,却也被白金力士的索链磕断三条手臂,被铜人兵丁刮去无数毛发! 青毛暴猿目眦欲裂,呕吼连连,剩余的两只手一只胡乱挥舞抓来抓去,另一只手狠狠抠进脚下红花花蕊,也不知道抠出什么东西,一口塞进嘴巴里大嚼,随后将四条软绵绵耷拉着的手臂扯断,青气喷涌间又长出四条手臂来! 不等青毛暴猿再次摄取金气,刑太岡宝杵上自动飞出六道光团,飞入暴猿手中,顿时又凝聚出六条金光灿灿的巨棒! “凝!” 顾元叹不为所动,伸指一点又是一枚护身符,三十六铜人兵丁身上顿时浮现一个流光溢彩的护罩,便是白金力士身上也浮现出一套白金战甲,微微有些臃肿,却更显得沉重霸气。 “剐!” 挺剑再画,这次却是三枚赤红符箓,好似三个充血暴凸的眼球,“砰”的一声三枚符箓炸开,陡然散化成漫天的半月形飞刀,嗡嗡嗡绕着青毛暴猿盘旋飞舞,虽然被六条巨棒尽数砸开,然则每与飞刀碰触一次,金光巨棒便微不可查的缩小一分。 “雷!” 顾元叹五指捏在一起,指尖紧紧相贴好似一朵肉色梅花,望空一戳向下一扯,便是一道纯白如雪的灿灿雷霆降下。 顾元叹连施护身符、削元符和辛金拒雷符,纵然是修为深厚也不免有些疲惫,面色微微有些苍白。脚下瑞兽香炉青烟袅袅,迷蒙的烟雾一丝丝浸入他体内,面色这才重新恢复红润。 护身符保命防身,于三十六铜人和白金力士更加一层防护;削元符斩除青毛暴猿的精气,削弱顾元叹的神魂,所以他头顶青云和暴猿手中的金棒,这才缓缓缩小减弱;辛金拒雷符乃是五行阴阳七元中,西方辛金凝聚的雷霆,金克木,正是用来克制刑太岡头顶的缤纷草木世界。 此消彼长之下,刑太岡顿觉吃力。 “五方雷狱乃是后手,这厮道法精深符箓诡异,更有一柄宝剑不曾出手,须得防他一手,五方雷狱不可轻动。” 刑太岡见顾元叹持剑画符,也只是以自身精气法力凝聚符箓,并没有将剑化青龙的剑法用出,心中甚为警惕。 “教主虽答应了那丑婆娘,不能使用仁王盾,却没说仁王盾自发感应护身也不行,我且激一激仁王盾,于我一道护身气盾,晾他也看不出端倪来!” 仁王盾是离恨界先天精气衍化,本质上亦属于先天至宝与先天灵宝之间,只是先天不足根基浅薄,又被离恨界不容神婴的桎梏压制,如今连法宝也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件顶阶的法器。 然则仁王盾虽然根基不足,但毕竟是有世界本源加持的根性,便是许一乐那老头功参造化,只差一步就能凝聚神婴,也没察觉到仁王盾就在刑太岡身上,顾元叹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打定主意,刑太岡便不迟疑,一道法力冲入胸口,当即就将仁王盾激活。 只是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触犯陆传亓和许一乐刚刚定下的协议,这道法力并不如何浑厚,只是刚好能够激发仁王盾,生出一个将自身包裹的护罩,半透明的光辉将头顶草木世界笼罩,依旧放青毛暴猿在外厮杀。 ------------ 第五百一十五章 弥道演混沌 修行道有内外两重问道法门,内道以九重真道凝丹化婴,以及浮屠舍利莲花证道金刚胎藏为上,余着妖魔鬼道种种,皆列入道门体系;而外道显圣之法只有四门,分别是炼丹、制器、阵法、符箓。 外道显圣,本身就是一个尊贵的称呼。 由内而外也好,由外而内也罢,无论外圣内王还是外王内圣,终究都是寻求超脱得手段,本身就没有高下之分,只不过现如今的修行道以内修为尊,外道显圣再如何尊贵不凡,也不如内道的成就显著。 纵观四古纪元,古往今来成就不生不灭的大道先贤,由内而外的占尽主流。 实则外道显圣之法,原本并非只有如今这四门,不言神魔仙真时期,只说中古诸子百家林立之时,以旁门入道的功法便不知凡几,便是阴阳互补的房中术,也曾于中古风靡一时。 大浪淘沙,真金始现。 一个纪元便是一个量劫,能在一次次劫难中留存下来的,便是十足赤金。 天地为炉,自身为药,精血为器,阵法为柴,符箓为火,炼一颗金灿灿圆坨坨,丹成炉开跳出一婴儿,遂能遨游天地,往返八极,出入青冥,不老长生。 符箓乃大道之纹路,法则之具现,上能沟通仙神,下能役使幽冥,中能驭动世间万物,具无穷威能。 顾元叹师承衣剑心,得三山正统,符箓正法,整个寸心门他这一辈的弟子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深谙灵台之妙,方寸转换大千,心田饱种世界的道理,寸心九符更是最为拿手的神通。 定身符统摄周天,定神定身,削元符退仙为凡,剐元消道。只这两道符箓,便打了刑太岡一个手忙脚乱,若非青毛暴猿祭炼多年,太乙青华真灵气浑厚凝实,被加持了护身符的白金力士和铜人兵士,一轮围攻就能将青毛暴猿打爆! 好在刑太岡多了个心眼,不动声色的开启了仁王盾的护罩,以北水真精滋养东华青灵,水木相生青光更盛,非但定身符不能建功,被仁王盾护罩冲开,削元符也只将青毛暴猿削去一层法力,看上去有些凄惨,却没有伤及根本。 若非事先陆传亓答应殷十娘不动用仁王盾,刑太岡早就将仁王盾祭出来,立于不败之地,以五方雷狱将顾元叹炼成飞灰。 顾元叹瞳孔一缩,眼神瞬间专注,瞳仁中符箓闪动,仿佛万千星辰流转其中,想要观察刑太岡这一瞬间的变化,只是察觉他身上多了一层薄薄的护盾,气息晦涩难辨,却看不出这护盾的出处。 “这厮号称明王,大明尊部之主,些许手段也属正常,只是能同时抗住定身符和削元符,确实有些本领!如今打过第三场,先前两仗一赢一平,这一阵我若是输了,面皮上须不好过,平白让他们耻笑!” 顾元叹一向心高气傲,非同境界的高手不给好脸色,非名门大派的弟子亦不放在眼里,游历修行道数百年也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这几天好不容易和勾离瑾与夏符飏对了胃口,好似多年尘封的心房突然打开,确实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心头滋生,说不出的欢欣,更不愿轻易舍去。 如今两家已然斗过三场,第一阵打了个平手,第二阵也是大胜,倘若在他这一阵输了去,哪怕许一乐不说什么,勾离瑾和夏符飏那边也不好看。 人心如狗窝,无论在别人眼里如何不堪如何肮脏,于自己而言总归是最好的,纵然寒如冰霜不近人情,实则也若有若无的期望被人认可,特别是合乎自家脾气的。 顾元叹孤高倨傲惯了,素来眼高于顶拿鼻孔看人,何曾有过朋友?只是勾离瑾是南疆太子爷,夏符飏是金鸡岭大宗,身份于他而言只高不低,也不必和常人一般无端卖他颜面,只是平等相处,他心头那份傲然无处使唤,反倒和这二人成了互相论道的知心好友,自然不愿意在他二人面前丢丑。 “江师曾传我符剑真谛,老师亦从漓师那里为我讨来一道剑法,我如今身负三山道法,如何能让旁人看轻了去?罢了罢了,便是拼着耗损修为,做一场赔本买卖,也要拿下这一阵,扬我寸心门的威名!” 离恨界乃是小天地,虽与外界的大乾坤相连,运使诸般道法皆无妨碍,法则方面却有诸多缺失,再加上一重阵法阻隔,对旁人自是没什么影响,唯独对顾元叹这一类人影响很大。 符箓乃大道灵韵之纹路,离恨界天道不明法则不显,具现出的大道纹路威力自然也就被消减不少,否则也不会被仁王盾一道气盾就冲开。 顾元叹神念一动,白金力士和三十六铜人兵士的攻势,顿时就增强数倍,丝毫不吝惜体内核心符箓种子的消耗,直打的青毛暴猿皮毛炸开骨断筋折,漏风一般往外宣泄太乙青灵气。 顾元叹神色凝重的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六张赤色符箓,想了想有些舍不得,又放了两张回去,如此还是觉得不妥,又放回去一张。 这三张赤色符箓有一尺长三指宽,是寻常纸质符箓的五倍厚,鲜红色的荧光朦胧一团,如火燃烧,整张符箓就像是一块晶莹的火玉雕琢而成,除了神秘扭曲的符文脉络之外,更无丁点杂质。 顾元叹默念咒语,朦胧的荧光便收拢回符箓之中,赤色符箓也暗淡下来,只有符文脉络愈加深沉浓郁,仿佛要滴出血来。 “咄!” 顾元叹轻喝一声,抖手将符箓打出,化作三道赤光冲天而起,隐匿于虚空,顿时以刑太岡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烟雾缭绕,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球形状,突兀出现的烟雾飞速膨胀,只是不能冲出圆球笼罩范围,百丈空间如同未曾开辟的鸿蒙,一片混沌。 白金力士和三十六铜人兵士共刑太岡依旧在圆球中厮杀,只听得兵器对撞发出的巨大轰鸣,以及青毛暴猿的连声怒吼,模模糊糊还能看到战场中的身影,只是大小不一的亮点闪烁。 围观众人运足目力,双目中各自射出神光加持,奈何这团微小的鸿蒙充斥着深沉与混乱,无论是目力还是神念都不能接近,瞬间就被吞噬。 勾离瑾只知顾元叹符箓玄妙,对比却也是不明所以,沈彦秋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两人齐刷刷看向顾元叹,又同时扭头看向夏符飏,目光中询问之色显而易见。 夏符飏瞳孔中神光大放,如金鸡凤目扫除黑暗,也是看不透这团混沌。不过他对寸心九符略有所知,结合当下的情况,已然猜出顾元叹所用的手段。 “这是弥道符!” 夏符飏收回目光,轻轻搓着手指:“弥道符隔绝天地,分割两界自成空间,能将制造出来的小空间模拟出鸿蒙未判、天地未开的混沌。” 沈彦秋愕然道:“演化鸿蒙又能如何?纵然白金力士和铜人兵士形同混沌神魔,刑太岡也同样如此,还不是不能改变如今胶着的态势?” “我明白了!” 勾离瑾恍然大悟,嘿嘿笑道:“顾道兄这是要做盘皇啊!” 夏符飏摇头道:“不是他,是刑太岡!他要让刑太岡做盘皇,做这百丈混沌的盘皇大帝!” 沈彦秋如堕云雾:“哎哟我说哥哥!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怎么好端端的连盘皇大帝都出来了?” 夏符飏道:“盘皇开天之后,如何了?” 如何了? 这天地宇宙乃是盘皇大帝开辟,大帝掌托苍天脚踏大地化身万物之事,便是修行道的凡人也无一不知,更何况他们这些性命悠长传承久远的修士? 盘皇破开混沌鸿蒙,定地水火风,而后轻灵之气上升,重浊之气下降,衍化苍天厚土。奈何清浊之气相隔甚近互相吸引,有重归混沌之势,盘皇乃掌托苍天脚踩大地,将天地撑开,天高一丈地厚一丈,盘皇乃身长一丈,如此足有十万八千日,天地乃相隔十万八千丈,终于不再互相吸引,遂成无量量大千世界,无穷宇宙。 沈彦秋终于恍然大悟,一脸惊骇。 “顾道兄是要累死刑太岡?!” ------------ 第五百一十六章 青猿搅天地 “那白金力士和铜人兵士怎么办?” 沈彦秋不解的道:“都是顾道兄符箓种子演化而来,岂不是一发都要毁去?” “本自虚无中来,复往虚无中去。” 勾离瑾笑道:“只是符箓种子,又不是本源种子,毁了便毁了!若是能累杀真空道的大明尊主,休说一个白金力士,就是紫符凝聚的紫金力士,舍上三五个也值得!” 夏符飏道:“倘若舍上一尊力士和几十颗铜豆子,就能打杀刑太岡,那他这个大明尊部之主可就太名不副实了……你们真以为刑太岡就这么点儿本事?” “青毛暴猿虽然神妙,亦不过精气神之演化,你我也能施展这般手段,左右不过纯熟与否。这几日同你们闲聊,知道这刑太岡执掌刑罚,擅能驭雷弄电,有五方雷狱震慑虚空的神通,如今身处劣势也不曾动用,你们说他手里是不是还捏着什么强手?” 沈彦秋稍加思索,有些迟疑的道:“他身上那道突兀的护盾甚是奇怪,连定身符也能一冲而破,隐隐有北水玄冥的气息,和他本身的法力相得益彰,却不是由内而外,倒像是外物所致。” “我怀疑所谓的仁王盾,就在他身上!” “四灵四象,气息各有不同。东方青龙蓬勃,南方朱雀高烈,西方白虎肃杀,北方玄武洞幽。这道护盾水气充盈,有北水玄冥之气,水利万物而不争,正和仁王之意,应该就是仁王盾无疑。” 勾离瑾笑道:“你也只是猜测怀疑,咱们都不曾见识过仁王盾,便是许老师在离恨界经营多年,也不知仁王盾什么模样,咱们也不好轻易下结论。” 夏符飏点头道:“不错!不得使用仁王盾之事,是两方定下的协议,刑太岡若是胆敢违反协议,第一个要拿他问罪的,便是陆传亓!此事不着急,许道兄法眼无差,你我都能看出端倪,他又岂能走眼?” 勾离瑾抚掌大笑道:“然也,夏道兄所言极是!且看顾道兄施展手段,叫这大名尊部的明王尊主,也尝一尝辟地开天身化万物的滋味!他若有盘皇亿万分之一的本领,便是他命不该绝!” 且说顾元叹以小混沌困住刑太岡,又从布包里摸出两张暗金色的符箓,和之前的赤色符箓一般大小,只是薄了一些,好似纯金碾压而成,一符画横一符画竖。 这两张符箓金光璀璨,内里好似一个独立的空间,一横一竖在空间中游动,清晰可辨,只是不能脱出符箓的边缘。 顾元叹引剑划破手指,鲜血中亿万枚微小的符箓如同微尘一般跳动,在横竖上用力一抹,一横一竖便即跳出符箓,横者化作一根破旧的弯曲木杆,竖者化作一口古朴的半月大斧,咔嚓一声合在一处。 “开天符?开天斧?” 勾离瑾放声大笑:“好好好,顾道兄果真是好人做到底,连破开鸿蒙的开天斧也给他准备好了!” 顾元叹手持开天斧又是一阵祷祝,原本明光艳艳的斧子便暗淡下来,愈发显得古朴陈旧,复伸指一引,自眉心扯出一道精血元气,在刃口从头抹到尾,以做开锋,随后便抖手将开天斧扔了进去。 只是这几个动作,顾元叹已然累的面皮发白无血色,鼻翼抽动气喘吁吁。 开天斧于寸心九符中独树一帜,乃是唯一专精进攻的符箓,其中包含开山搬山、裂海分水、摩云杀月、蔽日遮天、辟地平渊等等神通手段,开天神斧正是开天斧威力最强的手段! 弥道符强拢混沌,能在真实世界逆反阴阳五行,演化出一片混沌空间,包裹进去的敌人非但无法吸取灵气,还要被混沌气息消磨,若非法力如渊如海的大高手,根本撑不过一时三刻,便要化道而死,灰飞烟灭。开天符演化开天至宝神斧,劈开鸿蒙斩断阴阳,方寸之间开辟一方天地,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只要手持开天符化作的开天斧,都要身不由己的充当盘皇大帝的角色,辟地开天,而后演化世间一切生灵,自然是身死道消,死的不能再死。 除了盘皇大帝,谁能死后元气三分,化作统御诸天万界的三元道尊? 绝无仅有。 太元道尊是万道之宗,太始道尊是元始天王,太玄道尊是玉晨真君,享无极无量福禄。万神朝拜,五德把符,上真侍晨,天皇抱图,无生无灭,天地朽道尊不朽,宇宙崩道尊常在,亦不能轻持开天斧,接下重开天地的大因果。 只要接了开天斧,哪怕只是开天符演化的赝品“开天斧”,就是陆传亓和许一乐身在百丈混沌之中,也免不了这个结局。 一点明光乍亮。 轰隆一声闷响,百丈混沌被一线明光破开,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似有神人戴天履地重塑世界,数十位“先天神魔”在刚刚衍生出的地水火风中征战不休,只是上下不出百丈距离便被离恨界世界法则压制,陡然消弭于无形,随后轰然坍塌于一点,轻灵气和重浊气互相抵消,待到一切清晰可辨时,场中只剩下披头散发的刑太岡,浑身破破烂烂鲜血淋漓,怒气冲冲的抓着只剩下一根一尺长的暗金宝杵。 一尺长的杵杆,也就不能再称呼暗金宝杵了,就是一根短棍而已。 “他竟然没事?!” 顾元叹大惊,浑然没想到小开天的劫难也不能灭杀刑太岡! 且说顾元叹以弥道符演化百丈混沌,于外界看只是方圆百丈大小,然则刑太岡身处混沌之中,只觉这空间无穷无尽,纵然将神念尽数释放也探不到尽头,连一直围攻他的白金力士和三十六铜人也消失不见。 刑太岡警惕前行,只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除了前进后退之外,上下左右也根本难以分辨,如此走了一天一夜,仍旧感觉在原地不动一般。 “这厮好高明的手段!” 身在混沌一片迷茫,手中暗金宝杵的光亮也只能照射很小一片范围,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灰蒙蒙,好似道家所言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一般,他小心翼翼的撑开仁王护盾,将头顶太乙青灵气威能打开,青毛暴猿扯着六根金光熠熠的棍棒疯狂搅动,这才将视线距离扩大几分。 如此又走了许久,久到他根本计算不清究竟过了多长时间,这才撞见苦苦寻觅他踪迹的白金力士,领着三十六铜人兵士呼啸杀来。 刑太岡不是心浮气躁之辈,否则也不会将五方雷狱和太狱索一直捏在手心,只是明知道中了顾元叹的道法,却寻不到破阵而出的方法,心中的烦躁时刻递增,正愁着无处发泄,恨不得白金力士就在自己身边。此时突然看到“久违”的对手,登时大喜过望,扯开暗金宝杵迎上前去一阵乱砸,青毛暴猿更是疯狂若癫,六条金棍风车一般飞旋,打的白金力士身上尽是脸盆大小的凹陷,铜人兵士身上护身符的明光也暗淡下来,手中兵器多有折损。 刑太岡的兴起,正要一鼓作气将白金力士和铜人兵士一举打杀,随后在以仁王气盾撑开这方混沌,陡然瞧见混沌深处一线光芒雕射而来,瞬息间穿透无穷距离来到自家跟前,想也不想就是一把抓去,登时被他抓个正着。 “斧子?” 刑太岡不知这斧子何来,翻来覆去的也看不清门道,正要运心神寸寸探查,气急败坏的青毛暴猿伸手就将斧子抢了去,对着白金力士横劈竖砍,护身符凝聚的甲胄尽然轻薄如纸,摧枯拉朽一般,几个呼吸间就把白金力士和铜人兵士尽数斩杀! 刑太岡愈发觉得奇怪,只是破开混沌脱离此处的欲充塞心头,根本来不及细想,无声无息间变大的斧子被狠狠一抡,就轻而易举的破开混沌空间! 青毛暴猿擂胸怒吼,一斧接着一斧,刹那间斩出三千斧,三千道斧影叠加,化作一条首尾不顾的灿灿长龙,一把将瞬间粘合的混沌再次破开! 大斧轰然破碎,青毛暴猿六条手臂狠狠抓住混沌破开的边缘,龇牙咧嘴青筋暴突的奋力猛掀,身子不由自主的涨大起来,二十余丈的身躯十倍、百倍、千倍的增加,头顶的太乙青灵气瞬间被抽取一空,花草树木尽数腐朽衰败化作灰尘。 青毛暴猿奋力掀开天边,头还没有探出去,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刑太岡也是一阵心惊肉跳,还没来得及收回青毛暴猿,那股眩晕的恶心感顿时充斥全身,一身浑厚的法力开闸放水一般宣泄出去,一个呼吸间就泄去四成! 刑太岡肝胆欲裂,想也不想就切断了自身和青毛暴的联系,与此同时青毛暴猿千丈身躯轰然倒塌,身躯也化成滚滚元气飘散虚空,无数精气好似星辰悬浮点缀天地,刚刚被撑开的混沌天地重新合拢,星辰暗淡。刑太岡如何还能任由混沌再临,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涂抹暗金宝杵,拼着将这件得之不易的法器爆碎,扬手丢出将之引爆,终于将几乎再次封闭的混沌炸开! 青毛暴猿是他一身精气凝聚,三宝精气神所化,如今轰然倒塌破碎,无异于丢了半条命,体内小世界翻江倒海一般混乱,一片颓败的景象。 ------------ 第五百一十七章 毒蛇地狱(一) 小世界乃是修士成道的根源,终有一天要化作一方真实的小世界,乃至成就一方独立的小千世界,孕育生灵演化规则法则,以待日后分神化念寄托虚空、炼化星尘肉身灵肉合一,为登上大乘仙路打下基础。 自身小宇宙契合外界大乾坤,小世界契合大世界,才有踏入长生境界的机会,否则便只能吞服丹药,以金石之力强行推开至道天门,做一个没有内天地的假婴修士,受百年一度天雷击顶之灾。 精气神乃体内三元,是人体宝藏开启无上天道第一秘钥,各阶修士都万分重视蕴养精气神,稍有损耗便即补足,不敢有丝毫懈怠。 前面说过,刑太岡演化的这头青毛暴猿乃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无边大力还在太古龙伯巨人之上,只是刑太岡所得传承有限,空得了通臂猿猴的形,却没有得通臂猿猴的意,泼天大力大打折扣,这才堪堪与白金力士旗鼓相当,难以分出高下。如今被百丈混沌隔绝,又抓着开天斧破开混沌,当了一把辟地开天的盘皇大帝,连撑开天地都没做到,便和开天斧一同破碎,百丈混沌重归虚无。 刑太岡狠狠压下一口鲜血,缓缓调整紊乱的精气神,见顾元叹兀自惊讶于没有杀死自己,冷哼一声将手中仅剩一尺长的短棍扔过去,出手便化作一尊金身罗汉,双手合十盘膝虚空,口中念诵经文,周身有天龙八部虚影环绕,声势宏大。 “金身阿罗咒?八部天龙加持神变?” 顾元叹当机立断再施撒豆成兵,随手又是几把铜豆子撒出去,口中精血连吐三口加持铜豆,召唤三十六天罡大将,七十二地煞神兵,合计一百零八兵将。 “这厮竟然会浮屠道法!还是金身阿罗咒和八部天龙加持神变这等秘术!好一个真空道,好一个浮屠藏,好一个无名老僧!要说真空道的崛起没有浮屠助力,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过这两部大咒乃是罗汉神通、菩提妙法,浮屠传法之人还是藏了一手,虽然看上去恢宏精妙,却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觉!这群秃子果然打的好算盘……哼哼,不毒不秃不秃不毒!” 刑太岡被破了精气演化的通臂猿猴,损伤不小,顾元叹亦是耗费精血召唤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兵将,便没有继续召唤白金力士出来,只将一八零八天神围着刑太岡布下一座天罗地网,神兵神将以自身为网结阵眼,互相气机相连化作网线,天罗倾覆地网升空,断了刑太岡的退路。 “只你有手段,我便没有?” 刑太岡怒火冲天,浑身萦绕的碧绿青气瞬间变得黝黑,仿佛魔雾蒸腾,脚下虚空布满了蛛网一般的裂痕,无数道色彩缤纷的细细光线从裂缝里挣扎着爬出来,虽然大半重又被裂缝里强劲的吸力摄回,兀自有数十道强行挣断半截,一股脑儿的涌向刑太岡,顺着他身上的伤口和眼耳口鼻中钻进去。 刑太岡浑身颤抖,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眼睛瞬间充血赤红,鼻孔里喷出蒸汽一般的白烟,筷子粗的青筋已然发黑,好似一条条蚯蚓在皮肤下起伏爬行,生生分离皮肉筋骨! 裸露的皮肤上也浮现一层艳丽缤纷的色彩,妖艳张狂,摄人心魄。 一百零八神兵正同金身罗汉斗的难分难解,那罗汉盘坐虚空亦高三丈有余,手结内缚印、外缚印、狮子印、智拳印、施无畏印等等,竟是将如来神掌、大光明拳以及电光神拳的手印也施展开来。金身罗汉结印的速度并甚不快,反而沉稳有度,一招一式清晰可辨,并不会给人眼花缭乱的错觉,且配合浮屠六字真言,做如来正声,莲华狮吼,金色禅光汹涌澎湃,八部天龙穿梭沉浮,天罗地网被禅光撑住忽松忽紧,一百零八神兵奋力收网,就是不能合围。 “我本要释放五方雷狱,将这些杂碎一举震死,只是如今我这状态,也经受不住五狱雷霆的轰击!罢了罢了,先将这些虚幻之物打杀,再把那厮劈成齑粉,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如今有金身罗汉撑住天罗地网,八部天龙挡住一八零八神兵,刑太岡甚是吸了几口长气,总算将痛彻神魂的痛楚压下去,手中捏了个怪异又扭曲的印诀,几根手指好似无骨之蛇一样缠绕在一起,浑身蒸腾的黑色魔雾立即收拢,从背后探出数十条漆黑如墨的索链,似乎连光线也无法照亮,如同万丈深渊之下的深海巨怪一般,纵然表面浮现一层五彩斑斓的颜色,依旧黑的让人心慌。 “你们,就该下地狱!” 刑太岡面目扭曲,疯狂的狞笑着,手中)印诀猛的放开,索链前端在虚空中极速蜿蜒的结扣尽数化作蛇头,倒置的三角蛇头嘶嘶吐着信子,每一次闪烁就瞬移一段空间,凡是被蛇头咬中的神兵顿时浑身抽搐,空洞机械的目光中充斥着无穷的恐惧,无论顾元叹如何施加护身符和固体符都毫无作用,兵刃甲胄如雪消融,瞬间委顿蜷缩,重新化作一枚铜豆,被妖艳的色彩包裹。 长蛇伸缩不定,尾部都扎根在刑太岡脊柱之中,一面吸收他的精元法力,一面疯狂的撕咬一百零八神兵,顾元叹毫不间断的以铜豆补充神兵数目,依旧是入不敷出,布下的天罗地网很快就被怪蛇撕开,一发攒簇着向他撕咬缠绕过来。 勾离瑾目光扫射,恨不能在眉心开一道天眼,眉头大皱:“夏道兄,这是什术法?如何这般诡异?” 夏符飏也是不住摇头:“奇也怪哉!只听说刑太岡手中一条太狱索,能在他引动五方雷狱之时化作雷龙,平日里也有封禁摄一应功用,却不知道还有变化怪蛇的本领!” 勾离瑾捏着下巴,眉头皱成一团道:“顾道兄以符做阵,引动天罗地网之阵势,纵然你我想要破开也不容易,如何就能这般轻松的破去天罗地网?着实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对了!” 几人正自思索,就见冯茂然仗剑踏波而来,水母剑的光芒依旧是化作一片荡漾的碧波浮现身后。 “这是地狱苦蛇!” 冯茂然双手抱胸,冷眼斜扫,挑着嘴角道:“刑太岡手中索链不是普通货色,沾染了地狱气息,能沟通毒蛇地狱!顾元叹的神兵中看不中用,不过是铜豆子催化而来,能有多大法力?欺负欺负弱小也就罢了,对上地狱酷刑,也只有受苦的份儿!” “哦,此言何解?” 勾离瑾闻言急忙拉着冯茂然,急切的问道:“冯道友怎知他是沟通地狱道?” 六道轮回通连周天,无穷宇宙无量量世界都有六道轮回的单向通道,只要有生灵存在之处,就必定有地狱存在,即便以大神通大法力收拢魂魄真灵,也不能抹杀地狱道存在的现实。 “我剑宗有十名剑,其中千蛇就在魏师弟手中。千蛇剑最强之处,便是一人一剑演化毒蛇地狱,世间一切痛苦都不能和地狱苦蛇的撕咬相比,便是刀锯、拔舌诸地狱的痛楚,也比不得毒蛇撕咬!” 冯茂然冷哼道:“刑太岡的太狱索长年累月受雷电滋养,本是配合五方雷狱演化雷霆之用,如今能够引动毒蛇地狱的变化,若不是有心人指点,根本不可能!两位都是明白人,岂能不知道这修行道当中,哪家对地狱道最为熟悉?” 夏符飏轻声道:“依道友所言,究竟是道门,还是浮屠?” “随你们去猜,关我何事?” 冯茂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沈彦秋左看右看,见夏符飏和勾离瑾都不说话,冯茂然只是抱胸嘿嘿冷笑,忍不住道:“方才刑太岡施展浮屠道法,大兄也说是浮屠的金身阿罗咒和八部天龙加持神变,再加上浮屠宣扬一十八重地狱之说,此事已然显而易见……” “方才那金身罗汉施智拳印,我就觉得有些眼熟。当初在南海时佘利娜渡劫,金山寺如海禅师和元觉洞灵柩法师前来阻挠,以金山舍利为由要收她做沙门护法,我听犁耶泥大师说起浮屠妙法,便有大光明拳和如来神掌之说,亦有电光如来创下的电光神拳一部,和如来神掌不分上下,其中智拳印和胎拳印便是大光明拳中的秘迦手印,如来神掌里也有应用。” “离恨界从无浮屠僧人传道,刑太岡能修成浮屠秘传咒法和印诀,若是没有浮屠僧人传授,根本没有可能!” 浮屠不求今生只说来世,将肉身当做横渡苦海之舟筏,求精神之超脱,只要今生忍受世间无尽苦难,礼敬三宝,全心皈依阿弥陀,便能往生极乐世界,一十八重地狱之说更甚于道门九重地狱,其中盛名在外的本师地藏,就是端坐地狱拔苦救难的典范,其大恒心与大毅力深为世尊赞叹,尤在救苦救难的南海慈航之上。 最先进入离恨界的老僧,时人揣度其有七劫之境,神通无量直上无量寿境界,结果毫无缘由的坐化于离恨界,将肉身化作明镜湖,令人费解。 只是如今想来,这老僧境界和世尊如来相当,在浮屠也必然是响当当的人物,竟然甘愿舍弃生命坐化离恨界,若非有大所求大所愿,绝不可能如此行事。 冯茂然冷笑更浓。 “浮屠行事向来如此,何曾做过赔本的买卖?我说勾离太子,你们辛辛苦苦开辟离恨界,经营三皇城数千年,可不要平白无故给旁人做嫁衣而不自知啊!” ------------ 第五百一十八章 毒蛇地狱(二) 自三元道尊成就混元无极大罗圣人,释迦二圣破出道门自立佛教浮屠,便和太乙玄门分道扬镳,自此再无瓜葛,此为横跨四古纪元多次道浮之争的起源。 三元道尊和娲皇圣母娘娘诸圣破开虚空身居混沌,开辟三清洞天世界和娲皇宫,天地人三皇也在天外火云洞潜修,诸神仙真与贤者开辟诸界,始源界就无有大神通者。偏偏释迦二圣留在始源界开辟极乐净土和琉璃净土,这也导致妖魔道改弦易帜,坚定的将自己的身份归入道门,和一家独大的浮屠对抗。 这是历来道符之争最终都是道门获胜的关键一点。 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乃圣人世界,所消耗的灵气不可估量,因此被始源界的天道大为排斥,在两处世界修行的浮屠僧人一旦进入修行道,就会被天道之力镇压,便是现如今中州浮屠弟子进入两处世界,也要焚香沐浴净化和修行道的联系,出来之时也要再次切断两处世界的气息,这才能保全自身不受天道惩罚,此为道浮之争道门获胜的第二个关键点。 外道显圣四门皆出自三元道尊,太上太元道尊四门俱精,尤以丹道冠绝。太上始元道尊精炼器与符箓,曾以撑天之柱炼制翻天大印,诸神辟易。太上玄元道尊精炼器与阵法,曾布下万仙大阵和太元始元两位道尊对阵。 故而天下修士皆以三元为尊,除浮屠僧人外,不奉释迦二圣。 无量剑宗虽然是剑修宗门,但尊奉的却是太上玄元道尊,上清灵宝天尊教主,盖因玄元道尊以诛、戮、陷、绝四剑摆下诛仙剑阵,一阵对战四位圣人,冠绝四古,乃是剑道至尊鼻祖。 玄元道尊最是和释迦二圣不对付,尊奉玄元道尊的无量剑宗,自然和浮屠也不怎么对眼。 只有对手才最了解对手,冯茂然自然对浮屠知之甚详,无名老僧孤身赴南疆坐化离恨界之事,早被无量剑宗研究出个大概,此时出言提醒,倒不是真的提醒勾离瑾,大抵是煽风点火的意味更足。 勾离瑾笑道:“除非释迦二圣亲下莲台出净土,否则任凭浮屠如何阴谋阳谋,也动不了南疆!浮屠地藏在幽冥界经营多年,也只在阴山开辟一座华莲净土,被鬼皇压的抬不起头,难道在南疆就能风光不成?” 冯茂然嘴角一挑:“我就这么一说,勾离兄随便听听就是了。” 勾离瑾点头道:“冯道友有心了。” 几人闲聊几句,目光却没有从顾元叹和刑太岡的战斗中挪开,沈彦秋对如果圣僧印象极佳,于犁耶泥和楼难陀师兄弟两个也有些交情,犁耶泥赠他神境通,楼难陀于他莲华咒,便是灵柩法师座下邸律车,也将步步生莲的心得与他分享,可以说他这个根正苗红的道门弟子,和浮屠之间颇有暧昧。 所以他既不愿意插话,也不知该插什么话好,既然怎么说都是错,沈彦秋索性闭口不言,关注场中变化。 这一看,又是一番不同景象。 刑太岡模样大变。 原本铁塔一般伟岸庄严的汉子,凝重威严,只是站在那儿便有一股渊峙岳亭的宗师风范,不愧为四部之首,大明尊王。 只是被几乎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雾笼罩之后,他整个人汹涌澎湃的气息都变得深沉内敛起来,原本肆意昂扬的气息刹那间幽暗深邃,如同深渊地狱中走出的恶魔,气息中充斥着狂乱和扭曲,以及深深地疯狂。 演变成蛇头的索链互相纠缠在一起,嘶嘶的吐信声异常冰冷,冷的人骨子里都向外散发着遏制不住的寒气,索链摩擦时发出磨牙一般滞涩的声响,让人听着忍不住浑身酥麻,说不出的难受。 沈彦秋修为偏低,愈发觉得浑身瘙痒难耐,嘶嘶的声响和摩擦的怪音连成一片,就连法力凝聚的护罩也抵挡不住,浑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一阵哆嗦。 夏符飏冷哼一声,好似太阳一般放射一派金光,将四人紧紧罩住,这才将那股疯狂扭曲的意味迫开,沈彦秋如释重负,和刘琳剑对视一眼,眼睛里满是惊骇。 “毒蛇地狱,恐怖若斯!” 得了夏符飏阳刚的法力护持,沈彦秋连忙开启炎魔法神,熊熊烈火包裹全身,刘琳剑也是引动火神降世,两人将汹涌火力连在一起,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夏符飏冷然笑道:“不妨事!在我太阳神光之中,任何蛇虫鼠蚁也侵犯不得!纵然是地狱苦蛇,也不敢冒犯!” “这一阵若是交给我,已然破了他不成气候的毒蛇地狱!” 他这话说的底气十足,包括勾离瑾也没有任何反驳的心思。 金鸡克五毒,尤其是蛇虫鼠蚁之辈,无论是鸡啄还是鸡爪,对它们而言天生就是最为克制的杀器,倘若夏符飏以金鸡唤日法召唤太阳真火,大日宝光真精,除非刑太岡能够召唤最为纯粹的地狱苦蛇,否则根本经受不住太阳真火的烘烤。 一八零八神兵很快就被弹射攻击的太狱索击杀一空。 顾元叹召唤的一百零八神兵天将本就是虚幻之物,根基还是他消耗的精血和符箓种子,开始对付青毛暴的时候还威力十足,等到刑太岡召唤地狱苦蛇,这些本体为铜豆子的神兵,根本经受不住连上界仙真都忍受不了的剧毒,只要被太狱索变化的蛇头咬上一口,当即就化成漆黑的脓水飘散空中,顾元叹施加的护身符也不起作用。 刑太岡所接引的地狱苦蛇亦非实体,也是以秘法沟通诸大地狱之后,接引的地狱苦蛇幻象,就这还有绝大部分被地狱道的力量强行收回,只有数十条挣断身躯,借助刑太岡的精气滋养,才得以演化出来。 “啪啪啪!” 蛇头每一次探出,都发出一声清脆的炸响,进攻的方式也极为诡异,从不采用直线进攻最短距离,而且蜿蜒扭曲着,发出攻击的瞬间突然消失一截,然后同时在一百零八神兵身边,在最难防备的角度咬上一口,而后再次突然消失。 就像发起攻击的一刹那,将身子穿梭在虚空之中,完全无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发动攻击的时候,攻击已经完成。 发动攻击和完成攻击的过程不存在,也就没有时间概念。而没有时间概念,也就意味着根本没有思索和躲避的时间,顾元叹的实力能够无视时间和空间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蛇头每一次抽打撕咬,就有一名神兵将士爆体,连化为铜粉的机会都没有,而密集且短暂的啪啪声,并非太狱索破开虚空发出的声响,而是神兵将士爆体所发。 刑太岡漫步虚空,数十条狰狞的索链蛇头晃来晃去,不停的在周围的空间中穿梭游动,寻找失去踪迹的顾元叹。 撒豆成兵是大法也是小术,大多时候都是施法者用以迟滞对手的速度,消耗对手的法力,真正要跟同级别或者修为相差不大的对手战斗,撒豆成兵的威力并不明显。顾元叹使用的铜豆子都是一次性的法器,只是用来施展撒豆成兵召唤神兵天将,自然不能和太狱索这等杀伐之器相比。况且此时刑太岡沟通毒蛇地狱接引苦蛇入体,原本就奈何不得他的小混沌天地,如今自然也没用处,反倒平白耗费精血心力。 刑太岡的修为能否引动毒蛇地狱犹未可知,然则沟通地狱道的秘法并不少见,他手中既然有金身阿罗咒和八部天龙加持神变这等神通秘法,再有一部沟通地狱道的秘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众所周知,浮屠对于六道的研究,并不在道门之下,在某些特殊的环节,还要比道门更加精深,其中就包括诸大地狱。 刑太岡没有能力让毒蛇地狱在离恨界具现,甚至连一条完整的地狱苦蛇也召唤不出来,然则就是这些残缺不堪的苦蛇之气,就能毫不费力的将一百零八神兵屠戮一空,地狱苦难之凶恶,可见一斑。 地狱苦蛇在屠杀神兵的同时,也在撕咬着刑太岡的肉身神魂,他所要承受的剧痛甚过那些兵士千百倍,毕竟神兵天将都是死物演化,哪里知道什么疼痛? 若非太乙青灵气最能生化,不停重组他的血肉,牢牢守护住体内小世界,引蛇上身的刑太岡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地狱魔物。 引火烧身,盈不可久。 刑太岡必须要在自己彻底疯魔之前,将战斗的胜负确定下来,否则只要顾元叹一味闪躲,他最终也要被苦蛇吞噬。 “你若畏惧,便来认输。” 刑太岡的声音疲惫嘶哑,步伐却沉稳坚定,每一步跨出便是数丈距离,数十条蛇头索链将周围的虚空尽数扫荡,也没能找到顾元叹的踪迹。 “你只有十息的时间,十息过后再不现身,这一阵便是我赢。你若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 第五百一十九章 太月心符剑 顾元叹在哪儿? 以他八劫的实力,开启一个临时的虚实两相洞天并非难事,并不需要太大,只要能够容纳自己就够了,而且虚实两相洞天在虚空中的存在是和修行道不同的,就像储蓄法器一样,一个精致小巧的戒子或者耳环,就能开辟出方圆数十丈乃至千百丈的空间。 虚实两相洞天的存在,和浮屠芥子纳须弥相同,自然也可以反其道行之,将芥子藏于须弥之中。 在无量量庞大的须弥山中,寻找一颗尘埃一样的芥子,纵然这仅仅具备地狱苦蛇一丝气息的太狱索能够找到,也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够成功的。 不过地狱苦蛇并非实体,本身就是极为虚幻的存在,又有浓厚的地域气息,于现实世界会受到难以想象的压制。但是在无尽虚空和普通的两相洞天,却是如鱼得水一般不受拘束,倘若此时顾元叹真的开辟微洞天藏身虚空,只要时间足够充裕,而顾元叹真的遁身于虚空之中,就绝对逃不过地狱苦蛇的搜索。 可偏偏,刑太岡近乎将方圆数百丈空间一寸寸排查,仍旧是一无所获。 顾元叹在哪儿? 难道他真的打算一直躲藏起来,直到刑太岡被地狱苦蛇完全吞噬? 这可不像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 “还有三息。” 刑太岡以十息为界分胜负,许一乐也没有出言反驳,说明他已经在沉默间和陆传亓达成了不需商讨的共识,单打独斗不比寻常修士搏杀,一者远遁他方一者穷追万里也是正常,如今只在三皇城上空拼斗,倘若顾元叹一味隐藏不出,岂不是要把时间拖到天荒地老去? 刑太岡一颗金丹近乎全黑,地狱苦蛇的毒素遍布金丹之上,只要金丹全部变成斑斓绚丽的颜色,他也就会彻底被同化成地狱魔物,成为地狱苦蛇的傀儡。 好在太乙青灵气滋养万物,凭着乙木青气坚守底线,不仅牢牢护住金丹最后一点灵动本源,便是五脏六腑也被他含有雷霆之力的本源丹气滋养,一遍遍涤荡地狱苦蛇之毒,免遭沉沦。 “一息。” 刑太岡已经没有汗水可以流,似乎浑身的水分都被地狱苦蛇抽走,虽然身形依旧高大健硕,却是干干巴巴皲裂出无数裂缝,好似无数张嘴巴一开一合,好不渗人。 只是这时候,他反倒愈发的沉稳,起初的急切和愤怒荡然无存,目光穿透重重阵法和房屋,注视着视线之外的许一乐。 “太阴者,月上广寒!” 顾元叹的声音缥缥缈缈,一轮明月不合时宜的突然出现,斜斜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徐徐播撒,便是刑太岡几乎被地狱苦蛇完全主导的心念也猛然一凉,收摄回三分,眼神也清明许多。刑太岡抬头看去,只见明月高悬桂影重重,隐隐有宫阙悬浮其上,有玄鸟展翅腾空,有仙子荡袖飞舞,有仙兽持杵捣药,有巨汉挥斧伐桂。 刑太岡冷哼一声:“故弄玄虚!” 道法,道术,一应显化解基于道,通俗的来讲,就是基于修士对道的理解,以及修为法力的高深与否。 制造幻象大家都会,而化虚为实再以实击实就更加考验修士的水平,刑太岡一直不曾小看顾元叹,却也没有把他高看到不可揣度的程度。 背后黑化成地狱苦蛇的太狱索无声蜿蜒而去,便是索链上闪烁的电光也漆黑如墨痕渲染,在空间中跳跃着扑咬而上。 地狱道和修行道持平,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高层世界,只是修行道几经波折,早就不复往昔之强盛,如今的六道,便是下三道的地狱道,也要强过修行道太多。 这才是刑太岡引动毒蛇地狱,借助地狱苦蛇力量的主要原因。 缠绵的乐声响起,朦胧的曲调如月光一般清冷,简单的音节缓缓跳动,若是不注意根本听不清乐曲的旋律,而将神念专注聆听之后,每一次音节的跳动,都仿如巨鼓震震,连心跳和呼吸都被跳动的节奏带动,随之起伏。 太狱索在空中闪烁跳动,每一次潜入虚空之时,音节便震动一次,原本消失不见的索链突然显形,行动的轨迹暴露出来,就像一只长着数十根怪异手指的大手,凌空抓向明月。 “今人不见古时月!” 顾元叹依旧不见踪迹,缥缈的声音悠然飘荡,吟诵一句诗文,正是青莲剑仙李太白的传世佳作《把酒问月》。 李太白放荡不羁,以剑仙为号,独爱游览名山大川,福地洞天,结交修行道盛名已久的大修士,又以酒、剑、诗三绝享誉修行道,其绘月诗更是无人能及。 只是这一句既非开头也非结尾,而是中间挑出来的一句,纵然和天空中高挂的明月相呼应,也让人听来甚感突兀。 蛇形大手一捞而过,天空中的明月仿佛是水中的倒影,竟然泛起一丝涟漪,任凭太狱索穿身而过。 一击不中,刑太岡无动于衷,操控太狱索强入虚空,既然你化实为虚又如何,虚实只在一念之间,既然你遁身虚空,我便自虚无中把你揪出来! “今月曾照古人行!” 再念一句,原本纤薄如纸一般贴在空中的明月,突然胀大几分,变成一颗水缸大小的皎白圆球,清亮的月华凝重如水,天河倒灌一般倾泻而下,又像是太古妖神烛九阴睁开眼睛。 烛九阴乃太古妖神,又称烛龙,经云烛九阴者,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它闭上眼睛,整个大千世界都会陷入黑暗,它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光明。 太阴和太阳应对而生,太阳真火扫除一切黑暗邪魔,太阴月华实则也有相同的属性力量,只是月华温润不伤,不似太阳真火这般霸道,故而惧怕太阳真火的妖魔鬼怪精灵之属,皆在月圆之时吞吐月华,锤炼内神凝聚金丹。 因此浮屠有云:月光即日光。 凝成水流一般的月华倾覆而下,其中纯粹的太阴之气滚滚如潮,就连地狱苦蛇的斑斓剧毒也不能侵腐,反倒被月华压制的紧贴索链,墨痕一般的电光也尽被淹没。 刑太岡伸手虚抓,数十条太狱索一圈圈缠在他胳膊上,扭成一条既凌乱又丑陋的麻花,前端蛇头拥簇在一起,就像一张镶满利齿的大嘴,发出强劲的吸力,咕嘟嘟的吞咽着月光。 月华虽然温和,终究是涤荡邪魔妖氛的伟力,他又这般强行吞咽,根本不管能不能吸收转化,原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的地狱苦蛇,也不禁被太阴之力消蚀的嘶嘶痛鸣,疯狂的扭动起来。 刑太岡如此作为并非自残,而是他本身也不能完全控制地狱苦蛇的力量,无论身体还是神魂都在遭受让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几乎难以支撑,此时正好借助太阴之力减轻一部分痛苦,同时也让自己清醒几分。 无法掌控的力量,哪怕它再强大,也不是自己的力量。 太阴之力消蚀太狱索的同时,也在修复刑太岡的伤势,更让他和地狱苦蛇的力量逐渐转换,渐渐站在主导的位置。 “来而不往非礼也!” 刑太岡魔化的身躯逐渐清明,浑浊疯狂的眼神也恢复如初,虽然地狱苦蛇的力量消减七成以上,却终于被他完全的掌握! 感受着依旧强大但如臂指使的力量,刑太岡的笑声如同春雷一般炸响,隐藏已久的五方雷狱终于释放出来! 千丈之内,雷池森森! 刑太岡站在雷池中央,太狱索上再无丝毫黑色,只剩下一层绚烂的斑斓附在白金色的索链上,地狱苦蛇生出峥嵘头角,毁灭与生发的力量糅合一处,一条条龙形索链挣的笔直,顺着刑太岡脚底向四周辐射,在五方雷狱的边缘绕圆形盘旋,当即布置成一张怪异的阵图。 月华沸腾,轻烟凝雾。 “我当是何等豪杰,原来也不过是藏头露尾的鼠辈!既然你不敢现身,我就打到你出来!” 阵图一成,五方雷狱顿时轰然一震,细密的电光粗壮如柱,正上方雷云滚荡如华盖倾覆,一道道电光雷柱似榕根长垂,脚下雷池电浆翻腾,刑太岡浑身雷电缠绕,整个人都化身掌控雷霆的“神”! 明月如珠,辗转沉浮。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一顶香炉自蟾宫飞出,顾元叹脚踏瑞兽香炉,朗朗做歌而来,头顶冲出一重山峰虚影,那山亦不雄伟亦不陡峭,寂寂然好似灵台心室,默默然又如方寸福田,千百道符箓莹莹放光,将大珠明月托举在山峰之上,月华轻撒,顾元叹长身仗剑,恍如谪仙。 明月轻颤,雷霆不加。 “道友好道法,好神通,好手段!” 顾元叹连赞三好,既赞且叹,随后横剑于胸,心光迸发,一枚符箓跃然剑身,三尺青锋剑鸣如龙,山峰上环绕的千百符箓一发涌来,印做剑身一点痕迹。 顾元叹凝目肃容,缓缓递出一剑。 “此剑为我心符所铸,漓师太阴元符所出,还请道友品评。” 剑光飞流,落尺三千。 “接我一剑,太月心符!” ------------ 第五百二十章 稚真问解 一剑递出,臂直即收。 三千尺流光如瀑,一闪而逝,仿佛顾元叹只是做了个出剑收剑的动作,像是生平第一次握住长剑,在演练基础剑的直刺,又因为膂力不足只能放弃,再无其他。 刑太岡手抓太狱索,握持雷霆,如雷神坐镇千丈雷池中央,五方雷狱滚滚荡荡,五百雷柱似龙卷惊天,大珠明月释放的月华流辉触之即碎。 “这是剑意,还是剑势?!” 五方雷狱将月华粉碎,却不能将潺潺流水一般的太阴之气蒸发,月华从倾泻而下的匹练粉碎成朦胧水汽,依旧在五方雷狱中轻柔的飘荡,顾元叹头顶明月在他出剑的一刹那,就化作流光沉入他肩头,顺着那一剑直刺融入月华之中。 刑太岡惊恐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五方雷狱中脱离,而雷池中央站着的,仍旧还是那个一手握持太狱索、一手掌控巨柱雷霆,浑身七彩流转的昂臧大汉! 而他此时,除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贴身里衣,以及紧贴在胸口散发着微凉的仁王盾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甚至和地狱苦蛇以五方雷狱的联系,也被这诡异的一剑完全斩断。 这已经不是剑招,而是缥缈近乎于道的剑意、剑势。 有仁王盾护身,他倒不担心什么性命之虞,然而正是有仁王盾的存在,他才更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剑的威力。 或许没有仁王盾,脱离五方雷狱的应该就不包括肉身了。 “不是剑意,也不是剑势。” 顾元叹横剑一挑,五方雷狱中的太狱索不由自主的从大汉手中飞出,落在一脸惊恐茫然的刑太岡手中,仿佛被惊到的活物,迫不及待的钻入刑太岡手腕,顺着经脉深入小世界中。 没了刑太岡法力加持,演化五方雷狱的雷池也缓缓收缩,华盖雷云零落如雨,粗大的雷柱轰然倒塌,浑身覆彩的汉子吃力的挥舞双手,试图重新将五方雷狱支撑起来,任凭他如何操控也是徒劳无功,最终连带着他本身也坍塌成一点,化成一颗拇指大小的灿白雷珠,同样飞到刑太岡手中。 是五方雷狱不够强吗? 倘若五方雷狱只是外强中干的货色,断然不可能将太月心符剑召唤的月华击溃,亦不可能在刑太岡召唤地狱苦蛇之后,就不敢再引发五方雷狱,生怕被五方雷狱的雷霆毁去地狱苦蛇的力量。 说到底,还是太月心符剑剑走偏锋,脱离了剑道的藩篱,将争杀为用的剑意剑势尽皆舍去,而是以剑道剑术的运转法门推动符箓的变化,加持心符的力量。 心意不定最是诡谲莫测,便是凡人一霎时都是无数念头生灭,连本心都无法捕捉到心念的转动,况乎参天之修士? 顾元叹咳嗽两声,嘴角沁出鲜血:“这是我于剑道修行的最终感悟,太月心符剑。可惜,并没有伤害到你的心脏。” 能够主宰人性命的有三件事物,其一为血肉躯体,其二为六阳魁首人脑中枢,其三便是输送血液的心脏。实则躯体受伤并不能致人死亡,多数情况下都是失血过多或者内脏破损严重。人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都会因为心力交瘁而死,纵然修士比之常人额多了一个小世界,有紫府神宫镇压内天地,但是伤到心脏,一样是致死的重伤。 “按照一开始的设想,这一剑以心为符以符定心,就算不能搅碎你的心脏,至少也能切断你的心脉,让你心脏爆裂,只是有一股浑厚的力量隐藏在雷霆之中,生生护住了你的心,更是把你从不可自主的情况下强行拉出来。” 顾元叹抬袖擦去血迹,沉声道:“既不是这千丈雷霆,也不是你手中索链……道友能否说说,究竟是什么宝物?” 刑太岡哑然。 顾元叹口中之物,说的自然就是防御无双的仁王盾,顾元叹耗费浑身法力,发出能够摧残人心的太月心符剑,依旧被仁王盾挡下,不能伤之分毫,方才那一瞬间仁王盾爆发的力量,肯定已经被顾元叹察觉。只是有五方雷狱和地狱苦蛇双重气息遮掩搅乱,顾元叹并没有捕捉到仁王盾特有的北水玄冥之气,自然不敢断定仁王盾的存在。 刑太岡颓然笑道:“无可奉告。若是还要接着打,我奉陪就是!” 顾元叹摇头笑道:“你不愿说便罢了,如今你我都是强弩之末,再打下去多半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刑太岡正色道:“再要真打的话,该是我死,你活。” 顾元叹潇洒的一挥袖子:“太月心符剑是我最强秘手,既然杀不得你,无非还是比拼法力,我便是勉强胜出将你耗杀,也要紫府枯竭心力交瘁,断了根基,如此这般与死何异?” 抬头看了一眼陆传亓,嘿嘿笑道:“我心中唯一的对手,只有杀生王!可笑却连道友你,我也不能全胜,若是对阵杀生王,取胜之言无异于痴人说梦!哈哈哈,不打了不打了,我如今送了半条命去,仁至义尽,便是许道兄也无话可说!” “你我,也算平局如何?” 刑太岡虽然想赢,但是正如他所说,再打下去,除非再次激发仁王盾,否则他必死无疑。而不激发仁王盾,最终的结局就是他死,顾元叹重伤。 “我辈修士光风霁月,坦荡磊落,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并不要你相让!便是赔上性命,我也无甚怨言!” 顾元叹踏着瑞兽香炉飘散转身。 “若是你再引动那件宝贝,我便是发十剑也伤不得你!十剑?十剑……太月心符连发三剑,我也要耗尽心力而死啊!如此得不偿失之举,于我何益?” 顾元叹潇洒而去,丝毫不关心接下来的战斗,且歌且走。 “十年寻道觅罗天,不曾身入云海巅。问声上真归何处?叫我一世不得仙!” “且将此身付青天,半是痴心半是缘。或得一日同风去,共参弥罗朝圣贤!” “渺渺冥冥苍莽天,忽忽悠悠混沌间。四维八野三万界,十方凡道一大千!” “哈哈哈哈!” 刑太岡目送顾元叹远去,心中实在难以对这个洒脱傲然的家伙生出恨意,反倒充满了赞叹以及羡慕。蓦地打定主意,左手抓住右手小指,用力一掰一扯,便把小指齐根折断。 他动作十分隐秘,旁人皆不知道他做出这般自残的动作。 刑太岡掌心电光一闪,兀自弯曲弹动的小指化做飞灰。 “便你就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我便肮脏下作不堪么?不过我激发仁王盾护体,坏了规矩约定,确实有些下作……这根指头就算还你一回,他日若再有机会,我便堂堂正正的跟你打一场!” 且说顾元叹做歌而去,连招呼也懒得打一个,飘身直入城主府,寻许一乐去了。场中众人皆不明他歌中之意,毕竟这三首诗平仄不顺,说歌也行说诗也凑合,怎么听也都是浅显易懂的大白话,并没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在内。 唯独沈彦秋心头一震。 “这诗文好生熟悉!” 当日他来南疆的路上,曾碰到一个中年道人对阵鬼魔,那魔物的白骨惊心刺和七煞离魂幡,如今还在自己手中。 当日那道人临阵突破,自先天一跃入筑基境,心神化作神识,体内迸发出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这才吸引到高空飞行的沈彦秋注意,出手将鬼魔斩杀,那股不属于他的力量,便是发出道蕴一般念诵诗文之音。 沈彦秋离的远,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下方的景象,等到被道人突破引发天地异象所惊动,道蕴散发诗文之音,沈彦秋已然将其中内容错过大半,依稀还记得一句或得一日同风去,共参弥罗朝圣贤。 那道人师承寸心门,只是道人福薄,连自己授业恩师是谁也不得而知,若非沈彦秋道出他师门传承,他还不知道要蒙到什么时候。 难道顾元叹是那道人之师? 倘若真是如此,可要找个机会跟他说道说道,那个道人虽然修行资质一般,却得了些许后天功德加身,更兼心志坚定,有担当有魄力,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只要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一番,也不输于那些天资聪慧的随身弟子。 那时沈彦秋的眼界和心境,都和现在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浑然没有注意那道人的心性品质,如今回头想来,却是觉得有些错过了,若非那道人已经得了寸心门的传承,若然再让他碰见一回,沈彦秋也难保没有收他为徒的心思。 于修行而言,天资谁也无法决定,但是一个人的心性和品质,却是与生俱来几乎不可逆的东西,别家法门不好说,但是大悲宗的修行法,对于天资根骨并不如何注重,否则沈彦秋也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被哀无心看中,从徐沐白手中强要了这个弟子。 不说十方魔道,也不说哀无心仗之成名的庚金弑神气,便是那部实属浮屠道法的金刚菩提本身法,也非常适合那道人修炼,能不能成就神婴不敢说,但是培养他修到金丹成就上重功果,沈彦秋还是自信有这个把握的。 ------------ 第五百二十一章 意外之喜 第三场,又是平局。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从来没听说这种类型的拼斗,还有平局和不死人的! 不过仔细想一想,确实也不应该。 殷十娘只为传道,无论日后是谁执掌离恨界,都要许她进来传道发展信徒,将妈祖娘娘的光辉普照大地,自然不可能对北斗枫痛下杀手,她只需要展示自己的力量,和许一乐自己陆传亓做一个交易就够了。 至于是谁来兑现这个交易,她并不是很在乎。 施秀清和林黑儿一战,其实说起来也只不过用了两招,一式三千年一式六百年,将真罡剑的霸道和刚强,体现的淋漓尽致,叹为观止。 施秀清人如其剑,性子刚强,林黑儿也是外柔内刚的性格,最后若非宁汐和冯茂然出手,她们俩多半也是一死一伤的结局,更大的可能是林黑儿当场战死,施秀清随后力竭而亡。 如此这般,依旧是施秀清赢过一场。 这一场更不用说,无论是白金力士还是撒豆成兵,都是道门不传之秘,地狱苦蛇和五方雷狱也是了不得的神通秘法,刑太岡更是拿出来浮屠的金身阿罗咒,以及八部天龙加持神变出来。最后的五方雷狱对决太月心符剑,简直把场面推到了高潮,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顾元叹应该乘胜追击,将刑太岡彻底斩杀之时,顾元叹竟然做歌而走,走的是这般坦荡洒脱。 这个傲如雄鸡的家伙,硬是要的! 结果还是平局。 三局两平,只有第二局三皇城一方以外援获胜,说起来确实有些难堪。 不过许一乐和勾离瑾都是面皮比城墙还厚的家伙,乐的让十二正宗的人替他们上阵厮杀,什么难堪不难堪,对他们而言简直连个屁都不是。 其实大家都明白,无论是斗阵也好斗将也罢,无非是走个过场,算是大战之前一个可有可无的热身,如果真能趁这个机会搞死搞残对手几个高手,那就是大赚特赚了。 再不济,也能摸一摸对手的底细,生死拼杀的战斗,想要藏一手绝活并不容易,就算一开始打定主意不出全力,真斗到把握不住的时候,也由不得不出暗手了。 就像林黑儿的百灯香坛,仅仅只是红灯部下辖蓝灯照的一门阵法,那么红灯照和黄灯照呢? 勾离瑾知道刑太岡的五方雷狱,需要天刑法令执掌中枢,太狱索演化雷霆,只是到最后刑太岡都没有释放天刑法令,而太狱索也一直在维持地狱苦蛇的变化,根本没有把五方雷狱的最大威能释放出来。 倘若是完整的五方雷狱,刑太岡就能沟通五方雷源,五行雷霆生生不息,顾元叹的太月心符剑想要一剑逼退刑太岡,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三场战斗一场接着一场,其实也就几天的功夫而已,只不过大家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关注于时间流逝,各种神兵法器和阵恶光辉照亮三山,纵然黑夜来临也亮如白昼,更是难以察觉已经过去几天了。 唯有陆传亓和许一乐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时间的变化,一分一毫都没有差错。 沈彦秋一直全身心投入到观战之中,特别是顾元叹和刑太岡一招,更是不敢有丝毫分心,神念全力发动,试图揣摩毒蛇地狱的气息,为的就是进一步探索寒冰破灭圈演化寒冰地狱的变化。 可惜除了震惊之外,并没有任何收获。 冻魔道是沈彦秋领悟的第一部十方魔道功法,虽然后来依次领悟炎魔道、幻魔道和力魔道,但是依旧以冻魔道为主。炎魔道的杀伤胜过冻魔道,但若论变化却却不如冻魔道精妙。幻魔道的千变万化难以领悟,至今也只是辅助施展普通的障眼法,根本不能从肉身上进行变化,达到道门大神通胎化易形的程度。至于力魔道,他如今只是借助力魔道的功法修出一身大力,实际上和神力之术增幅的力量相差无几,远远没有太古神魔战天斗地破碎星辰的伟力。 人力有穷尽,沈彦秋毕竟太年轻,虽然年轻有好处,代表着有广阔的前景,有更多的时间参悟十方魔道,但同时也代表着,他参悟十方魔道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短到和金丹上重修士一次闭关的时间差不多。 一次闭关能如何? 能有收获的大多都是闭关之前就有了进阶的征兆,闭关不过是定心静念,将既定之果水到渠成罢了,相反数次闭关也没有收获的比比皆是。 如今他手握四部魔道法门,无论单修哪一部,都能让他稳妥的提升境界,有机会叩响长生的大门,虽然他也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却也有一股子不服输的气性,总觉得自己不输于旁人,如何就不能诸法同修齐头并进? 寒冰破灭圈的威能在十方冻魔道中,仅次于斗战法阴魔望天朔,便是攻防一体又能破虚的太阴炫光镜也不能比。若是算上寒冰破灭圈能够摄拿收取的擒拿功能,还微微有些胜出。 寒冰地狱的感悟没有收获,沈彦秋并没有太过失望,倘若观摩一次气息微弱的地狱道变化就能感悟出来,那十方魔道也就不是太古神魔法门了。 不过还有另外两件事让他欣喜不已,甚至比能够领悟寒冰地狱还要高兴,那就是在地狱苦蛇化蛇为蛟之时,十方魔道总纲微微震动了一刹,显露出十方魔道另一部修行功法的名称,虽然一闪而逝近乎微不可查,然则在他的小世界之中,任何微妙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的感应。 十方地狱道。 这就是那部功法的名称。 顾名思义,十方地狱道便是沟通九重地狱的功法,远古太古时期,浮屠还没有更名为佛教,当然也不叫做浮屠,而是教训西方教,意为洪荒西陲的教派,那时候西方教的圣地还是无量须弥,不是现如今的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更遑论破败重建的中州那烂陀寺,浮屠灵山大雷音寺。 四古以来唯道独尊,便是释迦二圣也是先修玄门正宗道法,领悟天道运转之后才成就八百旁门,创立西方教破出太乙玄门,浮屠言及十八层地狱之说,从根本上还是脱胎于道门的九重地狱。 六道轮回中的下三道,乃是地狱道、饿鬼道和畜生道,这其中的上下并不是高低之分,而是区分善恶,故而才有三善道三恶道的说法。下三道代表的是混乱、黑暗、疯狂等等,不像天神道、化生道和人间道,乃是古往今来之福地,无量宇宙之洞天。 沈彦秋不知道十方地狱道沟通的,究竟是道门的九重地狱,还是六道轮回中的地狱道,也只有他真正领悟十方地狱道之后,才能明白其中的真意。 紧跟其后的第二件事,便是刑太岡展开五方雷狱之后,曾经因为观摩佘利娜渡劫烙印在心灵的感悟突然迸发,十方魔道终于又闪动一次,同样出现一门功法的名称。 十方劫魔道。 因劫而起,因雷而发,沈彦秋估摸着十方劫魔道,应该是一门关乎天劫雷法的功法神通。 世人皆知,雷霆乃号令天地之中枢,生发毁灭之源头,特别是道门,一向就有诸法之中雷法最大的说法。 劫乃定数,是天地劫亦是众生劫,无论何种生灵,自降生的那一刻起,就要面对与生俱来的劫数,躲得过便得安生,躲不过便要受难,乃至身死道消重归轮回。 因此世间一切之雷法,皆自劫中来。 盘皇开天,除了破开鸿蒙的开天斧,也有定地水火风的混沌神雷,三元道尊得盘皇气运元神三分,一掌开天神雷,一掌造化神雷,一掌灭世神雷,便是道一相生,三衍万物,而万物又重归于一的至道。 如今修行道的雷法,名气最大的便是上圣雷帝天尊雷震霄修炼的《惊雷震九霄》一部,太元道尊秘传《三天玉碎震》一部,浮屠秘法《无音雷禅》和《如来正声》,以及积雷山摩云洞丢雷老姆勾离琼《上洞神宵御雷真经》一部。 其中《无音雷禅》和《如来正声》都是音波法门,归于道法神通,能加持无上威力却不能夯基填境,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修之可得道,能增强自身的实力,却不能提升境界,不得长生。 这两部功法还有一个更有名的称呼,莲华狮吼,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狮吼功。 雷震霄以雷为姓,又是如今修行道第一宗门第一高手,早就修成雷霆法身凝聚星辰肉身,丢雷老姆业已成就元神,修成法有元神之境,号电母元君,和雷震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尽得天地二雷之奥妙。 所以沈彦秋对十方劫魔道,充满了万分的期待。 ------------ 第五百二十二章 我的位子呢 城主府飞出一块令牌,不方不圆的令牌好似一块巨大的门板,破开空间带着呼啸的风声飞到高空,上面刻着两个古老难辨的符号,只是所有看到令牌的人,同一时间都明白了这两个符号的含义。 免战。 竟然是一块传说中的免战牌。 许一乐沉声道:“陆道兄,且停战一日稍作休整,一日过后再战,如何?” 陆传亓看向连云虚。 连云虚想了想,缓缓说道:“歇一日也无妨,如今的形势,许一乐比咱们着急,却偏要做什么有恃无恐的虚假场面,无非是想安稳一下十二正宗的修士。他要做场面教主便由他做,待明日一鼓作气,将剩下几场尽都赢了,再将他们尽数诛杀!” 北斗枫愕然道:“还要打?这么打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依我看呐,明天再这么打下去,还是咱们输的可能性更大啊!” 宁汐和刑太岡同时扭头看着他。 北斗枫毫不示弱,瞪着眼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连云虚叹道:“连你我都这么认为,更何况这些域外天魔?他们都认为我们积累不如他们,道法不如他们,便是高端战力也不如他们……哼,老道我不吃这一套,正好借这个机会算计他们一把。” 北斗枫皱着眉头道:“我说老头儿,一开始我上场碰到那个疯婆子,不会也是你算计的吧?” 连云虚呵呵一笑,不作回答。 北斗枫登时大怒道:“我就知道你这老家伙没安好心!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个丑陋的疯婆娘,存心膈应我!” 宁汐脸色一沉:“北斗尊,慎言!玄王一心为我真空道,为我离皇界无数同胞,可谓殚精竭虑,你怎可无端猜忌?” “我怎么就无端猜忌了?” 北斗枫叫道:“那婆娘修为一般,若不是教主先前有训示,不让我用南斗杀拳,我如何会这般丢脸,被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再者说了,那婆娘是什么妈祖传人,和许一乐背后的南疆一直都不对付,要不是连云老头私下里跟她商议,许她传道的条件,我可不信她会无端端跑出来!” “北斗尊开了心窍,可喜可贺啊!” 刑太岡冷笑道:“你有南斗杀拳,人家也有一部娘道杀拳,谁杀谁还不一定,莫言空口说大话!就算是玄王定下的计策,你我也该全力配合才是,个人荣辱算得什么?你丢脸?我的大明尊部便不丢脸?宁王红灯部便不丢脸?” “蹦的越高摔得越狠!现如今头三场两平一胜,许一乐那帮人的尾巴,也该翘起来了!明日请上父门下几位法师,和风魔堂的魔师出手,打他个措手不及,而后趁势逆反五行归元阵,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传亓微微点头,一点刑太岡胸口,仁王盾便化作流光飞入他手中,旋即带着几人退到阵法之外,只剩下一块免战牌高悬天际。 “玄王,你去请西摩法师。” —— “许老师,怎么突然停战?” 许一乐高挂免战牌,非但真空道一方始料未及,便是勾离瑾等人也是不明所以,等他和夏符飏几个回到城主府之时,只见偌大的客厅里已经坐了二三十人。 许一乐端坐上位,左首坐着闭目养神的顾元叹,那两个捧炉捧剑的道童依旧站在他身后,气派十足。 只是右首的位置空着,也不知道是留给谁的,反正许一乐坐了上位,这个位子断然不可能是留给勾离瑾的,除了夏符飏几个其他人基本上也都到了,如今进入离恨界十二正宗的高手除了神仙道,算是到齐了。 妖魔道三位太子爷聚在一起,勾着头小声说着什么,仲云虎终于舍得将丈二高的白虎真身收了,化作一个毛茸茸的虎头怪。苏瞳和秦问柳代表花间派,正襟危坐,只有秦问柳依旧是拎着酒壶醉眼迷离。 这场合不适合蓝如泪,苏瞳也不想让她参加,便让她在房间安生的待着,更不要想着到处乱跑,惹出什么事端来。 蓝如泪童心未泯,一派天真烂漫,说话做事便缺了许多分寸拿捏,又有星云链这件法宝在手,没有苏瞳在一旁照看,必然会惹出什么麻烦事。 好在苏瞳以口诀下了禁止,只让星云链被动反击,又在房间了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阵法,只要蓝如泪破阵出去,她立即就能感应到。 冯茂然本想着施秀清重伤未愈,让她在房里歇息,自己去听一听许一乐的说辞,奈何架不住施秀清一个眼神,乖乖的跟着她一同前来。 另外还有十几个散修界的代表,修为境界也都不低,都有金丹中乘的修为,只是气势和做派都不能跟十二正宗相比,非但正襟危坐,更是目不斜视,一个个普通静坐存神养气炼道一般。 只是不见出去斗阵的东林阙回来,也不见赤龙山的赤麟儿。 木焕阳早在一旁候着夏符飏,见勾离瑾几人一同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师尊,勾离前辈,沈师叔,刘前辈。” 木焕阳彬彬有礼,一一打过招呼,朝着顾元叹身旁的位置看了看:“城主大人请师尊过去说话。” 夏符飏瞥了一眼,笑道:“许道兄特意给我安排了大桌!哈哈哈,沈兄弟也别单独坐着了,与我同去!勾离道兄,你呢?” 勾离瑾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可怜我还是火皇宫的太子,许老师也没有给我安排个座位,只好叨扰夏道兄了!” 他们几个边走边说,众人的视线便朝他们关注过来,勾离瑾和夏符飏还好说,毫不在意,沈彦秋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头皮发麻。 “娘的,被一群高手注视,哪怕只是扫过一眼,也还是脊背发凉!” 沈彦秋心头连爆粗口,只是不能让别人小觑了大悲宗,连忙把腰一挺,若有若无的火气遍布全身,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许一乐一团和气的笑道:“就等着夏道友回来了。” 摊手一指右首的座位道:“既然神仙道的道友不愿听老朽唠叨,烦请夏道友就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夏符飏。 这个位置可不好坐。 就算神仙道的人没来,那也是属于神仙道的位置,主座两旁的位置以左为尊,右座稍逊,许一乐让顾元叹坐了左首,已然是有些不给神仙道面子,如今又让夏符飏领了神仙道的位置,那可真是直接打脸了。 神仙道执十二正宗牛耳,向来是修行道无数宗门之魁首,随便出来一个人,到了普通的宗门,也要享受上宾的待遇,那些人恨不得把宗主的座位都腾出来,生怕一丁点儿的照顾不周,得罪了九重天上的贵人。 便是到了大宗派和十二正宗,神仙道的人也是雷打不动的左首,何曾听说连右首也捞不着的事儿? 魔山派不给神仙道面子,那是因为有魔道祖师洞玄嗔的余荫,又有两家祖师十几万年前结下的交情,魔山再无理行事,神仙道也要忍一忍。 十二正宗不给神仙道面子,那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比之神仙道虽然稍逊一筹,但是并不怕了神仙道,各家都有七劫至境的元神大宗师,你雷震霄就是修成八劫又如何?只要没有修成九劫巅峰进入散仙,体内凝聚几分上界天仙气息,就不能杀死真灵寄托虚空的神化高手。 打不死,要是还镇压不住,那就要面对无休无止的报复,任是雷震霄修为第一,碰到这样的事情也要头疼。 南疆凭什么?或者说火皇宫,乃至你许一乐,凭什么呢? 凭借凤凰余荫么? 双皇一王驱赶孔雀一族,强行霸占了不死火山,致凤凰后裔失了凤巢流离失所,凤凰功德余荫还会庇护他们么? 许一乐一脸坦诚,眉开眼笑的看着夏符飏,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特别是牛圣婴三个,一副幸灾乐祸准备看热闹的架势。 沈彦秋传音道:“兄长。” 夏符飏微不可查的摇摇头:“无妨,许道兄为人虽然精明,却不失大家风范,不会设计害我。如今你我是最为坚实倾向三皇城的一方,就更没有这个可能。只怕是要故意做一出戏,让我给他打配合!” 做戏?做给谁看? 神仙道么? 还是在座的这些人? 夏符飏微一拱手,竟然行了个凡界里江湖中的礼节,应道:“这便来了。” 沈彦秋心头惴惴,刘琳剑无动于衷,勾离瑾似笑非笑,木焕阳则是目不斜视,一脸平静的跟在夏符飏身后。 堪堪走到座位旁,就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哼,语气阴沉,好似暴雨来临之时沉闷的雷鸣,问道:“城主大人,既然请大家来共商大事,怎地人没到齐就要开始?还要请问城主大人,我的位子呢?” ------------ 第五百二十三章 灵威皓 一团雷光涌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这才发现走进来的并非团雷,而是一行三人,只是当先那人龙行虎步极具威严,烂银色轻凯贴身包裹,浑身上下全无破绽,便是头上也带了一顶明晃晃的全覆式头盔,只有眼睛处一抹深红,乃是镶嵌了一片打磨光滑通透的宝石。 背后一领六尺披风色做墨绿,斜斜自左肩勾住,流淌在身后,只有两尺来宽,上绘一头四爪真龙,摩云弄电张牙舞爪。 身后两人一样打扮,只是铠甲换做青白色,没有戴头盔,一个梳着背头长发垂腰的马脸汉子,一个贼眉鼠目的圆脸中年。 马脸汉子约摸三十岁左右,只是皮肤有些粗糙,尽是坑坑洼洼的麻眼儿,看着有些磕碜,眼角斜吊,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又细又长,嘴唇有些纤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猥琐中年獐头鼠目,绿豆一样的小眼转来转去,视线没有一颗停留在一处,嘴角噙着笑意,两撇八字胡硬挺挺的分掠,乍一看像是四条眉毛一般,早就将客厅里的众人挨个打量一遍。 夏符飏止住坐下的动作,忽然歪着头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眼神向许一乐一瞥,道:“道兄,正主儿来了。” 许一乐也不起身相迎,只是非常客气的拱手道:“敢问是神仙道哪位道友当面?” 那人头盔猛然收拢归于脑后,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容,剑眉星目皓齿红唇,淡红色的长发自头顶束起,柔顺的撒在耳旁脑后,倒像个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 在座的诸位不乏俊男,且不说放浪形骸的秦问柳,乃是花间四公子之一,名传天下的美男子。亦不说细眼微眯的晓月千光,更是风流不羁的浪荡公子。更不说棱角分明集清秀刚毅于一身的沈彦秋,便是木焕阳和勾离瑾也是模样俊俏敦仁不一,各有千秋。 只是大家气质截然不同,然则尽皆深沉内敛,浑不似这少年张扬霸气,下巴微微翘起,不拿正眼看人。 三人走到客厅正中,少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随意的绕着耳边的头发,一晃而过的扫了一眼夏符飏,冲许一乐缓缓说道:“城主大人传讯议事,我不过晚来一步,便连座位也没了!看来我神仙道的名声,在南疆也算不得什么。” 双手拢袖的顾元叹也不睁眼:“神仙道偌大的威风,修行道哪个不知?大家都是方外之人,没有那许多俗礼客套,尊驾看上那个位置便去坐就是。” “若是看上贫道这个,贫道也可相让。” 咦? 这向来傲娇的寸心高足,竟然也有忍气吞声的时候? 少年冷笑道:“你安生坐着就是,你坐过的凳子,怕脏了我的衣甲!” 过瘾,这他娘的就怼上了! 仲云虎立马来了兴致,也不跟牛圣婴和晓月千光瞎白话,一双圆溜溜的虎眼扫来扫去,就看顾元叹如何应付。 这少年气息隐晦,也不知道是修行功法的原因,还是身上布满符文脉络的轻甲收束了气息,竟然不能感应到具体的修为,只是身后两个随从都有金丹五转的境界,那马脸汉子更是六转上接近七转,浑身气息毫不遮掩,如同炉火放热,清晰可辨。 连随从都有这般境界,想来这少年再不济,也该有金丹中乘的修为。 不过对上顾元叹,除了神仙道的身份和嚣张的态度之外,还真是不够看。 顾元叹身后的道童顿时脸色一冷,只是顾元叹没有表态,他们两个也不敢僭越,只是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我与你,你不要,也都由你。只是等下莫要拿贫道说事儿,行些心口不一的蜗弄勾当。” “贫道不但坐的安生,还坐的安稳。这个就不用你费心了。” 少年只是冷哼,盯着许一乐。 许一乐呵呵笑道:“道友还要老朽这张破板凳不成?原本让与道友也无不可,只是老朽行将就木,躯体腌臜,不似顾道友久居福地,天人生香,着实怕脏了道友!” “要不这样!旁边的位置,老朽已经许了夏道友,不好出尔反尔,这便让人取了座椅,请道友与我分席如何?” “不必了!” 夏符飏眉毛一挑,招呼勾离瑾和沈彦秋几个就坐,摸起桌子上的瓜果就啃,“嗑嗤咔吧”甚是清晰。 沈彦秋眼皮直跳。 初于夏符飏相识时,这大哥还是一副宗师气度,潇洒大度不拘小节,只是相处久了以后才发现,夏符飏何止是潇洒,简直洒的没边儿,对待相好相熟的还有些克制,对待看不过眼不屑一顾的,那真的就是彻彻底底的不屑一顾了。 这小子眼高于顶,一副谁也看不上谁也看不起的架势,在神仙道肯定也是个身份尊贵的人物,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哪里受得了顾元叹视如无物的态度?夏符飏和顾元叹走的颇近,说好听了是性格上大同小异,又是修为相当的高手,惺惺相惜。说难听了就是臭美相投,一个两个都是骄傲到骨子里的货色,这小子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惹恼了那个都讨不到好处。 可关键人家家底厚背景强啊! 金鸡岭也好,寸心门也罢,明面上都不比神仙道,便是超脱八劫的大宗师简元贞举世罕见,却也不是举世无敌。神仙道能培养出一个九劫散仙郭云龙,难道还培养不出第二个么?拼实力拼底蕴,金鸡岭和寸心门加在一起,也拼不过神仙道。 这才是雷打不动的根本。 少年一甩披风,马脸汉子遥遥一抓,便自一个空位处拘来一张座椅,端端正正的摆在客厅正中,就在少年屁股后面,少年大马金刀的坐下,马脸汉子又伸手拘来一张紫木长桌,连桌子上的酒水瓜果也没落。 “我就坐这儿。” 少年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倒了杯酒清洗手指,又取出一条纯白手帕擦拭,回头慢条斯理的笑道:“午督、旭督也请坐。” 两人也不推辞,摄了座椅过来,一左一右坐在旁边。 仲云虎呆楞楞的道:“真他娘的能装!虎爷我自认平日里派头够足够大了,就这今天也没让驴东来那小子跟过来,摆什么妖族太子的架子!这家伙倒好,简直比雷鸣和雷震这两个神仙道的太子还要太子!乖乖,虎爷我今天是开了眼了!” 这次他学了个巧,虽然声音依旧滚滚如雷,但一则刻意压低了许多,又使了个小技巧,用法力把尾音震碎,只让牛圣婴和晓月千光听见。 倒不是他害怕,凭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是境界超出自己两三转的大高手,他都敢操刀照砍不误,更何况这个看上去就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只不过对付高手无论输赢他都有脸面能挣,欺负小孩子就又丢脸又赔本儿,他可不想平白招惹晦气。 许一乐笑道:“自然是随道友喜欢,坐哪里都成。” 此时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少年三人身上,除了醉眼朦胧的秦问柳,闭目养神的顾元叹之外,便是正襟危坐的苏瞳也微微侧目。 “道友出自神仙道,不知道是哪位尊神门下?” 神仙道有灵兵册拘妖,镇魔殿压魔,点兵仙录敕仙,万神图封神,实则都是控制他人的手段,灵兵册和镇魔殿不用说,顾名思义也知道是封镇妖魔之宝,点兵仙录和万神图却是收摄真灵神魂的法宝。点兵仙录也还好说,不过是照上姓名,每日着天官一一点卯,排查职司。可只要上了万神图,那就是连生死都不在自己掌握,全凭万神图持有者调遣。 名义上以诸神章称谓,实际上还不如下人走狗,只不过有万神图庇佑,就算化作飞灰真灵消散,也能凭万神图中截留的真灵烙印再度凝聚魂体,于涤仙持重塑肉身。 只是时间跨度太长,甚至不亚于转世重修,非到万不得已,这些人也不愿轻易舍弃锤炼打熬多年的肉身。 拿波山前兔族第一高手窦天兔,就是上了万神图之后改名房太虚,做了十二元辰和二八战将之一,被拿波丸所不齿。 许一乐问他是哪位尊神门下,看起恭维尊重,实际上还是贬低的意思,只是这少年明知如此也不好发作而已。 獐头鼠目的家伙嗤嗤笑道:“我家公子是东极太华感应青灵帝君之孙,东王血脉!又受西极玄元兵斗帝君、斗姆元君引荐,拜二圣真王雷震殿下为师,参悟上绝雷法,唤做灵威皓!” ------------ 第五百二十四章 无题 神仙道有五方帝君。 上圣雷帝天尊坐镇凌霄殿,统御神仙道诸天仙神,乃大天尊。另有东极太华感应青灵帝君,南极洞浮长生无量帝君,西极玄元兵斗帝君,北极玄天上帝真武荡魔天尊共治神仙道。 东极东天太华帝君,延用古神东方青帝之名讳,号灵威仰,坐镇甲子位,统木德御青气,故而又称青帝。又因尊位与太古天庭东华帝君东王公相同,所以灵威皓才有东王血脉之称。 西极玄元兵斗帝君,又称斗姆元君,坐镇庚子位,统金德御白气,亦称白帝。玄元乃上清圣人尊号,西极兵斗帝君以圣人名号自用,又是精修杀伐之道,与真武荡魔天尊齐名。 灵威皓是青帝之孙,东王血脉,又有白帝斗姆举荐,拜在雷震霄次子雷震门下修炼雷法,无论哪一个名号扔出去,都能将一座大山砸碎,也难怪如此嚣张。 神仙道太子乃是雷鸣,只是这雷鸣有些纨绔,证道长生修成元神之后便即懈怠,当年还妄图迎娶凌怀栩,被凌怀栩打的丢盔弃甲,还是乔道真出手才捡回一丝颜面。雷鸣不如雷震子苦心修炼雷法精深,在神仙道的身份胜过雷震子,那是因为出生的早占了个大便宜,但实力和地位都不如雷震子。 九天仙神多次奏请雷震霄,改封雷震为太子,传承玄天法剑神仙之道,都被雷震霄以立长不立幼的理由驳回,诸仙神不愿日后被雷鸣奴役差遣,故而大多都倒向其余几位帝君,也有一批依附雷震子。 几位帝君来者不拒,雷震子也是照单全收,雷震霄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再加上雷震子平素都在天堑山上雷洞闭关潜修,也没工夫搭理他们,于是这些人便找上了雷震子的几个亲传弟子。 灵威皓便是其中之一。 神仙道的神与仙者,亦不过是修士,假借古仙神之名号,实则没有一个能挣脱九重真道的束缚,得解脱自在,说白了尽是自欺欺人,只是神仙道传承久远,有玄天法祖这位飞升仙界的大宗师遗留的道通,还有太上太元道尊炼制的法宝、创作的功法,五方五帝修为高绝,法力通天彻底,根基浑厚力压诸天,稳坐十二正宗第一,这假借之名也就没人敢说了。 有实力,放个屁都有人吹捧,恨不能把屁捡起来吞了,其他人争着抢着大赞喷香美味,抢不到的捶胸顿足大失所望;若是没有实力,纵然口灿莲花尽是颠簸不破的箴言道理,也是没人理会,说的烦了还要遭受拳打脚踢,搞不好还要丢了性命。 德行是用来修身的,此为自胜。若要胜人服人,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拳头管用,至于身份地位家世渊源,也不过是拳头的一种表象罢了。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可如今这世道的道理,已然屈服于拳头。 恰恰这几样,灵威皓都有。 “原来是古神血脉,雷帝门生!” 许一乐嘴上说的客气十足,一副久仰大名的惊喜之色,只是依旧没有起身,老神在在坐的瓷实。 灵威皓自取了一壶酒,半透明的玉瓶酒液荡漾,散发着微微淡紫色的荧光,仿佛漂浮着无数颗粒,更像是精酿的果汁一般。又摆开三个小盅,各满一杯。 这两样器具不珍贵也不华美,只是小巧精致,和灵威皓的气质互相衬托,这才显得与众不同。 分了两杯与午督与旭督,这两个也不推脱,马脸午督捻杯轻品,贼眉鼠目的旭督却是直接把过酒壶,对着嘴就倒,撒的满嘴都是,酒液顺着八字胡往下滴,还一边砸吧嘴发出吸溜的声响,活脱脱一副老鼠偷吃大快朵颐的形象。 灵威皓饮尽杯中酒,悠然道:“离恨界是南疆的离恨界,不是我神仙道的离恨界,也不是我青帝苑的离恨界。似乎我神仙道和南疆几位皇者也没什么交情,城主大人邀我来共商大事,要存的是三皇城,要灭的是真空道,于我神仙道有何利益?” “我这人心直口快,不会学人家拐弯抹角的假客套,城主大人喜欢听也好,不喜欢听也罢,既然想让我卖力气,总得出一份工钱。” 灵威皓一手拖着下巴,身体前倾懒洋洋的支棱在桌子上,脸上笑容也甚是敷衍。 “当然,若是用不到我出手,我也乐得清闲。” —— 真空道。 元明天,缥缈云海。 天柱峰下极地群山中,一座大山宛如放大了千万倍的坟丘,既圆且润,郁郁葱葱的树木毫无缝隙,整座大山既如坟丘,又像是一个巨大的软玉丁香。 可惜只有一个,凑不成一对。 山顶上如同天柱峰一般,也倒扣着一座巨大的小山,只是没有彼此悬浮分离,而是紧紧贴在一起,自坟丘山上修了一条笔直的宽阔台阶,直达倒扣小山上的宫殿。 这座宫殿和陆传亓的杀生殿不同,形制有些怪异,不是飞檐斗拱的木质结构,反倒以无数条石堆砌而成,如城似堡。 这宫殿以石头原本的青白色做底,表面只刷了一层透明的防尘胶漆,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用处,反正这山顶上除了呼啸的天风和云汽之外什么也没有,哪里有灰尘落下。 嗡嗡钟鸣不时响起,宫殿上停驻的鸟儿也不惊慌,像是习惯了一般,自顾自的梳理羽毛,弹腿抖去雨水。 连云虚孤身一人拾级而上,蒙蒙细雨纷纷洒洒,他也不运法力阻隔,只是将怀中墨色荷叶举起,一手拎着道袍前摆,慢慢的朝宫殿而去。 他奉陆传亓之命来请西摩法师,其实心里也有些不情愿。 真空道的至高神有两位,无生老母和灵感上父,但是灵感上父的地位远远不如他的神位,空担了一个至高神的名头,却和其他的小神享受同样的香火供奉,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信众。 不过总算是真空道的至高神之一,在杀生殿享受香火的同时,也是一众尊神里唯一一个有自己神殿,有专人膜拜的尊神。 西摩法师就是虔心供奉灵感上父的忠实信徒,也是灵感父神一脉的首领。 有阶级划分,必然就有矛盾,倘若灵感上父德不配位也就罢了,偏偏是和无生老母同样地位的至高神,却根本享受不到应有的待遇,西摩法师于陆传亓和四部尊主,自然也没什么交情。 而身为军师的连云虚,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提陆传亓拿主意,陆传亓也时时同他磋商真空道的发展,更是不受西摩法师待见。 连云虚轻轻叹了口气:“西摩法师为人耿直,我这一去,必然要受折辱……也不知道教主为何让我来请他。便是北斗那家伙,也比我合适……” 连云虚不是想不明白,只有他受过这番折辱之后,才能成功请出西摩法师,否则就是陆传亓亲自去,也不见得能成功。 西摩法师既然不卖四部尊主的面子,自然也不会卖陆传亓的面子,纵然是你教主又如何?若非这些年发展壮大真空道,和三皇城一力抗衡,算得上劳苦功高,西摩法师根本懒得理他。 小雨渐浓。 连云虚想了想,还是止住了阻隔雨水的念头,这般湿漉漉的进入,想来也能体现出自己对灵感上父的尊敬,西摩法师怎么也该留着情面。 想到此处,便要将荷叶收起,只是又觉得这般做太过刻意,弄巧成拙反而不美,依旧稳稳举着荷叶,一步一步向上走。 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笔直的阶梯山路这才走了十之一二,自下而上望去,山顶尽在雨雾遮掩之中,倒扣小山更是朦胧一片不可明见。 “若非有求于人,老道我何苦这般作践自己?唉!” 西摩法师虽然法力深厚,修行的道法也和他们迥然不同,可毕竟只有金丹六七转的修为,对于这次斗将之事,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饶是连云虚精于算计,也实在想不通陆传亓真正的打算。 “西摩子精修圣灵七绝咒,尤其擅长诅咒之法,只是诅咒之法当远遁千里之外,遥遥施咒灭杀敌人,才是王道,保全自身的同时也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若是斗将,区区千丈空间,眨眼就能欺到身前,如何来得及下咒?” “不过诅咒之术只是七绝之一,真言护身咒和灵言诛魔咒相互配合,在辅以祷言蒙恩咒,也尽能周旋,便是我等不小心也要吃个大亏,三皇城那些家伙不知圣灵七绝咒的厉害,保不准就要输一场。” 连云虚一番思量,笃定心中猜想,愈发觉得自己所料不差,顿时来了精神,也不怕被西摩法师言语辱骂了。 不就是挨骂么,我且暂学乌龟法,当缩头时且缩头,让他骂的舒服了,自然也就不会拒绝。都是我真空道一脉,如今大敌当前存亡之际,这些龌龊的内斗先缓一缓,想来西摩子该有这个觉悟。 ------------ 第五百二十五章 西摩子 浓雨如瀑。 似乎是感应到连云虚短时间内心境的起伏变化,天象竟然也在短时间内诡变,原本只是薄雨如雾,湿蒙蒙的遮蔽天空,突然间天穹放晴,一轮大日煌煌照耀,结果还没等阳光推开雨雾,豆大的雨点就毫无征兆的落下,将阳光分割成无数金黄色的线条。 太阳高挂,透射云层,白云泛着金色的光边,雨却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如天河倒灌一般,分不清究竟是暴雨、还是天柱峰上的蓄水池崩塌,连珠成线,连线成幕,连幕成瀑。 连云虚手中的黝黑荷叶大如车轮,薄薄的叶片看上去弱不禁风,托举着无穷尽的雨水,下面形成一个“透明”的空间,连云虚衣摆和鞋子都已经湿透了,身上的道袍也被最初的薄雨浸湿,软耷耷的贴在身上。 山顶的钟声淹没在轰隆的雨声中,不分彼此。 钟声骤停。 连云虚微皱的眉头终于松开。 一线碧绿自山顶流淌,顺着石阶眨眼间来到连云虚脚下,随即在他面前凝聚成一个单薄的人形。 这人就像一个纸扎的架子,衣服鞋袜和配饰都是画上去的,就连五官也都是用各种颜色的油彩涂抹而成,圆滚滚泥呆呆的一个脑袋。 雨水淋在这人身上,立刻就被吸收,仿佛它体内蕴含无穷空间,将雨水全部都转移进去,糊纸始终保持干燥。 “原来是妙笔尊者,老道有礼了。” 连云虚对纸人打了个稽首,笑意吟吟。 西摩子座下有十二灵魔尊者,修为各有高低,自筑基到金丹都有,是他修炼圣灵七绝咒中祷言蒙恩咒,点化的各种事物,诸如纸人、脸谱、木偶等等,虽然也有相当于修士的种种境界,却灵智不高,保持着没有开悟之前的模样。 妙笔尊者在十二灵魔中排名中等,也有金丹二转的修为,原本是供奉在灵感上父神像旁的一对纸人之一,因日夜聆听西摩子对灵感上父祷告,被他修炼祷言蒙恩咒时发出的灵光洗礼,生出一点灵智,吸收香火愿力修成精怪,这才被西摩子点化随身,做了十二灵魔之一。 “神父恭候多时,请玄王移驾。” 妙笔尊者五官勾描不可灵动,站在雨中械械若死,言辞也是毫无情感。 十二尊者皆是西摩子点化,正如生身父母一般,故而妙笔尊者等人皆称西摩子为为父,且因其神通广大指死为生,十二尊者无不心悦诚服全心侍奉,故以父神称之。 妙笔尊者抬起手臂,山顶宫殿顶端的十字星上炸起一团亮光,直冲云海之中,只搅将一搅,搅的电闪雷鸣轰隆不绝,便把漫天雨云散去,刹那间云消雨收。 “尊者好手段!” 行云布雨之法不过寻常,说起来都是小搬运的法术,妙笔尊者扫去阴雨,于普通人看来乃是神仙一般的手段,在连云虚这个精通北水玄冥的大家眼中,不值一晒。 呼风唤雨乃是大神通,古来多有高人搬运四海之水解民倒悬,涤除干旱,此等都是小术,不归于道法之列,若能沟通上苍甘霖普降,依时令定分寸,那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不过说两句好听的又不费本钱,便是夸他个上天入地,连云虚也舍得卖力气。 “父神恭候多时,还是玄王移驾!” 妙笔尊者死物一般的眼睛,极为艰难的眨了眨,似乎想做一个表情出来,只是面皮坚硬,还没有修出血肉,只好把刚才话重说一遍,好歹多了一丝生气。 “烦请尊者引路。” 灵感父神殿连云虚还从没来过,他也从来不想进来,虽然知道一条道走到尽头便是神殿,却也不知道内里的情况,既然西摩子已然知晓他的到来,索性也把乌龟法行个彻底,请妙笔尊者同行。 妙笔尊者缓缓转身,缓缓跨步,三息才迈出一步去,只是不知是否修了神行法,一步迈出就有十丈远近,百十步台阶,连云虚就踩着妙笔尊者将逝未逝的碧光,一步不差的跟了上去。 转瞬过了石阶,两人透过宽大且高的石门,直入神殿之中,只见一排排长条座椅两列分置,座椅的最前方,便是一尊三五丈高巨大的石制神像。 神像赤裸的身躯略显消瘦,只在下体一抹流云飘过,遮住赤龙,只是似乎赤龙甚是巨大,流云鼓出一片,隐隐能看到赤龙雄伟的痕迹。面容悲苦,似乎饱受苦难,虽然没有瘦到皮包骨头,却没有一丝油脂层,浑身尽是清晰可辨的精瘦肌肉,眼窝深邃脸颊凹陷,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 雕刻神像的匠人似乎别有用心,没有使用精密的细节修饰,反倒以狂野刚劲的刀法勾勒整体,似是一气呵成之作,寥寥几刀就把这位神明悲天悯人、无尽慈悲的意味勾勒出来。 不消说,这必然就是灵感上父。 大殿极为巨大空旷,半透明的穹顶接近十丈高,由一块块鹅黄色的宝石切割成等样的制式平面,以银白色的金属框架固定在一起,大殿四周熊熊燃烧着几十个火盆,橘红色的火光经由宝石平面反射下来,为神像蒙上一层迷幻的色彩。 无论是谁第一次走进这座神殿,目光第一时间都会被神像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就会全神贯注,沉浸在神像散发的意味之中。 连云虚也不例外。 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一股危险的气机自丹田迸发,小世界中的莲池突然示警,将他从沉浸中拉出来,这才发现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千百年不曾有过变化的身体,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玄王好高明的修为,竟然于一瞬间收摄心神,让贫道好生钦佩。” 身旁的妙笔尊者不知何时消失,连云虚扫视大厅,却不见发声之人的踪迹,连忙运转法力开辟黑莲法眼,这才看到灵感上父神像脚下,跪伏着一个棕袍人。 这人身材甚是魁梧高大,哪怕是跪伏于地近乎蜷缩,也比普通人大了将近一倍。褐色头发蓬松凌乱,就像一颗巨大的褐色蒲公英。 “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连云虚心中冷笑,将荷叶搂在怀中,呵呵笑道:“礼敬父神!连云虚不请自来,还请西摩法师见谅。” 西摩子立起身子依旧跪在地上,头也不回的道:“你我都是父神的儿女,玄王既来参拜父神,便是我的兄弟,何来见谅之说。” 这厮怕不是入魔了! 真空道虽然奉无生老母为至高神,张口老母闭口神君,实际上于大多数人而言,无生老母和真空家乡,不过是一个精神寄托的信仰罢了,为茫然无措的心灵空虚,寻找一份安定,除了能够凝聚人心信念,有谁是真正把无生老母当做唯一救星的? 便是教主陆传亓,只怕也没有可能,甚至是最不相信的一个。 如果真有无生老母,真有天外桃源一般的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为何不降下法力拯救罹难的子民? 是他们的信仰不够虔诚,还是这苦难本就是无生老母赐予的磨炼,好让她的子民祈求她的宽恕? 连云虚向来是不信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大力宣扬无生老母的信仰,让黑莲部的弟子虔心诡异,因这本身,就是发展壮大真空道的一重关键手段。 既然连至高神无生老母他都不信,更遑论沦为普通神明的灵感上父了。 “玄王来意我已知晓。” 西摩子啪嗒一声合起手中的书册,抬头看向灵感上父神像,仿佛追随着灵感上父的目光,精神意念尽数遁入虚空,声音有些空洞缥缈:“父神荣光照耀大地,全知全能的父神已经将一切都做启示。只是贫道想问玄王一句,玄王要如何说服贫道。” 连云虚淡淡的道:“生死存亡,舍身保卫家园,也要旁人劝说才肯做吗?” “玄王所言生死存亡,究竟是谁生谁死谁存谁亡?玄王想贫道舍身捍卫的,又是谁的家园?” “自然是他死,我活!” “三皇城便是毒瘤,一日不除,我离皇界刘一日不得安生,我亿万同胞兄弟姐妹便一日不得清宁!” 连云虚沉声道:“我来,不是与西摩法师论法打机锋,而是奉教主之名,请西摩法师出山相助。” 西摩子稍做沉吟:“域外天魔的实力,已经强大到教主也不能制了?教主的力量几近宗师,阵法一道更是出神入化,就是真正的元神宗师,也有一战之力,竟然奈何不得这群域外天魔?” 连云虚见西摩子言语松动,忙道:“天魔残暴诡诈,法师也是知道的。教主既要以阵法统筹全局,还要分神制约许一乐,难免有疏漏之处,贫道方寸之谋难堪大任,故而才要请法师出山,倚为臂助。”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西摩子收回目光,重新摊开书册:“既是王命难违,又有玄王亲自来请,贫道便随玄王走一遭,会一会域外天魔。” ------------ 第五百二十六章 劫数难逃 沈彦秋很想问一问仲云虎,随他一起进入离恨界的驴东来在哪里。 碧波谭一战,驴东来多有袒护,直到和童元浪对阵四象塔时,驴东来还暗中使手段助他,这份恩情不可谓不大。 沈彦秋不是迂腐之人,更不像那些没头没脑被牵着鼻子走的蠢货一般,紧抓着什么正邪不两立的口号不丢,把驴东来当做生死大敌一般的魔道妖人。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黑白分明的善恶之分?世人眼中的妖魔不一定就是恶,而以正道正宗自居的神道、人道不一定就是善。所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君子坦荡。 过犹不及暂且不提,须知恪守本心,问心无愧的道理。 恩仇必报方是男儿本色,沈彦秋堂堂八尺男儿,这等同于救命的恩情,岂有不报之理? 这份恩情不能偿还,在他心里就永远是一个心结,有害无益,甚至会蒙蔽灵性迟滞道心。 可惜,仲云虎当初拦截徐沐白,法力波及之下,差点将沈彦秋也打杀,沈彦秋不找他报仇已是难得,日后有机会也要抓仲云虎打一顿出气,此时又怎会与他交集?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总有再见驴东来的时候,那时节再一发偿还就是。 其实灵威皓的来意谁都明白,就是想站稳神仙道第一宗门的跟脚,让许一乐把他当做座上宾对待,到时打赢了这场仗,也是南疆派系在神仙道弟子灵威皓的带领下,降服了不听教化的离恨界土著,更能彰显出神仙道的功绩。 只是这事儿非得许一乐提出来才好,那样才能显得灵威皓的身份地位,否则他自家先开口无偿出力,便失了至关重要的主动权利。 不过许一乐根本不拿他当回事,一个劲儿的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几次灵威皓近乎直白的暗示,也被他顾左右而言他化去。 十二正宗在座的,有神道神仙道、大悲宗、金鸡岭,人道无量剑宗、寸心门、名花流,妖魔道元魔山、自在魔宫、黄花观,除了龙神殿、大普度寺和幽冥鬼道,十二正宗三有其二,神仙道想在离恨界拔头,不说南疆答不答应,便是其他几个宗门也必然不会答应。 晓月千光心头冷笑连连:这厮怕不是得了失心疯!蝼蚁一般的道行,也敢扯着神仙道的大旗摆谱!若是你老师雷震在此,修为境界压旁人一头,也还有嚣张的资本,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牛圣婴和晓月千光一样心思,也懒得看他讨厌的嘴脸,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仲云虎小声瞎扯。 苏瞳眉头微皱,看了看烂泥一般瘫在座椅上的秦问柳,不想掺和到他们争权夺利的勾当里,索性和许一乐告声罪,扯着秦问柳便回去了。 苏瞳一走,和她关系还不错的施秀清也坐不住了,本身她就是直爽刚强的性子,自打灵威皓一进来,她就瞅着眼烦,更是懒得跟他多费一句口舌,只是先前大战林黑儿之时出的力气不小,这时候也不好提前抽身而去,好在苏瞳打了样,她也跟着说了声,与苏瞳一道走了。 妖魔道扭成一个小团体,沈彦秋也和勾离瑾、夏符飏坐在一起,顾元叹更是神游天外闭目养神,一个个都各顾各的,只斜眼看灵威皓接下来如何。 “我有一阵,号曰太宵。” 灵威皓将这些嘴脸尽收眼底,眼中寒芒一闪,翻手取出一串玉镯,每一枚都有巴掌大小,五个镯子彼此串联,颜色不同形制却一样,色做青、红、白、黑、黄,按五方五行。 “太宵役灵阵,正反五行、生克变化颠倒随心,可破陆传亓五行归元阵。这副太皓镯便是布置太宵役灵阵的核心法器。虽然以人为阵不如以物为阵威力巨大,但胜在灵活机动,随时可以移动攻击。我以午督或旭督摄一阵脚,占住南方离火位,城主大人再找三个不同属性的高手分占三方,我居中执掌枢纽,顷刻间便能将五行归元阵破去。” “介时无有玉石俱焚之患,诸位也可放开手脚厮杀。” 太字至尊至贵,常人不可轻用。三元道尊与释迦二圣乃先天五太化生,世人尊称三元道尊时,皆以太上起始。君不见修行道无论是人还是物,只要名称中带有太字,俱都是了不得的人和物。 大力魔王牛太煌,青莲剑仙李太白,勾离瑾的太皇真经,李玄婴的师父太乙祖师等等。 灵威皓手中的镯子敢以太宵为号,由此可见一斑。 许一乐并没有太过欣喜,问道:“道友以为,何人可入阵主持?” 灵威皓笑道:“无量剑宗有水母、真罡两柄绝世名剑,可占北方壬水、西方庚金,当然,大悲宗以庚金剑气名扬天下,也可由大悲宗的道友占住西方庚金位阵脚。至于东方甲木,原本我最适合,不过这太皓镯是我祭炼的法器,我若不占住中央枢纽,便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故而只能请其他人摄位,执掌甲木。” 灵威皓侃侃而谈,众人皆默不作声。 沈彦秋闻言,甚是尴尬的小声道:“两位大哥,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不曾修炼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断然不可能进去主持阵法的。而且冯茂然的性子,更不可能让施秀清跟他一起出!” 夏符飏道:“灵威皓应该是在神仙道待的太久,养尊处优惯了,以为谁都要顺着他的心意行事才是理所应当!我看呐,除了他们三个之外,绝不会有人愿意陪他一起主持这什么太宵役灵阵!” 勾离瑾嘿嘿笑道:“他若不说自己居中统摄阵法中枢,倒还有成功的可能,只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无形中就犯了众怒,自然是要吃瘪了。” 见大家都是听如不闻的架势,许一乐摆摆手道:“此事稍后再议……我与陆传亓约定斗将五场分出胜负,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赢了一场,还是施道友全力施为,以重伤为代价赢了一局。如今还有两场,自然是只能胜不能输,不知灵威道友有何良策?” “城主大人以为陆传亓会信守承诺,以几场输赢定离恨界的归属?” 灵威皓当即收起太皓镯,嗤笑道:“我虽然长坐上雷洞随恩师修行,却也听人说起过南疆离恨界,杀生王陆传的名字,以九转巅峰比肩元神宗师,于阵法一道的浸淫更是出类拔萃,便是放到修行道,也是了不得的大高手,必然能成就神婴驻世长生!这等天命风流的人物,会以区区几场赌斗决定自己的命运?” “真要是如此,他也不配叫杀生王!” 灵威皓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桌子:“说到底,离恨界是南疆的离恨界,不是我神仙道的离恨界,也不是在座诸位的离恨界。我帮一把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倘若城主大人无心布置太宵役灵阵,我也不会强求,至于出手上……还是如城主大人所言,此事稍后再议吧!” 许一乐起身拱手四方,呵呵笑道:“说到底这也是我南疆的家事,本不该以此叨扰各位道友。不过陆传亓布下封锁结界,诸位想要全身而退,也少不得要和真空道走上一场才有机会出去。说是恰逢其会也好,命中注定也罢,诸位若是不来南疆,自然也不会碰到这档子事,想来也是诸位道友同我南疆的一场缘法。” “诸位乃是天道正宗,家大业大,休说请诸位共同出手,便是单请任何一位,我三皇城也付不出足够的代价。毕竟和真空道乃至整个离恨界对阵,必然有性命之危,不是我说的难听,真要是哪一位陨落于此,我南疆也赔偿不起!” 许一乐微微躬身,态度诚恳。 勾离瑾当即站起身接口道:“许老师说的在理!这事儿本来就和诸位无关,有愿意帮忙的,我和许老师自然是感激不尽!若是不愿帮忙,那也是诸位自己的选择,我三皇城也断然没有记恨的道理!此事全凭诸位自己决断!” 牛圣婴给仲云虎使了个眼色,仲云虎大喇喇的叫道:“出谋划策的事儿我懒得想,离恨界落在谁手里我也管不着,但是打架尽管叫上我!” 晓月千光冷笑道:“杀生王此番围城,我等被称作域外天魔,便都是他的敌人!在他眼中,你我可没有什么南疆与十二正宗的分别,尊驾若是能和杀生王商议,放开一条通道任你离去,不妨提前通知一声,嘿嘿……我也好捡个现成的便宜!” 顾元叹道:“我辈逆天而行,自有天地人三劫随身。这一次身入离恨界,便在劫难之中,此劫即是天定之劫,也是命中人劫,躲之不得。贫道出手非是相助三皇城,乃是保全自身之举,破劫而出,则长生有望。” 夏符飏抚掌大笑:“顾道兄言之有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便是修行道如今,也有封魔榜降世、四古之后末法大劫,六道魔灵祸乱天地,况乎离恨界?倘若你我还以为这次只是真空道和三皇城的较量,只怕已然落入劫中而不自知!” “大劫已起,劫数难逃!离恨界已然如此,想来修行道亦如是。” ------------ 第五百二十七章 心血来潮 一日时间,转瞬而逝。 灵威皓要以自家法器太皓镯布置太宵役灵阵,破去陆传五行归元阵,原本是极好的打算,便是许一乐和勾离瑾也甚是意动。不过这厮太嚣张,想力压众人竖起神仙道的大旗,这才没有人同意。 神仙道向来没有盟友,也从来不需要盟友,要么依附他要么反对他,做狗还是做敌人,神仙道一直把原则权留给别人,只不过选择只有这两个而已。 神仙道需要盟友吗? 不需要。 任何一个宗门如果和神仙道一样高手如云,以一宗之力压制其他十一宗门,也会和他一样不屑于结交盟友。 元魔山和自在魔宫两次反天,几乎倾尽妖魔鬼的全部力量,结果一样大败亏输,若非二次反天时,赵正阳要救出困在灵兵册上的徐沐白,百万里之外一脸斩破灵兵册,仲云胥等人能否活着离开天堑山,还是未知之数。 当然,其他人不会眼睁的看着妖魔道的力量损伤殆尽,如此便少了一个抵制神仙道最有力的力量,像曹天霸和龙射虎等人,一定会明里暗里的出手相助,也就是说即便赵正阳不出手,也会有其他人出手。 维持平衡,才是最有利的局面。 可惜这天平太诡异,一方是神仙道,另一方却是剩下十一个宗门,差距实在太大。 许一乐明知接受太宵役灵阵是最好的选择,也没有答应灵威皓,甚至根本不在这件事上多费唇舌,直接一句话带过,怕的就是因此惹怒其他人,破坏了如今对三皇城最有利的形势。 少了太宵役灵阵,他一样有信心打赢这场仗,但是少了夏符飏、顾元叹等人,仅凭三皇城本身的力量,想赢就太难了。 其实苏瞳和施秀清所代表的名花流与无量剑宗,并没有像金鸡岭和寸心门这样坚定的要帮助许一乐,但是顾元叹一语道破天机,帮助许一乐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借此机会度过一重劫难。 众生需度无量劫,离开深狱一执念。 这场劫数并不是三皇城的,而是此时离恨界之内所有生灵的。只要进了离恨界,无论之前和离恨界和南疆有没有关系,此时也脱不开了。 诚如夏符飏所言,如今修行道都要经受四古纪元之后,再一次的天地大劫,而且还是中古诸贤预言的末法劫,几乎仅次于灭世劫的大劫难,一不小心就会身死道消,运气差的连封魔榜也上不去,只能留存一点真灵归于六道,受轮回之苦,连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的元神高人都不能幸免,更何况离恨界这样一个小世界? 所以夏符飏和顾元叹坚定立场,并非是在帮助许一乐,归根结底的目的,还是要借此机会渡过一重自己的人劫,日后置身天地大劫时,也能相对安稳一些。 只有不明天数之人,才会头昏脑涨,被劫数的力量左右自己的道心,最终被劫数化去,身如灰灰。 其实许一乐和陆传亓,何尝不是这个打算? 他们两个已经站在金丹期的巅峰,再进一步,哪怕只是看到下一步的方向,也就能跻身元神之境,在这场劫难中拥有更强的力量保存自身,乃至保存更多他们想要保存的人。 这劫渡得,躲不得。 所以无论是斗阵也好斗将也罢,都无关最后的结果,陆传亓要将离恨界掌握在自己手中,打破神婴不存的桎梏,为离恨界众生博一个出路;许一乐要踏出这一步,与道合真身化天地,摆脱轮回之苦,离开离恨界这座牢笼。 沈彦秋一怒杀人,是离恨界这场劫数的引子,但是他不杀,同样会有其他的契机推动劫数。只不过他运气不好,被刘海蟾以请神术推演未来联动天机,这才被冥冥中的天数选定。 若是能保存自身安然渡过,日后回到修行道,他自家末法劫的人劫,自然会相对削弱几分。 金鸡岭开派祖师简元贞尚在世间不曾飞升,虽然身在大河源流追寻大乘仙路,但并没有断绝和金鸡岭的联系。大河源流流经诸天万界,上至神仙灵贤诸界,下至六道轮九幽黄泉,都在天河与冥河之中,诸神诸仙凡夫俗子,谁也逃不过这场劫数,这件事夏符飏早就和他说了清楚。况且沈彦秋自痛苦山一路南行百万里,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混乱人间的六道邪祟,对于这场劫数也有自己的一份理解,虽然不太明白夏符飏的话,总算是有个更直观的认知。 “本以为修真问道便是逍遥,没想到比之前做凡人还要凶险万倍!唉,看来当初泫阴斗和禹蒯狩背叛军主,朝天宗的推波助澜只是其一,实则也是这场劫数的延伸。” 沈彦秋思量再三,更是决定趁着这短短的时间,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力量,他隐隐有一个感觉,这次斗将之战,他免不了也要上阵厮杀一回。 按理说他真实的力量只是相当于金丹四转,根本没有资格介入这个层次的战斗,不过既然是他推动离恨的劫数生发,便必然没有安然无恙渡过劫数的可能,既然无论斗将的结果如何最后都会有一场大战,他肯定也难以脱身,而这几天心头一直警兆连连,就连十方魔道总纲也时不时冒出来,似乎是在提醒他,由不得他不仔细小心。 “希望是我感应错了,否则对面来个六转以的高手,不暴露十方魔道的前提下,我只有挨打等死的份儿!纵然豁出去全力施展十方魔道,也绝不可能还有对付火无害之时的天时地利,对战六转已是极限!” 如今他有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的星辰之力斧正,纯正的道门气息和十方魔道的气息融汇一处,再加上神境通修成的一份浮屠法力,基本上很难有人能直观根本一眼看出十方魔道的根基。幻魔道的最终奥义是千变万化,所以修成的法力无形无相,他以幻魔道的法力改换形貌,便是勾离瑾也一时间看不出端倪,自然不怕其他人看破。 介时真要让他上场搏杀,便把幻魔道展开,以力魔道推动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充一回龙伯巨人吧。 “古天树当初传法于我,言道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乃是龙伯巨人独有,于其他巨人种族截然不同。而龙伯巨人又一直隐遁于南极深处不出,世人知龙伯巨人者众,而见之者疏,我只把力魔道的大力使出来,再找勾离大兄借一杆神兵枪棒,将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施展,任谁也看不出本来面目!” “况且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是道门护持长生之秘法,到时我也可趁机沟通北斗星象之力,将北斗真形接引下来,借星斗之力冲刷,施展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纵然不能取胜,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沈彦秋不通天机术数,也没有接触过这一类的秘法,自身祸福全靠本能的心血来潮预警,也没有办法推断后续,更不可能将毫无头绪的事情,去询问夏符飏和勾离瑾,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做好准备,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变化。 好在心血来潮他也有经验。 术数之道只是辅助修士更深层次沟通天机运转的手段,能够推演出更多的讯息,甚至能够沟通到冥冥之中的天道。不过这也不是说离了术数之道,修士就失去了沟通天机的能力,只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沈彦秋无“器”在手,能够感应到自身的生死祸福,已经算是灵觉敏锐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一点好,先把眼前的劫难渡过去再说其他的吧。 至于趁此机会领悟十方地狱道或十方劫魔道,他是想也不敢想。 好在他前次大战火无害时,临阵领悟了力魔道,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双双突破,两两相合化身龙伯巨人,能够达到恐怖的六丈高度,虽然远远不能和古天树以及白金力士相比,但这六丈的身躯并不是变化之术幻化的空壳子,而是肉身被汹涌的力量充分充塞之后,血肉骨骼不得不放大,才能承载这股力量。 沈彦秋全力施为不过六丈,古天树的本体就有十几二十丈,若是再想一想远古时期动辄数万丈乃至百万丈的神魔法身,那该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所谓担山填海、移星换斗、摘星拿月也不过如此! 这就是和撒豆成兵一样的道门大神通之一,法天象地。 ------------ 第五百二十八章 吓我一跳 许一乐终究还是拒绝了灵威皓的太宵役灵阵。 他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他根本不了解的阵法上,或者说是别有用心的灵威皓。特别是会因此失去其他宗门高手的助力,算起来依旧是得不偿失。 其实许一乐一直在关注一个方向,就是浮屠道南海的颖利师太一行。 颖利师太出自观音禅院,也就是所谓的慈航心宗,乃是南海璃伽岛正法明传下的道统。 这尼姑一直自称贫僧,合什见礼从不拈花做指,修的乃是观自在之法,无人相无我相,亦无众生相,天地一体自在不二,真我一如,女子也是大丈夫。 据说正法明就是男身女相,后来成就须菩提果位之后,身与道合自成混沌,脱去阴阳之束缚,便时常化身女子到俗世传道,还因此流传了许多有趣的故事。他座下的马头明王尊者,就是其中一段故事的主角,其中还牵扯到青莲剑仙的一个玩笑之举,更是传为一段趣谈。 颖利老尼还不曾证得罗汉果位,连等同金丹七转的初果也不是,如今只有六转上大比丘的境界,那几个弟子更是不堪,只是刚刚晋升大比丘,若非浮屠道法最重根基,她们又是正法明的道统流传,几个人基础打的甚是扎实,再怎么样许一乐也不敢让她们跟着颖利靠近战场。 颖利脚下那朵金莲不是凡品,看模样应该是璃伽岛紫竹林听潮池中的三品莲花,日日听正法明讲道说法,得了浮屠灵性,自有神通加持,被正法明赐给慈航心宗的开派祖师。 慈航心宗历代祖师修成初果罗汉后,想要更一进步修成阿罗汉果位,就会传位弟子投身璃伽岛,在正法明座下听法修行,这座三品金莲被历代祖师一层层祭炼加持,实际上单凭防御这一项,已经不输于普通的防御法宝,这也是许一乐同意颖利带着弟子靠近战场的第二个原因。 有了这座莲台,许一乐就不必分心于颖利的安危。 说来也是奇怪,离恨界开辟之初,有无名老僧踏上不死火山,随后得到三皇允许进入离恨界,结果莫名其妙的坐化,连肉身也化作水银一般的明镜湖,而后历经数千年时间,浮屠都没人再来南疆,再入离恨界,把那老僧的死忘得一干二净。 据勾离卿几人推断,那老僧至少也有须菩提乃至无量寿的境界,便是在浮屠也是一尊了不得的大德圣僧,不亚于世尊如来的地位,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舍身于离恨界? 离恨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个七劫大高手这般重视,情愿付出生命? 慈悲心,普度愿? 勾离卿是不信的。 倘若许一乐知道,明镜湖里藏着一座曼陀罗法界,里面还封印着青丘的女婿,这世上唯一掌握请神术的刘海蟾,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不过刑太岡之前使用过金身阿罗咒和八部天龙加持神变,许一乐心中就隐隐有了算计,颖利师太看到刑太岡施法,全然不为所动,很难让人以为她禅功深厚,心如金刚意合胎藏,更像是早就知道刑太岡身负浮屠秘法之事。 离恨界一向对外开放,只要修炼火系道法,哪怕只是兼修,只要修为在金丹境的修士,都能于浴火节时进入离恨界。 浮屠亦有俗家弟子,亦有收敛气息的神通法门,除非一个个严密排查,否则很难筛查出来,而且就算筛查出来,也没有任何理由组织他们进来。总不能其他人可以随意进出,唯独浮屠就不行。 浮屠在十二正宗里排名靠后,然则毕竟是以一家之力对抗过整个的道门的存在,甚至连妖魔鬼道都投身道门的情况下,两次道浮之争也没有把浮屠彻底毁灭,依旧留下那烂陀寺遗址,被浮屠僧人重建大雷音寺,而后又更名为大普度寺,跻身十二正宗。 可以说纯粹的论综合实力,抛开临时的盟友妖魔鬼道不谈,特别是三元道尊深入洪荒宇宙深处,诸神与仙真破空而去,道门的力量几乎跌倒最低,如今道门的实力很难和浮屠相抗衡。若非神仙道秉持太上道统,力压十一宗门,同时也把浮屠压了下去,这修行道第一宗门魁首的位置,究竟是谁坐还说不准。 许一乐不想得罪她们。 可也不想给她们创造条件,尽管他也不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 但是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能让她们任何一个,靠近明镜湖。 还好,颖利师太师太根本没有去明镜湖的打算,甚至连许一乐邀请共商之事也给推了,只要不和真空道对阵,她们就安安静静的在自家屋子里打坐参禅。 可越是这样越让许一乐头疼,不知道这是不是颖利使的障眼法,其实她身上背负着慈航心宗乃至正法明的安排,只等一个最佳的契机。 这些事无凭无据,许一乐也只能自己在心里猜测揣摩,不敢和任何人说起,就是勾离瑾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不过颖利师太没有其他的动作,许一乐多少也是松了口气,目前的重心还是放在对付陆传亓和真空道上。 杀了陆传亓,真空道不攻自破。 然则强如许一乐,也没有丝毫把握打杀陆传亓,且不说他本身的修为,就说被殷十娘点破的至宝仁王盾,就够他头疼了。 浮屠的法力极具特色,若是对上妖魔鬼道的修士,那就是浩大阳刚好似煌煌大日照耀诸天,诸邪退避。然则作为辅助之用,却也是最为温和,能定心定念扫除心魔,修复肉身以及小世界的伤势,更能以灌顶加持之法灌注到其他人身上,平添几成实力。 这一点,无人能比。 施秀清对阵林黑儿,接连施展三千年和六百年两剑,几乎耗尽法力心力,差一点就重伤垂死,真罡剑本身的修复是一方面,颖利师太的疗伤之法也居功至伟,否则她也不可能短短几天时间就稳住伤势,生龙活虎的参加商讨。 这么好的医匠,许一乐不舍的浪费。 所以这一次颖利师太的位置比之前更加靠近战场,许一乐也没有拒绝,只是暗中嘱咐勾离瑾,同时请夏符飏帮忙照看,不要让她们被战斗波及。 勾离瑾得了许一乐叮嘱,自然是责无旁贷,夏符飏虽然也是满口答应,不过夏符飏和勾离瑾不同,勾离瑾要考虑祷三皇城的利益,夏符飏则只需要出手拼杀,只要五行归元阵一开,他随时都能带着沈彦秋和木焕阳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沈彦秋依旧化身黄脸道人,站在勾离瑾的火云之上,浑身气息尽数收敛,连牛圣婴这个对头都没有发现他,更不用说只有一面之缘的颖利师太了。 只是颖利师太身后的慧能小尼,抽了抽可爱的小鼻子,似乎是闻到了某种气味,心头暗暗想到:怎么有些熟悉的气息?倒像是我浮屠的功法,没听说还有其他大寺的前辈师兄进来呀? 她天生慧根,契合浮屠根性,虽然不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这样的顶级天赋,却也有一枚灵巧至极的鼻子,能闻出世间一切生灵的味道,只要见过一次面被她捕捉到气息之后,就再也没有遗忘的可能。 若非勾离瑾太皇神兵变的火云隔绝,幻魔道的特性又是千变万化,沈彦秋纵然能变成其他物种,也要被慧能小尼识破 沈彦秋冷不丁的回头一看,正撞上慧能转来转去疑惑的眼神,连忙将眼神放空,装作不经意的回头,顺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转到一边,然后缓缓看向真空道那边。 “这小尼姑不会是发现我了吧?” 这一对眼可把沈彦秋吓了一跳,他是见识过颖利师太“霸王硬上弓”的架势,倘若被她们发现自己就在身边,说不定还要追上来探讨什么多心经之类的浮屠经典,聊一聊缩地成寸步步生莲的奥妙,不遗余力的要把他度化皈依,那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皈依皈依,老子几个媳妇儿都在家里等着呢!难不成真要我去修什么大合和欢喜禅不成?那不就真的成了淫僧秃驴了? 沈彦秋一阵恶寒,连忙摇摇头把脑海中自己顶着光头、身披袈裟的模样粉碎,不敢再想。 “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慧能小尼姑长得倒是挺不错……要是她愿意合和双修,倒也不是不能……啊呸!那也不能!我的妈呀,这家伙太厉害了,不知不觉就被迷了心窍!” 沈彦秋这才想起来,慧能小尼姑明明就是当初鹤星恫跟他讨论浮屠时,曾说起过的明妃相! 难怪越看越喜欢,这可是浮屠欢喜禅法的顶级色相! 啊呀呀,我听说正法明曾化身女子,收服犍多罗魔王,两人交)合十昼夜,结果是犍多罗体力不支,被抽干体力精华,不得已皈依浮屠,成就护法明王。而慈航心宗一脉相承的就是黄金锁骨菩萨的道统,而这位浮屠有名的传奇人物,就是以化身美貌女子,勾诱少年交)合传道说法,永绝淫)欲皈依浮屠扬名! 黄金锁骨菩萨,其实就是正法明的分身示现! 一想到自己精华尽去骨瘦如柴,体无完肤摇摇欲坠的凄惨模样,沈彦秋忍不住浑身哆嗦! 他娘的,吓老子一跳! ------------ 第五百二十九章 猛虎出山 东林阙颇有些狼狈的回来了。 这一阵该真空道先出人。 然则斗将开始之前,无论是陆传亓还是真空四部主,都没有急着派人上场邀战,而是将五行归元阵开了一道缺口,一派火云自缺口涌入,正是跨坐火云兽的东林阙,三皇城的大军统帅。 只是他铠甲破碎披头散发,浑身血迹神色萎靡,一人一兽孤身回返,必然是吃了败仗全军覆没。 东林阙气息微弱,一点灵光断断续续似乎随时都要熄灭,看来小世界受到的创伤远比表面上要严重的多,就连沈彦秋都能看出他已濒临油尽灯枯,随时都可能小世界崩塌化道而死。 若非阴阳大磨不住释放阴阳二气,定住他紫府神宫,推动小世界旋转,便是连驾驭火云兽的力量也没有。 可他的身躯依旧挺得笔直。 一柄折断的长剑抵在背后,一端顶着座鞍,一端刺入他背脊,卡在脊柱之间的缝隙上,硬生生将他撑着不倒。 火云兽和东林阙也差不多,非但身后三尾俱断,獠牙也崩碎几颗,浑身鳞片破碎大半,遍布伤痕,既使站在蒸腾的火云上,也是颤颤巍巍几欲摔倒。 东林阙不敢动弹,生怕离开断剑的支撑立马就倒下去,一手捶胸,低头沉声道:“败军之将东林阙,前来请罪!” 勾离瑾蓦然长叹一声,挥手将他送入城主府,交由许一乐发落。 东林阙虽然深谙兵家战法,毕竟时间太短,诸修士之间的磨合不够,对上普通的乌合之众自然能摧枯拉朽,可对上真空道精练千百年的精兵,纵然个个以命相搏,也是力有不逮。 大家都是修士,除了兵家器械之外,还有神兵法器可用,一旦展开生死搏杀,特别是成建制的修士大军胶着混战,很难像凡人军队那样迅速分离撤退,凡俗弓箭能射数百步,充其量不过贯杀一人,力弱则衰,力衰则竭。而修士的神兵法器动辄飞行数千丈数百里,甚至远遁千里之外猎杀,自爆法器更是大范围的轰杀,逃脱的几率远远小于单打独斗。 按照勾离瑾的设想,许一乐很可能趁这个机会毁了东林阙。 碍于父生真炎的霸道,许一乐不会取他性命,但是让他一生再无寸进,老死在如今的境界还是轻而易举的。而且这个机会非常难得,便是父生真炎也找不到发的理由,否则就是单方面挑衅赤龙宫和火皇宫,父生真炎怎么也得掂量掂量。 大家都以为许一乐是个老好人,面团团的坦坦翁,只有勾离瑾最清楚,这个许老师在进入离恨界之前,是如何杀伐果断,是多么得俞白灵的信任。 “许老师,一切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许一乐身为三皇城主,双皇一王特许独断专行,就是勾离瑾这个太子爷也不敢质疑他的决断,以师礼相待。可是三皇放权给他的同时,父生真炎和应帝王又何尝不是等待时机,借惩治许一乐打压火皇宫,把离恨界抓在自己手中? 斗阵全军覆没,对三皇城的影像不可谓不大。虽然高端战力毫发伤,但是从三皇山和散修中抽调的修士死伤殆尽,对双皇一王统治南疆和不死火山,确是一个很大的负面影响。 南疆散修基数庞大,其中不乏元神境界的老祖,和许多老魔老怪,他们的精锐儿孙死于离恨界,自然不会记恨真空道,而是记恨三皇的狠辣,不把散修当人看,而是当做炮灰消耗真空道的力量,如果经过有心人宣扬发酵,不死火山就会和散修群体产生不可逆的龃龉,最终离心离德,让这些散修依附于南疆之的势力。 这天下觊觎南疆不死火山福地之人何其多也! 且不说南疆之外的势力,便是南疆散修中的高手,那些同样修成六劫出窍的老祖老魔,又有哪个不想赶走双皇一王,自己占据不死火山,享凤凰遗德,受福地洞天,借南疆气运进阶神化境界? 可以说如今东林阙只身回返是授功还是受罚,以及散修势力的安抚这两件事,但凡有一个处理不好,对南疆现有的状态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勾离瑾心事重重,直到真空道的应战之人叫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 沈彦秋见他神色不住变换,也猜想可能是关于东林阙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更加严重的散修之上。只是许一乐以坐镇阵法中枢为由一直不曾现身,将诸事交付勾离瑾,真空道都吆喝两遍了,勾离瑾还在神游,沈彦秋便有些心急,推了他一把。 勾离瑾举目望去,只见真空道那边跳出一个身背长刀的女子,不由得一愣。 离恨界修行的侧重点,一直和修行道一样,都是以法修士为主。一则炼体之路太过艰难,因为炼体功法稀少,导致体修士数量有,二则修行本身就是以长生为本,不以争杀为上,炼体修士需得不停的战斗才能快速进阶,选择这条路的人,多半都是不安分的家伙,尤其女子更是少有。 离恨界的炼体修士,大部分都集中在大明尊部和神拳部。 便是勾离卿执掌不死火山名震天下,以杀伐震慑南疆,还是以太皇真灵道打下的基础。 更为诡异的是,这女子的刀,也太多了些。 背后三刀,刀柄在左肩高过头顶,刀身归鞘斜下至膝,腰部两侧各挎长短刀,长刀三尺半,平直如何剑;短刀不足二尺,与巴掌同宽。 如此便是七刀在身。 这女子面长白净,柳叶眉斜飞,薄红唇轻抿。穿着一身精干的贴身细铠,乌黑的长发扎了个长长的马尾,梢部寒芒隐现,似乎绑有袖珍刀片;两臂护腕上还倒扣着两柄哀刃弯刀,整个人更是锐意昂扬锋芒毕露,刀气纵横。 “磨磨唧唧作甚?” 女子有些不耐,掐腰抓着刀柄喝道:“要打就赶紧上来,不打就快快认输,我还等着回去睡觉!” 好一个嚣张的小娘皮! 勾离瑾哈哈一笑,叫了声稍待,火光一闪来到牛圣婴三人跟前,拱手施礼:“不知三位太子可愿走上一遭?” 牛圣婴早就施法制住恨不能蹦出去的仲云虎,闻言把头一扭,昂着下巴撇着嘴,看也不看勾离瑾。勾离瑾不以为意,将目光转向晓月千光,笑道:“晓月太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晓月千光呵呵笑道:“道兄这话却是问错了人,自有上界仙真在此,何须我等妖魔逞雄?你去请那古神传人大显身手,把这小娘皮翻手之间便即镇压,却不比请我们上去来的省心?” 勾离瑾轻声道:“道兄说笑了。” “我南疆一脉向来不介入十二正宗之间的是非,神仙道也好,妖魔道也罢,都是共参天人造化的道友,何来亲疏之分?况且以我观之,神仙妖魔本无分别,偏妖魔道诸位道友每多豪情,行事不拘一格,随性洒脱最是重情重义!听闻道兄来时和夏道兄有些摩擦,却至今不曾提起,我也甚是佩服道兄的大度!” 晓月千光摇头笑道:“说好话果然是不费本钱,道兄如此奉承于我,却叫兄弟好生为难!” 勾离瑾再拜:“自不敢强求。道兄若实在不愿出手,我再去请一请其他道兄。实在不行,我便接过这一阵就是,断不能让人小觑了我修行道。” “哈哈哈,道兄以大义欺我?” 晓月千光一抖袖子:“便如那神仙道的人所言,离恨界是南疆的离恨界,却不是我等的离恨界,帮是情分,不帮亦是本分,何来义气之说?兄弟我也实话实说,若非杀生王围城至今,我等也早就走了,何必赌上性命趟这浑水?” “夏符飏和顾元叹诚心助你,那是他们的选择,与我何干?无量剑宗冒着舍弃一柄十名的危险上阵,那也是她的事。我妖魔道行事素来无利不起,凭道兄几句奉承话就要我兄弟上去拼命,未免也太便宜了些。” 晓月千光这话说的直白干脆,弯弯绕全都捋直了,勾离瑾也不动怒,锲而不舍的看向仲云虎。 “仲云兄以为如何?” 仲云虎浑身毛发汹涌起伏,显然正在运劲试图挣脱束缚,奈何牛圣婴修为高过他两转,三人又是站在牛圣婴的火轮车上,三昧真火形成的禁制更是坚固非常,仲云虎如何能够挣脱。 勾离瑾只当不知,连声再问。 “昂嗡!” 一声虎咆炸响,禁制瞬间破碎。 “虎子你……” 牛圣婴小脸憋的通红,气鼓鼓的道:“我把你个夯货,屁大点事儿,也值得你用天赋神通?” 仲云虎气喘吁吁的道:“就是为了这屁大的事,你把我制住连话都不让说,你说至于不至于?” 牛圣婴大怒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能多动动脑子,别总是让人当枪使!” 仲云虎抽取摩云碎骨刀,刺啦一声磕出一连串的火星子。 “换了旁人也就罢了,我也忍得!这小娘皮也是使刀的行家,岂不是正戳了某家的痛处?先前那个铁疙瘩被丑婆娘抢了去,后来那装样子的被牛鼻子抢了去!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用刀的,我不上谁上?我碰到一个同行我容易么我?” “我警告你俩,谁也别拦我!否则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 第五百三十章 刀法三乘 仲云虎口中的铁疙瘩,说的是神拳部北斗枫,丑婆娘自然是娘道殷十娘。装样子的是大明尊刑太岡,牛鼻子说的是眼高于顶的顾元叹。 好家伙,这厮嘴忒毒。 不过倒也贴切。 牛圣婴以三昧真火布置禁制,就是不想让他出手,这家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每每蹦跶的最欢的就是他,一不留神就拦不住给他跑了,所以牛圣婴才提前下手。然则毕竟是兄弟,牛圣婴留了几分力,也怕三昧真火的火毒伤了他的皮毛,惹得仲云虎发飙,哪曾想仲云虎一心要打,竟然运用啸月西虎的天赋神通,一声虎咆震碎禁制。 龙吟凤哕虎啸,为至音三绝,自凤凰绝迹之后,狮王仲云胥的狮吼便替代了凤鸣雅音,元魔山一门三得其二。 龙吟摄天地,消减法力体力;狮吼碎乾坤,破碎洞虚空间;虎啸惊鬼神,隔断神念联系。 龙吟一出摄天地,若是不能抵挡,瞬间便要被抽去两成法力体力,纵然修为再高)也不能豁免,这是远古龙神留下的神通;狮吼一出碎乾坤,便是开辟阴阳两相虚实洞天躲藏进去,也要连人带洞天一起破碎,化作齑粉,浮屠雷音秘藏中,如来正声又称莲华狮吼,便是借鉴狮王之吼;虎啸一出鬼神惊,最是能隔断施法者和法术、法器的精神连接,稍有不慎便会失去掌控。 仲云虎是狮虎之子,虽然只传承了母亲啸月西虎的血脉,得了一起白虎真意,却也自幼受仲云胥熏陶,深得狮吼奥义,将狮吼之功糅合于虎啸之内,自然就轻松破去牛圣婴随手布置的禁制。 晓月千光嘴皮子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出声,顺带着按住了怒火大发的牛圣婴。 牛圣婴抱胸嘿嘿冷笑:“他自去作死,我拦他怎地?我只把这话记下,日后老伯怪罪下来,我也有个遮拦!” 仲云虎也知道牛圣婴只为他好,这才舔着脸央求着赔不是:“好哥哥,且让兄弟出去舒爽一回,回来再好生同你赔罪!” “舒爽?” 牛圣婴一脸鄙夷:“你当是去交)配呐?好叫那使刀的是个小娘皮,你这三把刀还有用处,若然是个脏汉子,便把你那小刀拉长了捋直了搉折了也不顶用!快滚快滚,别把自己爽死了就行!” 仲云虎如蒙大赦,欢天喜地的操双刀飞跃,与那女子只有三五丈间隔。 女子眼瞅着一头披甲白虎蹦到跟前,宽厚高大的身躯好似半扇城门,饶是她架子端的高冷如御,也不禁瞳孔一缩,显然被吓了一跳。 “你这虎妖倒也有几分气势,一身白毛也算俊俏!我却舍不得杀你,不如你认输算了,随我回去做个坐骑,如何?” 坐骑? 仲云虎操着双刀耸动下身,做了个淫亵的动作,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哈哈,某家骑过女子,也被女子骑过,不过那都是在屋里床上,好歹有个遮挡!却不是飞来飞去的给人做表演!不过这般刺激的方式,我却还没试过,你若舍得一身三两肉,天上地下我也不挑,便与你互骑互骑又如何?” 仲云虎这话说的露骨,话音里都咕嘟嘟都冒起泡来。 这女子飒爽精干,听话音也是个爽快的敞亮人,否则也不会使用五尺长的大刀,还一背就是三柄,只是终究还是女儿身,吃不起仲云虎这般赤裸裸的调侃,原本煞白的面皮也隐隐殷红起来,当即抽出腰间短刀扔到空中,化作一只钢铁蝴蝶。 短刀飞出女子也不停手,立即又把两柄三尺多长的直刀拔出,却是脱手化光绵软如蛇绕着大圈飞向仲云虎,短刀化作的钢铁蝴蝶煽动翅膀,一道道太白金气疾落如雨。 “果然还是茹毛饮血的畜生!待我先骟了你的臊根,再把你打回原形!” 女子柳眉倒竖,伸指向上一推,背后的长刀便飞出一柄落入手中,却是一柄狭长如月的细刀,刀身细长如水流畅,泛着银白色的月光。 长刀在手,女子气势陡然一变,背后一轮残月漂浮,双手握刀蹲身蓄力,顷刻间便弹身跃起,猛的一个斜劈。 天地一线。 所有的光线都被这一刀的光芒遮蔽,仿佛漆黑的永夜中突然降下一道雷霆,照亮虚空驱散黑暗。 “来的好!” 仲云虎纵声狂吼,说不出的欢欣。 这女子的刀法意力皆重,近乎于道,三五丈的距离出刀既至,连游弋在空中的蝴蝶双刀和灵蛇双刀都落在后面。 同样是浸淫刀法的行家里手,仲云虎早就琢磨出刀法的精髓,实则同剑法乃至所有兵刃一样,刀也有力、意、势三道。 这女子的刀法成就已然近乎于道,刀意和刀力都非同小可,几乎触摸到无视空间距的规则,仲云虎的神念能堪破这一招,身法却躲不过,或者说他也根本没想着躲避,摩云碎骨刀一正一反,一刀横格一刀自下而上斜撩,正抵住这女子的劈砍。 “嗡……” 长刀震颤,嗡鸣不止。 两刀交错相叠,女子横眉怒目,仲云虎龇牙咧嘴,愤怒与疯狂对峙。 蝴蝶双刀飞射的太白金气雨点一般打在仲云虎身上,犁出一道道伤口,然则并没有伤及皮肤,只是将浓密的毛发分开,犹如疾风过草分拂成列,叮当有声。 双刀一沾即走,仲云虎化一道狂风卷来卷去,摩云碎骨刀幻化万千,无数刀影鱼涌蝌游,几乎将女子淹没。 摩云刀是他口中虎牙炼制,碎骨刀是他腹内肋骨雕琢,千百年来一直以元魔山十二秘藏之一的以身祭兵诀祭炼,日夜不辍,更无一刻间断,又加入了许多珍贵的材料交由天机堂大匠锤炼,劈山裂海只做等闲,竟然没有损毁女子的流月长刀,更是连一个缺口也没磕碰出来,可见离恨界的炼器水准着实不低。 女子刀法齐整却又不拘一格,双手握刀本就不如单手灵活,却也被她将一路刀法使的行云流水,举刀轻灵飘逸,落刀却如地裂天崩,轻重拿捏信手拈来,招式每有重复之时都略有变化,或力道不同或用意骤变,转圜之间浑然天成。 蝴蝶双刀和灵蛇双刀顺着流月长刀的轨迹游动,或分或合毫无规律,似乎脱离了女子的控制,自主的配合流月长刀的招式随机变化,每每打仲云虎一个措手不及,不得不使出西虎啸月斩的精妙招式才能化解,顿时又被流月长刀绵绵不绝的刀光裹住,狂风于空中滚来滚去,且战且走。 仲云虎也不禁啧啧称赞。 “可惜了一副女儿身,否则将势也融入刀法之中,我不是她的对手!” 力在乎本身修为,通俗来说就是杀伤威力的掌控;意则是心意引导,刀光幻化隔空伤人,脱离近战的范畴,让体修士对战法修士的时候,不至于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两者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在乎个人修行的缘法,但只要坚持不懈,总归是能修成的。 唯独势最难成。 多少炼体修士选择近战兵器,就是因为卡在势这一关,苦熬数百年不得寸进,心灰意冷之下将之舍弃。 然则势,却是武道三乘最强的手段。 力可泄之,意可御之,独势无可阻。意在力先,势在意先,纵然挡住招式,一旦被势击中,便要承受这一招蕴含的意念,只要不能击碎这股意念,这道伤势就会永久存在下去,纵然身死道消化作白骨,这股意念也会一直侵蚀。 附骨之疽,不外如是。 譬如一人被势所伤,血流不止,只要不能清除出手之人留下的意念,非但伤口不能愈合,一身精气法力也会随着气血流逝,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他的精元寿命,直到生命耗尽为止,至死不得解脱。 仲云虎浸淫刀法近千年,力意之道早已玩儿的滚瓜烂熟,唯独不能进军刀势,无法将西虎啸月斩推到大成之境,故而修为也一直停滞不前,如今也才堪堪达到金丹六转的境界,远远逊色于牛圣婴和晓月千光,便是鬼道那个行踪诡的太子,也比他的名声更胜一筹。 可仲云虎从不气馁。 修行道修炼近战法门的修士,慌慌然有如过江之鲫,可又有几个能修炼到武倒三绝的程度?便是将力意二要融会贯通的,也不多见,多数沦为下乘。 当初碧波谭的铁石老魔童元浪,一套万刃刀也是耍的有模有样,结果还是以法术的威能辅助,偏离了体修的真谛,结果非但不能融会贯通,反倒弄了个模棱两可,连当时只有筑基境的沈彦秋也收拾不下。 这等货色,便是修为相当的境遇,仲云虎也能一刀斩之。 这女子于刀法的领悟,和仲云虎只在伯仲之间,仲云虎凭借天生的白虎血脉勉强压她一头,实则还是力道上占了些许上风,武道意念却没有压制住她,被她从容将一路刀法施展,流月洗空水银泻地,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所以仲云虎才心有感叹,这女子若是男儿身,一腔阳刚磨灭阴柔,刀法必定不止如今的境界,说不得就能突破桎梏藩篱,横推大乘之境。 不过仲云虎丝毫不敢大意,这女子只出了一刀,蝴蝶双刀和灵蛇双刀虽然诡异,目前也只是可有可无的辅助,并没有生出难以捉摸的变化。 越是如此他越不敢大意。 女子还有两刀未动,手臂上的镰月弯刀和发梢的小巧飞刀都没有动用,他这时候将西虎啸月斩尽数施展,便要被这女子琢磨出些许路数,不好应付接下来的变化。 越是如此,仲云虎越发的兴奋。 闷吼如雷,滚滚荡荡。 ------------ 第五百三十一章 龙虎风云 “虎子这把玩的有点儿大了!” 牛圣婴关注战局,见仲云虎化身狂风席卷,虽然声势压过那女子,却始终不能突破流月长刀,实则是被那女子追着打。 “战神以镇魂刀法为基,亲手所创的四灵刀法,在修行道也是独树一帜,刀法一道鲜有匹敌,离恨界不过是个小千世界,如何能培养出如此刀法精绝的女子?” 晓月千光抓着一柄折扇,嘻嘻笑道:“你老兄也是将要堪破长生的人物,如何不知道劫数难逃四字?那金鸡岭的大公鸡方才说的明白,天地大劫已然发动,休说你我,便是元神高人,只要不曾进阶神化,一点真灵不寐,都在大劫挟裹之中,挣脱不得!” 将折扇一点仲云虎,叹道:“虎兄弑战弑杀,乃是天生的白虎杀伐之道,无灾无病的也还好说,如今身在劫中,第一个便要沉入滚滚大势!纵然千百句劝阻也是无用,你我多费唇舌,吃力不讨好不说,还要减损了兄弟义气!” 牛圣婴怒道:“兄弟义气当的饭吃?他死便死了,与我何干?只是这般莽撞,于你我面前死了,老狮子那里谁担待得起?你父还是我父?” 晓月千光笑容一滞,苦笑道:“老兄,你若有心,方才只管把他留下,何必让他出去卖弄风头?如今众目睽睽,你我谁又能把他拉回来?” 牛圣婴跌足道:“他死不死关我何事?只是来了离恨界,只你我三个抱成一团,总要有个连带的罪责!到时三神打上自在魔宫和黄花观去,你和我可能脱了干系?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却不该用错了地方!” 晓月千光难得硬气一回,冷哼道:“真当我黄花观怕了元魔山不成?再说如今黄花观和自在魔宫结盟,便是我父先成七劫,也以大力魔王马首是瞻,你我这份罪责,怎么说也该魔尊一肩挑起才是!” “若非你我结盟,我懒得同你废话!” 牛圣婴喝骂一声,捏拳道:“你给我看仔细了,若是虎子支撑不住,立即出手把他拉回来!许一乐那边有我顶着,谅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好好好,都依你便是。” 晓月千光揉揉鼻子,抿嘴哂笑。 牛圣婴只当没看见,咬着牙关注战局变化,憋了一肚子火气。 仲云虎身合狂风,却又不似龙卷搅动风云一般粗壮,只是一团腥风大如栲栳,于漫空里滚来滚去,摩云碎骨刀尖锐如刺,遍布腥风好似刺猬一般,截住女子流月长刀。 如此斗过百合,仲云虎只是隐身于腥风之中,将一路西虎啸月斩的刀法使出,间或以虎咆震慑虚空,逼得那女子不得不闪身躲避,渐渐稳住劣势。 西虎啸月斩自有章法套路,只是仲云虎不知如何做想,刀法使得毫无章法,双刀与流月长刀一沾即收,任由女子将一套刀法翻来覆去施展数遍,似乎在趁机揣摩她刀法的奥义。 陆传亓端坐虚空,座下的蒲团不知何时换成一套晶莹如玉的白骨王座,脚下血汽翻涌浓郁如汤,将他下半身都裹在其中。 刑太岡等人站在他身后,白骨王座左右各有一人,乃是一个雄伟中年和一个武者打扮的老者。 中年人约摸五十几许,手中拄着一根疙疙瘩瘩的手杖,一脸络腮胡子和蓬松如狮鬃的头发拧在一起,一绺一绺打成小指粗细的发结,胡子眉毛遮蔽了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渊。 身上套着一领棕色斗篷,恰似将一块破旧的麻布中间掏个窟窿,胡乱套在头上,微风拂过斗篷翻卷,露出遍布黑毛的小腿,脚下踩着一双麻绳草鞋。 老者年过花甲,一脸花斑褶子,脸皮都有点耷拉,花白长发梳成道髻,插一支乌木簪子。身上的武服年深日久,多是磨损后的痕迹,腰杆子倒是挺得笔直,两手背在身后好似藏鞘利刃,气势沉稳。 陆传亓一拍扶手上的骷髅头,笑道:“指空先生教的好弟子,星奴儿得了真传!” 络腮汉子点头道:“教主说的是,指空先生的无极弹指刀乃是一绝,我离皇界亿万众生也无一个有资质修行,唯独落星奴天资卓绝,得了指空先生的刀意。” 指空玄云淡风轻的道:“星奴儿的刀法还要再打磨打磨,这头白虎刀法沉稳,具大家风范,想来传法之人不是无民之辈,教主和西摩法师熟知天魔之事,能否告知老朽这白虎师承何人?” 陆传亓道:“此子是域外天魔十二正宗元魔山的少主,他父亲是妖族大圣,号曰战神狮王!” 指空玄长眉一抖:“战神?” “这些域外天魔果是猖獗,轻易便以仙神之名自称,却不怕天谴?” 西摩子沉声道:“听闻域外与我离皇界相类,天道不彰,仙神隐退,这才被人夺了尊号占了正统,多的是神与仙与圣者。只是皆受世界之力压迫,虽能长生不得永恒,终要于末日来临时一同毁灭。” 指空玄冷笑道:“若不是我离皇界消耗了太多本源,无法成就中千世界,你我等人也该修成元神成就正果,和这些域外天魔境界相当!如今被一些小辈欺上门来,你我也要出手搏命,真是颜面扫地!” 陆传亓笑道:“指空先生息怒!离皇界与天魔界息息相关,他们如今大劫来临,我等也难享安稳。只要把握住这个契机,将域外天魔赶出离皇界,你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为后来儿孙博一个光明前程,也不枉修行一场!” “为儿孙计,何惜残身?” 指空玄道:“星奴儿得我真传,精通诸般刀术,日月三刀亦尽皆纯熟,如今只出一刀流月,却伤不得这白虎真身。掩日刀刚猛霸道,星奴儿缺了一分心力,若要建功,还得陨星刀得手才行。” 西摩子道:“教主已有算计,指空先生不必担忧。只是苦了孩子,也苦了我离皇界芸芸众生……” 言下似有不忍。 陆传亓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西摩法师至仁至善,这等肮脏龌龊之事,便由我一人承担就是。万般罪孽,皆归吾身,与旁人皆无干系。” 指空玄哈哈长笑:“好一个万般罪孽,皆归吾身!教主敢背负万千罪孽舍身取义,岂能抛下老夫?老夫活得够久,算算也活够本儿了,便把这身血肉丢在这儿,又有什么可惜?” 西摩子依旧面沉如水,道:“教主和指空先生高义,贫道自愧不如。承蒙教主不弃相邀,愿为驱策。” “上父门下,从无怯弱之辈,法师过谦了。” 陆传亓一指战场,笑道:“星奴儿心高气傲,久攻不下必要换招,若是出陨星刀,则大势可定,若是出掩日刀,只怕还要一场好杀。” 落星奴刀光如满月,竟追的仲云虎毫无还手之力,她自家也觉得蹊跷。仲云虎且战且走,声势弄得挺大,却有七分力都用在防守上,像是在琢磨她的刀法路数。 虽不是怕招数被仲云虎学了去,没有流月刀配合,便是把招式摸的滚瓜烂熟也无济于事,只是日月三刀一脉相承,招法路数虽有不同,却也有许多相通之处,若让他洞悉流月,再要击败他便绝不可能轻松。 “老师和教主观战,连一向不出坟丘的西摩法师也给请出来了……老师是我散修一脉龙头,绝不能在教主面前失了颜面!” 正要收刀归鞘换做陨星,就听仲云虎放声大笑,狂风炸裂处龙吟虎啸,一头银白色百丈狂龙怒扑而出! “青龙……啊呸,白龙破月!” 仲云胥以镇魂刀中推衍四路刀法,一为青龙破月斩,一为朱云拜月斩,一为西虎啸月斩,一为玄龟望月斩。 西虎啸月传了儿子仲云虎,青龙破月传了天斗堂主智穹宗,朱云拜月和玄龟望月皆有传授,不知其人。 五行以甲木为首,东方以青龙为尊,是故青龙破月斩的威能,还在以杀伐为主的西虎啸月之上。智穹宗是仲云胥大弟子,对师弟妹多为关爱,便是战神亲传与他夯基的刀法,也毫不保留的教授他们。 “想学?我教你啊!” 这是智穹宗常说的一句话。 智穹宗金丹九转,苦守多年迟迟不能成就神婴,亦没有引动五百年大限,便是几个天资稍逊的师弟师妹,业已赶超一步踏足妖王境界,他还在妖帅巅峰不动,三神却无一个着急此事,他自家也是不声不响,依旧没人敢动摇他天斗堂主的地位,依旧是统领百万妖众的大师兄。 仲云虎与他相交甚笃,打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晃荡,一口一个大师兄的叫着,着实掏摸了不少青龙破月的秘手,这一招青龙破月与刀法名称相同,便是开门秘手青龙出关的起手式。 ------------ 第五百三十二章 落星奴 古星象学中,将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单独排列,尊阴阳五行七种属性组合成青龙序列,也就是四灵四象中的东方青龙。 东方七宿号青龙,又名孟缚苍,故而后辈修士修炼青龙甲木之气,时常感叹何时得缚苍龙之说,便是由此而来。 世间道法万千,名称各异,然则皆在阴阳五行七类之中,便是浮屠独树一帜的莲花舍利之法,归根结底也在此类。只是元气排列顺序、应用的手法、对道的领悟程度以及角度侧重不同,才表现出无数种千姿百态与众不同的表象。 青龙出关,甲木奔雷。 这一式青龙出关,乃是青龙破月的起手式,于五行仙诀中甲木奔雷劲,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仲云虎以金御木,跨虎升龙,逆伤五行,威力便于智穹宗施展出来完全不同,也多了一分怪异。 落星奴刀如满月,一道道月刃似流萤环绕飞舞,蝴蝶双刀振翅飞翔,扑闪着翅膀操控月刃攻击,灵蛇双刀则挟裹太白金气躲在流萤之中,伺机而动。 掩日刀霸道,流月刀轻灵,乃是背道而驰的两部刀法,落星奴苦修日月三刀,将两路背道而驰的刀法殊途同归,轻重转换浑然顺畅,以月映日煌煌镇压,仲云虎为了窥探流月刀虚实,攻少防多,终于给他逮着一个机会,在流月大成日月转换之时,一式青龙破月发出,摧枯拉朽一般横扫流萤,撞飞蝴蝶、灵蛇双刀,直冲落星奴。 青龙临体,势如奔雷,落星奴竖刀怒斩而下,月辉倾泻。 修长的流月刀只剩一线光明,恰似分开昼夜之隔的第一缕阳光。 这一式并非流月刀法,而是掩日刀法。 只是她没有时间换成掩日刀,索性以阴阳流转的意境推动流月刀,将这第一缕光芒劈了出去。 阳光驱散的,不仅仅是黑夜,还有笼罩夜空的月光。 流月掩日,阴阳无极。 而这道光线一出,便是化无极为太极的弧线,分隔阴阳,定朔乾坤。 这一刀,是为太极破。 百丈狂龙和太极破相撞,只有一声清脆的刀鸣响彻天地,仲云虎将摩云碎骨刀交叉叠在胸前,依旧被刀光轰出千百丈外。 而那头银龙则一分两半,被流月带动的月辉淹没,随即大坝崩塌一般涌向倒退千丈的仲云虎。 “可惜我没能彻底领悟青龙出关,否则也不至于被他一刀破去!” 银龙来的快去的也快,冲来蝴蝶、灵蛇双刀之时,旁人还以为这一刀如何精妙如何威猛,却不想落星奴随手一刀,就把银龙湮灭。 仲云虎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明白金木相克,纵然他能领会青龙出关的意,也无法真正释放青龙出关的形,自然也不能发挥出青龙破月的威力。 月辉洪流滚滚而来,仲云虎远隔千丈开外,想要躲避自是不难,不过他刚刚被太极破劈开银龙,如今若是一退再退,就失了一往无前的气势,便是躲过去了,也再胜不得落星奴。 仲云虎含腰塌背,双手双脚同时按在脚下风头之上,正是猛虎蹲身之势,屁股后面也伸出一条钢鞭也似的虎尾,整个人完全化成白虎真形,迎着滚滚而来的月辉洪流,张口怒吼! “昂唔!” 虎咆,白虎惊神啸! 肉眼可见的音波瞬间浪迭千重,月辉洪流更是明的剧烈起伏,仿佛瞬间被无尽寒气冻结,又中了顾元叹的定身符一般,刹那间定在原地不动,随后无数裂痕蔓延开来,在咆哮声中碎成无数颗粒。 碎片互相碰撞,倒流而回。 落星奴此时已经将流月刀收起,自背后拔出通体赤红如火的掩日刀。 掩日刀的模样更是奇特,通体赤红如火伸缩不定,更是根本没有实体,只是一道五尺来长巴掌宽的扭动火焰,随着伸缩变换长短,黑烟缭绕。 月辉倒流,其中更是夹杂着白虎惊神啸的诡异波动,破碎的颗粒早就在互相撞击下粉碎成渣,重新恢复成银色月辉,只是其中蕴含的法力和意境已然易主,不受落星奴的掌控。 仲云虎这一式白虎惊神啸,其中还夹杂了狮吼碎虚空的特殊力道,切断月辉洪流和落星奴之间联系的同时,也将月辉彻底粉碎一遍,被白虎惊神啸的振幅重组,成了仲云虎的力量。 也就是说,他在用落星奴的法力反击落星奴。 落星奴始终保持冷艳的脸上终于绽放一抹笑容,握着掩日刀倾身前冲,迎着月辉洪流极速飞去,而掩日刀的刀尖诡异的滞留原地,随着落星奴远去也是越拖越长,火焰越烧越旺,巴掌宽的刀身涨大百倍。 千丈距离一闪而过。 掩日刀也化成了一道数百丈的火光,好似刀尖位置的虚空被大挪移阵法覆盖,阵法的对面就是一座喷薄的火山,喷出掩日刀这一道岩浆流淌的痕迹。 “日落西山红霞飞!” 数百丈的掩日刀化成岩浆,刺目的火光照亮一片天空,恰似大日西沉时掩住天空的火烧云。 落星奴倒拖掩日,整个人都化作一片刀光切割虚空,马尾辫散落万千,每一根发丝都极尽张扬,冷艳的脸颊上晕红一片,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掩日一出天复归!” 落星奴念过两句随即大喝一声,又是一刀太极破怒劈而下,身后拖曳的岩浆道炸成万道火光,各自划着弧线向空空荡荡的刀柄汇聚,待到落星奴双臂伸直,五尺刀身已然重新凝聚而成,一线天光破开月辉洪流,直冲仲云虎! 落星奴的性子与男子无异,神采飞扬间尽显霸气,这才能领悟刀法至道中的力意两重,唯独受天生躯体限制,一点纯阴镇压阳刚,始终不能掌握最为奥妙的势,这才退而求其次,想从日月转换中强悟阴阳,结果并没有突破刀势的瓶颈,反倒给她悟出划分阴阳的太极破。 若是她能一路勇猛精进直达神婴,与道合真自成混沌,阴阳于她无有区类,自然而然就能将多年积累化作刀势。 不过这一式太极破分无极为太极,已经是她掩日、流月刀最强的招式,勉强算是触摸到势的门槛。 仲云虎以狮吼功推动白虎惊神啸,也是勉强借用了狮吼碎乾坤的奥义,体内大半法力都随着音波倾泄而出,急切间无法重新凝聚法力抵挡太极破,四肢猛然一弹,一式猛虎跃涧跳上半空,在空中重新化作人形,险而又险的躲过这一刀。 云从龙,风从虎,仲云虎的遁法乃是天生,最擅驾驭风头,方才化作白虎真身施展猛虎跃涧,也叫做猛虎归山,乃是他虎魔风神遁的拿手绝招,比小挪移咫尺天涯的速度还要迅捷。 以猛虎跃涧躲过太极破,仲云虎终于知道落星奴对刀法的领悟不在自己之下,反倒强上几分,心头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更有一丝游走生死之间不由掌控的恐惧。 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但凡口口声声说不怕死的,很少能活的长久,多数都死在作死的过程中,仲云虎也不例。 仲云虎也怕死,而且他从来都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比起在枯燥无味的修炼中得到长生或者老死,他更愿意轰轰烈烈的在触摸死亡中获得提升,那股疯狂且执拗的意念推动着他,不停的寻找境界相当乃至高过他的人拼斗,为的就是一个过瘾! 当初他只有金丹四转,都敢拦在路上堵截尤有七转实力的徐沐白,唤做平常人谁会失心疯跑去作死?真当徐沐白不敢杀他这个妖族太子? 可偏偏没人愿意做没人敢做的事,他仲云虎就做了。 他骨子里流淌的,本就是白虎最为疯狂的血脉。 仲云虎舔舔嘴唇,看着挺刀追来的落星奴,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紧了紧手中摩云碎骨刀,刚刚幻化白虎真身抽出的尾巴甩来甩去,翻手将双刀倒持,微微躬身前倾,眉头的王字纹皱起,拧身一旋便化一阵飙风狂卷,施展虎魔风神遁,霎时间消失在落星奴的视线中。 快,太快了。 风无形云无相,虎魔风神遁的速度,就像一闪而过的雷霆,看到它的一刹那便即消失,随后便再也无法捕捉它的痕迹,就像它留在视线上的,只是过去的残影。 落星奴猛的定住身形,将掩日刀斜垂身侧,嘴角挑起一抹冷笑,蓦然闭上眼睛,将全身放松下来。 似乎她懒得追逐,而是彻底卸下防御原地等待,等着仲云虎出来杀她。 而仲云虎现身之时,也是她掩日出刀之时,至于是谁杀了谁,那就要看谁的速度更快,刀法更强了! 你的遁法能快的过目光,可能快的过心神吗? 心神一转亿万里,在自己的意念识海之中幻想,便是大挪移横渡虚空、跨越星域的速度也不能相比,连沉入时间长河的过去未来都能瞬间转换,更何况是金丹修士的遁法遁术? 落星奴将心神沉浸于小世界,神念向着六面十方辐射,只要仲云虎没有遁入临时开辟的空间之中,就逃不过她的感知。 “还以为你是个男人,没想到还是个贪生怕死的畜生!” “杀了你,一点也不可惜。” ------------ 第五百三十三章 玄牝之门 仲云虎有些狼狈。 当初沈彦秋初入修行道,做遁光遨游云海,仲云虎半路拦截邀战徐沐白,是何等的洒脱快意,既使徐沐白强过他三转境界,仲云虎亦要先拔刀,这份胆魄可谓雄浑。 徐沐白何许人? 数千年修行,证道长生的钧天剑客,麻元祖师的嫡传弟子,纵然被三目神君杨宇轩劈了一刀,境界跌落到金丹七转,单凭一分元神修士的境界感悟,也不输了寻常的九转巅峰高手。 仲云虎截他放对,未尝没有欺负他老好人性格,顾忌他元魔山太子的身份不愿和他生死搏杀,但归根结底,他敢于向强过自己的人拔刀,本身就足以说明一切。 可今天呢? 仲云虎金丹六转,落星奴金丹七转,两人只有一个小境界的差距,落星奴又是个女儿身,仲云虎竟然驾驭遁光躲避,实在是让沈彦秋瞠目结舌。 虎魔风神遁确实神妙,空间跳跃的速度不亚于瞬间转移,便是沈彦秋开启幻魔法眼也捕捉不到他的行迹,只在仲云虎每一次跳跃之时,隐约得间空间涟漪的波动。 “好好的炼体士,却学法修士那套?果真是不知羞的畜生!” 落星奴斜握掩日,将刀一横,刀身不停流动的岩浆便蜷缩成一团,猛的一暗,随即红光如潮狂涌,刹那间便好似一轮大日放射无穷光芒! 难怪这柄怪异的长刀唤做掩日,竟是一瞬间的光芒爆发,果然连天空高挂的太阳都遮掩下去,除了赤红色的光芒之外,以落星奴为中心方圆千丈之内,再无他物! “躲躲藏藏,把你揪出来打!” 落星奴的声音依旧冷清,只是换了比仲云虎还要张狂的语气。她也不屑于嘲讽,只是慢慢的看不起谁都听的出来。 红光横扫千丈,仲云虎跳跃的身躯清晰可见,整个人都如同一团乌黑的飙风,在红光中电射闪烁,绕着落星奴转圈。 虎魔跃涧的速度太快,捕捉到第一个影子的同时,已然又出现了千百个,仲云虎又是全力施展,乍一看就像千百个仲云虎同时出现一般,倒像是太古大神通中的身化万千之法。 仲云虎是什么人? 要说他是妖族太子,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用再拿出来明说。要说他是最喜欢打架的家伙,在修行道他也排不上前几名,有的是比他厉害的战斗狂人——先不说武道天王乔道真和三目神君杨宇轩这对师徒,就是大猿王袁无极,战天斗地连牛太煌的面子也不卖,他也完全比不了——但是把这两个身份加起来,一个喜欢打架无法无天的愣头青,又是堂堂妖族太子爷,这可就当仁不让舍我其谁了。 曾经修成元神的徐沐白,比他高出三个小境界他都不怕,更何况只比他高了一转的落星奴? 况且最重要的,落星奴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儿? 虎,是从无畏惧的生物。 即使在完全陌生的场合,碰到完全陌生的动物,它也会毫无畏惧的进行猎杀,以确定它在这个环境中的地位。 或者说,它要通过不停的猎杀,将自己的地位放在最高点。 这才是仲云虎狂暴之心的真实写照。 虎魔狂乱。 他所有的畏惧都已经转化成兴奋,这股汹涌澎湃的兴奋在和对手的战斗中,持续的刺激他癫狂的大脑和心脏,让他不知疲倦不知苦痛的厮杀。 虎魔跃涧,并不是在躲闪,而是在寻找最佳的扑杀机会。 落星奴以掩日刀照出仲云虎的身形,整个人也化成一颗流星般,炽烈的刀光席卷如匹练,朝着前方的仲云虎杀去。 虎咆声响彻天地。 无数个仲云虎同时停下,又同时发出白虎惊神啸,流传在血脉中的天赋神通瞬间爆发到最高点,原本透明的音波气浪已然灿白如漪,彼此碰撞着将千丈之内的一切都碎成齑粉! 空间破碎,就像被打碎却没有散乱的镜子,每一块上面都保持着原本的影象,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想要张的更大,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住,虚空吞噬一切的力量疯狂的抽取千丈之内的一切,无论是几乎粉碎成本源粒子的灵气还是刚刚响起的咆哮,以及还没有散去的炽烈红光,都突然失去了声响和光亮,无声无息的一个停顿,随后在音波碰撞最猛烈的地方,向内坍塌。 白虎惊神啸的力量并不足以撕裂空间或者粉碎空间,只不过离恨界确实太小了,小到连元神境界都承载不下,空间的硬度和密度都不能和修行道相比,这才被仲云虎全力一吼直接破碎。 倘若是仲云胥于此施展狮吼功,只怕离恨界瞬间就会被毁灭。 虚空张开大嘴,尽情的吞噬着嘴边的一切,而且它也不挑食,什么东西也都吞的下去,就连有形无质的光线也不例外。 一颗脸盆大小的黑色洞穴突然出现。 肉眼无法捕捉它的形状和颜色,因为连光线也被吞噬,没有回馈视线的载体,然则用神念去感应,却会被扭曲到极致的空间同化,神识无可附着,识海中根本无法映射出任何影象,除了混沌还是混沌,偏偏就能清晰的得知那是一颗黑到无以复加的洞穴。 这就是无尽虚空周天星斗中,最为诡异的一颗,或者说是这类星辰的统称,道冲。 也就是道经中所说的,玄牝之门。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这颗道冲的质量远远达不到玄牝之门的程度,也没有生化万物的能力,倘若不加阻止任由它吞噬下去,整个离恨界就会被它全部吸收,最后坍塌收缩成一颗最微小的本源粒子,然后这颗承载了离恨界全部力量的本源粒子,再把一个世界的力量爆发出来,形成一个新的世界。 或许,还能孕育出一个类似盘皇的先天神灵。 可惜这只是一个雏形,或者说是一颗伪道冲,伪玄牝之门。 仲云虎张嘴喘着大气,雄壮的胸膛剧烈起伏,看着被坍塌之力吸住,竭力挣扎缓缓挣脱的落星奴,大喝一声风来,无数风刀凭空出现,绕体飞旋;再喝一声雷来,虚空生电雷霆轰鸣,一颗颗妖艳的淡红色雷球在他掌心跳动。 正要再喝一声,灵威皓所在的雷光中传出一声冷哼,仲云虎周身环绕的雷电顿时消散,只有掌心上跳动的雷球是自家法力凝聚之物,没有凭空消失,颜色却也当即暗淡了几分。 灵威皓是雷震的弟子,又是东王血脉青帝后裔,能御甲木敕奔雷,仲云虎强行召唤雷电,他自然是不屑一顾,轻轻一哼就将之消散。仲云虎勃然大怒,却也没时间跟他计较,心想着等下再找你算账,猛的将风刀和雷球一推,一团雷云风暴彻底成型,向着落星奴压去! 落星奴几乎挣脱的身子,再度向后退了百丈。 上一次仲云虎使天妖解神术,引动九层罡风之力摩)弄风云,挟天地之威施展雷云风暴,便是徐沐白也不敢硬接。这一次故技重施,虽然修为相比之前长了数倍,但是一则无从借力,风刀没有罡风的凛冽之意;二则被灵威皓一声冷哼斥去雷电,只能以自身法力催生天妖狂雷,这团雷云风暴的威力便大打折扣,只有一间房屋大小。 若是没有玄牝之门的吸引,换做平常落星奴轻轻一刀也就砍的粉碎,可惜此时正是仲云虎要绝杀她的最佳时间,要的就是借用玄牝之门的力量镇压她,又怎么会让她轻易脱身? 雷云风暴脱手,仲云虎顾不得几乎空空荡荡的紫府,再次旋转金丹震动紫府神宫强推小世界之力,鼓荡法力张口咆哮,白虎惊神啸浩浩荡荡喷薄而出! 虎魔狂怒,白虎惊神啸! 落星奴脸色煞白,松开掩日,也顾不得被玄牝之门吸进去的蝴蝶、灵蛇双刀,手中捏了一个怪异的指诀,嘴唇一张一合大声念诵。 虽然声音也被吞噬,不知道她在念诵什么,但是雷云风暴的力量极速减弱,也不知道是被她的咒语抵挡消除,还是被混乱扭曲的空间分割,被玄牝之门吸取,总之原本挡住落星奴还推了她一把的雷云风暴,终于在即将靠近她的时候,骤然消失。 不过这也够了,仲云虎本来就没有想着雷云风暴能镇压住她,只是以雷云风暴先手开道,真正的目的是以狂乱之心催动白虎惊神啸,断去她和掩日刀的联系。 没了刀的刀客,还能做什么? ------------ 第五百三十四章 无题 掩日离手,维持不住长刀之态,化作一团耀眼红光,往玄牝之门落去。 落星奴念咒掐诀,竭力稳住身形,还是止不住缓缓倒退,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指空玄神色不变,横掌如刀,修长白皙的手掌晶莹如玉,微微泛着蛋黄的光泽,好像玉石雕琢,浑然不像老人的手。 当然,像他这样的大修士,纵然有几千年的年纪,或者中年之后瘦身衰败才得道成法,想要将肉身炼成少年一般,也是极为平常之事,算不得什么高明手段。 只是他人前显化依旧保持着精神矍铄的半老模样,想来是对肉身皮囊的样貌不甚在意,偏生一双手光泽如玉,比那翩翩佳人还要显得纤弱,和他沧桑尽显的面容气度极不相符。 “一点尘埃而已,也值得指空先生施展凝玉手。” 指空玄缓缓抬手张开五指,整只手都黄莹莹的如同宝石。 陆传亓轻轻抓住他的手腕。 指空玄眼神一冷,随即慢条斯理的收回手臂,沉声道:“吞星噬在教主眼中,只是一点尘埃?” 陆传亓笑道:“不过是一点虚空裂缝,当不得吞星噬。星奴儿还有余力,指空先生爱徒心切,却是关心则乱了。” 指空玄闷哼一声:“再这般吞噬下去,怕是教主的阵法也镇压不住!真等这点裂缝扩展成吞星噬,我离皇界也难以保全!” 看着落星奴背后陨星刀快速跳动,指空玄面色稍霁:“为教主大计,我也舍得星奴儿这个最出色的弟子!不过此间事了后,我会联合诸位道友共上云顶,请教主退位!” “你不再适合执掌真空道了。” 指空玄一字一顿。 西摩子一言不发,双眼无神的看着场中尚未成型的玄牝之门,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为了一个弟子?” 陆传亓面无表情。 指空玄收回冷笑,面色更寒,语气却缓和了许多:“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教主,我虽然赞同你的做法,却不能让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若是能收回离皇界,休说三百万,便是八百万也尽舍得!可是三千修士……那是万中无一的三千修士,这一点,你太过了!” “过了吗?” 陆传亓怔了怔,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破不立,无死无生!我还是那句话,纵有万般罪孽,皆归吾身便是!” 指空玄默然。 西摩子空洞的眼神多了一丝神采:“看来教主的的大限也快到了!” 指空玄一惊:“法师,你什么意思?” 西摩子摇头道:“就是你想的意思……只是没有上父的指引,我也看不清楚,一切结果都在教主手中。” 陆传亓打断西摩子:“回去再说。” 指空玄看看陆传亓,又抬头看天,似乎目光透过阵法壁垒,刹那间投射到无尽虚空之中。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教主,无论如何,这次你必须都要退位了!” 落星奴手中的印诀突然一变。 跳动的陨星刀锵然出鞘,空中突兀的出现几颗亮点,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下来,划着微曲的弧线,从四面八方后发先至赶到掩日刀后面,随后流星汇聚猛然爆炸,炸出一团灿烂的白光,将飞速投入玄牝之门的掩日刀炸出来,重新投入落星奴手中。 落星奴定住身子,散乱的长发笔直向后飘飞,辫子上绑着的几片飞刀挣断绳子飞入玄牝之门,落星奴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郑重的将掩日刀插回背后的刀鞘,然后缓缓抽出陨星。 睁眼,眼中仿佛藏着两颗星。 笔直的陨星灿白闪亮,像一柄巨大的尖刺,又如同收起来的雨伞,圆滚滚的一根头尖尾粗的圆柱,刀柄则消失不见,尾部和落星奴紧紧攥着的拳头相连。 星星点点的碎屑自陨星上飞出,飞不过三寸远便即暗淡。 落星奴举起陨星,用力向后一挥,刀尖直指玄牝之门。 无数颗拳头大小的光团凭空出现,不由自主的向玄牝之门飞射,虽然大半被玄牝之门吞噬,依旧有小半挣脱束缚,在玄牝之门边缘附近爆炸。 陨星刀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竟然能对抗玄牝之门的牵引拉扯,那些光团纵然被玄牝之门吞噬大半,余下的百十道光团仍旧将玄牝之门围成一个圆,随后同时爆炸,灿白的光芒带着七彩的溜边,将已经极度不稳定的空间切割成圆。 落星奴伸手虚抓,模糊不定的玄牝之门就像是一个黑点,被她硬生生从空间这张“白纸”上抠下来,滴溜溜打着转,背面依旧是一口玄牝之门。 落星奴五指颤抖面色潮红,难以驾驭玄牝之门的力量,再没有将之收取的打算,毫不犹豫的将它打入虚空缺口之中。 没了玄牝之门吞噬一切,空间就像被切除了犹如附骨的疽疮,快速愈合。 说来话长,其实从仲云虎施展白虎惊神啸破碎虚空,到落星奴切割空间送走玄牝之门,然后虚空飞速愈合,其实也只在十来个呼吸之间。 落星奴和玄牝之门对抗,以陨星刀流星击地的力量切割空间,仲云虎不是没想过趁机砍她几刀,只是他也没想到白虎惊神啸能够引出一口玄牝之门,震惊之余亦感应到一股杀意锁定自己,猜测可能是真空道的高手为了保住落星奴故意震慑自己,所以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股杀意的源头并非来自真空道,而是傲刀指空玄。 而指空玄释放杀意,也不是因为他要置落星奴于死地,而是因为他引出了吞噬世界的玄牝之门。 指空玄的势锁定玄牝之门,天地间还有仲云虎白虎惊神啸的法力余波,被指空玄刀势所摄,这才有杀身之警。 离恨界不比修行道,仲云虎的张狂收敛了许多。若是在修行道,就算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神仙道,除非元魔山正式展开三次反天和神仙道宣战,否则以仲云虎的身份,为了维持十二正宗之间微妙的平衡,就是三目神君这个毫无顾忌的武道战神,也不会轻下杀手。 创口缓缓愈合,天地重归平静。 落星奴端起拳头,散乱的秀发陨星刀光华吞吐,直指仲云虎。 “我只当你是个纯粹的体修,这才与你短兵相接,不曾想你的道术竟也有些水准,这个亏我吃的不冤。” 仲云虎面色一红:“我那是天赋神通,不是道术!” “天赋神通你懂吗?啊?!” 真想不明白,他顶着一颗呆呆萌萌的虎头,脸上满是浓密的白毛,是怎么让毛发也范出红润的光泽来的。 “天生的,不用学!” 仲云虎晃着摩云碎骨刀,大声叫道:“你们人族没有天赋神通,还能怪我不成?再说了你也不是没有,你要是再漂亮一点,温柔一点,我都指不定要认输,舍不得打你,你说你这天赋神通强不强?” 落星奴冷脸一收,笑颜如花:“你当真觉得我漂亮?” 咦? 这妮子是看上虎爷我了? 想一想刚刚虎爷我威猛霸气的白虎惊神啸,直接撕裂虚空引发道冲的雏形,必然是吓到了这个小娘皮,如今怕虎爷我故技重施抵挡不住,却跟我用起了美人计! 嘿嘿,还有这好事儿? 不过这妮子是匹红鬃烈马,修为也比自己高了一重,不好好调教调教,还真不好对付。只是若把她调教的绵润如羊,吃起来可就不够味道了。 仲云虎哈哈大笑,甚是得意的道:“那是自……” “冲你这句话,我给你留个全尸!” 落星奴怒喝一声,以身合刀化作一颗流星,无穷刀意锁定仲云虎,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仲云虎嘻嘻哈哈骂了声“谋杀亲夫”,摩云碎骨刀往背后一插,眼眸中尽是癫狂,俯身化作一头插翅猛虎,浑身月白,六丈长短三丈高下,一对羽翼搅动风云,迎着流星就撞过去! ------------ 第五百三十五章 末局将开 牛圣婴气的直跺脚。 “娘的!虎子打出火气来了!早知便把火轮车给他一组,只要炼入摩云翅中,引得风雷齐动,便叫这小娘皮三刀皆出,也破不开火轮车的防护!” 他那套火轮车是件异宝,取枯松涧万年老松的树心为材,三昧真火煅烧数百年,合木生火的变化,一朵三昧真火的火苗扔进去,不出十年便是一团成熟的三昧真火,威力便能强大十倍! 再加上引火焚木,松木又特别易燃,更是要加入许多珍贵的材料进入,以种种炼器阵法保持树心的活性,不能让无物不焚的三昧真火将之烧成灰烬,只是逼出树心里的松油,稳固住乙木青活之气,这期间所付出的心力着实难以计算,这才被他当做日后成道炼就法有元灵的贴身物件。 当初沈彦秋引动“流砂河”,以千机带法宝的品质,也损坏不得火轮车,固然是沈彦秋境界不足法力不济,却也足以说明火轮车万年松心的坚固。 晓月千光一脸晦气,手里的折扇柄都捏的粉碎,喃喃道:“这下可好,虎子要拼命,却把咱哥俩也害苦了!” 流星与虎魔相撞,自然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爆炸,法力波动瞬间排空附近的灵气,随即将紊乱的灵气点燃,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毫不间断,足足持续了十个呼吸之久。 好在在场的都是高手,距离战场中心亦有数千丈,将自身气场释放出来微微一荡,便把波动消弭无形。 陨星刀穿胸而过,仲云虎双刀也刺入落星奴两肋,只是明显被那身铠甲挡住,刺进去不足一尺深。 仲云虎缓缓收了摩云碎骨刀,有气无力的笑道:“你的刀法比我强!” 落星奴却不抽回陨星刀,冷厉的眼神有些松动:“认输,可以不用死。” 仲云虎伸手握住陨星,嘿嘿笑道:“你听说过天妖解神术吗?” 落星奴眉头一皱,连忙震动陨星,却被仲云虎死死握住,低吼道:“元……” 一个字还没吐完,一朵拳头大小的三昧真火砸在陨星上,带出一蓬鲜血,随后罩住仲云虎。 “咱们认输!许老头你答不答应?!” 牛圣婴一把抱住昏厥的仲云虎,见他身子一阵变幻,竟然要维持不住人形,知道已经到了散功化道的边缘,也顾不得和许一乐拉扯输赢之事,把仲云虎交给晓月千光,猛的掰断自己的右手小指,口中念念有词,断指上顿时魔气翻涌,化作一个浑身漆黑的仲云虎。 牛圣婴以断指精血在漆黑“仲云虎”身上书写经文符箓,很快就将他浑身写满,连腋下和私)处的缝隙也没漏下,眼瞧着这个“仲云虎”慢慢变白,随即伸手一抓,从仲云虎身上抓出一团灵光,打入“仲云虎”体内。 “仲云虎”一阵痛苦的扭动,“啊”的惨叫一声,立即炸成一团血雾。 “好一手天魔替形法!” 晓月千光赞了一声,也从怀里取出一个黄澄澄的玉瓶,倒出两粒丹药,好似黄豆大小的雨滴露珠,晶莹剔透。脸上一阵肉疼,龇牙咧嘴的塞了一颗助他服下,运力化开,再把另一颗碾碎了抹在伤口处,仲云虎微弱的心跳便稳了下来,伤口随即收缩生肉。 牛圣婴气哼哼的道:“我修二心神功,不修天魔解)体大法,这手天魔替形未得精髓,足足坏了我百年修为!” 晓月千光也是苦笑:“我这晨雨露珠丸也没剩下几颗,也不比你百年修为差到哪去!亏大了亏大了!” 牛圣婴呸了一口:“稳亏不赚!总不能跑到元魔山索赔,怕是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不过结了这份兄弟情,以后就有许多便宜,说不得是亏还是赚了。” 晓月千光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反正现在肯定是亏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谁能说得清楚?” 牛圣婴只是冷哼不止,扭头对着勾离瑾问道:“许老头不说话,那就你来拿个主意!我替我兄弟认输,你若是不同意,我便把他叫醒再上去厮杀,是生是死也与我无关!” 勾离瑾摸摸鼻子,一阵干笑道:“认输便认输罢!比起仲云太子的姓名,输一阵又算的什么?反正也有施道友先前赢了一场压阵,如今还是平局。” 牛圣婴冷笑连连,让晓月千光抱着缩成一团的仲云虎,驾火云回返。 “除了神仙道,便是倾尽三江四海五湖之龙族、浮屠罗汉果位以上的僧众,也奈何不得元魔山!南疆不想恶了十二正宗,那些小伎俩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勾离瑾目送三人离去,轻轻摆摆手:“那就多谢圣婴太子的忠告了!” 落星奴收了陨星刀,将喉咙里一口鲜血强压下去,脸上也是一片惨白。她只比仲云虎高了一转小境界,其实法力相差不大,对刀法的领悟也在伯仲之间,原本想要分出胜负,没有千百回合的拉扯也不容易。不过这次拼斗不是玩闹,其中干系甚大,可供游走缠斗的空间实在太小,落星奴同样拼了一死也要先手击杀仲云虎的打算,这才一开始以流月刀试探,掩日刀消耗,最后才爆发所有法力催动最为强悍的陨星,和仲云虎一招定输赢。 此刻牛圣婴代仲云虎认输,紧绷的心顿时放松下来,瞥了眼仲云虎离去的方向,催残力飞回指空玄身前,躬身一礼也不说话,寻了片黑莲叶坐下,闭目养神修复伤势。 这一战拼了生死,感触颇深,隐隐有凝聚刀势的灵机迸发,她死死守住这份感悟,直到仲云虎认输这才立即回来,也顾不得和指空玄说话,便是同陆传亓和西摩法师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指空玄道:“如今星奴儿扳回一局,却还是持平的局面,最后一局他们先手,敢问西摩法师,是你去还是我去?” 西摩子道:“星奴儿拼过一场,贫道岂敢再劳烦指空先生?这最后一阵便交给贫。” 指空玄神色凝重:“咱们要赢最后一局,天魔也是这般想法,肯定会派出除了许一乐之外最强之人。依我看来,这最后一人不是金鸡岭的夏符飏,也该是神仙道的那个高手。” “神仙道那人一直隐身雷霆之中,想来是雷震霄门下亲传,法师修七绝咒,走的不是斗战的路子,还是我去吧。” 西摩子笑道:“贫道虽不擅拼斗,却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况且贫道料想那神仙道之人断然不会出战,且让贫道再激他一激,稳稳赢过这一场吧。” 指空玄点点头,随即对陆传亓道:“纵然是五局皆胜,也免不了一场厮杀,教主费心营造这个局面,其实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何必再浪费时间?” 陆传亓道:“一则是争取些时间布置,二则也要压一压他们的士气……否则便愧对了我数百万同胞。” “教主言之有理。” 西摩子捋了捋胡须,手杖轻顿,脚下便生出一张圆形的脸谱,花花绿绿好不喜庆,只是鼻子眼睛嘴巴都是圆圆的空洞,看上去实在渗人。 脸谱有桌面大小,看上去不像是纸质或者木质,倒像是麻布丝绸一类,如水面一般泛着涟漪,一圈圈向外荡出起伏波纹,散发出七彩光芒。 想来这如同彩虹一般的七色彩光,该是西摩子圣灵七绝咒修成的法力。 西摩子驾驭脸谱,眨眼飞到场中,手杖晃了两晃,一道道七彩虹光散去,将被仲云虎和落星奴排斥一空的天地灵气拘拢回来,随后七彩虹光一寸寸渗入虚空,似乎是要将附近的虚空加固一遍。 “我等在此拼杀,这天地何其无辜?” 西摩子浑厚沙哑的声音缓缓飘荡,却是说不出的悲悯温柔。 “无论这方天地被谁得了去,总归是要好生经营,日后好晋升中千世界之用,若是被我等打坏了,伤了根基,平白还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修补,劳心劳力。” 西摩子平静的盯着勾离瑾,目光中却丝毫没有询问,心平气和的跟他阐述这个事实。 勾离瑾笑道:“道友说的极是!” “方才道友加固空间,若是按照拼斗的规矩,也有布置暗手的嫌疑,说起来贫道怎么也该阻止。不过话说到这份上了,贫道若是还揪着不放,却是有些小家子气!” 转头从夏符飏手中接过顾元叹临走前留下的三张黄符,引火点燃。 “贫道手中也有三张法界符,最是能稳固洞天世界壁垒,有道友珠玉在前,贫道再舍不得,也不好意思藏着了。” 轻轻一抖,燃烧殆尽的黄符只剩下三团拳头大的灵光,被他弹指点入虚空。 ------------ 第五百三十六章 你累不累 箓,是天地规则的某种具现,以文字或者图形显现,就像简元贞得到的天书三卷,又称紫菉天书。符则是各式各样的载体,以承载或增强箓的力量,譬如修士常用的纸符,玉符等等。 所以说符是符,菉是菉,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只是将两者归于一处,发挥了更加奇妙的力量而已。 任何一个空白的器具,只要封存进去一道术法或者一股菁纯的法力,用特定的方式引导释放,都能称之为符。 常见的以纸、玉石、木牌居多。 而菉对载体的要求却非常高,非得以特殊手法炼制的器具才能契合承载,否则非但发挥不出应有的效用,甚至会对施法者产生强大的反噬。 论符箓之道,普天之下无出寸心;论制符高妙,修行道以寸心为尊。 寸心有九符九阶,以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对应九符,九符亦皆有九色九阶。 这道法界符是三阶黄符,已经算是初阶符箓的极品了。 刚才勾离瑾那句话说的含糊,谁也没听清他说的究竟是“法界符”还是“封界符”,毕竟一字之差效用便天差地别。 西摩子不通符箓之道,不过他修行的圣灵七绝咒,亦有画符为咒的符咒之法,倒也不难猜出法界符乃至封界符的功用。 法界符应当是巩固虚空之用,封界符除了这个作用之外,还能将一定范围的空间完全封锁,天地元气只出不进,处身于封锁范围内的修士,只能依靠本身的修为支撑,根本不能调动其中的灵气。 只是区区三张黄符,又岂能阻挡西摩子的法力冲击? 西摩子并没有遮掩自身的法力波动,众人都能清晰的感应到他金丹六转的修为,说实在的,跟仲云虎一样,这种情况之下,实在是不够看。 勾离瑾微微一愣,没想到真空道这边跑出来个金丹六转,难道是因为我们这边出了个六转的仲云虎,他们那边感觉不好意思,立马就给还回来了? 绝不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明知道斗将只是走个过场,勾离瑾还是不敢大意,正要请夏符飏出手将其解决,就听西摩子道:“这一阵该是你们先出人。” 勾离瑾道:“不错,有异议?” 西摩子道:“贫道不修斗战法,修为也是稀松平常,所以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答应。” 勾离瑾打了个哈哈:“能答应的便答应。” 不能答应的,那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西摩子摇摇头,带着和煦的微笑:“大劫自定数中来,然则万事万物无不有个根由。此次你我双方舍命相搏,虽说本就是劫数所定,起因却也是你们杀了我教中姐妹。” 勾离瑾道:“道友说的好玩笑!莫不成她要杀我,我便只能引颈就戮?俗话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可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 西摩子道:“皆有因由,可你们没事,我们的姐妹却死了。” 勾离瑾嘿嘿冷笑:“我不是跟你在这儿掰扯是非对错!你要打,我自有道兄同你打,若只耍嘴皮子,趁早回去!” 西摩子脚下脸谱从悲悯换做愤怒,陡然又换做凄苦,如此变换几次,重又变回一开始那个痴痴呆呆的模样。 “请问是哪位道友杀了我白莲坛的姐妹?” 西摩子声如雷鸣。 沈彦秋脸色一变,心想上次心血来潮果然是没有感应错误,真空道的家伙还是要从自己身上做突破口,不由得轻叹一声,迈步就要出阵。 夏符飏道:“兄弟,莫要理他。” 沈彦秋苦笑道:“大兄,躲不过的。我自劫中来,便到劫中去,五行秘剑还在我手中,就算躲着不出去,以杀生王的手段,也能感应的到,索性光棍些。也省的他们说我敢做不敢当。” 上次陆传亓化身街头跑江湖算命的,已经识破了他的行藏,记住了他的气息,如果他不出声,陆传亓也能将他指认出来,根本不可能躲过。 既然躲不过,那就面对他,西摩子亦只有六转道行,牛圣婴都不能取我性命,你又能奈我何? 暗暗鼓动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沈彦秋抖擞精神催动凌虚渡,脚下生出一团斗大白云,将水火锋扣在双手经脉,抖手一振土黄色道袍,施施然飘飞过去。 西摩子见勾离瑾身后飞出一个身材高挑消瘦的黄脸道人,好似个积年缠疾的痨病鬼一般,也不禁有些吃惊。 这道人看着弱不禁风,修为也不过金丹四五转上下浮动,怎么就杀了白莲坛的众多修士,还坏了白莲使者的分神? 沈彦秋以幻魔道改变形貌,说到底还是个障眼法,只不过幻魔道的品阶更高,虽然没有改变身体的内部结构,却将皮肉骨骼都做了一番调整,比障眼法的完全幻化要高明许多。 连境界波动都是模拟出来的,西摩子注目施法观望也看之不透,只能窥得表象,更不用说更加高深的幻魔道了。 西摩子观察沈彦秋,沈彦秋同样也在观察他,这老头须发连成一片,身体又极是高大魁梧,高鼻阔口额头高耸,一张脸大半都是浓密的毛发和络腮胡,好似不怒自威的雄狮。 身上破烂宽大的斗篷,手中疙疙瘩瘩一点也不直溜的手杖,脚下一双破破烂烂的麻鞋,连袜子也没穿,若非一股子超然的气度撑着,和街边的乞丐也没什么分别。 沈彦秋不知道西摩子是惯来苦修不重仪表,还是装模作样凸显自我,反正他也懒得理会,甚是放松的道:“火皇宫,火工道人时修建,未请教道兄名讳?” 西摩子道:“贫道摩西,灵感上父门下道徒,号西摩子。” 灵感上父? 不是说那什么无生老母才是真空道的至高神吗?怎么又出来个灵感上父? 沈彦秋笑道:“你累吗?” 饶是西摩子定如山岳沉稳如渊,闻言也是一愣,不知道面前的对手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沈彦秋面对着西摩子,眼神却直直看向陆传亓,语气愈发的诚恳:“杀生王阁下,你累不累?” 陆传亓呵呵笑道:“似贫道这般劳心劳力劳神,如何不累?” “那不就结了!” 沈彦秋扯着道袍一角胡乱的擦擦手,咧嘴笑道:“斗阵也好斗将也罢,于真空道或者三皇城而言,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阁下反倒还要耗费更多的时间,维持这座阵法的运转。我虽不通阵法,却也知道这般规模的阵法一刻不停的运转下去,需要消耗的材料也是根本难以想象,就算阁下坐拥整个离恨界,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 “心疼,肉疼。” 沈彦秋接着说道:“我看阁下这般,却一点儿也没有心疼肉疼的模样。这样巨大的珍惜材料投入进去,阁下竟然和我三皇城玩起了斗将的游戏,平白耗费了许多时间,不知道酝酿着怎样强劲的后手?” 陆传亓不以为意:“你倒是聪明。不过太聪明的人都活不长,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永世镇压在明镜湖,这就是陆传亓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沈彦秋知道瞒不过陆传亓,虽然被他看穿了,也不亮明身份,摆摆手道:“我算哪门子聪明人?阁下用的是阳谋,但凡说看不出来的,都是别有用心之辈,见不得我三皇宫好,一门心思的等着看热闹看笑话。” “若然拼道行,我不是这位西摩子道兄的对手,不过阁下非要我跟他打一场,我倒也不一定会输。最后弄个平手,两家总不会就这么罢手言和吧?” 取出从勾离瑾那里要来的长枪,轻轻抖了个枪花,心头不由得浮现段景涵手持赤炎纵横睥睨的形象,心道一声军主,蓦地生出一股冲天豪气,神力之术流淌全身,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轰然翻涌,将长枪收在身后,使了个立马藏枪式。 人如马,枪如龙。 立马藏枪,隐龙式。 ------------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上父说 在五洲世界,“赤帝”段景涵,便如同天人转生一般,一柄赤炎枪纵横无遮,位列四绝,坐镇南天。 特别是临死一战,以海魁本相击杀泫阴斗、禹蒯狩等一干叛逆,更是将自己的武道拳义推至巅峰。 如今沈彦秋修了仙道、入法真流,再回头看段景涵的枪术,其中变化一目了然,再没有当初那种云里雾里的感觉,甚至觉得有些粗糙、简单。 他以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推动段景涵的枪术,其实只是用了个隐龙式的架子,内里依旧是阴魔望天朔的底子,神力之术和力魔道的力量做支撑。 赤炎枪法乃是凡俗武道,真要论起品阶来,连术流也不入,空占了一个法字,不过这是段景涵赖以成名的枪术,沈彦秋侍之如师如父,自然不会嫌弃。他要的,只是段景涵宁死不折舍我其谁的气势,契合到自己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念当中。 西摩子看着气势陡变的沈彦秋,忽然把手杖一收,从怀里摸出一本又厚又大的黑皮经书,隐约能看见“塔纳赫”三字,其余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沈彦秋沉声喝问:“打不打?” 西摩子低沉浑厚的声音嗡嗡如钟鸣:“上父说,要有光。” 此时已是深夜,天空中只有法器遁光的光亮交相辉映,撑出一片唯美迷幻的绚烂夜空,就在西摩子说出要有光之后,纯白灿亮的光芒不知从何处生起,大如车轮的明月透过重重炫彩,将轻柔的月光播撒下来,霎时间亮如白昼。 “我当他身材健硕魁梧,还以为是个体修士,好跟他短兵相接打上一场,不曾想是个法修士,这法术也有些古怪!” 日为太阳月太阴,乃是天地规则衍化的大道之形,修士可借用太阴太阳之力,却没听说能够驾驭太阴太阳的。 哪怕是成就星辰肉身的八劫大宗,灵肉合一不分彼此,能身入太阴,畅游荧惑,也不敢深入太阳,便是靠的近了,也要被太阳真火烧死烧伤。 这厮亦不过区区金丹道行,竟然能一言催动太阴月华,将法器遁光的光芒也遮了下去,难不成他手中的“塔纳赫”之书,能给他加持言出法随的大神通? 沈彦秋自是不敢怠慢,只是摸不着这老头的虚实,没有冒然动手,当即使出倍化之术化身三丈巨人,身上土黄色的道袍也化作贴身短衣布甲,微微躬身,做好了前扑的准备。 隐龙式,藏龙手,毒龙出洞,瞬间三连是这一招的三个变化,讲究的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转换之间毫无滞涩。 他如今全力催动倍化之术,能将巨人身躯拔高至六丈,不过三丈高下是他最舒适也是最强的发力的状态,再加上三丈月这丫头名字里带了三丈二字,他也把巨人身躯定格在三丈高度。 “上父说,有光明,便有黑暗。” 亮如白昼的月光突然散去,天地间顿时一片漆黑,连众家修士遁光和法器的光芒也尽数消失不见。 沈彦秋浑身汗毛倒竖,不知道是西摩子施法覆盖了这一片天空,还是仅仅将自己拉入幻境之中,隐龙式换做盘龙式,闭上眼睛以神念感应周围的状况,果然感应到有几个模糊的东西绕着自己游荡。 “老道士不发动攻击,而是一直在积蓄力量压着后手,若是任由他这般积蓄下去,等下突然爆发,我怕是接不住!” 盘龙式,狂龙升天! 沈彦秋单手抓着枪杆正中用力一拧,三丈六尺的大枪当即拧成风车一般,推着这股旋转的力道,沈彦秋迈大步闪身前冲,对着感应中西摩的方向砸去! 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不知是什么东西撞在枪轮上,并没有太大的反震力,好像是鸡蛋壳一般轻脆之物。 凌虚渡只适合长途赶路,还是不着急抵达目的地,有闲心在路上欣赏风景、走走停停的那种,没有短距离的瞬间爆发加速,他也不怕别人看见,将神境通使出来,催动步步生莲,又担心被颖利老尼看出端倪,运幻魔道把莲华遮掩,大步流星向前。 两人距离不过数百丈,沈彦秋迈出三步就跨过五百丈,早该到了西摩子身边,哪曾想西摩子已换了位置,原地只留下一个纸扎的人偶。 纸人很呆滞的晃晃脑袋,两根手指戳进耳朵眼儿,闭着嘴皱着鼻子使劲吸气,哗啦啦就涨大起来,亦有三五丈高下,四肢身躯都是圆滚滚胖乎乎。 待冲到纸人跟前,沈彦秋才发现一开始搅碎的东西,都是这纸人放出来的纸钱,金银元宝一类的东西。 纸人朝沈彦秋诡异一笑,张开嘴使劲儿吹气,无数黄色纸钱飞刀一般飞出来,组成一条纸钱河流,里面夹杂着折叠尖锐的金银元宝,几乎要把沈彦秋淹没。 置身纸钱长河,沈彦秋如陷流沙,放眼望去除了纸钱还是纸钱,耳边尽是空洞渗人的嬉笑声,连纸人的影子也看不到。 “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沈彦秋被嘻嘻哈哈的鬼笑声激的心头烦躁,怒吼一声,手滑到枪尾一拧一抖,长枪似飞箭离弦,嗡嗡的震颤将周围的纸钱震的粉碎,瞬间清理出一片空间,沈彦秋就推着长枪向前,一枪扎进纸人嘴里! 毒龙出洞! 纸人似乎没料到沈彦秋的枪术还有这般变化,呆呆的被一枪戳进嘴里,毒龙出洞成了银龙入洞,枪尖从后脑勺穿出,枪杆子上带着幅度极轻的震颤,几乎把纸人一颗大脑袋炸碎! 不对,怎么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沈彦秋正要抽枪回防,冷不丁只觉后心一疼,“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差点一个踉跄从空中跌下去。 横枪侧身蹦到一边,这才瞧见竟然还有一个纸人,一直手比做手刀的模样,上面已经染满了鲜血,直到肘部。 刚才后心的疼痛,便是这个纸人突然偷袭所致,竟然一点也没有感应到!也幸亏他化作三丈巨人真身,身体又宽又厚,偷袭的纸人只有七尺来高,这一手刀插进后心差一点就刺中心脏。 两个纸人一前一后堵着沈彦秋,也不见张嘴,四面八方都是嘻嘻哈哈的惨笑声。 天空还是黑乎乎一片,不过比西摩子刚开始施法时要亮一些,朦朦胧胧的也能看出去十几丈远,不过天空中飘着一层不黄不白的雾气,闻起来和磨碎的纸屑一样。 沈彦秋暗叫一声晦气,倘若这时候使出炎魔道,将丁火掣金轮放出去,或是三气神火刀或是万里起云烟,无论是炎魔道里的那一手神通,炎魔真火烧将起来,三两下就能把这两个纸人烧成灰烬,就算它们也有金丹道行也有无济于事。 炎魔真火的力量不在三昧真火之下,烧的又是两个纸人的真身,除非它俩用玄阴之水浸泡过,否则断然抵挡不住炎魔真火。 可惜现在人多眼杂,炎魔道的神通一个个都非常特别,只要是见他施展过的,几乎都会印象非常深刻,短时间内不会忘记。 牛圣婴虽然回去了,可是难保他没有和自己之前一样,借助法器工具遥遥观战,若是让他看出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感应到炎魔道的法力波动,自己的身份自然也就暴露了。 “西摩子,何必躲躲藏藏的?” 沈彦秋一边修复背后的伤势,一边哈哈笑道:“弄这两个纸人多晦气!你不晓得我是丹房里烧火的火工道人么?竟敢拿纸人这种东西恶心我?看我把它烧了!” 炎帝敕令能号令周天一切火焰,如今又是在不死火山离恨界,修行道火元力最充足的地方,模拟一手和炎魔道截然不同的火焰出来,对沈彦秋来说并不难。 牛圣婴有一对赤焰金轮,李玄婴有一对风火轮,勾离瑾有一对太皇神轮,沈彦秋也有一对丁火掣金轮,似乎这些最为顶级的火系道法都会配上一门金轮、火轮的神通。 沈彦秋一晃肩膀,便有两个车轮大小的火轮从两肩飞出,椭圆形的飞盘一般,满是大小不一的圆孔,正是改变了形貌的丁火掣金轮,借升龙势从肩头放出,又把幻魔道的法力裹得严实,自信便是牛圣婴也看不出破绽来,这才伸指一点,两个火轮好似怒火红莲,分取两纸人而去。 “上父说,有大洪水清洗罪恶!叫信我的坐上神舟,远离厄难!” “谤我的,沉沦九幽!” ------------ 第五百三十八章 黄泉恶水 丁火掣金轮一出,火气狂扑,天空中弥漫的黄白雾气便燃烧起来,哄的一下烧出耀眼的火星子,沈彦秋吹了口气,引南方三气加持,火星子当即烧成熊熊烈火,朝二纸人裹去。 这里像是个阵法空间,沈彦秋以神境通使步步生莲法,莫说一千丈,便是一万丈这时候也早该冲过去了,可四周依旧是灰蒙蒙一片,黄白雾气愈发浓郁起来,似乎故意助长火势燃烧一般。 偌大的离恨界、真空道,亿万众生无尽修士,数千年来也只出了陆传亓一个阵法宗师,这些人便也都捞到不少好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多多少少都会些阵法傍身,似西摩子这般道行深的,却能不知不觉就把幻阵布置起来。 沈彦秋一双幻魔法眼,正是幻术、幻阵的克星,再加太阴炫光镜嵌入幻魔法眼,区区幻阵自然形同虚设。 “嗯?不是幻境?” 沈彦秋运幻魔法眼扫视,依旧是灰蒙蒙一片混沌,黄白雾气浓郁如汤,把炎魔真火都压缩成一团团火琉璃。 “还是这厮布置幻阵的手段高明,连我幻魔法眼也看不破?” 先前那纸人又张嘴喷吐纸钱长河,碎屑迷雾,将烈火挡住不能靠近,被压缩的火琉璃湮灭不少。后面偷袭沈彦秋的纸人也是张嘴喷气,只不过吐的不是纸钱,而是一颗颗灰蒙蒙的气泡,被烈火一烤当即爆炸,却诡异的将周围火焰湮灭,亦不能近身。 两纸人抖了抖身子,便各自分出十几个纸片分身,飘飘荡荡晃晃悠悠,瞧正面是个纸人,瞧侧面却是薄薄一层纸皮子,不注意根本看不清痕迹。 “还想偷袭?” 幻魔法眼看不透幻阵,却把两纸人的手段看个正着,不敢让纸皮子贴上来,操控两道火轮轮绕着自己画圆圈,炽烈的火气轰轰排开,纸片人顿时就被烧成飞灰飘散,有几个破开虚空躲过火气的,也被轰隆隆滚过的丁火掣金轮磨灭。 两个纸人这才知道慌张,偷袭沈彦秋的那个纸人,明显就是接待连云虚上山的妙笔尊者,想来另外一个就是跟它一同摆在灵感上父神像两侧的纸人。 它两个被西摩子点开灵智,由死转生入了精、灵之道,说到底还是占了纸人本体的便宜,纸人也是人形,他两个不需要刻意修炼人身,比平常的妖与精与灵者修炼,要少走一步弯路。 只是纸人乃纤薄之物,经受不起天雷的轰击,每次渡劫都要竭尽全力抵挡,世间都用在修炼和修复这两件事上,至今都没有衍生出血肉,虽然灵智健全不输妖魔,奈何躯体机械若死,傀儡一般。 妙笔尊者便是喷吐气泡,他这气泡非比寻常,乃是长年累月接取天柱峰倒悬的峰尖儿之下,一点玄阴之水,其水有山峦倾覆之厚重,且日夜受天风吹拂寒气蕴养也不冻结凝聚,用来浸泡自身洗涤妖邪之气,镇压动荡心魔,以生血肉化骨骼为根由,整个身躯之内都是一派蒙蒙水汽,向来便不怕阳火灼烧,反倒怕阴火侵袭,最是能伤他根基与灵性。 沈彦秋不明就里,只把炎魔真火来烧他两个,妙笔尊者将玄阴重水化作一个圆圈护住二人,脚下突然多出一块虚幻的木板,一化二二化四,眨眼间就组合成一座五重楼阁的大船,只是顶上无帆四下无桨,虽有五重楼阁,却又宽又扁好似缩了头的乌龟,看起来甚是怪异。 妙笔尊者二人置身楼船之中,整个幻境里便涌出滔天大水,霎时间就将整个空间淹没。 沈彦秋修冻魔道,水法精深,并不怕这般虚幻的大水,便是以法器器皿装取的江河湖水,凌空倾泄下来,也伤不了他。只是闻着这水隐隐有一股腥甜之气,似乎是压着底下的腥臭味,知道这水是特殊祭炼过,能污染修士的肉身和法力,便把丁火掣金轮收回踩在脚下,头顶冲出万里起云烟,把一弓三箭收在火云里,只把一团赤红泛黑的烟云鼓荡起来,将大水排开。 这水果然有些门道,刚一跟万里起云烟的烟云接触,那股腥臭味就愈发的明显,哪里还有什么甜香?又腥又臭,黏黏糊糊泛着脓黄之色,偏又有些粘稠,比那五谷轮回的茅坑还要恶心。 “嗯?这是黄泉恶水?” 沈彦秋接纳甄恬儿之后,两人便多次深聊过幽冥鬼道之事,除了血河之内血河祖师和乌摩天妃以及五大阿修罗王外,也把鬼道三宗、幽冥五山、碧落黄泉之事,一一说过一遍。 其他的还则罢了,唯独这碧落黄泉他最是上心。天河冥河流经诸天万界,支流遍布每一个角落,但天河每多横亘虚空星河,冥河则隐入山川地理之下,深达幽冥之界,于九幽阴)水、碧落黄泉相接。 便是出生于血河污秽之地的阿修罗,也不敢轻易沾染黄泉恶水,生怕被腐蚀血肉灵魂,连阿修罗不死身也抵挡不住。 黄泉恶水无物不染,连阳刚真火也能压制,比之三昧真水的效用还要强大,只是三昧真水可以修炼,黄泉恶水却修炼不得,只能施法沟通幽冥地界,引恶水出来。 没有大神通大法力,黄泉恶水是能发不能收,就算籍之打杀了对手,却也要承受其侵染空间的后果。 沈彦秋顶着万里起云烟,脚下丁火掣金轮喷薄丙丁火气,黄泉恶水虽然把他的防护压缩成一团,却怎么也侵入不进。沈彦秋知道黄泉恶水的厉害,心想西摩子能引出黄泉恶水,只怕没有本事将之送回,只要自己顶过这一会儿,黄泉恶水愈积愈厚,肯定会从空中落下,将三皇山附近的山川草木土石之物尽数污染。 西摩子若是明刀明枪的跟他干仗,他反倒不怕,就是出几个和这纸人差不多的精灵做助手,沈彦秋也不好说什么,自家祭炼的灵物,当法器祭出来使唤,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怕就怕西摩子躲在暗处,施展什么幻阵幻术一类的手段,沈彦秋空有一身大力无处使唤,幻魔法眼也看不透这幻阵的虚实,且最拿手的三气神火刀、威力最强的离地上皇钟,乃至如今已然能轻松引出三门的九龙炎火砲,他都不敢施展,束手束脚放不开,煞是憋屈。 若不是怕牛圣婴看出端倪,只好把炎魔道与冻魔道藏着掖着,便是丁火掣金轮和万里起云烟都得改变形貌,此时只要把三百六十五柄三气神火刀胡乱劈砍一番,将黄泉恶水搅乱,再将太阴炫光镜的八极冻气配合寒冰破灭圈,不需要多少功夫就能将这些黄泉恶水尽数收去。 有心使水火锋开路,怕黄泉恶水污染了这对法兵,平白毁了一对儿宝贝,猛然想起前次收了白莲坛主的五行飞剑,已被他祭炼完全,虽然也是难得的上品飞剑,却比不得水火锋的价值,正好拿来使用,便是真个毁坏了,也不至于太心疼。 妙笔尊者驾鳖形楼船在水面飘荡,这一处幻境也朦朦胧胧没有边际,无穷无的黄泉恶水自四面八方涌来,也不知道西摩子沟通幽冥的通道究竟开在哪里。 两个纸人比沈彦秋还要小心,更是不敢沾染黄泉恶水,一座鳖形楼船捂的那叫一个严实,而且前后流线型的船体在水中穿梭的速度极快,妙笔尊者驾船切水,把船头边缘当做刀锋切向沈彦秋。 沈彦秋把丁火掣金轮和万里起云烟的火气连成一片,好似两头尖尖中间滚圆的一枚楔子,在恶水中速度也是不慢,一边躲避鳖船撞击,一边将五行飞剑当初抵挡,轰的鳖船左右晃荡。 五行飞剑被他祭炼出剑丸本体,平时便是五颗神光内敛的珠子,一经释放出来,随着法力的注入,便能生出璀璨剑光,千百道剑气凌空,布置绞杀阵势。 沈彦秋催动五行飞剑,没有使运剑成盾或炼剑成丝的法门,而是以北极神光剑的手法,把五行飞剑化成一派五彩云霞,上面附着一层冰魄神光。 五枚剑丸占据五行方位,顺行相生法力互相转换,每转一圈便壮大一分,五彩云霞的光亮也鲜明一分,五色光芒凝如实质一般轰隆隆分开黄泉恶水,被冰魄神光照过,便凝结一层薄冰,那股恶臭也淡了几分。 沈彦秋推着五行飞剑,直往记忆中西摩子的方向飞去,后面鳖船紧追不舍,只自顾自的撞击,和五行飞剑斗得难分难舍。 五行飞剑伤不得鳖船,只有冰魄神光扫过时,鳖船的速度才降低一些,船体上顿时凝结一层冰霜,可把妙笔尊者吓了一跳,将玄阴重水覆盖一层,这才抵挡住冰魄神光的冻结。 ------------ 第五百三十九章 娃娃,人熊,纸人 五色云霞翻腾。 这一冲,便是一刻钟过去。 以沈彦秋驾驭剑光的速度,一刻钟便能远行数千里,若是一瞬间爆发速度,加持心光遁法和神境通,一刻钟的时间飞出上万里也不是不可以。 可眼前,依旧是灰蒙蒙一片,以及脓黄粘稠的黄泉恶水。 “不破了这幻境,我便飞上一年半载,也找不到尽头!” 幻阵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本是相同的,但幻境本身却能蒙蔽五感六识,无论将时间压缩还是延缓,让人感应到快慢变化,归根结底都是蒙蔽和欺骗,将散发出去探查的神识扭曲欺骗,你以为在幻阵里呆了一刻钟,说不定外面已经过去了三天。 当初胡梦媛布置迷神阵,不过十丈方圆一片范围,让沈彦秋感觉其中空间广大无垠无边无际,便用了一串珠子做阵眼,将他的感官彻底蒙蔽。西摩子不知不觉亦把幻阵布置起来,阵眼多半就是那根奇异手杖,或者是那本大书“塔纳赫”,甚至是他自己。 “只是幻阵中不辨方位,西摩子也不可能待在原地等我杀去,却如何才能寻着他?我不通阵法,唯有以力破之,倘若展开千机带释放流砂河,滚上一滚也就把阵破了,如今却要这般窝囊!” 他使出万里起云烟和丁火掣金轮,也是打着火皇道法的掩护,又在上面裹了一层幻魔道的法力,如此还觉得不够妥当。倘若使出千机带,一挂星河横冲天际,滔天威能显现出来,瞬间就能将幻魔道的法力抹去,休说牛圣婴几人,便是其他人也能清晰的感应出,这是件被封印了实力的法宝。 五彩云霞左冲右突,冰魄神光藏在五彩云霞之中,冻结一点就被搅碎一点,直搅的黄泉恶水翻涌不止更加浑浊,那股子侵入心肺的恶臭腥臊让人心烦欲呕,恨不能把内脏都吐出来,便是浑身都包裹在炎魔真火神光罩之内,依旧无法阻隔恶臭侵入,皮肤也隐隐有有些瘙痒难耐,似有脓疱要顶出来,一抠一滩血,一挠一破脓!难怪西摩子说什么清洗罪恶,这般腐蚀天地的黄泉恶水流淌过去,低阶修士抵挡不得,普通的妖魔精怪和凡人即刻死绝,还有什么罪恶能留存? 有上次破迷神阵的经验,沈彦秋最是厌烦阵法,因有黄泉恶水四处翻腾,他舍不得祭出水火锋,正要施一线牵的法术挪移到勾离瑾身旁,回头再一枪戳死西摩子,忽地背后又是一阵剧痛,一开始被妙笔尊者切破的伤口本已愈合,这一下却开的更大更深,深可见骨。 沈彦秋不及回头,劈手就是一记九幽阴魂爪反手后撩,入手一沉,像是抓在木雕泥胎之上,随即只听得一声惨嚎,五指抠下老大一块儿血肉,回头一看却是好大一块土疙瘩,指甲缝里满是五颜六色的染料。 急睁幻魔法眼扫视,就瞧见一个粉嘟嘟的胖娃娃四肢划水,手里还倒拎着一柄牛耳尖刀,在黄泉恶水中如同潜伏游泳一般,比鱼儿穿梭还要迅捷,眨眼就消失无踪。 “纸人,泥娃娃?” 沈彦秋不知道西摩子手下有十二尊者的事儿,不过西摩子出手之时神神叨叨,把灵感上父挂在嘴边不拿下来,布置了一座连幻魔法眼也看不破的幻阵,自己却不动手,只把两个纸人一个泥娃娃放出来,都有金丹一二转的修为,怪异无比。 培养灵宠最是费心费力,养到大成境界也就和极品的灵兵神将相差仿佛,而且大部分灵宠的灵智不如灵兵神将,忠诚度和执行力也大大不如,反倒不如祭炼灵兵神将来的实在。 这泥娃娃却是眼毒,挑着沈彦秋走神的空挡,逮着新伤便下狠手,一记重创而后遁走,颇有中古时期刺者道的风范。 可惜他本领不济,没有中古刺者潜匿无双的手段,被他看破行藏一记九幽阴魂爪抠下一块泥胎血肉,正中了他九幽阴毒,寒冥煞气,被打上一点标记,行动轨迹清晰的浮现在沈彦秋识海之中。 有了泥娃娃带路,沈彦秋不怕找不到西摩子,便把一点灵光紧紧吊住,在识海中刻画推算,总算让他推算到西摩子的位置,竟然就在离自己不远的斜上方。 可恨自己就在咫尺之间,没头没脑的转了近乎小半个时辰! 心有计算便即行动,沈彦秋实在是转悠的头疼,当下把五彩云霞一收,冰魄神光也尽数敛去,催动炎魔真火冲入五行剑丸,顿时五道剑光气柱如照,射出十余丈远,剑气所及之处,黄泉恶水尽皆退避,好似鲜活血肉一般自行收缩。 顶着五行剑丸,沈彦秋直直朝西摩子的方向飞去,其实不过数十丈距离,哪用得着一个呼吸?这边刚一动身,骤然暴起的剑气便率先抵达,有撞击硬物的触感,只是黄泉恶水被震荡浑浊,看不清剑气击打的是什么东西,是否是藏在暗处的西摩子。 把剑气一晃,隐隐传来一声闷哼,该是那人没料到沈彦秋如此直接,被犀利的剑气所伤。 撞击的触感有些刚硬,不像是击打在纸人或者木雕泥塑等物件之上,倒像是金铁一般的器物,沈彦秋心头一喜:这家伙果然就在这里! 当下也顾不得隐藏手段,万里起云烟在头顶撑开一片空间,伸手拽过大弓,把手中长枪当做箭矢,紧紧锁定方才剑气触碰的位置,猛然射了出去! 既然黄泉恶水自己以幻魔法眼都看不穿看不透,那些身在幻阵之外的想要看破,可不仅仅只是修为境界自己高明就行的! 烂银枪出手不是笔直一线,而是旋转如轮滚动如球,自剑气撞击到挺枪做箭,这一气呵成之间不过眨眼,之前泥娃娃沾染的寒冥煞气已经消散,不知道是被他察觉之后施法剔除,还是被黄泉恶水腐蚀,断了彼此之间的联系,总之是跟丢了。 这下剑气撞到的不管是不是西摩子,他也觉得无所谓,只要能逼得对方现身,哪怕是说几句难听话,也比现在自己一人演独角戏爽快的多。 银枪飙飞,掀翻一路黄泉恶水,万里起云烟的火气尽数加持在银枪上,被掀翻的水浪蒸发成瘟黄色迷雾,又被银枪疾旋带动的劲风拍打、万里起云烟的火气烘烤,形成一个径长三丈六尺有余的圆形通道,内壁光滑如镜,质如田黄。 只是依旧一股腥臭扑鼻。 沈彦秋已经缩回正常身躯,一把抓住崩弹回来的长枪,浑身一抖差点抓不住,枪身上带着一股强劲的力道,兀自嗡嗡做响震颤不休,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 沈彦秋瞧的分明,通道尽头一闪而过的身影,根本不是西摩子,而是一个膀大腰圆胖成肉身一般的家伙,乍一看就像是漆黑的大熊人立而起,劈手一巴掌拍在枪尖上,当即就止住旋转倒崩而回,看也不看这边扭头就走。 沈彦秋抓住枪杆甩了两下卸去震颤的力道,一步窜到通道尽头,那人熊已然不知所踪,黄泉恶水也自此处消失,依旧是起初那个灰蒙蒙的空间。 黄泉恶水骤然退去,且不是向下降低消退,而是自莫名其妙处来,又自弄明奇妙处消,就这般在空中稀释飘散,化为无形。 西摩子踩着怪异脸谱凝立虚空,身后站着一头丈二人熊,人熊肩膀上坐着一个粉嘟嘟的胖娃娃,手里抓着一串血淋淋的糖葫芦舔个不停。 旁边则是妙笔尊者和另一个纸人。 那头人熊浑身尽黑,唯有脖颈下带着一个剪刀形的白痕,铁塔一般站立不动,只有肩头泥娃娃舔化的汁水滴落下来,才咧开嘴伸出舌头接住。 泥娃娃穿着红肚兜,四五岁模样,虎头虎脑粉粉嫩嫩,和平常幼)童几无分别,只是胳膊腿儿圆润的有些过分,胖嘟嘟的倒不像是泥胎塑就,更像是充了水鼓了气似的,一点就弹一弹就泛。 他手中的糖葫芦颗粒甚大,就拿那柄牛耳尖刀串着,刀尖儿穿透山楂丸儿,露出指甲尖儿那么一点,泥娃娃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每一下都被刀尖儿划过,人熊甩舌头接住的汁水,哪里是糖葫芦所化,分明就是这泥孩子流的血水! 这孩子只有四尺来高,不停的低头舔着手中的糖葫芦,血水越流越多,顺着手臂流淌下来,又顺着人熊的身子向下淌,竟然在空中积出一滩小小的血池,咕嘟嘟冒着无数水泡,炸开后就是一缕青烟飘飞。 西摩子手中的大书将青烟接引,脚下的脸谱和妙笔尊者两个纸人,则是毫不遮掩的吸收血池之水,一丝丝红晕向上升,爬到头顶便停上一会儿,整个人就似是煮熟了的大虾浑身通红,再随着红晕向下退去,恢复成原本纸人的模样,只是生动灵动许多,愈发像是血肉之躯。 西摩子只如不觉。 血池之水除了被脸谱和纸人吸收,还有许多散逸空中被幻阵吸收,幻阵的力量便又强了几分。 泥娃娃就像个封印在四尺身躯里的巨大猛兽,流淌的血水形成那一小片血池,足以将他淹没进去,别说一个泥娃娃,便是百十个娃娃一起放血,压榨的干净,也放不出这座血池。 更别说怪异脸谱和人熊纸人,还可以借助他的气血修炼,增强自身,简直就像一头修成人身的极品千年老参。 西摩子微笑着看向沈彦秋,似乎对他这时候才闯出幻阵的一部分,有些失望。所以他的眼神中,明显还带着些许鼓励。 “我就在这里,等你动手。” ------------ 第五百四十章 人皮法衣 西摩子一顿手杖,一股菁纯无形的力量辐射出去,灰蒙蒙的空间顿时清明,游离的黄白雾气被这股力量迫开,尽数贴着幻阵边缘堆积挤压,变成厚厚一块黄白,仿佛将幻阵涂抹成屎黄色。 看着有些恶心,反胃。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西摩子一手握着疙瘩手杖,一手搂着宽厚大书,好像是中古时期的贤人,又像是预见未来的先知。 “这是黄泉污垢,只要没有与道合真修成元神,任是神念如何强大,也突破不了。你只管放开手脚,在这幻阵之中,谁也看不到你的手段。” “你在给我创造条件?” 沈彦秋收了枪,依旧是隐龙式,随时准备毒龙出洞。 “看来你并不急着出手,或者说,这一场是赢还是输,对你来说都无所谓。所以,我对你能够引动地狱黄泉,很感兴趣。” 沈彦秋一挑眉毛:“能说说吗?” 西摩子笑道:“输赢之事暂且不提,我对你也很感兴趣!首先我要纠正一下,我所引动的是黄泉恶水,不是地狱黄泉。看来你修炼的功法,对诸地狱的涉及程度很深,首先想到的就是地狱黄泉,却不是这方世界的幽冥黄泉。” “一部对地狱道如此深入的功法,却连黄泉污垢都认不出来,要么就是你的功法起步太高,要么就是它只是你修行功法的一个部分,而不是根本。” “或者说,你还没有真正领悟它!” 嘶! 沈彦秋顿时一个激灵,差一点就忍不住一枪戳过去! 就凭自己不认识黄泉污垢,这家伙几乎把十方魔道都给猜出来了! 西摩子接着说道:“你刚才施展的火法和冰法,造诣都不低,而且气息混茫,亦道亦魔。妙笔他们两个被我用玄阴重水浸泡数百年,不惧阳火,便是太阳真火和三昧真火也能抵挡一阵,却受不得你那魔火蒸腾,若是我所料不差……” “那你就别料了!” 沈彦秋越听越是心颤,怒吼一声挺枪便刺,人与枪都在一式毒龙出洞中涨大,三丈六尺的身高,四丈二尺的大枪,就像镇压在深潭死水中的恶龙,千百丈庞大的身躯蜷缩成小虫蚯蚓,突然解除束缚,积压在心头无尽的愤恨和怒火爆发,一路冲出水潭,不需要任何理由,必须要摧毁眼前的一切,才能释放那股滔天的戾气。 这就是毒龙出洞,一往无前的枪术,在隐龙式和藏龙手的双重压迫下,枪术瞬间爆发最强的一招。 最先退开的是妙笔尊者两个纸人,他们俩的本体还没有锻炼成血肉人身,抵挡不了这种纯武道的神通,沈彦秋毒龙枪势还没发动,只是泄露一丝气机之时,妙笔尊者便扯着另一个纸人飞速后撤。 但反应最快的,却是那头人熊。 它似乎有些非常强悍的战斗意识,沈彦秋想要发动毒龙式,眼神里刚刚起了变化就立即被他捕捉,一把抓过泥娃娃手中的牛耳尖刀,顺着下巴刺啦一刀划下去,直划到肚脐下会阴位才止住,然后把尖刀塞回泥娃娃手中,两爪左右反抓划开的伤口,哗啦啦一声撕扯的声响,人熊硬生生把一张熊皮从身上扒了下来! 熊皮里裹着的,却是个正儿八经的人。 这人身材高大魁梧,只是全身血淋淋的没有皮肤,眼皮嘴唇乃至鼻头都没有,全是红的白的肌肉筋络血管,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肉红蚯蚓挤在一起,又恶心又渗人。 沈彦秋一枪毒龙出洞电射而来,这人刚好把熊皮扒下来,对着大枪奋力一丢,口中叫了声“着”!熊皮便一下子扑在枪尖上,滴溜溜打着转,螺旋着好似即将收起的雨伞一般向枪杆子裹下去! 毒龙出洞一往无前,所谓有死无生有进无退,本就是挣脱束缚不受藩篱的枪术,越是给它施加束缚和压迫,这一式反弹的威力也就越大,直到持枪之人也不能控制。 破这一式只有两个方法,第一个就是提前躲开,第二个就是用绝对胜过这一式的力量强行镇压,重新将暴虐的毒龙锁住,自然就没有所谓的后续变化。 这头人熊对自己非常自信,选的就是第二个方法。 毒龙出洞有两重力,第一重是穿刺,第二重是震颤。穿刺无需赘言,第二重震颤之力才是重点,高频震颤的力量会形成一个特殊的力场,能够将一切阻隔它的东西撕扯成粉碎。 越变越大的熊皮遮蔽下来,已经看不到头颅和四肢,只是一块黑乎乎的毛皮,烂银枪把熊皮顶出一个尖锐的凸起,犹如一顶帐篷,竟然也没有破开熊皮。 无皮血人撮着牙花子道:“神父,这人的手段也稀疏平常,您宁可坏了教主的算计也要和他过过手,是不是太过重视?” 西摩子道:“稀疏平常?你们几个都有金丹道行,又属你的修为最高,解脱熊皮束缚之后实力还要提升一倍。如此将你二人身份互换,你能走到哪一步?” 泥娃娃也不嫌恶心,依旧坐在无皮血人的肩头,拿牛耳尖刀小心翼翼的剔了块肉筋塞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笑嘻嘻的道:“雅格达,你可别小看了他,刚才妙笔妙音他俩在前面吸引注意,我隐遁身形偷砍了一刀,结果被他反手抓了一爪子,抓掉好大一块儿血肉!要不是我泥胎最不怕毒,肯定会被他发出的寒毒冻成冰疙瘩!” 雅格达伸指一弹,泥娃娃刚要再剔一块肉筋的牛耳尖刀就被他弹飞出去,肌肉自动收缩愈合伤口,冷哼道:“只要进了我人皮法衣,就算没有伤口封闭五官九窍,也要泄露精血元气,不多时就被吸成人干,什么火毒冰)毒,又能如何?” 泥娃娃伸手摄回尖刀,干脆跳到妙笔尊者身旁,去剐他身上的油彩纸皮,妙笔尊者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踹在他脸上。 无皮血人其实本身就是一张毛皮得道修成的精怪,被西摩子点醒灵智开了道胎真性之后,逆反修行由外而内修出人身,再把本体毛皮披在身上,能化虎豹人熊等猛兽,唯独不能化人,只有将毛皮脱去,才能以无皮血人的模样现身。 妙笔和妙音都是纸人,泥娃娃则是泥胎的傀儡玩偶,西摩子脚下充当承载的脸谱尊者,本体则就是一张脸谱,就先天而言没有一个活物,只有雅格达的本体毛皮是标准的活物身上剥取,虽然被硝制成皮衣,但根性就比妙笔他们高了几个档次。 妙笔尊者有些担忧:“雅格达,还是赶紧把人皮法衣收回来吧,倘若被那小子戳两个窟窿,可就伤了你的根本!” 雅格达哈哈笑道:“我已把真灵转换,全部寄托在这具躯体之上,所以这才是我的本体,人皮法衣只是一件法器,再也不是我的桎梏!” “毕竟曾是你的本体所在,纵然将真灵尽数转嫁,也有气机运数相连,算是你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器!威力大是大了,可是一旦受损,对自己的影响也很大!” 妙笔很难得的说了很多,纸本就人不会说话,一张嘴巴乃至五官七窍,尽是笔画彩描的假物,所以从他开了灵智开始修行,就不怎么喜欢说话,妙音更是如此,从出现在现在一声也不吭,浑似个哑巴。 雅格达无所谓的一摆手:“就算神父大人被我人皮法衣裹住,若是不祭出圣书,也绝难破阵而出,这小子只有一杆普通的神兵长枪,如何能破开……啊!” 一句话说了一半,雅格达怒吼一声,狂喷一口鲜血,急忙伸手将破了两个大洞的人皮法衣收回。 又缩成常人尺寸的沈彦秋,依旧是黄衣黄脸瘦弱道人的模样,只是披头散发的甚是狼狈,想来刚才被人皮法衣抽了不少精血元气走,气息微微有些萎靡。 烂银枪的枪尖消失,大半截枪头都被人皮法衣腐蚀,原本灿亮的枪杆上也布满了坑坑洼洼的斑点,乍一看好似个麻麻赖赖的烧火棍,被沈彦秋斜斜插在后腰,用腰带紧紧束住。 一红一蓝两团荧光在他头顶盘旋,红光炽热如火,蓝光清亮如水,各自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正是他倚为杀手锏的法兵异宝,水火锋。 ------------ 第五百四十一章 小周天)法剑 之所以雅格达对人皮法衣如此自信,主要便是因为一旦形成封锁的包裹,人皮法衣就会立即释放出麻痹、腐蚀性的气味,拉扯气机、抽取被裹之人的精血元气,法力飞泄骨软筋麻的情况下,自然就难以发动有效攻击,被人皮法衣抽成人干。 一般的神兵法器被人皮法衣血淋淋的皮肉一裹一沾,除非是经过特殊炼制,附着特殊能力的珍品,否则也要被污染灵性沦为凡铁,被人皮法衣腐蚀消化。 做个最简单的比喻,一旦人皮法衣形成包裹之势,就相当于变成了生灵身上的一个器官,胃!而被它包裹的任何东西,都必然要遭受被消化吸收的结局! 就像修行道最擅长吃的魔兽饕餮,有一颗巨大无比的胃,似乎它的胃连接着一个虚无的异度空间,怎么吃也吃不饱,怎么装也装不满,而且任何有形无形之物,只要是存身于空间之内的,都是它的食物。 而且消化能力强到离谱,纵然是金精玄铁打造的神兵法器,进了它的肚子,也休想拉出一粒碎屑渣子来。 实则雅格达自家也不知道,他的本体究竟是什么生物的毛皮,是否是饕餮之胃,反正他养成灵性开了灵智之后,并没有传承到任何讯息,只是凭借本能包裹吸收周围的生灵,抽取他们的精血元气蕴养自身,这才凝炼出一副躯体。 所以他也不知道,沈彦秋手中这对儿法兵水火锋,乃是他当做日后成道的依仗,要随他一道经受九重雷劫成就法宝,比千机带还要重视的宝贝,最大的特色就是破障。 雅格达的修为和沈彦秋相仿佛,人皮法衣的品质却不如水火锋,沈彦秋感觉到精气流失的时候,就想起西摩子说这座幻阵被黄泉污垢尽数阻隔,外人根本看不透幻阵之内的一切,只管放开手脚,此时又止不住精气外泄,索性将扣在经脉中的水火锋放出,果然一下就钻了两个大窟窿,破了人皮法衣的包裹。 雅格达将本性根源从人皮法衣尽数转移到无皮血人之上,目的只是求个人身,本该和本体切断联系,不过他深知本体的玄妙之处,实在舍不得浪费,便又以血祭之法,每日三次以精血蕴养祭炼数百年,才把一块皮子祭炼的灵通如意,往身上一披便能化身猛虎雄狮、猎豹人熊等等凶猛恶兽,施展出去便能化作不漏胃袋,管你是什么神兵法器还是修士凡夫,一时三刻抵挡不得便要化成渣子、脓水。 莫说是雅格达,便是换作沈彦秋,有这么一件知根知底的宝贝在手,也要自信到飘起来不可。 人皮法衣被水火锋戳了两个窟窿,雅格达是又惊又疼。惊的是一对儿看着如同小孩子把玩,棒槌一般的玩物,竟然能轻易撕裂人皮法衣的防护,疼的是人皮法衣乃性命交修的至宝,日后成道的依仗,这两个窟窿没有百年时间温养修补,休想补的回来。 沈彦秋依旧做黄脸道人打扮,只是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看着甚是狼狈。不过本就是幻魔道幻化的模样,只要法力运转一圈立即就能恢复,不过此刻沈彦秋正在气头上,哪里还顾得修复什么幻象,劈手成刀对着西摩子一指,水火锋便交错纠缠着飞向西摩子几个,拖出一串绚烂的尾焰。 水火锋飞行非常奇特,多数都是以火锋为主,水锋绕着它打转,然后飞行的过程当中再变化成互相缠绕,而每隔一小段距离都会留下一点残影,然后残影就会化成一枚虚幻的水火锋,向本体汇合。 直线飞行还看得不大清楚,若是绕着圈儿飞到中心点,便是数十数百道残影依次向中心汇聚,实在是夺人眼目。 因为水火锋色泽鲜亮,光芒耀眼,而且飞行状态奇特,并不是直线飞行,而是微微有着特殊的弧度,随时都在变换,大弧小弧交错不定,所以看上去速度并不快。然则当你将注意力放在这种种特异状态之上时,水火锋就已经完成了攻击。 水锋自侧面冲击西摩子太阳穴,火锋则击向紧握短刀一脸警惕的泥娃娃。 西摩子脚下的脸谱瞬移一般拦在水锋前方,空洞洞的五官喷出五道细长火线,扭麻花一般拧成一股,烧成一朵旋转怒放的火焰奇花,向着水锋罩去。水锋灵蛇一般抖了抖身子,后面跟着的虚影便有十余道一头扎进火花之中,“噗噗噗”扎了十来个眼子,水锋却躲过脸谱,晃一晃依旧刺向西摩子的太阳穴,意欲穿颅而过。 西摩子也不敢托大,攥着疙瘩手杖轻轻一磕,手杖弯曲的脖颈位置就磕在水锋的锋刃上,一下子就把水锋砸飞。 火锋则绕着西摩子转了两圈,见没有给水锋打掩护的机会,这才猛然发力,向泥娃娃心头刺去,顿时近百道火锋虚影四方八方向泥娃娃汇聚,仓促间他也辨别不得主次虚实,只把牛耳尖刀舞的密不透风,好一会儿才大叫一声,丢了尖刀两手捂着心口,竟是被火锋得手,穿心而过。 泥娃娃痛苦的叫声响起,水火锋已然飞回到沈彦秋肩头,依旧一左一右悬浮,彼此以虚影互相流动追逐,仿佛已经有了很强的灵智,能够在完成主人命令的前提下,做出许多自发性的举动。 西摩子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却不怎么担心泥娃娃的情况,泥娃娃是灵感神庙里享受香火供奉的泥胎塑像之一,只不过不属于神道,也没有特定的含义,本就是西摩子祭炼的一尊傀儡,用来吸收诸多信众朝拜灵感上父时,杂乱纷纭的精神意志,以及他们祷告祈求时,形成的香火愿力。 所以泥娃娃的本质乃是死物。 一件死物,除非是毁灭性的打击,类似于大卸八块或者打成粉碎,才能对他产生致命的伤害,否则切断胳膊砍断大腿这种寻常的重伤,对他来说都不算事儿。 只是事起突然,便是西摩子都没料到沈彦秋连招呼都不打,更不用说认为有西摩子护着,不可能有危险能近身的泥娃娃,这才被火锋穿心而过,吓了他一跳。 正要说什么,沈彦秋又是一劈手,五行剑丸定在五指指尖,射出青红白黑黄五色剑气,朝着西摩子绞杀而去。 真空道的上品法器本就不多,大多数都掌控在金丹六转以上的高人,或者真空四部尊主手中,像西摩子这个身份地位的,对真空道诸多上品法器都有印象,一眼就看出这五色剑气的源头,正是当初白莲部,现如今的白莲教中,那套五行飞剑。 “果然是你杀了白莲坛主,又夺了她的小周天)法剑!” 西摩子打开“塔纳赫”之书,一派带着圣洁意味的金白光芒陡然扇形散开,五色剑气冲入金百光芒之中,顿时泥牛入海,连声响也没留一点。 小周天)法剑? 大周天为三百六十五,他炎魔道的三气神火刀的数量,便有足足三百六十五柄,正合大周天之数。而小周天之数则多变,一百零八、七十二、三十六、二十四、十八、十二乃至九宫八卦、七星六合、五行四象、三才两仪,都可在特定的含义下,归属小周天的范畴。 周天为圆满,忽而达成某个圆满,自然就能以大小周天相称。五行本就是一个最为基础的圆满,所以这套五行飞剑,真正的名称乃是小周天)法剑。 沈彦秋哪管它什么大周天小周天,叫西摩子随手收了五色剑气,知道他手中的大书是件宝贝,将五行飞剑撒开漫空里飞窜,水火锋就紧紧定在肩头上方,吐气开声一声闷喝,力魔道和神力之术同时发动,原本瘦成竹竿的身躯瞬间壮硕,肌肉虬结,变得猿背蜂腰极尽暴力的美感。 反手抽出枪头坏了一半的烂银枪,随手把破烂的枪头搉折扔了,双手一捋撸的笔直抹去枪缨,成了一根银光灿灿的棒子。 沈彦秋倒拖着棒,伏低身子陡然加速奔跑,一朵朵莲花在脚下炸开,眨眼功夫就跑到西摩子跟前,照着西摩子乱糟糟的脑袋举棒就砸! 就这还觉得不够力道,棒子下落的过程当中,把五行剑丸化作五色元气缠绕在棒子上,就像当初牛太煌以五指化做五行山镇压袁无极一般,他利用五行相生的手段,直接将剑气逆反成纯粹的元气,增加重量的同时又加持无穷大力,这一棒子砸下去,必要砸山山崩,砸地地裂,砸海海平! ------------ 第五百四十二章 圣灵七绝咒 西摩子举手杖相迎,当即就是晃身一个趔趄,差点儿被一棒砸倒! 沈彦秋也不好受,被反震的力道向后抛飞,虎口炸裂、身上也满是细密的伤口,沁出点点血珠! 西摩子虽然法力深厚,却不是锻炼体魄的体修,能接下沈彦秋以力魔道和神力之术同发的一棒,乃是棒杖相交的刹那,方才感应到这一棒不可硬接,“塔纳赫”之书暴起一团白光,光焰中隐约有一身披长袍、相貌奇特的抱羊老人,目含悲悯的看了他一眼,一闪而逝加持在手杖上,才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接住千钧棒。 “好强、好猛的力道!本见他运使法器的手段分外纯熟,只当他是个法修士,偶然得了一点体修的传授,不曾想是个法武同修的怪胎!” 雅格达和泥娃娃靠的最近,结果反倒是承载西摩子、充当坐骑的脸谱尊者,承受不住这股大力,率先炸成一蓬碎屑,化一点灵光投入“塔纳赫”之书,随后雅格达和泥娃娃如风扫落叶一般,不由自主崩飞出去,被躲在远处的妙笔妙音接住,面面相觑。 沈彦秋也不好受。 只一击就反震的自己浑身爆裂,虽然只是不起眼的小伤,但是看起来着实恐怖,好似受了千刀万剐的血人。 难怪当初古天树一再告诫,运使功法必须倍化在前神力在后,可单独使用倍化之术却不可独使神力之术,否则便难以驾驭神力之术的力量。 沈彦秋一直遵循这一点,直到他领悟力魔道。 力魔道的功法中,并没有锤炼肉身的方法,远古神魔先天便是金刚不坏之躯,担山架海摘星拿月,肉身强横力大无穷,不需要再费心思创造什么锻炼肉身的法门,反倒是后起的仙魔二道时长收集神魔炼体之法,改换成自家能够修炼的神通。 巨龙从来不会考虑蝼蚁得到自己的血脉之后,能否成功吸收,神魔也是如此。 而且就算是当初编撰十方魔道的那尊神魔,也绝不可能想到十方魔道会被最为羸弱的人族修炼。 神魔横行之时,初代人祖已经开始修行四重仙道,亦有许多拜在三元道尊和释迦二圣门下,闯下了不小的名声。即便如此,这些人祖在神魔眼中依旧连蝼蚁都不是,吹口气都能灭杀无数,更何况沈彦秋这个历经亿万万年过后,不知繁衍更替了多少代,血脉稀薄的人? 没有倍化之术加持的强悍肉身,如何能承载力魔道和神力之术糅合的无边大力? 方才那一棒,倒有七八成的力量都因为自身支撑不住而消散,只有两三成结结实实的砸在西摩子的手杖上。若是十成力尽数被他接住,就不是晃身踉跄这么简单,少说也要骨断筋折废一条胳膊! 沈彦秋倒飞出去,算是把反震在自身的力道泄去,噗的喷了一口鲜血,紊乱的脏腑这才舒服了些,半空中定住身子,看了看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以及如同干旱而龟裂的大地一般的皮肤,也不禁是一阵后怕。 亏得刚才心头恼怒,没有仔细调动两重力道,力魔道倒还罢了,每时每刻缓缓增长气力的同时也在改造他的肉身,肉身增强到什么程度,力魔道就能发挥到什么程度,没有反噬的可能。神力之术就不同了,完全是一段心法口诀沟通的天地元力,是古天树依照龙伯巨人神力法修改而来的神通,能从天地借多少力,就看自身有多大本事。 力魔道不虞反噬,神力之术也跟着自身的法力高低走,本来都在掌控之中,偏偏两相融合之后猛然增强数倍不止,力道也变得有些古怪,又没有倍化之术加持的巨人身躯承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都算他力魔道修行有些成就了。 西摩子被沈彦秋一棒打个趔趄,震碎了脸谱尊者的法身,饶是他气度深沉此时面上也挂不住,晃一晃手杖向前一点,便有一道红光自顶端射出,刚飞出去三尺远便消散于空中。 这厮莫不是被我一棍子打蒙了?这是做什么,变戏法吗? 正要化作三丈六尺的巨人真身,忽觉身周的空间多了一股压力,流动之气也变的粘稠如水,原本轻松迈动的脚步,如今却需使出十几二十倍的力气,依旧是挪动艰难,就像头顶压了一座大山一般。 灵言诛魔咒,神威如狱。 西摩子再晃手杖,麻赖疙瘩的手杖顿时光华四射,化作一根镶嵌着七色宝石的银白权杖,西摩子身上脏兮兮的棕色斗篷,也变成了一领纯白如雪的长袍。 西摩子手持权杖,身披白袍,头顶黄金宝冠,好似云中仙君,大国帝王。 一柄十字光剑从天而降,剑锷如翅,华美威严,自上而下正对着沈彦秋头顶,似要穿顶而下把他钉死。 灵言诛魔咒,神罚之剑。 西摩子右手张开五指,反向虚抓,同时旋转掌心,一点点破碎的光点凭空汇聚,待到他握掌成拳,脸谱尊者被震碎的法身便重新凝聚。 自怀中摸出脸谱尊者的真身,却是一团毛绒绒的光球,上面浮现着千百张各式各样的面容,都和脸谱一般怪异夸张。西摩子把光球打入脸谱法身之中,向下一指,脸谱尊者便在他脚下化开,铺成一张径长一丈的巨大图案。 祷言蒙恩咒,神恩图腾。 神威如狱定住沈彦秋,神罚之剑从天而降,西摩子一出手毫不留情,连试探的心思也免了,能伤便伤能杀便杀。 要挣脱神威枷锁并不难,只要化成巨人真身,也就是一拳一脚的事儿,只是神罚之剑犀利,断然没有开启真身缩短攻杀距离的蠢笨举动,沈彦秋心念一动,太阴炫光镜平悬头顶,将神罚之剑阻了一阻,这才将身子一躬长起三丈六尺,顶着太阴炫光镜猛的一掀,神罚之剑和太阴炫光镜同时破碎。 光焰再起,不等第二柄神罚之剑凝聚成型,沈彦秋挥手就是一拳轰出,自心口拧了个钻拳式,拳风螺旋如刺,将神威如狱的无形枷锁轰碎,拳势哄哄的冲向西摩子。 西摩子伸臂立掌,无数道光线向掌心汇聚,脚下图腾也升起一张怪异脸谱,框架好似一面菱形巨盾,瞬间将万道光线织成一面光盾,迎着沈彦秋的拳头撞过去。 真言护身咒,神圣之盾。 力魔道和神力之术两股大力结合,催生的力道本就古怪,又被螺旋冲拳带了一股钻劲,嗤的一声穿透神圣之盾,拳劲辐射至整面盾牌,打出蛛网裂痕,却还是被几近崩碎的神圣之盾挡住,沈彦秋脚下丁火掣金轮猛然上冲,形成二次发力,终于将神圣之盾轰碎,击在西摩子掌心! 西摩子瞳孔骤缩,变掌为爪,狠狠抠在沈彦秋拳头上! 灵言诛魔咒,摄魔爪! 五指入肉,沈彦秋冷笑着推拳直冲,两人同时向后飞退,拳头小幅度往后一缩,五指捏成枪头,以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催动五行旗枪式,正是赤炎枪术中的蛇探首、凤点头,微微一震崩开指甲,随即转换成毒龙出洞,重重戳在西摩子掌心! 接连两次被击中,西摩子的手掌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从手背刺出断骨! 西摩子闷哼一声,权杖化成一柄金光灿灿的钉头锤,闪烁着雷霆之光,脱手飞出砸向沈彦秋头顶,沈彦秋撤手冲拳,一拳砸中锤头,两人这才分开,各自飘飞。 这柄钉头锤不是灵言诛魔咒的法术,而是真言护身咒里的神罚之锤,和神罚之剑不同的是,神罚之锤必须由手中权杖变化,才能发挥出震慑妖魔的法力,乃是迫开近身之敌的后手。 沈彦秋双拳皆是血肉模糊,不过立时便鲜血倒流,肌肉抽出肉芽疯狂蠕动,将碎肉归拢,不多时便恢复如初。 西摩子手握钉头锤,念动真言法咒,将钉头锤往空中一抛,钉头锤在空中化作一道两曲三折的雷霆,电光引动一片雷云,轰隆隆降落下来,神威如狱同时发动,锁定沈彦秋周身十丈空间,无穷压力凝成实质,空间都凝固成水晶琉璃一般,将沈彦秋死死锁在其中! 西摩子道行高过他两转,此时连发三道法咒,沈彦秋也避之不及,被神威如狱凝固空间,急切间不能脱身,连声音也发不出分毫,眼看雷霆降下,再不敢有所保留,小世界全力运转,周身凝固的空间冻成冰块,脚下的丁火掣金轮已然消失,一杆冰晶璀璨的长朔自头顶冲出,摧枯拉朽一般将冰块和水晶空间搅碎! 沈彦秋一把抓住朔尾,奋力一抖,不管口中喷泉一般狂涌的血水,纵身跳入雷云之中! “阴魔,望月!” ------------ 第五百四十三章 霸王硬上弓 星空之下,有我无敌。 这是当初只有筑基道行时,沈彦秋和赤城子于火雷原生死搏杀,在生死之间领悟的战斗意境。舍生忘死只是其一,这道意境的根本乃是无畏,一股大无畏的精神,无论对手多强大,修为高出自己多少倍,哪怕是与道合真的元神宗师,在这片意境星空加持之下,都不能压制他战斗的信念,和战而胜之的决然! 沈彦秋舍弃炎魔道,舍弃巨人真身,甚至连冻魔道的诸般神通尽皆舍去,只把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以力魔道的无边大力催动起来,置身雷云,一式望月。 雷云崩塌。 阴魔望天朔划过一道弧线,恰似一刀新月。 “我猜的不错,你修炼的功法,和其他的域外天魔都不同。” 西摩子丝毫没有因为咒法被破除的不解和愤怒,反倒是因为认证了自己的猜想,重新恢复了破衣烂衫的打扮,金光灿灿的权杖也变成麻麻赖赖的疙瘩手杖。 “我跟你说过,有黄泉污垢的阻隔,任何人的神念都不能侵入,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施展神通道法,至于能不能打败我,甚至于杀了我,那就看你手段如何了。” 西摩子捧着乱糟糟的胡须,露出粗壮的脖颈:“我可以献上头颅,让你赢过一局,只要你一个承诺,你可敢答应?” 沈彦秋挺朔直指:“说来听听!” 西摩子笑道:“妙笔妙音、雅格达、花脸儿和木黎他们,都是我点化的精灵,按照你们域外天魔的说法,也算是道兵仆从,绝对忠诚可靠,也可一并赠与你。” “我手下有十二尊者,虽然实力不算很高明,但也都有金丹境的修为,勉强算是一股堪用的力量,于你而言,有利无害。” 沈彦秋有点懵。 这厮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临阵厮杀拼个你死我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沈彦秋虽然怕死,但从他决定站出来那一刻起,就没有一丝后悔。 西摩子这是干什么?不打架了,反倒讲起条件,玩儿托孤? 什么十二尊者,什么道兵仆从,怎么听起来云里雾里的? 项上人头和道兵白送,这好事儿沈彦秋想也不敢想! “你,想要什么?” 沈彦秋不问他想做什么,而是直截了当的问他想要什么。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能把全部家当都赌上的条件,他要索取的回报定然不会低于这些。 西摩子摇摇头:“你给不了。” 沈彦秋怒道:“那你跟我废什么话!要打便打,不打趁早认输!真当我修为境界不如你,就怕了你不成?放手一搏,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西摩子笑道:“你给不了,不代表别人也给不了。你给贫道带句话,只要你答应,贫道的项上人头,就是你的了。” 雅格达眼神复杂,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神父,您不该这么牺牲,不值!” 泥娃娃跳过去扯住他的衣角,红扑扑的小脸挂满泪痕,死死咬着嘴唇。 西摩子狂热的眼神透出一股慈爱,轻轻抚摸着泥娃娃的额头,甚是悲悯的道:“我不死还能保你们周全,一旦我死了,咱们父神殿也就没有保存的价值……所以,我这么做不仅仅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妙笔尊者磕磕绊绊的道:“妙笔这一生都只有一个主人。” 妙音重重的点点头。 雅格达咬牙道:“神父,教主虽然独断专行,可他执掌真空道以来,从来没有对父神不敬!您在这个时候牺牲自己,坏了教主的谋算,只会让教主……您请三思!” 西摩子叹道:“上父开天,是我离皇界的正统,偏偏被这群别有心思之人,把一个下位小神推到神皇圣母的位置,连上父之名也无人颂持,神殿都不能立在云海天山,这是我的罪孽啊!” “如今离皇界人人歌颂无生老母,以荣升真空家乡为荣耀,还有谁记得上父的仁慈和宽容?” 猛的抬头看向沈彦秋,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们魔界有一宗门唤做浮屠,被道门打压的偏安一隅,历经几个纪元,至今都没有恢复元气!我听闻浮屠僧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嘿嘿,说的好啊!今天我西摩子甘愿身死道消,神魂永堕九幽,沉沦无间苦海,永世不得解脱,只换你带一句话,你敢不敢应承!” “你这个疯子!” 沈彦秋总算是听明白了,气得他一阵咬牙切齿:“我带你娘个锤!这事儿有你这么办的吗?啊?!你他娘的一心想死,别把我也往火坑里推!我虽然不怕死,也没想着死这么早!” 沈彦秋破口大骂,西摩子深色如常不以为意,只是静静的说道:“我有七绝法咒,圣灵之道,能将一身法力尽数转换,最少也能把你推到金丹六转的境界!省去你数百年苦修!这般,你也不愿吗?” “只是带句话,仅此而已。” 沈彦秋恨声道:“陆传亓是什么人?赫赫有名的杀生王!你们有人叫他仁王,可这所谓的仁慈只是对你们而言,他的手段你比我清楚,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你想达成你的目的,只管去找能满足你的人,何必缠着我不放?我最后问你一句,打还是不打?” 西摩子微微失落,眼神中的光芒也渐渐散去。 “原来你也是个无胆之人。” 沈彦秋气得直跳脚,正要再骂几句,雅格达和泥娃娃几个突然把他围住,法力气机连成一片,脸上皆是悲苦沉痛,但浑身法力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一瞬间的气场凝固异常,只为将他定在原地。 沈彦秋惊的一头冷汗,已经猜到西摩子的举动,高声骂道:“你他娘玩阴的!” 西摩子缓缓跪坐在脸谱尊者变化的图腾之上,膝盖上横放着麻赖手杖,从怀中掏出“塔纳赫”之书,双手抱拳置于胸口,低头沉声念诵经文。 “舍命于此,永得恒光;破除黑暗,至人无殇。” “野草干枯,鲜花凋零;唯吾上父,永镇光明!” 每念一句,他的身子便虚幻一分,自身躯中透射的光亮便强大一分,到最后整个人都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将他魁梧高大的身躯吞噬。 沈彦秋竭力调动十方魔道总纲,对抗雅格达几人释放的压力,可惜雅格达他们修为都不低,纵然只有雅格达和他修为相当,泥娃娃和妙笔妙音弱上一筹,可是几人联手疯狂催动法力,沈彦秋也根本挣脱不开,被牢牢定住不能动弹。 西摩子的身躯完全消散,只有浑厚低沉的声音不绝,一句句念诵沈彦秋听不懂的经文,一道七彩虹光自光亮中划弧而出,正撞在沈彦秋头顶。 沈彦秋只觉一股浩浩荡荡的法力灌顶而下,自百会神门直落,撑开经脉一路冲到丹田气海,直达紫府小世界,汇入云顶堂皇的神宫之中。这股法力凝炼纯粹,不仅没有任何精神意志缠绕,而且将所有的杂质都剔除出去,瞬间就把沈彦秋的小世界撑大三分! 金丹五转之力,立时成就。 沈彦秋浑身肿胀欲裂,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却被雅格达几人死死压制,被动且万分痛苦的强行吸收这股法力,就在他快要达到相当于金丹六转境界之时,十方魔道总纲和化做星河的千机带突然颤动起来。 十方魔道总纲经文暴闪,水火太极发出巨大的吸力截取一半法力,千机带更是直截了当,星河一转便缠绕上来,硬生生把剩下的法力全部圈住,正要扯走总纲定住的那半部法力,水火太极)射出阴阳二气,狠狠撞在星河正中。 千机带灵性十足,似乎知道在沈彦秋的小世界之中,决然不能和十方魔道总纲发生冲突,蓦然将圈住的法力一收,向虚无缥缈的高空飞去,隐入小世界天穹的边缘。 水火太极也不追赶,只是疾速旋转,以阴阳二气消磨这股法力,务求一分一毫都不浪费。 金丹六转,水到渠成。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沈彦秋横跳两重境界,小世界硬生生撑大一圈,金木水火土五行和阴阳七种元气齐备,只要沉下心来好好坐一次生死关,不出五十年,妥妥的就能成就金丹七转。 这是何等恐怖的造化! 又是何等恐怖的因果! 西摩子以金丹六转的道行,将浑身血肉法力和修行千百年的感悟,通通磨灭成最原始的本源灵光,菁纯元气,几乎把沈彦秋强推了三重境界,省去他千百年的苦修,这份因果不可谓不大,简直大的离谱! 虽然西摩子至死都没有说出他要说的那句话,可沈彦秋早就已经猜了出来,而今无论如何也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他不是那种人! 他娘的,虽然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大好事,醍醐灌顶!可被人摆了一道的憋屈,简直比吃了一肚子的狗屎还要恶心! “西摩子啊西摩子,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沈彦秋一屁股坐在空中,刚才被强行冲击而撑破的经脉火辣辣的钻心疼!可那股实实在在的境界波动,却让他怎么也找不到理由发飙。 西摩子死了,连一点尘埃都没留下。 他还能骂谁去?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吗? 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可谓是天上掉馅饼,不吃也不行;还可谓是茅坑里面吃糖豆,一口腥臊一口甜…… 总之,五味杂陈。 总之,他得了天大的好处。 沈彦秋仰天长叹,眼角挤出一滴浑浊的眼泪:“他娘的!老子被强了!” ------------ 第五百四十四章 你行你上 参天之木,发于孢粒;万丈高楼,起于垒土;无量大千,始于玄冥。 世间有玄妙,号曰三律。道名三律浮曰三藐。其一曰生死,其二曰轮回,其三曰因果。 三律天之道化,三藐地之功果。我道修今生,浮屠修来世,所求之超脱,皆在三律玄妙之中打滚。 除了无生无灭、万劫不坏的圣人,只要是个活物,终归都要死的,所谓的不老长生与世同存,也只是相对活的久一些,久到时间难以计数罢了。 此为生死之道。 众生不成混元者,不拘大罗金仙、太古佛陀、魔尊妖皇,无论哪一个身死道消不入封魔榜者,也要去六道轮回走一遭,孽镜台前赏善罚恶,生死簿上判定功过,有功的往生天道,为恶的沉沦鬼畜。 此为轮回之道。 生死轮回还有迹可查,唯因果之道冥冥渺渺,茫茫然不可捉摸。 故而修士可淡然生死,超脱轮回,却竭力规避因果,便是要斩除烦恼,不染红尘。 沈彦秋得了西摩子毕生修为,连血肉真灵全都磨灭加持,转世轮回都无机会,行醍醐灌顶之法,强行扩充小世界,如麻雀藏鹏羽,轻身上九霄,平白得了二转道行,此中因果其大无穷,其深无量,若是不把西摩子那句话带到,一旦天劫来临,必遭万劫不复之厄。 他修十方魔道,乃是神魔法门,最是来的简单直接,九重真道的金丹境,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个修为对比,并没有一转一雷劫的困扰,然天道有盈缺,众生需度无量劫,他的雷劫必定会在成就元神之时降临,有四九之数,合三十六道天雷。 假若日后有缘成就仙道,也要受九九之数,有八十一道天雷降下。 神魔法门易修,难成,便在于此。 沈彦秋知道解除这段因果,只是带一句话的事儿,至于得话之人能不能达成西摩子所愿,都与他无关,真可谓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买卖。可天上从来都不会掉下馅饼,就算有,他也已经吃的够多,再吃下去,非得把肚皮撑爆了不可。 他把话带给应话之人,自然能了去西摩子的因果,只是西摩子所求甚大,了结这段因果的同时,也相当于和陆传亓结下一段新的因果。 杀生王的因果是好结的? 此次离恨界归属之争,陆传亓若败,则一切休提,算是他走了狗屎运,平白得了天大的好处;陆传亓若胜了,以他的资质心性手段,必然能够成就神婴,以阵法宗师的身份执掌离恨界。 陆传亓成就神婴,便是离恨界首位,最有可能做到真正与道合真的程度,也就是所有修士都熟知的,身与道合,化身天道。 只要陆传亓进阶元神,离恨界自然而然也会晋升为中千世界,一方中千世界的天道之力,境界便在六劫出窍与八劫灵肉合一之间浮动,而且有一个世界的力量做后盾,除非八劫灵肉合一的大宗师,炼化星辰肉身的无上高手,能够崩灭星辰,毁坏星域,否则就没有人能够伤到他。 想一想就是无限恐怖。 一个真正合道的顶级高手,莫名其妙成了自己的因果对头,这般报应别说沈彦秋吃不消,就是沈彦春夏冬,沈彦四季加一起也吃不消。 这股元气虽然精纯,毕竟不是他自己苦修得来,十分能完全吸收七分,已经是难能可贵,再加上被十方魔道总纲和千机带截取大半,刚刚提升到六转近乎七转的道行,也慢慢消退下来。 提壶致水,得三五杯,杯杯皆满。持瓢注缸,百八十瓢,不过半许。 他二人境界相差不大,沈彦秋又在渡立真劫时扩充经脉气海,法力储备是寻常等阶修士的十倍,西摩子的法力再如何雄浑,去芜存菁转换成无属性元气之后,也灌不满沈彦秋的气海。 故而沈彦秋境界飞涨连破两转,只是瞬息之间如潮元力灌输的假象,唯一的好处便是日后再次进阶,少了许多感悟功夫,功力一到便即水到渠成,节省了不少时间。 感受到体内法力消散大半,沈彦秋也是哭笑不得,这下倒好,刚到手的好处还没捂热乎,这就没了! 也是他不通因果之律,才有这般患得患失的感叹,倘若此番真个连升两转,功力修为是上去了,可泼天的因果也落个结实,日后或是十二尊者同他讨要,或是陆传亓与他了结,都是个不好解决的麻烦事。 如此一起一落,沈彦秋的境界便定格在金丹五转上,近乎六转的程度,其中还有半数是他自己的积累。 十方魔道总纲吸收的元力,因果自然落在他头上,而千机带截取的元力,却要落在赵正阳头上。 千机带本就是赵正阳故意舍他,又封印了千机带的力量,将完整的器灵意识潜藏在千机带内部阵法深处,虽然千机带已经被沈彦秋以血祭炼化,这份因果却绝大数都归结于赵正阳,也算值得欣慰了。 赵正阳怕什么? 麻元祖师、真阳祖师、天机祖师,这三个称呼哪一个不是名震修行道,任谁听了去都要抖一抖? 些许因果好似点点尘埃,屈指一弹便即消散无形。 因果之道是三律三藐最为玄妙者,便是赵正阳这般深谙天机术数的大宗师,皇极心算通达古今,能探究时间长河,也不敢说自家掌控了因果规则,沈彦秋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又是修炼神魔法门这种直来直往的功法,更是对此一窍不通。 没了西摩子法力支撑,黄泉污垢承托的幻阵便开始缓缓消散。 雅格达沉默片刻,忽然双手托着人皮法衣,单膝跪地:“主……主上!” 脸谱尊者“唰”的一声紧紧贴在泥娃娃身上,好似一件花花绿绿的贴身小衣服,泥娃娃更是直接,怒视沈彦秋把牛耳尖刀往胸前一横,龇出两颗虎牙。 妙笔扯着妙音,神情呆滞的看着雅格达和泥娃娃。 沈彦秋一愣。 雅格达又重重的喊了声:“主上!” 沈彦秋猛的一颤,讷讷道:“我不上,你行你上吧!” 雅格达不知他所言何意,沉声道:“神父将我等尽数交托主上,我兄弟十二人自然以主上是从!” 沈彦秋仰天打了个哈哈:“我是你们口中的域外天魔,生死大敌!虽然不知道西摩子道长缘何选中了我,但这事儿吧……那个说实在的啊,我现在还一直发蒙呢!” 雅格达缓缓起身,神色悲戚,依旧托着人皮法衣:“既是神父临终所决,我等断无不从之理,自此便是主上俗从,任凭驱策。” 沈彦秋冷哼道:“你这话可真心么?” 雅格达摇摇头,亦是冷声道:“真心与否全凭主上决断,不必理会属下的心思,属下无有反叛之心,这一点请主上放心。” 沈彦秋长长出了口气:“唉,你说这又是何苦呢?明明恨我恨的要死,恨不能现在就把我挫骨扬灰,偏偏摆出一副任我驱策的模样,有意思吗?” 妙笔尊者突然说道:“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你只要知道我们必须听从你的命令,这就够了。” 沈彦秋扫视一圈:“你们都这么认为?” 众人无声。 沈彦秋哈哈大笑:“那好!现在我就命令你们全部回去,好好守着你们的父神殿,不管日后杀生王能否得大势,都算是给西摩子道长留一份道统!” 雅格达这才如释重负,似乎等的就是沈彦秋这句话。 “全凭主上安排,我等就在离皇界,恭候主上差遣。” 沈彦秋伸了个懒腰,噼里啪啦一阵炒豆子般爆响,仿佛浑身骨头都在这个动作之下碎成颗粒,明明气势很足,偏偏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金丹五转,很好。 终于有了一份自保的能力,虽然还不得笑傲,终归是踏入了普通高手的行列,再不是随意由人宰割之辈。 金丹五转,依旧不够强大,但是终于能做很多以前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 虽然和最初来南疆的意愿相违背,并没有感悟到生生之火的玄妙,但是这一路走来的种种际遇,远胜过得到一团凤凰真火的价值。 是时候回去了。 五场斗将,从自己这里结束,一场真正的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 第五百四十五章 天地大磨盘 沈彦秋这个懒腰,足足伸了半刻钟。 爆豆子的声音已经连成一片,从噼里啪啦变成嗡嗡震颤,好似洪钟大吕轻鸣,肉身浑然一块钢铁。 震荡的力道波纹层层叠叠,以他为圆心向外围辐射,虽然振幅不大却异常密集,距离最近的雅格达首当其冲,原本只是无皮血人的躯体顿时鲜血淋漓,一颗颗血珠带着肉)粒撕扯而下,悬浮在空中微微震颤,和力道波保持相同的频率。 随后便是附身在泥娃娃身上充当花衣服的脸谱尊者,他是在场几个当中唯一被沈彦秋一拳打爆法身的,虽然被西摩子重组,但伤势并没有完全恢复,附身在泥娃娃身上也是要借助他散发的香火愿力疗伤,力道波还没临身,它就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裹着泥娃娃飞速后退,同时伸出十几条光滑绵软的触须,把动弹不得的雅格达缠住,从力道波中扯出来。 妙笔始终带着妙音游离在远处,故而比脸谱尊者躲避的速度更快,将体内的玄阴重水布置成一道水幕,罩住雅格达和脸谱尊者三人。 “大周天?!” 一息之间震颤三百六十五次,便是一个大周天之数,而三百六十五道力道波又瞬间凝聚成一道,随即再次重叠,仅仅只是一个动作引动的力道波动,竟然不亚于施展一个强悍的道法,雅格达几人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大周天代表的是圆满,而圆满代表的是完美无缺。或许在勾离瑾和夏符飏和顾元叹这等金丹八转看来,依旧有很多缺陷,可对雅格达几人来说,却是无懈可击,乃至无从防御,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 可西摩子的全部力量,都给了这个黄脸道人,他们几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只能以玄阴重水化作水幕,以重水的镇压的特性弱化力道波的冲击。 黄泉污垢化作尘埃消散。 幻阵崩塌,天空顿时一暗,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于幻阵中,已经熬过一个白天。 沈彦秋拎着光秃秃的枪杆,仰天长啸喷出一口老血,枪杆子颤颤巍巍的指了指不明所以的雅格达几人,神色萎靡的摇摇头,踩着一团磨盘大的水汽,晃晃悠悠朝勾离瑾飞去,一边飞还一边咳嗽,时不时吐一口带血的浓痰。 他重新换过一件道袍,依旧是脏兮兮的土黄色,加上黄中发白的脸色,看起来甚是凄惨狼狈。雅格达呆了又呆,终于明白过来这个新主上是在装模作样,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让妙笔妙音捧着西摩子的手杖和“塔纳赫”之书,自家拉着泥娃娃趴在半空给陆传亓磕了个头,人皮法衣一展,化作一头水牛大的乌鸦,哀鸣一声驮着泥娃娃和妙笔妙音,振翅飞向高空,脸谱尊者化光直追。 指空玄不见西摩子现身,雅格达等人又是一脸悲凄,甚是吃惊!看了看不发一言的陆传亓欲言又止,陆传亓神色如常,挥手打开一道缺口,任他们离去。 “教主……” 陆传亓叹道:“西摩法师力战舍身,是我离皇界的英雄!” 不管他真死还是假死,又是处于什么样的原因情愿舍弃生命,总归是在这个特殊的情况下去的,无可否认。但西摩子身为灵感上父的狂信徒,一向不尊无生老母,陆传亓也是了然,故而才说他是离皇界的英雄,绝口不提真空道。 父神殿和真空道虽然是从属关系,但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指空玄也是摇头:“西摩法师实在是太偏执了!老母上父本是一体,便如魔界娲皇羲皇一般,何分彼此?老母只是女身显化,以慈悲庇护世人,这般浅显的道理,西摩法师也不明白?” 陆传亓道:“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容不得任何人在灵感上父之上,便是无生老母也不行,这才是他最大的执念。” “否则,他也不是狂信者了。” 指空玄点点头,甚是惋惜,随即精神一振,气息勃发:“教主准备何时动手?五百万生灵、三千修士,这一口天地大磨几乎倾尽我离皇界大半元气,再拖下去,维持阵法的教众只怕支撑不住了!” 五百万生灵,三千筑基以上的修士! 整个离恨界才多少人? 指空玄说去了离恨界大半元气,这句话并没有说错,以离恨界小千世界的程度,再加上开辟至今不过数千年,就算有三皇宫的推波助澜,加速世界演变的过程,能有千万以上的生灵已经是极为繁盛,如今血祭一座阵法灵器,竟然填进去五百万生灵! 血祭五百万生灵听来恐怖,可真正让人心颤的还是那三千修士,三千筑基修为以上的修士。 如今修行道也好,诸天世界也罢,除去那些灵气稀薄的世界,只能练就一身拳脚功夫,修为最高不过先天,体内蕴养真气的境界,余者皆以练气修真为主,故而修士的数量一直不少,不过修行为逆天之举,夺天地之造化,本就为天道所不容,这才一步一劫难,一境一天雷,庞大的数量被老天生生刷下去一半。 举凡修行之人,十人出一武者,千人出一先天,万人才得一个筑基,还要有机缘有恒心有毅力,自有一份气运冥冥加持,才算是入了修真之门路。 筑就道基便能开辟紫府,凝聚神宫,衍生体内小世界,真气化为法力,这时候才算的上真正的修士。 三千筑基境以上的修士,最少也要五百年以上的积累,二三十代人更替,花费无数天材地宝催化,精心培养,才有可能成就。 天地大磨盘不是神通道法,不是法宝法器,乃是以凡夫血肉、修士真灵为根本,三千座体内小世界的崩坏之力为用,集凶、煞、邪、怨、恨等负面情绪,自极度扭曲、极度邪恶、极度混乱之中,组合的正反两极归化之气,唯一的作用就是将纳入其中的一切事物尽皆碾成齑粉。 陆传亓以阵法分割两仪,重组阴阳二气逆反先天,这一口天地大磨盘就如同东林阙的阴阳磨一般,只是完全没有灵性可言,唯独威力千百倍胜之。 毫不夸张的说,倘若陆传亓丝毫不顾及离恨界,不顾及数百万圣灵,甚至连自家性命也肯舍弃,这座阴阳大磨盘能够将整个离恨界都磨灭! 介时三皇城这些域外天魔,皆在天地大磨盘之中,自然是一个也逃不脱! 指空玄指着三皇城的方向:“教主拖沓了半个月的功夫,把斗阵斗将这种无聊的把戏推到台前,将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在五行归元阵上,这次毕其功于一役,打他个出其不意,当有八成的把握!教主这般谨慎,是不是有些太小心了?” 陆传亓笑道:“这都是阳谋,如果也算得上小心,哪里还有什么难处?我赌的就是他明知道有算计也得这么走下去!我和许一乐相识近千年,生生死死的也不知道交换过多少手段,彼此之间知根知底。我既然知道他藏着一份后手等着杀我,他如何猜不到我的想法?我要拖时间完成血祭,他便也随着我浪费时间,莫说是五场斗将,便是七场九场,许一乐这厮也绝不会含糊,肯定会满口答应!” 指空玄想了想,着力的点头道:“教主说的是。许一乐坐镇三皇城千余年,向来以谨小慎微出名,便是我离皇界的同胞,也多感念他的仁德。这次竟然舍本逐末,放心大胆的和教主拼斗,只怕也是存了和我们同样的想法。” 陆传亓摆摆手,朗声笑道:“许一乐活得够久,实际上却是最怕死的那个!他的心思大半都放在进阶神婴成就元神之上,所以才舍得同你我周旋。你信不信,若是有精于天机术数之人跟他说,你成就元神的契机只在这次拼杀之中,他绝对比任何一个都用心用力。” “你别看他现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他比谁都害怕!他最怕的就是所谓的十二正宗,但凡有一个真传弟子死在这里,就算他成就神婴道果进阶元神,也会被人一个指头摁死!可他偏偏又胆子大的出奇,就算这里的人都死绝了,只要他能借这个机会进阶元神,他也会毫无顾忌!” “呵呵,这就是人心。” 指空玄深以为然。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换做我是他,只怕也会忍不住。只是魔界传承久远,神婴不过是长生之初现,多的是能够覆灭星辰、修成七劫八劫大宗师级别的高手,他就算躲到无量量诸天小世界去,也一样会被找到,照样难逃一死!” 指空玄两手一摊,突然问道:“教主,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借此机会成就神婴,将离皇界进阶中千,其实对那些修成八劫的大宗师而言,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们想毁灭离皇界,只是动动念头,伸伸手指的功夫而已。” 陆传亓道:“事在人为!我就赌他们不会如此,赌他们心有顾忌,绝不会出手覆灭离皇界!” “我以阵法之道感应天地,已然得知外界遭逢大劫,万古封魔榜即将降临,便是九劫散仙也逃不脱封魔的桎梏!现如今他们已经是自顾不暇,全力应对封魔榜降世,谁敢分心顾及离皇界之事?” 陆传亓哈哈笑道:“只要有一丝机会,我就要全力以赴,只要能给后来人趟出一条康庄大道,舍我一条性命又如何?我既然做出血祭百万生灵之事,就早预料到这一天,这所有的罪孽我愿一力承担!” 陆传亓手中扣着两枚棋子,一黑一白,望着高天上只有他自己能够看到,纵横二十四道的棋盘,一字一顿的道:“万般罪孽,皆归吾身!” ------------ 第五百四十六章 醍醐灌顶 沈彦秋晃晃悠悠飞回本阵,脚下云团稀薄如水汽,黄脸发白、枪头折断,看上去好不凄惨,像是吃了败仗,不过这等表象也瞒不过在场之人的眼睛,哪个看不出他精神饱满、法力充沛,简直就像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 西摩子出场时,风格于旁人迥异,虽然只显露出金丹六转的修为,但看上去却是不好对付,而且点明了沈彦秋出战,颇有些以大欺小的嫌疑。只有勾离瑾知道他精修圣灵七绝咒,并不擅长近身搏杀斗法,沈彦秋手段繁多层出不穷,便是自己出手,短时间内也拿他不下,非得以道行强行压制,才能三两合将他镇压,故而也不担心西摩子能伤他性命。 如今沈彦秋“重伤”归阵,西摩子却消失不见,几个明显是道兵的家伙悲戚而去,显而易见是沈彦秋弄死了西摩子,至于他是怎么弄死的,众人的神念都被黄泉污垢彻底阻隔,也不知期间发生的事。 而沈彦秋功力有所提升,也正是他临阵突破斩杀西摩子的佐证。 至于没有雷劫降下,或许是离恨界天道不彰之故,毕竟这些人也没在离恨界突破过境界,不敢妄断。 沈彦秋飞到勾离瑾跟前,还差着十来步远,脚下云汽猛然溃散,身子便滴溜溜往下落去,被勾离瑾一道火线卷住,拉回火云之上。 “我说老弟,你不去凡间唱大戏,真是可惜了!这戏让你演的,跟真的似的!” 夏符飏一竖大拇指,满是揶揄。 沈彦秋“咔咔”咳嗽几声,又是一口带血浓痰,冲夏符飏和勾离瑾眨眨眼,有气无力的道:“休说风凉话,小弟撑不住矣!”说完便往火云上堆。 感应到周围若有若无目光的窥探,勾离瑾干巴巴的笑道:“哎呀呀!老弟果然伤的不轻!快快坐下调息,我与你运功疗伤!”把着沈彦秋的胳膊扶他坐下,渡过一丝法力。 好家伙! 沈彦秋体内空空如也,神宫之下一幅水火太极图缓缓旋转,转换出一股法力,便被神宫摄去,随即化作种种元气散入小世界的天地,小世界便微不可查的涨大一分。 勾离瑾是过来人,修士在某个阶段体内小世界能有多大规模,都有个最小值和最大值,依据功法、际遇等等因素的不同,规模只在这个范围浮动,鲜少有反常的。 沈彦秋的小世界虽然元气不足,但已经演化出日月星辰,山川地理,算是有了一个世界的雏形。待到他金丹七转掌控五行阴阳七种元气,便能内外相合接引生灵进入,将小世界注入生机生气,而后以心神控制,自然有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之物衍生,再一一点化灵性吸收生机,才能更进一步朝着小世界的顶点——小千世界——演化。 沈彦秋的小世界品阶不过五品,却足抵得上寻常七品小世界的规模,说白了就是他成就金丹七转之前,根本没有瓶颈可言,只要功力到了,境界立马就能上去。 勾离瑾赶忙催了一股法力进去,助他推动水火太极旋转,转化法力的速度这才提了几倍,堪堪和神宫吸取的速度持平,略有盈余,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弟这是得了什么造化?莫非西摩子其实是个女儿身,把你摆弄的两腿打颤?” “那也不对,我观你不是个好荤腥的,就西摩子那般样貌,纵然是个女子,色中饿鬼也提不起兴趣来,如何能迷惑了你?” 沈彦秋没好气的道:“亏你还是个八转高手,哪有拿自家兄弟说荤话的哥哥?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是吃饱了,撑的!” 吃饱了撑的? 勾离瑾神色愈发古怪:“人家吃饱了都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你这倒好,明明就跟被吸干了似的,也好说什么吃饱?是把别人喂饱了吧?” “我记得你以前还有个大圣王的雅号,不过那是大猿王自封与你,还是个不成效的妖族王位。莫不是如今转了性子,要做回人族之王?” 勾离瑾捏了捏下巴,煞有其事的道:“大猿王赠雅在前,愚兄不能轻慢……我观你面皮蜡黄、形容枯槁、摇摇欲坠,不如就叫精金人王如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今天这状态,比开金裂石还要威猛!” 精尽人亡? 夏符飏倒是神态自若,只是跟在一旁的刘琳剑和木焕阳已经笑的前仰后跌,满脸通红。 见沈彦秋脸色发黑,勾离瑾立即一本正经的问道:“西摩子呢?” 沈彦秋咬牙切齿的叹道:“死了!灰飞烟灭,真灵不存,彻底死了!” 勾离瑾眉头紧拧:“不是哥哥看不起你……哎,我还真就看不起了!你说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把一个金丹六转的高手,打的灰飞烟灭真灵溃散?” 夏符飏也一脸不可置信:“若说你手段尽出,跟他拼个势均力敌,哥哥我也信你……只是你二人差了两个小境界,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越阶杀敌都这般简单,我等苦熬这许多年月,还有什么意义?” 沈彦秋不敢再言语,挥手布下三重禁音结界,兀自不放心,又把万里起云烟和勾离瑾的火云连成一片,阻隔神识探查,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传音告诉几人。 “话给你带到了,至于如何区处,且凭你和城主大人拿主意,我没资格,也懒得再掺和。” “你逃不掉,躲不过。” 勾离瑾正色道:“醍醐灌顶,醍醐灌顶!你可知道这醍醐灌顶四个字的含义?浮屠有一门修行法,许三世金身十世修行,一举进阶五劫阿罗汉!等同我道门神婴!这等举世无双的秘术,整个修行道只有寥寥几道神通术法能与之媲美,而烂大街的醍醐灌顶就是其中之一!” “你当你是谁?上界谪仙转世,还是太古神魔降生?值得西摩子以毕生修为下这么大的赌注?” 夏符飏沉吟片刻,还是接口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细想之下也不难理解。西摩子想要什么,其实你我都清楚,无非就是三皇城一方获胜之后,必定会不遗余力的清剿真空道,彻底灭除无生老母的信仰,给他灵感上父一脉,留下一道香火传承。为道统计,舍身事小啊!” “西摩子是狂信者。” 夏符飏笑道:“勾离兄怎不知,浮屠也有苦行僧,入红尘锤炼道心,只求一朵莲花洁白、舍利浑然,时常有舍身饲魔的举动,狂信之举比之西摩子也不遑多让!” 勾离瑾冷哼一声:“道兄,西摩子若要覆灭真空道,便来同我三皇城商议就是,只要表现出诚意,我们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偏偏他就找上了老弟,任是你我分析的透彻,说破天去还是说不通啊!” “老弟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就算心里明白被算计了,终归还是挺佩服西摩子的决断,是也不是?” 沈彦秋呆了呆,没有回答。 勾离瑾叹道:“因果一道最是缥缈,看不见摸不着又切实存在,一个处理不好,轻则损害道基证道无望,重则被业力报应,身死道消,数百年苦工化作尘埃!” 沈彦秋张大了嘴巴:“没这么严重吧?” 夏符飏扶起沈彦秋,仔细看了几眼:“我这双眼睛也看不透虚实,严不严重现在还说不准。你有徐道兄这一层关系在,日后不妨去一趟徐无城,请麻元祖师卜上一卦,推算福祸吉凶,心里也有个底。” 沈彦秋点头道:“徐无城自是要去的,能不能请的动麻元祖师……我只是想去看一眼徐师,福祸吉凶什么的,既然躲不过,那就等它来,总有解决的办法!” 夏符飏赞赏的笑道:“你有这份心,便是天大的劫难,也尽渡的过了!我辈修士逆天而行,哪一步不是行走在生死之间?狭路相逢勇者胜!” 勾离瑾也不愿再打击沈彦秋,便随着夏符飏的话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地之道总有一线生机,你同徐道兄说一说,请麻元祖师出手一次应该不难。” 木焕阳见气氛有些凝重,手肘轻轻捅了捅刘琳剑,见刘大胡子一脸茫然,只得干咳一声脸上露出艳羡的笑容,道:“请麻元祖师出手之事,还是等出去之后再说,徐师伯和沈师叔关系匪浅,自不会袖手旁观,沈师叔也不要顾虑太多!休说是师叔你,便是侄儿我碰到这事儿,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说来有些奇怪……” 他仔细感应了一下沈彦秋的气息,颇为不解的道:“西摩子金丹六转,沈师叔之前也有四转的道行,没道理得了西摩子的毕生功力,却只提升一层境界。按理说,就算不能直入七转,也该有六转的道行才是,怎地如今不过五转初?” 木焕阳挠了挠头,尴尬的笑道:“以沈师叔的资质,仅仅数十年就成就旁人千百年的功果,只怕谪仙转世也就如此了。纵然被许师伯赠送的宝贝截取大半元气,也确实不该只提升一层!以沈师叔的积累,就算没有西摩子的元气,想要提升到五转,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 第五百四十七章 还尔一斧 勾离瑾和刘琳剑不知道沈彦秋和郭云龙的事,夏符飏却是听鸟山鸣桐提起过,知道眼前这个小老弟,和坤龙道祖之间还有一段机缘造化。 哪怕是头猪是条狗,搭上郭云龙这个现世唯一的九劫散仙,能在数十年时间修成如今的境界,旁人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散仙已是仙,仙人的手段,怎么往大了猜想也不为过。 “许道兄,还请出来说话!” 陆传亓把玩着两枚棋子,绵绵不绝的法力一丝一缕的流动,将金丹九转丹元太极的意境注入其中,似乎是在蕴养沟通棋子中的灵性。 天地大磨盘是没有灵性的,也不能催生出灵性。一旦生发灵性,它就会秉承着被创造出来的本能,将一切都碾碎、毁灭,乃至整个离恨界。 不到万不得已,不施玉石俱焚。 西摩子的死对他有些触动。 他并非不知西摩子的心思,只是坐镇真空道总持离皇界本土生灵,堂堂一界教主之尊,这个位置从来没有给他带来荣耀,而是无穷的苦难和无尽的责任。 西摩子的偏执,本质上和他一样。 西摩子不想灵感上父一直位列无生老母之下,他则是不想离皇界一直在三皇城的掌控之中,都是为了谋求新的出路,虽然所作所为不同,但是殊途同归,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掀翻压在头顶的那座大山。 西摩子为此付出生命,因为他选了一条和陆传亓截然不同的路。赌输了,自然是万事皆休。赌赢了,正如夏符飏所言,为道统计,舍身事小,不值一提。 他觉得西摩子虽然很虔诚的信奉灵感上父,但很愚蠢。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把赌注压在敌人身上,本身就是一件很愚蠢的行为,同时也很疯狂。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离皇界在灭种危机之下,所有的同胞都是兄弟至亲,就算内部有些许矛盾,也不该倒戈向生死之敌。 你宁愿求助这些域外天魔,也不愿跟我好好谈谈,难道我真的做错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比那些压迫奴役我们同胞的域外天魔更可恨? 为什么? 难道真空道覆灭了,我们这些人尽都死绝了,灵感上父的信仰就能发展下去吗?父神殿就能统治离皇界吗?西摩子,你也修行了千百年,怎就如此糊涂? 与虎谋皮,必为虎所伤,何况是这些传承久远的域外天魔! 你不理解我,我却能理解你,日后自会将上父的尊位请到云顶山,但若想更进一步执掌离皇界,你那弟子十二人,却走不到这一步。 许一乐并不现出真身,依旧显化一座幻影,足有八九百丈高下,自城主府冲出,半透明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正是他曾显露过的巨人法相,赤裸上身肌肉虬结,豹首环眼络腮虬髯,威风凛凛。 许一乐昂首怒目,声如雷鸣:“道兄!斗将已过,合是我方胜了,是否撤阵退兵,你我罢了干戈?!” 陆传亓弹出一颗棋子,慢悠悠的朝阵法外飞去,哪知道半路里突然拐了个弯,加速从许一乐的幻影眉心飞过,穿出一个手指粗的孔洞。 “抱歉,打偏了。” 陆传亓又把手中余下的另一颗棋子弹出去,拍了拍手,满是歉意的道:“许道兄还真是小心,连真身也不显,贫道的手段道兄一清二楚,还怕贫道伤了道兄不成?” 许一乐浑不在意幻影被破,沉声道:“道兄的手段如渊似海,贫道只是略知皮毛,不敢轻慢!不过是一具幻影,道兄方才试探的若不过瘾,只管轰散了便是!” “只是斗将已过,道兄还有何说?” 陆传亓笑道:“斗将是我输了,不过斗阵却是我赢了,如今依旧是平局,道兄莫要把着赢家的身份说话。” 许一乐朝天一拱手,道:“三皇城和真空道和平共处,道兄以为如何?无论道兄承认与否,离恨界毕竟是三位我南疆三位皇者开辟,诸君于此界生化繁衍,也算三皇治下子民,何必行此悖逆之事?” 陆传亓的眼眸也化作一黑一白,仿佛被他弹出去的两颗棋子,隐在他瞳仁之中,长叹道:“贫道一人做狗,左右都舍得这一身皮肉,只是无数同胞无罪,倘若趴的久了,日后直不起腰来,便要生生世世与人为奴,连看门狗也不如。” “离恨界,离恨界……道兄口口声声说离恨界,那自然是知晓我同胞之愤恨!汝那魔界是盘皇开辟,盘皇化生三元,三元传承道统,如今亦有弟子传承,怎不见汝等舍身侍奉三元门下弟子,却偏偏独霸南疆,占据一大福地?” 陆传亓罕见的露出鄙夷之色。 指空玄听了一会儿,直到许一乐说起行事悖逆,这才勃然大怒,踏前一步,一抹刀光斜飞,“唰”的斩断幻影脖颈,随即猛的炸开,将幻影头颅炸的粉碎! “我自以离皇界为名,便是要破除尔等的奴役,还这方天地一个朗朗乾坤!离皇界不需要三皇城,也不需要三皇山,更不需要什么双皇一王!” 指空玄怒发冲冠,伸手一抓,阵法外破空飞来一柄血色长刀,于落星奴手中流月有几分相似,只是刀身愈加狭长,总有六尺来长,上面满是鱼鳞一般的凸起,密密麻麻好似充血而通红的眼珠,被他法力催动,鳞片微微张开,鲜红色的血雾弥漫,诡异张狂至极。 “教主同他废话怎地?若是言语有用,还要我手中刀作甚!” 指空玄长发飘飞,原本还有些消瘦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提刀自上而下劈砍,千丈刀光愈展愈宽,一道血红光幕分隔空间,正对着三皇城落下! 一颗璀璨明珠悠然升起,轻轻托住刀光血幕,一直不曾现身的赤麟儿,身子在空中连续变幻九次,瞬间闪到明珠之下,双手做爪上下交叠,自左侧肋部直推,双掌处现出一颗狰狞龙头,十指如龙牙一般,紧紧扣住明珠! “赤龙吐珠!” “刀五、滚雷!” 明珠骤然化作火球,千万道火线一发喷涌,化作火牛火马,火虎火鸦,只一冲便把刀光血幕冲的破碎!蜂拥而上的火兽铺天盖地,汹涌如潮,指空玄只把一路刀光滚来滚去,搅的火兽四散奔走,噼里啪啦炸成一团团火气,却把原本就弥漫数百丈方圆的火潮铺展的增大数倍! 赤麟儿身形九次变幻,并不是刻意卖弄身法,实则是应帝王南极赤龙道、神龙经天变里的一门神通,唤做云龙三现。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云龙三现也并非只有三次转变,而是以三代指无穷,瞬移间就有万千变化,让人无法锁定,并且每一次瞬移转变,都会将前一次催动的力量叠加到下一次瞬移,这才是云龙三现的精髓。 赤麟儿修为不低,也有七转境界,本就是赤龙血脉,神兽之躯,又拜在应帝王门下修行,除了家传的锻体之法,也把神龙经天变的神通修成,论战力之强,还在勾离瑾和东林阙之上。 指空玄懒得再墨迹,出手就要摧毁三皇城,许一乐便让一直没有现身的赤麟儿出手应对,云龙三现九次叠加,催动赤龙吐珠演化百万兽潮,指空玄以滚雷刀抵挡,也无法扑灭万兽火潮。 “刀二、千军破!” 滚雷刀无果,指空玄将手中长刀奋力一抛,化作三千之数,虚空中便有三千血甲刀士出现,一个个面目狰狞,形如鬼魅,望空一捞便是人手一柄赤血长刀,毫无畏惧的冲入万兽火潮。 千军破和万兽火潮都是他二人以法力幻化,如此一来,拼的就是彼此道行和修为高低,谁先支撑不住,就要被对方的神通淹没吞噬。 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换了两手,两人便舍去无谓的花招,直接比拼法力修为,只是这场面开的有些大了,便是勾离瑾等人反应过来,这时也不好插手。 修士动手,鲜少群起而攻,多半都是先由敌对双方两人斗法,分出个强弱高低,才有个分说的过程,便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杀子夺妻之恨,也多以此例行事,算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当然世事皆有变通,倒不是说两方对战只能遵循此例,只是多少年来都是这般流程走过来,双方势均力敌之时突然出手,都有些拉不下脸面。 所以才有所谓的斗阵、斗将之举。 千军破和万兽火潮胶着厮杀,两人都是法力狂涌,指空玄捏着指诀须发倒竖,浑身刀气勃发,赤麟儿更是现出赤龙真身,一条百丈火龙口含明珠,不住扭动。 “赤麟儿这家伙,脑袋里的浆糊也被一把火烧的干净,同他拼什么法力!” 勾离瑾怒骂一声,离合双勾刚从肩膀飞出,要助赤麟儿一臂之力,就听一声怒吼震天,狂风怒号! 许一乐无头的幻影微微前倾,伸出摩天大手自万兽火潮中抽出一柄火焰巨斧、一面凝火巨盾,随即巨斧横扫巨斧拍砸,也不管二人法力胶着在一起,顿时将血甲刀士和火云火兽清扫大半! “快哉快哉!来而不往非礼也!指空先生刀法精绝,贫道也瞧的心痒难耐,你砍我两刀,我只还你一斧!” “催山!” ------------ 第五百四十八章 刑神破灭 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四野神州志·山海奇谈》 且说远古神魔时期,天神统御苍穹,魔神主宰大地,诸天神与魔神统辖天地。有一尊大魔神,唤做刑天氏,武力绝伦,欲与天帝争位。天帝率众神围之,力战三月方枭其首。又恐刑天不死,以大法力封印其首,镇压在常羊山。 刑天英灵不寐,躯体复生,重拾长干之盾、太戚神斧,乳目脐口,与帝再争。 远古、太古之事,较之如今自然精彩千万倍,然则实在太过久远,动辄以亿为单位的计数,便是仙神也多有忘却,修行道又经历四古纪元四次天地大劫,许多传说之事就真的只是传说了。 所以除了许一乐自己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修炼的功法,乃是上古诸真以刑天舞干戚为本,创造的斗战法。 刑神破灭道,大力神魔法。 指空玄顿觉吃力。 许一乐嘴上说的对轻巧,一式催山平平扫出,又是抽取赤麟儿万兽火潮的法力,能有多少威力?唯有指空玄被斧势锁定,如何也挣脱不得,千军破抵住万兽火潮,只得将赤血刀收回,全力施展滚雷式,以刀势对抗斧势! 武道神通于术法多有不同,范围杀伤略有不如,诡异多变也相形见绌,唯独短距离小范围的爆发,无与伦比。 特别是达到势的境界,真真正正做到法武合一、寓武于法,力与意皆在势中,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滚雷式,正是他刀法之大成,刀势最强的招数。 可惜,遇到了催山式。 天帝将刑天的头颅镇压在常羊山,刑天的怨恨和愤怒无处发泄,化为仇池,常羊山遂称仇池山。而后刑天躯体复生,欲劈开仇池取出头颅,再次杀上天庭,故而这一式催山意在催拔,毫无花俏可言。指空玄虽然深谙武道之势,却也没看出这一斧中蕴含的无穷变化。 万宗归流,所有的变化到最后也只有一式,催山、平仇、杀天下! 催山落,滚雷崩。 指空玄倒飞,狠狠撞在陆传亓身后的黑莲云池上,接连撞断几株莲花,才被连云虚用一张莲叶裹住,结果人是接住了,偌大一片黑莲云池却被斧势搅的七零八落。 指空玄惊骇不已,那份安如山岳的从容不再,握着赤血长刀的手臂颤抖不停,磕磕巴巴的道:“大家都是金丹境,怎就差了这么多?他便是九转巅峰能如何?假婴伪神又如何?嘿嘿,我只当平日里教主诸多谦让,不过是比我略胜一筹,我还洋洋自得,自以为与教主难分伯仲!今日才知我坐井观天,小看了九转巅峰!” 连云虚扶着他,不住的苦笑叹气:“只要此番留的性命,你我也有这一天。若是教主大计得成,说不得还有成就神婴、长生不死的机缘!” 指空玄喷了口血,大声叫道:“那还等什么!祭炼天地大磨盘就浪费了许多时间,如今还跟他推来推去的作甚?” 连云虚道:“此事干系甚大,所以教主才顾虑重重。元神修士的力量不可估量,虽入不得离皇界,却能从外界以崩星灭域的大神通,摧毁离皇界!如今魔域十二宗的弟子众多,斗将杀他一两个,谁也说不出理去!可若是死在天地大磨盘之下,难保那些大宗师不会出手!” 指空玄啐了一口,怒骂道:“我呸,什么狗屁大宗师?许他的门人弟子过来找死,便不许我们杀?简直岂有此理!” “拳头大就是道理。” 连云虚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你若是七劫、八劫的大宗师,星奴儿在某个小世界被人害了,你岂会不问不顾?” “你徒弟才被人害了!” 指空玄哼哼两声,将凌乱的衣衫整理的一丝不苟,抹去嘴角的血迹,重新恢复一代宗师的气度。 “手段不成只当苟且,手段成了哪还管他家娘!离皇界在南疆不死火山之中,还未成就天星大世,谁想出手对付咱们,都得看那三个老魔答不答应!应老魔是魔域九州、中州皇族出身,实力不亚于十二宗,勾离老魔和父生老魔亦有几个帮手!咱们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能让他们闹个天翻地覆,出了心头这口恶气,便死也值了!” 三皇城里皆是南疆修士把持,平日里多有吹嘘三皇如何如何,便是偏安一隅的中州皇族,也被夸大了无数倍,说成鼎定天下分封九州的真龙天子,应帝王乃是龙皇应龙氏亲封的南疆之主。 父生真炎秉三气火德,勾离卿修太上真皇,这些修士也是没口的胡吹,就差说成真仙降世、天神下凡了。 连云虚点头道:“指空先生说的在理!既然天地大磨盘已然完成,便不需要再和他们浪费时间!拿低阶修士填命,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先生与我去劝劝教主!” 连云虚同指空玄说话的时间,陆传亓已经和许一乐对上了。 双方最强的战力拼杀,按照一直以来的惯例,各个阶层的修士也会挑选实力相近的对手,你来我往的捉对厮杀,一时间法器神兵漫天飞舞、道术神通横冲直撞,绚烂夺目的光芒充塞天地,断肢残躯与血雾齐飞,才算得上一场精彩的战斗。 都跟现在这样,还搞什么斗阵斗将?双方各派一个最强的出来打,打赢的自然有碾压对方的实力,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由不得对方不答应? 归根结底,还是心有顾忌。 指空玄只要想着自家和落星奴两个,纵然还有门人弟子,也不过一个门派,几人乃至几十人,充其量不过百人之数,怎比得上真空道数万教众、数十万信众,以及数百万同胞生灵? 不到万不得已,陆传亓绝不会行玉石俱焚的举动,纵然是放出天地大磨盘,更多的还是威慑镇压,不敢将威能全开。 连云虚能想到的,他怎会想不到。 大家都能想到的,十二正宗的弟子们怎会想不到。 都是传承久远威震一方的宗门,秘法秘手数不胜数,破开阵法传递一道讯息出去的手段还是有的,倘若雷震霄以八劫之尊,隔空摄拿离恨界,南疆三皇同时出手,也未必能拦的下。 捏爆一颗星辰,一颗还没有完全成长为天星的小千世界,对于雷震霄而言,普通掸去一点尘埃。 要赢,就要压制他们,要保证魔域的大人物们都不动手,就不能让他们有必死的感觉,因此就必须维持天地大磨盘的威力,处于可控制的状态。但就是因为天地大磨盘没有灵性,只是一件纯粹的杀器,一旦开启以后就会磨灭吸收任何事物,力量也会随之不停增加,直到连自身都磨灭,所以必须在威力达到一定程度之时,将内部的阵法全部引爆毁坏,舍弃天地大磨盘。 就是因为如此,故而甚至于连陆传亓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万不得已之时。 而且指空玄知晓天地大磨盘完成,情绪有些失控,竟然率先出手攻击许一乐,把他后续的计划都打乱了,此时再说什么磋商谈判,也是无用。 既然如此,那就酣畅淋漓的打一场!这个斗了上千年的老对头,也不知道距离神婴道果又精进多少,能不能逼自己使出最后的手段! 陆传亓和许一乐二人,都是近乎元神的高手,一个阵法玄妙,一个锻体高超,许一乐更是不惜法力消耗,将一具数百丈的幻影几乎凝聚成实体,化身无头巨人,以大力神魔法催动刑神破灭道,当真有几分刑天舞干戚的模样。 陆传亓召来仁王盾,化一头玄武罩住自身,许一乐以火焰巨斧大开大合的劈砍,也破不开仁王盾的防护,每一斧都砍出阵阵白光,震荡波席卷而过,便是勾离瑾等人也如浮萍一般,经受不住崩卷的法力波动,急忙驾火云裹着沈彦秋几人,远远躲开。 牛圣婴放出三十六架火轮车,一团团三昧真火大如磨盘,在火轮车里互相跳跃,组成一座三昧真火大阵,护住自家所在的悬空府,其他人也是有样学样。 冯茂然将水母剑化作一片碧波,无数头散发微光的石镜虫缓缓游动,绕着悬空府转转,施秀清只将真罡剑散化成滚滚罡气,好似游龙在碧波中起伏。 灵威皓祭出一团雷电元精,演化一口百丈雷池,雷池中九道雷柱冲天而起,每道雷柱上都盘着一头雷电缭绕的巨兽,乃是古之魔星、九曜大灵官的兽身显化,被他以雷霆强行凝聚,接引虚空浩荡之星力。 苏瞳、秦问柳和蓝如泪修为最低,本来最该躲入城主府,由许一乐照拂,只是苏瞳虽然温婉贤柔,性子却最是刚强,比之施秀清也不遑多让,不肯落了名花流的颜面,便让蓝如泪将星云链祭起,化一道璀璨星河环绕悬空府。 唯有夏符飏和勾离瑾在一起,顾元叹和许一乐真身在一处,没有施展本宗道法,可谓艺高人胆大。 ------------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丁甲神兵 陆传亓举定仁王盾,自袖中摸出一个卷轴,迎空一抖化作一张四方阵图,自家坐镇阵图中央,着刑太岡定住东方,北斗枫定住西方,宁汐定住南方,连云虚定住北方,四方四极各有一柄长剑汇聚,当即布成四象真灵剑阵。 阵法一成,剑气森然。 四象五行密不可分,四象真灵剑阵的中枢,正是总持阵图运转,定住后土麒麟位的陆传亓。 麒麟表仁德主祥瑞,乃是胜过凤凰的至仁之兽,却被以杀生为号的陆传亓占住,多少有些讽刺。不过杀生王的名号,乃是三皇城冠之,陆传亓于离恨界,却是如麒麟一般仁爱的仁王。 五人皆隐去身形,藏于剑气之中,只有四象真灵的吼声此起彼伏,百万剑气裹住阵势,滚滚向许一乐压去。 许一乐将万兽火潮的力量全部抽走,赤红如碳的身躯大如山岳,刑天幻身已然凝成实质,舞动干戚往来奔走,似乎赤麟儿出来和指空玄对了一招,只是为了给许一乐输送足够的法力。 无怪乎那颗明珠初时光华璀璨,待到许一乐幻身凝聚,便即暗淡下来,该当是龙珠中存储的元气几乎抽空,短时间之内难以恢复。 真龙凝珠,是龙族在成就真龙、神龙之时,血脉提纯生成的一颗宝珠,如同妖族的本命元丹一般,与自家性命息息相关,轻易不会离身,更不会拿来于人战斗。赤麟儿虽有真龙之躯,也豪爽不到这种程度,这颗龙珠多半是赤龙王赤穹淘摸的蛟、虬之珠。 蛟龙虬龙等龙属,乃是龙族中最普通的成员,想要更进一步成就真龙,非得在渡九重雷劫之时,有真龙或神龙赠血,将一身血脉提纯,才能化身真龙,否则即便凝聚神婴成就五劫,在龙族中的地位也不算高。 虽然不是本命龙珠,但其中的法力浩浩荡荡,火力也是凶猛异常,想来也是被赤穹父子二人祭炼多年,不停的灌输法力,才有现在的积累。 再加上许一乐坐镇护城阵法中枢,借用整座法阵的力量加持刑天幻身,既不怕受伤也不怕损毁,法力一转就修复完全,当下是只攻不守,斧劈盾拍简直猛的一塌糊涂,四象真灵剑阵集五人之力,亦笼罩住数百丈方圆,将幻身纳入阵法之中,五行元气化作锋锐剑气纵横切割,一剜就是一块肉,一挑就是一蓬血雾,搅碎成灵气飘飞。 真空道的五个首领激战许一乐,西摩子业已魂飞魄散,指空玄见陆传亓迟迟不肯发动天地大磨盘,干着急也是没办法,不过现在他是剩下的人里,资历最老声望最高名声最盛的,当即也不去和陆传亓商量,指挥四部修士进入五行归元阵,浩浩荡荡杀向三皇城。 他没有陆传亓的诸多顾虑,又被许一乐打出火气,愤恨难平,特意让战力最强的大明尊部协同红灯部,布置几座百灯香坛法阵,向十二宗的悬空府杀去。 数十张靛蓝色符箓自城主府飞出,三三两两分开,每一组皆由四五种不同的符箓组合而成,除去顾元叹曾使用过的定身符,还有电光游弋的五雷符,火光闪耀的天火符,清风环绕的巽疾符,和撒豆成兵有些类似的丁甲符等。 “弟子持咒,上告灵台大法师,普降玄能显威灵!吾持神雷在掌中,扫妖祛邪斩鬼魄!风雷火烈,北斗天兵!敕令,丁甲灭魔!” 丁甲灭魔符阵顿生变化,每一组皆有十二尊天兵神将,各色服饰分列丁甲,手持金枪宝剑,脚踏九漩清风,驱动风雷烈火,迎上百灯香坛。 夏符飏面色凝重的对勾离瑾道:“水已经浑了!一直没有动手,如今也免不了走一趟!我去会一会指空玄,道兄先把他们几个送回去,此地不可久留!” 勾离瑾正色道:“我去去就回,道兄却要小心!” 夏符飏爽朗一笑:“只要不是对上杀生王,其他人我还有些把握!我与道兄虽然交好,也不至于把命搭进去帮你!你快去快回,我去也!” 言罢将身一纵,施展金鸡纵横法,大鹏展翅一般化一道金光飞掠,瞬间来到指空玄面前,劈手向他面门抓去! 勾离瑾便要纵云头将他几人送回,木焕阳沉声道:“师尊前去搏杀,做弟子的岂有苟且躲藏的道理!前辈莫要拦我,我自有保命的手段!” 勾离瑾怒道:“胡闹!夏道兄将你托付与我,我便要保你周全,才算对得住夏道兄的恩情!你只好生待着就是,跑去添什么乱?” 瞪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刘琳剑,冷着脸道:“你带他们两个回去,顾道兄正为许老师护法,也不多你们几个,见到东林阙那小子,叫他赶紧滚出来帮忙,别躲在屋里装死!” 刘琳剑脸一耷拉,不敢违背,一把扯住木焕阳和沈彦秋,将火神降世的云头收成一团火光,转身朝城主府而去。 木焕阳还要说什么,只是被刘琳剑抓的结实,又见勾离瑾脸色难看,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安危,嘴唇抖了抖,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勾离瑾飞出离合双勾,身剑合一化作一抹百丈剑光,太皇神兵变的火气包裹周身,一圈圈赤红火浪荡漾,亦冲入一片混乱的战场,没等破去一座百灯香坛,便被一名黑衣道人拦住,手持一柄莲藕也似的怪异长剑,头顶飘着几片黝黑莲叶,汩汩黑水环绕周身,仗剑杀来。 刘琳剑的云头方动,沈彦秋便偷摸捻了个障眼法,把幻魔道的法力一晃,无声无息的挣脱拉扯,放出五行剑丸,驾剑遁就走,却不是去向战场,反倒向名花流的悬空府飙去。 他得了勾离瑾法力相助,已然将小世界稳固,法力恢复大半,担心苏瞳几人实力不足,便想着过去搭把手。如今他修为大增,堪堪在五转上,便胜过苏瞳和秦问柳,再加上有星云链这件法宝护持,几人联手应对,应当没有大碍。 十二宗来的修士,他只与苏瞳三人有些交情,就算和她们没有交情,凭着苏寻花的关系,也不能坐视不理,况且蓝如泪那小丫头天真烂漫,纯真无邪,和三丈月颇有相似,他心里也是喜爱的紧,没来由便起了保护她的心思。 他不是个管不住下身的,自家几个媳妇儿已经够头疼的了,对蓝如泪也没有异样的情感,只当做小妹妹一般看待。 五行剑丸分化的遁光煞是好看,便似五道丝线绕着圆圈打转,在空中自发的飘来飘去,竟是不走直线飞行,偏偏速度也还不慢,瞬间便冲到悬空府旁边。 瞧见天空中丁甲灭魔的符阵,正拦着百灯香坛厮杀,未有分出胜负,沈彦秋将剑光遮住身形,不使旁人窥探,叫道:“苏道友、秦道友,还请放开阵势,容我进去说话!” 星云链化作的星河缓缓流动,绕成一条璀璨光带,将悬空府圈住,又有三十六颗房屋大的星辰大放光明,彼此射出水缸粗的光柱互相连接,隐隐布置成三十六天罡阵势,听得沈彦秋在外叫阵,其中一颗星辰轰隆一震,传出苏瞳的声音:“来的是哪位道友?还请报上姓名!” 蓝如泪紧跟着道:“就是就是!咱们搁这儿可没朋友,少过来套近乎!你可是见我这宝贝厉害得紧,这才跑来胡乱拉扯什么交情?” 沈彦秋苦笑道:“这才分别多久,苏道友和公主殿下便不记得贫道了?贫道沈彦秋是也!公主殿下可还有印象?” “啊呀,是你这淫僧哩!” 蓝如泪笑嘻嘻的说道:“你且把脸露一露,让我瞧个真切,莫是旁人假冒,来赚我的阵势!” 沈彦秋闻言哭笑不得,没奈何只得把剑光分出一道缺口,散了幻化的模样,传音道:“公主也知我同牛圣婴有仇,如今正是混乱不堪,我也怕他趁机下手,这才换过脸面。公主这下可看的清楚?若还不肯相信,我也有办法证明!” 说着取出一枚玉瓶,打开瓶塞小心翼翼的点了一滴在指头上,正是凄凉洞里收集的冷凝泉,屈指弹了出去。 “果真是冷凝水!” 蓝如泪咯咯笑个不停,一边催着苏瞳放他进来,一边和沈彦秋商量:“你还是这般小气,便把一瓶都给我又怎地?快快与我弄上二百斤泡茶喝,我便让姐姐放你进来!” “果真是沈道友!囡囡莫要胡闹!” 冷凝水系凄凉洞独有,每一滴都有凄凉洞特有的气息,更是被哀无心施法炼制过,轻易伪造不得,亦无人有这闲工夫伪造凄凉洞的特产。蓝星术和哀无心颇有私交,蓝如泪以前可没少祸害哀无心,旁人求而不得的冷凝水,蓝如泪小时候只当茶水来喝,把来漱口的事儿也做过,苏瞳在花间谷就一直照顾蓝如泪,自然识得冷凝水的气息,当即将沈彦秋接引进来。 入得府中,沈彦秋长出一口气,这才恢复本来面貌,冲几人施礼道:“贫道一人难以支撑,特来寻求庇护!” 苏瞳浅浅一笑:“道友说笑了,且不说道友现如今是南疆火皇宫的小王爷,有勾离瑾这个太子爷护持,便是数年不见,一身修为突飞猛进,连金丹六转的修士也能打杀,哪里需要咱们庇护?既是有心前来相助,便无须这般客气。” 蓝如泪扮了个鬼脸,毫不避讳的往他怀里掏摸,嘴里炒豆子一般往外蹦:“放哪儿了放哪儿了!赶紧拿出来!” 沈彦秋瞧见苏瞳面色发寒,秦问柳醉醺的脸上似笑非笑,心头一阵发怵,赶紧侧身躲过,忙将方才的玉瓶递过去:“公主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贫道手上也只有这么多了!” ------------ 第五百五十章 九重方寸 城主府。 许一乐盘盘膝端坐,头顶冲出一派紫色氤氲,大有三丈方圆,其上亦端坐一个紫衣道人,身形虚幻,捻指掐诀。 赤麟儿化做龙首人身,站在许一乐身后,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托着龙珠,一手捻诀指定许一乐,自身的法力经由龙珠转换,与其中蕴含的法力一道,输送入许一乐体内。 两人面色都有些灰败,许一乐更是皮肤干枯如老树,浑身肌肉萎缩,只剩一具皮包骨的骨架。 许一乐修为在九转巅峰,阴阳二气早就能够演化混沌,虽然金丹已然破碎,只是迟迟不能开辟体内鸿蒙,将元神婴儿孕育,不得已才服食了神婴丹。 神婴丹的作用便是将九转巅峰横推到神婴境界,只是再无进阶出窍的可能,还要每百年受一次雷劫,一劫的威力胜过一劫,直至化作劫灰为止。 渡的过,可享百年逍遥,渡不过,便即身死道消。 许一乐成就金丹之后重修道法,从法修士改换为体修士,只缘当初得了刑神破灭道,贪图这部功法的威力,这才将其中的大力神魔法参透,强行改换法力伤了根基,虽然前期进境神速,却卡死在九转成婴这一关,寿元将尽肉身腐朽,不得已才化重金求了一粒神婴丹。 俞白灵怜他衷心耿耿,亲手为他化去神婴丹的药性,只与他半粒吞服,为他延续千年寿命,以期在寿元耗尽之前,能够感悟到元神之门。 为了让他早日突破,勾离卿更是力压父生真炎和应帝王,将三皇城城主的位置给他,名义上是坐镇离恨界,实则是借助护城法阵,抽取离恨界为数不多的太初之气。 如此大恩无以为报,许一乐便一门心思的经营三皇城,废了许多心思手段打入暗子渗透真空道,只为将真空道的顽固力量逐步瓦解,将离恨界彻底变成南疆的后花园。 可惜,碰到了陆传亓这个对手。 他未坐上城主之位时,便在离恨界守了多年,陆传亓横空出世执掌真空道,和三皇城对抗至今,他虽然没有从头到尾的经历过,却也知之甚详,更是知道离恨界的上古之战,当时还未登绝顶的陆传亓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杀生王,绝非易于之辈。 顾元叹拉了把太师椅,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闭目凝神,头顶漂浮一片灿灿庆云,将阳神放出化作一片符箓小世界,共有九层九色,每层现一符箓,其大无穷接天连地,九层世界如九重宝塔,贼优秀最上一层混沌一片,连其中的符箓也看不真切,依着层层符箓推测,可知这一层世界的符箓,当是白色。 两道童各自捧着瑞兽香炉和七星青锋侍立身后两侧,瑞兽香炉青烟袅袅,徐徐散入九重世界,得一缕烟气,符箓便亮一分,直到看不出原本既长且方的形制,只有一团光华闪耀,如大日高悬。 这九重符箓世界不过一丈方圆,七尺高下,和许一乐的紫气氤氲相比,倍显小巧玲珑,唯独九道符箓化成的大日光芒无限,只看一眼目光便要陷进去,仿佛这九重世界,就是十方寰宇。 七星剑卧匣,忽发铮鸣,律动如龙吟蛇啸,起伏跌宕。剑鸣一声,九重世界便荡起九道光圈,自下而上汇入顶层混沌世界,化作一道九彩长虹,脩然遁入虚空之中,外面战斗的丁甲灭魔法阵,便凭空得了助力,九漩清风滚滚荡荡,神雷烈火炽炽轰轰,刀枪剑甲九彩萦绕,丁甲神将愈发凶悍。 “我要催阳神演化九窍玲珑、方寸符箓世界,沟通三山祖师,肉身不可动摇。许道兄也要神魂出窍施刑神破灭道,抵御诸魔。你二人且需小心谨慎,以防有人潜入偷袭。” 顾元叹端坐不动,声音缥缈自九重世界传来。 二道童应声道:“老爷放心,弟子不敢分神!” 顾元叹又道:“若有妖邪来犯,便念灵台斩魔咒,七星剑自会御敌。” “领法旨!” 二道童不敢怠慢,心中已将灵台斩魔咒过了几遍。 他两个只有筑基道行,亦不是顾元叹座下弟子,只是端炉捧剑的童子,平日里跟着顾元叹“作威作福”,一应大事都是顾元叹处理,哪里经过这般阵仗?虽知道自家老爷道法通玄,此时也是惴惴不安,将神念遍布厅堂,未有丝毫遗漏。 且说陆传亓布下四象真灵剑阵合斗许一乐,指空玄指挥四部教众围杀三皇山和悬空府,意欲将十二宗修士一并拿下,不料顾元叹以阳神演化九窍玲珑世界,阻住百灯香坛,他正要再做安排,却被夏符飏纵身金鸡探爪,两人斗到一处。 勾离瑾前去破坏百灯香坛,却被黑莲部的道人拦住,这道人出手凌厉狠辣,只攻不守,虽然境界比勾离瑾稍逊,也被他一顿强攻占据上风,手中怪异的碧藕剑化一道精光绕着勾离瑾脖颈乱转,招招不离六阳魁首,勾离瑾将离合双勾架住,抢了好半天也没抢回上风。 似乎顾元叹有意放水,十二宗的悬空府除了名花流之外,丁甲灭魔阵的威力都没有全开,不多时便被百灯香坛打的节节败退。 “好你个顾元叹!” 火轮车内响起牛圣婴的怒骂:“你个老牛鼻子不安好心,非要拉小爷下水!待回头在于你算账!” 三十六架火轮车齐齐震动,三昧真火烧的一片赤红,也如赤麟儿的赤龙吐珠一般,幻化万千火兽,在几头火龙火鹤的带领下,迎着百灯香坛撞去。 三昧真火无物不焚,纵然红灯部也是玩火出身,其中不乏寒冰琉璃这样的异脉火种,但是想要克制三昧真火,非得三昧真水和太阴肺叶不可,寒冰琉璃火也只能压制三昧真火,以水磨功夫将三昧真火的温度缓缓降低,却不能瞬间将之磨灭。 若是铁刹娘娘出手,只消将太阴肺叶芭蕉扇轻轻一扇,便是三昧真火烧成千里火焰万里烘炉,也要被熄了火头,再多扇几下,也就灭去。 只是以离恨界的根源,能生成一柄太阴肺叶芭蕉扇么? 百灯香坛撞上万千火兽,红灯照和黄灯照的宝灯顿时燃烧起来,三昧真火所到之处,一应被焚之物都会化作火源,扩大真火燃烧的范围和速度,若非每座百灯香坛里都有数十盏蓝灯,或是释放冻气或是播撒弱水,迟滞三昧真火蔓延的速度,又有寒冰琉璃火分化的火种存在,这座百灯香坛已然被破去。 残余的红灯部修士当机立断,围拢在蓝灯照的修士外围,将数十盏蓝灯护持起来,数十人的法力一发向蓝灯涌入,堪堪抵住三昧真火。 仲云虎和晓月千光有牛圣婴护持,摩云碎骨刀和百地寰宇刀,都不怕三昧真火灼烧,两人躲在天罡炼魔大阵中,只把三柄宝刀纵横劈砍,砍的是不亦乐乎。 寻常神兵法器也经受不住三昧真火的力量,这些修士也有办法,以弱水冻气覆盖一层躯壳,又分化出寒冰琉璃火的火焰包裹,不怕三昧真火侵袭,这才放出飞剑等兵器,在万千火兽中穿梭,将拥挤的火兽分割成块,再以蓝灯照射降温,分出小半抵住摩云碎骨刀和百地寰宇刀,彼此就这般僵持起来。 神仙道那里也是一声冷哼,只是灵威皓自持身份,不屑于同牛圣婴这般放声喝骂,也自放出一团雷云,发霹雳震动,九曜大灵官的兽身幻象纵身跳上雷云,化作九尊铁塔一般的天神,齐出手往九道雷柱一抓,便有一柱雷光上涌,结成一座阵势,正是神仙道的九星耀日大阵。 这道九星耀日大阵非比寻常,集太阳太阴、荧惑太白、辰、岁、镇、计都与罗睺九大灵官,既有阴阳五行,亦有魔罗杀神,更以雷电元精和霹雳元魄为阵基,阵势一成便显出莫大威能,九曜大灵官齐声怒喝,指手发雷一通狂轰乱炸,千百道扭曲的电光照的天地一片赤白! 午督与旭督分列左右,一人持锤一人持凿,微一挥动便是一道雷霆飞射,只是放出的雷霆甚是怪异。 午督手持一柄小锤,好似没有开成的一朵九瓣菡萏,又像是一盏青铜莲灯,只有一尺来长,锤柄和锤头粗细相当,密密麻麻刻满符文,放出的雷霆形如大犬,鹰首鹰翅,拖着一条狮尾,怪异至极。 鹰犬怪兽脚踏灰白云气,内里亦是雷光闪烁电蛇扭动,长鸣一声振翅便飞,被九曜大灵官随手抓住,揉成一颗雷球再随手丢出去。 旭督手持一杆凿子,亦如午督手中的小锤一般,都是青铜铸就,只是显得极为破旧,上面满是铜锈,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伤口,模样也甚是难看,好似一根放大了数十倍的铁钉。 凿子放出的霹雳更是不同,竟是一个个烧的通红的圆轮,只有巴掌大小,里面无数大小不一的圆轮彼此相抵,旋转的速度也各不相同,刹那间自大轮中飞出,嗡嗡震颤着飞了出去。 这两道雷霆,便是三十六雷之中的混元鹰犬雷火轮雷。 灵威皓道:“可惜师尊不肯赐我雷锤电掩,否则只发一雷,也将这中看不中用的灯笼破去!” 午督拉着长脸苦笑道:“公子爷莫要说笑!若真是二爷的宝贝在此,便是我俩豁出性命去,也发不出一道雷霆!” 旭督也有些疲惫,显然不停发雷法力消耗太大,趁着说话的功夫,手上便慢了三分:“二爷为大天尊执掌上雷洞,参悟大天尊的绝学《惊雷震九霄》,说不得日后还有执掌大位的机会!他将成道前使用的法器赐予公子爷,那是莫大的恩宠,您可别……” 灵威皓不着痕迹的一撇嘴,不耐烦的道:“此事我自晓得,无需多言!只是想我堂堂青帝苗裔,却拿不下一群土著,有些心烦,如何敢埋怨师尊!” “此次师尊若是出关,必定将《惊雷震九霄》修成,介时也用不着雷锤电凿,我再求上一求,多半就会赐下!我若是出手慢了,说不得便要被宇文狧抢了先手!” 午督与旭督对视一眼,齐声笑道:“公子爷放心,他没机会!” ------------ 第五百五十一章 于公于私 施秀清舍命力战林黑儿,虽说是他性格使然,并非是为了协助三皇城,但总归是这般做了,怎么也比那些袖手旁观看戏的家伙,让人赞同。 晓月千光不止一次说过,离恨界不是黄花观的离恨界,只是南疆的私产,在没有足够报酬的前提下,他没理由也不可能帮许一乐卖力。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顾元叹也是如此,寸心门和南疆的关系很好吗?你顾元叹是南疆三皇的把兄弟,还是其中一位的私生子?许一乐许了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你这么拼命? 你觉得我我们不讲道义,我们又何尝不认为你的脑袋有毛病? 说到底,大家都没有错,只是彼此的理念不同罢了。 妖魔道的修士,因其本身的生存环境而烙印在血脉之中的传承,从来都是以保存自身为最重要的事情,尽管有些能够定住本心压制天性,行事愈发向人靠拢,但天性就是天性,不会因为压制而消失,只会因此走向两个极端。 黄花观夹在元魔山和自在魔宫中间左右摇摆,这么多年来寻求的,无非就是保全自身,直到金万瞳修成七劫神化,还在牛太煌之前,仍旧韬光养晦,双方结盟依旧以牛太煌为尊,这份心性与决断不可谓不隐忍。 然顾元叹并不这么认为。 归根结底,顾元叹是人。 人无道义,与禽兽何异? 既然答应许一乐助他守住三皇城,破城之前自己都该不遗余力,至于是否依据现况调整不遗余力的度,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不需明讲,顾元叹也知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道家修行本是跳脱红尘,参天心悟天道循天时,不理红尘俗世,奈何都在红尘中打滚,便是身在洞天福地也难逃劫数侵袭,故只得以蜕凡之躯行凡俗之事,积修外功正德,自与妖魔道以保存自身为最高准则相冲突。 这也是一直以来正邪两分,互不两立的原因之一。 自中古儒家一脉宣讲仁义勇智信五德之说,亦有许多儒门学子转投道门,将儒家思想喝点道家思想相结合,传承一分糅合两家精髓的理论下来,道家缥缈云天不问俗事,也渐渐成为过往。 正所谓神仙也要人来做,顾元叹终究是个人,还是个心比天高参修天道,手中掌握超凡力量的人,修炼到这个程度,每个修士的道心都极为坚固,行事也是从本心出发,不为外物所动。 施秀清,很合他的胃口。 不过施秀清似乎并不领情。 残存的丁甲神兵往无量剑宗和名花流的悬空府汇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元叹对施秀清和苏瞳等人的照拂。名花流也就罢了,毕竟是女儿家,又是两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且名花流最是与世无争,常年向修行道输送优质的儿媳妇徒媳妇,许多门派的高弟和长老,都算是名花流的女婿,偏帮也就偏帮了。 无量剑宗怎地? 无量剑宗的人脾气又臭又硬,这些个剑修士最是难缠,张口闭口谈什么风骨说什么剑心,固执己见,道理也说不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出手还不留情面,比神仙道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还要讨人厌。 施秀清秉性刚强尤胜男儿,真罡剑又是十名剑中最正直刚强之剑,一人一剑秉性相合,素来不会使什么弯弯绕,见不得人的勾当,正大光明天地无欺,自不愿接受顾元叹无缘无故的好意。 浓郁的先天罡气一冲,便把丁甲神将推开,随即化作数百丈雷池,罡气如箭密集攒射。 如此便有人不解,真罡剑的力量乃是一股纯阳罡气,为何每每出手,先要化成雷池,才有后续的手段? 实则不然。 雷法乃万法之源,君不见盘皇开天三元定世,皆以雷法先行?十方寰宇诸天万道皆由雷霆生化,故万物即雷霆,雷霆即万物。而真罡剑的先天罡气,本就是一团纯阳本源,合乎雷法至刚至阳之理,自然能轻易化作雷池,以霹雳为表象,其实依旧是先天罡气。 水母剑后发先至,万重水浪翻腾,掀起百丈浪头,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镜虫缓缓游动,喷吐一元重水、玄阴重水、三昧真水,盖将过去顿时把百盏明灯熄灭大半,只有数盏红灯黄灯里的火焰特殊,这才守住一点灯火不灭。 水母剑剑如其名,本就是取天下诸水糅合凝炼,好似凌怀栩的千宝剑河,其中蕴含的异种水源难以估量,忽而才有水母之名,也正因为真水的数量太多,才有些博而不精,以冯茂然的修为,驾驭一两种真水不在话下,三五种便要吃力,若然完全发挥水母剑的力量,非得达到元神境界不可。 一元重水其性最重,玄阴重水其性最沉,两道水源化作百丈浪头,轰隆爆响震耳欲聋,铺天盖地的拍击下去,残余的红灯部修士不敢现身,皆躲在自家的灯罩之中,狂催法力增强火势,虽然逼得水浪翻翻滚滚只是落不下来,但至沉至重的水势却不受影响,数十盏灯笼如陷泥潭,难以腾挪运转。 林黑儿一招之差输给施秀清,她自己只当是技不如人,倒没有什么怨毒愤恨的心思,然则她是红灯部的大师姐,身份只在宁汐一人之下,平日里教授姐妹们操纵灯盏,指点修行,深得爱戴。她在施秀清手下吃了败仗,那些个师妹们比她要恼火的多,个个憋了一肚子火气,听说要布置百灯香坛,几个修为较高的一合计,特意寻了无量剑宗的悬空府攻打,为的就是给林黑儿出一口恶气。 红灯部只有一朵寒冰琉璃火,封存在林黑儿的灯里,不过这火可以培养,分化出次一等的火头,交由几个寒性体质的姑娘炼化,虽不如本源火种威力强大,却也差不了太多。 几个姑娘围绕林黑儿,全力催动寒冰琉璃火,当即便把浪头冻结,咔嚓嚓碎成漫天冰晶飘落,又顺着万重水浪向后蔓延过去,所到之处尽数冻结,水母剑也承托不住一元重水和玄阴重水的重量,不得不收缩回防,将三昧真水布开。 三昧真水和碧落黄泉的功用相仿,只消被三昧真水裹住,无声无息间就要被腐蚀的渣都不剩,最是阴狠歹毒。不过黄泉乃是污垢,碧落却是清泓,碧落黄泉承托九幽冥河血海,世人只当是一般事物,却不知黄泉是黄泉,碧落是碧落,两者同出一源却截然不同。 三昧真水铺成一道薄薄的水幕,被冻结的同时也将寒冰琉璃消融,就这般僵持起来。 施秀清轻叱一声,真罡剑化作的雷池轰然炸开,三千年剑气如雨,每一滴先天罡气都做长剑一般,施展出无量剑宗的种种精妙剑术,在寒冰琉璃火之中穿梭。 林黑儿御使琉璃蓝照灯,灯光闪烁不定,天空中点点雪花飘落,寒冰琉璃火撒将下去,和三千年剑雨缠斗。 “顾道兄做的如此明显,就不怕这些人找他的麻烦?” 沈彦秋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发生了这许多事,更没想到顾元叹行事如此奇葩,全然不顾忌牛圣婴等人,忍不住嘀咕一声。 苏瞳与他扯了张凳子,轻笑道:“顾道长是寸心高足,又有这般高明的修为,自然没有这些顾忌。况且守护悬空府是三皇城的事,如今三皇城自顾不暇,顾道长愿意帮谁全凭自家决断,旁人便是想管也管不着。” 沈彦秋还是头一次见苏瞳说话这般不客气,讪讪道:“如此一来,你们几个可不就要被旁人妒忌了么?” 苏瞳笑而不答,蓝如泪一叉腰,傲然道:“我看谁敢来找我们的麻烦?不想要媳妇了么?” 猛然想起修行道最大的“娘家”,优质的儿媳妇输送基地,沈彦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哈哈,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蓝如泪眼一斜,微微皱鼻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到时候我让那些师姐师侄还有徒孙们,使劲儿吹吹枕边风,烦也烦死他们!” 沈彦秋一竖大拇指:“公主威武!” 蓝如泪洋洋自得的摇头晃脑,看沈彦秋愈发顺眼,浑不记得沈彦秋有几房媳妇儿,在他眼里不是个好东西,还落了个“淫僧”的外号。 沈彦秋不愿和蓝如泪闲扯,亦不知与苏瞳有甚好说,索性摸出一瓶酒,拉着醉醺醺的秦问柳,也没什么下酒菜,两个人抓着酒瓶干喝。 沈彦秋问道:“与道友初识时,也不见这般豪饮,为何如今却无酒不欢?难不成是有心仪的女子求而不得……” 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向苏瞳。 秦问柳笑道:“道友岂不知圣人云,食色性也,饮食大欲!我修行人总说无欲无求,然不成仙便还是人,成了仙也被称作仙人,总离不开一个人字。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都是修行!我向来是推崇劳逸结合,这点还是跟大师兄学的!” 沈彦秋回想起苏寻花华丽的做派,呵呵笑道:“苏兄是真性情,我羡慕不来!道友与苏兄并称花间四公子,寻花问柳,嘿嘿,寻花问柳……确实高明!” 秦问柳打了个酒嗝,面色潮红,伸手做抓虚虚一探:“大师兄风月无边,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真谛,我道人只知修行,偏好一口酒罢了!” “不过,也不能让人小觑了!” ------------ 第五百五十二章 黑龙吞日 秦问柳说话时虚空探爪,霎时间气机涌动,澎湃的法力汹涌如潮,沈彦秋与他只有五尺的距离,被他法力一激,小世界自发防御,升起一圈屏障,还没等到和秦问柳外协的法力对抗,秦问柳又是猛的震臂,五指间一团雾气漆黑如墨,隐有龙吟之声。 秦问柳的法力一泄即收,沈彦秋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法力渊深如海,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 如今他道行反超秦问柳一转,法力比之前也是数倍提升,等若寻常金丹修士十余倍储量,秦问柳如今修为不如他,功力却能与他相仿,花间四公子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沈彦秋转头向外看去,便见半空里凭空生出一团黑云,黑压压电闪雷鸣,一道道旋风绕着黑云打旋,把丁甲神将都给排斥出去。 只听得阵阵龙吟,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下来,被狂风卷起,丁甲神将碰触到漆黑的雨水,彩光笼罩的战甲“嗤嗤”冒起黑烟,忙不迭闪身躲避。黑云里突然探出一颗硕大龙头,大如山岳黑麟黑甲,猛的张开大嘴吞吐,周围气流倒灌,强劲的吸力仿佛无形巨手拉扯,攻打名花流悬空府的百灯香坛晃将一晃,外围密布的灯火和寒冰琉璃火幻化的冰莲,不由自主向龙口投去。 北极玄龙道,黑龙吞日诀。 此法出自中州皇族《五帝龙典》,非应龙氏子孙不得传承,乃是一等一的神通绝学,应帝王便是以南极赤龙道、神龙经天变奠定根基,成就南疆双皇一王,秦问柳修炼《五帝龙典》中最为神秘的北极玄龙道,能够发挥出完全胜过自家境界的力量,却也不足为奇。 《五帝龙典》既是道法也是神通,每一部都有相应的锻体功法配合,乃是法武合一的顶级功法,最高成就便是化身千翅应龙,能吞吐日月颠倒乾坤,飞升上界成仙成神。 可惜偌大一个中州皇族,便是修为最高的龙皇应龙氏,也只是空担了祖龙的名号,至今也没能修成应龙真身。 秦问柳只修炼黑龙吞日诀,乃是北极玄龙道的其中一支,算不得完整,便是其中锻体黑龙法体的口诀,当初蓝星术自中州得来时,也被传法之人抹去,仔细询问过苏寻花几人,只有秦问柳选择了这门残缺的功法。 黑云中探出的龙头只顾吞咽,整个身躯都藏在漆黑如墨的黑云之中,仿佛数百丈方圆的黑云,就是黑龙雾化的身躯,休说一点灯火,便是整座百灯香坛,也尽能吞的下去。 秦问柳缓缓坐直身子,半截手臂都似插入虚空之中,面上云淡风轻,身子却不住微微颤抖,想来也不轻松。 寒冰琉璃火的本质依旧是燃烧,只是火种变异之后,燃烧的力量阳极转阴,这才呈现出冰冻的效果,甚至寒性还在万年玄冰之上。秦问柳遥化黑龙吞噬灯火,数不清的琉璃灯火被吞入腹中,寒气顺着虚空传递回来,沿着手臂向心口蔓延。 “苦也!” 秦问柳不想寒冰琉璃火如此难缠,他本想施展黑龙吞日之法,展示一下名花流的道法,表面上看轻松写意,似乎并没有废多大功夫,其实早将全身法力调动,瞬间爆发,务求一击建功,奈何百灯香坛是红灯部的看家本领,组成阵势之后远非秦问柳所能抗衡,如今进退失据,当真是吞不进也撒不开,有苦难言。 也是秦问柳太过托大,倘若只是以黑龙幻象冲杀一阵,配合丁甲灭魔阵,也能出其不意之下打他个手忙脚乱,只是他只有金丹四转,就算百灯香坛中的修士都只有金丹一转,或者都是筑基修为,他一个人的力量也不足以对抗。 正所谓蚁多咬死象,更何况两相实力对比之下,究竟谁是蚂蚁谁是大象,还说不准。 秦问柳手臂浮上一层寒霜,道袍的袖子化成灰烬,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胳膊,其上也是冰霜密布。 秦问柳面色愈发难看,晕红的酒劲儿早就消失,泛着寒光闪闪的酥青色,明明已经支撑不住,只是一声不吭的咬着牙硬撑。沈彦秋察觉不妥,当即放出一面太阴炫光镜定在秦问柳头顶,镜光如雪,滚滚寒潮倒灌而下,将秦问柳罩在其中,八极冻气一圈圈缠绕在他胳膊上,阻隔寒冰琉璃火侵蚀。 苏瞳修炼的是《百花真经》,纯以修真养性为主,最不擅长的就是打斗,手中捏着几部剑诀几道神通,也应付不了当下的状况,倒是蓝如泪大呼小叫的准备收回星云链,帮秦问柳一把。 苏瞳一把拦住她:“沈道友正在施法相助,你莫要前去打搅!如今他二人法力气机彼此融合,正处于一个微妙的状态,若是被星云链浩大的法力一冲,破坏了二者的平衡,岂不是害了他二人?” 蓝如泪急道:“秦师兄忒不着调!施秀清和冯茂然都有金丹六七转的道行,也要联手才能应付一座灯阵,他怎么就敢以一人之力硬抗?这下倒好,骑虎难下反被虎咬一口!” “瞎说什么胡话?” 苏瞳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这么打比方的?秦师弟虽然寡言少语,其实心气高着呢!这几年他勤修苦练进境极快,提升了一重修为,却被沈道友后来居上反超,他嘴上不说,可是心里憋屈的紧!再加上沈道友临阵斩杀西摩子,不管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终归是被他做到了!秦师弟如何能忍得下!” 蓝如泪撇撇嘴,哼了一声:“忍不下也得忍!跟谁比不好,跟这个妖怪比?现在谁不知道这小子踩了狗屎,和袁无极那猴子结拜也就罢了,还拜在哀伯伯门下,成了大悲宗的嫡传弟子,下一任的宗主!短短百年时间一举踏入金丹,如今更是有了金丹五转的道行!” “就是修行道公认修行速度最快的李玄婴,这个年纪也还在筑基境打滚,秦师兄拿什么跟他比?” 苏瞳苦笑道:“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可事情只有落在自己头上,才能体会出其中的心酸!若非我是个女子,又不如施秀清那般刚强,此时也和秦师弟一般无二的想法,更何况他八尺男儿?” “男人怎样,女人又怎样?” 蓝如泪气鼓鼓的道:“我娘亲还是天下女修之宗哩!羡慕嫉妒有什么用?要照这么说,魔山的凌怀栩和南疆的勾离卿这些人,岂不是早就要气死了?” 苏瞳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般维护沈道友,莫不是看上他了?” 蓝如泪顿时一脸嫌弃:“呸呸呸!姑奶奶我最讨厌的就是小白脸,特别是他这种长得跟女人一样的小白脸!要不是看在哀伯伯和冷凝水的面子上,我都不稀得搭理这个淫僧!” “好好好,你有理你有理!是师姐胡说八道,这总行了吧?” 苏瞳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沈彦秋,拉着蓝如泪小声道:“你要知道,这世上太多的男欢女爱,本就是从互相嫌弃开始,你越是讨厌他嫌弃他,就会越发不由自主的关注他,然后不知不觉间就烙在心里,悄悄系上一缕情丝,等发现的时候才知道,早已经情根深种,想解也解不开了!” “不要怪师姐啰嗦,我是要提醒你,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样貌修为,沈道友都极讨女子欢心。他又是个多情之人,而且据我观察,也不是个有把持的,你对他表露些许情意,他便心心念念记着你,到时候究竟是谁陷进去,只怕也说不准!你若当真对他没感觉,便少跟他接触,以免泥足深陷而不自知!” “好啦好啦!” 蓝如泪不耐烦的推开苏瞳,狠狠瞪了沈彦秋一眼:“婆婆妈妈的,比我娘亲还要啰嗦!怎么就扯到这上面来了?我跟你讨论怎么帮秦师兄,你却跟我扯什么情情爱爱,人家还是小孩子哩!” 苏瞳也怕说多了适得其反,愈发牵动蓝如泪对沈彦秋的好奇心,当下不敢再说下去,笑道:“我的小公主,那依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蓝如泪歪了歪头,眨巴眨巴眼睛:“你我联手,从星云链的星河里,采一颗星辰砸过去!就算破不了那什么灯阵,也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断开秦师兄黑龙幻身跟她们的联系!” 苏瞳哈哈笑道:“说得倒好听,还你跟我联手!就凭你这芝麻绿豆的修为,可能驾驭星云链分化星辰?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且站到一边去,容我沟通星云链,请星云前辈出手一次吧!” 星云链是蓝星术随身法宝,早就生成器灵开了灵智,与常人无异,亦能与寻常修士一样吸收灵气修行,提高自家的品质品阶,等同于一尊元神大能,便是苏瞳也要叫一声长老前辈,不敢怠慢。 “无需两位公主相请,秦少爷是国主大人的弟子,老身救他一救本是应当。只是来时国主大人有交代,不许我出手,这次违背国主大人的吩咐虽说事出有因,却不可一犯再犯!老身只出手这一次,日后两位公主亦不可再与老身商量。”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像是邻家十五六岁的小妹妹,只是说话的口吻老气横秋,带着沧桑厚重的龙钟老态,听起来十分别扭。 蓝如泪也不敢造次,和苏瞳一起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施礼:“多谢星云姨娘!” 星云链虽然只是一件法器,却是蓝星术自幼佩戴的饰品,随着自家修为一点点炼化,逐步点开灵智,彼此伴随了无数年月,情同姐妹。星云链以奴婢自居,蓝如泪也直呼法宝名称,可不敢真把她当成奴婢使唤,反倒是跟她对话的时候,以姨娘相称。 ------------ 第五百五十三章 杀生石、七杀碑 陆传亓坐镇四象真灵剑阵,把许一乐幻化的刑天幻身包裹其中,四柄神剑纵横交错,剑光锋锐无匹,许一乐手中干戚不知破碎了多少回,身上也不知被割了多少道伤口,仍旧是气势汹汹,催山式、断海式、平天式最后索性连招式也不用,只把长干、太戚一通狂舞。 刑太岡指手发雷震动神剑,便有滚滚剑光落下,他手中所持神剑占住东方青龙位,乙木青气的杀伤力比不得丁火、辛金和癸水,但胜在持久,纵然被长干、太戚劈砸成粉碎,晃一晃便恢复如初,剑气绵绵不绝。 然这阵势太过消耗法力,他又催动乙木青气演化甲木奔雷,反后天做先天,饶是有金丹上重的功力修为,又有四象真灵随时汇聚转化灵气,也有些入不敷出。 他的乙木青气和连云虚的北水玄冥最是浑厚,都有些支撑不住,北斗枫辛金白气只重杀伐,消耗更是大的惊人,已然不能释放雷霆剑气,只将神将紧紧抓在手中,近身劈砍。 刑太岡高大的身躯挂满汗珠,每一滴汗珠都是抑制不住外协的法力凝聚,面色有些昏沉,也顾不得将之收回体内。先天修士就能锁住全身四万八千毛孔,防止真气外泄,筑基修士丹田自成一天地,更是将无漏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刑太岡居然锁不住精气外泄、法力流失,可见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北斗枫比他还不如。 连云虚算是功力深厚,癸水真精绵绵不绝,此时尚有余力,也是气喘吁吁的道:“许一乐只出一道幻身,我等却要施展全力应对,纵然将之斩杀也无大用,属实得不偿失!教主,不可再拖下去了,还是请出天地大磨盘吧!” 陆传亓将几道法力度过去,又随手给他们加持了微型聚灵法阵,看着残破不堪的刑天幻身道:“非到万不得已,天地大磨不可轻动!再坚持些时间,只要把许一乐这具幻身灭了,我便能趁机渗透到三皇城的阵法之中,切断中枢。介时许一乐无力可借,亦无余力再次幻化刑天幻身,便是攻破三皇城,将他们赶尽杀绝之时。” 宁汐头顶一盏红灯放光,赤红色的灯光明亮耀眼,指手发雷时灯火摇曳,涌动的为她分担了不少消耗,却也是逐渐难以支撑。不过她素来寡言少语,对陆传亓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听得陆传亓说要再坚持一下,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许一乐的刑天幻身愈发暗淡,纵然有护城大阵和赤龙珠双重法力加持,终究对上的是五个金丹上重高手,陆传亓又与他旗鼓相当,本身就处于劣势。若非刑天幻身战力高绝,他也没有伤痛的顾虑,一味是拼命的打法,只怕早就支撑不住。 他几个除了陆传亓坐镇中枢不动,其他四人不停变换方位,刑太岡和连云虚还能多坚持几招,宁汐和北斗枫的攻击虽然更强,却只是打个照面就又,根本不做停留,不给许一乐缠斗的机会。 许一乐浑无平日里老好人的模样,真似刑天复生一般,在广阔的阵法空间里大步奔走,长干斧翻来覆去就是催山式和平天式,也不管法力消耗如狂流奔腾,浑身伤口近乎断肢穿透,将五行灵气搅得混沌一片,到处都是灵气碰撞衍生的雷霆,爆炸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许一乐放声大笑:“陆道兄若是想着凭一座阵法困杀贫道,可就打错了算盘!贫道听闻道兄有一件异宝,唤做杀生石,道兄视之尤甚于北王圣盾,何不使出来给贫道瞧瞧!” 陆传亓一晃仁王盾,接住许一乐劈向北斗枫的斧头,随即将仁王盾丢给汗如雨下的刑太岡,自怀中掏出一块石牌,对着刑天幻身丢了下去,长声道:“既然许道兄想看,贫道自无不从!” 巴掌大的石牌迎风见长,轰的一声便涨成一块数十丈长短的巨大石碑,正面刻着七个大大的杀字,走笔癫狂肆意,横竖如撇捺进阶杀机沉沉。石碑背面刻着一段残缺经文,笔迹和七杀大字相同,上书: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报苍天!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 一连七句可杀,杀尽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冲天杀气连四象真灵剑阵都包裹不住,化作一柱血烟咕嘟嘟冲上天穹,自五行归元阵法的壁垒上铺展开来,眨眼间血云便覆盖整座三皇城上空,天地一片赤红。 “七杀碑在此!” 陆传亓陡然起身,长发无风自舞,五指箕张猛然落下,七杀碑流星一般砸落下去,狠狠拍在刑天幻身之上,轰隆一声巨响,当即将半个身躯打得粉碎,长干斧散成一团火光,只剩下半截破烂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抓着太戚盾,在四灵神雷剑气的追击下不住后退。 陆传亓一提一按,七杀碑再次砸落。 许一乐哈哈大笑,单手挺着太戚盾架在肩头,毫不躲闪迎着七杀碑顶上去,又是一声震天巨响,太戚盾也化作飞灰,刑天幻身只剩两条天柱一般的长腿,也被手持神剑的北斗枫劈成两半。 “好一个杀生王,好一座七杀碑!” 许一乐的声音兀自回荡:“道兄打扫上古战场数百年,贫道也只当道兄是祭奠亡魂,行仁王之事!不想道兄却是借上古战场的杀伐之气,炼制了一座七杀碑!好好好,这般不择手段,才是贫道认识的杀生王,不是假仁假义的仁王!” 陆传亓朗声道:“七杀碑以我离皇界万万圣灵血肉铸就,专以用来灭杀尔等域外天魔!道兄称呼它杀生石也好,七杀碑也罢,便是换个好听的名字,同他人一般称呼洗魔碑亦无不可!” “杀生亦可成仁,灭世亦有功果!我既唤做仁王,便要行杀生成仁舍身取义之事!道兄不妨看看,贫道有没有玉石俱焚的决心!” 许一乐不答,只是放声大笑,两条腿缓缓消散,狂放的气息丝毫不存。 陆传亓“噗”的呕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两晃,这才又伸手把七杀碑收回,一屁股坐在刑太岡放置的仁王盾上。 刑天幻身消灭,刑太岡几人顿时如释重负,忙不迭散了四象真灵剑阵,围着陆传问道:“教主,你没事吧?” 陆传亓当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担心,有些虚弱的道:“许一乐功力与我一般,还稍胜一筹,若不是你们几个消耗了他大半力量,我这两下也砸不坏他!不过他这道幻身的威力实在厉害,仅仅是反震的力量我都有些承受不住!” 刑太岡和连云虚对视一眼,同时将双手按在陆传亓后背。 “教主此时伤不得!若无教主主持大局,这场仗就没有打赢的可能!属下的癸水精气和明王的乙木青气最擅疗伤,还请教主先恢复一二。” 连云虚不等陆传亓拒绝,又对宁汐和北斗枫道:“指空先生临阵指挥,我却有些不放心,他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只怕会行渔翁得利的举动!大明尊部和红灯部的教众正在布置阵法攻打三皇城,我怕是指空玄有意让我们和三皇城拼个两败俱伤,你们两个赶紧过去看看!” 宁汐点点头,自头顶的红灯里抽出两团火苗,本想递给北斗枫一团,又想起北斗枫与她属性相冲,无法吞服火苗修补元气,便将两朵火苗自家吞了,化一道赤火长虹裹着北斗枫,径投战场去了。 过了片刻功夫,陆传亓将体内的伤势稳住,便震脱连云虚和刑太岡的手掌,重新把仁王盾交给刑太岡,想了想道:“玄王先去见一见指空玄,倘若他一心为公,你便与他助力排兵布阵,若是存心不良,便找个机会取了他性命罢!不管这一仗是输是赢,离皇界都不能落在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上!” 连云虚道了声得令,纵身化一道黑光而去。 陆传亓又对刑太岡道:“倘若指空玄另有打算,必定会让四部众组成阵势,前去攻打魔界十二宗的弟子,把他们拖进战场之中。你拿了仁王盾,再带上一部弟子回去,只要接到我的信息,立即将那些散修杀了,一个不留,全部投入天地大磨盘之中!” 刑太岡也是个杀伐果断之辈,突然听到陆传亓让他远离现场,反而去屠杀自家的散修,不禁有些发愣。 “攘外必先安内,此刻不是心慈手软之时,我有天地大磨盘,足以震慑十二宗的修士!许一乐没了神魔幻身相助,短时间内也再召唤不得,不足为虑!他已经知道七杀碑的威力,我怕他许以厚利鼓动十二宗的修士,还是先去会一会他,趁机把他杀了为好!” 陆传亓手托七杀碑,神情严肃:“你要切记,只消接到我的信息,切不可有丝毫犹豫!” 刑太岡重重的点点头:“教主放心!没了指空玄和西摩子,那些散修不是我的对手。我带上三十六名教众回去,足可布置一座五方雷狱,纵然不能全歼叛逆,也绝不让一人逃脱!” 五方雷狱大阵是刑太岡最强的手段之一,也是大明尊部威力最强的刑罚,斗阵结束之后他便他收回太狱索,能布置出完整的五方雷狱,有信心炼杀一个和自己修为相当的大高手,散修群体中最强的两个,西摩子已经身死道消,指空玄若不现身,没人能够抵挡五方雷狱之威。 而且,他手中还有仁王盾。 陆传亓挥手示意他速去,刑太岡不敢怠慢,电光一闪,高大的身躯化成一道三尺青光,往云海天峰而去。 “许道兄啊许道兄,抛开域外天魔的身份不谈,我对你却是十分敬佩!倘若你我不为敌手,互相印证道法,百年之内总有成就神婴的希望!偏偏造化弄人,你我这辈子做不成朋友,若是有来生,我便护你证道!” 陆传亓踏云飘飞,不甚唏嘘。 “只是我若死了,你会给我转世脱胎的机会么?” ------------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大宗师 “起初见施秀清和林黑儿拼斗,还不觉得这火焰有何不同,不过是名号煞是引人注目罢了,不曾想竟然如此怪异!” 秦问柳的黑龙吞日法,以一个“吞”字为主,便是大日真光这等煌煌之火也能吞噬炼化,然则黑龙属水,潜渊之势,也纳入北水玄冥之中,故而才称之为北极玄龙道。 林黑儿的寒冰琉璃火,虽然以极冻显露外相,实打实却是火系的异宝,和黑龙吞日有异曲同工之妙。 连太阳真火都能吞噬,消化一种异火的力量自然是轻而易举,可修行道自古以来,最大大不出一个“道”字,争也争不过一个“理”字。 俗话说天高高不过人心,地厚厚不过面皮,很多人对道和理的参悟领会止于皮毛,却能曲解出这样那样的歪理。道理道理,无非是谁的拳头大本领高手段强,谁就有道理。 中古已去圣人不存,儒家如今也只能居于中州的庙堂,失去了影响修行道的能力,这就是修行道如今盛行的道理。 这座百灯香坛法阵,容纳一百名红灯部修士的力量,就算只有十分之一和他修为相当,纵然功力修为不如他,十个人加在一起,也是只多不少了。 秦问柳整个人都快冻成一座冰雕。 沈彦秋见秦问柳咬牙支撑,兀自不肯开口求助,暗骂这厮死要面子,忙运起冻魔道,抽丝剥茧一般将秦问柳身上的寒气剥离,一丝丝纳入小世界,交由阴阳太极图吸收转化。 “可惜只是寒冰琉璃分化的火焰,若是林黑儿使用的本源真火,倒是可以反向推衍一下寒冰琉璃的本质,增强冻魔道的法力!” 冻魔道虽属于水系功法,却是和寒冰琉璃一样,都是变异之后的产物,威力比之寻常水法更强,亦能吞噬寒性物品或法力,融入冻魔道之中,增强冻魔道的威力。 虽说这些冰寒之力不够纯粹,却是难得一见的寒冰琉璃,其中还有一道微弱却异常稳固的火系法力,这些冰寒之力的能量,都是这道火力转变而来,似乎这道火力和寒冰琉璃的本源火种,存在着特殊的联系,能够以察觉不到的方式汲取力量。 “不过若是林黑儿亲自出手,只怕秦问柳也留不得性命让我来救。” 星云链释放一击之力,以她法宝的品阶,本能将百灯香坛轻易毁去,便是那百名修士和神拳、大明尊两部护法的修士,也留不下性命。不过离恨界容不下元神之力,她要随身保护蓝如泪,断然不能因此被离恨界排斥出去,只得把力量压制在九转巅峰与初入神婴的临界点。 尽管如此,仍旧只是一击,神拳部和大明尊部护法的修士尽数死绝,百灯香坛法阵毁去大半,红灯部的修士和法器,十不存一。 便是游弋在附近不曾远离的丁甲神将,也在法力余波的震荡下,遭了不小的损失,旌旗破碎,光华黯淡。 不得不说,这是离恨界的悲哀。 离恨界未曾出过元神境界,自然无从揣度元神修士的力量,就像一辈子在田里劳作的老农,陡然见到骑马坐轿的达官显贵,只想着官员都这般,那坐金銮殿的皇帝老子身份如此尊贵,只怕用的扁担该是纯金打造,保不齐上面还镶嵌着诸多宝石美玉,一切都只在自家认知范围内猜测。 天地广阔,井口只得方寸一圆,坐井观天之辈,老死亦不知天地之大,大有几何。 星云链这一击,效果显著,着实吓坏了陆传亓。 “吾界天道不彰,一丝元神之力都不能容纳,此人却如何能做到这一步?感其法力波动,出手之人使用的法力于我全力出手相当,未曾达到元神境界,破坏力却提升十倍不止!” 陆传亓喟然长叹:“这便是域外天魔的底蕴!罢了罢了,若是那人再出手,这等威力连我也抵挡不住,便将天地大磨放出去,与他们分个生死吧!” 下定决心,正要以心神召唤天地大磨盘,忽觉身上一紧,周围的空间粘稠如水,似乎有一股压力从天而降,将五行归元阵压制的收缩起来,虽然压力微乎其微几乎难以察觉,但随即便清晰一丝,随着时间流逝,压力愈发沉重。 “咔嚓嚓……” 刺耳的破碎声接连响起,像是冰面被重击之后辐射炸裂,困住三皇城的五行归元阵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原本透明的阵法壁垒亮起五色光芒,自发将威力加到最大,依旧难以抗衡这股压力,支撑了片刻之后轰然破碎,露出高天上一黑一白两座磨盘。 两座磨盘斜斜相对,每一座都有数百丈大小,浓郁的血气弥漫,犹如为磨盘裹上一层鲜明的血茧,以生灵血肉铸就的磨盘倍显妖艳恐怖,摄人心魄。 黑白两色光芒互相渗透,交织成一片暗淡的灰色,任何接触灰色光芒之物都被磨成粉碎,连空中游动的灵气也不能逃脱,不由自主的投入灰云之中。 “天地大磨盘发动了?不对!这不是天地大磨盘的威力!” 陆传亓惊骇不已,全力腾空向上疾冲而去,待飞到万丈高空,任他如何催动遁光也再进不得分毫。 顿时数道遁光亮起,各自拖着光焰冲上高空,落在末尾的几道遁光晃晃悠悠,遁光极速暗淡下去,露出一脸惊恐的几个修士,手忙脚乱的施展道术,惨叫和怒骂此起彼伏,仍旧被沉重的压力碾碎遁光,惊叫着跌落。 好在越往下落压力越轻,离着地面还有数百丈时,便能重新祭起遁光,这些人才没落得个摔成肉泥的下场。 北斗枫手里提着指空玄的头颅,兀自没有闭上眼睛,一双眼睛里满是不甘和愤恨。 刑太岡将仁王盾化成一道光圈,牢牢圈住北斗枫、宁汐和连云虚,还有两个生面孔的中年道人,围拢在陆传亓身边。 顾元叹脚踏瑞兽香炉,七星剑化作游龙环绕周身,一道道符箓组成的光带忽隐忽现,将压力迫开。夏符飏浑身金光闪闪,脚下只踏着一道薄薄金光,身边便是火云翻腾的勾离瑾。 牛圣婴依旧以三十六架火轮车布成阵势,离着他们远远的吊在一边,而后便是施秀清和冯茂然二人,落后了数百丈的身位。 许一乐自火云中露出身形,对一脸凝重的陆传亓道:“道兄,这是……” 陆传亓摇头,声音都有些沙哑:“我还以为是道兄的手段!” 许一乐苦笑道:“道兄抬举!我若有这般手段,岂能同道兄拉扯这些时日?若贫道所料不差,只怕是我修行道的大宗师出手了!” 陆传亓有些迟疑,不解的道:“大宗师又如何?只要不曾飞升,便要受世界规则束缚!我离皇界只堪金丹久驻,就算是摘星拿月的大宗师进来,也要将境界压制在金丹境,如何能发挥这般强的力量?” 顾元叹哼了一声,接口道:“谁说一定要进来才能出手?大宗师的手段你可曾见识过?摘星拿月?哼,破碎星辰、星域也不过等闲!” “嘶!” 刑太岡几人倒抽凉气,完全被顾元叹破碎星域几个字镇住。 不过顾元叹这话也有些夸大,元神修士修成七劫神化之后,一点真灵寄托虚空,滴血重生一念重生,可谓真正达到了不死不灭的境界,非天地毁灭不遭厄难,非天地大劫不染因果,毁灭星辰确实易如反掌。但如今的修行道只是无尽虚空中的一方世界,虽然本质依旧是大千世界,却也只是一颗更加明亮的大星,依旧置身于周天星河之中。 一段星域由无数颗星辰组成,除了先天衍化的星辰之外,亦有许多小世界成就的小千世界,同样以星辰的模样置身虚空星域,说不得便是哪位潜修不出的宗师,或者大宗师的本命世界,怎么毫不设防的认人动摇? 倘若这颗星辰是修成八劫灵肉合一的大宗师的星尘肉身,那么这一片星域的星辰都与他气机相连,更不可能会被他人损毁。 三山大宗有无大宗师的道行,便是顾元叹也不清楚,他恩师衣剑心多年不曾出手,如今究竟是什么境界,他也从来不曾问过,也不敢过问。 反正说几句话也不费本钱,于如今的状况而亦无关紧要,至于陆传亓信与不信,他却懒得理会。 不过他也是难以理解,究竟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对离恨界这样一个小千世界出手?间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纵然是大宗师将力量传递过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像从外面一巴掌拍碎一个鸡蛋,不需要多少力气就能做到,可如果将力量注入鸡蛋之中,从内部毁坏鸡蛋,那就要耗费十倍以上的力量。 天地混沌如鸡子,一座小世界,便如同一颗其大无量的鸡蛋。 鸡蛋里可没有天道的规则之力,小世界却有,上升到规则的程度,大宗师也要好生掂量掂量。 此时此刻,两方也没了再打下去的心思,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无尽虚空的传来的压力愈发沉重,众人的遁光实在支撑不住,只得向下降落了数千丈,这才堪堪得以停留。 许一乐对顾元叹道:“贫道多年不出离恨界,消息闭塞,不如顾道兄和夏道兄见识广博,敢问两位道兄,可能看出是哪位前辈宗师出手?” 顾元叹道:“这道力量如今远在亿万里之外,只是气机锁定了离恨界,这才有翻天覆地的压力降临。道兄问我,实在是问道于盲也!” 夏符飏也说道:“照这般持续强压,吾等还能支撑下去,那些功力较弱的小家伙们却难以承受!也不知这股压力的范围有多大,倘若波及整个离恨界,只怕那些凡俗生灵难以存种,要尽数毁灭于此了!” 许一乐面色煞白,有些着急的道:“吾皇与炎皇、应帝王共同坐镇南疆,断不会任由此人出手!若是此人连吾皇也拦之不得,普天之下还有谁人能做到?” 顾元叹道:“坤龙道祖成就九劫散仙多年,金鸡祖师也早已成就八劫,这两位若是出手,便是南疆三位皇者联手,也绝对拦不住!” 夏符飏反驳道:“不可能!坤龙道祖行事洒脱,自成名以来便从不插手修行道之事,绝不可能对离恨界动手!祖师老爷一心追寻大乘仙路,这些年一直在天河深处探寻大河源流,连简小聿宗主也联系不上,亦没有这个可能!” “那就是上圣雷帝天尊,修行道公认的第一人!” 勾离瑾想了想,苦笑道:“如今除了这位,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人了!” ------------ 第五百五十五章 如来神掌 “有可能!” 夏符飏点头应道:“雷神上进军八劫多年,早已炼化星尘肉身,若是他出手镇压离恨界,也说得过去!只是他为何要出手?毫无理由啊!” 牛圣婴的声音遥遥传来:“你们几个真是脑袋有毛病,瞎猜个什么劲儿?难道偌大的修行道,就只有他们几个称得上大宗师?妖魔鬼道的宗主,哪一个不是大宗师级别?中古诸子世家的传承多数都未曾断绝,这些洞天福地出几个大宗师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罗里吧嗦一大堆,说得好像你们是大宗师似的!” 顾元叹一反常态的嘲讽道:“呵呵,若不是太子殿下提醒,贫道却忘了大力魔王如今也是大宗师的修为!怎么?大力魔王是怕太子殿下有什么闪失,亲自出手了?” “这可真是父子情深!” 牛圣婴怒骂道:“老杂毛,这是小爷的家事,哪要你他……” “够了,闭嘴吧!” 陆传亓厉啸一声,打断牛圣婴:“如今吾阵法已破,汝等若闲着没事,还请趁早滚蛋!许一乐,我只说一句,离皇界之争只在你我,断无让旁人来占便宜的道理!”伸手一抓,两座大山一般的阴阳大磨盘猛然上升,拦在那股压力的正下方,刑太岡等人也间隔法力打入阴阳大磨盘,竟真个将大半压力顶住,磨灭出一块真空地带。 许一乐双手抱拳,打转请礼:“杀生王所言非虚!不管谁人要毁离恨界,我与他总是一体两面,该当暂止仇怨联手搏杀!想来三位陛下正同那人对峙,否则以大宗师的手段,早就杀将进来,不会拖到现在!” “还请道兄助我!” 顾元叹和夏符飏无法拒绝。 许一乐虽然名声不显,却是实打实的金丹九转,半粒神婴丹造就的假婴修士,怎么说在他二人面前,都算的上一声前辈。不过许一乐对他二人,素来姿态摆的够低,面子给的够足,张口道兄闭口道友,更是于神仙道灵威皓面前抬高他二人,不管发心如何,总归是给足了面子。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已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再做突破的,除了提升修为冲击元神这一点不可更改之外,剩下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自家面皮。 面子这东西,说不重要的时候一毛不值,可是真要放到台面上,那可是比身家性命还要珍贵。所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就是这么个道理。 顾元叹抽出一张大的有些夸张的紫符,足有一尺宽三尺长,上面七色光晕来回滚动,略一感应只觉其中法力澎湃浩荡,足抵得上一个金丹上重大修士的全部法力! 顾元叹难得露出心疼的表情:“贫道曾坐关百年,耗费三甲子修为,以九道太乙天遁符为基,才得这一道窥天符,本是留待日后收了弟子传承衣钵,为他筑基之用。奈何机缘不至,多年来不曾觅得佳徒,今日便舍与道兄罢!” 许一乐连连摆手,推辞道:“如此重宝如何使得!” 顾元叹笑道:“只要贫道不死,总有再炼制一枚的功夫,既然答应道兄助力降魔,贫道也舍得一道符箓!大不了日后收了徒儿,再与他炼制一道,介时需要采几味辅材,非得来南疆不可,还请道兄成全!” 许一乐一躬到底,言辞恳切:“借道兄一句话,只要贫道不死,道兄再临南疆采药,贫道必然全力相助!便是贫道战死,太子殿下也会完成贫道遗愿!两位道兄永远是我火皇宫的朋友!” 勾离瑾闻言,正色道:“许老师莫说这丧气话,我只知风月,处理不来这种事情,还得许老师亲力亲为才行!” “那就承太子殿下吉言啦!” 许一乐放声大笑,猛的扯去宽大的道袍,露出精瘦的身躯,对着南方离地长吸一口气,身躯充气一般膨胀起来,化作九百丈巨人,赤发冲天脚踏火蛇,抓起一座山头拍碎,拢住土石双手一揉就成了长干、太戚,纵声狂啸向苍穹冲去! “我助道兄一臂之力!” 顾元叹舍得将传承衣钵的宝贝拿出来使用,着实刺激了夏符飏,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时正是交好南疆的时机,哪怕只交好火皇宫一个,于寸心门和金鸡岭日后在南疆行动,都有莫大的便利。南疆是三大福地之一,不死火山中还有凤巢这个羽族圣地,其间生长的火系天材地宝数不胜数,最适合拿来给寸心门弟子炼制符箓、金鸡岭弟子固本培元,便是金丹上重的修士也有大用。 顾元叹将窥天符打出,便有一派紫气从东方涌来,三条大浪如龙蛇翻腾,颇有东来紫气三千丈的威势。 紫气氤氲滚滚荡荡,一发注入许一乐脚下火蛇体内,许一乐精铁浇筑一般青黑色的皮肤顿时密布鳞甲,原本无限接近神婴的道行微微有些松动,似乎只要冲击一把,便能轻松踏入元神境界! “好一道窥天符,果然得了天道运转的奥妙!” 夏符飏赞叹一声,当即含腰塌背双手虚托,手心中拖着一团耀目金光,无穷距离之外的太阳星光华暴涨,一缕缕拇指粗的太阳神光注入夏符飏手中的光团,太阳真火熊熊燃烧,随即如初生大日一般冉冉升起,速度越来越快,轰然落在三千丈紫气之中。 许一乐气息再变,冲破神婴的临界点清晰可见。 “就差那么一点!” 许一乐狂吼连连,无论如何用力都冲不破那一点微薄如纸的隔膜,明白自家的积累和天道感悟,依旧达不到凝聚神婴的程度,纵然把法力强推上去,此时强行冲击也必然会失败,当即不敢强求,催动这临时得来的元神法力,长干斧自下而上劈出平天式,连斧子也抛了出去,而后肩膀顶住太戚盾,抄开大步向上疾冲! “呢!” 一声梵唱真言,天地一片金红。 陆传亓高声叫道:“是魔界浮屠道的手段,六字大明咒,大家小心,不要被震慑心神!” 浮屠六字大明咒之中,六道真言各有禅法,依据个人境遇、领悟不同,自有不同的神通显现,特别是配合浮屠六神通使用,更有无尽威能。此一字“呢”字真言所表,象征本尊之身、口、意、功德,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心所愿,无不满足之大能力,简而言之便是成倍增幅所施道法。 雷音密藏,莲华狮吼,发如来正声。 许一乐倒崩而回,轰然砸在天地大磨盘上,浑身鳞甲崩飞,窥天符和金鸡唤日加持的法力洪流一般宣泄出去,将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再次撕裂,内脏、白骨清晰可见。陆传亓心神俱震,面色灰败,刑太岡几人如遭雷击,浑身颤栗鲜血狂喷,身子一软便即昏厥。 陆传亓头晕目眩,强自施法催动仁王盾将他们几个送回去,谁知高空中又传来一声真言大喝,陆传亓大叫一声自云端跌落,原本就伤势极重、法力近乎消耗殆尽的刑太岡和北斗枫猛的一颤,炸成一团血雾! 仁王盾哀鸣一声,裹着连云虚等人化一道流光投入云海天峰。 下方牛圣婴的火轮车噼里啪啦炸裂大半,施秀清真罡剑化作的雷池也骤然缩成一点,如流星坠落。 梵音禅唱最是克制妖魔,施秀清有先天罡气护身,又有水母剑统御诸天异水护持,尚无大碍,牛圣婴三人却差点被这声真言震的散功,体内小世界一阵晃动,提不起丝毫法力。 牛圣婴惊骇欲绝,连场面话也不敢说一句,急忙将二十余架破碎的火轮车碎片收拢,吞了其中蕴养的三昧真火,这才勉强催动法力丢出兜日罗网,裹着自家三人就走。 “天杀的贼秃,差点要了小爷的命!千万别让小爷逮着机会,否则定要屠你普度寺满门!” 撇眼瞧见施秀清的剑光缩成一团,坠落的速度比自己还快几分,显然也是受伤不轻,心里平衡了许多,心道:“我父初入神化境,怕不是这贼秃的对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来亲临。六字大明咒是南海观自在的神通示现,浮屠也就寥寥几个能完全发挥六字大明咒的威力,这些贼秃一个个都是疯子,我父皇对上他们,怕是要吃亏不可!” “不过他此番恶了曹天霸,按照曹天霸的脾气,只怕会提剑亲自打上灵山,和如来见个高低!哼哼,浮屠恶了道门,如今还来招惹妖魔道,真是不想混了!” 他心思转来转去,兜日罗网的遁光却不慢,眨眼就遁入悬空府。 高天上传来一声威严怒喝:“如来,你要寻本王的晦气?” 一声浅笑有如钟鸣:“呵呵,应帝王言重了!老僧只是想迎回如生师兄遗骸,葬入灵山塔林,还请应帝王成全!” 不待应帝王答话,天空中突然现出一口漩涡,一直金光灿灿的肥厚大手自漩涡中探出来,并指拈花,掌心处一枚“卍”字符印缓缓旋转,无穷金光照耀。 “如来,休得放肆!” 一轮弯月亦从漩涡中飞出,嗡嗡绕着巨手飞旋,米白色月华在铺天盖地的金光中极速飞掠。月华流转,在金色巨手上留下道道伤痕,却如砍破铜铁一般,多数伤口都是凹陷下去,只有几处才是裂开的创口。 这轮弯月其大如轮,两尖相抵,正是应帝王的本命神兵,天涯明月刀。 巨手忽地松指握拳,掌心处隆起一个巨大的疙瘩,“卍”字符突突跳动,嗡嗡钟鸣声不绝于耳,天涯明月刀被跳动的频率影响,月华触之便滑落一旁,巨手上的伤痕快速复原。 如来神掌,胎拳心印。 ------------ 第五百五十六章 青丘国主 世尊如来施胎拳印。 胎拳印象征初生,如胎儿寐宫,置身混沌,演化周天,具足万象,乃一切力量生发之萌芽。在如来神掌的印诀中属根本印,如同道家的无极一般,为一切力量之起源。 如来神掌脱胎于大十字光明拳,和电光神拳一样,都是浮屠武道最为精华的部分,便是护教卫法的八九玄功,也是自大十字光明拳衍生而出,同时借鉴了如来神掌、电光神拳、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尼殊化胜的精华。 故而浮屠修武法的僧人,倘若施展降魔手段,大多数起手式都以印诀开道,而胎拳印和施无畏印等印诀,更是起手式当中的起手式。 浮屠手印最是繁多,世人熟知的诸大手印中,施无畏印、智慧印、金刚印、宝瓶印、触地印、狮子印等等,都是自胎拳印生发,是故胎拳印又被称作心印,母拳心印。 胎拳印一出,天涯明月刀不能相近。 “老和尚欺我南疆无人!” 一声怒喝炸起,旋即便是一派红云弥漫,一尊身高万丈的怒目天神抄起天边云霞,化作一柄弥天大斧,径直向胎拳印的胎心砍去! “触地,降魔!” 如来手印再变,五指下垂,胎拳印变为触地印,金红禅光波浪起伏,怒目天神脚下遮天红云被波纹横扫,眨眼便消退无形,弥天大斧立时碎做粉尘,自家则凝立不动,徐徐消散。 父生真炎怒吼道:“如来,你敢当我是魔头?” 如来笑道:“不敬三宝,皆是外魔。老僧只为迎回师兄遗骸,炎皇又何必苦苦相逼?平白失了面皮!” 许一乐踉跄起身,端着重新凝聚的太戚盾,叫道:“任你口灿莲花,一样都是诡辩!你仗着修为欺辱南疆,哪还有一派宗主的气度?日后若有人打上灵山,屠戮你满门弟子,皆是你今日所结之因果!”言罢奋力起身,闷头扛着太戚盾,再次冲了上去,浑身烧起苍白色的火焰,竟是燃烧精血元气,以耗损寿元增强实力之法,存了死战之心。 勾离瑾叫一声“许老师”,急忙将离合双勾织成一张大网去拦许一乐,却赶不上许一乐的速度,只兜住一团火气,被他燃烧寿命点燃的苍炎烧穿。 如来触地印一颤,金红色禅光如水荡漾,许一乐正被金光吞噬,如泥胎落水无声无息间消融,连一点波动都没泛起,堂堂一尊假婴修士,站在金丹境顶端的修真高人,就这般神魂俱灭,什么也没剩下。 如来灭杀许一乐,如同拂去一点尘埃也似,触地印变掌为抓,摸鱼儿一般向下捞摸,虽然距离三皇城还有数千丈,然则自下向上望去,只见一只摩天大手充塞天穹,指掌间的纹路清晰可辨,盖压下来的飙风裹着被压缩的灵气,三皇城的护城阵法咔吱作响,眼看就要崩溃! 沈彦秋只觉头上顶了一座大山,整个人被嵌在石头里也似,连动一动手指也艰难无比,浑身酸痛难耐。斜眼观瞧苏瞳几人,只见他们三个面色惨白口鼻流血,正被星云链的七彩虹光圈住,这才没有被压的爆体。 沈彦秋急忙将修习神境通和微妙上品莲华经咒得来的法力释放出来,头顶现出一朵斗大白莲,道道白光垂下,那股天塌一般的压力这才倏然消失,似乎是感应到浮屠法力,将他当做浮屠弟子对待。 沈彦秋重得自由,伸手一指,一股法力织成一朵灿灿白莲,定在三人头顶,将她三人抗衡的压力卸去,沉声道:“苏道友秦道友,你二位好生照顾蓝公主,我出去看一看!” “小淫僧,你不要命啦,那可是世尊如来亲自出手!” 蓝如泪胡乱抹去血迹,亦不敢收了星云链,急得一跺脚:“你有多大法力,敢去掺和大宗师之间的事?” 沈彦秋摇头道:“自然是不敢的。不过我两位哥哥都在上面,我这做兄弟的躲在一旁看戏,不是为兄弟的道理。” 蓝如泪眉头紧锁,连声道:“你这人真是个实心眼儿!平时看你挺聪明,怎么关键时刻犯起傻来了?你当他们是兄弟,他们可不一定这么想!你与他二人既无血脉亲缘,亦无本家道统传承的情谊,说什么患难与共?再说了,人家是八转高手,你呢?你算什么?” 沈彦秋哈哈笑道:“君以国士待我,我自以国士报之!两位哥哥待我不薄,做人不能忘了本分!再者说,我有浮屠法力护身,和浮屠也有些缘分,世尊施触地印降伏外魔,这股压力不也被我卸去了么?不过还是要多些公主殿下关心!” 蓝如泪骂道:“你死不死与我何干?哪个是关心你?我是怕你死了,平白惹哀伯伯伤心!” 提起哀无心,沈彦秋心中一动,旋即神色坚定的道:“纵然师尊在此,也不会阻拦于我!我意已决,公主莫要再劝,且在此处不要走动,但维持头顶莲花不败,世尊的法力便不会伤你,苏道友和秦道友自能护你周全!贫道去也!” 言罢纵起神境通,化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天塌一般的压力下如游鱼穿水,轻松畅快。 蓝如泪对着他的方向骂道:“你这该死的混蛋,既然不听姑奶奶的劝,便去死好了!” 苏瞳和秦问柳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囡囡,你不会……不会是真的对他有什么……额……苏瞳还没张嘴,秦问柳先问了出来,蓝如泪这般状况有些反常,纵然把哀无心都扯了出来,可给人的感觉实在明显。 蓝如泪脸一红,搂着苏瞳撒娇:“怎么可能?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自以为是的家伙,好心也当成驴肝肺的蠢货!”偷偷伸出一只脚,碾在秦问柳脚面上,狠狠地拧了几下。 秦问柳脸上陪着笑,心却一沉。 姑奶奶啊,你却不知道,越是讨厌一个人,越是对他关注的越多,否则怎么会讨厌的起来?可越是关注便越是讨厌,就怕突然有一天这份讨厌换了性质,那就一塌糊涂无可救药,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挽回了! 唉,这厮虽然是个实心眼儿,重情重义让人钦佩,却也是个花心的大萝卜,留情的手段不比大师兄差了去!对他生出情感来,于你可没有半分好处! 沈彦秋对蓝如泪倒没什么男女私情可言,这丫头疯疯癫癫嘴还碎,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搁谁跟前都得头疼,若不是有哀无心这一层关系在,沈彦秋只当敬而远之才好。 他自不知三人如何做想,只把神境通催到极致,霎时间冲上数千丈高空,来到勾离瑾和夏符飏几人身旁,见他三人顶着压力竭力稳住身子,依旧是止不住缓缓下落,二话不说先刷了一朵白莲,将三人定住。 “不对!世尊是要抢夺那磨盘!” 沈彦秋修行神境通也有一段时间,虽然迟迟不能掌握,但是自从得了邸律车修行步步生莲的感悟,对如何修行神境通便积攒了不少心得,因此也对浮屠法力有了更多的了解,虽然剑最普通的浮屠弟子也比不过,却比勾离瑾几个强得多。 勾离瑾三人看不出金光巨手的行动轨迹,沈彦秋却以法力互相感应,勉强捕捉一丝轨迹,这才赫然发现,如来所说接引老僧遗蜕根本就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夺取陆传亓的天地大磨盘! 许是发声有感,一直四下捞摸的金光巨手猛的一停,随即直直朝两座小山一般的天地大磨盘抓去! 堪堪抓到天地大磨盘,虚空里又开出一口漩涡,探出一根葱白如玉的手指,屈指一弹,修长的指尖正点在金光巨手掌心之上,看似纤弱无力的手指竟一下将金光巨手弹飞出去,自家也被反震的力道震的退回漩涡之中。 “曼陀罗尼!” 金光巨手晃一晃,定在原地不动,如来宏大的声音传来:“苏施主,如何要坏老僧的好事?” 一个女子慵懒的声音咯咯笑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如来,你坏本座的好事坏的还少吗?就不许本座坏你一回?” 这女子话音绵软,似是将醒未醒之时的呢喃,娇柔懒散,低沉温哑,让人一听就心生爱怜,恨不能抱在怀里用心呵护一番才好。 顾元叹摸出一张青符点燃,袅袅青烟钻入几人鼻孔,这才先后清醒过来,骇然叫道:“此人是谁?好强的魅惑!” 勾离瑾久经风月,最是喜欢到处寻觅美人,直到遇见父生真珠,一点情缘散化心底,这才一改往日的做派,安心修炼洁净自身,以期迎娶父生真珠过门。他虽金盆洗手离了风月场,当年打下的底子却没忘记,当即一脸痴痴的道:“还能有谁?除了当世第一美人,青丘国主涂山九月,还有谁能有这般本事?!” 青丘国主,涂山九月? 那为什么如来叫她苏施主? 是了是了,沈彦秋突然想起香狐公主胡梦媛,她的本名不就是涂山灵韵么?据说青丘狐皆以涂山为正姓,在修行道行走时才会另取一个名字,多数都以苏、胡或辛为姓。 心狐一族多以苏为姓,香狐一族多以胡为姓,天狐一族则多以辛为姓。 当然这也不绝对,反正都是假名,姓什么也无关紧要,否则涂山九月出身天狐一族,本该使用辛字为姓氏,如何便取了心狐一族的苏姓? 心狐一族最擅魅惑,颠倒众生吹灰不费,自古以来便喜欢安福享乐,受荣华富贵,跑到人间的王朝魅惑君王,留下一段段广为流传的故事。中古诸子时期的大殷朝,便有一个化名苏妲的六尾心狐,因为极尽奢华摆弄什么酒池肉林,以虐杀凡人为乐,剖胎取婴、灌蛇入孔、贴铜剥皮无所不用其极,以致天怒人怨,得罪了当时的一尊道门高人,最终被玉柱真人以松纹剑悬门斩杀。 ------------ 第五百五十七章 太阴肺叶 涂山九月以苏为姓,想来是早年在修行道行走时,取了个苏姓之名,并与世尊如来有些过节。 否则,也不会赶到这个时候阻止。 据勾离瑾所言,这位青丘国主涂山九月,起初唤做涂山女娇,承的是太古涂山氏女娇娘娘的名讳,就像中州龙皇称作应龙氏一般,都是将本族始祖或者最伟大的先贤名讳继承下来,既表示对先祖的感念与尊敬,也代表自己的身份地位。 然则灵兽成道者,以狐最多情,古往今来多少红颜祸水的传说,莫不以狐族为最,便是向道之心坚定不移、秉性最为贤淑的天狐,堕入情网亦是如此。且愈是于懵懂之时动情,爱上某个人,便生出矢志不渝死生契阔之心。 唯有被负心人狠狠伤过一回,感叹天道无情世人丑恶,这才因爱成痴,以痴为恨,恨恨成仇,要么返回青丘苦心修炼不染凡尘,要么逗留世间,专一勾引心志不坚之人,于自家情浓之时转付无情,食其心肝啖其脏腑,增强法力淬炼道心。 涂山女娇得一良人,许下十世夫妻的缘分,言道若十世都不得长相厮守,便是命中注定,不再强求,介时才算这一段缘分尽了。 那人修行七世,纵有涂山女娇尽力护持,却每一世都横遭厄难,身死道消,被涂山女娇以秘法送入轮回,于下一世他成年后,换过一重身份,与他邂逅再结缘分助他修行。 直到第八世轮回,那人在进入六道轮回时出了些差错,被畜生道吸引,投了兽身妖胎,机缘巧合开始修行,得了个诨号叫流浪的蛤蟆。 勾离瑾笑道:“说来你也该知道,此人便是三足金蟾,玄英道人刘海蟾。据说九月这个俗气的名字,还是为了刘海蟾才改的!唉,无论多么俗气的名字,哪怕是翠花阿瓜,放在她身上,哪里还有半分俗气可言?” 沈彦秋一惊,失声道:“刘海蟾?!” 勾离瑾揶揄道:“不错,正是这头喜欢到处游荡的蛤蟆!怎么,兄弟认识这位长情种?” 刘海蟾被困曼陀罗法界之事,沈彦秋不曾同人提起,故而勾离瑾并不知道沈彦秋与刘海蟾还有一段交集。 沈彦秋哂笑道:“只是听说过玄英道人的名号,却不知他与青丘国主还有十世夫妻的姻缘。” 难怪刘海蟾非要让自己去寻青丘国主帮忙,原来涂山九月是他几辈子不离不弃的婆娘,自然是枕边人才信得过。不过他总不能现在就大喊一嗓子,刘海蟾被浮屠老和尚的遗蜕镇压着呢,你赶紧把你家汉子救回去吧! 世尊如来口口声声说,要迎回师兄如生遗骸,虽然打的是抢夺天地大磨盘的心思,却是站住了大义的名分,而且他也没有成功,在场的除了沈彦秋之外,也没有感应到他刚才的小手段,便是沈彦秋把这事儿抖出去,也屁用没有。 如来捏不动印,原本柔和宏大的金红色禅光,气息突然变得威严霸道,却是从治世之尊转换成灭世明王,大日如来的愤怒化身,中央不动明王! 涂山九月慵懒的声音响起:“如来,你请不动明王作甚?要跟我动手吗?” 如来道:“动手与否,就看国主大人如何取舍了。” 一阵大笑轰隆而至,笑声说不出的豪爽畅快:“如来,你敢动我涂山姐姐,我就打上灵山,掘了你的塔林!” 天空中又洞开一口灰白漩涡,一只毛绒绒、苍青色的巨大手掌从天而降,五根手指大如山岳,每根手指上都萦绕一团五色云汽,径直向如来的金色巨手扑去! “摄拿五气!” 五根手指化成五座大山,和金色巨手撞在一起。 如来捏住不动根本印,依旧以如来神掌横推出去,梵唱大作,当即将五座大山打成粉碎! 不动明王不愧不动二字,如来捏住不动根本印,便是五座大山也催之不动,更是被一掌打成粉碎,化作漫天五色五行灵气,却不飘散,而是迅速聚拢,凝成一根黑黝黝的铁棍,好似撑天之柱崩断,绕着无穷雷火,一棍砸在金色巨手上! “轰!” 爆炸的力量将万丈高空的云层罡风尽数震成粉末,一圈气浪振荡出去,百里之内连灵气也排斥干净,金光巨手紧紧握住铁棍一端,上下甩动,将一口千丈漩涡搅个稀巴烂! “呵呵呵,牛太煌,老僧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却来寻老僧的晦气?你要为苏施主出头,也要道行说话才好动手!待老僧毁了你这根平天圣,看你还有何手段!” 正要一把捏碎棍头,这根唤做平天圣的铁棍便猛然一缩,化作一道五色灵气飞回破碎的漩涡之中,当即将坍塌的漩涡返本还源。 涂山九月嗔道:“小牛儿,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莫要喊我姐姐,平白把人家喊老了!” 牛太煌笑道:“我若喊你妹妹,岂不是乱了辈分?真要论年岁,我就是喊你一声姑……” “还说?” 涂山九月有些愠怒:“再说,我可就再不理你了!” 牛太煌哈哈一笑,平天圣又变回最初的五色大手,向着下方抓去。 “如来,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你要败我也非易事!这方世界太小,容不得你我放开手脚,倒不如约个时间,你我到虚空深处印证一下道法,到时老牛我陪你打个痛快!” “今日我来,只为接小儿回家,你们想怎么折腾,老牛我也管不着!” 如来听牛太煌要带走牛圣婴,便不再阻拦,哪知五色大手突然拐了个弯儿,向颤颤巍巍的天地大磨盘抓去,当即就是一掌拍去。不想涂山九月又是一指弹来,正点在他掌心,虽然只拦住一个刹那,触地印将涂山九月的手指拍碎,却错过了制止牛太煌的最佳时机。 “牛太煌,亏你还是魔道至尊,堂堂大力魔王,怎就如此不知羞耻,连老僧这出家也哄骗?真是罪过!” 虽被涂山九月阻了一阻,此时已然追之不急,如来也不放弃,仍旧是变动印诀捏成拈花指,一缕指风破空,后发先至点在五色大手手背,将其打翻一个跟斗,贴着天地大磨盘滑到一边。 “笑话!我又不是出家人,没有不打诳语的戒律!便诓你又如何?你这和尚空担了现在世浮屠世尊的名头,见不得光的事儿可干的少了?” 五色大手被打了一跌,众目睽睽下丢了面皮,牛太煌勃然大怒,手中猛的多了一柄翠绿色芭蕉扇,叶片上纹理清晰,甚至还沾着几颗透亮的露珠。 芭蕉扇滴溜溜打了个圈,变得比五色大手还大上数倍。 “太阴肺叶?” 牛太煌喝道:“正是山妻的芭蕉扇!也叫世尊你尝一尝它的威力!” 一紧扇柄,便要扇动! 如来立掌不动,亦是大声喝道:“牛太煌,此处乃是小千世界,如何经得起太阴肺叶的威力?这一扇下去,便要吹杀千万生灵,无穷因果报应,皆是你的罪孽!” 牛太煌冷笑道:“若非不愿恶了南疆几位道友,区区一座小千世界,老牛随手也就捏爆了,千万生灵?便是亿万生灵又能如何?老牛我杀的还少么?” 话虽说的强行,终究是没有动手,也不知牛太煌究竟是怕因果缠身,还是真如他所言,不愿于应帝王三人交恶。 如来出手还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生是他师兄,也是浮屠的高僧大德,死后遗体自当葬在灵山塔林,受中州信众香火供奉。牛太煌爱子心切,生怕牛圣婴被战斗波及坏了性命,出手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他二人出手前都没有告知应帝王三人,更像是想着道行好深,修为压过他三人一头,更没想过通知一声的事,也难怪应帝王和父生真炎暴怒阻拦。 只不过牛太煌的天魔大法诡异,又是在如来和涂山九月对峙时突然出手,应帝王几个都不曾察觉,等到发现牛太煌也掺和进来,这老牛又说了几句给面子的场面废话,应帝王便不好再多说。 无论如何,总归是挡住了如来,算是挽回了一丝南疆的颜面。 至于涂山九月。 世人对美貌女子的容忍限度,总是会无限放大,宗师也好大宗师也罢,只要不是浮屠这种摒弃红尘欲念的僧人,多少都会给些面子,博一份好感。 牛太煌按住芭蕉扇不动,如来也捏着手印不动,气氛一时变得异常凝重,出奇的安静。 被几位宗师、大宗师短暂动手压制的如临深渊的金丹修士们,终于有机会喘一口气,一个个这时才发现,体内的法力近乎全部化作汗水,每个人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那些功力较弱只有金丹初期修为的小高手,甚至有许多被压的爆体而亡,能活下来的也是半死不活。 这还是他们收敛了法力波动范围的后果。 正如牛太煌所言,倘若他们放开手脚大战一场,只怕小小的离恨界早就不复存在。 只有沈彦秋不受影响。 ------------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天地根器 涂山九月两次出手,也只不过出了两根手指,掐准时机转瞬而过,法力更是内敛到极致,没有对外界造成任何的影响和波动。 待到如来变换印诀,以如来神掌和牛太煌交手两次,禅光和五行元气横扫整个离恨界,便是强如陆传亓也重伤吐血,不得不降低高度,借仁王盾的防护护住刑太岡几人,结果还是被活活震杀了北斗枫和刑太岡,可谓损失惨重。 连云虚气若游丝,软软瘫坐,宁汐面如白纸,靠在陆传亓脚边,那两个陌生道人更是不堪,早就七窍流血昏厥不醒,挺尸一般躺着不动,只有还能陆传亓勉力支撑,抽取天地大磨盘磨灭的灵气,一边恢复伤势,一边助他几个疗伤。 “大宗师级别的高手,果真恐怖如斯么?” 陆传亓面色颓然。 连云虚猛的吐了一口血,抓着陆传的胳膊厉声叫道:“教主不可失了斗志!大宗师又如何?他们心有顾忌,不敢毁了离皇界!教主可看清楚了,那如来老和尚和魔王牛太煌,都是冲着天地大磨盘来的!只要教主稳住磨盘,寻一可趁之机,未尝没有突破神婴炼就元神的可能!” 陆传亓喃喃道:“还有机会吗?” 连云虚心急如焚,连声劝道:“如何没有机会?离皇界容不下元神之力,可如今三位大宗师将法力强行渗透进来,纵然天道再弱,也必然会加倍抵触!教主顺天而为,只要与天地大磨盘相合,皆磨盘的力量冲击神婴,必会受天道加持,说不得还有以身合道掌控天道的可能!介时这些人纵然道行再高法力再强,还能强的过一方世界的主宰吗?” 陆传亓只是被大宗师的手段震慑,一时间心神动荡,这才有些摇摆,他也是心志坚定之辈,一辈子为了离恨界的晋升不遗余力,自然明白连云虚话里的含义,当即扫荡心神,重新燃起斗志,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穹之上。 几股气机丝毫不加掩饰的锁定天地大磨盘,便是不再出手的应帝王和父生真炎二人,也借助化成明月的天涯明月刀,将一缕神念覆盖下来,此时是断然没有机会收回天地大磨盘的。 而且陆传亓也没有收回天地大磨盘的打算。 此时的天地大磨盘,就是一块血淋淋香喷喷的肉,那些域外天魔里的大宗师高手,就像是盯着这块肉不放的饿狼,谁敢来抢夺这块肉,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陆传亓这个主人更是不堪,早就失去了控制天地大磨盘的资格。 然则,他和天地大磨盘之间的联系却没有切断。 所以,他还有机会。 只要这些人打闹起来,他就有机会浑水摸鱼,而一旦他修成神婴成就元神,在离皇界这个自家的主场,就能轻易借助天道的力量对抗他们,甚至如连云虚所分析的那样,还有机会以身合道,彻底掌控天道,那时就算九劫散仙,也动不得离皇界分毫! 一个完整的中千世界,已经可以比肩如今的修行道。 散仙虽然也是仙,毕竟还是散数,未入真流,与上界天仙、真仙的手段不能相比,想要抹杀一方中千世界的天道,不亚于重新开辟一方中千世界。 散仙能开辟一方中千世界吗? 自然是不能的。 散仙的小世界虽然极尽升华,已经到达小千世界的程度,但最多也就是和离恨界一样,处于小千世界的顶峰,距离中千世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所以散仙做不到的事,如来这些大宗师必然也做不到。 如来淡然道:“魔王认为争的过老僧?” 如来早已成就七劫无量寿,也就是道门的神化之境,比牛太煌新近成就的分神化念还要早上数千年。而且既是如今牛太煌的境界和他相当,但无论是法力的积累还是道行的沉淀,都无法和他相比,想要击败牛太煌,还真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想要灭杀一个同境界的元神高手,那就几乎不可能了。 牛太煌无所谓的笑道:“本王只要保证让你抢不到就行,至于落入谁手,本王并不在意。况且现在是二对一,还说不准谁输谁赢。” 涂山九月附和道:“和尚果然健忘,这才转眼的功夫,就把我给忽略了?唉,孤多年不打闷棍,手艺都有些生疏,正好拿老和尚来练练手。” 涂山九月修为深厚,只是每每出手不尽全力,便是如来也摸不清她究竟达到了七劫的哪一步,如果和自己一样,到了炼化星尘肉身的关键时期,有她出手牵制自己,想要击败牛太煌,那就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牛太煌嗡嗡叫道:“如来,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如今大劫正兴,天机紊乱,你都能算出有天地根器出世,难道别人还不如你?本王虽是魔道,可终归还是占了一个道字,自不能让这宝贝落入你手。” 如来也知牛太煌所言非虚,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虽然没有化身天道,却也早已与道合真,深明天道运转的变化,只是不如赵正阳这种精修天机术数的大宗师,在推衍一道上总会慢一步,甚至几步。 然则一千七百红尘杀劫已然降临,只差封魔榜出世就能拉开帷幕,一应天机皆不可推衍,赵正阳也要和他们一样,只能凭经验推断某些事情。 十二正宗和诸子世家的大宗师不在少数,既然他能推算出天地根器出世,旁人没理由推算不出来,既然旁人也能推算出来,就没理由不跟他抢夺。 天地根器这种东西很难成就,陆传亓炼制天地大磨盘能炼出一件天地根器,换做旁人一丝不差的照做一遍,就不一定能成功,或者即便炼制成功,也只是一件不能产生器灵的灵器。 这种东西,完全是随机的。 如果要跟他抢夺之人都是牛太煌这般明着来,他也不怕抢不到手,若是跟涂山九月说的一般,想要做渔翁背后下黑手打闷棍,休说同级别的大宗师,就是五劫神婴给他一下子,也不好受。 天地根器的重要性因人而异,对于需要的人来说,甚至比得过一件出窍级别的法宝,对于不需要的人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件威力比较强大的灵器,而且因为不能培养器灵,甚至不如一直温养使用的法器来的威力大。 释空圣开辟极乐世界,毕迦圣开辟琉璃净土,作为二圣钦点为现在世的浮屠教主,如来也想和二圣一样,做出独一无二的成就,一个旁人都没有资格也没有实力做到的成就。 那就是为浮屠再开辟一座净土。 他的目标不是别处,正是如今浮屠的大本营,那烂陀寺的遗址,被修行道称为大普度寺的灵山胜境。 甚至连这座领土的名称,如来都已经想好了,就叫中央娑婆净土。 陆传亓听到天地根器一词,也是一阵发懵,他只知道不能给天地大磨盘培养出器灵,以免它不受控制的将离皇界也给吞噬粉碎,却不知道天地大磨盘还有什么特殊之处,难道仅仅因为血祭了五百万生灵和三千修士,这件连上品法器也算不上的灵器,竟然值得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出手抢夺? 咕嘟咽了口唾沫,陆传亓只觉喉咙一阵发干,忍不住咳嗽起来。 天地大磨盘被三位大宗师的力量完全压制,虽然三人没有动手,但是庞大的神念已经完全笼罩了天地大磨盘方圆千丈之内的空间,陆传亓不敢在这个时候生出收回天地大磨盘的念头,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三位大宗师,随便一个认真出手,就能彻底毁灭离皇界。 这个结果他不是没有想过,可那也是最坏的打算,完全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玄王知否何谓天地根器?” 真空道的诸位大尊,只有玄王连云虚和域外天魔接触最多,因为要收集情报打探消息的缘故,连云虚特意培养了一批暗中行动的特殊修士,自己也时常幻化别的身份进入三皇城,和参加浴火节而来的外界修士,了结修行道的情况。 “属下也不清楚。” 连云虚轻声道:“但是能让大宗师也眼红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不是咱们能够留下的!教主,这是个好机会啊!只要运作得当,说不得就能绝境逢生!” 陆传亓皱眉道:“玄王的意思是,拿天地大磨盘和他们做交易?可是无论把天地大磨盘交给谁,都会得罪剩下的人。我们已经低估了元神修士的力量,绝不能再低估大宗师的力量!” 连云虚虚弱的笑道:“大宗师的力量再怎么高估都不为过!所以我们唯有谁也不答应,同样谁也不反对,才能占据相对的主动权!天地大磨盘就在这儿,谁有本事谁拿走,不得迁怒于离皇界就是!” “让他们自己决定归属。” 见陆传亓皱眉沉吟,连云虚又道:“这是阳谋,不怕他们不答应!教主莫非舍不得?不打紧,只要留的性命,日后再祭炼一件就是!” 陆传亓直直盯着天空中的三个千丈漩涡,正在对峙的五色大手和金光巨手,冷厉的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 第五百五十九章 二心唯我 天空再次洞开一口漩涡。 只是这口漩涡甚是奇怪。 起初如来三人开辟漩涡传递法力,也怕自身的力量离恨界承受不住,故而开辟漩涡通道之时,都异常小心谨慎,生怕一用力就把虚空崩塌。 这口漩涡倒好,几乎是天空中刚刚出现一个小点,立马就膨胀成一口径长三千丈的巨大漩涡,被漩涡撑开的虚空片片破碎,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时光倒流一般再次凝结,只剩下密密麻麻的裂缝纵横交错,缓缓恢复。 一点黑红亮色交缠的亮光,猛然从漩涡里飞出。 刚一出漩涡,两色亮光便即分开,化作一黑一红两道百丈剑气,一道向着无量剑宗的悬空府飞去,一道直直飞向天地大磨盘,丝毫不顾及如来三人。 甚至连三人笼罩在天地大磨盘之上的神念,也被黑色剑气轻易搅碎。 “二心剑?” 如来当即大喝一声,金光巨手立掌直推,大拇指压住小指,余下三指并起直立结成一切圆满印,同时以如来正声发雷音狮吼,迎头拍向黑色剑气! “曹剑宗连招呼也不打一个,有失剑道大宗的气度!” 如来看似气的打招呼,可每一个字都包含着天鼓雷音的法力,一瞬间震荡千百次,一层层剥除黑色剑气的力量,待到最后一个度字说完,百丈剑气只剩下一丈不到。 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厉的喝道:“要抢人家的东西,就别装的这般冠冕堂皇!你不觉得丢人,老夫也替你害臊!恁的也配执掌一教,牛儿也比你干脆,老夫羞与尔等齐名!” 来人正是无量剑宗的宗主,号称修行道第一剑道大宗的曹天霸,不过曹天霸果然人如其名,张狂霸道果断干脆,连借口都懒得说一个,直接分化两道剑光,分取施秀清、冯茂然和天地大磨盘,意思也非常明显,东西我要抢,弟子我也要保,一样都不能落下! 谁拦着我,谁就是我的敌人。 剑气舍了天地大磨盘,方向一转刺向金光巨手,长度连一丝指纹也无法相比的黑色剑气径直飞过,将金光巨手的三根手指削断,闪电般来回飞掠几次,将三根断指搅成无数金粉! 如来痛呼一声,漫天金红色禅光飞速收缩,飘飞的金粉时光倒流一般,被收缩的禅光重新聚拢化为三根手指,正要重新接回去,黑色剑气又是几个来回,将断指再次搅碎,连金粉也尽数毁去! “曹剑宗,你欺人太甚!真当老僧不敢同你拼命?!” 黑色剑气头也不回的飞走。 “老夫打开六道剑门,恭候浮屠世尊大驾!只要你有胆来,老夫就在接天崖剑堂等你!” “或者老夫到你大雷音寺走上一遭!” 曹天霸嘿然一笑,红色剑气已然裹住施秀清和冯茂然,转回天空和黑色剑气汇合,化作一柄黑红两色纠缠不清的五尺长剑,只是整柄长剑都被黑红两色光芒遮掩在内,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模样。 牛太煌正要和曹天霸打个招呼,哪知两色长剑又向五色大手飞来,摧枯拉朽一般把五色大手搅碎成五行元气,露出那根漆黑的铁棍平天圣。 平天圣架住两色长剑,丁零当啷斗在一处,牛太煌怒道:“曹天霸你太狂了!本王可曾招惹你?!” 曹天霸驾驭两色长剑猛劈,每一击都是两道剑光从不同的角度攻击,每次的方位和间隔都不相同,打的平天圣一阵手忙脚乱,一瞬间不知吃了多少剑,光滑的棍身上剑痕斑斑。 曹天霸哈哈大笑,极尽狂放:“老夫狂了一辈子,谁的面子也不卖,牛儿可是第一天知道?” 牛太煌怒极,“哞”的怪叫一声,平天圣陡然狂暴起来,分化成五根颜色各异的长棍,占住五行方位将两色长剑围住,没头没脑一阵猛敲猛砸,棍头落下就是一片虚空破碎,汹涌的五行元气将虚空碎片横扫,坍塌的吸力也拉扯不动五色灵气,破碎的虚空飞速向四周蔓延。 “本王毁了你的二心剑!看你还如何嚣张!” 如来捏智拳印,再换不动根本印,瞬间变换九次印诀,最后平平一拳捣出,使出电光神拳,拳劲震荡,对着二心剑气内部渗透,却是要打杀里面的施秀清和冯茂然二人。 曹天霸一剑断他三指,慈悲为怀的世尊也动了无名真火,这柄二心剑不过是法力凝聚,并非神剑本体,纵是打碎了也无所谓,只有传承真罡、水母二剑的施秀清和冯茂然,才是最重要的。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老匹夫断我三指,我便打杀你两个弟子,了结这段因果吧! “如来,哪个要你帮忙?!” 牛太煌精通万里传神、摄拿五气源流之法,在七劫神化境中独一无二,便是雷震霄这个八劫大宗师,单比这一道术法的造诣,也是比他不过。 摄拿五气有正反之分,当初镇压袁无极,以五气化五行大山,化虚为实就是正摄之法;而今以平天圣一分为五,化实为虚便是反拿之法。 五根平天圣已然组成阵势,曹天霸虽然嘴上说的嚣张霸道,可终究也没能轻易冲出平天圣的棍阵,牛太煌也有耐心,情愿耗费时间把这道剑气消磨殆尽,只为出胸中一口闷气,却不想如来动了真怒,情愿不要面皮出手围攻。 电光神拳何等霸道,威力更在如来神掌之上,况且浮屠的禅光法力,属性不在阴阳五行之内,独树一帜,一下就将五行棍阵的圆满无暇打破。 二心剑寻的空隙当即化光遁走,黑红两色剑光遮蔽苍穹,将整个离恨界都照耀的光怪陆离,径直投向虚空漩涡,连天地大磨盘也不要了。 “众生一念,二心唯我!牛太煌,你还不是老夫的对手,想找回面皮,什么时候把那根破棍子祭炼到六重天,就去接天崖见我!老夫给你一个机会!” 二心剑一晃电射而回,千丈漩涡极速收拢,只有曹天霸的笑声还在回荡。 六重天是法宝特有的境界,相当于修士的七次天劫,倒不是说法宝的境界比修士还要高明,只是因为法宝如果不脱离本体元胎,器灵转世新生,就永远没有提升到九劫的机会。而既使器灵愿意舍弃如今的全部力量,转世重修,也没有几个主家有这般大的魄力,而且一旦器灵在转世以后被杀,或者被擒获之后以秘法镇压,这件法宝就只剩下一具空壳,威力也要消散大半,非得数千年乃至上万年,才能重新培养一头器灵来。 故而法宝和修士相比,才自下而上提升了一个档次,以六重天来对应修士七劫神化境。 牛太煌的平天圣虽然已经晋升法宝多年,可如今仍旧只相当于神婴境,器灵的灵智也与常人无异,但毕竟不如二心剑传承久远,亦没有经历转世脱胎的关窍,比不得二心剑。 “如来!” 牛太煌怒吼一声,五根平天圣合而为一,虚空漩涡里冲出一尊万丈巨人,顶着一颗老大牛头,黑毛密布,鼻子上还穿着一个金光灿灿的鼻环,左边牛角上则穿着一根细长的血色钉子,身披重铠,挂一件猩红披风,披风上绘着大自在天魔主结跏趺坐,周围有五方天魔起舞,正是牛太煌强行降临的分身! “老贼秃,你敢坏本王好事,本王怎与你干休!不要走,且吃我一棍!” 如来一记电光神拳,本意是震杀施秀清和冯茂然,落曹天霸一个面皮,杀一杀他的狂傲,可惜没有事先通知牛太煌,亦没有和牛太煌联手的打算,硬生生冲散了五行棍阵,被二心剑就着空隙脱身。 自在魔宫有两门至高道法传承,第一门自然是牛太煌赖以成名的《天魔解)体大法》,能沟通大自在天魔主,称为祂在人世间的代言人,地上行者;其二则是牛圣婴修炼的《二心神功》,能修一体两面双死双生,只要不能同时杀死牛圣婴和火无害,牛圣婴就能以其中一个身份继续活下去。 牛太煌身为魔道至尊,主修《天魔解)体大法》,但是对《二心神功》的参悟推衍也下了许多功夫,自是非常了解曹天霸二心剑的奥秘,这才以逆反五行的手段隔断天地,阵法之内的空间既不在虚也不在实,其精妙之处远胜临时开辟的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二心剑亦不过是曹天霸以法力演化,如何能够逃脱? 偏偏被如来一拳坏了阵势,跑了势在必得的打脸机会,牛太煌如何不怒? 如来一怒,有无名火生发,牛太煌一怒,自然是无边魔火蒸腾。 牛太煌浑身电光缠绕,每向前迈出一步,万丈身躯便缩小一分,浩荡的法力亦薄弱一分,却是离恨界承受不了神化境界的法力,原本混混沌沌的天道意志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自发抵制起来。 ------------ 第五百六十章 十尾天狐 前文曾说过,离恨界是双皇一王斩杀几尊元神宗师,以他们衍化成熟的小世界为材料,以离鸾巢穴为本,合三人之力炼制的一方世界,虽只是一方小千世界,却有中千世界的根基,只要运作得当,自有进阶中千世界的机会。 凤凰真火即将熄灭,不死火山这块积福之地也要成为历史,勾离卿三人倒有大半的精力和法力,都用来镇压不死火山缓缓消散的元气,维持凤凰真火的燃烧。 离恨界,就是他们预备用以继续称霸南疆,强驻不死火山的后手。 天地大磨盘这件天地根器出世,出乎他们的意料,但是无论如何,这件宝贝也不能被让人摘了桃子,就算是亲手祭炼它的陆传亓也不行。 可偏偏天地大磨盘出世,竟然被如来等一众大宗师推算出来,甚至根本不顾及颜面,强行出手抢夺,还打杀了代表三皇宫的许一乐。 他们三个不是大宗师的对手,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怕了如来等人,谁还没有点身份背景?除了天生天养的父生真炎,应帝王有偌大一个中州皇族做靠山,勾离卿也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情人,青莲剑仙李太白,勾离瑾的生父。 哪怕没有中州皇族,单单一个青莲剑仙,李太白这三个字,就足以让打天地大磨盘主意的人,好生掂量掂量。 真要是逼到那份儿上,勾离卿也断然会放下坚持主动联系李太白,让他给自己的女人主持公道。 可曹天霸的出现,把眼下的局面搅得一团糟。 当世第一的剑道大宗,一如既往的行事乖张霸道,丝毫不拖泥带水,一上来就把牛太煌和如来都损了一顿,结果在两人配合毫无默契可言的围攻下,仍旧安然无恙的把自家弟子带走,连法力幻化的二心剑也没被损坏,真可谓赚足了面子。 也难怪牛太煌恼羞成怒,迁怒于间接释放了二心剑的世尊如来。 牛太煌以大力著称,手中的混铁棍也号称平天,单论气力,整个修行道无出其右者,便是专一修炼魔门大力神魔法的魔道宗师,道门、妖族、鬼道等修炼肉身力量的体修,也不能望其项背。 这一棍下去若是打实在了,如来的金光巨手能不能留存暂且不说,离恨界必然是留不住的,肯定会被这一棍的力量彻底打爆,身在离恨界的一众修士,也要随着世界崩塌而身死,连真灵也不能留下。 离恨界的天道意志怎会坐以待毙? 倘若是在修行道,以牛太煌等人的力量,一根手指也能把一个小世界碾爆,而等阶高了一个层次的小千世界——无非是多加一些力气——仍旧是一根手指。 可身在离恨界之内,就要受到世界法则的约束,正如杯水难游大鲲,能够化鹏经天双翼遮天垂云的鲲,溅起一点水花就能充塞池塘,但缩小身躯化作游鱼进入池塘后,却失去了倾覆池塘的力量。 或者说一个小小的池塘水坑,承载了巨鲲之后,要么就是池塘的规模已经可以和无尽汪)洋相比,要么就是鲲鹏化作游鱼之后,就只有游鱼的力量,一旦释放出本来的力量,首先要崩塌的,就是其置身的池塘。 天道运转,各有规则。 离恨界以金丹九转为尊,连神婴一级的力量都不能承载,更何况分神化念寄托虚空的法力? 牛太煌天柱倾倒的一棍,几乎遮蔽了小半个苍穹,天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仿佛这一棍连大地也要懒腰砸成两段。好在他对力量的掌控和境界一样出神入化,所有气机都锁定在如来的金光酷巨手之上,并没有分毫的泄露,否则单凭平天圣下落的压迫,就能生生镇杀一群修士! 然则无论他力量控制的如何精妙,始终瞒不过离恨界天道的感应,牛太煌在离恨界爆发七劫的力量,瞬间就被天道规则硬生生的削减下去,只是抬脚落脚提起平天圣的功夫,万丈身躯已然不足百丈,被压缩了百倍不止。 牛太煌怒喝连连,浑身冒出深紫色的魔火,强行和天道之力对抗。 涂山九月无奈的摇摇头,随即娇喝一声:“牛儿,莫要用强!” 她开辟的虚空漩涡中飞出一道粗大的白光,晃一晃一分为十,只用三道缠住平天圣,一道卷起牛太煌,剩下的七道仿佛华盖一般撑在牛太煌头顶,将虚空中突然落下的几颗灰白气团挡住。 这几颗灰白气团大如山岳,正是天道降下的混沌神雷。 混沌神雷是开辟鸿蒙、分清浊定阴阳的先天神雷,鸿蒙未开发混沌神雷,自然是辟地开天演化世界之用,而离恨界已然成型,混沌神雷自然是行灭世之威,抹杀牛太煌分身的刑罚之雷。 一轮混沌神雷足足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尽数被七道白光一一挡下,待到混沌神雷彻底消失,那片天空中除了十道白光和眼红如血气喘吁吁的牛太煌,什么也没剩下。 “牛儿,你我的机缘未到,这件天地根器就让与世尊。” 涂山九月的声音有些疲惫,毕竟不能使用元神之上的力量,抵抗一轮混沌神雷着实不轻松。 牛太煌兀自喘着粗气,想要挣脱白光的束缚,可惜两条臂膀都被白光锁住,泼天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如来赞道:“没想到国主大人已经修成十尾至境,想来已经着手凝聚星尘肉身即将进阶八劫,先了老僧一步!当真是可喜可贺!” “既然国主大人有心相让,那老僧就却之不恭了!” 你称我一声世尊,我也给你几分颜面称你一声国主大人,打打杀杀不是参禅悟道者的本分,能免去一场厮杀,本座也乐的抬举你几句。 青丘狐族以天狐为尊,香狐为上,心狐次之,世人称呼法力强大的狐妖,多以九尾狐、九尾妖狐称之,唯独天狐修成六尾九尾,会冠以六尾天狐、九尾天狐的尊称,已然是由妖入道去邪归正,再无一丝阴邪妖氛。 古往今来的狐族大贤之中,至高成就者不过九尾,即便如此也是极为了不得的高手,于太古、上古时期飞升仙道,称一声仙子仙姬,流传不少佳话,没想到于如今这般末法时代,天地灵气日益稀薄的劣境,涂山九月还能修成十尾,达到了狐族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惜了涂山氏的资质,若是放在上古仙真,哪怕是中古诸子时期,她也必然能够证道飞升,享无极大道!如今修行道日薄西山颓势尽显,我等都要抢一线机缘破空飞升,她就算修成十尾,最高的成就只怕也要止步于九劫散仙,无缘仙道,真是可惜啊可惜!” “若是她入我浮屠,得了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的精华,说不得还有凝聚天狐舍利真身,破空飞升极乐的机会……只是我屡次断她机缘,又打杀了她三世夫君,只怕她宁死也不会入我门中修行!” 如来暗暗思忖为涂山九月惋惜,语气中却毫不显露,呵呵笑道:“大力魔王以分身催动天魔大法,几遭反噬之苦,虽说是此界规则束缚所致,却也有难以驾驭自在天主威能,魔火攻心的原因。老僧感念国主大人相让之情,愿诵静心咒一篇,为大力魔王解厄。” 涂山九月懒洋洋的道:“不劳世尊费心诵经,道不同,不相为谋,世尊的经咒还是回去传授弟子吧,牛儿是天魔传人,怕是无福消受。” 如来道:“如何便道不同?自在天主也是我浮屠供奉的尊神,说起来大力魔王也算是我浮屠弟子……” 涂山九月嗤笑几声,打断道:“牛儿自称天魔传人,却始终不曾摘去道门弟子的身份,世尊要度他入浮屠,也要看道门的几位真人答不答应。” “若是世尊能应付的了玄景道尊、太乙救苦祖师和凌云上圣几位大真人,再来说这话吧!” 十道白光缓缓收回,只剩下涂山九月的声音悠悠回荡。 “世尊势在必得,也要考虑清楚,自家有没有本事抢到手,又有没有本事不被旁人夺去。一件新生的天地根器,连道灵也无,便是让世尊得了去,怕也完不成心中所想之事,徒增烦恼而已。” 如来心头一惊。 这头老狐和刘海蟾有十世夙缘,必然得了刘海蟾传授请神术的奥秘。请神术和皇极心算一般,都是推衍天机术数一道的顶尖功法,只不过侧重略有不同。但大道之行殊途同归,于推衍之道上,请神术和皇极心算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莫不是涂山九月已经卜算过,这才如此豪气的说出相让的话来? 如来不敢大意,迅速将神念铺开,霎时间笼罩整个离恨界。金光巨手捏住不动根本印,电光神拳蓄势待发。 若论神念之强,便是修行道公认第一的雷震霄,本座也不虚他,当年本尊成就丈六金身,连五方天魔也能降服,多少年不曾动手,都以为本座好相与不成? 本座自有降魔手段。 ------------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我是你舅 曹天霸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跟牛太煌和如来过了两手,便裹着施秀清和冯茂然飘然而去,对如来势在必得的天地大磨盘,亦毫无留恋争夺,洒脱至极。 牛太煌为争面皮,引动七劫法力,分身驾驭不住无边魔火,被离恨界天道规则压制,也被涂山九月带走,而涂山九月临走时也留下几句话,看似提醒如来小心应对,实则是告诉他当机立断,该放手时且放手。 如来沉寂多年,一心在灵山顶上宣讲浮屠妙法,便是佘利娜和九凤龙盗取金山寺大德舍利,如海和尚偕同灵柩法师前往捉拿,骨宗千玨同他两个斗过一场,如来都没有任何法旨降下,如今为了天地大磨盘这件天地根器,起心动念下莲台宝座出灵山胜境,只为开辟自家的娑婆世界,达到释迦二圣的高度,成就横竖三世大圆满果位。 如来并不是没想过直接取了天地大磨盘就走,不过收取天地大磨盘需要一定的时间,并非一把抓住摄入自家开辟的虚空漩涡就万事大吉,还要分出一部分神念进入天地大磨盘的阵法之中,形成暂时的器灵烙印,若此时有人偷袭,打断施法还是小事,一旦那人和牛太煌一般,引动元神上境的法力,离恨界的天道意志被反复激怒,直接全力封锁天地,切断本体和分身法身的联系,他们再想开辟虚空漩涡渗透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摧毁一个世界很容易,降服一个世界的意志,特别是一个一而再再而三被羞辱的天道意志,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来以神念威压大半个离恨界,一切众生皆被镇压,心中生出一股虔诚的膜拜之意,尽皆倒头下拜五体投地,口中啊不由自主的念诵浮屠经文,霎时间整个离恨界都是嗡嗡然震颤的诵经声。 唯有开辟了体内小世界,筑基境以上的修士,才能抵挡这股震慑心灵强行度化的威压,全力运转功法抵抗。 天地大磨盘被如来神念锁定,收不回来落不下去,唯有金红禅光的法力被消磨些许,陆传亓才得以借机喘一口气,不至于动弹不得。 他心头的无名火,此时已然比如来烧的还旺。 天地大磨盘是什么? 那是他甘愿永世背负骂名,承受无尽罪孽,血祭五百万生灵和三千修成小世界的修士,才得来的一件灵器,一件专司杀戮和毁灭的灵器。 为了本土生灵不至于亡族灭种,为了万万同胞不在被人奴役,为了自己的家园不再是域外天魔的“养猪场”,他再一次失去了最忠心的属下和朋友。 天道啊天道!你睁开眼看看,你最虔诚的子民,在失去你的庇护之下,不仅失去了尊严和自由,就连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要被清洗更换,臣服于想要掌控你的域外天魔!这样的离皇界,还是真正的离皇界吗? 陆传亓拼尽全力呐喊,愤怒的吼叫被淹没在滚滚禅光之中,没有人听到他歇斯底里的指责,对天道的指责! “如来!” 陆传亓咬碎一口钢牙,碎片混着鲜血吞入腹中,眼中尽是无尽仇恨的怒火,恨声骂道:“我离皇界还有浮屠道统流传,信奉你那大慈大悲假仁假义的虚伪面孔,我还准许他们修炼浮屠功法,便是太岡也修炼了金身阿罗咒……呵呵,没想将我同胞当做蝼蚁草芥一般对待的,正是你这浮屠世尊!” “如来,我誓不与你干休!” 眼看一道虚空漩涡即将成型,也不知道又来了哪一个域外天魔的高手,金红巨手换了个方向,直直对着漩涡的位置,不动根本印金光大盛,小心戒备。 陆传亓不敢再拖,将仁王盾往连云虚怀里一推:“玄王,事不可为,不能再犹豫不决了!你拿了仁王盾好生祭炼,我已将神念烙印抹去,顷刻间便能祭炼成功,日后好生温养,为我真空道传承之宝!” 连云虚得了仁王盾的护持,总算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威压抗住,一听陆传亓话音中的决然,连忙劝道:“教主不可!真空道可无我,离皇界不可无你!” 宁汐也要相劝,陆传亓制止道:“如来一声真言法咒,便震杀太岡和北斗,三个天魔大宗不过打了几招,便震杀我无数同胞生灵,我若再无决断,等这头天魔高人出来,只怕还要死伤更多!对付元神上的高手,单单凭借天道意志的自我反击是不可能了,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陆传亓纵声大笑,一脸傲然道:“待我唤醒天道意志,借天道的力量跟他们斗一斗,也叫他们尝尝我离皇界的道法!” “教主!” 连云虚放声大哭,哀恸道:“教主不曾合得元神真婴,若强行以身合道唤醒天道意志,必然会被天道意志同化,从此再无真我本我,永世难脱灾厄!教主,教主且三思!” 宁汐也是垂泪不止:“不然便将天地大磨与了他们,任谁得了去,也要他发誓维护我等……想来一尊大宗师的力量,便是勾离卿和应帝王三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陆传亓道:“求人不如求己!我自踏入修行,便一路尸山血海闯将过来,从不曾求过任何人!只要你不低下头,便是被人拗断脖子,也是顶天立地的死去!” “宁立死,无跪生!” 陆传亓奋力一推,仁王盾便裹着连云虚和宁汐,以及那两个依旧昏厥不醒的修士,化一道流光遁走。 如来也不阻拦,或者说此时他根本无暇顾及几个蝼蚁一般的存在。 眼见虚空洞开,一口硕大漩涡轰隆隆铺展开来,一杆大枪充塞漩涡,自漩涡深处飞射而出,枪头如一头展翅雄鹰,戾啸一声扑向金红巨手! 如来等待多时,自然不会给大枪完全脱离漩涡的机会,不动根本印当即转换胎拳印,对着枪头一圈砸去! “好你个如来,对自己亲娘舅也下如此狠手!” 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如鹰啼鹤啸,说不出的肆意洒脱,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不能将之束缚,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孽畜!” 如来当即一声怒骂,却并没有否认此人的话,似乎正如那人所言,如来是他本家的外甥。 天地初开,生飞禽走兽与祖龙,飞禽以凤凰为长,走兽以麒麟为长,龙族以祖龙为长。凤凰居南疆不死火山,受天精地华,生下孔雀和大鹏,孔雀好吃人,每隔千百里张口吞噬,一应众生皆入其口。 昔年如来未曾转劫之前,在大雪山上修成丈六金身,菩提佛果,大乘密)宗,被孔雀一口吞入腹中。如来本欲从其便门而出,恐污了金身,不成正果,便破开孔雀脊背,驾其回返灵山胜境。 如来因此恼怒,欲取孔雀性命。众僧说,汝不可杀她,汝若杀她,有如伤害生身之母,如来便将其留在灵山,封做孔雀明王。 因大鹏与孔雀一母同胎,孔雀为阴大鹏为阳,就着这份缘由,大鹏也就成了如来的娘舅。 不过吞食如来的那头孔雀并非凤凰所生,而如来以丈六金身之躯,无上菩提之能,竟被孔雀吞服,若说不是他自家收敛法力主动配合,要借孔雀成就一场证道劫难,以孔雀的实力,如何是他的对手? 五方天魔法身降临,都被如来以触地印降服,一头后天卵生的孔雀,能有多大法力,抗衡浮屠世尊? 不过这事儿年代久远,除了如来本人之外,亦无人得知其中根由,浮屠中人也是闭口不谈,而如来尊孔雀明王为母,却是人尽皆知。恰巧苍云术这头铁背苍鹰得了振北图南之法,觉醒大鹏血脉,修成无量神通,以大鹏和孔雀的关系把来揶揄如来,正是恰到好处。 “苍云术,孔雀明王在我灵山胜境修行无上正果,你既称凤凰后裔,金翅大鹏的血脉,何不效仿孔雀明王,来我雷音寺听讲大乘三藏,参悟曼陀罗尼?灵柩师伯祭炼了一头大鹏明王护法,可惜只是一根大鹏的毛羽炼就,失了真意。本座愿收你于头顶光焰中,做一尊护法明王!” “苍云术,你可愿皈依?!” 苍云术鹰扑之势一变,霎时间有鹰扑换做绝云,起落之间毫无滞涩,枪头一把挑在胎拳印正下方,非但将金红巨手挑翻几个跟斗,还剜去老大一块金疙瘩! “如来小儿,你想用老舅的毛羽给灵柩贼秃炼法,却是打错了算盘!早晚我要把那根毛羽取回,补全我大鹏真!” “今日我来,不为同你争抢什么天地根器,我元魔山三堂四界,哪一处不是上等的洞天?你若识趣,便躲一边凉快,我接了几个侄儿便走!若不然你我便斗过一场,分个高低!” 振北图南取鹏程万里扶摇直上的苍煌大势,灵动还在其次,但苍云术是铁背苍鹰得道,鹰的血脉占据大半,大鹏血脉经过这么多年的转化,终归是少了提升血脉纯度的宝物,譬如鹏羽和大鹏精血,始终不得完全,故而一直不敢称鹏王,只称鹰王。 灵柩法师手中有一根大鹏翎羽,苍云术觊觎已久,只是寻不到由头会一会这个沉默寡言,只爱闭关参禅的老和尚,这次他以言语占如来几分便宜,就是要激怒如来,给他一个到灵山闹腾的理由,到时偕同大哥二哥,元魔三神一起出手,打灵柩贼秃一个出其不意,一举将大鹏翎羽抢夺到手,提升大鹏血脉。 如来也知苍云术的心思,再加上确有孔雀明王一事,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这一声娘舅。 ------------ 第五百六十二章 粉碎肉身 元魔山有三大神兵,早已被祭炼成六重天级数的法宝,相当于元神修士七劫分神化念,和曹天霸的二心神剑一般,乃是一等一的至宝。 狮王仲云胥执掌镇魂刀,象王白云弋执掌往生锤,鹰王苍云术执掌赎罪枪。 何谓赎罪? 生灵活于世间,谁人不惹罪恶? 便是号称慈悲为怀杀生为戒的浮屠僧人,也有金刚怒目打杀邪魔之举。一碗水便有四万八千微虫,一朵花便有一方微妙世界,一气吞吐便有无量微尘,谁人不曾杀生,谁人无有罪孽? 苍云术把手中枪称作赎罪,排名还在白云弋的往生锤之上,便是他出手毫不留情,一枪下去敌人便要神魂俱灭,真灵粉碎,便是上界仙人出手,自命运长河中也寻不到此人的轨迹,所谓的罪孽自然也不复存在。 唯有彻彻底底的消失,抹除曾存在的一切痕迹,才算真正的赎罪。 赎罪枪的真身自然是不能进入离恨界的,除非苍云术封印赎罪枪,将其压制在法器的程度,然则一柄法器的力量不足以对抗如来的大光明拳,亦抵挡不了胎拳心印催动的如来神掌和电光神拳,因此只得分身投影,以元神道行驾驭金丹之力,发挥出不弱于神婴的力量。 “赎罪枪果然不凡,本座金身之坚固尤胜神兵法宝,也被他破去一块,却不好同他厮杀,被旁人得了机会。涂山九月看的分明,本座身在局中,此时已然抽身不得。” 如来斗过牛太煌和曹天霸,与涂山九月也交了两手,废了许多功夫,离恨界的生灵也不知震杀多少,此时抽身退走固然容易,只是平白结下一重因果,造了一番杀孽,便是神仙也忍不下,他如何舍得此时离去? 如来为一教至尊,先不谈什么胸襟气度,这点养气的功夫还是有的,当即一团和气的笑道:“鹰王说的哪里话,老僧岂是这般心狠之人?鹰王爱侄心切,只管动手带他们走,老僧绝不阻拦。” 这会儿既不叫苍云术孽畜,也不自称本座,当真是个能屈能伸的教主,能软能硬的世尊。 苍云术哈哈大笑,赎罪枪化成一头铁翼苍鹰,振翅雄飞,瞬间不见踪迹,却是振北图南的身法太快,肉眼难以捕捉飞行的痕迹,只有金丹七转之上的高手,以法眼秘术观看,才隐约看到一丝端倪。 待到苍鹰回转,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苍云术笑道:“你既叫我一声鹰王,我便也叫你一声世尊,今天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说罢也不理会如来,铁翅一振直上漩涡,高声叫道:“勾离妹子莫着恼,不要说哥哥我不讲规矩,闯了你南疆禁地!方才我来时,曾碰到李道兄的剑光,他若有心见你一见,此刻必然尚未离去!你若也想见他一面,不妨且去寻他,管叫你得偿所愿!” “这个消息,就当兄弟我赔礼啦!” 勾离卿冷声喝道:“此言当真,那无情的负心汉果真来了?” 她虽然语气冰冷含怒,却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是抑制不住心中喜悦,又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 苍云术嘿嘿笑道:“妹子行事果然别具一格,便是求人问话也这般硬气!某家行得正坐得端,堂堂顶天立地的汉子,何曾诓骗过人?你若不信,只管去寻一寻,至于李道兄是否愿意现身,某家就不敢断言了。” 勾离卿冷哼一声,声音渐渐远离:“你若骗我,我便去元魔山狮王那里,请他给我讨个公道!” 苍云术裹走仲云虎三人,随即散了虚空漩涡,如来松了口气,心下大定。 旁人不知道他的难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无论是十二正宗还是诸子世家,乃至修行道潜修不出的一些隐世宗门,都掌控有福地洞天级别的小世界,像大悲宗这般只有一座凄凉洞洞天的宗门,反而并不多见。 浮屠有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两座清净世界,乃是释迦二圣仿照当初的九州天地开辟而来,单论规模还在如今的修行道之上,只不过这两处世界都开辟在修行道之内,被修行道的天道压制排挤,许进不许出,都否则便要被天道以雷霆抹杀,纵是修成阿罗汉、须菩提级数的大德高僧,轻易也抵挡不得。 正法明于南海开辟紫竹林洞天,地藏菩萨在幽冥界阴山脚下开辟华莲净土,都算是浮屠的福地洞天,只是这两位一者不出南海,一者镇守幽冥,紫竹林和华莲净土远离灵山,多有不便之处。 故而如来才一心想要将祭炼多年的中央娑婆世界完善,将整座大雷音寺都置身娑婆世界之中,成就浮屠最完美的修行圣地,以此比肩释迦二圣,这件天地大磨盘对他来说,确实非常重要。 他忍心割爱,许了应帝王和父生真炎许多好处,这才让他两个不再出手,对自家收取天地大磨一事不闻不问,但同时也要协助他们掌控离恨界,这才于刚一出手之时以如来正声发雷霆狮吼,催动六字大明咒震杀刑太岡和北斗枫,其实他一开始的目标只是陆传亓一人而已。 不过涂山九月和牛太煌突然现身前来抢夺,他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故意把之前的约定甩到一边,应帝王也情愿看他们狗咬狗,彼此心照不宣的暂时忘却了约定之事。 该来的都来了,诸子世家虽然没有人现身,如来也一直提防着他们,但如来不认为诸子世家的人,敢跳出来跟他争夺天地大磨盘。 诸子虽然称霸一个纪元,但是百家争鸣的格局,依旧是道、浮、妖、魔、儒五家为大,又以儒门居庙堂,以扶龙、斩龙之法,辅佐人王,不掺和修行道之事。妖魔两族左右摇摆,一边借道门之势制衡浮屠,一边借浮屠之势制衡道门,想要左右逢源,直到三次道浮之争,席卷整个修行道,妖魔道不得不表态坚定立场,这才彻底投向道门,把偌大一个浮屠打的分崩离析,只剩下一座那烂陀寺的废墟。 也就是现如今的大普度寺。 然则不管怎么说,浮屠也凭借一教之力抗住了道门为首,妖魔为辅的三家合力征伐,不可谓不强。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浮屠再怎么被道门压制,也不是诸子世家能够相比。 如来仍旧将半数的精力防范,神念全力发动,准备强行突破天地大磨盘内部的阵法禁制,将自家的烙印打上去,杜绝之后的麻烦。 “尔等天魔,欺人太甚!” 苍云术短暂现身,以振北图南催动赎罪枪投影,俊鹰雄飞,戾啸九天,气势还在如来的六字大明咒之上,将万里之内的一切事物镇住,陆传亓刚刚沟通阴阳大磨盘,准备粉碎肉身强行和天地大磨盘融为一体,阴阳二神分驻磨盘之内,自身真灵魂魄执掌阵法化作器灵,尝试催生出离恨界第一件法宝,将如来驱赶、勾离瑾一众域外天魔尽皆打杀。 可恨一声鹰啼,天地皆动,那一丝联系虽然没有断绝,也被苍云术浩大的气势震慑,犹如中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遑论粉碎肉身飞出阴阳二神了。 “如来贼秃按捺不住,要强行毁我灵识入侵阵法,若被他得了天地大磨,离皇界便毁于一旦,万劫不复!” 陆传亓趁着苍云术遁走,分开如来神念封锁之机,将毕生法力爆发,本源丹气震动,金丹冲出紫府定在中宫,猛的引爆金丹,粉碎肉身加持到阴阳二神之中,借着九转巅峰金丹爆发的力量,瞬间冲入天地大磨之内,阴神占据阳磨,阳神入驻阴盘,和如来的神念对抗! 磨盘一动,天地轮转。 天地大磨盘本身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便是陆传亓祭炼之前,也只是想着用来歼灭三皇城一方的顽固势力,主要还是起威慑的作用,否则稍有不慎,一个控制不住,天地大磨盘就会脱离掌控吞噬天地,泯灭众生。 天地大磨无有器灵,故而也无法开辟内天地,只有众多繁复的阵法撑开无数虚无空间,阵法的中枢,就藏在无数阵法的核心深处。 如来以神念先入其中,只是被重重阵法阻隔,纵然破除起来分外轻松,总也是耽搁了些许时间,不如陆传亓穿梭阵法之间,还能借住阵法的运转进行传送,索性便慢慢吊在陆传亓身后,直达阵法核心深处再做其他。 陆传亓舍了肉身,自爆金丹,阴阳二神便是无根之萍,若不能合成元神成就婴儿,不多时便要消散。纵然有本源丹气充实阴阳二神,魂魄健全,能于阵法中吸取灵力,千百倍减缓消散的速度,终究也要化为无形。 如此一来,只要到了阵法核心处,再将他阴阳二神灭杀,不,只需好生控制起来,抹去他的记忆练成法兵器灵,便能省去许多祭炼的时间,彻底掌控这件天地根器,再不怕旁人抢夺。 一切尽在掌握。 ------------ 第五百六十三章 聚合阴阳 如来的神念化身甚是怪异,旁人以神念灵识演化幻身法身,多数都是显露本来面目,偏爱威猛或是功法特定的,亦会演化出太古神魔的模样,恰似沈彦秋的炎魔法身和刘海蟾的虚空焱氹大神,都是以神魔面目显现。 亦有标新立异特立独行的,则衍化出雷池、风暴、汪)洋、山岳等等异象,甚至仅仅是一团黑云雾气之流,各家各派各有不同,但总的来说,还是以神魔法相与本体真容示现,威能最强。 如来这座幻身宛如纯金打造,更无其余颜色,乃是个脚踏猛虎的胖大僧人,僧衣宽大袒露)胸怀,一领袈裟甩在肩后,横眉怒目,一手抓着猛虎顶瓜皮,一手朝天捏拳,作势要打。 猛虎身躯大如老牛,长尾如鞭,虽被僧人踩住脊背,摄住气力屈身半伏,兀自龇牙咧嘴奋力扭头,双目中血光闪烁,迎着拳头咆哮。 猛虎凶恶狂暴也就罢了,只是那僧人横眉怒眼一脸凶相,目光中竟全无慈悲之意,反倒杀机涌动,状若癫狂。 陆传亓只扭头看了一眼,当即全力向阵法深处移动,不敢慢上分毫。 “如来为浮屠至尊,现在世教主,怎会有这般凶恶古怪的法相?这明明就是金身阿罗咒里的伏虎罗汉,以大慈悲心降服妖魔的景象,怎地殊无慈悲之心?便是太岡演练金身阿罗咒,放出金身罗汉行杀伐之事,也无这般凶恶,近乎残暴!” 浮屠功法庄严宏大,动辄金光耀眼禅光璀璨,檀香阵阵天花乱坠,说白了讲究的就是个排场。君不见道门法术中,除了撒豆成兵或者招请天兵下界,亦或布置道兵法阵,鲜少有堆人数的场面,浮屠则不然,动不动就是一派金光遮天蔽日,梵音禅唱滚滚雷音,前有五百阿罗,后有三千揭谛,左有金刚护法,右有诸大明王,恨不能把能显化的都显化出来。 单独显化的法术不是没有,但是像如来这种和自家道法气息迥异,完全背道而驰的,实在是少见。 浮屠虽有金刚怒目降伏外魔一说,可也要有须菩提的大慈悲心,阿弥陀悲悯世人的大宏愿,初心是拔苦救难,而非残忍嗜杀,无端暴虐。 这座幻身法相为罗汉初伏虎,猛虎未皈依之状,看似是猛虎托着罗汉前行,实则是罗汉携虎,镇压虎魔凶顽之性,用意便是一个镇字。 伏虎罗汉是浮屠还称作佛教时,镇教十八罗汉之一,罗汉只是果位,并非他的境界修为,便是许多菩萨佛陀,纯以战斗力而言,也无法和十八罗汉相比。 所谓云从龙,风从虎,如来演化伏虎罗汉金身驭虎法相,速度当即就快了数倍不止,原本遥遥吊在陆传亓身后,眨眼间也就追了上去,一重重阵法的阻隔,也被罗汉金身的光芒镇。 伏虎罗汉追赶的,乃是陆传亓分化的阳神,天地大磨盘内空间隔绝,陆传亓的阳神也无法联系到阴神,只能凭借一丝感应,察觉到如来演化的另一尊法相,正在追赶阴神。 “如来以伏虎相追我,想来阴神那边该是降龙罗汉。我道门以龙虎寓阴阳,如来便以降龙伏虎镇压我的阴阳二神,当真是算计老到。” 陆传亓以阳神沟通阴神,总有一丝冥冥不可断绝的联系,隐隐能察觉到阴神处的些许情况,只是任他如何感应,也是模糊一片,除了知道阴神还未有和如来法相战斗,依旧在前往阵法核心,其余的一概不知。 伏虎罗汉早将恶虎降服,金灿灿的猛虎浑身散发出金红色禅光,双目中凶恶尽去,只剩浮屠法性闪烁,原本刚硬威猛的躯体线条,也变得温润柔和了许多。 猛虎自两肋下伸出一对翅膀,振翅一煽便似流光飞掠,陆传亓惊骇欲绝,一咬牙再次燃烧留存不多的本源丹气,也是拼尽全力加速前行。 “芥子须弥,存乎一念。汝虽有阵法通行之道,想要甩开老僧控制中枢,却是没有可能。” 伏虎罗汉笑呵呵的说道:“施主不妨听老僧一言。老僧观施主已入微妙之境,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证道元神,奈何此受此界限制,便再增三千年寿元与你,也无有证道成功的可能。施主若肯弃道从释,入我浮屠门下修行,老僧愿将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尼根本法相赠,助施主凝聚莲花舍利,罗汉金身,日后亦可证道菩提。” 他嘴上说的好听,速度可一点儿都不慢,金红禅光大放光芒,几乎要透过重重阵法照亮整个空间,死死锁住陆传亓的气机,只要他抵达阵法中枢,便一举将他擒拿炼化,做成器灵傀儡。 陆传亓一心突破金丹成就神婴,拯救离恨界,其心之急迫,便是镇压在五行山下的袁无极也比不了,如来开出的条件可谓字字诛心,句句戳到他的痛处。 他如今肉身粉碎,只有阴阳二神合成元神这一条路,而且天地大磨盘用了五百万生灵血肉筑基,三千修士体内小世界升华,精血元气何其浓厚!若非是在离恨界之内炼制,放在修行道中,只要被人融合到肉身之中,单凭躯体的力量都能打破金丹桎梏,成就元神。 不过真要是有人胆敢在修行道做这种事,就算他真个成了元神,也要被其他的修士追杀,甚至被大宗师打杀。 便是惯来吃人的妖魔二族,也不过是在自家治下的范围内,豢养菜人,把来蒸煮煎炸的打牙祭,也是轻易不敢到别处掳掠,更没听说哪个丧尽天良的大妖老魔敢活活吞杀百万人,还破灭三千座体内小世界的。之所以不敢而不是不能,怕的就是那些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一腔热血满乾坤的正道修士,跑去跟他们拼命。 如来只以为陆传亓要借天地大磨盘的力量驱逐自己,却没想到陆传亓是要孤注一掷,将阴阳二神与天地大磨盘相合,将天地大磨盘当做肉身,以力证道进阶神婴。 陆传亓自然不能让如来看出自己的打算,仗着阵法修为高深,天地大磨里的阵法又是自己一手布置,把种种不可思议之阵法一股脑儿的推过去,如来虽有摧枯拉朽之力,却不敢真个将阵法破去,只好用禅光将之排开,实在不好处理的,只得挥手毁去,留待日后再说。 陆传亓带着如来兜圈子,一边逃遁一边沟通阵法核心,直到如来被几重循环阵法困住,急切脱身不得,陆传亓这才将阳神散化,隐入一座阵法之中,借阵法之力挪移传送,顷刻间到了阵法核心。 阳神与阴神本为一体,乃是生灵三魂七魄凝聚而成,彼此阴阳相济,之间存在特殊联系,纵然间隔无穷距离,也有一丝感应不可断绝,天地大磨盘又是分阴阳立乾坤之物,正如人的阴阳二神一般,这边阳神就位,那边阴神便有感应,以同样的方法摆脱如来的降龙法相,亦遁入阵法核心之中。 阴阳相合便生感应,陆传亓阴阳二神本已逐渐虚化,回返三魂七魄之势,被天地大磨盘充沛的血气滋养,便飞速凝实巩固,几乎要生骨长肉重塑经络。 生出肉身来自然是不可能的,唯有陆传亓彻底炼化天地大磨盘,冲击元神境界的关口,将天地大磨阴阳相合,塑造成自己的肉身,才算成功。 “你想强行证道?” 如来本想着尽量保留内部的阵法,不要过多损毁,到时还要专门聘请阵法大师修复,介时代价昂贵不说,只怕还要被百般刁难。 浮屠和各家各派的关系多有龃龉,向来是明里一团和气,暗里处处针对,妖魔道生怕浮屠翻过身来,再次掀起震动整个修行道的道浮之争,把近乎衰败的修行道完全推到灵气不存的末法时代去。 伏虎罗汉法相骤然一变,化做一尊头生肉髻双耳垂肩,袈裟罩体端坐莲台的金身头陀,正是浮屠还称作佛教时,僧人的最高成就,佛陀。 佛陀金身高有千丈,双手合十垂眉低目,声音嗡嗡如钟鸣。 “曼陀罗尼!无量寿,无量光,神通无量阿弥陀!” 金身佛陀起手胎拳心,横至胸前变作无畏印,随即一掌横推,天翻地覆盖压下来! 陆传亓怡然不惧,亦是轻飘飘一掌迎了上去。 “如来!若是在外界,休说一掌,便是你一根手指也能碾死我千百回!可这里是我离皇界,是我布置的阵法,是我陆传亓祭炼的灵器空间,你纵有通天法力,又能奈我何?!” “哈哈哈,你要阻我证道,便是我成道的魔劫,看来天道终究是苏醒了!尔等域外天魔,便是将我等斩尽杀绝,将这方世界摧毁,也休想折辱天道意志!” 陆传亓笑的酣畅淋漓,似乎自家能不能成就元神,和天道意志苏醒相比,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传亓阳神合阴盘,阴神合阳磨,重整乾坤再塑阴阳,行化无为有之神通,强行吸收天地大磨盘的力量,决心以力证道冲破元神关口,整个天地大磨盘都轰然震动起来,非但如来第一时间察觉不妙,便是三皇城一方的一众修士,也是发现天地间的不同寻常。 ------------ 第五百六十四章 突生变故 离恨界上空,五行归元阵早已经被大宗师级别战斗的法力波动破去,露出原本广阔无垠的天空,如来的金光巨手一直捏着不动根本印,紧紧压制住天地大磨盘的同时,也随时防备着再有人突然闯进离恨界,打断他神念炼化陆传亓,进而掌控天地大磨盘的时间。 除了施秀清和冯茂然被曹天霸以二心剑带走,牛圣婴三人也被苍云术裹去,灵威皓早在五行归元阵破去的同时,便化一道雷霆冲出离恨界,回转修行道。 许一乐被如来打杀,勾离瑾和赤麟儿便成了三皇城一方的最高指挥者,唯独不见了斗阵归来疗伤的东林阙,也不知道他是伤重不治而亡,还是和灵威皓一样已经离去。 没了阵法束缚,沈彦秋也不想再多做耽搁,当即同勾离瑾说道:“两位兄长,小弟来南疆已有数年光景,甚是想念恩师和凄凉洞,既然三位皇者亦默许世尊收取这件磨盘法器,想来离恨界之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沈彦秋放出五行剑丸,颇有些感慨的笑道:“虽然没能同恩师所言,进入不死火山凤巢禁地感悟生生之火,却平白得了一次醍醐灌顶灌注法力,此次南疆一行却是收获颇丰。小弟不是贪心不足之人,已经得了莫大好处,不敢再贪得无厌。想来也是命中没有参悟凤凰真火的福分,小弟不敢强求,这便要走了。” 沈彦秋的炎魔道诸般神通尽皆各有玄妙,对太皇真灵道和神兵变颇有裨益,勾离瑾不好同他讨要修行法门,亦不好说什么交换功法的话,便想着他能在南疆多待几年,若是常住南疆那就最好不过。 只是沈彦秋搬出大悲无心来,勾离瑾几句劝阻的话也就咽了回去,毕竟痛苦山才是沈彦秋的正源根溯,南疆毕竟不是久留之地。 如今这事儿连大宗师都掺和进来,纵然是母皇她们也招架不住,不得不任由这些大宗师任意自由的来去南疆,既是于南疆一脉的莫大耻辱,亦是对双皇一王的羞辱。 许一乐若非心存死志,重伤垂死之下以必死之心激发功力硬憾如来神掌,报勾离卿信任赏识的知遇之恩,以他的实力想要保全性命,也是寻常之事,因为大宗师在离恨界,最多也只能发挥出金丹巅峰的力量,只是有神化境的道行催动,威力上高出太多,压在神婴的临界点上,九转巅峰也难以抗衡。 如今一副烂摊子尽压在勾离瑾和赤麟儿肩上,赤麟儿脾气暴躁,不如勾离瑾深沉老到,稍有些不耐烦便要大发雷霆,撂挑子不干,这许多事都得他来处理。如来盯着天地大磨不肯离去,连浮屠世尊的颜面也不要了,可见这件磨盘于他而言有多重要,甚至不惜直接和妖魔道乃至剑宗这样的大宗师交手,寸步不让,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如来迁怒于离恨界,自己也没本事护住沈彦秋。 夏符飏也有心要走,只是抹不开颜面张嘴,打架的事都好商量,修行儿女和江湖儿女颇多相似,再加金鸡岭祖师以武入道,入门筑基的天鸡十二式就是极为高明的武道功法,最是充盈气血补益元气,故而金鸡岭的弟子大多都喜欢争斗。修行道是世间一切事物的集合体,从来不缺的就是争斗,纵是长生为要也得快意恩仇,否则还出来闯荡做什么?直接在宗门的洞天里闭关不就行了? 还是顾元叹直接了当:“勾离道友,若是应对真空道和杀生王,贫道也有许多手段,不惧他的阵法,不怕他的能耐。只是如今对上大宗师,贫道除了一条性命可以赔上之外,实在是别无手段可用。既不能助勾离道友成事,这就告辞了。” 夏符飏这才顺着顾元叹的话道:“顾道兄说的不错!若是对上杀生王,贫道虽不是敌手,也有保命的手段,怎么也能周旋一二……可是对上大宗师,连许道兄这般假婴的道行,也禁不住三招两式,实在是让人心灰啊!” 顾元叹重重叹了口气:“这还是在离恨界,大宗师的力量连万分之一都不曾显露出来,否则别说有没有勇气对抗,便是对方的一个眼神,也足以灭杀我等百回!不成元神终是蝼蚁,你我也不过个头稍大一些,仍旧经不住一根手指。” 勾离瑾面色悲苦,躬身施礼:“两位道兄鼎力相助,此情小弟铭记在心,一日不敢或忘!大恩不言谢,小弟也不说什么客套话,来日两位再临南疆,小弟在火皇宫设宴,恭迎两位道兄,一醉方休!” 顾元叹回礼,大袖一摆,瑞兽香炉化作一蓬紫色云雾,托着他和两个道童,晃悠悠的出了离恨界。 夏符飏用力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笑道:“兄弟若是不着急,不妨同为兄到金鸡岭坐坐,鸟山师兄和淳于师兄若是见到兄弟,必然也是满心欢喜!” 沈彦秋苦笑道:“我倒是想去金鸡岭见一见几位兄长,只是离开凄凉洞已有数年光景,多时不曾回见师尊,只怕他老人家觉得我孟浪,扣了我冷凝泉的用度。” “哈哈哈!” 夏符飏知道他在打趣,必然有其他的事情忙活,也不追根问底,同勾离瑾道了声后会有期,将身一纵化作一派金光,裹着木焕阳斜冲而起,却是躲开如来的金光巨手,眨眼出了离恨界。 勾离瑾无声的笑了笑,抬手在他胸口锤了一拳,轻声道:“你是我火皇宫的小王爷,母皇的干儿子,这事儿便是哀伯伯也没话说。无论日后走到哪里,都想着南疆还有一个义母一个兄长,我火皇宫也是你的家,你的靠山!” 你的家。 这三个字深深触动沈彦秋内心深处早已尘封的记忆,蓦然想起段景涵的音容笑貌,想起当年在段家军的快乐时光,此时愈加思念远在魔山的方天震,这世上唯一一个比亲兄弟还亲的哥们儿,也不知他现在结了金丹没有,冰河洗剑录修到几重境界,魔山的新掌门梦天刀有没有为难他这个凌怀栩的关门弟子,不觉两眼通红眼中含泪。 勾离瑾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竟惹得沈彦秋真情流露,嘿然一笑道:“儿女情长便要英雄气短,你搞得这么煽情,显得我很麻木,我很尴尬啊!” 沈彦秋一下就被勾离瑾逗笑了,正要分说几句缓解一下,忽然发觉一股莫大的力量压在身上,肉身却没有什么压迫感,只是神魂仿佛被禁锢一般,外放的法力和神念都被逼回体内,五行剑丸悲鸣一声,五道彩光猛的钻进气海,小世界不由自主的加速转动,和这股莫名的韵律同步。 刚一接触这股韵律,沈彦秋便感觉天地间有无穷道理被他触摸,只是不由他去感悟,遂生遂灭,遂灭遂生,道与理不停的交织转换,在天地间与万物之间肆意穿梭,仿佛神魂置身深海鱼群之中,欢悦的游鱼穿梭如箭,却无法触摸捕捉。 勾离瑾修为更高,受到的压力也比沈彦秋大的多,似乎因为他对天道的理解更为深刻,这股压力也愈加强烈,太皇神兵变的灵云几次从头顶冲出,还没凝聚成型就瞬间溃散,惊骇的叫道:“天地威压!这是有人证道元神!” 证道元神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完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也没有人胆敢说必然能够成功,哪个不是小心翼翼,排除一切不稳定的因素,这才敢释放圆满气机引动雷劫降临。此时身处离恨界之人,能够证道元神的,除了陆传亓之外别无二人,而且这股气机的涌动也极为明显,正是陆传亓的气息波动,二人心有所感,同时向天地大磨盘看去。 果不其然,天地大磨盘原本有数百丈大小,遥遥相对挂在天空,只是初时不过是一件灵器,除了威力巨大之外品质却十分不堪,此刻黑白两色尽皆转变成一片混沌的灰色,原本凝实的形体也缓缓虚化,带上天道特有的虚无缥缈的韵律,便显得古朴苍凉,仿佛天地初开时应运而生的至宝,并非新近造就的凡物。 陆传亓的身影不断在两块磨盘之上闪烁,或虚或实,或明或暗,阴阳二神也飞速充实,想来是到了将天地大磨逆反成肉身的关键时刻。 霎时间天地便有三光齐现、六音震动、九彩迸发,十二飞仙翩翩起舞,炫彩流光充塞寰宇。 无数缭乱的光线肆意飞舞,无穷量的天地元气向天地大磨盘汇聚,无论是阴阳二气还是五行元气,甚至无穷元气互相碰撞衍生的混沌元气,都仿佛没有穷尽一般滚滚向两块磨盘。 “不过是成就神婴罢了,竟有这般大的阵仗!” 此刻虚空中并没有漩涡开启,可是仍旧有几个陌生的声音传递进来,而且并非是牛太煌那一批高手,而是其他的元神修士,似乎察觉到有几位大宗师降临南疆,一直隐藏在远处窥探,直到牛太煌、苍云术等人离去之后,这才现身观瞧,发现离恨界的变化。 勾离卿跑去寻找李太白,应帝王和父生真炎双拳难敌四手,自然无法应对一众元神修士,况且这些元神修士远在万里之外,只是神念显化观瞧,他们也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平白得罪一批元神高手,给南疆树敌。 “啧啧啧,小世界的机缘就是多!这厮有救世大功德,对这方世界来说可算是功德无量,这都要重塑肉身了,天道竟连一丝劫雷也不与他降下,直接就助他神婴凝实,几近出窍,果然是气运之子,天道的亲儿子! 另一个声音语气发酸,颇为怨恨的叹道:“想当初我碎丹成婴,差点就让九重雷劫给劈零散了!找了个小世界整整修复百年,才算修养回来。这可倒好,人家一成元神就是出窍境,足足省去万年苦修……” “哈哈哈,吴南堂,你这家伙杀孽太重,天雷没把你劈死你就偷着乐吧!再抱怨两句,回头天道派个大宗师过去收拾你,有的你哭!” ------------ 第五百六十五章 证道神婴 陆传亓是离恨界证道第一人,又是在天道有感,共御外敌的情况下临阵突破,可谓时来天地皆同力,顿时便有种种异象显现。三光齐放,日月同天,星河横挂,周天列宿。又有六音震动,道音轰轰,法音荡荡,天音滚滚,地音颤颤,雷音赫赫,妙音渺渺。 九色长虹遍空,十二飞仙起舞,山川地理尽皆变动,有河流改道,有山峦沉降,有草木怒发,有生灵诞生,整个小世界缓缓膨胀。 如来金红巨手颤抖不已,梵音禅唱断断续续,勉力捏住不动根本印,定住片刻,兀自被天地大力排斥,化作一蓬金粉飘散。 “快走快走,莫要被世尊降怒,坏了性命!” 如来果然应验了涂山九月的话,纵然无人与他争夺,天地大磨盘也未必能到手。果不其然,牛太煌和苍云术是没抢到,可如今离恨界的天道和他做的是同样打算,如来要将天地大磨盘炼化到娑婆世界之中镇压阴阳,离恨界的天道也要如此,以陆传亓进阶元神之势,一举晋升天道中千世界。 只是如来心切,失了算计,只把注意力都放在防范前来抢夺之人和陆传亓身上,忽略了天道本身的因素。 此时如来大可从外界直接摧毁离恨界,断了真空道的传承,然则事不可为强为之,势必与南疆结成大仇,日后浮屠弟子南下,南疆便是禁地,实在是得不偿失。 况且此乃一无所得泄愤之举,除了得罪南疆之外更无一分好处,如来纵然再气氛,也不会做如此举动。 “此人有天道庇佑,若是离恨界成就天道中千世界,我就算能自由出入,想要将其斩杀,其有天道垂青,救世功德加身,纵然能轻松将之碾压,也有无穷阻碍……罢了罢了,也是我无有缘法,就让姓苏的妖狐得意一回。” 如来打定主意,却没有即刻抽身而去,亦是同一众元神修士一般远隔万里之外,以神念探查离恨界的变化。那些修士深怕如来拿他们泄火,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释放神念也是小心翼翼,更有几个早就返回自家山门,关闭洞府涤荡周身,洗去南疆沾染的气息。 如来之威,恐怖若斯。 且说陆传亓身合天地大磨,两极阴阳尽皆圆满,又有天道加持,以整个离恨界的元气灌注,要为他重塑肉身,只待阴阳二神极尽升华,便阴阳相融逆反混沌,一举成就元神。 父生真炎嘿嘿冷笑道:“空废了数千年的功夫,却为旁人做了嫁衣!这些家伙仗着修为境界,把南疆的颜面踩在脚下,老子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应帝王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形势比人强,你我又能如何?倘若你我肯舍了南疆的基业不要,我倒有胆陪炎皇去他们的山头闹上一闹……只是炎皇觉得,离恨界成了中千世界,对我们有什么坏处吗?” 父生真炎冷哼道:“陆传亓若是一步跳过神婴直达出窍,与你我便是同一层次,又是阵法宗师,只要他不出离恨界,便是你我三人联手也奈他不得。你我赢得了他,可赢得了一尊天道么?” “哈哈哈!” 应帝王笑道:“离恨界是你我开辟,当初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使了多少手段,若是就这般让陆传亓轻松夺去,不消说,本王第一个进入跟他拼命!不过……” 应帝王将天涯明月刀一晃,化作一圈光幕遮住二人神念,这才接着说道:“你我三人经营多年,陆传亓想一朝清扫干净,那是绝无可能。如今牛太煌和如来争夺天地大磨盘之举,已然恶了陆传亓,我等只要开放南疆不死火山的禁制,准许离恨界任由这些修士进出,稍微运作一番,便能让陆传亓焦头烂额!” 父生真炎大喜道:“真不愧是朝廷里出来的,够下作!不过甚合我意!” 如来既然说那无名老僧是他师兄,必然不是无的放矢,到时只要放出消息,说世尊如来师兄在离恨界坐化,一尊七劫无量寿境界的金身遗骸,必然会吸引无数浮屠弟子前来参拜,甚至有苦行僧一类的狂信者要迎回如生法体,收回明镜湖。 明镜湖是白莲教圣池,白莲教是真空道分支,而真空道除了一个成就元神的陆传亓之外,还有谁能抗衡浮屠的狂信者? 如果抱着这样的目的,陆传亓出不出手都无所谓,只要让别人看见,浮屠的僧人死在离恨界,死在真空道修士的手上,如来要是还能端坐大雄宝殿不动,那他这个本师如来,可真是比本师地藏安忍不动如大地还要厉害。 应帝王不悦的道:“些许小术,上不得台面,但凡是个有脑子的,总能想得出来。炎皇凭拳头说话太久,也忘了这世上还有心思这回事。” 他和父生真炎既是盟友也是对头,同在不死火山相处了几千年,说话间便少了许多弯弯绕,不拿中州皇族勾心斗角的那一套跟父生真炎玩心思,再加上父生真炎这厮确实懒得动脑子,一惯都是以实力压人,故而话也说的够直接。 “不管怎么说,只要离恨界能够顺利进阶,于南疆而言便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真空道仅凭陆传亓一人,翻不起浪花,也不是你我三人的对手。只要千年之内离恨界没有人成就元神,陆传亓独木难支,离恨界仍然拖不出咱们的掌控。” 应帝王撤去天涯明月刀,化作一尊身披月白色王袍的威严男子,正是他天涯明月刀的元神化身,段天涯。 “哼,千年内能不能成就元神,有没有人成就元神,谁能成就元神,陆传亓说了不算,你我说了才算!” 父生真炎的神念也化一尊面目狰狞的火焰神魔,两人站在天地大磨盘千丈之外,静静看着陆传亓成道。 阴阳相合。 阳磨阴盘皆化作一片灰色混沌,缓缓向中间靠拢,陆传亓阳神和阴神也是缓缓融合一处,化作一团玄黄之气,其中蜷卧一个婴儿。 元神合,婴儿现。 婴儿睁开双眼,入目尽是混沌,浑然一片不可明见,遂挥手分开混沌,向东西南北各走九步,每走一步身躯便长大一分,待到三十六步走完,已如三五岁的幼)童。 幼)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嫩声高呼:“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天地元气滚滚而来。 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高手们顿时有人惊叫起来:“这厮不是修炼的道门阵法么,怎么用起浮屠的手段来了?!” 当初如来在大雪山成就丈六金身,无上菩提,便是行走四方,口呼“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八字,震慑寰宇响动周天,开创浮屠证霸道的第一人。 “孤陋寡闻!” 另一人不屑的道:“先天尊极道和先天霸极道本就是玄门正宗!世尊成道不过是借鉴了先天尊极道而已,如何就成了浮屠独有的手段!” “太上始元道尊开创先天尊极道,太上玄元道尊开创先天霸极道,本是我道门一脉相承的秘传神功!可惜四古纪元断绝仙凡两界,我等后辈修士也无缘修炼这震古烁今的大神通!” 先天尊极道,先天霸极道。 众人一阵唏嘘不已。 只听得先天二字,又是两位道祖传下的功法,倘若流传至今,必然是比道门护教神功四九元功还要精妙绝伦的功法。 可惜,如来成道时,也只是借用了先天尊极道的皮毛,没有得其精髓。 陆传亓化生婴儿,长成孩童,瞬间就度过了初成神婴的虚弱期,不仅如此,随着他行走四方,离恨界的规模也在随之扩张,陆传亓走一步,天地便增一千丈,元气便浓郁一倍,亦是随着他突破而向天道中千世界迈进。 陆传亓双眼放光,似乎目光直接穿透世界屏障,向更加广阔无垠的世界注目,蓦然神色一变,低声道:“底蕴不足?怎么可能底蕴不足?我离皇界乃是离鸾巢穴所化,诸多元神修士小世界融合,早就有中千世界的基础,如何会底蕴不足?” 进阶一事最为凶险,因为这其中所涉及的乃是蜕变和升华,从本质上改变为另一种形态,若是中途出现难以为继的情况,修为倒退还在其次,损伤道基也是小事,怕就怕根基崩溃,散功化道。 修士如是,世界亦如是。 眼看离皇界就要晋升为中千世界,天道意志觉醒,从此脱离南疆三皇统治,离皇界子民也能修行证道,前往外界的大千世界领略不一样的风景,却在此时后继乏力难以为继,稍有不慎便是崩灭的大劫! 陆传亓刚刚成就神婴的喜悦,顿时化作满腔的凄苦。 此时纵然他放弃修为反哺天地,也达不到推动世界扩张的程度,甚至有可能直接导致世界崩灭。 一筹莫展,一片茫然。 他已经成就神婴,只要将天地大磨盘收回化作肉身,便能离开离皇界,虽然从此背负天大的因果,此生再无可能修成下一重境界,但元神修士只要想赖着不死,便能赖到天荒地老,直到修行道也彻底毁灭,他才会随之崩道而死。 一样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陆传亓悲声笑道:“这般逍遥,于我又有何意义?逃得了天地的拘束,又岂能逃得过本心?” ------------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太母元气 一样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陆传亓悲声笑道:“这般逍遥,于我又有何意义?逃得了天地的拘束,又岂能逃得过本心?” 陆传亓浑浑噩噩,木然呆愣原地,正不知如何自处,忽听得耳边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道友莫慌,贫道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声音清晰如在耳边轻语,陆传亓蓦然惊醒,左右张望,却不见来人身在何处,知道是有大神通者传音入耳,只是摸不清对方脉路,不敢开口应声。 似乎是明白陆传亓的顾虑,那人笑了笑又说道:“道友不必担心,贫道并无恶意。只是不忍一届千万生灵惨遭厄难,愿助道友度此难关。” 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陆传亓早已是心如铁石,猛然听得这人和风细雨的温柔语气,陆传亓只觉好笑,这世上还有道心慈悲,急公好义之人么? 无利不起早,他赶到这个时候才现身与我说话,显然不是刚刚才到,卡在这个关键时刻现身,只怕所谋不小。可离皇界还有什么是他好贪图的呢? 陆传亓沉默许久,这才问道:“吾界即将崩灭,便是大宗师也无能为力,前辈也有办法补救?” 六劫七劫虽然只差了一个境界,本质上却有难以弥补的差距,神化修士击杀出窍修士虽然不易,但抓住机会一举镇压,也算不得很难的事情。 七劫分神化念,八劫灵肉合一,神化者真灵寄托虚空,永恒不灭;合一者星辰炼做肉身,恒古长存。此两者功参造化,故以大宗师称之。 出窍修士能将元神脱离肉身,出入青冥遨游太虚,却没有神化修士横跨星空、合一修士隔断星域的能力,虽然能从大宗师手下逃的性命,却免不了一着不慎被镇压。 只是大宗师虽有覆灭星辰之伟力,却无创造星辰之妙法,若要毁灭离恨界,哪怕是进阶之后的离恨界,七劫修士还要费一番手脚才行,八劫修士则随手可为。 然则要扶正修偏,拯救一方世界,就是九劫散仙为之也力有不逮,这是修为境界的局限。 这人至多也不过大宗师修为,况且除了九天神上雷震霄,还没听说有第二人成就八劫,这人语气温吞如水,棉柔亲切,陆传亓也不信他是个八劫大能。 你以为你是郭允龙? 那人笑道:“道友的顾虑也没错,不过有些事,虽然散仙做起来也很麻烦,但麻烦只是难办,不是办不了。” 他能看透我的心思! 陆传亓忙道:“前辈是散仙?敢问可是坤龙道祖郭允龙?” 这世上只有一人成就九劫散仙,那就是名震诸天万界的坤龙道人,引领众生修行脱离苦海,传下《神仙大道歌》,被尊为这个时代的一脉道祖,风华绝代的郭允龙。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解决他当下的境遇,除了郭允龙之外不做他想,尽管他对郭云龙能否拯救离皇界,一样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可总归比别人成功的机会更大。 那人一噎,轻轻咳嗽两声,悠悠道:“贫道不是郭允龙。” 陆传亓心头一凉。 那人又道:“贫道郭暻,草字小山,号嵩阳道人。呵呵,总算沾了坤龙道祖一个姓氏的光,说不得能助道友一把。” 郭暻郭小山?嵩阳道人? 他也姓郭? 难不成真的和郭允龙有什么关系? 陆传亓心头又隐隐燃起一丝希望,急切的道:“前辈是坤龙道祖同宗?” 郭小山道:“家叔郭衎。” 陆传亓浑身一颤,根本不知道郭衎是何许人,就听郭小山接着道:“家叔郭衎,表字允龙,号坤龙道人。” 家叔郭衎。 陆传亓不在乎郭允龙究竟叫郭衎还是郭允龙,哪怕叫郭道纲、郭德柱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分别,只要能解决眼下的难关,别说是你叔叔,就是我爷爷我祖宗,我也能应承下来! 陆传亓大喜过望,正要开口请郭小山施法,忽地顿口,沉声道:“如此,前辈可有什么要求?不妨先同晚辈说说,便是要了晚辈的性命,要被我的在所不惜。” 郭小山呵呵笑道:“若说要求,还真有一个,不过与你而言却是好事。” 陆传亓道:“好事不如无事,不过晚辈也没有资格拒绝,还请前辈明示,也好尽早出手。” 郭小山道:“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贫道自家叔处得了一团鸿蒙太母元气,最能培育世界本源,想来助汝界晋升中千,正是合用。” 鸿蒙乃天地未开时,宇宙浑茫一片混沌之称,实则鸿蒙尚在混沌之先。鸿蒙可指混沌,而混沌不能代表鸿蒙,仅仅表象为一种不可名状的状态。鸿蒙元气是太阳太阴二母气的源流,太阴母气又称太母元气。 陆传亓这才想到,郭允龙当年深入大河源流寻找大乘仙路,曾锤炼太母元气,炼就一部太母龙拳,旷古绝今。郭小山手中若然真有鸿蒙太母元气,拯救离皇界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鸿蒙太母元气至珍至贵,寻常法宝得了太母元气滋养,便能固本培元逆反先天提升境界,成就日后晋升仙器的根基,郭小山如何就肯舍弃? 陆传亓迟疑道:“前辈此言当真?” 郭小山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方外亦是方外之人。太母元气虽然珍贵,但贫道想要,也比道友得来容易。” 那是自然,你有一个称尊做祖的散仙叔叔,这天地间除了飞升上界,还有什么东西与你而言算得上珍贵? 陆传亓不知道,他如今是神魂之体,阴阳二神刚刚合成的元神,还没有凝聚出肉身躯体,以他的修为,又是不曾防备或者说不知如何防备的情况下,如何能瞒的过郭小山的感应。 郭小山笑道:“贫道非但要助此界晋升中千,还要助道友与道合真,元神出窍!” 陆传亓神情讷讷,实在是被一连串的好事给麻木了,只是问道:“代价是什么?前辈可不要说无偿奉献,慈悲怜悯,晚辈是不肯信的。” 郭小山道:“莫说你不肯信,换做是我也是不肯信的。所以贫道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座磨盘。” 陆传亓脑海中突然多出一根手指,也仅仅只有一根手指,肉嘟嘟胖乎乎,就像寻常身材健硕之人的手指,粗壮有力,只是肤色有些泛黄,指向天地大磨盘。 “此物道友留不住,便是贫道不取,亦有他人要取。所以才要道友一个承诺,也好取走时得个名正言顺。” 原来你也想要天地大磨盘。 只是一件杀伐之用的灵器罢了,为什么会惹出这许多大宗师来? 陆传亓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无法否认郭小山的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若非如来表露出势必将天地大磨纳入掌中的决心,不惜与一众大宗师开战,有些人衡量揣摩之后,放弃了争夺的打算,只怕来打这磨盘主意的人,绝不在少数。 古语有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正如童子怀金过市,众皆眈眈。天地大磨在陆传亓手中,恰似一抱真金怀于稚子,被人抢去还是好的,纵是因此断了性命,也是理所应当。 陆传亓叹道:“此事还由得晚辈做主?如来和牛太煌只管抢夺,不知镇杀我离皇界多少生灵,可有一个心怀慈悲,知晓罪孽?便是天地也罚不了他们,晚辈又能如何?前辈把晚辈当人看,便是交易,也是坦坦荡荡明明白白,比他们强上十倍百倍!这些事晚辈不是不懂……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那就好好修炼。” 郭小山道:“贫道助你成就出窍,有离恨界做后盾,又有四灵圣器随身,只要身在离恨界之中,便是大宗师你也有一战之力。只要好生修炼,说不得日后就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离恨界若能晋升,日后便和修行道密切契合,彼此互通,自由往来,但凡修成体内小世界的筑基修士,都能借住传送阵法穿梭两界逆反通道,抵达离恨界,这也是汝界修士日后的机缘。” “待贫道先稳住世界本源,你只管吸收灵气壮大神婴。记住,太母元气一旦接触后天气息,立即就会分解转化成五行灵气,便是贫道也无力阻止,你能吸收多少,修为提升到哪一步,贫道也不知道。只是最少也能跨过神婴关口,进阶六劫出窍,这是贫道许你的,你只管放心。” 陆传亓当即屏气凝神,关注天地间的细微变化。 他已经成就元神道果,倘若离恨界进阶失败,他也不能留在离恨界,否则只能成为离恨界的负担,纵然他是天道意志亲自加持推上元神,也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改变世界规则,所以离恨界的进阶,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而能否成功的关键,就是郭小山口中所说的鸿蒙太母元气。 至于与道合真,元神修士与天地合,不需要郭小山助力,他业已成就此番境界,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 第五百六十七章 以身合道 离恨界晋升后继乏力,三光六音、九彩十二飞仙尽数消失,天地大磨盘化作的混沌元气也缓缓散化,重新演变为阴阳二气、五行元气。 离恨界之外也不知隐藏了多少宗师、大宗师级别的高人,毕竟是数万年来第一个晋升的中千世界,自然惊动了许多有大法力大神通的人物,一个个离了自家山门洞府前来观看,便是之前被如今惊走的那一批,也仗着人多势众重新跑回来一些。 如来再厉害,还能斗得过几十个元神修士不成? 胆敢放一句狠话,大家便一拥而上掀翻他的金莲宝座,打上灵山大雷音寺,烧光杀光抢光! “哈哈,如来啊如来,你再横啊!” 不少人暗自得意。 如来根本不曾现身,只是依旧显化出一只千丈金红巨手,捏莲花心印,掌心里托着一座九品莲台,莲台上端坐一尊千丈金身头陀,法相庄严,好似庙里贴金的神像。 金身头陀目放金光,金光中卍字符文密密麻麻,紧盯离恨界。 离恨界扩张的动作猛然一顿,随即向内收缩,速度比之扩张快了十倍不止! 沈彦秋本是准备离开离恨界,回返凄凉洞面见哀无心,再去徐无城和参天城看一看徐沐白和袁无极,再去魔山看看方天震近来如何,心里计划的妥当,只是陆传亓突然破关晋级,离恨界一片混乱,逆反通道的出口也不知飘荡到何处去了,还要靠勾离瑾施法定位,才能出去。 天地元气混乱不堪,便是他体内的法力也有些蠢蠢欲动,不由自主向空中的天地大磨盘投去,慌得他赶紧祭出一面太阴炫光镜悬在头顶,八极冻气罩住全身,这才定住震荡的法力。 沈彦秋不敢靠的太近,急忙放出五行剑丸御剑远遁,透过八极冻气化作的光幕向外观瞧,幻魔法眼全力发动,太阴炫光镜也不停的接收一应景象,极速解析推衍。 天空中陡然落下一块儿土坷垃,脏兮兮的毫不起眼,却连天地大磨的拉扯也无法移动它下落的轨迹,随着土坷垃加速坠落,上面也剥落一层土黄色的粉末。 “先天太乙神泥?” 有修士认得此物,大声惊叫顿时惹得一片骚乱。 先天太乙神泥占了先天二字,其实还是后天衍生之物,只是其性质特殊,乃是小世界崩灭之后,万物俱毁,地心深处凝结的唯一一点精华所在,一直于地心深处被先天戊土元气滋养,换做通俗的叫法,先天太乙神泥还有个人尽皆知的称呼。 息壤。 息壤又称九天息壤,据传说乃是当年娲皇圣母娘娘抟土造人所用之宝,便是后来神魔撞断天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河之水倒灌凡间,也是圣母娘娘采集五彩神石,混合先天太乙神泥补救苍天,因此沾有娘娘造人、补天的大功德,有莫大的威能。 先天太乙神泥本是造就万物的灵宝,又结合先天戊土真精的特性,具有无限包容和生化的能力,指甲盖大小的一团息壤,一旦接触大地就能拔起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千丈大山,何其恐怖。 是什么样的宝贝,竟然要用先天太乙神泥包裹保持灵性,不让元气外泄? 先天太乙神泥化作莹莹粉末飘散,仿佛天空中下了一场泥浆雨,本只有拳头大的一团息壤,散做粉末飘散,分化无数,无穷无尽的泥浆竟然将整个离恨界都覆盖,大地上纵横凌乱开裂,仿佛伤口一般幽深的裂缝便缓缓愈合,原本因世界晋升而拔起的高山峻岭,江河湖泊等,本也在后继乏力之时陷入崩溃,此时也稳固下来,和天地一般逐渐愈合。 不愧是娲皇补天所用的功德神物。 此等神物里包裹的,又该是怎样让人难以想象的重宝? 举凡知道九天息壤的,此刻无一不全神贯注的等待,等待着神泥完全剥离。 黄光散尽,一团蠕动翻滚的混沌。 “嗯?混沌元气?” 有人疑惑不解:“混沌元气虽然珍贵,却不是绝无仅有之物,六劫宗师便能深入虚空摄取,怎值得息壤包裹?” 顿时有人叫道:“没见识的蠢货,那是鸿蒙太母元气!” “你才是蠢货!告诉他作甚,快抢!” 顿时众人也顾不得如来在旁,大宗师的威慑也成了摆设,管他离恨界能不能承受宗师之力,各自施展拿手的神通,或是一气擒拿手,或是万道剑光,或是翻腾云雾,或是奇形气劲,一股脑儿的向那团鸿蒙太母元气抓去! 如来也是心动不已。 他虽然成就七劫无量寿,能遨游宇宙星河,破灭星辰,亦能深入大河源流,却没有本事抵达源头采摄鸿蒙元气。这世上唯一能做到的,有且只有坤龙道人郭允龙一个,不做二人之想,故而这团太母元气的归属,不问可知。 无论突然出手之人是不是郭允龙,如来都不想为了一团太母元气得罪他,纵然比天地大磨盘珍贵百倍,再如何心动,也绝不能和这些人一样,傻乎乎的抢夺。 恶了南疆和离恨界,对浮屠来说轻如毛羽,若恶了郭允龙,除非释迦二圣临凡,否则唯有集结浮屠所有的力量,请出几尊闭死关的圣僧大德,才能和郭允龙对抗。 就像之前没有任何宗师高手敢和他争抢一般,郭允龙的东西,就是大宗师也不敢随意染指。 虽然郭允龙不一定会找他的麻烦,可这事谁能说得准,万一呢? 浮屠是不怕郭允龙,却也没有必要得罪这么一尊大神散仙。散仙不入真流,然则已经归入太乙之列,谓之太乙散仙,属玄门正宗之道果。 一众宗师高手出手疯抢,其中还夹杂着几尊偷偷摸摸的大宗师,将自家的法力气息收敛几分,贴着旁人的剑光游动,以此来隐藏行迹,如来只是冷眼旁观,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就算此时有人注意到他,也无暇分心他想。 离恨界有元神之力介入,天道规则本该以雷霆降下清扫,或者直接排斥出去,奈何此时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吸收息壤之上,梳理山川河流,稳定种种元气,以晋级中千为重,也顾不得这些肆虐的元神宗师。 这些人的道术法力撞来撞去,还没抢到手就先防备着被别人抢了先,但凡有谁的法术超前一步,最少也立即有三五道法术撞过去,轰隆一声打个粉碎,待到他重新凝聚法力冲进来,早被人甩在身后。 故而明明瞬间就能抵达的距离,竟这般拖拖拉拉了十来个呼吸。 如来有些按捺不住。 我若炼就中央娑婆世界,借之沟通两位祖师汲取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的力量,便是郭允龙也奈我不得。 思及此处,当即使出万化擒拿手,翻掌如盖,迫开一众神通,势如破竹向太母元气抓去! 被如来万化擒拿手强势推开的修士高声叫道:“世尊,你不怕郭道祖降罪?!” 如来笑道:“既是诸位做的,老僧怎做不得?便是郭道祖降罪下来,也是诸位同老僧均担。”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诸位冒犯了郭道祖,老僧只好将罪孽担起,与诸位解脱一场厄难,曼陀罗尼!” 都说浮屠僧能言善辩,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果然这肥厮好快好贼的嘴!不亏得浮屠舌灿莲花的美誉! “呵呵,诸位道友慢来!” 如来抢的正大光明,另外几位大宗师则是偷偷摸摸,被他倾山一击后来居上,想要发力为时已晚,勉强增加力道抵挡片刻便既支离破碎,却是如来早就防着他们几个,不动声色的发动触地印,突然爆发之下当即就把几位大宗师的法力打散。 如来志在必得,正要反手将太母元气收走,太母元气旁边便多了一根胖乎乎肉嘟嘟的手指,轻轻一点,就像戳破一个气泡,太母元气化成万道霞光,遁入虚空。 陆传亓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连忙将郭小山告知的口诀念诵一遍,将神念弥漫辐射出去,顿时发觉天地间有无穷无尽的元气向体内狂涌,先是瞬间瓦解天地大磨盘为他凝聚的“肉身”,随后一点点剥离他元神中的阴阳二气,只剩下一团混沌裹住真灵烙印,元神轻飘飘向看不到的远方飞去,刹那间的恍惚,就像传说中破空飞升直达仙界一般,浑身酥麻畅快。 仿佛他就是这天,他就是这地,他就是离恨界一切众生的集合体。 霎时间元神空明,前因后果在心中一一呈现,已然明白郭小山做了什么。 如来怒哼一声,万化摄空、擒拿手定住整片空间,万化擒拿手恍如五根擎天巨柱站立五方,将方圆千丈之内的一切事物向掌心收摄! 郭小山的手指被万化擒拿手摄住,忍不住“咦”了一声,手指弯曲似乎在一个看不到的鼻孔中挖了一下,然后轻轻一弹,呵呵笑道:“好一个金刚万化擒拿手!好一个五气锁元阵!世尊既然不留情面,贫道就陪世尊玩玩儿!” ------------ 第五百六十八章 白玉青莲 “还是贫道陪你们玩玩吧!” 一声冰冷冷的话语响起,陆传亓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万化擒拿手一侧,赫然是他本来的身形面目,只是面如寒霜,显然是愤怒至极,却不知被什么力量束缚住,连如此明显的愤怒也显得甚为生硬。 就像机关匠师打造的人皮傀儡一般,看似与真人无异,却唯独少了一份生灵独有的生动与灵性。 陆传亓抬手虚按,掌心里一枚小巧的三角盾牌旋转不休,只一掌便把万化擒拿手布置的五气锁元阵崩灭,随即按向郭小山的手指。 “无量天尊!道友何必如此动怒?贫道好心助你成道,你不感激也就罢了,为何要坏我指头?” 郭小山屈指一弹,正中仁王盾中心,嗡的一声响,手指借力退走,迅速显化出手掌手臂,随后现出一个灰衣麻鞋的道人。 道人穿一领灰色道袍,上面却没有云纹法印之缀,只在左胸位置绣了一座小山,背后却是一头半隐云雾的蜷缩巨龙,显得甚为怪异。 道袍方面大耳,鼻直口阔,看上去颇具威仪,只是一双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两只手都拢在宽大的袖子里,便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陆传亓将手中仁王盾一甩,无数道三角锋刃飞射出去,绞杀一众宗师、大宗师的神念,并且特别关照了如来,倒有一半的锋刃是飞向重组的金身头陀。 “郭小山,你敢骗我!” 陆传亓低声嘶吼。 郭小山从袖子里摸出一柄拂尘,左右一甩荡开逼近的锋刃,呵呵笑道:“道友以身合道,日后便能彻底掌控离恨界,这方天地便是道友,道友便是这方天地,连天道都在道友掌控之中,岂不强过元神出窍?” “我送给道友这般大的机缘,虽不求道友感激,然则道友便是不喊前辈,也不该直呼贫道姓名。” 嘶! 以身合道,身化天道! 这是无生无灭的圣人才有的境界,陆传亓不过刚刚成就神婴踏入元神五道,竟然直接就合道了! 陆传亓怒道:“我以神婴境强合天道,离皇界便再无晋升天道大千世界的机会!你虽然成就了我,却断送了我离皇界的未来!你还要我感激你?” 郭小山又是一甩拂尘:“道友身合天道之后,这具北水神王盾就能逆反先天,日后好生祭炼,便能成就先天灵宝,足以护得离恨界周全,便是大宗师到来,道友也能战而胜之,就不用在贫道身上实验了。” “再者说了,道友此言还为时过早,离恨界的根基有些浅薄,所依仗的不过是离鸾巢穴,便是凤凰如此大的功德,也没有将不死火山化作一方世界。离恨界乃是后天开辟地世界,能晋升中千已是侥幸,耗尽潜力根基。若非贫道的九天息壤和太母元气,此时已经崩灭,谈何日后未来?” 陆传亓冷哼道:“不能?我掌天道,我说能便能!” 郭小山摆摆手,咧着嘴道:“好好好,你厉害,你说能便能,一定可以的!不过答应贫道的条件,是否可以先兑现了?” 陆传亓嗤笑道:“无耻之辈,也敢觊觎我天地大磨?” 虽然合道本非他所愿,但事已至此已然别无他法,况且正如郭小山所言,合道之后掌控天道,只要在离恨界之内,便是大宗师也不是他的对手,确非元神出窍能比。而且郭小山不管如何算计,可舍了九天息壤和太母元气,却是否认不得,这天大的人情不能不还。 陆传亓合道,许多道理不悟自明,因果之道也清晰可辨,知道天地大磨盘是因,他合道是果,纵然郭小山不取,天地大磨盘也不会归于他手。 只是他刚刚合道,还没有彻底泯灭凡俗的情感,所以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想治郭小山一个难看。 “那就看道兄拿不拿得走了!” 陆传亓心念一动,天地大磨周围的虚空寸寸碎裂,虚空裂缝里伸出无数漆黑扭动的触须,一层层将天地大磨盘缠住,眨眼便被镇压于虚空。 “两界分流法。” 郭小山赞道:“道友刚刚合道,便能使用天道之力,果然是天资卓绝。” 陆传亓道:“少废话,有本事就来拿!” 猛然伸手对着郭小山虚抓,郭小山周围的空间也顿时破碎,没一块都不足指甲盖大小,以郭小山为中心坍塌。却是陆传亓根本懒得跟他费唇舌,上来就是刚刚掌握的神通手段,两界分流法,虚空牢笼。 如来破去万千锋刃,金身满是密密麻麻的伤痕,他一边修复一边观望,瞅见陆传亓和一灰袍胖道人放对,顿时怒火中烧,自金身眉心射出一道金光,瞬间罩住陆传亓和郭小山,喝道:“妖孽,看本座大罗金钵!” 万丈金光浓郁如汤,只烧的虚空触手滋滋作响,不规则的虚空碎片如雪融化。 “如来,你当我还是任你揉捏之人?咱俩的账也该算算!” 仁王盾悬在头顶,金光难以撼动,陆传亓如今只有一道两界分流法使的顺手,其余的神通还没来得及感悟,便同样对着如来抬手虚抓,粉碎空间唤出触手,要强行镇压如来的金身头陀。 郭小山举着拂尘,好似撑着一柄灰白色的小伞,金光落在拂尘上,便流水一般滑落下去,承出一片空白来。 “此间事了,贫道也该离去。” 郭小山闲庭信步,一步步走出金光,伸手向天一指,便有一口数千丈的虚空漩涡洞开,陆传亓便是这天地,仁和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应,却根本无法收拢漩涡,骇然道:“怎会如此?” 郭小山一拂尘抽向金身头陀,哐的一声把如来的大罗金钵打的粉碎,如来大叫一声仰面跌倒,以九品莲台上滚落下来。 “世尊若是佛陀真身到此,贫道这一下也动你不得,只是世尊有些托大,小觑了贫道也!” 如来稳住身形,双手合十,沉声道:“尊驾是谁?” 郭小山道:“贫道郭暻。” 漩涡中一点白光闪动,五色氤氲裹着白光极速飞落:“世尊高坐灵山大雄宝殿,想来也没听过贫道的贱号,不过家叔郭允龙的名讳,世尊该是听说过的。” 如来一惊,随即抬头看天。 “坤龙道祖?白玉京?” 郭小山笑道:“正是家叔的白玉京,因是贫道的机缘在此,家叔特意赐下,许贫道使用一回。” 如来不敢直呼郭允龙名讳,特别是当着郭小山的面,不愿被他揪住不放。眼瞧着郭小山一团春风和气,然则怎么看都藏着十分狡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郭允龙的关系一般,扯着虎皮做大旗。 如来沉吟不语。 郭小山又道:“世尊若有兴致,贫道日后再登山拜访,好好与世尊说道说道。不过今日不凑巧,贫道还有许多事要忙活,眼下还是打发了前来争夺贫道机缘的道友,才好说话。” 白光下落的速度一顿,就见一杆鹰嘴长枪挑动五色氤氲,微微弯出一个弧度,托着白光不能下落,只听苍云术哈哈大笑道:“别人怕他郭允龙,我元魔山不怕!郭小山,少拿郭允龙出来吓唬人!都说他身陷大河源头无法脱身,依我看确是如此!否则也不可能把白玉京交给你!” 苍云术去而复返,上来就是赎罪枪挑白玉京,振北图南搏沧海,阻住白玉京降落的势头,随即高呼道:“老牛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来了来了!” 牛太煌也放出万丈法身,手持黝黑锃亮的平天圣,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嘿”的吐气开声,奋力下砸! “本王也想试试散仙的法宝,究竟有何了不得的神通!” 虚空忽地再开一口漩涡,只是闪了一闪便重新闭合,就在一张一闭之间,一柄赤火燎烧的鬼头巨锤一闪而过,咣当一声砸在赎罪枪枪尾,枪尖擦着五色氤氲向中间的白光刺去! “好二哥!” 苍云术兴奋的大叫一声,赎罪枪化作一头铁翼苍鹰,两翼如刀分开五色氤氲,尖锐的鹰嘴堪堪触及白光! 象王白云弋的往生锤! 郭小山依旧不疾不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一步步向上行走,便走边念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贫道却是好福气,竟惹得武神、斗神和大力魔王联手!” 郭小山几步走到白光之上,微微蹲身往下一按,五色氤氲尽数收拢,露出一座白玉雕琢的城池来! 城池灿如白玉,奕奕放光,其上有十二座门户,五层楼身如高塔,雕梁画柱,鳞瓦飞檐,瞬间涨大如山岳,不仅崩飞牛太煌的平天圣,更是压的赎罪枪铁翼折断,回复成鹰嘴长枪的模样,整个枪身都折成一个夸张半圆! “贫道亦有一式仙人抚顶,请各位道友品评!” 苍云术控制赎罪枪抗住了白玉京全部压力,顿时难以支撑。仙人抚顶受长生,福缘深厚者得成仙道,根性浅薄者转生幽冥,罪孽深重者魄散魂飞。 苍云术厉声尖啸:“大哥二哥!” 蓦地一声狮吼象鸣,苍云术开辟的虚空漩涡里再次飞出鬼头巨锤,同时还有一柄九曲三折的勾镰刀,鬼头巨锤砸向白玉京,勾镰刀直取郭小山脖颈! 镇魂魔刀,往生锤! 战神仲云胥和武神白云弋终于忍不住出手了,白云弋则是第二击! 牛太煌抡着平天圣,仍旧是势大力沉的一记猛砸,大力神魔法运转到极致! 如来也闷声不吭的催动金身头陀,连如来神掌和电光神拳都不用,而是直接使出浮屠至强武道,大光明拳! “你们有帮手,贫道便没有么?” 郭小山皱着眉头苦笑道:“李道兄,你再不出手,兄弟我可真扛不住了!” “哈哈哈,来了来了!” 一道剑光乍起。 青碧色的剑光肆意游走,瞬间交织成一朵硕大莲花,莲花闪烁不定,撑住仲云胥等人的攻击,郭小山趁机震动白玉京,顿时有道道玄黄之气垂下,一把扯住遍布虚空触手的天地大磨盘,瞬间拉到白玉京之内,连虚空都扯碎一大块,留下一块久久不能愈合的创口! “太白分光,剑化青莲!” 苍云术怒道:“李太白,好歹也是朋友一场,你也来坏我的好事!” 清脆透亮的笑声久久不绝:“鹰王是太白的朋友,小山也是太白的兄弟!不能厚此薄彼!这次是太白失礼,日后再去圣山给三位赔罪!” “哎哟!” 李太白高叫一声,青莲晃将一晃忽地收拢,裹着郭小山和白玉京,顺着苍云术开辟的虚空漩涡化光而去! “我家婆娘追的紧,几位兄弟恕罪!” “姓李的,这次再不声不响的跑了,老娘就打上青莲剑宗,灭你满门!” 勾离卿气急败坏的叫道。 一时间走的干净,苍云术直气的怒骂不止,骂骂咧咧的道:“大哥二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把如来这肥厮放倒,打上灵山撅倒他的大雄宝殿,把灵柩那老棺材手里的鹏羽抢回来!” 仲云胥魔刀一震,当即和往生锤一左一右夹着赎罪枪,一声不吭破开空间,直往元魔山而去。 ------------ 第五百六十九章 老猿脱困 初秋,十九,小米山。 不定向吹拂的秋风忽暖忽凉,挟裹着半山腰水气充盈的雾露,打湿了小茶铺不大的招牌,水珠点点。 小米山的花茶很是有名。 方圆数万里的范围,单提起花茶这一个品种,无人不知小米山。 煮茶的水就是山中清泉,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这花有些与众不同,不说凡夫俗子前来品尝,武道高手往来频繁,便是方圆左近的修真之士,也是络绎不绝。 概因无论泡什么茶,总少不了小米山独有的一味奇花,断肠草。 听起来但是跟毒药一般。 断肠草最初不叫这个名字,据说是早年间某个宗门的长老,情关难渡坏了道心,卡死在金丹二转不能寸进,在寿元将尽之前搬到小米山等死,培育了一株奇花,每日以心血浇灌,将本源法力化作雨露播撒,渐渐养就一点灵性。 此人为情所伤,虽已释怀,但多年求之不得的郁郁之情深入骨髓,也被他一点一滴注入奇花之中。 此人入道修行之前是个儒生,只是不曾有功名在身,又学不来儒家的道理思想,索性弃儒入道皈依山门,可惜没有仙缘,为情劫所累,道心崩坏。 好在也有金丹二转境界,得了个长老的职位,在宗门领了一纸文书,将无人问津的小米山收做私人领地,终日就是吟诗作对栽花种草。 初秋七月水冰凉,孤灯照寒窗。 八月风杀多情债,只把心儿伤。 人道九月好,九月好。 哪知九月最无情,春生秋死,花落人断肠。 曾有人推测这一首多情词,言道此人是爱上了青丘国主涂山九月,所以才在自家写的诗句里,说什么人道九月好,九月最无情的话头,映射的便是涂山九月。所谓见过九月无仙子,见过嫦曦无美人,任谁迷上青丘国主,此生也要沦陷。 他本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倒是把断肠草的名字流了出去。 他死后道返天地,奇花没了他心血和法力灌溉,便开始摄取小米山的灵气,不足百年时间就遍布小半座小米山。 这便是小米山花茶与众不同的由来,只要沾上青丘国主的边,哪怕是子虚乌有的杜撰之事,那也是一场难得的风月。修行道素来有四大美人、十大仙子之说,可无论怎么评,都从来没人把涂山九月评进去,就是因为这世上无人能和她一较容貌,便是公认修行道第一美人第一仙子的嫦曦,也自认比不得青丘国主。 这个茶铺挂的招牌也是直白,就叫做九月清香。 很简单的一个铺子,几根胳膊粗的竹子随意搭了个顶棚,四面透亮,棚里棚外零散的摆了几套桌椅,有木制有石制,茶壶茶杯也是极为常见的红泥、紫砂,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个人。 某些特定的时间段,凡夫俗子和武道高手不能进入小米山,至于原因则很简单,初露的断肠草口味最佳,药效也最足,自然这几天只能由修士享用。 “都说断肠草断肠、腐骨、蚀心,是难得的大药灵草,我看也不过如此嘛!若是把一颗二转金丹化开,分散到无数颗断肠草里去,一朵花的效用还不如一口天地灵气转化的实在!哎,一碗茶水也能吹出花样来,这些人可真够闲的!” 一个头戴戒箍披散头发的汉子,打扮的不僧不道,仰头一口喝干杯中茶水,砸吧砸吧嘴,不满的说道。 旁边一个乞丐打扮,衣服却是浆洗的分外干净,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汉子道:“那是你灵石化的少,喝不起最纯的母茶!断肠草那株母茶树,倾注了白石道人毕生心血,情劫魔障的意境都在里面,但凡有这方面执念的,喝一碗便能明悟几分,日后遭遇情劫也能少走几步弯路。” 另一个发福的胖大道人笑道:“灵石!咱们弟兄三个都是穷鬼,哈哈哈,一个乞丐一个头陀,还有我一个贫道!休说喝什么母茶纯水,便是真喝了,有个屁的情劫感悟!乞丐,你指望哪家的女修能看上你?” 旁边人听了皆是忍俊不禁,偏偏胖道人嚷嚷的大声,连不远处的茶铺子也听得分外清楚,顿时惹来一片哄笑。 乞丐的模样倒也周正,只是一缕山羊胡甚是难堪,凸显出几分奸诈猥琐,闻言摇头晃脑的道:“乞儿我修道前就是乞丐,如今修成一颗金丹,也不敢忘本。不过旁家的仙子看不上乞儿,还不许乞儿单相思一把么?这世间的情爱,哪里有那些两情相悦,多不过师长之命,强凑了许多姻缘,只求个门当户对利益来往,否则怎会有情劫?” 头陀撇着嘴,啧啧道:“你这穷酸,文不成武不就,倒是乞丐这行干的红火,偏学人满嘴的跑飞剑,讲什么大道理!瞎说什么大实话哩!” 乞丐哈哈一笑不与他争辩,自顾自的喝着茶水,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桌子示意老板再来一壶,轻声道:“咦,说起情劫我倒是想起一事,听说陷空山的白娘娘寻了良配,诸位可曾听闻?” 头陀一本正经的立掌:“我僧与道者皆是出家人,啊呸,自不知这世间情爱,呸,为何物,乞儿有话快说,拖拖拉拉的不是正经买卖。” 头陀自称僧家,口诵曼陀罗尼,也有些浮屠高人的模样,只是留了好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微风一卷发梢就溜进嘴里,呸呸的往外啐,本是十分的正经话,也让他说出八分腌臜来。 “啪!” 乞丐轻轻一拍桌子,扭头一看四邻之人都看着自己,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心里也不禁有些得意。 只是有个俊俏的白面青年无动于衷,自顾自的添水煮茶,似乎对这事儿根本不感兴趣。 “要说这妖魔鬼道的三大美人之一,西极陷空山无底洞的白娘娘,一缕情丝系在了谁人身上,那就得先说一件轰动修行道的大事!” 他拿腔捏调摆起说书人的架势,索性也不坐着,捞起胖道人的拂尘连须带把握在一起,啪的往手心里一敲。 “大猿王脱困五行山,袁无极怒闯自在宫!” 白面青年微微顿了顿,便听这乞丐接着说道:“且说当年大力魔王成就七劫神化,练就万里传神摄拿五气源头的大神通,本是于自在魔宫稳固修为,只因袁无极殿前打杀牛伏魁,将许给圣婴太子的亲妹子,又转许了当时还不曾拜在大悲宗门下的沈彦秋,因此恶了大力魔王,被魔尊一掌镇压,言道要镇压大猿王五百年。” “此事一出,当即让名不见经传的沈彦秋名声大噪,连带着他大圣王袁无心的名号也打了出去,故而有人推测,沈彦秋能摆在大悲无心尊者门下,倒有一半的原因,归在袁无心这个名字上。” 四下修士齐声哄笑,白面青年也是嘴角微翘,轻轻摇了摇头。 “你只说大猿王之事便好,却提什么沈彦秋?恁的一点儿也不专业!” 这一会儿旁边又围了三五十人,多数都是筑基境,零散的几个金丹一转,连一个二转也无,想来也是和道僧丐三人组一般,都是无门无派得了些修行法的散修。 乞丐越说越有劲,听人说他不专业,四下一拱手:“在下也是听人说起,不曾亲眼得见,自然不敢随口胡说。此处离中土之地尚有数百万里之距,诸位道友若是有人去过中土,熟知其事,还请上来说话,这顿茶在下请了!” “就是就是!自家说不了,还不让旁人说了?有本事你上来说说,看看可能比这位道兄说的详细!” 那人也吃不得激,当即就站起来,也是先打圈施礼,接口道:“说便说!只是贫道也是听人转述,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智丐道兄斧正一二!” 原来这乞丐的名号叫做智丐,也不知是他的名字还是绰号。 智丐笑道:“髀蠡道友但说无妨,乞丐我也不见得比道友知道的多。” 髀蠡道人呷了口茶水:“且说大猿王修炼猿魔疯神法,正赶上破碎金丹的五百年大限之期,被魔尊一掌镇压,又从浮屠借来金字压帖镇住五行山,锁住参天城的地气,想是要坏了大猿王的道行。不过大猿王乃是天地灵根孕育,上承天眷,竟然生生在镇压之境凝聚神婴,将参天城那座擎天柱炼成一杆神兵,打碎五行山!” “如此这般,才有了智丐道兄所言,大猿王脱困五行山,袁无极怒闯自在宫!” 髀蠡道人道:“大猿王以金丹九转力抗神婴,僭越称王,便是狮王妖圣也默许了。如今修成神婴,又是专司战斗的猿魔一族秘传疯神法,境界自然是比不得出窍期,但纯粹的战斗而言,却不弱于寻常出窍高人!” “当然,休说神婴境的大猿王,便是三个五个,乃至出窍境的大猿王,也不是神化境魔尊的对手。不过魔尊和大猿王本有兄弟之义,姻亲之好,大猿王无法无天,魔尊却不能无情无义,必然会手下留情,这也是大猿王没有被二次镇压的缘由!” 智丐赞道:“髀蠡道友所言甚是。” ------------ 第五百七十章 均天遭劫 袁无极力抗神婴之事众说纷纭,反正在场的也没人见过,更无一人曾亲眼见识过袁无极,不知道这个战天斗地的大猿王,只是个身高不足四尺的白猿,浑不是他们所想身高九尺昂藏睥睨的大汉。 “今儿咱们要说,可不是说大猿王上自在魔宫闹事儿,说的是陷空山白娘娘的情丝所系,正在大猿王身上!” 白面青年终于是忍不住了:“请问这位髀蠡道友,我只听说青丘山的香狐公主胡梦媛钟情大猿王,这白娘娘是谁?莫不是陷空山的地涌夫人?又怎么和大猿王,这个……” 髀蠡笑道:“道友是想问,他二人怎么勾搭上的?” 头陀摇头晃脑的道:“好一个勾搭!勾勾搭搭,你勾我搭,好啊!” 白面青年脸色一滞,叹道:“勾搭便勾搭吧,左右也不过就是勾搭二字。道友可知其中详情?” 髀蠡道:“不知,只是有此听闻。据说大猿王打上自在魔宫之时,白娘娘和香狐公主都在……嘿嘿,香狐公主还是魔尊义女,圣婴太子的干姐姐哩!如今却是有了情郎忘了爹,担了个不孝的罪名。” 白面青年摇头道:“出嫁从夫。修行人虽然没有凡俗的规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还是说得过的。胡梦媛倾心大猿王多年,如今也算修成正果,休说是大猿王,只怕青丘国主也拆不散她们。” “狐女娇媚多情,但若认定一人,便是天塌也不改。” 髀蠡一竖大拇指:“道友好风月!” 白面青年摆摆手道:“道听途说罢了,哪里有什么风月?只是我听道友消息灵通,不知修行道还有什么事发生?贫道远离中土数年,于南疆多待了些时日,断了联系,正好和道友打听打听。” 髀蠡道人道:“相逢即是缘,道友想知道什么,只要贫道知晓,必定知无不言。” 白面青年略一思索,轻声道:“敢问魔山派,有何动静?” 魔山派? 这白面青年容貌英俊,棱角分明,一身修为比自己只高不低,髀蠡道人才有许多耐性与他,否则谈什么缘分不缘分?试问在场的筑基修士,可有敢这般打断他说话,问这问那的? 感情此人是魔山弟子。 髀蠡道人的态度愈加温和,周围的人也有意无意的收敛气息。 “倒是没什么大事,只听说新掌门梦天刀得了六阳屠神刀,修炼一刀倾城,硬是斩了几个老一辈长老的脑袋,随后魔山便举派闭关,至今不曾放开山门。” “喔,那就是无事了。” 白面青年点点头,又问道:“大猿王脱困五行山,可曾听闻崩芭二将,马流二帅的消息?袁露凝现今如何?” 髀蠡道人看看智丐,智丐耸耸肩,表示自己一无所知,髀蠡道人只好苦笑道:“此事贫道着实不知,实在是抱歉。” 白面青年忙道:“道友言重了,是贫道追问不休,如何能怪道友?贫道耽搁了诸位许多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样,今天这顿茶水,都算在贫道身上,还请在座的道友给一分薄面,开怀畅饮!” 头陀欢喜不已:“道友豪气!反正也喝不醉,便依道友所言,喝他个肚圆!” 髀蠡道人也没想到几句话便省去自家几块灵石,蚊子虽小那也是肉,不用自己出最好不过。 白面青年摸出一把灵石,却是十来块上品火灵晶,个个晶莹剔透,内里浓郁的火灵力凝如岩浆,随着光线变换发出莹莹透亮的光芒。这品相休说管饱,就是把这铺子盘下来也绰绰有余。 “几块灵石权做茶资,烦请道友帮忙照看一二,贫道这便告辞了。” 十几块上品灵石到手,最多也就花费一半,剩下的都要落进髀蠡道人的口袋,拿了人的好处,髀蠡道人更加殷勤,笑的跟花儿一样灿烂:“道友这就要走,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 “唔……倒是有一个。” 白面青年想了想,问道:“敢问徐无城近来如何?” 徐无城? 一下子从魔山跳到参天城,又从参天城跳到徐无城,你到底是哪一家的弟子? 髀蠡道人瞳孔一缩:“这个,请恕贫道冒昧的问一句,道友是魔山门下,还是徐无城高弟?” 见髀蠡道人脸色不对,白面青年也是有些紧张的问道:“与麻元祖师和徐大先生颇有渊源,徐大先生吾以师礼相待!” “这这这……” 髀蠡道人吞吞吐吐,拉着白面青年传音道:“亏得贫道还有几个朋友在中土,平日里多有飞剑传书往来,这回可是真的出了大事儿了!” “何……何事?” 髀蠡道人咽了口口水:“徐无城被鬼道联军攻占,鬼皇叶翔亲自出手,骨宗千玨和天尸老人、血河祖师共五大阿修罗王,只围了徐无城一日一夜,麻元祖师生死不知,钧天剑客形神俱灭!” 白面青年摇摇晃晃,颤声道:“什么?” 髀蠡道人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压迫过来,这才发觉白面青年的道行,远比自己猜测的要高,至少也是金丹中乘,竭力稳住身子,带着哭腔道:“道兄,前辈啊!我也是听朋友说的,徐大先生拼死奋战,自爆元神和三位大阿修罗王事实或许不是这般……” “徐师!” 白面青年如遭雷击,瞬间血气上涌青筋暴突,咬牙切齿的骂道:“叶翔,骨千玨,天尸老贼,我与尔等势不两立!” “道兄快快住口!” 髀蠡道人吓得几欲昏厥,鬼皇叶翔已经是神话道行,真灵寄托虚空,旁人说出他姓名当即便有感知,闲言碎语自不用讲,若有咒骂愤恨,便可施法取其性命。 白面青年这般咒骂鬼道三宗,鬼皇若是来一招万里传神,轻易也就把他二人当蝼蚁抹去了。 “徐师啊!” 白面青年泪流满面,纵声悲泣,泪水一片鲜红,蓦地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好似骤雨突降,打的髀蠡道人连连后退,身上也不知道被打穿了多少血窟窿! 这一口气法力喷薄而出,将髀蠡道人撞出百丈开外,砸进一块山壁之中,连面前的桌椅板凳也吹的粉碎,地皮也生生被刮去一层,足有三尺厚! 旁边的几个筑基道人猝不及防,虽然不曾被鲜血喷住,却被他吐血是一声闷响炸的头晕目眩,只觉脸上一片温热,摸一摸竟是一手鲜红,被震的七窍流血! “这人是什么道行,大金丹吗?!” 大金丹是散修的叫法,意为金丹七转以上的修士。散修功法多有浅陋之处,修成元神的凤毛麟角,金丹上重已经是极为难得的高手,故而占了个大字。 三劫筑基境,妖魔鬼道各有称呼,像鬼道便有清风之称,而人族修士则称之为妖将魔将鬼将;四劫金丹境,除鬼道自称悲王之外,人族则称之为妖帅魔帅鬼帅。 人族如何称呼?总不能叫人将人帅! 故而人族只以境界直称,每个境界都分出上中下三乘,因是下乘不太好听,便改成初乘。 一句大金丹,把旁边人个个唬的一阵发愣,也不知道髀蠡道人说了什么,惹得这位前辈如此动怒,连鬼道三宗都骂上了。 白面青年浑然不觉众人异样,陡然化作万道星光炸开,待得须臾之间星光散去,白面青年已然消失不见,只有几块拳头大的赤红晶石丢在地面。 “散化星光?心光遁法?” 智丐大吼一声:“此人是大悲宗沈彦秋!” ------------ 第五百七十一章 我回来了 “我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告诉你。” “只因推演不够完善,我也无法确定是谁,只是推算出有一人脱劫而出,有一人身死道消,再要推演详细,我的力量却是不能维持。” 大猿王脱困五行山,钧天剑死战徐无城。 果真是一好一坏。 好的不能再好,坏的,不能再坏。 “贫道来自徐无城,唤做徐沐白。” “彦秋你且记着,这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凡事开口之前,一定要先想一想凭什么,为什么。以后做事,也能多些分寸。” “这是我年少时在南海游玩,打杀了作恶鲛人,祭炼的一把真鲛剑。一直都随身携戴不曾离开,便是如今钧天剑不离左右,这把真鲛剑也未曾舍弃。你修炼龟心四剑,算是入了剑道,却没有趁手的兵器,这把真鲛剑正合龟心剑的水性,就送于你当做度过三次天劫的贺礼吧。” “该是吃了不少苦吧。” 徐沐白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这个如仁师如慈父一般的长者,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只一味的为自己付出,即便明明知道自己和郭允龙之间的关系,也从不开口提及此事。真鲛剑,千机带,龟心四剑,徐师把他能给的,全都给了我。 他被杨宇轩坏了修为,从元神跌落至金丹,连当时只有金丹四转的仲云虎,都敢半路拦截找他的麻烦,他亦从未气馁颓废,无论费多大的功夫,也要重新修成神婴,且真的被他修成了。 徐师明明是得了天眷的,怎么就会形神俱灭呢? 徐无城向来不掺和各家纷争,叶翔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覆灭徐无城呢? 髀蠡道人说麻元祖师生死不知,怎么会生死不知?以他天机子的名声,皇极心算的本领,连境界被压制的刘海蟾都能算出这场劫数,他怎么可能算不到? 麻元祖师亦是七劫神化,境界和鬼皇叶翔相当,更是连剑宗曹天霸也称赞的剑道大家,便是有骨千玨和天尸老人等围攻,至多也就是不敌落败,想要脱身并不难,如何会生死不知? 徐师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当年情愿得罪雷震霄,也要一剑斩破灵兵册,将徐师的真灵解救出来,他怎么会,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徐师身死道消,形神俱灭? 沈彦秋怎么也想不明白,锥心刺痛压的他难以承受,几次差点从遁法中跌落,只好收了心光遁法,取出五行剑丸御剑飞行。 鬼道,贫道此生,与你誓不两立! 徐师,纵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将你复活!修行道不行那就去仙道,仙道还不行我就走遍十八层地狱,哪怕逆转六道轮回也在所不惜! 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我。 自出了小米山一路向北,心光遁法只行了一个时辰,余下的时间便是昼夜不停的御剑飞行,也不管剑光散发的五色灵光如何耀眼,只要有人拦截便报上哀无心的名头,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徐无城。 一片废墟。 方圆数十里的徐无城,如今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所有的房屋都消失不见,遍地都是法力爆发下残留的痕迹,或是沟壑或是裂缝,或是大小不一的坑洞,或是遍布毒瘴尸血的焦黑。 连麻元宫也被夷为平地。 一片惨淡的乌云笼罩在徐无城上空,黑压压低沉下来,浓浓的怨气连阳光也无法穿透,阴风阵阵刺骨阴寒。 沈彦秋散了剑光,一步步向徐沐白当初的府邸走去。 “来者何人?” 一处尸水浓郁的坑洞里,突然爬出一个面目狰狞丑陋的怪人,厉声喝问。 “你又是谁。” 沈彦秋只瞥了一眼,便大致猜出他的来历,冷声道:“你也该死。” 五行剑丸攒簇飞刺,那怪急忙双臂交叉格挡,一声金铁交鸣,那怪浑然无伤,只是奈不得沈彦秋一剑大力,被崩飞出去。 “可是驸马爷当面?!” 那怪吃了一击,却无愠怒之色,想起来时得了吩咐,忙摆手叫道:“吾是二公主座下跋荦孛……” “我说你该死。” 沈彦秋面色阴沉,头顶冲出一片紫红火云,万里起云烟辗转沉浮,当即拈弓搭箭流星赶月,三支长箭对准那怪双目与眉心。 阿修罗不死身离了血河加持,便不具备自我修复的特性,只是比寻常体修的肉身更加坚固,修复能力更快更强而已。 “幽冥的浊物,都该死。” 跋荦孛从背后摸出一面筝形巨盾,挡在身前,万里起云烟射不穿盾面,跋荦孛顿时信心倍增,大声叫道:“吾有二公主密信,还请驸马爷停手,待吾传了话,再打不迟!” 沈彦秋目眦欲裂,怒吼道:“我与她再无瓜葛,日后便是血河老怪也要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我说!” 沈彦秋伸手抓住五行剑丸,好似一抹五色彩带在手中扭动,猛然跳起半空,排山倒海一般劈砍! “你该死啊!” 身在半空已然化做巨人真身,五行剑丸如一道匹练分开空间! 跋荦孛骇然,虽然听几位公主说起,这位驸马爷修为还不错,以他的认知纵然再不错也高不到哪里去。毕竟几位公主明言,二驸马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就算多有奇遇功力飙升,也最多不过是金丹三转。可现下二驸马爆发的力量,便是金丹五转的族人也比不上。 跋荦孛被沈彦秋气势锁定,此时已然难以脱身,仗着有阿修罗不死身护体,修罗神兵抵挡,也想试一试这位二驸马的实力,究竟配不配得上二公主。 “且让我看看你有何本事!若果然是本领低微,今日便将你斩杀于此,省的二公主整日挂念!” 阿修罗以强者为尊,像九凤龙这般金丹九转的骨帅,这些修罗族人无不认同,亦是倍加尊敬。鬼皇叶翔的小儿子叶幻城,虽然占了妖魔鬼道四公子的花名,本领却十分不堪。他两个哥哥叶战和叶狂都是鬼王境,只有他还在悲王初乘晃荡,因此鬼皇定下三公主艾萝拉和他的婚事,不曾得到任何一个阿修罗族人的祝福。 五行剑丸是一套上品剑器,一开始沈彦秋以为是法器飞剑,结果等他完全祭炼成功之后,才发现这套飞剑竟然是神兵。 神兵和法器的分别很明显,只有武器类的样式才会出现神兵和法器,而非武器类的样式只能是法器。例如一柄狼牙棒,只要能注入法力变换形态,就可以称之为法器。而它本身是兵器,如果还异常坚固,并且只能化作流光飞舞,让人身与狼牙棒合,也就是人棒合一御棒飞行,那么无论怎么算,都只能算是神兵。 五行剑丸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既是法器又是神兵,偏偏又不是和水火锋一般步入法兵的行列,只是兼具二者的特性,所以只能算是上品,不能算顶级。 不过这就够了,哪个金丹修士敢说自己手里的宝贝都是绝品? 便是徐沐白祭炼多年的真鲛剑,也不过是中品剑器而已。 匹练落下,巨盾两分。 跋荦孛一脸不可思议,随即也分成两片摔倒,融化成一滩血肉烂泥。 “想复原?” 沈彦秋冷哼一声,弹指飞出一口寒冰破灭圈摄住血肉,太阴炫光镜扣住寒冰破灭圈口,八极冻气狠狠一绞,同时破碎寒冰破灭圈,便把一团蠕动的血肉绞成冰渣。 跋荦孛的声音断断续续:“驸……马,你不能……杀,杀我!我有……有,有公主……”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彦秋伸指一点,离地上皇钟狠狠一扣,嗡然一声钟响,跋荦孛便被振成齑粉,被炎魔真火焚烧殆尽,连灰也没留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和她的缘分就此断绝!此生是我负她,若有来生,再还她吧!” 徐沐白在他心中,和段景涵相同,都是如师如父一般的分量,此刻徐沐白已然神魂俱灭,这一声“父亲”便不用憋在心里,自然而然的喊了出来。 ------------ 第五百七十二章 鱼龙精魄 可惜,徐沐白听不到。 沈彦秋缓缓走到徐沐白的府邸,同样是一片烧灼之后的痕迹,除了散发着腥臭味的黑土,什么也没留下。 沈彦秋俯身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趴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高大的身子如同蜷缩的幼兽,失去了母亲温暖的怀抱,在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泣不成声。 “徐师,我回来了。” “哭,能救回徐道友吗?” 一只手抚在他后背,手心里传来一阵阵温暖,直达心底。而悲悯的语调,又仿佛慈母的叮嘱和劝慰。 “师尊,徐师走了……” 沈彦秋没有起身,依旧趴伏于地。 哀无心抽出三阳剑,振剑脊重重在他背上一抽。 “哭,能救回徐道友吗?!” 哀无心的语气骤然冰冷,如一根锋利的锥子,深深刺进他心窝。 “不……不能。” 哀无心道:“既然不能,为何流泪?” 沈彦秋双手抠进地面,手中的泥土被他握成坚硬的土疙瘩:“难解哀思,难解愤恨!” 哀无心道:“为师许你哭三日,可能告慰徐道友在天之灵?” 沈彦秋道:“徐师形神俱灭,何来天灵。” 哀无心叹道:“痴儿,凡走过的,必有痕迹。徐道友形神俱灭,便不存于世了么?你心中的徐沐白死了吗?” “师尊有回生之道?” 沈彦秋愕然问道。 哀无心摇头道:“吾乃凡修,非上界天神真仙。若要徐道友返死还生,非金仙大罗境不能竟功。” 金仙有三道,无极其一,太乙其二,大罗其三。 金仙至道,抵近混元,世人知之者寥寥无几,唯有十二正宗与诸子世家,还有零星记载,当初开辟诸真灵界的大能,便是上古时期唯一修成金仙的真君,证就金仙二重太乙道果。 沈彦秋喃喃道:“弟子连元神都不知能否成就,岂敢妄求仙道,轻谈大罗。” 哀无心喝道:“你没做,怎知做不成?神仙也要人来做,只恨人心志不坚!太古诸仙成其仙道,上古诸真成其真道,中古诸子成其贤道,各有各的缘法。我辈修行,长生第一,通达第二,无悔第三!你既心心念着徐道友,便要好生修持,来日荣登仙门,未尝没有成就大罗逆转六道的机会!便是十万年百万年,只要有恒心有毅力,也总有成就的一天!” “若只是在这里掉几滴眼泪,除了寄托无用之哀思,还有何用?” 沈彦秋缓缓起身,见哀无心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随即长吸了一口气,拍去身上的尘土,将褶皱的衣衫整理平复。 “师尊教训的是,弟子晓得了。” 随即闭目冥思,浑身法力鼓荡,将体内浮屠的法力生生剔除出去,尽数纳入微妙上品莲华经咒生成的白莲之中,放开眉心祖窍引出白莲,托于掌心。 “浮屠以杀为戒,弟子曾侥幸得了几分浮屠法力,日后要大开杀戒,不能再留存于身。今日便当着师尊的面舍去。” 哀无心轻叹一声,并不阻止。 沈彦秋将一腔怒火亦注入白莲之中,灿白莲花艳红如火,缓缓旋转。 “此生与鬼道为敌,唯杀而已!若违此誓,永不证道!” 哀无心挥手将他话音打散,又伸手虚抓一把,像是捏碎了什么东西,这才说道:“何苦来哉?鬼皇证七劫,幽冥独一界,你有多大法力,能覆灭幽冥?修士不轻言誓,出口便有天道感应,鬼皇是身与道合的人物,为师又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他要杀你却是轻而易举。” 沈彦秋展颜一笑:“师尊不是说,没做过怎么知道做不到么?便是十万年百万年,只要弟子亦成就元神,亦有七劫乃至八劫的道行,如何不能杀他个天翻地覆?我若有郭允龙的本领,便是一手捏碎幽冥,叶老贼又能奈我何?” “若凡修无这本领,弟子便修仙道,来日于幽冥渡天仙劫,想来上界的雷霆,幽冥界也承受不起。” 沈彦秋冷哼一声:“叶老鬼也是一界至尊,若是亲自出手对付我,这张脸就算是丢尽了!” 哀无心道:“魔障。” 沈彦秋平静的道:“就当是弟子以后前进的动力。若无徐师,便无今日之弟子,这也算弟子的因缘果报,躲不开也逃不掉。况且弟子也不想躲,不想逃!” 哀无心收回三阳剑,悠然道:“你发此愤恨之心,复仇之志,原也应当。只是若徐道友还能知晓,该作何感想?罢了罢了,你终归是我大悲宗的弟子,下一代的宗主,这也是我的因缘果报。” 沈彦秋低头:“师尊大恩,无以为报。” 哀无心笑道:“既然无以为报,那就不用报了,你若不是我的弟子,我哪管你是死是活?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后悔才好。” 沈彦秋看着哀无心,淡然笑道:“我辈修行,长生第一,通达第二,无悔第三!弟子只要念头通达,无怨无悔!” 扬手将赤火红莲抛出,窜入头顶黑压压的灰云之中,轰隆一声巨响,红莲炸做万道火光,将一片方圆百里的灰云焚烧一空,金光大日播撒光芒,地面上残留的阴毒尸水阳光照射,顿时被太阳真火烧成残渣。 沈彦秋舍了浮屠法力,连种种感悟和意境也彻底剥离,自今而后,脑中虽知有浮屠功法,却不知如何修行,便是六神通之一的神境通,也从识海中清除的干干净净。 其实这和浮屠本没有任何关系,虽说浮屠以杀为戒,然一则他并非浮屠中人,不需守浮屠戒律;二则浮屠亦有金刚怒目的降魔手段,并非没有杀生之举。之所以剔除浮屠法力,不过是要一个决心,一个坚定此时之选择的决心。 道门可以容忍妖魔,容忍鬼道,却不能容忍浮屠。妖魔鬼道亦以贫道自称,无论行事如何,至少是尊奉道门的。而浮屠自创立八百旁门,脱离玄门正宗之后,便和道门分道扬镳,争夺气运。 当初他接受犁耶泥和楼难陀传授浮屠法门,虽说不是自愿,但何尝不是爱于神境通无所不至的威能?否则得法而不修,或是当时就斩断其法根源,又何必有今日之举? 这便是摇摆不定之心。 摇摆不定的,不是介乎道门和浮屠之间的选择,而是他遇事之时,多数情况下,心念都有些摇摆。 如今借斩去浮屠法力之举,同时斩杀自己摇摆不定的心思,日后和鬼道之间,就在无转圜的余地。 哀无心心知肚明,却没有规劝。 修行即是人生,于修士而言,这条路实在太过漫长,漫长到一路上有无数个选择要取舍,每一个阶段都有其特有的心境,也会因为不同的原因发生变化。执念和魔障,只能自家堪破,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徐沐白在沈彦秋心里的位置,只有沈彦秋自己明白,纵然哀无心自己,也不敢说能胜过徐沐白的重量。 “师尊,弟子想回山闭关。” 哀无心笑道:“我观你体内法力深沉,无有轻浮之象,可是在南疆得了什么奇遇?闭关大可不必,你又不是进无可进,要坐关涤荡道心,回山做什么?” “这次你的道心,还不够坚定吗?” 哀无心道:“你对徐道友如此重情,便为师也艳羡不已,如今想想,倒是有些后悔从他门下把你抢来。” 沈彦秋摇摇头:“若于徐师相较,弟子情愿忤逆不孝,也要师尊安安稳稳,一路高歌成就仙道!弟子已经失去徐师,再不能……” 哀无心笑道:“有你这份心就够了!这天下谁能杀我?谁敢杀我!” 沈彦秋一愣。 哀无心和徐沐白一般,平日里说话都是慢条斯理,稍逊出尘,难得霸气一回,沈彦秋有些转变不过来。 不过说的也是,这天下谁能杀死一名分神化念的大宗师?就是强如郭允龙只怕也做不到!毕竟从来只听说大宗师渡劫失败,泯灭于天劫之中,天道扫荡虚空,将其真灵彻底涣散,无法一念重生,却从来没听说哪个大宗师是被人杀死的。 大宗师不是真正的不死不灭,只是死于人为的几乎没有,反正自从中古诸子开辟贤界飞升之后,就再没有大宗师身死道消的事情发生。 至于郭允龙和疑似成就散仙的简元贞二人,是否能杀死大宗师,非得等他们出手做过才能知道。 哀无心再度对着沈彦秋伸手一抓,沈彦秋只觉小世界一震,大陆石山中那个小小的水潭里,一点微光被哀无心摄出,反手摊开手掌,却是一团圆滚滚的晶莹水球,里面一条微小的白龙精魂缓缓游动。 沈彦秋这才想起,当初在离恨界金丝桧树世界时,遥遥自天空中投来一道精光进入小世界,当时没来的仔细检查,等到回头再搜索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藏于何处,而后就把这事给忘了。 “师尊,这是何物?” 哀无心道:“你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却也不知?” 沈彦秋讪讪道:“一直没注意,后来就给忘了!” 哀无心叹道:“你啊,实在是心大!倘若是有人设下诅咒要害你,只等你心神震荡之时发动,岂不一下就坏了你的小世界?” 沈彦秋连忙告饶:“下次不敢了!” 哀无心瞥了他一眼,微愠道:“你还想有下次?” 沈彦秋讷讷无言。 ------------ 第五百七十三章 媳妇要嫁人 哀无心见敲打的差不多了,也就缓了缓脸色,说道:“此乃鱼龙精魄。” 鱼龙精魄? 哀无心道:“你所认识的人里,那个的本体是鱼龙?” 沈彦秋恍然大悟,惊呼道:“鱼观楼,鱼师兄!” 当初刚来徐无城时,鱼观楼对他得了千机带一事耿耿于怀,乃至心魔爆发,被徐沐白以钧天剑化作问心湖,鱼观楼在里面现出鱼龙真身,一举突破太上化龙诀的关口,鱼龙化身白龙。 如今徐沐白身死,想来罗纳尔和徐素瑶也难以逃脱,没想到鱼观楼还能逃出一道精魄。 沈彦秋忙问道:“师尊能否解救鱼师兄?” 哀无心摇头:“他三魂七魄近乎消散,若非徐道友以龟心法定住一丝真灵,他连这道精魄也难以留存。之所以飞身投入你的小世界,多半是遭劫之前发过天道大誓,才靠着冥冥中一点气机牵引寻到你。” 沈彦秋正想着让哀无心救回鱼观楼,好让他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想到连哀无心都没有办法。 “当初鱼师兄堪破心魔时,曾对徐师说过,愿做我的灵兵神将,我岂能答应?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果然是天道运转自有定数。” 哀无心道:“如此说来,倒不是完全救不回来。” 沈彦秋大喜,道:“师尊有何妙法?” 哀无心道:“鱼观楼要做你的道兵,和你产生共鸣,非得你本人同意不可,否则便是他魂魄完整,也不可能飞入你的小世界。若是我猜的不错,必定是徐道友施法,以龟心法的气息相互感应,这才让他这道精魄无有阻碍,进入你的小世界之后,还借你的法力滋养,不至于消散。” “徐道友已成元神,龟心法又是他独创的道术,你自然难以察觉。看来他也是怕你担心,故而才想方设法的瞒着你。只是这法子瞒不长久,想来也是出手仓促,没有时间布置其他的法门。” 沈彦秋道:“师尊可有速成之法?” 哀无心道:“办法有自有,只是如今杀劫已起,这办法与你而言有些凶险。倒不如安安稳稳以法力温养,百年之内有机会为他重塑真灵魂魄。” 沈彦秋苦笑摇头:“若是别无他法,弟子也忍得百年时光。麻元祖师亦是大宗师的修为,却被鬼道高手围攻,如今是生是死全然不知,只怕鬼道是防着他的天机运算,才行此凶险之事。鱼师兄得徐师临终相托,护他一道精魄寻我,说不得便有许多机要之事传授。” 哀无心点点头:“这倒也是。如此说来北地龙渊你还真得跑一趟。不过龙渊是神龙之冢,可不比南疆不死火山,是你说进就能进的。镇守龙渊的神龙真龙,都是龙族中的高手,更有一头出窍境的神龙坐镇,你有多少把握能入得龙渊?” “弟子一分把握也无。” 南疆不死火山和北地龙渊是龙凤二族的禁地,只是凤凰绝迹孔雀遭逐,不死火山才对外开放,而龙族则不然。普通的龙属不到金丹上重,没有资格葬入龙冢,便是七转八转的虬龙蛟龙,也只能葬在外围,不能入中央核心。 北地龙渊有出窍境的龙皇镇守,沈彦秋便是修成元神,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况且此去只为修复鱼观楼的鱼龙精魄,为他重塑魂魄接引真灵,是过去求人不是打架。 龙族他没有相熟的,只有一个鲨齿卫庄也不过见了几面说了几句话,断然不可能为了他破坏龙族的祖训。 “既然如此,你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哀无心顿了顿,伸手一直东方:“东极之地有青丘。” 沈彦秋愕然:“不是说青丘在域外星空之中,不在阎浮大世之内?况且青丘皆狐,也能定龙魂精魄?” 哀无心道:“青丘山是在域外,就像我凄凉洞一般,本身开辟的洞天都不在修行道之中。既然凄凉洞能把入口设在痛苦山,青丘为何不能把入口设在东极海外?” “涂山九月有天狐传承,颠倒众生魅惑之道本就是心灵修炼之法,于魂魄真灵的造诣,于修行道首屈一指。你若见不得神龙真龙,也只有去求青丘国主,否则就安心温养百年,莫做无谓之想。” 沈彦秋喜笑颜开:“若是别处,弟子也就死了心,等上百年便是。只是青丘山,弟子却去的,还要比龙渊来的安全!” 连忙将遇到刘海蟾一事仔仔细细同哀无心说了。 听沈彦秋说起如生老僧坐化明镜湖刘海蟾被困离恨界,请神术问天卜吉凶,也是一阵唏嘘。 “刘海蟾百世轮回,便是为师在他面前也是晚辈,没想到竟然被困在南疆,受曼陀罗法界镇压。你有这段缘法,此去青丘必受国主礼敬,救回鱼观楼也是易事。” “青丘入口藏在瀛洲岛,那里的修士得了中古传承,通阴阳秘术以驭鬼神,与我中土多有不同。我和那里的高阶修士打过交道,虽然你不大可能遇见他们,也需多多注意。” “瀛洲岛自成一界,却不如你所在之五洲,筑基修士即可随意进出。不过却比你五洲等阶高出太多,有元神高手坐镇。一个唤做御照天,一个唤做左须弥,一个唤做月命读,皆是元神出窍的修为。他三个总镇瀛洲,便如青丘国主一般地位。” 御照天,左须弥,月命读? 沈彦秋道:“听来与浮屠有些关联?” 哀无心点点头:“瀛洲宗教流派繁多,以佛教、阴阳宗和真本教为尊,而佛教便是浮屠的古称。瀛洲修士得了浮屠一枝秘传,不曾改名换姓,御照天是阴阳宗宗主,月命读是真本教教主,左须弥则是佛教僧纲,有个尊号叫八面佛。” “他的真身是上古岐蛇,生就八头,八面佛之称便由此而来。” 沈彦秋道:“该不会这么巧,弟子偏就碰到他们三个!” 哀无心笑道:“你当元神修士、一教至尊是你想碰见就能碰见的?瀛洲宗教虽然自成一家,根基却在我中土修行道,只要你不惹事生非,有不开眼的与你为难,只管报出大悲宗的名号。” “比靠山比背景,你还要怕谁?” 是啊,就凭大悲无心这四个字,只要不是故意找死,他在修行道都能横着走,更何况一个弹丸小岛,三两个元神修士坐镇的世界? 沈彦秋喜不自胜,忙道:“惹是生非弟子是不为的,请问师尊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弟子这便往瀛洲去了。” 魔山举派封山,此去要见方天震怕是有些为难,袁无极修成元神,虽说跑去自在魔宫闹腾,但有地涌夫人和胡梦媛相陪,想来牛太煌也不会对他下杀手,此刻离他大闹自在魔宫已有许久,参天城也被五行山镇压成废墟,想来袁无极也该不在参天城,当务之急还是救回鱼观楼,其余再做打算。 鹤星恫于三丈月各在本宗,他虽和她两个有了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总要好生准备一番前去提亲才是正理,否则冒冒失失的跑过去,有失大悲宗的体面。 还是等从青丘回来再说吧,只要不耽搁时间,这一来一回估计要不了一年半载。 哀无心突然说道:“那便去吧。我有件要紧事要做,另有件事顺道你帮我办了。” “师尊请吩咐。” “云影鹤族的公主要出嫁,与我送了张帖子,我无暇过去。有事弟子服其劳,你带我去喝两杯就是。凤鸣城在罡风层,你如今的修为大可去得。” 哀无心语气悠悠,似乎是憋着笑,只是他向来寡淡清冷,沈彦秋也没注意。 沈彦秋答道:“既是师尊吩咐,弟子刚好去看一看星恫……咦,敢问师尊,这凤鸣城的公主,叫什么名字?” 哀无心道:“这个我却不清楚。只知道小公主未婚先孕,那家伙又迟迟不请师门长辈上门提亲,鹤王发了雷霆震怒,要把她许给孔雀王的幼子,还是云岭尚书求情,才压了一年时间,奈何找不到那狠心之人,没奈何不在坚持。” 沈彦秋张大嘴巴:“师尊,您说的,不会是星恫吧?!” 哀无心道:“大概是叫这个,与我又没有关系,便没放在心上。” 连云岭尚书鹤帜章都出面求情了,这要嫁人的公主不是鹤星恫还能是谁?这算个什么事儿? 媳妇要嫁人,新郎不是我! 沈彦秋直吓得一头冷汗,拉着哀无心的手,急切的道:“怎么没关系?那是您亲徒弟媳妇啊!” 哀无心脸色顿时冷下来:“你还知道那是你媳妇儿?做了男人做的事,便要有男人的担当!人家一个小姑娘,把清白给了你,便是修行儿女无有顾忌,你也不能转眼就抛之脑后!” “你在丘流接绣球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自家媳妇?!” 丘流接绣球? 沈彦秋心中惊急:这事星恫也知道,属实怪不得我呀!若非甄恬儿设计,这绣球本该是雷子接了去! ------------ 第五百七十四章 新郎不是我 哀无心哼了一声:“你是自愿也好,被迫无奈也罢,阿修罗公主的绣球你接下了,却如何也赖不掉!你和月儿认识在先,与袁露凝也有婚约,我便不提她们。只是当时有星恫陪着你,你却耍什么孟浪去接绣球,岂非成心要辜负枕边人?” “你若不去凑什么热闹,便是阿修罗公主有诸般算计,又能如何?尔后猿飞日月出手,她舍命与你赴死,用情至深便是为师也敬佩!” “哀无心做得你靠山,管得你修行,救得你性命,那是为人师的本分!却还要处理你的风月事,糊涂账?” 哀无心发怒,声如雷震,天象有感顿时雷音阵阵乌云密布,哗啦啦下起雨来。 沈彦秋惊惧不已,倒头跪下:“此事是弟子糊涂,做了错事!还请师尊饶恕弟子这一回!” 原来他自离了凄凉洞奔赴南疆,所行所做哀无心竟然尽都知晓! 哀无心道:“好在你还有些自持,知道名花流的公主不能招惹,否则为师便亲自出手毙了你!” 想起蓝如泪那小丫头,沈彦秋也是一阵后怕,若非她有些刁蛮任性,身份也是非比寻常,说不得还真就会发生些什么。 我何时变成如此滥情之人?难道是受了十方魔道的影响?不,此事怨不得其他,乃是我本身就是个淫贱之人! 沈彦秋跪地不起,哀声道:“一切都是弟子的过错,无论师尊如何责罚,弟子诚心领受!还请师尊助弟子一回,将恫儿接回凄凉洞!” 哀无心说鹤星恫怀有身孕,便是有了他的孩子,他在这世上更无一个血亲,只有这孩子是完全属于他的血脉,怎能连亲生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就跟了别人的姓? 恫儿自然不会答应,却如何拗得过云影鹤王? 哀无心见敲打的也够了,想着这孩子一路走来诸般境遇,无论如何艰难之时,自己都不曾出手帮他,也不忍心过度责骂,挥袖扫去乌云暴雨。 “入了我大悲宗的门,便是我凄凉洞的儿媳!孔雄飞要跟我抢儿媳妇,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自打拜入哀无心门下,沈彦秋就不曾见过哀无心如此霸气的模样,纵然前次斩杀尸王狰霸的分身,也不过随手几剑便结束。本以为自家师尊和徐师一样,都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却不想霸道起来,气势丝毫不逊于曹天霸和苍云术,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哀无心伸出如同妙龄女子一般,玉白纤瘦的手掌,轻轻握拳:“这么多年不动手,只怕许多人都忘了,我大悲无心的名声,是打出来的。” “师尊威武!” 哀无心骂道:“莫学人拍马屁,为师不吃这一套。你且持了请帖先去凤鸣城,鹤连山那里我早有安排,只是需得过了孔雄飞那一关。” 沈彦秋接过请帖,看也不看一眼便收了起来:“弟子可不是孔雀王的对手。” 哀无心道:“他若出手对付你,为师便有了动手的理由,你当孔雄飞是傻子不成?既是孔香君求亲,自然是由他出手。他修炼孔雀王拳,你要赢他也不容易。” 沈彦秋一咬牙:“不易也得赢!弟子可没有把媳妇往外推给别人的习惯!便豁出性命会一会孔雀王子,也让他知道,大悲宗的儿媳妇,谁也不能染指,想也别想!” 哀无心拍了他一巴掌,沈彦秋沾满泥泞的灰布道袍便化作一身青衣,束起的道髻也披散下来,随意在脑后挽了一把,插上一根青玉的飞羽发簪,顿时从青年道人变作翩翩佳公子。 哀无心满意的点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一瓶丹药,正是当初赠给徐沐白调养内神的真灵丹,透明的瓶身一眼可见,内有五粒真灵丹奕奕放光,相互碰撞着滚来滚去。 “真灵丹的效用,鹤连山是知道的,普天之下只有我大悲宗的真灵丹,对补益神魂壮大元神最为上乘。” “他夫人当年受伤怀了神魂,便寻我求过真灵丹,我因只剩三粒给了徐道友,不曾重新开炉炼制,便未曾许他。后来你在火雷原得了一枚血芝,也只能压制她的伤势,不能根治。如今得我一瓶真灵丹,可助她返本还源,更进一步。” 沈彦秋搓了搓手,有些尴尬的接过真灵丹,嘿嘿笑道:“弟子身无长物,还要师尊出手破费,便连用处也如此周到,弟子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哀无心叹道:“不知该怎么说,那就不说了。此事若是让月儿知道,只怕非得缠着我讨要不可!你沾花惹草处处留情,只苦了为师一人。为人师,大不易,如今回想你师祖当年,该当与我有同样的感慨!” 说到哀无心的师尊,自家的师祖,这话沈彦秋就没法接了。 哀无心感慨几句,也觉得在沈彦秋面前随口谈论自家师尊,大为不敬,便把话头掐了,指向西方:“你此去凤鸣城,不要直升罡风层,凤鸣城的位置飘忽不定,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若是没有指引,便找上三五年也寻不到踪迹。你和恫儿有千千结互相感应,可免去许多麻烦,便先往西去,迎一迎你那兄弟。” 沈彦秋眉毛一挑,欣然道:“师尊说的是雷子?” 哀无心道:“我知你有个兄弟叫做方天震的,拜在魔山派凌怀栩真人门下,得了凌真人的秘传《冰河洗剑录》,这次梦天刀执掌魔山大刀阔斧的改革,凌怀栩和齐春水几人鼎力支持,你这兄弟前前后后跟着出了不少的力气,非但在魔山打出名号,便是于修行道也搏了许多名声。” “梦天刀虽然辈分不高,如今也是为一教之尊,论地位却在鹤连山之上,所以不会亲身赴会,得知恫儿与你的关系,故而让你那兄弟带了贺礼前去。他不知道你已从南疆归来,此去多半要惹出事来,你与他见上一面,凡事也好有个商量,照应。” 沈彦秋应道:“师尊放心,弟子绝不意气用事,凡事当三思而后行。” 哀无心道:“一思再思也就罢了,三思大可不必,念头百转总会犹豫不决。你虽然没有修炼庚金剑气,也当守住一股气势,不可一再退让,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却也坏了自己逆流而上的问道之路。这其中的关窍不可言传,你自己把握分寸就是。” 大道不可字述,许多道理也是如此,每个人对道的理解都不尽相同,就算大方向保持一致,行进的过程中也总有许多细微的偏差,关乎个人的心性感悟,旁人所言师长所传都可作为经验借鉴,用到自己身上可能就不适用。 哀无心对沈彦秋做散养的教导模式,一则是他对十方魔道无有了解,二则为了遮掩十方魔道,也抽不出功夫来。好在沈彦秋颇有气运,修行没有多少年月,便有了如今这一身本领,自保有余,只要不惹上元神境的修士,天下大可去得。 沈彦秋得了哀无心吩咐,便驾剑光向西飞行,只是为了迎上方天震,未曾使身剑合一之法,而是将五行剑丸拧做一股,化一道百丈五彩长虹,挺身立于长虹之上,破风而行。 御剑西行约五千里,便瞧见高空中一点白芒闪烁,相隔千里之外,沈彦秋也只看出是一溜璀璨冰晶,蜿蜒如冰河,在高天上扭动前行,却比他剑光迅捷许多,便猜想是方天震冰河洗剑录凝聚的剑光,心想莫不是雷子也结成金丹,待我试他一试。 他的手段方天震尽都清楚,一出手就认得出来,唯有新得的五行剑丸他不知晓,便把厚土剑排开,化一派烟尘滚滚,轰隆隆向冰晶长河盖压过去! “哪位道友和贫道开玩笑哩!” 冰河里传来方天震浑厚的声音,破天荒的没有直接反击,而是将冰河一晃,跳开烟尘笼罩范围,自冰河里飞出一口黄澄澄的小葫芦,塞口打开放出万道华光,将烟尘牢牢抵住,顿时酒香扑鼻。 那口小葫芦甚是奇特,旁人炼制葫芦法器,都做收摄之用,仿照宁老庄的袖里乾坤秘法,摄人拿物应手随心,他可倒好,只将万道华光撒开,定住对方的攻势,丝毫无有收摄之力。 沈彦秋忽地想起方天震在麓天山遇到的酒鬼,按辈分还要喊方天震一声师叔,可不就是随身带个酒葫芦,跟秦问柳一样整天醉醺醺的摇摇晃晃。 这厮嗜酒如命,秦问柳也比不上,大抵是怕脏了葫芦里的酒水,故意没有祭炼收摄的功用。 见沈彦秋不答话,手段也被酒鬼用葫芦定住,想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混不吝的性子顿时上来,也懒得跟他废话,冰河里飞出五道冰魄神光,扭一扭化一只摩云大手,灵峰雪隐矫若游龙,绕着冰魄大手旋转疾飞,直冲沈彦秋本人而去。 冰魄神光所到之处,空中的水汽都冻做冰晶迷雾,真似一挂冰河横亘天穹,每一粒冰晶都是一道细微剑气,却是同时运转冰河万剑诀,要封死沈彦秋所有退路,乖乖落入冰魄大手的擒拿之中。 冰河洗魔手。 ------------ 第五百七十五章 喝喜酒去啊 沈彦秋以幻魔道遮住身形,声音也幻化的浑厚粗犷:“冰河洗剑录?你是魔山派来的娃娃?本王是黄风山君,今日要去凤鸣城赴会,缺了些贺仪,你们魔山家大业大,不如于本大王分润一些?不消说废话,本王也不多拿,只取七成就好!” 他驾驭剑虹躲避,每次都在即将被拿住之时躲开,偏又让方天震觉得只要稍微加把力气就能将之捉拿,并非是他遁法高明,方天震便穷追不舍。 黄风山君? 原来是头黄皮老虎得道,怪不得能操)弄风烟。 方天震呵呵一笑:“尊驾有多大法力,也敢称王?” 王者乃神婴之称,整个修行道除了无有顾忌的袁无极敢僭越称王,一应妖魔皆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否则便要被元魔山和自在魔宫打杀。 沈彦秋也自笑道:“本王纵横方圆千里之地,哪个敢不臣服?便是锦毛鼠那家伙也不是本王的对手,你们又能如何?” 方天震骂道:“原来是个夯货……” “与他废什么话?!” 一女声凛冽如雷,当即有一颗斗大雷球自冰河飞出,紫色雷霆缠绕赤红电光,一阵阵波动嗡嗡荡开,厚土剑吃了雷球爆炸之力,当即长鸣一声化一道黄光飞回,融入五色长虹之中。 “立花师姐出手忒狠,就让小弟陪他玩玩儿,称一称这黄风大王的斤两!” 方天震反手一巴掌把黄皮葫芦抽开,冰河洗魔手挽着花儿的上下翻飞,灵峰雪隐也化作万点银光片片雪花,一点点蚕食五色长虹的活动范围,并且随着冰晶行走的轨迹逐渐重叠,方圆百丈之内冰寒一片,五色长虹的速度也减慢下来。 “这厮的剑器不错,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让他得了这么一套上阶法器。秋官儿的真鲛剑给了星恫嫂子,三阳剑也献给无心前辈,手中除了一对水火锋,却无一柄趁手的剑器使唤。待我夺了这厮的飞剑,回头把与秋官儿,全了他做剑仙的宿愿。” 他和沈彦秋从小一起长大,什么《四野神州志》和《飞仙剑侠传》之类的神魔仙真小说,也不知翻烂了多少本,若不是沈彦秋小心珍藏,那套残缺的《四野神州志》要被方天震扒拉稀碎。 两人每每幻想,若是自家能修炼剑仙的飞剑法术,御剑飞行,追风逐月,再带上三五个……三五个有点多,再说飞剑就那大点儿地方,应该站不下。嗯,那就一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左手搂一个,右手搂一个,想亲哪个亲哪个! 如今自己有了灵峰雪隐,总算是完成了儿时的梦想,可不能把秋官儿落下。 思及此处,方天震愈发觉得黄风山君配不上这套剑器,这套剑器分化五色,黄光飞处烟尘滚滚,显然是一套以五行道法祭炼的五行飞剑,秋官儿修炎、冻二魔道,练就水火神英,这套飞剑正合他用。 见方天震发力,不让自己插手,立花千代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把雷切收了回去。这小子自从凝聚金丹之后,冰河洗剑录修成的法力便真如万古冰川一般,深沉浩瀚,再加上凌怀栩亲自赶赴两极之地,为他收取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练成冰河洗魔手,便是自家稍有不慎也要吃亏。 这黄风山君道行倒也平平,只是仗着一套剑器逞威,遁法迅捷,这才和方天震挣个手平,此时落在下风,却也不用自己出手帮忙。 酒鬼也是这般想法,况且他比方天震和立花千代矮了一辈,更不愿去触方天震的霉头,这个小师叔甚得祖师喜爱,便是师尊立花千城平日里也袒护的紧,否则以千代姑姑的脾气,怎会和他这般好说话。 “嘿,做小有做小的好处,脏活累活跑不掉,打官面的事儿却不需要我费神,哎呀呀,还是喝酒自在快活啊!” 酒鬼拎着葫芦,长剑一振飞上高空,找了块干净的云头躺下,随手扒拉了一个缺口向下看,美滋滋的喝着美酒看着好戏,着实滋润的紧。 沈彦秋打定主意和方天震玩玩儿,既然他们三个一起出来,立花千代又是女子不好戏耍,便不打算放过酒鬼,将长辛剑分出一道剑光,眨眼间透过缺口撞上酒葫芦。 葫芦是酒鬼的命)根子,酒鬼向来护的小心,眼看被剑气撞翻,虽然没有被撞破,亦没有留下痕迹,也是连忙双手去扶,未想沈彦秋使了个巧劲,剑气是连撞带挑,登时把葫芦挑了个底朝上,酒鬼珍藏的美酒好似天河决堤,哗啦啦倾泻下来。 “哎,我的酒!这我可不能忍!” 酒鬼一下子蹦起来,满脸通红的破口大骂,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刚才的酒劲儿上来了,一手抓着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口,一手抓着长剑挥舞,脚下踩着凌乱的步子,速度却是极快,几步就走到沈彦秋跟前,大喝一声:“剑三,醉三秋!” 酒鬼醉眼惺忪,双目似闭未闭,吐字也是含糊不清,随着长剑所指,一柄巨剑虚影破开云层从天而降! “剑五,意难平!” 这柄巨剑自上而下降落,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根本看不到剑柄的位置,入眼只有十余丈宽的剑身如同流光天幕,直接将沈彦秋笼罩其中! 醉剑九式是酒鬼修炼至今,糅合魔剑门诸多剑术精华,在凌怀栩和齐春水的共同指导下,耗费百年时间才精炼出的一套杀伐剑术,也可称作酒仙剑,酒神咒,叫什么都无所谓,不过是个名称。 至于什么似醉非醉、形醉意不醉通通被他舍弃,只把酒中真意、一梦三秋的快意抒发,求个酣畅淋漓,发挥出醉剑九式最大的威力。 这一式意难平,虽然只成剑五,却是九式之中杀伤力最强的一式,将胸中一点郁结之气完全释放,阻我喝酒者打杀,劝我戒酒者打杀,坏我美酒者打杀! 沈彦秋也知道自己这般藏头露面,一旦把他们三个惹出火来,绝对难以招架,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手中早就扣了一道幻魔道的替身法,剑幕流光落下来之前,便把五行剑丸幻化成自身模样,自家则捏着隐形法收敛气息,躲到一旁。 轰隆隆落了足有十来个呼吸,地面都被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一股浑浊的水柱冲天而起,把烂泥石屑统统冲走。 “不打了不打了!” 沈彦秋嚷嚷着显出身形,撤去幻魔道的法力,把砸进深坑的五行剑丸收回,冲着冰河叫道:“你们三个打一个,这回我认输,算你赢了!” “秋官儿?” 方天震正要使洗魔手擒拿沈彦秋,猛然听他这般说,又恢复成本来面目,连忙将洗魔手散去,灵峰雪隐欢鸣一声飞回,天空中扭动的冰河瞬间消融,露出方天震壮硕的身躯。 方天震非但瘦了不少,便是个头也拔高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英武魁硕,只是模样未曾变化,隐约还能看出以前胖乎乎、圆嘟嘟的痕迹。 立花千代一身暗红紧身色盔甲,斜握雷切,冷眼相看。 “秋你大爷!官儿你干爹!王八蛋快还我酒来!” 酒鬼暴喝一声,挺着长剑便刺,方天震顾不得和沈彦秋碰头,忙不迭跳过去一把搂住酒鬼,连声劝道:“好哥哥,好哥哥!快消消气,莫要上头!” 酒鬼双眼通红,面目狰狞的吼道:“你把老子放开,让我去剁了他!” 方天震一脸尴尬的给沈彦秋打眼色,见沈彦秋可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连忙招呼立花千代:“我说师姐,你倒也劝两句,这家伙好赖不分,连我也骂上了!” 立花千代冷声道:“此事怪不得他。若非沈前辈存心戏弄,酒鬼如何会如此过激?休说是你兄弟,便是我哥哥、他师父,弄洒了他的酒,他一样敢拿剑捅!” 沈彦秋一头冷汗,没想到魔剑门还有这种另类的家伙,赶忙摸出一瓶冷凝水递过去道:“这个酒鬼……酒道友,方才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却不是故意洒了你的酒!贫道这里有大悲宗独有的冷凝水,把来酿酒是最好不过,便赔给道友如何?” 冷凝水独出大悲宗,便是其他的水母生发之地,也凝聚不出冷凝水独特的效果。冷凝水最适合静坐凝神、搬运内神使用,亦可以炼制丹药法器作为辅助,给兵刃淬火更是天下一绝,用来酿酒更不用说,这一瓶冷凝水若是换给识货的,别说半葫芦法酒,就是买下千万斤酒水,也换不来一滴。 听到“酒”字,酒鬼便清醒几分,待听到冷凝水拿去酿酒的话,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怒气?眼睛里几乎冒出火花来! “放开,放开!” 方天震兀自搂着不放,酒鬼急不可耐的连声道:“你是我哥!不不,小师叔,快把我放开!” 方天震试探的问道:“不打了?” 酒鬼奋力挣扎,怒道:“还打个屁!没听沈前辈说那是冷凝水吗?啊!那可是大悲宗独有的冷凝水,到了我手里那就能酿出天下最好的美酒!还打个什么劲儿?” 好嘛,刚才还你大爷你干爹的骂,这下立马就开口叫前辈了! 方天震将信将疑的放开手,酒鬼一道光也似冲过去,夺过冷凝水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猛的把葫芦口朝下,香甜的酒液哗哗流淌。 “你这是干什么?” 方天震赶紧凝聚一面冰罩把酒接住:“刚才还要死要活的,这会儿就舍得倒了?” 酒鬼啊呀大叫一声,一脸肉疼,转回葫芦口就往嘴里塞,咕嘟嘟一通畅饮,又使劲儿顿了顿,把最后几滴酒接干净,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冷凝水倒进去,然后从储物镯里摸出乱七八糟的材料塞进去。 随后端起方天震手中的冰罩,假意让了让,没等方天震有动作,一仰头又是咕嘟几声,尽数灌进肚子里。 立花千代嘴角有些抽搐,似乎是觉得太过丢脸,明明已经习以为常,可在沈彦秋这个外人面前,还是觉得太丢人。 “还得半个月才能酿出酒母,早知道就不全倒掉了!还好还好,今天咱们是跑去喝喜酒,凤鸣城那里应该不缺酒喝,倒是不用忍太久!” 酒鬼丝毫没有察觉,沈彦秋和方天震同时变得难看的脸色。 好一个喝喜酒,还是去喝我媳妇嫁人的喜酒。 沈彦秋一阵肝儿颤。 ------------ 第五百七十六章 种瓜得瓜 “没想到你在南疆经历了这么多!” 方天震感慨万千,听沈彦秋说起陆传亓和许一乐,真罡三千六百年,日月三道落星奴等,又有几位大宗师隔空出手对敌,连剑道第一的大家曹天霸都出手了,一阵阵的唉声叹气,恨不能以身相待。 沈彦秋笑道:“大宗师隔空斗法,力量都被离恨界压制,连初入元神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就是在旁观战,又能有多少感悟?你有凌道兄教导,还羡慕谁来?” 方天震狠狠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捶胸顿足,大叫道:“哪个要看人打架?我要看的是青丘国主,涂山九月,涂山九月啊!比天下第一美人嫦曦还要美的人啊!” 沈彦秋没好气的道:“就一根手指,有什么可看?” 酒鬼得了冷凝水,黄皮葫芦就宝贝的不行,一点儿也舍不得撒手,寸步不离的抱在怀里,对沈彦秋的态度也是大大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沈彦秋和他祖师凌怀栩平辈论交,又是小师叔的好兄弟,出手更是阔绰大方,这样的人不结交,那是脑子有问题。 “没错!一看前辈就是过来人,深知其中三味!小师叔在魔山有个绰号,叫做划船不用桨,全靠一股子浪劲儿!” 酒鬼乐呵呵的道:“只是浪则浪矣,至今还是个雏儿。” 方天震脸一红,当即板着脸道:“说什么胡话?我岂是随随便便之人?” 沈彦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且不说要去凤鸣城,当初你嫂子可是答应过你,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小妹妹认识。就说如今你这幅英俊潇洒的模样,要是愿意陪我去一趟青丘,说不得也能哄几个娇媚的小狐狸!” 方天震有些羞涩的抿嘴一笑:“哪能要的了几个!随便来三五个就够了,再多我却吃不消……等等!” 方天震一把揪住沈彦秋的领子,恶狠狠的吼道:“你去青丘做什么?莫不是又勾搭了哪家的狐媚子?难怪连星恫嫂子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也能舍弃!” 一脸的痛心疾首,唾沫星子横飞。 沈彦秋也是勃然大怒,反手揪住他的衣领子:“我想去就去!我有路线图你有吗?你就说去还是不去!” 方天震当即认怂,谄媚的笑道:“哎哟我的秋哥儿哎,有这好事儿你都想着兄弟,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陪着你不是?” 沈彦秋一脸鄙夷:“得了吧,就你?你要是能哄住哪家的狐女,我舍了天大的人情不要,也要青丘国主把她许给你,就看你自己有没有这本事了!” 方天震胸口拍的啪啪响:“我堂堂魔山划船不用桨,岂是浪得虚名?” 立花千代和酒鬼看的目瞪口呆。 这哥俩一个是凌怀栩的关门弟子,一个是大悲无心的嫡传弟子,对上寻常神婴修士也丝毫不怵的人物,一见面就跟两个乡下地痞混混一般,怎不叫人惊讶? 他们却不知道,若非机缘巧合入了修行道,这哥俩可不就是正儿八经的混混儿?段家军是私人组织,说白了就是江湖团伙,只不过招牌够大够响亮而已。 立花千代忍不住问道:“敢问前辈此去青丘,是走扶桑还是瀛洲?” 沈彦秋讶然道:“立花道友亦知这两座海外仙山岛屿?” 立花千代道:“我便是扶桑人。” 沈彦秋惊奇的道:“当初罗纳尔师兄来自非想天世界,我还觉得奇怪,这世上怎么有浑身黝黑头发卷曲之人!不曾想刚刚得知瀛洲世界,便又得见扶桑人氏!只是不知扶桑和瀛洲,是同一座世界么?” 立花千代摇头道:“不是。只是有一部分单位重叠,所以两座世界互通。瀛洲世界以御照天、左须弥三人为尊,我扶桑世界则是由上宗织田、中宗德川、下宗丰臣三位大尊执掌。只是三位大宗借助三神器的力量,才能勉强达到神婴境,故而我扶桑界,一直以瀛洲界为主。” 沈彦秋点点头,对于扶桑和瀛洲的势力划分,他并不在意,弱肉强食本就如此,否则同是执掌一界的大宗,如何还要分出上中下来? 不过扶桑和瀛洲世界交叠,彼此互通无有阻碍,却是一个算得上重要的消息。以太古诸仙、上古诸真时期,蓬莱方丈瀛洲三岛就是九州仙山岛屿,有不少名声响亮的仙真隐居其上。 只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连曾经的仙山也化作一方世界,着实令人唏嘘。 据立花千代所说,扶桑的记载中,本是修行道的一位国主,曾经在中古诸子时统一九州,百家贤人破空飞升而去,这国主亦想不老长生,永驻大地,便派遣十二修士远赴海外,寻找不死药。 其中一个修士唤做许孚,修的是内丹家分支方仙道,擅消解形体、奴役鬼神,以羽化飞升登仙为上。许孚带了几个弟子,又搜罗数千童男童女,在扶桑岛建立国度,要借王朝的气运打破自身枷锁,以求飞升。 后九州国主暴毙,几位皇子争夺王位打的不可开交,无暇他顾,许孚这一脉修士就再无人提起,便一直在扶桑开枝散叶,随着修行道的变迁,演化成一方世界。 “不知前辈何时赶往青丘?介时我也想随同前辈一道,回家看看。” 沈彦秋道:“接回恫儿,便要起身。立花道友愿意同行,有美相伴那是再好不过。” 立花千代冷冰冰的脸上难得带了一丝笑意,语气有些僵硬的道:“前辈莫要同晚辈开玩笑,否则……不好收拾。” 这妮子泼辣! 方天震传音道:“立花师姐很传统,你可不要撩拨,若是撩的她春心荡漾,你想甩也甩不掉!” 沈彦秋揉揉鼻子,苦笑着传音道:“我不过夸她一句漂亮,怎么说都是句实话,也算得上撩拨?” 方天震道:“若是那放的开的女子,青楼里的花姐儿,你怎么撩也无事!说不得不要你化钱便自荐枕席,要和你颠鸾)倒凤。偏是立花师姐这般难以接近的女子,一旦对你有了好感、动了真情,便是生生死死永世不绝之恋!” “花堪折时直须折,只是折的多了,总容易被扎到手。” 沈彦秋道:“你连个女人也无,没吃过荤腥的,倒是个情场老手、风月高人!这般近水楼台,你也不曾和立花道友月一月,却来指点我?你不晓得我家星恫已有身孕,怀的是我沈家的骨血?” 方天震先是一愣,随后也顾不得传音入密,狂喜道:“这孩子若不拜我为义父,我就把你在五洲的糗事全都抖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看泫阴斗那老娘们儿洗澡,还有她跟禹蒯狩办那事儿……” “依你依你!” 沈彦秋一把捂住方天震的嘴,眼神里满是威胁:“孩子的事儿我答应了!休说这些没用的,我且问你,此去凤鸣城,你可有具体路线?” 方天震抠开他的手,啐了两口道:“都说在罡风层里飘荡,哪有什么具体路线?不过凤鸣城发出的请柬,本身就带有凤鸣城的阵法烙印,只要进入罡风层放开请柬,自然能感应到凤鸣城的位置。” 沈彦秋思忖道:“我和恫儿有千千心结互相感应,不比什么请柬来的方便?若非师尊说你也要来,让我迎一迎,此时我已入凤鸣城了。” 方天震呵呵笑道:“嫂子要嫁给旁人发出的请柬,你也好拿出来使用?真当我不了解你?莫要磨蹭,将千千心结感应一番,咱们先进城再说。” “急什么?” 沈彦秋唤出五行剑丸,伸手一抹便是一道百丈五色长虹,弯曲如桥,一端引入高空云头,好似一道彩虹挂在天穹。 “今日我要迎恫儿回凄凉洞,却不能无声无息的过去,总要弄些声势,大大方方的进入凤鸣城,免得素未蒙面的老丈人,说我做女婿的不懂规矩。” 方天震这时才露出一丝担忧:“孔香君一向名声不显,所以咱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然则总归是凤凰后裔,孔雀王子,就算差,又能差到哪里去?这几年不见,我是把丹药灵药当饭吃,这才勉强结成一颗金丹,如今还要费尽心思打磨,慢慢剔除压制,将金丹圆润无瑕,才刚想下一步的境界。你不过在南疆晃荡几年,除了认下一个干娘,可有什么本事,能胜得过这个孔雀王子?” 立花千代突然说道:“双皇一王和孔雀一族,可是生死大仇。” 孔雀一族抛弃祖业远赴他方,堂堂羽族之王,如今却连羽族都不能号令,可谓颜面尽失,就是双皇一王强占不死火山所致。彼此之间可说的上是不共戴天的大仇,沈彦秋好巧不巧,认了勾离卿做干娘,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这段因果算是沾染上了。 孔雄飞不知道还则罢了,倘若知道沈彦秋和勾离卿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必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介时纵然是开罪哀无心,只怕也要下狠手了。 沈彦秋叹道:“瓜者得瓜,豆者得豆,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一切都是定数。纵然当时我知道鹤王和孔雀王的关系,难道就能拒绝火皇不成?” 方天震一想也是,不说沈彦秋,换做自己易地而处,彼时也无法开口拒绝,特别是勾离卿和哀无心关系匪浅,又是南疆堂堂火皇,说出去的话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你啊,真是时运不济!” ------------ 第五百七十七章 罡风层里 四人踏上五色长虹,虹光便自下而上快速收拢,不过片刻功夫,就穿过云层抵达罡风层。 沈彦秋催动千千心结,感应此时鹤星恫的位置,却是渺渺冥冥不可探查,正要加大法力再探,却被酒鬼拦住。 酒鬼道:“前辈难道不知,罡风层里有天心元磁?” “天心元磁?” 沈彦秋恍然大悟,怪道催动千千心结也做无用功,原来是天心元磁的干扰。 天地相对,故地有地心元磁,天亦有天心元磁。元磁乃是天轴地轴自然生成的一种力量,无形无质,不可捉摸,唯有大神通者通达天地,才能以大法力引动元磁之力,炼制法宝兵器。 元磁之力是五金之器的克星,然而也只有五金之器才能承载元磁之力,像沈彦秋的千机带,被赵正阳在北极地心借地心元磁锤炼数百年,依旧不能克制金器,就是因为它本身的材质,不能承载地心元磁。 地轴连接南北二极,虽然没有真正贯穿大地的“轴”形,却最容易寻找,只要抵达南北二极深处,释放五金之器,就能探查到地轴之所在,天轴则不然。 有人说天轴乃地轴之无限延伸,也有人说天轴和地轴相生相对,互相排斥吸引,然则不管怎么说,至今都没有人明确的确定天轴的位置。 罡风层本就阻隔神念,非元神修士不可无视,再加上天心元磁的干扰,千千心结的力量也无法互相传递,沈彦秋原本还信心满满的表情,立马就垮了下来。 方天震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和嫂子不能心意相通,是外界因素的干扰太强,有什么好丧气的?不过是一张请柬,什么也代表不了,你还畏之如虎了?” 沈彦秋道:“只是有些忐忑。” 方天震劝慰道:“哀前辈早就替你打点好一切,此番过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了不起和孔香君打一架,你怕他怎地?就算鹤王看不上你,那也得给哀前辈面子!” 沈彦秋笑骂道:“滚蛋!你这是安慰我还是奚落我?” 方天震正色道:“兼而有之。得,咱也别废话了,你那招不好使,还得看我的。” 说罢掏出请柬注入一道法力,艳红请柬便化作一头小巧的纸鹤,扑棱几下翅膀一头扎进罡风层。 “快跟上!” 方天震叫了一声,立花千代抽出雷切斜劈一刀破开罡风,一颗紫红色硕大雷球裹住四人,嗡嗡震颤着追向纸鹤。 沈彦秋本想驾驭五色长虹,不过立花千代的雷球卖相也不错,罡风层里密密麻麻的天风雷火落在雷球上,也瞬间被雷球震颤的波动炸的粉碎,里面则异常平稳,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恶劣环境。 “立花道友好高明的手段!” 沈彦秋忍不住赞叹。 立花千代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和最初认识鹤星恫时多有几分相似,沈彦秋也不禁微微一愣,随即缓过神来,表情煞是严肃认真的赞叹一句。 他得了方天震告诫,言语之间便多了些思量,不敢拿惯用的皮话出来,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得体,撩了这个不通风月的妹子。 立花千代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是方天震的告诫起了作用,还以为真是由衷的夸赞自己,解释道:“我手中的雷切,和哥哥手中的鬼切,俱是扶桑九神兵之一,是师尊当年游历扶桑时,击败橘金华大师,从他手中夺来,赐给我们兄妹防身。” “雷切的最终形态,是九神兵之一的雷罡须世理,鬼切的最终形态,则是九神兵之一的天丛云。不过祭炼的条件太过苛刻,只怕我二人修成元神之后,也要数千年苦工才能有成。” 她兄妹二人是凌怀栩从扶桑界带回来的外族,修行道包罗万象,却也有非我族其心必异的话,所以在魔剑门,和他们两个关系好的并不多。立花千城是男子,难免要和旁人诸多应酬,她是女儿身,只晓得努力修炼提升境界,所以也懒得和别人打交道,故而被称作冰山美人、冷面杀星,除了公事之外很少有人主动接触。 因着沈彦秋和方天震二人的关系,再加上沈彦秋来头大、背景深、长相英俊又谈吐诙谐,故而她对沈彦秋的感官颇佳,虽然还算不上欣赏,也算是印象不错,不自觉的就愿意跟他多说几句,倒是让一然后的方天震和酒鬼惊讶不已,面面相觑。 酒鬼轻轻捅了捅方天震:“立花师叔这是转性了?” 方天震传音道:“你还别说,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我和秋官在一起的时候,从不知道她还有这般把妹的本事,不知不觉就让妹子对他生出好感来!你看看,立花师姐这般个冷面杀星,竟然也跟他说了这么多!难道真的是因为一副皮囊不成?你干爹的,老子渡四次天劫的时候特意请师尊护法,就是为了把这幅皮囊修一修,修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起来,可这一路上,立花师姐跟我拢共也没说上十句话!” 把妹一次是酒鬼独创,方天震对此惊为天人,深觉“把”之一字道尽玄机,而“妹”之一字也是囊尽一切,实在是把大道至简的道理运用的浑然天成,无可替代。 “不过你放心,秋官儿自从修真之后,行事谈吐虽然有些浪荡,却是个有分寸的,否则当初甄恬儿一事,也不能废了许多周折才算了结。” 方天震和酒鬼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叹息一声,深感把妹大业任重而道远。 沈彦秋不敢多说,附和的点点头,目光便锁定在纸鹤上,立花千代也是暗暗吐了一口气,暗自懊恼自己今天话太多,让方天震和酒鬼看了笑话,越想越觉得心烦,忍不住冷冷瞟了二人一眼,把个方天震和酒鬼吓得浑身一震,还以为传音被她听了去。 请柬化作的纸鹤只有巴掌大,在罡风层中却是如鱼得水一般,速度极快,暴虐的天风雷火根本对其不理不睬,只是一味轰砸立花千代的雷球。 如此忽左忽右的行了数千里,立花千代额头见汗,沈彦秋甚是过意不去,把五行剑丸撑开,北极神光剑的五彩云霞涌出,原本只有一丈方圆的雷球,顿时罩上一圈数丈厚的五色氤氲,压力尽消。 沈彦秋如今的道行,大抵介于金丹五转与六转之间,虽然西摩子的法力被他吸收的差不多,可依旧捅不开六转的屏障,他知道是自家积累不够的缘故,所以也没有急功近利的心思,准备稳扎稳打的缓步提升,将基础打的愈加坚固才好。 方天震只得金丹一转,还是大把丹药堆出来的,还需很长一段时间的净化提纯,才能彻底稳固当下的境界。酒鬼和立花千代各有金丹三四转的实力,比之沈彦秋还差了不少,此时有沈彦秋接过压力,立花千代顿时轻松万分。 “初见前辈时,只有筑基修为,不曾想短短十余年,前辈就有这般境界,真是令人惊叹!” 当初方天震入修行道,还是酒鬼去麓天山接引而来,自然知道方天震和沈彦秋二人的年岁,如今都不足百年。方天震成就金丹一转,虽然有吞服丹药强堆的缘故,也和他本身的资质有关,否则就算每天把灵药当饭吃,一千人里能有一个筑就道基,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如何就能凝聚金丹? 沈彦秋更是恐怖,当初魔山大祭,沈彦秋代表大悲宗出席,不过是筑基境界,若非大悲宗的名头撑着,真就是什么也不是。哪知区区十余年就跳到金丹境,而且自己根本感应不出具体的境界,足见他道行还在自己个立花千代之上,真是恐怖的进阶速度。 沈彦秋也不好受。 罡风层的力量极为特殊,平日里自下而上观望,除了浩渺云层,就是碧色长天,根本看不到罡风层的存在,虽然最初听徐沐白说过,唯有神婴修士能够来去自如,可哀无心却说凭他如今的修为,亦能轻松在一层罡风活动,心里不免存了不过如此的想法。 可真正接过立花千代的压力之后,沈彦秋这才发觉,罡风的力量远非自家想的那般不堪,无穷无尽的压力无处不在,若不是体内法力充沛,压力临体的瞬间涌动法力,只怕就要出糗。 不过这也是一次难得的锻炼,借助罡风无孔不入的压力,倒是可以压缩提纯自家的法力,难怪立花千代明明有些支撑不住,却还是强撑着不愿撒手,原来也是存了趁机锻炼的心思。 他体内无有金丹,自然谈不上打磨,而十方魔道开辟的小世界,也和立花千代他们不同,所以罡风的压力于他而言,只有精炼法力一重功效。 他有心帮方天震一把,便把此事同方天震和酒鬼说了:“待我放开北极霞光,引罡风压力进来,你们两个发力抵挡,于修炼金丹极有好处。至于能否提升或是得益多寡,就看你二人自家的缘法了。” ------------ 第五百七十八章 凤鸣城外 方天震满眼放光,磨掌擦拳,兴奋的叫道:“那还废什么话,赶紧来吧!我的金丹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酒鬼钦佩不已,没想到方天震已经修炼到无物不把,妙语连珠信手拈来,连罡风这种东西都不放过的地步。 猜想揣摩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则是另一回事。 方天震这下可算是切身感受到了,什么是元神修士才能出入自如的罡风层,而且只是最简单的一层罡风。 整个人就像浸泡在粘稠的水中,还是深深地海底,无处不在的压力似乎要把自己压成一颗肉球,连骨头带血肉都粉碎,体内小世界也在这股压力下颤动收缩,从而全方位的压缩金丹,剔除杂质。 金丹是修士一身法力凝聚,稳定和提升小世界的基础,去芜存菁提纯金丹,对任何一个金丹修士来说,都是莫大的好处。不过普通的金丹修士没有能力出去罡风层,而能力达到的金丹修士自然有其他的办法,胜过在罡风里吃苦,一样能提纯林丹,故而在罡风层修炼是很少的事情。 若非沈彦秋接手立花千代的防护,也不知道罡风层还有这个功用。 只用了半个时辰,方天震和酒鬼就大汗淋漓,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萎靡不振的倒坐下来,眼神中却满是兴奋。 只这一个时辰的收获,便抵得上他们数年的苦功。 欣喜之余,方天震也是一阵感慨:“可惜这等好事不能天天有,纵然每日住在罡风层里,也如同吞服丹药一般,愈到后面抗性愈大,除非再深入更高的罡风层,否则便无用处。” 酒鬼也是连连感叹:“那是自然!倘若日日精进若斯,那凤鸣城的修士该是何等的修为?只怕同等级的情况下,法力也要凝炼深厚数倍不止!借助外力修炼总有限度,能有一分收获已是一件幸事,莫要贪心不足。” 沈彦秋无有金丹在腹,故而比之他们几个的收获而言,只有提纯法力一项。然则十方魔道总纲和水火太极每日所做,也只这么一件事情,而西摩子灌注的法力本就是最为本源的纯属性,更不需提纯一说,结果方天震三人都得了好处,他只落个劳累。 不过这事儿旁人劳累都可埋怨,唯独他不行。毕竟此行是去抢回自家媳妇,和方天震没什么好客气的,自然是要把魔山的大旗也借来抗一抗。魔山如今大一统,正是如日中天挑战天道十三宗位置的时候,孔雀一族不是双皇一王的对手,难道就是偌大个魔山的对手? 纵然他和方天震几个修为低下,入不得孔雄飞的法眼,但就凭大悲宗和魔山派这六个字,孔雄飞就得好生掂量掂量,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若论能屈能伸大丈夫,孔雄飞当首屈一指。虽然那时的他还不是孔雀王,但丢面子这种事儿,孔雄飞也不是头一回接受,能忍辱负重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有了应付罡风压力的经验,几人顿时轻松了许多,沈彦秋和立花千代轮番上阵,方天震也和酒鬼联手施为,一团五色云霞在罡风层极速穿行,紧紧追着纸鹤。 玄天法祖不愧是飞升过的人物,纵然有整个玄天剑道的积累做后盾,又借助天地之力施法,但是能够布置出覆盖大半修行道的九层罡风,分割天地两界,这般手笔业已是仙人手段。 罡风层里神念也是无用,几人也不知飞了多久,估摸着总有数万里之遥,忽而上升忽而下潜,忽而向左忽而向右,脑袋都要绕昏了,这才瞧见一点亮光。 罡风层里尽是雷火飙风,非但神念无法散开,便是目力也有很大的阻隔,往日里能看千里之外,此时也看不出十里距离,入眼尽是混乱一片,唯有一点亮光真如不动,无论雷火如何纷乱,也遮不住它的光芒。 “凤鸣城到了!” 几人精神一振,连忙合力提速。 这般又前进了半个时辰,那一点亮光依旧是拳头大小不变,方天震吐了口气,忍不住骂道:“都说望山跑死马,也他娘的没有这种跑法吧!凤鸣城也不派几个接引使者,就让客人自己乱跑,碰运气么?” 本是一句随口的抱怨,不见得方天震真就这般烦躁难耐,哪知先头引路的纸鹤听闻此言,却似有灵性一般陡然加速,倒像是前头有人施法牵引一般,霎时间将几人抛在身后。 方天震当即郁闷无比:“咦?不过是一头纸折的半拉畜生,毫无灵性的东西,也知道听人说话?” 沈彦秋此时也顾不得不保留,将心光遁法加持在五色云霞,紧紧吊住纸鹤:“若无高人灵识牵引,它只该平稳飞行,哪有突然加速的道理?你抱怨几句也就算了,却骂它怎地?如今惹了那施法的高手,却不是我来受罪?” 方天震打了个哈哈:“你看这话说的!我想凤鸣城名震修行道,又有云岭尚书这般风华绝代的人物,断然不是这般待客之道。” 一道光华如瀑,破开重重罡风雷火,如一条笔直大道延伸过来,停在四人面前。 “小子,你夸的忒晚了些!莫说我凤鸣城无礼,贫道以流云妙道相迎,有胆的尽管上来!” 方天震眼珠子一转:“敢问可是云岭尚书当面?魔山方天震,奉掌门师兄法旨,前来恭贺鹤王嫁女!” 又小声对沈彦秋道:“这什么流云妙道像是流云飞瀑,七杀手的起手式,咱们就这么上去?” 沈彦秋道:“果真是云岭尚书前来,你还能躲得掉不成?若是在外面,咱们几个联手还能周旋,如今身在罡风层,便是人家的主场,天时地利皆不如意,还待怎地?” 那人冷哼一声,扬声道:“贫道代吾王谢过梦宗主!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请诸位贵客步道,好奉茶水!” 沈彦秋毫不犹豫迈步,方天震也跟了上去,流云妙道骤然收缩,眨眼来到那点亮光跟前。 离远了看只是一点拳头大的亮光,到了近前才发现,却是一座椭圆形的鸟巢,方圆不知有几千里,浑无棱角其大无朋,简直不可估量。好似蛋壳一般纯白色的光幕罩住鸟巢,罡风雷火落上去,便被蒙蒙蒸腾的白光一卷,湮灭成纯粹的灵气,随即吸收。 不时有普通房屋大小的仙鹤从白光中飞出,一个个白腹黑被,红顶枪啄,振翅冲入罡风之中,任由天风雷火击打,毛羽遂落遂生,发出欢快的鹤鸣。 亦有已经修成人形的鹤族高手化作百丈仙鹤真身,一头扎进更高处的二层罡风,转眼消失不见,似乎是去罡风层中收集珍稀的材料。 长衫儒服的高大中年长身而立,面目端正威仪,五柳长须随风飘荡,任由天风雷火落在身上,只做不觉,不是云岭尚书鹤帜章是谁? 方天震有些疑惑的看向沈彦秋,沈彦秋眼神肯定的看向方天震,当即不再耽搁,四人急忙上前见礼,还没说话,鹤帜章看着方天震道:“你就是魔山小白龙,划船不用桨的方天震?” 方天震浑身一颤,满脸尬笑:“尚书大人谬赞了!不曾想区区贱名也能入云岭尚书的耳朵,真是惭愧!” 谬赞?惭愧? 我是在夸你吗? 鹤帜章点点头:“自古英雄出少年,凌真人的关门弟子,果然是与众不同……我且问你一句,虞夫人近来如何?” 这句话跨度有点大,方天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到脑子里转过两圈,这才恍然大悟道:“诸葛师叔一直在闭关,往年也只在山中潜修,很少在修行道走动。尚书大人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诸葛师叔?” 鹤帜章嘴角微提,一放即收:“只是问一问故人近况……行了,你们进去吧,贫道还要迎接其他人,失陪了。” 沈彦秋见鹤帜章将他无视,心知是因为鹤星恫的事,也自觉羞愧不已,慌忙近前施礼道:“老师。” 鹤帜章侧身让过,冷冷道:“贫道不敢占大悲无心的便宜,这句老师可担不起!” 沈彦秋诚惶诚恐:“您是恫儿的师尊,自然也是弟子的师尊,如何当不起?此次是弟子糊涂,有负恫儿一片深情,老师日后如何责罚弟子,弟子也都心甘情愿领受!” 鹤帜章看了他好一会儿,沈彦秋只是躬身作揖不起,最后唯有怅然一声叹息:“当初我便是吃了这亏,才和虞……唉,恫儿自幼入我门下,与我女儿更无丝毫分别,你虽不曾负她,又怎能坏了她的清白,至今数年都没音讯?” “吾王一时气愤,这才答应了孔雀王的求亲,虽有无心前辈前来说项,道明原由,然君无戏言,如今却也不能直言将孔雀王的面子推去。先前无心前辈来时也说过,无论如何,你和孔香君之间,免不了一场拼杀!” 沈彦秋点头称是。 “虽说是不得已,却也不得不为。介时还请老师多多照拂,看弟子打到他服!” ------------ 第五百七十九章 虞美人兮 鹤星恫似乎不仅仅是被封印的千千心结的力量,倒像是连一身法力也被封住,叫声里满是担心和焦急,却真个和怀孕的小妇人一般行动不便,既想要立即分开两人,又怕惊到腹中胎儿,明明有了不顾一切挺身而起的架势,终究还是倍加小心的站起身来,抱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小跑几步,伸手拽住了元宿桐的胳膊。 “快停手!” 元宿桐突然被鹤星恫一拽,顿时吓了一跳,生怕飞窜的剑气误伤鹤星恫,连忙五指一抓收回五禽真形,化作发簪、珠花和刺绣飞回。 没有了五禽真形的压力,沈彦秋同样也收起五色云霞。北极神光剑的根本是冰魄神光,而冰魄神光散发的寒气尤胜冻魔道的其他神通,只在太阴炫光镜催动的八极冻气之下,便是寒冰破灭圈在不沟通寒冰地狱气息的情况下,也无法相比。 只是一个照面一发既收的功夫,方圆三丈之内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陡然下降的气温瞬间从暖春变作寒冬。 当然也不全是冰魄神光的功劳。 冰魄神光本是寒性聚敛的极至,本不该泄露出分毫寒气,只在侵入对手气机之内的刹那,才会瞬间释放出冻结一切的力量,将敌人连肉身带神魂都一起冻结。奈何他心情激荡,对法力的控制便有了些许纰漏,这才泄露出一丝寒意。 沈彦秋傻傻的看着鹤星恫,看到朝思暮想的可人依旧冷艳的脸上泛起晕红,两行清泪流淌,无声的抖了抖嘴唇,满怀期待的张开了双臂。 鹤星恫同样看着沈彦秋,如水一般的眼神先是惊讶的不敢相信,而后变成确定的难以置信,最终化作无穷无尽的欢欣,像暗夜的星辰一样放射光彩。 “公子!” 鹤星恫松开手,扑进他怀里。 沈彦秋注意到鹤星恫凸起并不明显的小腹,连忙后撤一步,微微弓起身子,这才紧紧把她搂在怀里,藏在心中的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 吻着她的头发,吻着她的额头,吻着她的面颊,便是几粒微黄的孕斑也如同点缀夜空的星辰,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此时此刻似乎除了这样做,沈彦秋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表达的方式。 鹤星恫昂起头,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元宿桐呆愣愣的看着两人,一个劲儿的翻白眼儿。 元宿桐身材高挑,有着和寻常女子迥异的修长脖颈,藕白的脖颈流动着暖玉一样的光辉,明明长相一般,却给人一种明艳照人的夺目光彩。 元宿桐有些婴儿肥,圆嘟嘟胖乎乎的小脸蛋儿,一双水汪汪明亮的大眼睛,显得甚是娇俏可爱,只是和她高挑丰腴的身材有些不搭,一身纯白色的裙装更像是女武士穿着的轻甲,娇柔和英武交织在一起。 “你们两个意思意思得了,总得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 元宿桐扯了张凳子,看大戏一样看着他们两个啃来啃去,一边煞有其事的品评他们两个的技巧,什么鹤星恫略显笨拙,沈彦秋略显毛躁,拉丝的程度实在一般等等,倒像她是个行家里手。 鹤星恫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小姑娘在旁边“观摩”,并不是独有的二人世界,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沈彦秋纵然也想学学方天震稳如山岳的厚脸皮,也被元宿桐戏谑的眼神打的败下阵来。 元宿桐呵呵笑道:“我说姐夫你也真有意思,偷偷摸摸进来不说,竟然连个招呼也不打,要不是我收了五分力,非叫你吃个大亏不可!” 沈彦秋笑而不语。 方才那一手五禽真形剑术着实惊艳,不过真要说起威力来,但也不算如何,就算两人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沈彦秋猝不及防失了先手,被她五禽真形剑笼罩,哪怕撇开十方魔道不谈,单单祭出五行剑丸,走一路北极神光剑,也说不好谁输谁赢。 只是人家张口就叫姐夫,算是叫到他心坎里去了,倒不好拿话头堵回去,轻轻捏了捏鹤星恫的手心,示意她来处理。 想来鹤星恫和元宿桐的关系应当是极好的,那一丁点儿的羞臊转瞬即逝,却怎么也舍不得松开沈彦秋的手,轻声笑道:“那是自然,谁不知道咱们家欣儿剑术高超,五禽真形剑术得了元真人的真传,打遍连台山无敌手哩!” 连台山? 沈彦秋怎么也想不起,修行道的名山大川里,有连台山这么一座,更不曾听闻有个什么元真人。 沈彦秋拉着鹤星恫,扶着她坐下,依旧是拉着她的手站在一旁,问道:“姑娘的五禽真形剑确实厉害,我也是佩服的紧!恕我孤陋寡闻,敢问尊师名讳?” 元宿桐当即站起身,一昂头,冲天打稽首施礼:“老师道号元初,不过他老人家的名讳不得允许,我也不敢随便说出去,我只说一偈,你猜得出便好,猜不出只当无缘。” 沈彦秋来了兴致:“姑娘请讲,我当洗耳恭听。” 元宿桐道:“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 “吾师元初道人是也。” 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 这句话出自《易》,乃是中古至圣先师孔圣夫子编撰的经文,详细阐述了天道运转的一切变化,以羲皇圣父开创的先天八卦为依托,祥解为八八六十四卦,自中古之后一直被修行道尊为万古经王。 号称修行道天机术数第一的赵正阳,修行的《皇极经世法》,以皇极心算推演天机运转,其中也备受易经的启发。 元初道人以坤卦的卦辞为号,领乾坤至哉之纲,实在是有够大胆。 世间修道者,无不以三元道尊为祖,故而太、玄、始、元、初这几个字,轻易不敢拿来做名填字。圣人者道也,用这几个字起名,既是对圣人的不敬,也是对大道的不敬。 便如牛太煌和顾元叹之流,亦只取一字置中以示尊敬,元初道人连用元与初二字为道号,当真是胆大包天,令人费解。 至于连台山,更是听都没听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名山宝地,否则《十方冬天福地图录》当中不可能不收录记载,而元初道人这个名号更是闻所未闻,说破天去怕也不过是出窍的道行,亦或者积年的神婴老怪。 夸人又不费本钱,沈彦秋向来是不吝啬的:“果然是名门高徒,佩服佩服!” 元宿桐摆摆手,故作谦虚的道:“老师一直在山中潜修,一向不到俗世中来。却非我机缘巧合误入莲台山,也没有拜在老师门下的缘分。说什么名门,老师连门派也不曾创立,只有我师兄妹四人传承道统,姐夫你也别往我脸上贴金,我消受不起!” “也是我天资愚钝,在老师身边修行六十年,日夜聆听教诲,也只学了这一路五禽真形剑,便是栖海师弟入门晚了许多,也比我道行高了许多。” 沈彦秋道:“令师如此道行,竟只收了四个弟子?” 元宿桐皱眉道:“你看这话说的,你师父大悲无心尊者名震修行道,不也只有你一个弟子么?谁说道行高深的修士非得多收弟子的?” “先别说我,你要是有功夫,我倒是可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关键现在的问题主要是你!梧桐苑早就被鹤王伯伯封禁,轻易不得进出,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元宿桐眯着眼,笑的甚是开心:“你要是不经允许偷摸跑进来,别说是参加什么斗法大会了,就是能不能好生离开云中城还是两说!” “我自来接恫儿,便是总镇九天的天堑山也敢闯一闯,梧桐苑如何来不得?纵然豁出性命去,也再不和恫儿分开!” 沈彦秋神色凝重,眼神坚定,紧紧握住鹤星恫的手。 鹤星恫咬着嘴唇,毅然道:“不错,从今以后谁也不能再把我和公子分开,便是父王也不行!生是沈家人,死做沈家鬼,拼着做个不孝女……” 沈彦秋轻轻点住她的嘴:“这话可是不能说,你我还要好生孝顺岳父岳母大人,何来不孝一说?此事师尊已有安排,想来岳父大人那里亦有章程。” 说罢将哀无心的安排跟她细说一遍,以及觐见“鹤王”献礼,被打下天牢大狱之事也一一说了。 鹤星恫哭笑不得的道:“前几日星辰儿过来见我,好说歹说把桃神槌讨了去,我想着真鲛剑不能给他,桃神槌与他把玩几日却无妨碍,哪里晓得他却拿来捉弄公子。” 沈彦秋笑道:“给的好啊!若不是你把桃神槌给了贤弟,怎有你我夫妻今日团聚?说起来我还要好好的感谢他!” 鹤星恫把沈彦秋的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的揉动:“是一家三口,公子莫要忘了孩子。” 沈彦秋半分气力也不敢使,虚虚抬手轻贴衣服挨着肚皮:“是是是,是一家三口!来时我听飞雪妹妹说,你给孩子取名怜星,沈怜星,沈怜星,恫儿果然取的好名字!日后我自当千百分怜惜你们母子!” “飞雪姐姐比我年纪还大的多,公子怎好叫她妹妹?” 鹤星恫一脸幸福的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叫怜星!不过我总觉着是个男孩。” 沈彦秋笑的眼睛都睁不开:“男孩女孩都一样,你说是男孩,那肯定是男孩。” 元宿桐张着嘴,表情呆滞,就像被塞了几斤糖进去,齁的难受,腻的发慌。 ------------ 第五百八十章 进宫面圣 “云影鹤自幼就在罡风层中飞行,寻找各种珍稀的材料,练就一双真视之眼,普通的幻术、障眼法根本无所遁形。”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仿佛云端鹤鸣。 沈彦秋二话不说当即敛去身形,方天震心领神会,和沈彦秋二号对了个眼神,沈彦秋暗中以神念控制。 方天震倒了杯茶,自顾自的喝起来。 “道友不准备让我进去?” 等了片刻,方天震也不说话,那人没想到方天震如此不合常理,只得开口询问,语气略有些郁闷。 方天震道:“你我素不相识,尊驾又是不请自来,想进便进来就是。这里是凤鸣城的地界儿,还不是任尊驾来去自如。” 听得不是鹤帜章的声音,方天震少了几分顾忌,说话便不怎么客气。 那人也不客气,推门便走了进来。 方天震脸皮一耷拉,神色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又是艳羡又是不爽的晃了晃眼神。 这厮忒俊。 怎么形容呢,抛除那些夸赞的词汇,什么丰神俊朗、剑眉星目通通不提,就是把现如今的沈彦秋和名花流苏寻花绑在一起,大略能跟他挣个手平。 云中雅望。 方天震唯一能想到的词汇,就是同鹤帜章一样飘逸出尘的气质,云中雅望。 “道兄所为何来?” 反正看不出他道行几何,然则此人不请自来,应当没有故意隐藏修为的意思,既然看不出修为,只能是比自家高明,喊一声道兄也不为过。 “贫道鹤箴,草字守拙。” 鹤守拙也不跟他客气,施施然拉开凳子坐下,很自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贫道是鹤星恫的师兄,不知道这个身份能不能跟两位说说话?” 方天震皱着眉头,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们凤鸣城的修士化形成人之后,都是这么……额,这么英俊么?” 鹤守拙哑然失笑:“相貌是父母所赐,贫道生来就是这副模样,倒没有刻意更改重塑,若是道友看着不舒服,贫道也可以换一副面孔说话,左右不过是一道法术的事儿。” 方天震随意摆摆手,颇为欣赏的道:“那倒不必,尊驾之英俊和我兄弟二人各有千秋,难分伯仲,何必在意?” 不在意?我看你很在意啊!还各有千秋不分伯仲?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鹤守拙甚是佩服的点点头道:“道友这般妙人实在少见,呵呵,少见!” 方天震歪着头,大剌剌的一拱手:“原来是云岭尚书门下高足,失敬失敬!贫道魔山剑门方天震,绰号玉面小白龙!这位是我哥哥,大悲无心门下沈彦秋,绰号百万少女之梦!承让了!” 沈彦秋二号也是一愣,面皮抽动,见方天震隐秘的使了个眼色,无奈的摇摇头,只好也跟着拱拱手。 “噗嗤!” 饶是鹤守拙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势,听到方天震这话也是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出去,赶忙大袖挥,尽数兜了去。 好家伙,玉面小白龙,百万少女之梦!你们还真敢叫!鹤守拙一阵哭笑不得,心道这厮如此没脸没皮,其厚好似阵法壁垒一般,竟然也能被凌怀栩收做关门弟子? 方天震瞧见鹤守拙喷茶,愈发得意洋洋的笑道:“承让了!” 鹤守拙实在是不想跟他扯下去了,当即看着沈彦秋二号道:“道兄想潜入云中城,按理说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云中城是吾王居所,守备森严不说,诸般阵法更是一重连着一重,错非道兄身怀八九玄功、七十二般变化,有上阶隐身障眼之法,否则还是不要多想才好。” 沈彦秋二号笑道:“道兄是鹤老师门下,想必真视之眼的修为只高不低。” 鹤守拙谦逊的笑道:“也稍有些火候。” 沈彦秋二号道:“我与恫儿夫妻一体,千千心锁永结同心。道兄是恫儿的师兄,便也是我师兄。既然如此,便不和师兄说外话,还请师兄看看,我是真是假?” 鹤守拙闻言有些迟疑,双目中射出两道一尺来长的红光,将沈彦秋仔细打量一遍,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心头更觉不妥。 既然他开口让我观看,想来已经施了障眼的法术,我这双眼睛自幼熬炼,便在罡风里也能看出百里开外,若是看不破他一道法术,岂不让他笑话。 鹤守拙也是个心气儿极高的人物,自然不愿在沈彦秋和方天震面前失了颜面,真视之眼全力发动,双眼顿时如同晶莹璀璨的红宝石一般耀眼,满室红光大亮,足有三五个呼吸的功夫,才在方天震身后映射出一个极为模糊的轮廓,恍惚是个人影。 “道兄真是好手段,守拙佩服!” 鹤守拙拜在鹤帜章门下,受他亲传精修流云七杀,一身功候直达金丹三转,年轻一辈里也算是了不得的人物,虽然和十二正宗的成名弟子难以相比,但毕竟鹤帜章也不过是金丹上重的境界,已然教出一个同样修成金丹境的弟子,鹤守拙的资质也可见一斑。 尽管如此,全力催动真视之眼,竟然也不能将沈彦秋的身形照射出来,只是映出一轮模糊至极的轮廓,怎不叫他惊骇。 沈彦秋散去幻术,将被子丢回床上:“师兄以为我这手道法如何?” 幻魔道乃是道法、道术,比之法术自然要高出一个层次,便是沈彦秋专修十方幻魔道一门,成就也不低于魔山的六欲天魔诀,亦能证道元神,鹤守拙怎敢轻易评论? 鹤守拙赞叹道:“神乎其技!恐怕只有守言师兄才能看出端倪来!” 沈彦秋道:“守言师兄?” 鹤守拙道:“守言师兄是吾王钦点的纤云之子,封号云中君。天生一颗赤魂丹顶,血灌瞳仁,乃是生就的真实之眼。除非与道合真的元神修士,否则一应障眼、隐身之法术,都逃不脱他的窥探。” 鹤守拙不会无缘无故提到鹤守言,什么纤云之子云中君还在其次,主要是那颗血灌瞳仁的真实之眼,竟然能越阶堪破术法,当真是难得的一大利器。沈彦秋沉吟道:“不知守言师兄现居何职?” 鹤守拙笑道:“巡城兵马都指挥使。” 方天震道:“这么说,这个守言师兄每天都在云中城值守喽?” 鹤守拙道:“既然是指挥使,督掌云中城巡城兵马,吾王钦点的云中君,自然不可能时时守在城门。” 沈彦秋笑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守拙师兄把话说开了,小弟也就问个明白,不知守言师兄当值的时间如何安排?此时是否督镇城门关口?” 鹤守拙悠然道:“吾王将小师妹禁足,只有王妃和老师寥寥几人能够得见。前次大悲无心尊者前来,也见了小师妹一面,吾王这才将嫁女改为招婿,不过人选除了我羽族的青年才俊之外,外族一律不取。” “守言师兄神目如电,被吾王调去梧桐苑看守,以防宵小之辈接近。” 他这话说的明明白白,就差指着沈彦秋的鼻子,说你就说吾王口中的宵小之辈了。 方天震和沈彦秋对视一眼,眼巴巴的看着鹤守拙,双臂平伸双手张开,做出一个上下缓缓抖动的动作。 “是不是会飞的都算羽族?那没问题,我秋哥儿飞的可溜!” 鹤守拙面皮一颤。 这厮果然是将厚脸皮神功练的精深,没脸没皮都能信手拈来。 沈彦秋想了想,问道:“小弟听闻,鹤王大人将恫……将公主殿下许配给了孔雀王子孔香君,如何便改成招婿?孔雀王那里岂不是不好交代?” 鹤守拙道:“本是吾王有心应允孔雀王,不过无心尊者是天道宗主,神化大宗,又许了几枚圣药助王妃疗伤,吾王不好拂了无心尊者的面子,便和老师同孔雀王商议之后,改做斗法招婿。” 圣药? 应该是师尊炼制的真灵丹,此乃大悲宗独有的炼丹之法,又是以修行道独一份儿的冷凝水调制,以凝炼之法催生的灵药,便是徐师伤了元神,也能借之返本还源,重塑元神。岳母大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修为,倘若也和徐师一般元神受损,得了真灵丹,痊愈自不在话下,更不可能留下什么隐疾。 鹤守拙接着说道:“修行道以九为尊,无心尊者言道阴阳有别,女修只占四六之数,非得仙道不成八数之母字,故而只赐下三粒,助王妃稳住固疾,化开当初那枚血芝残留的火毒药力,介时遣门下弟子再送三粒过来,补全二三六道之数。” 说罢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襟,轻笑道:“道兄要进云中城,不必费什么别样心思,只要将圣药献出,吾王自会召见。” 召见? 岳父大人好大的架子! 沈彦秋取出装有真灵丹的玉瓶,轻轻晃了晃,几粒真灵丹便互相碰撞,发出一阵璀璨夺目的光华。 “既是救治王妃固疾,自然耽搁不得,小弟身上还带有冷凝水,是送服真灵丹的绝佳药引,正可一并献上。不知如此能否面见鹤王大人?” 鹤守拙这才一正神色,躬身施礼:“守拙奉老师之命,特来请大悲宗沈道兄进宫!” 沈彦秋也不起身,稳稳当当的受了他这一礼,随后收起玉瓶,这才打稽首笑道:“烦请守拙师兄头前带路。” ------------ 第五百八十一章 岳父岳母 方天震嘿嘿笑道:“秋哥儿献药有功,求一个外族羽人的身份应当不难。掌门师兄收到请帖之后,特意从齐师伯那里请了一颗日月定颜珠,乃是我诸葛师叔闭关三日,亲自以六欲天魔诀加持的不老长春咒,正要献给王妃做嫁女之礼。” 方天震搓了搓手,歪着头笑道:“我也要进宫献宝,不知能否随行?” 鹤守拙听到“诸葛师叔”四字,顿时眼睛一亮,随即压住心头的欢喜,道:“定颜珠乃是魔山至宝,又是齐真人和诸葛前辈亲手加持,更是难得!” 定颜珠便是定颜珠,无论男女佩戴,都能永葆青春。不过对凡人来说价值连城,对修士的作用便要打些折扣,不得长久。只是前头加了日月二字,显然是齐春水以长河落日的法力凝聚,定住阴阳二气,再加上诸葛春花加持的不老长春咒,这枚日月定颜珠便能长久,永久滋养修士的肉身。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只有神婴境之下的修士才会肉身衰败,容颜枯萎老去,那些此生无望修成元神的修士,自然把定颜珠当做无价之宝看待,可对于鹤连山来说,想要求得一枚和定颜珠功用相当的宝物,也不算难事。 唯独诸葛春花亲手加持这一句,戳中了鹤守拙的心尖儿。 鹤帜章倾心诸葛春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便是诸葛春花嫁了虞春秋,鹤帜章的心意也从未改变,后来虞春秋渡劫失败,死在九重雷劫之下,鹤帜章也不是没动过迎娶诸葛春花的心思,奈何诸葛春花次次婉拒,言道未亡人配不得鹤尚书,更是赠诗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以感念鹤帜章千年不改的情意。 鹤帜章爱她守节,愈发不忍放弃,便是鹤连山也多次致书齐春水,请他帮忙说项,诸葛春花仍旧是不从。 旁的不说,只要鹤帜章知道这枚日月定颜珠,是由诸葛春花亲手加持,说不得都要同鹤连山讨要。 鹤帜章是鹤星恫的授业恩师,又是鹤连山钦封的太子太师,公主太子都在他门下习文修法,更是以游历修行道时,于人间王朝的官职加封,官拜云岭尚书,可谓云影鹤族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一颗定颜珠,慰藉老臣心,鹤连山和王妃都不会舍不得。 “两位道兄请,贫道头前带路!” 鹤守拙一高兴,竟然连道友也不叫了,便是方天震这个金丹一转的家伙,也被以道兄相称。 三人快步出了精舍,鹤守拙便挥手召来一头巨大的红顶雪鹤,足有两间房屋大小,通体洁白如雪,宽阔的背上定着一座一丈方圆的精致阁楼,缓缓落在院中,趴伏于地,侧开一张翅膀当做阶梯,请三人上去。 方天震讶然道:“这是什么规格的待遇?” 鹤守拙笑道:“这是吾王赐给老师的代步灵鹤,飞雪。只是老师功力深厚,又不愿以本族同类为坐骑,这才留给我等门下弟子使用。骑乘飞雪入宫,自然代表着老师的允许,守言师兄更不会拦截盘问,可以直达内宫。” 鹤守拙扬了扬眉毛:“实不相瞒,只要骑乘飞雪,除了王妃的寝宫,便是公主的梧桐苑也去得。” 方天震乐不可支,排着飞雪的翅膀道:“哈哈哈,能去梧桐苑?真是太好了,哈哈……那就劳烦飞雪兄弟了!” 飞雪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轻啼一声。 鹤守拙几步上了阁楼,脸色古怪的道:“飞雪虽然是老师的坐骑,却也被收入门下,是贫道的师妹。” “啊哈哈……” 方天震尴尬的搓搓手,心想着刚才拍那两下,算不算摸了姑娘的手?想到这里也不好意思再抚摸飞雪的翅膀:“原来是飞雪姐姐,莫怪莫怪,是小弟看走了眼也!” 飞雪又是一声轻啼。 方天震皱着眉头道:“小弟耳朵不太好,不知道飞雪姐姐说的什么意思,守拙师兄,你给翻译翻译?” 鹤守拙呵呵笑道:“她夸你风趣。” 方天震故作扭捏的道:“哎呀,飞雪姐姐谬赞了!小弟是魔山方天震,绰号玉面小……” 沈彦秋再也忍不住,一脚踹过去:“赶紧滚上去!” 他倒不是觉得丢脸,反正这些所谓的礼数教条之类的东西,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些繁文缛节,整天在别人面前装的道貌岸然,时间一长任谁都要生出一副虚假的面孔,以至于到最后连自己都分不清,究竟哪一张脸才是真正的自己。 只是方天震蹦跶的太厉害,虽然说无伤大雅,却实在是太闹腾。 方天震两手捂着屁股纵身跳入阁楼,怪声叫道:“你再动手动脚的我可翻脸了啊!” 沈彦秋冷着脸道:“你翻一个我看看?” 方天震立马认怂,一本正经的道:“咦?天色有些昏沉,莫不是要天黑了?嗯嗯,时候不早了,守拙师兄快快出发,莫要耽搁了咱们献宝的时辰!” 饶是鹤守拙师承鹤帜章,学得一肚子好文章,守着儒家圣人之礼,此时也忍不住在心头暗骂。 凤鸣城有护城光幕罩住,天空昼夜一片纯白透亮,哪有什么天色昏沉之说?这转移话题的方式如此简单直接,且毫无关联,果然不愧是名动魔山的划船不用桨,无风三尺浪! “他该不是兼修了六欲门的葵花真经、太阴元葵秘法,弄得不男不女,心性大变吧?不可能,凌真人是女中豪杰,刚强更胜男儿的女丈夫,怎么会让关门弟子修炼这种功法?” 关门弟子和开山弟子一样,都是为师者极为欣赏器重的弟子,将来要传承道统衣钵,将自己这一支发扬光大之人。六欲门虽然也是正统的魔道正法流传,可凌怀栩却是剑仙里少有的女修,性格果敢刚强,比之阳刚男儿也胜过三分,怎会允许方天震修炼葵花真经,自绝阳)根,坏了阴阳? 沈彦秋也是哭笑不得,心知方天震卖乖弄丑,只是为了缓解他紧张的情绪,心里又是好气又是感动,便由着他耍宝玩闹,晃身也上了阁楼。 鹤守拙实在是不想跟他说话,便装作驾驭飞雪,目不斜视。 方天震见鹤守拙不愿理他,便扯着沈彦秋道:“你去给鹤王献礼,不知道鹤王会不会把嫂子叫出来见见你……唔,想来应该是不行,否则大家都跑过来献点东西啥的,岂不是都能见到嫂子?” 沈彦秋怒道:“知道见不着还废什么话?” 方天震嬉皮笑脸的道:“怎么说也是你岳父岳母不是?旁人献礼暂且不提,你送点东西还不是理所应当?况且那什么真灵丹又不用你费功夫,都是无心前辈与你炼制好的,你只管偷着乐就够了!” 沈彦秋道:“师尊与我恩重如山,我只要好好修炼光大痛苦山一脉,让我凄凉洞大悲宗不至没落,就算是不辜负了师尊的厚爱。我算是想明白了,无论是徐师还是师尊,他们给我的我都无法偿还,索性也就不多想了!这一辈子太长,总有慢慢还清的一天!” “说的也是。” 方天震想起凌怀栩的谆谆教诲,也不禁心生感叹:“师尊传我冰河洗剑录,便是魔剑生死棋和法界万剑诀也许我参悟,生生拿丹药堆出一颗金丹来,为的就是于杀劫中多一分自保的力量,不至于轻易化作劫灰!要说咱哥俩也是倒霉,刚刚踏入修行道才几年?这就撞上一元一次的一千七百红尘杀劫了!如今封魔榜迟迟不肯降临,打魔鞭也踪迹全无,如今身死道消的修士没有封魔榜接引真灵,死了也就真个死了!” 沈彦秋道:“那就好好忍着让着,别尽惹些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说些自己收不回来的废话,这是取死之道!我曾得徐师传龟心法,如今也把这句话送你:当缩头时且缩头!” 鹤守拙冷不丁的插了一句,赞道:“好一个当缩头时且缩头!钧天剑徐沐白徐大先生的龟心四剑,果然是深得隐忍之道!” 沈彦秋面色转悲:“可怜徐师一生和善,刚刚修复神婴重回元神,就被贼人加害,连真灵也不曾留下!徐师以北极玄天上帝真武镇魔法印成道,龟心法却没有流传!待此间事了,我便为他寻一个衣钵传承的弟子,将龟心四剑传下去!” 鹤守拙道:“北极真武乃是龟蛇二相,徐前辈专修灵龟相,领悟龟心四剑,道兄若是为徐前辈寻弟子,不妨到妖族看看,灵蛇一脉若有适合的,说不得便能龟蛇相合,修出一尊玄武元神!” “徐前辈以人身修龟相,想来对种族的区分并不介怀,道兄寻人族也好、妖族也罢,总归都要于心性上契合灵龟本性,否则便是天资如何卓绝,也未必会有建树。灵蛇一族虽是妖族,更是被我鹤族克制,未尝没有契合龟心法的良才美质,倘若真能龟蛇相合修成北方玄武本相,也算是意外之喜。” “如此,也算光大了徐前辈的道统。” 沈彦秋想了想,觉得鹤守拙的建议甚是可行:“守拙师兄这个法子甚好,若得闲暇,我便去灵蛇一族看看!” ------------ 第五百八十二章 吾儿怜星 飞雪虽然身体看着笨拙,实则飞行之时甚是轻灵如意,只是为了保持平稳,基本上都是御风滑翔,偶尔扇动一下翅膀,也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 御风滑翔速度平缓,凤鸣城的规模有数千里方圆,云中城作为凤鸣城的内城,云影鹤一族皇权的象征,也不过只有方圆百里大小,在疆域广阔的修行道来说,方圆百里的城池并不是多大的规模。 沈彦秋也没想着飞雪全力飞行,瞬间就赶到云中城去,既然是明面上打着正当的理由晋见鹤连山,自然要依着规矩一步一步来,否则还不如施展幻魔道偷偷摸摸的过去,何必浪费这许多时间? 飞雪虽然没有修成人身,并不是她修为不够,而是天生灵鹤本体,在妖族中属于无法转换人身的兽亲,唯有阴阳二神出窍,才能显化人身。 沈彦秋与鹤星恫合过阴阳,早行过夫妻之礼,再加上一颗千千心结,虽然有幻魔道的法力遮掩,瞒过了鹤守拙的感知,却没有瞒住灵觉敏锐的飞雪。 鹤星恫是云影鹤族的公主,云岭尚书鹤帜章的弟子,和飞雪的关系向来不错,反正都是女孩子,彼此当做姐妹相处,藏在心里的悄悄话互相都没少说,鹤星恫的气息飞雪也是记得清楚。 南海捕鲸船上二人灵肉相交,互相沾染彼此的气息,纵然已经过去很久,却依旧没有尽数消散,飞雪略一感应便察觉到。 “你就是公主日思夜想的公子?” 沈彦秋想起徐沐白,忍不住心头悲苦,几欲落泪。他不想在鹤守拙面前显露,便盘膝静坐闭目养神,以千千心结的力量感应鹤星恫的位置,奈何一点感应总是若有若无,不知是因为云中城阵法阻隔,还是鹤王封印了鹤星恫体内的千千结。 正自搬运法力,陡然听到飞雪脆生生的声音在心头响起,沈彦秋猛的睁开眼睛,正要开口回答,就听飞雪接着说道:“你只与我神念交流即可,不必开口。” 沈彦秋便心道:“可是飞雪姑娘与我说话?” 飞雪轻啼一声,加快了些许速度,不悦的道:“此时只我一个女子,难不成还是守拙师兄跟你说话么?看你倒像个聪慧之人,怎么就问出如此蠢笨的话来?” 沈彦秋忙赔不是:“姐姐莫怪!是我犯了迷糊!” 飞雪顿时笑嘻嘻的道:“你倒是好脾气,没有与我争执,算你识相!你刚才但凡说一句难听话,我便不跟你说公主的事!” 沈彦秋唯唯诺诺:“姐姐教训的是!” 飞雪被他喊了两声姐姐,心情大好:“你们人族有句话,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虽然没有修成人身,却也是女子,你不跟我为难便是胸襟大度,颇要是换成你身边那小子,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 “我听守言师兄说公主怀了你的孩子,这事儿是真是假?不过你身上有公主的气息,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你既然和公主有了肌肤之亲,却怎么迟迟不来提亲?就让公主一个人苦苦等待?” 她这一番连珠炮也似的发问,直打的沈彦秋哑口无言。 “这……实在是一言难尽!” 沈彦秋吭吭哧哧的憋了半晌,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把二人分别之后的事情一一跟她说清楚道明白吧? 飞雪叹了口气:“唉,这下倒好,你迟迟不来提亲,又碰上孔雀王有意联姻,大王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沈彦秋急道:“不是说已经改成斗法招婿了么?” 飞雪被他抢了一句,哼道:“若不是你那师尊没有架子,亲自带了礼物面见大王,又给王妃诊断病情稳住固疾,就算他是天道宗主,分神化念的大宗师,大王也不会答应!” 沈彦秋愧疚万分:“因我之事,累的师尊奔波劳碌……” 飞雪道:“无心前辈纡尊降贵,换做你们人族的话就是折节下交,算是给足了我们大王面子!所谓投之以李,报之以琼瑶嘛,我们大王也不是小气的人,再加上公主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这才顺水推舟答应了。” 不愧是云岭尚书的坐骑,先不说恰不恰当吧,关键这成语给她用的真是顺溜! 沈彦秋担心的问道:“恫儿如今怎样?听说她被鹤王禁足,也不知道闷不闷得慌!若是坏了心情,于她母子二人都……唉,此事都怪我失了分寸,倘若早些请师尊前来,哪里还有这许多波折!” 飞雪顿了顿,突然道:“这个你且放心,公主好着呢!听说她把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你想不想知道?” 沈彦秋忙道:“还请姐姐相告,小弟感激不尽!” 这几句姐姐叫的飞雪十分受用,原本软糯脆生的语气愈发欢畅:“听老爷说,公主这一胎怀的是个小公子,正名是大王赐下的,叫做鹤凌霄!” 鹤凌霄?傲气凌云,鹤立九霄,好霸道的名字! 沈彦秋愕然道:“怎么姓鹤?” 飞雪叹道:“你迟迟不现身,小公子便是无父之子,当然要随母姓!你难道不知名花流的小公主蓝如泪,就是随她母亲星云道主的姓氏么?” 沈彦秋又是一愣,随即发觉这两天自己发懵发愣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不说蓝如泪是随的母姓,就是他那个便宜哥哥勾离瑾,还不是一样随母姓?他爹可是青莲剑仙李太白,自己有什么地方是能和李太白相提并论的?性别吗? 飞雪见他怔怔出神,连意念也是一瞬间转换千百次,难以捉摸出头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依着人族历来的规律,无非就是子承父姓、香火传承一类的伦理纲常。妖族也就不再言语,将神念从他心头退出,振翅滑翔,只有翅膀破开气流的丝丝风声。 此去云中城不过二三千里,若是全力飞行的话,也就几个振翅的功夫就能抵达,不过云中城是云影鹤一族的皇权象征,鹤王连山的宫殿,她不过是一头坐骑,却也不敢在云中城附近极速飞掠。 方天震破天荒的没有再打扰他们,也自闭目养神,一时间气氛也变得沉寂宁静。 如此飞过大半个时辰,陡见一片云海浩荡无际,云层凝重厚实,凝如实质的云汽如灿雪白玉一般奕奕放光,托着一座城池,于云海中沉浮隐现。 飞雪将身形定住,扭头轻啼一声,鹤守拙便起身道:“云中城是我云影鹤族禁地,便是前来参与斗法的各族王子,也只能携带两名侍从入内,其余的皆要驻留凤鸣城外围。你们几个是贵客,人数也在规格之内,只是飞雪不得进城。” 方天震一撇嘴:“你们本族内部,阶级划分也如此现实么?” 沈彦秋也是大为不解:“不是说飞雪可以自由出入云中城,连恫儿的梧桐苑也去的,怎地又进不了城了?” “非常时期,自有非常之法。” 鹤守拙看着方天震,笑道:“听闻魔山宗主梦天刀,乃是故天刀门主,左令刀尊邱青水的弟子。既然没有内部的阶级之分,何以有刀尊剑尊之分?何以还要有宗主高高在上?” “经云群龙无首,吉。只有人人如龙平等无差,才是真正的平等。浮屠也说众生平等与我无二……只是如此一来,人人都是自己的领袖,大家各自为政,又怎么去凝聚成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呢?” 鹤守拙抚摸着飞雪的羽毛,眼神中尽是同门之间的关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正如吾王统领凤鸣城,吾师教导诸位殿下,只要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身份的差异。” 飞雪以法力模拟音律震荡,发声道:“能够成为老爷的坐骑,不仅是飞雪的幸运,亦是飞雪的使命!正如守拙师兄所言,我只要把我该做的做好,就是最大的成就,并不在意能否进入云中城!你的好意,我心领啦!” “再说啦,过了这几天,我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无所谓啦!” 方天震摸摸鼻子,嘿嘿笑道:“不愧是云岭尚书门下,道理说的浅显易懂也就罢了,还这般义正辞严,倒叫我惭愧得紧!” 沈彦秋一摆手:“那就好好惭愧惭愧,别废话一大堆把来献丑!进山拜庙入寺烧香,照规矩办事就行!” 方天震哈哈大笑:“我便不为旁人,也得顾着你。你我兄弟一体,你岳父岳母便是我……哈哈,这回就算了,我掺和不上!不管了,怎么说也得给你撑住场面!” “立花师姐,一兮,今儿咱们给秋官儿做一回陪衬,给他涨涨面子,如何啊?” 立花千代冷着脸一言不发,酒鬼道:“反正这次过来宗主已有交代,一应事务全由你拿主意。是给你做陪衬还是给沈前辈做陪衬,对我们来说都一样,你看着办就是。” 方天震大手一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道兄头前带路,咱们这就去拜见鹤王陛下!” ------------ 第五百八十三章 进城 云中城。 这是沈彦秋迄今为止见过最怪异的一座城池。 本以为云中城隐于云海之中,这才难以看出具体模样,直到鹤守拙带着他们飞上云端,到了城门口的位置,沈彦秋才发现眼前的白云,赫然就是所谓的云中城。 沈彦秋奇道:“道兄,云中城……” 鹤守拙笑道:“第一次来云中城的人,都是这般疑惑,免不了要解释一番。” 云中城的本质介于法宝和法器之间,乃是历代云影鹤一族的高手,深入九层罡风之后摄取虚空星砂、混沌元气等物,收集修行道亿万亩云汽锤炼而成,最初的设想就是将云中城锤炼成一座洞天,只因形制过于庞大,才没有生出灵智进阶法宝。 然则似乎云影鹤一族,也没有将云中城祭炼成法宝的打算。虽然从来不曾停止锤炼,每天都是鹤族修士采摄巽母风精,出窍境的高手深入虚空采集材料,却依旧只是壮大云中城的本质,毕竟只听说过法有元灵,还没听说洞天福地生出灵智来的。 云中城的构成,以亿万亩云汽为主,其余珍贵的材料也只是作为辅助,这也是云中城即便加入了虚空星砂和巽母风精一类的材料之后,依旧是团团白云涌动的原因。 “巽母风精是承托凤鸣城的关键,然则九层罡风毕竟是神仙道炼制的屏障,凤鸣城居于九层罡风之中,我云影鹤一族世代居住罡风,本就和神仙道做了许多交易,倘若摄取太多巽母风精,怕是神仙道那边又要开出不少条件。” 几人慢步向城门口走去,却见那城门口竟是个数十丈宽阔的洞口,覆着一层蒙蒙白光,阻隔目光。 方天震道:“天地何其广阔,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住在罡风层里?” 鹤守拙道:“若不住在罡风层里,我们也就不是云影鹤了。据族里的史料记载,当初我们阖族驻守凤巢,拱卫不死火山之时,也是凤凰大人召来的九天罡风,供我们建造城池。” 几人边走边说,多是鹤守拙给他们做解释,概略的说一说云中城内部的结构布置,以及哪些地方是哪些大人物的私产,不能随意进入,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等等。 不一会儿到了城门口,数十丈宽阔的城门洞更显得巨大深邃,那片蒙蒙的白光如同一张光滑的水幕镜面,时不时一道精光闪烁,向极远处的穹幕荡去。门口站着两个背负羽翼的高大男子,肌肉线条极其流畅,近乎赤裸的上身缠着几条纯白丝带,镂空式的面甲遮掩不住英俊的面容,身姿挺拔,各自拄着一支华美的仪仗枪。 “校尉大人!” 见到鹤守拙,两人一振长枪,扣胸施礼。 鹤守拙嗯了一声,问道:“指挥使大人现在何处?” 左边的侍卫道:“君上领了大王的旨意,去观星台主持天遁镜,今日一早便去了。不过君上有交代,若是校尉大人今日得闲,也请去观星台助他一臂之力。” 鹤守拙明显一顿,道:“以师兄的修为,主持天遁镜如何要我助力?莫非……可是诸部的王子们都到了?” 沈彦秋瞳孔一缩,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侍卫答道:“早时老太师带了一人来,只是没有乘坐飞雪大人,亦未表明身份,小的也不知道是哪一部的王子。” “其他的呢?” 沈彦秋喉咙发干,忽然发现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尖儿,有些沙哑的问了一句。 侍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鹤守拙笑了笑道:“这位是大悲宗来的。” 两个侍卫同时亮起原来是他的眼神,原本冷峻的神色也变得有些玩味,轻声答道:“孔雀王还不曾来,不过孔雀王子已经到了。随行的还有鸿鹄族的两位太子。” “两位?” 沈彦秋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世间飞禽皆属凤凰臣民,唯有孔雀和大鹏是凤凰血脉,余下的便是其他神鸟代代繁衍的后裔,其中又以鸿擅腾飞、鹄态优雅著称,而鸿与鹄相结合,衍生的最佳形态就是鸿鹄白凤,在凤凰中也是极为难得的一支。 不过鸿鹄相通无数年岁,也只在太古时期异变出寥寥几头白凤,上古、中古时便在没有白凤诞生。 “鸿鹄素来只在二族通婚,便是孔雀一族都在名单之外,怎么会到云中城来?恫儿已有身孕之事瞒不过这些大人物,素来标榜高洁雅致的羽族,又怎会如此行事?难不成这两个真是来给孔香君助威的?还是鹤王专门拿来考验我的?我这老丈人下手也是够狠的!一个孔香君就够我受的了,他还来个斗法招婿,生怕我挨打挨的不够疼啊!” 鹤帜章是云岭尚书、太子太师,身份显赫见王不拜,以他的身份在云影鹤一族中,便是寻常的神婴修士也比不得,若是孔雀王或是鸿鹄王来了,他去迎接那是理所应当,只是单独带了一个人进来,连守门的侍卫都不认识,又该是哪一路的人物? 鹤守拙道:“既是老师也在云中城,守言师兄那里还要我去做帮手,几位还是快快随我入城去吧,莫要耽搁了时间。” 沈彦秋点点头,道:“按理说我该先去拜访鹤老师,才好来云中城见驾,只是一时头脑昏沉办错了事。既然鹤老师也在城中,刚好听听他老人家有何吩咐。” 鹤帜章只是在凤鸣城名声显赫,实则不过是一个金丹上重的妖帅,论身份怎么也高不过沈彦秋去,了不起当一声道兄,和凌怀栩、鸟山鸣桐这些人比起来都算占了便宜。当着鹤守拙的面说这话,恭维的是他授业恩师,是怎么也挑不出毛病,鹤守拙自不会揣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有些话能说出口,就已经足够了。 “这几位是魔山凌真人门下,是……是老师的客人。” 听说是云岭尚书的客人,两侍卫当即不敢追问,鹤守拙自不会同他们解释,取出自己的身份令牌对着洞口一照,光幕便分开一道缺口,几人迈步进了云中城。 只说云中城是云影鹤一族的王城,果然没有出乎几人的预料,偌大一座王城还是由一座座大小不一的鸟巢组成,颜色以白色为主,亦有各种各样的色彩点缀,虽然形制各不相同,出入口的位置也不一样,但不可否认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鸟巢的样式。 方天震砸吧砸吧嘴,笑道:“你们云影鹤到底是有多喜欢鸟巢啊?凤鸣城做成这样,云中城也做成这样,刻意凸显,略显浮夸嘛!” 鹤守拙道:“都说做人不可忘本,实则做鹤也是如此。我们生来就住在巢中,只要住的安心舒适,又何必非要学人族建筑房屋?哦,我倒是忘了,道友是花丛中人,喜的是缤纷妖艳,自然不习惯我们这种淳朴的风格。” 方天震讪笑道:“这话说的,怎么感觉我在你眼里俗不可耐……” 鹤守拙摇头道:“俗有俗道,雅有雅道,我眼中的雅有何尝不是你眼中的俗?就像这云中城的建筑,你与我看来想法自是大不相同,亦没有区分雅与俗的标准。” 方天震听的头大,连连摆手:“得,我是跟你们这些读书做学问的说不到一块去!你说我就随口一说,你就掰扯出一堆道理来!好在我跟你所修不同,否则非得原地顿悟不可!” 鹤守拙也是一笑带过,指着远处一座黑白两色环绕的高台道:“那里便是观星台,我先把几位送到王宫,便要去观星台见守言师兄。道兄若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的,可以去观星台找我。” 说罢塞给沈彦秋一块令牌。 沈彦秋并没有拒绝,一事不烦二主,鹤守拙也是个好相与的,后面要真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有了这块令牌,进进出出的也省了许多麻烦。 云中城不像外围的凤鸣城,这里只有王族才能居住,像鹤帜章这样身居高位的,也有专门的府邸安置,只是一般情况下这些大臣都不会住在分封的府邸之中,而是和其他人一样住在凤鸣城。 因为凤鸣城不向外族开放,所以无论是凤鸣城还是云中城,这里的居民都没有刻意隐去本身的特征,无论男女老幼,基本上都是穿着绡薄轻便的纱衣,男的俊女的俏,背后一对洁白如雪的羽翼,恍如上界天人。 鹤守拙不知是个什么校尉,一路上十个里就有七八个跟他打招呼,见他带着生人,没有凑上前来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云中城的女子容貌绝美,虽然几乎都带着面纱遮脸,可绡薄的纱衣根本遮掩不住曼妙的身姿,雪白的肌肤莹莹泛光,可把方天震看的大吞口水,暗呼过瘾。 不过他可不敢明目张胆的注视,被人家抓个现形,反倒装的一本正经,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跟着鹤守拙往前走,尽可能的把自己威武雄壮的身姿展现出来,暗地里却将一面冰魄神光镜祭起,敛去光华藏在自身气机之中,将自家喜欢的类型一一拓印留影,留待以后慢慢欣赏。 二人都是修炼冰法,擅长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他这番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沈彦秋,同样瞒不住有真视之眼的鹤守拙。 鹤守拙身子一震,缓缓转头。 沈彦秋突然想起鹤守拙说过,云影鹤一族常年出入罡风,练就一双真视之眼,障眼法隐身术之类皆不能逃脱。 “闯祸了!” ------------ 第五百八十四章 揣测 行人的目光向他们汇聚,隐有怒意。 若非有鹤守拙陪同,只怕立即就有人要上前质问。 饶是鹤守拙身有官职,堂堂尚书大人门下弟子,也被一群人看的浑身发毛,无论有没有爵位在身,这些人也都是皇亲国戚,以及诸位大人的家眷,他也是得罪不起。 沈彦秋也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赶紧施法将冰魄神光镜收了。 可惜,已经晚了。 一个身材高大健硕,面目冷峻的青年快步上前,扫视几人一眼,冷声问道:“守拙,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几个青年男女也快速围上来,手心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似乎只要高大青年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把方天震几个拿下。 鹤守拙连忙见礼:“小侯爷。”随即传音小声说道:“铭哥儿,这儿人多,你可得给我撑着点儿!” 青年面色愈冷:“免礼。” “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你的面子也不好使。” 鹤守拙陪笑道:“这位是魔山凌真人门下高足,受老师相邀前来观礼,身上还带着献给王上的贺礼。” “嗯?拿尚书大人压我?” 青年眉头一紧,眼皮压了下来:“你行!别人的面子我可以不给,尚书大人的面子怎么也得给!守言是御赐的云中君、巡城兵马都指挥使,你是司隶校尉,协助守言督防云中城一应事务,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种事儿不该我来提醒你吧?” 瞥了一眼故作茫然的方天震,嗤笑道:“金丹一转?芝麻绿豆的修为,行事恁的嚣张!果然是得了魔山的真传!” 方天震顿时就不乐意了:“喂,小子,当着我的面放屁也就算了,偏偏还放这么大声,欺负小爷打不过你?” 这青年说话刚硬,连说起鹤帜章时带了些许恭敬,也是硬气的紧,没想到被方天震当面辱骂,竟也沉得住气。 “虞夫人的事情我也知晓,别以为有尚书大人与你做靠山,我就奈何你不得。你只是过来观礼,莫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说了什么不当说的话,丢了凌真人的脸面。” 他指着方天震的鼻子,冷冷的道:“这次是给尚书大人面子,不是卖你魔山的面子!若是再胡作非为,坏我云中城的规矩,凌真人就算六劫出窍,也保不住你!” “记住我说的话,不服气只管来找我。” 青年转身就走,抛下一句话。 “我叫鹤峥铭,别找错了人。” 围住他们的几个青年男女面色阴沉,眼神里恨不能冒出火花来,见鹤峥铭离去,呵呵冷笑着追了上去。 沈彦秋一把按住面色泛红还要还嘴的方天震,怒道:“你是给我帮忙还是拖后腿?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小子也是浪的没边儿了,到了云中城也敢耍小动作?” 只要说起正经事,方天震也不敢跟沈彦秋炸毛,嘟嘟囔囔的道:“我有理我怕啥?给我介绍几个凤鸣城的小姑娘,可是嫂子早就答应我的!我提前物色物色,有什么问题?再说冰魄寒光镜我屡试不爽,怎么知道会被什么真视之眼看穿?唉,还是我做的不够隐蔽,若是把两层冰魄寒光镜叠加……” “哼!” 鹤守拙的耐心却被方天震败的差不多,冷哼道:“既然能看穿一层,你就是再叠三层也没用!真当我是随便说说而已?鹤峥铭是成毅侯家的公子,太子殿下的伴读,成毅侯是主持此次斗法的主官之一,他要是想给你们穿小鞋使绊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回轮到方天震头疼了:“不会吧?多大点事儿?不至于吧!” 沈彦秋深吸了一口气,道:“既是辅驾参政的侯爷,成毅为号,想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跟我们一般见识。” 鹤守拙一拂袖,懒得看他们。 “成毅侯是我师伯,还算你们走运!若是其他公侯家的公子,你魔山派的面子还真卖不动!魔山小白龙……我劝你收敛收敛,不要给凌真人惹麻烦!” 这话说的就跟撕破脸皮似的,刚才还一副无所谓态度的方天震,这会儿是真的怒了。不过确实是他捣乱在先,有心无心暂且不论,被人家抓住现形确实非常丢脸,他纵然号称什么划船不用桨,面皮厚到堪比法器,也不过是自我调侃而已,脸面这种东西,还是要的。 方天震从小就是不吃亏的性格,以前没有功夫在身,面对泫阴斗和禹蒯狩两个先天大高手都丝毫不怵,如今修成一颗冰河金丹,便是面对比他高了几转境界的鹤峥铭,底气也要比做凡人时足了很多。 再说这次是来帮秋哥儿抢媳妇的,重中之重的任务是这个,要不然又何必费尽心思请师尊出手,劝动诸葛师叔加持长春咒? 魔山定颜丹已算得上和大悲宗真灵丹相媲美的宝物,再加上六欲门最拿手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咒,价值已经不输真灵丹,更是搭上了诸葛春花的名声,倘若坏在自己手里,可真是百死难赎其咎了。 沈彦秋脸色有些难看,倒不是跟方天震气的,不管什么定颜丹、长春咒,乃至他备下的真灵丹,都是身外之物,和他与方天震的兄弟情分相比,于尘埃一般不值一提。 他担心的,是云影鹤一族,或者说是鹤连山的态度。 没错,就是一个态度。 有哀无心亲自说情,把面子给足,凤鸣城和大悲宗结成亲家,按理说无论鹤连山之前如何恼怒,这事儿也该掀过去了。凤鸣城既然和凡俗一样搞朝廷的架子,要说鹤连山不通帝王心术,不知利益取舍,那是说不过去的。 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孔雀一族,被赶出不死火山之后,就躲在别处苟延残喘,连曾经属下的羽族都不待见他们,想凭身份和实力压制凤鸣城根本不可能,更遑论大悲宗。 既然如此,就算这些事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亦不提他和鹤星恫已成夫妻的事实,乃至鹤星恫还怀着他的孩子,单以沈彦秋大悲宗嫡传的身份,进入凤鸣城之后也不该是这个待遇。 那这个所谓的斗法招婿,说不得并不是鹤连山的无奈之举,更像是依着哀无心的顺势而为。 一边随着鹤守拙向前走,沈彦秋一边把自己的猜想和方天震详细说了说,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凝重。 方天震传音道:“看来不是别人不想让你好过,是你那岳父要跟你为难。” 沈彦秋摇摇头,有些困惑:“难说。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左右鹤王的决定。” 方天震脑中灵光一闪,惊道:“你说羽族当中,还有谁的力量能完全压制凤鸣城和孔雀一族?” 还能有谁? 孔雀一族仍旧是是羽族如今名义上的领袖,就算失了颜面权势,仍旧是一股难以撼动的力量,谁能彻彻底底的压制他? 沈彦秋苦笑道:“这世间除了凤凰,还有谁能完全压制孔雀?这是羽族的家事,外族想掺和,要面对的可不止是凤鸣城和孔雀一族!” 方天震缩头缩脑的夹着胳膊,两只手扑棱几下,做了个小鸟飞飞的动作。 “你忘了大鹏?” 沈彦秋眉头一皱:“这世上哪有大……鹰王苍云术?!” 方天震嘿嘿笑道:“如今羽族里有大鹏血脉的,除了元魔山的苍云术,再无二人。就算抛开大鹏血脉不谈,单单是一头修成七劫的铁翅苍鹰,也足以统领羽族。” “整个羽族,只有他一人成就七劫,亦只有他,公然和神仙道叫板,创下了无尽的威名。他的话,应该比无心前辈的话要好使一些。毕竟羽族,也属于妖族。” 鹰王,苍云术。 想到离恨界的惊鸿一瞥,驾驭赎罪枪硬刚世尊如来的苍云术,那一式振北图南依旧清晰的印在他心底。 只是他想不明白,大悲宗和元魔山素无瓜葛,他和元魔山也没有仇怨,而且和天斗堂主智穹宗还有一段缘分,苍云术更不可能会关注他这个微末人物,又怎么会于这件事来阻挠他? 那就是与他无关。 沈彦秋抽了口凉气,感觉腮帮子都在发酸。 恰逢其会,难道又是恰逢其会?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撞在一起? “这就是王宫?” 穿过一座座“巨蛋”式建筑,几人只感觉眼花缭乱,仿佛被施法缩小千百倍,置身于蛋群之中,正要仔细分辨方位,忽觉眼前景象一个恍惚,转瞬即逝,不知何时几人已经到了皇宫之中,甚至在他们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直达皇宫大殿。 沈彦秋和方天震一路传音说个不停,并没有过多注意外界的变化,倒是立花千代和酒鬼一直用心注意着,竟然也只是一恍神的功夫,便从热闹的大街上抵达皇宫,来到一座一片纯白的大殿之中。 随即视线便被无尽纯白充斥,再没有其他的颜色。 首先夺走目光的,便是两排二十四根合抱粗的巨柱,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纹理复杂的云纹,盘旋刻画着飞鹤冲霄的图案,顶端没入滚荡的云汽,这座大殿的穹顶,竟然直接就是组成云中城的云团。 ------------ 第五百八十五章 鹤王连山 大殿空旷深邃,却不显的幽寂,主要是所有的东西都是雪白一片,亮的刺眼,而且除了这二十四根撑住穹顶的柱子之外,根本分辨不出地面和墙壁相接之处,似乎是单独开辟出的一个空间。 二十四巨柱尽头,便是一座半圆形的九层台阶,如扇面张开,九层台阶之上云雾缭绕,一张九鹤云床沉浮不定。 鹤守拙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启动了直达皇宫的传送阵,没有提前告知各位,还请见谅。” 想起一路上被猜疑和敌视的目光,以及毫不掩饰的神念,沈彦秋不禁庆幸,没有真动手打起来都算走运,他反倒觉得鹤守拙这一手传送阵开的妙极,至于没有提前通知这件事,实在是无所谓啦。 沈彦秋理了理思绪,小声道:“啊,云中城的传送阵果然巧妙……守拙师兄,敢问鹤王陛下何在?” 鹤守拙不答,上前几步,对着王座躬身施礼:“启禀吾王,贵客已至。” 嗯? 鹤王就在御驾之上? 明明王座上空无一人,鹤守拙这是施的哪门子礼? 不是说鹤帜章也在皇宫之中吗?就算我的身份不值得他现身一见,那他特意下过请帖到魔山,手持诸葛春花亲自加持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咒的定颜丹的方天震,他也不出来见一面吗? 他代表的是大悲宗,或者说仅仅是他自己,可方天震代表的却不仅仅是魔山,还有他心心念念的虞美人。 鹤王呢?他有什么打算? 难道就这般隐身“相见”,打算给他先来个下马威,落一落大悲宗的面子? 恐怕不至于。 既然是按照凡俗朝廷的规格,接见与会宾客献礼,而且还是两个完全胜过云中城的势力,就算文武群臣不能尽数到场,也断然没有鹤王独自一人的和他们会面的道理。 可无论怎么猜测,沈彦秋也不敢释放神念探查,哪怕一丝一毫,都是对鹤王的大不敬,对神婴王座的亵渎。 沉默了片刻,鹤守拙似乎是接收到了鹤连山的讯息,恭敬的道:“微臣遵旨,这就去观星台!” 鹤守拙躬身退到沈彦秋身旁,嘴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稍做沉吟之后给了沈彦秋一个“好自为之”的古怪眼神,起身化一道白光去了。 好自为之? 沈彦秋并不确定鹤守拙要传达给他的是否是好自为之,但那个眼神闪烁的光芒隐有担忧,他却是看得分明。 他担忧什么? “别着急,我先来。” 方天震也瞧见鹤守拙的眼神,稍一琢磨后先将沈彦秋扯到身后,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玉盒子,走到比方才鹤守拙更靠前一点的位置朗声叫道:“魔山方天震,奉宗主梦天刀之命,献定颜丹三颗,恭祝鹤王嫁女!” 沈彦秋这才反应过来,不管鹤连山做什么打算,这个献礼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亦能籍此看出鹤连山的态度。 随即将盛着真灵丹的玉瓶拿出来,快步走到方天震身旁,亦是朗声道:“大悲宗沈彦秋,奉恩师哀无心之命,献真灵丹五颗!” “嗯。” 云床御座云雾之中传来一声轻嗯,沉稳厚重,如玉振金声:“呈上与孤看。” 不等沈彦秋和方天震作何反应,便有两个身材高挑面容冷艳的美貌女子,足不点地自王座御驾之后飞出,背后张开一对纯白如雪的羽翼,飘然来到跟前。 方天震眼睛一亮,几乎放出光来,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往前有贴了一步,趁着把玉盒递过去的时机,微不可察的在女子指尖蹭了一下,那女子只是微微皱眉,依旧是冷着脸,只是目光冰冷许多,如利剑一般刺在方天震身上。 方天震浑然不觉,甚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乎方才触摸那一下真的是不小心,并非故意为之,甚至对女子露出厌恶的表情表示出十分的不解。 沈彦秋额头直冒冷汗,生怕方天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什么幺蛾子,赶紧小心翼翼的把玉瓶放在另外一个女子手上。 那女子接过玉瓶,目光在他身上飞速扫了一眼,这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方天震,两人转身向王座飞去。 “我说雷子,你胆子也忒大了些!这里可不是魔山,由着你胡闹!你是铁了心要打算把我这事儿搅黄了怎地?” 沈彦秋传音道:“你能不能消停点?” 方天震呵呵笑道:“你啊,是见了老丈人乱了方寸,不晓得这其中的门道!若今日鹤王纯以鹤王的身份接见你我,不提什么见驾献礼,便再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放浪!只是现在么……鹤王称孤道寡,弄这么一出装点门面,休说方才我只是摸了一下,便是抓一把,也不会有任何妨碍。” “朝堂?不过是个放大的江湖,什么是江湖?哈哈哈,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啊,你我在段家军时见的还少么?你信不信等下我同他讨要这女子,他也不会拒绝?” 沈彦秋怒道:“你给我悠着点!真坏了我的好事,必不与你干休!” 方天震笑道:“你且放宽心,这事儿交给我处理,保证让你抱得美人归!” 他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便听鹤连山说道:“看座。”话音未落,便有几名美艳女子架着两张玉制大椅,放在二十四巨柱靠前的位置,请他二人就坐。 好歹是岳父大人,虽然还没有确定翁婿关系,沈彦秋也不敢造次,只把半拉屁股点在椅子上,倒是方天震放的开,一把坐个结实,目光只在几个女子身上扫来扫去,着重关注丰腴凸出之处。 鹤连山整个隐在云雾之中,隐隐露出一点轮廓,便是沈彦秋一双幻魔法眼也看不真切。 “云影鹤一族同魔山多有交情,早前听闻梦宗主受了六阳屠神刀,同几位真人一统四门重建魔山,孤也是惊叹不已。这次着尚书大人下了帖子,便是想借此机会,见一见梦宗主这般当世俊杰!” 方天震不禁暗笑,这鹤王说话尽捡好听的说,你我两家哪有什么交情?不就是鹤帜章倾心我家诸葛师叔,便是她嫁做人妇也一片痴心不改,平日里多有书信,写些风花雪月的诗词寄托相思之情,又不敢明说,只把诗词写的隐晦难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也能拿来隐喻。 这是修行道人尽皆知的事情,我家诸葛师叔可是一个字也没回过。 你要见梦师兄? 早几年那是肯定没问题,那时候你还能跟他论论辈分。现如今他也是神婴修士,堂堂魔山掌门,大魔天尊,论身份地位还在你这个鹤王之上,岂会纡尊降贵过来见你? 方天震道:“魔山初统,一应事务都要他亲自处理,掌门师兄实在是抽不开身,故而封山三年。如今刚刚解封,齐、莫几位师伯同家师要重镇封魔谷,掌门师兄总揽大局亦是分身乏术,只好遣晚辈前来,还请鹤王陛下见谅。” “这三粒定颜丹乃齐师伯和廖师叔亲手炼制,诸葛师叔亲自加持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咒,家师以万剑法界封的丹灵,权当与鹤王陛下赔罪。” 鹤连山道:“小友言重了!几位真人同炼丹药,已是与孤莫大的颜面,孤却不敢受赔罪二字,他日得闲,孤当亲上魔山拜会诸位真人。” 方天震拱拱手并不接话。 嘿嘿,他日得闲,他日得闲,也不知这他日究竟是何日。不过总来都是你说我听的场面话,听听就得了,哪能往心里去。 -------------- 喜欢《十方凡道卷》的朋友可以加入《十方凡道卷》QQ读书群873986870,欢迎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 ------------ 第五百八十六章 突如其来 鹤连山的声音有些奇怪。 无论是鹤帜章还是鹤守拙,乃至之前路上偶遇的鹤峥铭,话音中都带有特殊的金玉之声,浑厚而不沙哑,沉稳却不老暮,正如仙鹤翔云、长鸣九霄一般,令人听来心旷神怡。 鹤连山的音色亦是如此。 只是沈彦秋怎么听,都从这股浓浓的厚重里,听出来一丝与之不相符的跳脱,恍如稚子模仿大人,拿腔捏调故作沉稳老练。 “恫儿同我说起过,若是按照生身的命数来算,她亦有数百岁年纪,若是按照她化形成人来算,则不过一二十岁……鹤王修成六劫出窍,纵然天纵奇才,千年之内也无法达成。试想黄花观主卡在出窍境近万年,如今才堪堪突破七劫证道神化,鹤王就是新近成就出窍,怕也有数千年乃至万年的道行,怎会听出稚嫩来?” “难不成云影鹤的功法,还能修出返老还童不成?”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从他认识鹤帜章开始,以及刚刚认识的鹤守拙、鹤峥铭,无论性格如何,身上都有一种飘逸出尘的气质,这是云影鹤一族与生俱来的特质,并不会因为面对之人是敌是友而改变。身具如此堂皇大气的品质,又怎么会做出隐身云雾接见宾客的举动? 那么是不是说,眼前这个隐身于云雾之中的鹤王,并不是真正的鹤连山,而是有人假扮! 假扮鹤连山?! 整个云影鹤一族,谁有这个胆子? 沈彦秋思来想去,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恐怕也只有鹤连山的儿子,云影鹤一族的太子爷了。 嘿,我倒是忘了问一问鹤守拙,我这小舅子的名字。 如果真是他假扮鹤连山,会否是恫儿授意?或者是我那未曾蒙面的岳母大人?亦或是鹤连山亲自授意? 可这仅仅只是我一面的猜测,倘若上面坐着的就是鹤连山本人,我这番猜测岂不是错的离谱? 看来,得试他一试。 “陛下。” 沈彦秋打定主意,站起身来拍了拍方天震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说话,随即躬身施礼道:“真灵丹的效用想必陛下也知道,我便不在赘述,只是还有一点要告知陛下,我随身带有凄凉洞冷凝水,乃是化开真灵丹的最佳药引。” 鹤连山有些不悦的道:“既有冷凝水,何不一并献上?” 沈彦秋笑道:“陛下误会了,非是我不愿献与陛下,实在是化开真灵丹的手法,乃我大悲宗秘传,恩师有训诫不可外传,故而只能我亲自施为。陛下若要使用真灵丹,我自然要献上冷凝水,助陛下化开药力。” 沈彦秋一连说了四个“我”字,隐然将身份抬高到与鹤连山相等的高度,倘若上面坐着的真是鹤连山,此刻就不是不悦,而是要震怒了。 鹤连山道:“既是大悲宗秘传,孤自然不能强求……” 沈彦秋突然传音给他:“你不是鹤王!你究竟是谁?” 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便鹤连山也吃了一惊,猛的一拍扶手:“放肆!” 王座御驾两侧的女子不知因何惹得陛下发怒,当即一个个抽出三尺长剑,展开羽翅飞射过来,瞬间将沈彦秋和方天震围住,一时间剑气森然。 方天震也是一脸懵,扯着沈彦秋道:“不是说好了让我来吗?你怎么冷不丁的一声不吭就杠上了?” 沈彦秋摇摇头,盯着王座御驾。 “陛下何出此言?” 笑呵呵的回了一句,心头却多了七分把握,当即依旧还是传音,只是多加了几分法力,将力魔道的大力推了上去:“你若当真是鹤王陛下,我便甘心领罪!只是你假冒陛下坐殿,当真不怕陛下责罚?或者说,你明知道陛下不会责罚与你,太子殿下?” 九鹤云床上云雾翻腾,似乎是被力魔道的大力推动,一派七色霞光闪动,好似天际流云映日,只晃了两晃便既稳住。 鹤连山冷哼道:“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将他绑了,带去天牢大狱,孤要让哀无心亲自来领!” 这下方天震就忍不住了,亦是站直了身子冷笑道:“陛下无故降罪,要拿人到天牢大狱去,打的是我魔山和大悲宗的脸面!我兄弟二人虽然实力低微,入不得陛下法眼,却是代表魔山和大悲宗!” “至少,是两尊神化境的大宗师!” “还请陛下三思。” 两尊神化境? 哀无心自不必说,难道魔山有人渡过七次天劫了?凌怀栩还是齐春水?还是魔剑门那个一直韬光养晦名声不显的莫怀远? 六劫到七劫是元神修士的分水岭,宗师和大宗师的差距并非一字之差,实有天地之别。所谓肉身不死滴血重生,灵魂不灭一念重生,这是大宗师才有的手段。 鹤连山哈哈大笑:“凭你们两个也想拿大悲宗和魔山压孤?大宗师如何?大宗师也在天道之下!看在尚书大人面上,孤暂且不与你计较,否则连你一并拿了,叫梦天刀和凌怀栩来领人!” 好家伙,你云影鹤一族一个七劫大宗师也无,便是六劫宗师也不过三两人,就连大宗师也不放在眼里了? 方天震正要怼回去,沈彦秋却是瞧见那一派七色霞光,竟然被自家力魔道催动的大力晃动,心下断定这人必然不是鹤王,急忙拉住方天震,给他一个“没事,放心”的眼神道:“雷子,收声!” 方天震哪管他眼神不眼神,急道:“废什么话……” 沈彦秋传音道:“那是流云飞瀑!” “流云飞瀑?流云七杀手?云岭尚书的绝学?咦?流云飞瀑……原来如此!” 流云七杀是云影鹤一族的绝学,只有鹤帜章籍之闯出偌大的名声,当年南疆归属一战,几位战死的云影鹤族高手皆是以“栽星捶”成名,却没有施展出“流云飞瀑”和“摘星手”等其他绝学,故而世人多以为只有鹤帜章精修流云七杀,却不知流云七杀乃是云影鹤王族的秘传。 鹤帜章一心修炼流云七杀,而流云七杀又是王族秘传,他作为太子太师,又是鹤星恫的老师,自然也会全心教授,更不可能将心得感悟藏私。 方天震稍一琢磨便琢磨出味儿来,大略也猜出了沈彦秋的意思,随即嘿嘿笑着搓了搓手,一声不吭的坐了回去。 云雾中飞出一根拇指粗的绳索,长有丈余,荧光闪动蜿蜒如蛇,倒像是某种活物的筋腱炼制而成,灵性十足,绕着脖颈向下缠住胳膊,轻轻一紧将沈彦秋捆个结实。 两个女子飞身而来,各自抓着一柄半圆形的玉钩,便要向他锁骨穿去。 鹤连山道:“有缚龙索捆他,量他也逃脱不得,琵琶骨且不穿,只当给大悲无心一个面子。” 沈彦秋使劲挣了挣,发现这缚龙索越是用力挣脱越是缠得紧,直勒的他骨骼咔咔作响,连忙停止发力,只靠贴身一层薄薄的法力防护承托,这才舒缓些许。 不过这缚龙索虽然将他捆住,却只禁制住他上半身,两条腿却无妨碍,而且并没有其余的禁禁制封锁他紫府小世界,镇压他的法力。 也就是说,虽有缚龙索上身,其实并没有限制他,倘若真要挣脱出来,有的是办法可用。 沈彦秋笑道:“陛下要拿我,总归得有个由头,若只是方才说话间有些言差语错,陛下便要将我下狱,只怕后面不好收拾。” “放肆!” 二女子同时怒喝一声,一振玉钩,不由分说便要穿了他的琵琶骨。 沈彦秋脚下颠三倒四的踩了几步,只在方寸之间挪动,两柄玉钩勾来勾去,连他的衣服也没碰到。 步步生莲。 他虽然主动舍去浮屠法力,誓要以杀戮覆灭鬼道,将微妙上品莲华经咒以及神境通修成的法力散去,但当初从邸律车那里得来的感悟却没有斩除。如今以十方魔道的法力催动步步生莲,虽然有些生涩,但这方寸之间的步法腾挪却着实精妙,不是两个侍女所能相比。 二女子将玉钩舞成幻影,也不管勾不勾的中琵琶骨,只管往他身上招呼,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却是沈彦秋把捆在身上的缚龙索拿来抵挡。 --------------分割线--------------- 喜欢《十方凡道卷》的朋友可以加入《十方凡道卷》QQ读书群873986870,欢迎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 ------------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天牢?庭院? 缚龙索乃是一件成名已久的法宝,位列极品,乃是太古仙人的随身至宝,早就进阶仙器,成就先天灵宝。修行道擅长擒拿手的修士,多半都要祭炼一件专以擒拿之用的法器,绳索一类数量最多,而且还要冠以缚龙索、穿心锁、缚妖索、捆仙绳等等,不管品质如何,名字必须响亮。 便是沈彦秋当初于衍山营救三丈月,碰到那心真宗的飞龙子,也是祭炼了一座遁龙桩、一条缚龙索,甚至和自家的肉身祭炼到一处。 “鹤连山”放出的这条缚龙索自然也不是正品,沈彦秋自觉放出水火锋来,三两下便能将之击断。不过他已然断定眼前这位鹤王“鹤连山”的真实身份,却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毁了他的法器,日后见面难堪。 “好好好,先停下手来!且莫打坏了陛下的宝贝,我随你们去天牢就是!” 沈彦秋猛的定住身形,微一跺脚,浑身便腾起一派烈火红云,燎起一丈来高,激得二女子连忙飞身躲避。 这条缚龙索的品质上佳,炎魔法身蒸腾的火云也烧不坏它,依旧是莹白如玉,沈彦秋便少了几分担忧,趁着两个侍女躲避的功夫,慢悠悠的收了火云。 “退下吧。” 鹤连山道:“毕竟是哀无心的弟子,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言罢又自云雾中飞出一柄桃木小槌,一道闪电也似砸在沈彦秋额头,“咚”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趔趄,眼冒金星仰身摔倒。 “桃神槌?” 沈彦秋躺在地上也不起来,直看着悬空的桃木小槌发愣。 这槌儿是当初在火雷原,赤城子使用的法器,威力也是不凡,最后被鹤帜章现身收了去,一直都在鹤星恫手中。便是他两个从南极返回,再次经过丘流,差点死在猿飞日月手中,桃神槌也还在鹤星恫手里。 这柄槌儿的意义特殊,鹤星恫断然不会交给旁人,鹤连山也没有搜刮自家女儿法器的道理。如此说来,这假冒鹤连山之人,是云影鹤的太子爷,鹤星恫的弟弟,身份是坐实了。 也只有他有这个胆子冒充鹤连山,毕竟这王座御驾日后也要他来坐,如今坐上去虽有些僭越,也不是说不过去。 也只有他能从鹤星恫手中取走这柄桃神槌,倘若鹤星恫真的被禁足,完全与外界隔绝,无论是真鲛剑还是桃神槌,都能给沈彦秋传递许多信息。 真鲛剑算是两人的定情信物,鹤星恫肯定不会拿出来,而桃神槌的由来只有她们两个和鹤帜章清楚,足以表明身份。 沈彦秋额头肿了个大包,好似年画里的寿星佬,看上去甚是有些好笑,他却不觉得尴尬,反倒愈发欣喜。鹤星恫的弟弟跑过来跟他开玩笑,至少说明对他没有什么抵触厌烦,否则直接穿了他的琵琶骨,真个扔进天牢大狱去,纵然是鹤连山知道了,也不会为了他责罚自家儿子。 沈彦秋起身施法消了肿包,缚龙索仍旧是捆的结结实实,桃神槌只在他脑门儿上乱晃,怕是稍有异动便是一槌砸下来。 这槌儿看似桃木所制无甚斤两,却是专破肉身防御,而且肉身越是坚固,受到的破坏便越强,乃是一件遇强则强、遇硬愈硬的宝贝,沈彦秋依仗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修成巨人真身,更有力魔道加持肉身,被它轻轻敲了一下,还是起了一个大包,实在不想尝试第二回。 罢了,既然连桃神槌都拿出来了,我到要看看你要作甚。 抖了抖不存在的灰尘,沈彦秋张口喷出一道北极霞光,化作一只发簪定住散乱的头发,轻声道:“带路!”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有些茫然。 沈彦秋笑道:“既要下天牢,总得你们带我过去,我可不认识路!” 鹤连山道:“倒是有些胆气,这才像个名门弟子的样子!押下去,听候发落!” 一名侍女将手中玉钩一抹,变做一条三尺布带,不由分说系在他头上遮住眼睛,另一名侍女持钩轻轻勾住缚龙索,一前一后拉着他向殿外走去。 方天震稳稳坐住,翘着二郎腿目送沈彦秋出去,丝毫不在意隐身于云雾之中的鹤连山,摆出一副纨绔的做派。 鹤连山道:“不知这定颜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药引和手法?” 方天震心头嘿嘿冷笑:装什么不好,偏偏要装鹤王,想鹤连山堂堂一族之主,云影鹤王,眼里就只有几粒丹药?无论给魔山下帖是不是鹤帜章一手促成,场面上拉交情的话也该多说几句,这般小肚鸡肠,哪有什么王者气象? 我看你这太子爷,也是个酒缸里泡大的膏粱。 “口服即可,没什么特殊手法。不过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咒毕竟是心魔大咒,最好还是以中正之气中和药性,阴阳相合,才能完全发挥出药力。尚书大人精研儒家学问,和青莲剑仙忘年相交,定颜丹交由他处置最为恰当不过。” 且说沈彦秋出了大殿,便被两个侍女带着七拐八拐,约摸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依旧没有到达所谓的天牢大狱。 他被玉带封住眼目,缚龙索更是织成一道屏障,将他周身的气机封锁,神念触之既回,根本无法放开探查。不过方才那个“鹤连山”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他制住,直接打入天牢大狱实在过于突兀,便是个傻子也知道另有内情,纯粹是胡乱找了个借口而已,他也懒得施展幻魔法眼,只把水火锋化作两道精气藏于肺腑,随时可以瞬间发出。 如此有走了一刻钟左右,那侍女松开玉钩,在他耳边轻声念了一句口诀,紧绷的缚龙索当即松了许多,软踏踏吊在身上。 “若要松绳,念动口诀即可。” 沈彦秋等了会儿,那侍女却是一句话也不再说,索性念动松绳咒,缚龙索便自动松开缠在他手腕上,化作一圈绳扣,他摘了遮眼玉带,这才发现置身一处庭院之中。 “果然不是什么天牢。” 这庭院不小,和云中城所有蛋形建筑截然不同,竟是仿照修行道的合院结构建造而成,一丈来高的围墙隔绝外界景象,二三层红木小楼高低错落,曲折回廊绕厢成环,庭院正中一亩清澈水塘,塘中假山如林,喷泉流瀑,岸边栽花种柳,清香阵阵处有蜂蝶纷飞,树荫郁郁里有飞鸟放歌,说不出的怡然恬淡。 沈彦秋仔细感应之下,发现这庭院中的活物并非法力幻化,无论花草树木还是蜂蝶飞鸟,都是真真切切的实物。 “好大的手笔!此处莫非是鹤王的寝宫不成?” 云中城整个是由九天云汽凝胶而成,故而城里的建筑几乎都是一个颜色,只有那些位高权重、法力精深的大高手,才能布置阵法将自家的房屋改变形貌颜色,但是要将如此大的一座庭院完全重塑,而且种植凡俗中普通的花草树木,可比种植修行道的灵花灵木要难上百倍。 灵花不谢灵木不凋,更能直接抽取云中城的灵气滋养,得以长存,只是这般景色固然唯美,却少了四季轮转的意境,难免看的厌倦。 只是将俗世的普通草木种植其中,没有异常精妙繁复的阵法转化灵气,控制天时转换,模拟日升日落四季轮转,还要不影响云中城这座“法器”的正常运转,实在是极难的一件事,想来除了鹤王寝宫,也没有其他地方能使出这般大的手笔。 “废了一番周折,却把我带到此处,却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还要给我安一个擅闯王室寝宫,惊扰女眷的罪名?” 沈彦秋无奈的摇头苦笑,放眼四望不见一个人影,愈发觉得古怪。 瞅了瞅缠在手腕上化作一圈绳扣的缚龙索,想了想还是放出一口寒冰破灭圈将之镇住,恰好寒冰破灭圈也是莹白一片,盖在缚龙索上正好完全遮掩,如同一只冰晶白玉的镯子。 那两名侍女将他带到一侧回廊旁的凉亭便悄然退走,这庭院里除了偶尔几声鸟鸣便无半点声息,连个往来的人影都没有,沈彦秋打量着此处恬然幽寂的环境,蓦然心头一惊。 “莫非这里,是恫儿的梧桐苑?” 只知道鹤星恫被禁足在梧桐苑,他却不知道梧桐苑的具体所在,王宫地形复杂守卫森严,云影鹤又有天生的真视之眼,由不得他施展隐身术游荡,鹤帜章与鹤守拙也不曾告知于他如何安然无恙的进入梧桐苑,飞雪也只不过是告诉他有这么一个地方。 然则鹤星恫怀有身孕,此处的环境除了冷清一些,却极适合安胎养胎,就算不是梧桐苑,想来也该是王后的寝宫。 不过鹤太子装扮鹤连山,随意寻了个由头,借着将他打入天牢的理由带他来此,恐怕不是面见丈母娘之事,否则这个鹤太子办起事来可就真的没谱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处是鹤星恫的梧桐苑几率大一些,不过他也不好跑到庭院外看一看是否挂着梧桐苑的牌匾,倒不如趁着四下无人之机,把这庭院逛一逛,先看看情况。 --------------分割线--------------- 工作之余,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创作,至今已两年有余,两百万字写来不易,却也舍不得搁下。只是成绩淡然,阅文者了了,多少有些不甘。写作同修行一般全无捷径,只是希望读者朋友多给点支持,让我把《十方凡道卷》这本书写完。对本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入QQ读书群873986870,给笔者一点鼓励动力。谢谢大家!!! ------------ 第五百八十八章 心堂老狗 既然鹤太子明目张胆的把他送过来,他也懒得遮遮掩掩,用什么隐身术障眼法,就这般背着手闲庭信步,顺着回廊随意溜达。 这座庭院很大,光是一座水塘就有一亩大小,顺着过堂向里观望,只见回廊一重套着一重,也看不清是三进四进,偶尔碰到几个扫撒的侍女,也都是绷着一张脸闷声不吭的清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机关家打造的机械傀儡一般,这时他便他躲在角落悄悄闪过去。 穿过两重曲折的回廊,沈彦秋几乎有些被绕晕,自打进了庭院之后,他就一直专心关注着千千心结的变化,猜想倘若真是鹤星恫的梧桐苑,这么近的距离,千千心结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偏偏就是没有动静。 即使他施法推动千千心结去感应,仍旧去泥牛入海,一点反馈都没有。 千千心结乃是一道咒术,其中蕴藏着鹤星恫的灵魂烙印和气机,在没有外力的干扰之下,纵然远隔万里之外,只要他催动千千心结,都能与鹤星恫建立微妙的联系,可以彼此感应到对方。 如今就在云中城里,甚至很有可能身在梧桐苑,又能和鹤星恫相隔多远?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鹤连山封印了鹤星恫体内千千心结的力量,生生掐断了他们两个之间的联系。 “一书一册一盏黄,一壶秋月一炉香。” “一床一被一老狗,一念相思一断肠。” 正要再往里去,忽然听到有人在念诵诗文,沈彦秋眼睛一亮,赶紧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念诗的声音很陌生,听来是个女子,只是声线略显浑厚,带着一股子英武豪迈,没见到人都给人一种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感觉。 就像仗剑行侠行走江湖的仙女,有不输男儿的气概。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首诗。 是他写的。 整个云中城除了鹤星恫,还有谁会知道他写的东西? 到了念诗处的房外,沈彦秋侧身躲在窗边,又怕从里面透过窗纸看到他的影子,便把隐身术一丢,朦朦胧胧消去痕迹。 “这也叫诗?” 那女声甚是嫌弃的道:“言辞直白粗鄙不说,连猫啊狗啊的都用上了,还故意拿什么秋月、香炉硬撑,强行衬托意境,实在是没有水准。” “跟守言哥哥比,差远了!” 沈彦秋万分尴尬。 当初他在五洲世界之时,最是喜欢仙侠一类的志人志怪小说,否则也不会抱着半册四野神州志当宝贝,走到哪都要带上。便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自觉读了几本书,见识了些许书上描写的情情爱爱、生离死别,就觉得读懂了许多人生哲理,看透了诸般红尘色相,心灵和意境都得到了升华,忍不住也学人写诗填词。 甚至还依着梦境中模糊的事件,给自己取了个别号,叫什么心堂主人,如今回想起来自然是满满的尴尬。 只是那时他亦不曾经历过感情之事,多少有些强赋情感、无病呻吟的味道,只奈何自家难以自视,还觉得颇有文采品味。 后来结识鹤星恫之后,在南海捕鲸船上闲来无事,便把自己当初在五洲时的许多事情同鹤星恫一一分说,自然也把这首诗给扯了出来。 鹤守言是鹤连山御口敕封的云中君,云岭尚书的得意弟子,沈彦秋这几句似诗非诗的东西,怎么能跟他比? 只是此事只有他和鹤星恫与方天震三人知晓,便是段景涵也不知道,这女声他确定素不相识,如何能拿到他以前的诗文? 莫不是恫儿与她的? 该是怎样的交情,恫儿才愿意与她分享本该独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 沈彦秋凝神再听,果听得又传来一阵翻纸声,那女子清了清嗓子,接着念道:“也效先贤做愚诗,总把稚昧说情痴。如今幡然回首看,一斤文采八两汁。” “一斤文采八两汁……哈哈哈,这人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写的还挺搞笑嘛!” “哈哈哈,还挺好玩儿!一床一被一老狗……一斤文采八两汁……心堂主人?!哎哟,心堂老狗?哈哈,我说姐姐,我看这人真的好像条狗哎!” 沈彦秋的脸立马就黑了。 他如今早不敢以文人自居,更不敢同旁人说起自己写过诗填过词的事,平日里想起来时,多半也是自嘲一笑。 可是自嘲和被人嘲讽,那感觉可是真真的不一样。 “宿桐!” 另一个轻柔的女声有些愠怒的道:“不许你嘲笑公子!你要是再这样,以后就不要来陪我了!” 爽朗女声连忙告饶:“好好好,都依姐姐的,你说不说就不说!怎么都是你家公子最好,这文采,啧啧啧,真是好文采啊!” 轻柔女声道:“公子又不像老师一般,去儒家修习过学问,哪里来的引经据典?况且诗文不过从心之言,非得晦涩难明,一句话里藏上三五个典故才算好吗?” “我跟老师学了这么多年,连一句诗也写不出,你若要笑,便笑我好了。” 爽朗女声忙道:“好姐姐,我哪敢笑你?” 轻柔女声哼了一声:“你元宿桐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吗?鸿族的公主殿下,鹄族未来的太子妃,真是好大的身份!” “哎哟我的好姐姐,你可饶了我吧!” 叫元宿桐的女子嘻嘻哈哈的道:“说什么鸿鹄白凤,还不就是大雁天鹅!放到那些名门大派的嘴里,不过是个鸟人罢了,我可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再说了,嫁给雁天翔是我们家老爷子的主意,我可没答应!谁愿意嫁谁去,反正我是不去!” “嘿嘿,鹤伯伯还让你嫁给孔香君那家伙呢,你不也一直不答应么?” 沉默。 元宿桐支支吾吾几声,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也陷入沉默之中,无聊的翻弄纸张。 沈彦秋只觉喉咙一阵发痒,浑身都有一股酥麻的涌动朝着头顶上冲,寒毛倒竖头皮发麻,张嘴喊了几句“恫儿”,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什么人?” 沈彦秋几度抬手想推开门,可一双与心意相通的机关臂就像失灵了一般,怎么也不听使唤。陡听元宿桐一声轻喝,一道燕形气劲透窗飞出,一头撞在沈彦秋胸口。 “噗”的一声闷响,沈彦秋身上顿时泛起一阵白光,正是他手上压制缚龙索的寒冰破灭圈,瞬间破碎成冰晶寒气,将燕形气劲冻结成冰,同时湮灭。 这道燕形气劲蕴涵充沛的剑意,寒冰破灭圈只来得及湮灭燕形,却无法形成寒冰力场消磨剑意,被澎湃的剑意顺着经脉闯入体内搅动脏腑,登时口喷鲜血。 沈彦秋站定不动,猛吸一口气,藏于鼻窍的水火锋同样顺着经脉进入体内,镇压在脏腑肆虐的剑意。 “咦?还是个高手!竟然吃得住我一记燕斩!来来来,正好本姑娘闲着无聊手痒,正好跟你玩玩儿!” 感应到剑意被镇压,旋即被磨灭,元宿桐又惊又喜,抬手就是五道剑气飞出,化作燕、乌、鹊、鸪、鹭五形,绕着沈彦秋上下翻飞,各发一式剑招。 晓燕衔泥、寒鸦投石、喜鹊登枝、鹧鸪隐草、白鹭拂水。 五道剑气各发清鸣。 沈彦秋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怪异的真形剑术。 真形剑一般都是模拟神魔异兽,诸如四象真灵剑,就是模拟四灵神兽,尤其以白虎真形剑最为犀利;亦或者是星辰真形剑,模拟周天星斗序列,例如五斗真形剑中的北斗真形,周天星辰剑中的列宿真形等等。 亦有模仿山川湖海的真形剑,例如鼎鼎大名的太岳真形剑,就是以剑意模拟镇压中天的太岳神山,剑意之厚重犹如太岳神山从天而降。 只是诸般真形剑术中,幻化的真形本体越是强悍,剑术的威力也就越大,试想以四灵神兽和周天星宿演化的真形,岂是一块石头或者一头水牛这样的俗物所能相比? 从来没听说哪个修炼剑术的修士,会把自家的剑意模拟成桌椅板凳的。 元宿桐的剑意真形竟然全是最为常见的鸟雀之形,着实让人意外,只是剑气犀利清鸣连连,激的他寒毛倒竖,显然也是极为上乘的剑术。好在他也不是战斗的雏儿,这五道剑气虽然因为距离短而骤然临体,逼得他没有丝毫躲避的时间,却也难不住他。 五禽真形要定他五脏六腑,封锁住紫府小世界,沈彦秋自然不能让他如愿,当即一震神宫,周身五彩云霞弥漫,使出冻魔道中的北极神光剑,又把五行剑丸飞出,在五彩云霞之中穿梭,迎上五禽真形。 “公子?” 一招一式不过瞬息之间,等到鹤星恫看向门外,沈彦秋已经被五彩云霞遮住,五行剑丸和五禽真形不住碰撞。 她早就和沈彦秋灵肉相交,自然知道沈彦秋十方冻魔道的诸般变化,五彩云霞护身虽然常见,但独属于北极神光剑的冰魄神光她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欣儿快住手!” —— 我割 唔,写情情爱爱的东西真的是难受,我自己都没经历过,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描述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的状态…… --------------分割线--------------- 工作之余,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创作,至今已两年有余,两百万字写来不易,却也舍不得搁下。只是成绩淡然,阅文者了了,多少有些不甘。写作同修行一般全无捷径,只是希望读者朋友多给点支持,让我把《十方凡道卷》这本书写完。对本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入QQ读书群873986870,给笔者一点鼓励动力。谢谢大家!!! ------------ 五百八十九章 莲台元初 鹤星恫似乎不仅仅是被封印的千千心结的力量,倒像是连一身法力也被封住,叫声里满是担心和焦急,却真个和怀孕的小妇人一般行动不便,既想要立即分开两人,又怕惊到腹中胎儿,明明有了不顾一切挺身而起的架势,终究还是倍加小心的站起身来,抱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小跑几步,伸手拽住了元宿桐的胳膊。 “快停手!” 元宿桐突然被鹤星恫一拽,顿时吓了一跳,生怕飞窜的剑气误伤鹤星恫,连忙五指一抓收回五禽真形,化作发簪、珠花和刺绣飞回。 没有了五禽真形的压力,沈彦秋同样也收起五色云霞。北极神光剑的根本是冰魄神光,而冰魄神光散发的寒气尤胜冻魔道的其他神通,只在太阴炫光镜催动的八极冻气之下,便是寒冰破灭圈在不沟通寒冰地狱气息的情况下,也无法相比。 只是一个照面一发既收的功夫,方圆三丈之内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陡然下降的气温瞬间从暖春变作寒冬。 当然也不全是冰魄神光的功劳。 冰魄神光本是寒性聚敛的极至,本不该泄露出分毫寒气,只在侵入对手气机之内的刹那,才会瞬间释放出冻结一切的力量,将敌人连肉身带神魂都一起冻结。奈何他心情激荡,对法力的控制便有了些许纰漏,这才泄露出一丝寒意。 沈彦秋傻傻的看着鹤星恫,看到朝思暮想的可人依旧冷艳的脸上泛起晕红,两行清泪流淌,无声的抖了抖嘴唇,满怀期待的张开了双臂。 鹤星恫同样看着沈彦秋,如水一般的眼神先是惊讶的不敢相信,而后变成确定的难以置信,最终化作无穷无尽的欢欣,像暗夜的星辰一样放射光彩。 “公子!” 鹤星恫松开手,扑进他怀里。 沈彦秋注意到鹤星恫凸起并不明显的小腹,连忙后撤一步,微微弓起身子,这才紧紧把她搂在怀里,藏在心中的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 吻着她的头发,吻着她的额头,吻着她的面颊,便是几粒微黄的孕斑也如同点缀夜空的星辰,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此时此刻似乎除了这样做,沈彦秋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表达的方式。 鹤星恫昂起头,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元宿桐呆愣愣的看着两人,一个劲儿的翻白眼儿。 元宿桐身材高挑,有着和寻常女子迥异的修长脖颈,藕白的脖颈流动着暖玉一样的光辉,明明长相一般,却给人一种明艳照人的夺目光彩。 元宿桐有些婴儿肥,圆嘟嘟胖乎乎的小脸蛋儿,一双水汪汪明亮的大眼睛,显得甚是娇俏可爱,只是和她高挑丰腴的身材有些不搭,一身纯白色的裙装更像是女武士穿着的轻甲,娇柔和英武交织在一起。 “你们两个意思意思得了,总得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 元宿桐扯了张凳子,看大戏一样看着他们两个啃来啃去,一边煞有其事的品评他们两个的技巧,什么鹤星恫略显笨拙,沈彦秋略显毛躁,拉丝的程度实在一般等等,倒像她是个行家里手。 鹤星恫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小姑娘在旁边“观摩”,并不是独有的二人世界,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沈彦秋纵然也想学学方天震稳如山岳的厚脸皮,也被元宿桐戏谑的眼神打的败下阵来。 元宿桐呵呵笑道:“我说姐夫你也真有意思,偷偷摸摸进来不说,竟然连个招呼也不打,要不是我收了五分力,非叫你吃个大亏不可!” 沈彦秋笑而不语。 方才那一手五禽真形剑术着实惊艳,不过真要说起威力来,但也不算如何,就算两人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沈彦秋猝不及防失了先手,被她五禽真形剑笼罩,哪怕撇开十方魔道不谈,单单祭出五行剑丸,走一路北极神光剑,也说不好谁输谁赢。 只是人家张口就叫姐夫,算是叫到他心坎里去了,倒不好拿话头堵回去,轻轻捏了捏鹤星恫的手心,示意她来处理。 想来鹤星恫和元宿桐的关系应当是极好的,那一丁点儿的羞臊转瞬即逝,却怎么也舍不得松开沈彦秋的手,轻声笑道:“那是自然,谁不知道咱们家欣儿剑术高超,五禽真形剑术得了元真人的真传,打遍连台山无敌手哩!” 连台山? 沈彦秋怎么也想不起,修行道的名山大川里,有连台山这么一座,更不曾听闻有个什么元真人。 沈彦秋拉着鹤星恫,扶着她坐下,依旧是拉着她的手站在一旁,问道:“姑娘的五禽真形剑确实厉害,我也是佩服的紧!恕我孤陋寡闻,敢问尊师名讳?” 元宿桐当即站起身,一昂头,冲天打稽首施礼:“老师道号元初,不过他老人家的名讳不得允许,我也不敢随便说出去,我只说一偈,你猜得出便好,猜不出只当无缘。” 沈彦秋来了兴致:“姑娘请讲,我当洗耳恭听。” 元宿桐道:“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 “吾师元初道人是也。” 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 这句话出自《易》,乃是中古至圣先师孔圣夫子编撰的经文,详细阐述了天道运转的一切变化,以羲皇圣父开创的先天八卦为依托,祥解为八八六十四卦,自中古之后一直被修行道尊为万古经王。 号称修行道天机术数第一的赵正阳,修行的《皇极经世法》,以皇极心算推演天机运转,其中也备受易经的启发。 元初道人以坤卦的卦辞为号,领乾坤至哉之纲,实在是有够大胆。 世间修道者,无不以三元道尊为祖,故而太、玄、始、元、初这几个字,轻易不敢拿来做名填字。圣人者道也,用这几个字起名,既是对圣人的不敬,也是对大道的不敬。 便如牛太煌和顾元叹之流,亦只取一字置中以示尊敬,元初道人连用元与初二字为道号,当真是胆大包天,令人费解。 至于连台山,更是听都没听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名山宝地,否则《十方冬天福地图录》当中不可能不收录记载,而元初道人这个名号更是闻所未闻,说破天去怕也不过是出窍的道行,亦或者积年的神婴老怪。 夸人又不费本钱,沈彦秋向来是不吝啬的:“果然是名门高徒,佩服佩服!” 元宿桐摆摆手,故作谦虚的道:“老师一直在山中潜修,一向不到俗世中来。却非我机缘巧合误入莲台山,也没有拜在老师门下的缘分。说什么名门,老师连门派也不曾创立,只有我师兄妹四人传承道统,姐夫你也别往我脸上贴金,我消受不起!” “也是我天资愚钝,在老师身边修行六十年,日夜聆听教诲,也只学了这一路五禽真形剑,便是栖海师弟入门晚了许多,也比我道行高了许多。” 沈彦秋道:“令师如此道行,竟只收了四个弟子?” 元宿桐皱眉道:“你看这话说的,你师父大悲无心尊者名震修行道,不也只有你一个弟子么?谁说道行高深的修士非得多收弟子的?” “先别说我,你要是有功夫,我倒是可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关键现在的问题主要是你!梧桐苑早就被鹤王伯伯封禁,轻易不得进出,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元宿桐眯着眼,笑的甚是开心:“你要是不经允许偷摸跑进来,别说是参加什么斗法大会了,就是能不能好生离开云中城还是两说!” “我自来接恫儿,便是总镇九天的天堑山也敢闯一闯,梧桐苑如何来不得?纵然豁出性命去,也再不和恫儿分开!” 沈彦秋神色凝重,眼神坚定,紧紧握住鹤星恫的手。 鹤星恫咬着嘴唇,毅然道:“不错,从今以后谁也不能再把我和公子分开,便是父王也不行!生是沈家人,死做沈家鬼,拼着做个不孝女……” 沈彦秋轻轻点住她的嘴:“这话可是不能说,你我还要好生孝顺岳父岳母大人,何来不孝一说?此事师尊已有安排,想来岳父大人那里亦有章程。” 说罢将哀无心的安排跟她细说一遍,以及觐见“鹤王”献礼,被打下天牢大狱之事也一一说了。 鹤星恫哭笑不得的道:“前几日星辰儿过来见我,好说歹说把桃神槌讨了去,我想着真鲛剑不能给他,桃神槌与他把玩几日却无妨碍,哪里晓得他却拿来捉弄公子。” 沈彦秋笑道:“给的好啊!若不是你把桃神槌给了贤弟,怎有你我夫妻今日团聚?说起来我还要好好的感谢他!” 鹤星恫把沈彦秋的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的揉动:“是一家三口,公子莫要忘了孩子。” 沈彦秋半分气力也不敢使,虚虚抬手轻贴衣服挨着肚皮:“是是是,是一家三口!来时我听飞雪妹妹说,你给孩子取名怜星,沈怜星,沈怜星,恫儿果然取的好名字!日后我自当千百分怜惜你们母子!” “飞雪姐姐比我年纪还大的多,公子怎好叫她妹妹?” 鹤星恫一脸幸福的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叫怜星!不过我总觉着是个男孩。” 沈彦秋笑的眼睛都睁不开:“男孩女孩都一样,你说是男孩,那肯定是男孩。” 元宿桐张着嘴,表情呆滞,就像被塞了几斤糖进去,齁的难受,腻的发慌。 ------------分割线---------- 喜欢《十方凡道卷》的朋友可以加入《十方凡道卷》QQ读书群873986870,欢迎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 ------------ 第五百九十章 大孔雀王 云中城。 皇城西北。 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府邸,同样是千百个蛋形建筑纵横交错,其间也似梧桐苑一般坐落着十余座木质庭院楼阁,正六边形的红砖做墙,彩)金琉璃瓦做顶,深红色的原木显露本色,和雪白的巨蛋交相辉映,非但不显得突兀,更是别有一番景色。 正门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成毅侯府”四个大字。 鹤峥铭,正是成毅侯家的公子,太子殿下的伴读。 而成毅侯鹤邕,正是此次斗法招婿的主官之一。 可巧,沈彦秋一行四人偶遇鹤峥铭,因为方天震的几句话,算是结下了梁子。 沈彦秋不知道,更巧的是,前来参加斗法招婿的孔雀王父子,并没有住进皇宫,而是住在了成毅侯府。 鹤邕要主持大会,这段时间一直待在皇宫,几乎没有回来的空闲,整天都在尚书台跟鹤帜章几位主官商讨大会事宜。 鹤峥铭则每日跟在太子鹤星辰身边,偶尔请个假出来逛逛,不出一个时辰就要返回东宫,也是整天不在府中。 成毅侯府一应大小事务,都是鹤峥铭的母亲,昭德夫人一手操持。 孔雄飞是孔雀王,名义上依旧是羽族领袖,纵然如今有些狼狈,算起来也和鹤连山平级,却没有入住皇城,而是选择住在成毅侯府,昭德夫人自然不敢怠慢。 即使如今孔雀一族的实力低微,颜面也被南疆双皇一王践踏的粉碎,也不是云影鹤一族能够惹的起,更不是一个区区成毅侯府可以相比的,所以昭德夫人这段时间可谓是忙的费心费力。 既不能过于热情,也不能有失礼数,既要让孔雄飞满意,也要让鹤连山放心,这其中的分寸拿捏,着实不好把握。 不过昭德夫人毕竟是昭德夫人,这事儿让她处理的甚是漂亮,便是鹤邕偶尔回府一次,也是甚为满意。 孔雄飞不愧是孔雀一族,自出了个至圣先师孔宣王之后,原本传承自凤凰的德行结合儒家的礼教,更是让他有如儒门的大儒一般温良恭谦,对成毅侯府的诸般安排赞不绝口。 他虽然不同大儒一般做学问,这几日也是一直待在侯府中不曾外出,只是第一天进云中城时,到皇宫和鹤连山见了个面,说了几句闲话而已。 原本鹤连山已经答应将鹤星恫嫁给孔香君,只是哀无心突然现身云中城,以三粒真灵丹定住王后的旧伤,又许诺将王后的隐疾拔出,只为给自己弟子争一个机会,鹤连山这才找孔雄飞商议,磋定了这个斗法招婿的章程。 孔雄飞能不答应吗? 他可以拒绝,义正辞严的拒绝。 但是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因为他不仅仅是孔雄飞,还是孔雀王。 在他眼里,哀无心所代表的大悲宗,是比整个云中城都要强大的力量,即使不能成为自己的朋友,也千万不能让哀无心成为自己的敌人。 被一个七劫神化的大宗师视为仇敌,或者说被他的弟子、还是必定要继承他衣钵的下一任大悲宗主,孔雄飞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斗法打擂,堂堂正正的分个胜负,或许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 孔雄飞不认为自己的儿子,不是那个刚刚修行不到百年,只是有些奇遇的幸运儿的对手。 他手中不仅有孔雀一族世代相传的孔雀王拳,还有一直被外界认为已经失传的大鹏王拳。 大鹏王拳并不是孔雀王拳的进阶版,只是想要修炼大鹏王拳,必须将孔雀王拳修行到一定的境界,才能将诡异莫测的孔雀王拳转化成刚猛霸道的大鹏王拳,以至柔的力量催发至刚的力量,才能驾驭霸绝天地的大鹏王拳。 无论是孔雀王拳还是大鹏王拳,都是纯粹用以战斗的武道神通,并不以境界来界定拳术的高低,而是看使用拳术的人,有没有驾驭拳术神通的意志。 孔雄飞看上去有些苍老,虽然精神矍铄满面红光,一派宗师气度,但身上那件略显破旧的麻布长袍,却丝毫彰显不出王者的威严。 按理说像孔雄飞这些修成神婴的元神宗师,本就可以随意改变肉身结构,幻化出的每一个模样都是本体,不应该显露出白发苍苍的老者形象,特别像孔雄飞这样的一族之长,纵然不能和赵正阳那般以俊秀青年的样貌示人,也该要表现出王者的雄风,如同应帝王一般总具威仪。 偏偏他就显露出须发皆白、面有褶皱的老者形象,配上微微发白的麻衣,真好似俗世私塾学堂里的老先生一般。 孔雄飞背着手,神情专注的看着水池中随意游动的鱼儿,目光似乎透过池水,透过云中城的无穷阵法,落在遥远的南疆。 他站在凉亭边的石阶上,微微荡漾的池水打湿鞋面,更有几条一拃长的小鱼不停的啄食鞋底。 微风起处,鬓边两缕花白的头发轻轻飘动。 “父王,鹤王那边,有派人来请您过去了。” 凉亭中站着几个华衣青年,裁剪精致的衣服如同孔雀华丽的毛羽,色彩缤纷,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十足的华贵气息。 说话的正是最前面的青年,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八尺相貌俊秀,脊梁笔挺身材匀称,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精神,双目有神剑眉斜飞,鼻梁英挺皓齿红唇,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却是个标准的翩翩佳公子。 而此人正是孔雄飞的儿子,和沈彦秋争夺鹤星恫最大的对手,孔雀王子孔香君。 孔香君身后的几个男子,虽然样貌比他略逊一筹,却也是一等一的美男,俊秀而不娇妖,阳刚气十足。 孔香君迟疑片刻,见孔雄飞仍旧是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听到自己的话,想了想又到道:“这次您还不打算去见见?” 孔雄飞依旧不做声。 孔香君身后的一个男子道:“王上,毕竟是身在云中城,鹤王那边……” 孔雄飞突然笑道:“我不去见他,就是不给他面子?” 孔香君道:“这几日鹤王已经派人来请了三四次,诚意十足,父王都随口推了,总不好一再推托。” “诚意十足?” 孔雄飞摇头道:“他若真有诚意,便该拒绝哀无心的要求,何必劳神费力的弄什么斗法招婿?招什么婿?世人皆知鹤连山把女儿许了你,便是大悲宗的弟子占了先,却是无媒无聘,如何就因为哀无心一句话,将我的面子踩在脚下?” “哈哈哈,不过话也说回来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可言?谁不知道孔雄飞被应帝王几个打的屁滚尿流,有家不能回,惶惶如丧家之犬!” “父王!” 孔香君面色转冷,咬牙切齿的道:“早晚有一天,儿臣要打回南疆,亲手将不死火山交到父王手中!” 孔雄飞道:“既然是早晚有一天,那就不是现在。既然现在做不成,就不要轻易说出来。” “这次是谁来请的?” 孔香君道:“是鹤帜章门下的鹤守言。” 孔雄飞嗯了一声,转过身来道:“前几回都是宫中的侍官前来,今日怎么换成了鹤守言过来?他不是一直在观星台么?” 孔香君道:“这个,儿臣不好问他。” 孔雄飞掸了掸衣袖,轻笑道:“好歹是御赐的云中君,巡城兵马司都指挥使,鹤帜章的大弟子,不好不给他几分面子。” 孔香君冷笑道:“便是一大堆头衔,也不过是个金丹妖帅,在父王面前,依旧是蝼蚁一般的存在!鹤帜章的面子不值一提,他又算个什么?父王若不想见,儿臣这就打发了去。” “慢着。” 孔雄飞叫住孔香君,笑骂道:“我让你修炼大鹏王拳,难不成把脑子也修没了?怎地还是这般毛躁?唤他过来说话,我今日偏要卖他几分颜面。” 先前说话的男子转身就走,又被孔雄飞叫住,指了指孔香君道:“你去。” 孔香君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那男子小声道:“王上对殿下,太过严厉了些。” 孔雄飞道:“大鹏王拳太霸道,便是我当初修行,也坐了三百年的苦关,才敢正式修炼。香君修行日短,难免要被影响心智,若不磨一磨,他大鹏王拳的成就怕要止步于此了。” 那男子犹豫许久,这才接着说道:“鹤星恫怀有身孕的事,王上也是知晓的,如此不守妇道失贞的女子,如何配得上殿下?殿下心中有气,心中有苦啊!” “香君吃的苦,还是少了。” 孔雄飞叹道:“她守谁家的妇道?是我孔家的么?孔宣王定下的规矩,便是我们孔雀一族也少有遵从,凭何去要求旁人?他虽然飞升贤界,做了世人敬仰的至圣先师,达成近乎三元道尊的高度,却没有半分遗泽关照我孔雀一族啊!否则何至于被人夺去祖传的基业,他也不闻不问?” “孔宣王是人族的至圣先师,再不是我孔雀一族的先王了。” 孔雄飞面含悲戚,几名男子也是神色黯然,羞愤不已。 --------------分割线--------------- 工作之余,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创作,至今已两年有余,两百万字写来不易,却也舍不得搁下。只是成绩淡然,阅文者了了,多少有些不甘。写作同修行一般全无捷径,只是希望读者朋友多给点支持,让我把《十方凡道卷》这本书写完。对本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入QQ读书群873986870,给笔者一点鼓励动力。谢谢大家!!! ------------ 第五百九十一章 无题 元宿桐果真是大大咧咧。 沈彦秋与鹤星恫夫妻重聚,便有千言万语知心体己的话要说,奈何元宿桐一点眼力见儿都没,屁股就跟黏在凳子上似的,沈彦秋几番暗示,她都恍如未闻。 鹤星恫见沈彦秋一副憋屈着,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的模样,笑吟吟的道:“欣儿妹妹先回去吧,我和公子说说话。” 元宿桐愕然道:“说话就说话呗,赶我走做什么?哦,我不能听是吧!没事没事,我到外面等着,你们什么时候说完了,再喊我进来就是!” 沈彦秋强忍着怒气,笑容都扭曲了:“我与恫儿数年不见,何止许多话要说,更有许多事要做……” 鹤星恫赶紧一拍他手背,嗔了一眼。 这话也能当着小姑娘的面说吗? 沈彦秋自觉失言,又瞧着鹤星恫含嗔带羞的模样,不觉看的痴了,一腔怒气顿时散去大半。 “做什么事?” 元宿桐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颇是兴奋的道:“是做生娃娃的事吗?快快做来我看!以前我问娘亲如何生的我,她总是支支吾吾的搪塞,不肯说句实话!我去问父王,他便凶我骂我,不让我同旁人问这事儿!” 元宿桐满不在乎的一甩手,道:“有什么不好说的?生孩子么,真当我不知道哩?不就是两个人脱光了躺在一起睡觉,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来来来,刚好姐夫也在,姐姐你且来教教我……我看你行动不便,不如让我跟姐夫搭把手试试……” 鹤星恫羞的满脸通红,沈彦秋也是被惊的目瞪口呆。 真是个纯真无邪的傻妮子啊! 生孩子这种事也可以随便试试的吗?还搭把手,你当是斗法切磋呢? 沈彦秋也不知怎地,脑子里猛的想起方天震来,一股浪劲儿凭空生出,鬼使神差的接了句:“呵呵,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你姐姐不答应!” “我答应了,公子请随意!” 鹤星恫红着脸,甚是幽怨的说道:“欣儿妹妹靓丽纯真,公子可要多怜惜才好!” 沈彦秋噔噔噔倒退三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摇风一般摆动:“我就说个笑,恫儿你怎么就当了真?!哎哟我的好恫儿,你可不要吓我了,心都要给你吓跳出来!” 鹤星恫掩嘴一笑:“谁让你不学好,偏偏学小雷子那一套!” 元宿桐一听沈彦秋说起开玩笑,半是懊恼半是失望的道:“你不跟我玩生孩子,姐姐也没时间陪我说话……那不如这样!我看你剑术造诣也还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陪我走走剑术?” 沈彦秋把脸一耷拉。 元宿桐摇头晃脑的道:“我虽喊你一声姐夫,可这斗法的大会你还是得参加,要是拿不着头一名,能不能娶走姐姐还是两说!我听说孔香君修炼了大鹏王拳,哎呀,这孔雀一族秘传的大鹏王拳可厉害的紧呐!咦,我好像知道点什么,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唉,这小妮子要挟人,都说的这么浅显直白…… 沈彦秋无奈的道:“我这道剑术乃是一手神通,脱胎于冰魄神光,唤做北极神光剑!” “冰魄神光?倒也稀松平常,南极子午寒潮,北极冰魄神光,虽说路途遥远采集也有些困难,但并非不可或取之物。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都是寒冰属性修士必不可少的修炼材料,却也有许多威力。” 元宿桐如数家珍一般,说了说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便接着问道:“那你那个能发出音律的剑器呢,是什么宝贝?” 她还是对五行剑丸的兴趣更大。 音律? 五行剑丸何时曾发出过音律? 沈彦秋飞出五行剑丸,心念动处,五行剑丸便化作五色长线绕着他旋转飞舞,注入一股法力催动,细细感应之下,果真有叮叮咚咚的声响,仿若琴瑟。 元宿桐兴奋的道:“咦?凝炼法炼制的剑丸?还是古法炼制?还有五音律的技法?这可不简单啊!凝炼法最不适合的就是铸造纤薄的剑器,你竟然能运剑成丝,这位铸剑大师得多厉害呀!” 元宿桐越说越兴奋:“以五行铸造五器,以五器承载五音,再以五音推动十二律,这套五行剑丸明显是一套音杀的宝贝!可惜你似乎不通音律,并不能发挥出这套剑丸音杀一面的威力。” 对着游动的剑丝屈指轻轻一弹,真个如同拨动琴弦一般发出悦耳的振鸣,元宿桐兴致愈发高昂,两只手直把五行剑丸当做琴瑟一般拨弄,虽然不知道演奏的是否是一支切实存在的曲子,但美妙的琴音还是让沈彦秋忍不住赞叹。 随手拨弄了一会儿,元宿桐总算是过了把瘾,笑呵呵的道:“你这套剑丸品质上佳,我的天禽五翎剑只算和它相当,占不到什么便宜。不过你境界高了我一大截,除非你不使出全力,否则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唉,你要是不全力以赴,我哪能窥探北极神光剑的奥妙?” “算了算了,我还是直接跟你说说大鹏王拳吧。” 孔雀王拳和大鹏王拳,是孔雀一族最为高深的斗战法,然则这两部拳法并非凤凰遗留,亦非始祖孔雀和大鹏所创,而是中古诸子时期的孔雀王所创。 中古时期百家争鸣,各家各派都有独一无二的斗战法,其中尤以兵家和法家的斗战法最为突出,直指战斗的本质,讲究一往无前舍生忘死,全身心的投入到战斗之中。 所以兵、法两家的弟子每多疯魔,与人对敌时毫无顾忌,手段强硬狠辣,令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 孔宣王开创儒家一脉,也因此脱离了羽族,断绝了和凤凰的联系,自然也就不会照拂孔雀一族。故而当时还没有成为族长的孔雀王,改形换貌封印修为,跑到兵、法两家学习,从法家诡谲莫测的斗战法中借鉴出孔雀王拳,从兵家一往无前的斗战法中借鉴出大鹏王拳。 法家最讲规矩,兵家最重军令,孔雀王偏偏反其道而行,孔雀王拳以诡变为主,大鹏王拳则刚猛霸道到一塌糊涂。 “我听说孔香君的大鹏王拳只是刚开始修炼,所以应当不如自幼浸淫的孔雀王拳火候深厚。不过有孔雀王孔雄飞指导,我也不敢说他的大鹏王拳修到什么境界了。” 元宿桐想了想道:“孔雄飞也是六劫出窍境的宗师,还是老一批的宗师高手,和刚刚成就七劫神化境的大力魔王、黄花观主是同一时期的人物,有他亲自教导孔香君,就算你道行压他一头,想要取胜只怕也不容易。” 沈彦秋叹道:“我自踏入修行以来,何曾面对过一个不如我的对手?赤城子也好,令合阳也罢,乃至猿飞日月和牛圣婴等人,哪一个不是单凭道行就能稳稳压住我?” “可我如今还活着。” “只要我不死,便只会更强大!” 星空之下,有我无敌。 在火雷原感悟的战斗意境,早已深深融化在骨子里,流淌于每一滴血液之中,无论多么强大的对手,哪怕一个眼神就能将他镇压的宗师,也不能让他生出惧怕的心思。 沈彦秋笑着问道:“既然已经说开了,也索性问个明白。孔雀王拳和大鹏王拳,其中的精妙之处,元姑娘可知晓?” 元宿桐翻了个白眼,反问道:“知晓不知晓又能如何?孔雀王拳和大鹏王拳根本没有固定的招式,全凭一股拳意推动,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没有凤凰血脉根本无法修炼。就算我把曾经见识过的招式告诉你,对你也没有任何帮助。” 元宿桐伸出两根手指:“说来说去你只要记住两点,第一,孔雀王拳诡变,走的是阴柔的路子,最擅长近身的小巧擒拿手段。第二嘛,大鹏王拳刚猛无俦,霸烈绝伦,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而且大鹏最擅腾飞,速度极快,你若是没有同样刚猛的手段,最好不要和他硬碰硬。” 沈彦秋点头道:“这是自然。”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鹰王苍云术只是觉醒了一丝大鹏血脉,被他精心温养之后,也成了修行道飞行第一人,便是浮屠神境通号称大千世界无处不至,大悲宗心光遁法号称心之所向便是家乡,也排在振北图南之后。 孔雀王拳诡谲多变,他冻魔道中的玄阴)洞冥指和九幽阴魂爪两部神通,同样以变化繁复为主,当可与之对应。大鹏王拳刚猛霸道,他同样有巨人真身配合力魔道,推动阴魔望天朔相对。 沈彦秋缺的不是手段,而是对这两部拳法的了解,哪怕只是像现在这般粗略的了解一丝皮毛,都会成为自己应对孔香君极大的助力。 鹤星恫拉着沈彦秋的手,轻声道:“方才听欣儿妹妹说起孔雀王拳和大鹏王拳,倒是让我想起七杀手里的两部神通。” 元宿桐眼睛一亮:“姐姐说的是摘星手和栽星捶?!” 鹤星恫点头道:“不错,正是摘星手和栽星捶。摘星手有一句口诀,叫做手把日月摘星辰;栽星捶亦有一句口诀,叫做一捶撼动满天星。这两部神通一样是一柔一刚,和孔雀一族的拳法多少有些想通之处。” 沈彦秋已经知道鹤星恫要说什么,连忙拒绝道:“莫要与我说,流云七杀手是云影鹤一族的秘传绝学,没有岳父大人和尚书大人的应允,你怎可随意传授?我是不会学的!” 鹤星恫会心一笑:“我知道公子是担心我受罚,没关系的。我只是跟公子说说摘星手和栽星捶的一些运力法门,并不算私传。” “那也不行!” 沈彦秋严词拒绝:“孔香君会和旁人说起孔雀王拳和大鹏王拳的运力法门吗?雷子会和旁人说起冰河洗剑录的运力法门吗?运劲的技巧是一部神通的根本,就算你不告诉我口诀心法,我也能通过运力法门大致推演出这两部神通,如何不算私传?” “恫儿,你已经因为我被禁足,我绝不能让你再为我受任何一点儿委屈!” 鹤星恫感动不已,还要再劝,元宿桐却制止了她。 “姐姐先收起心思,姐夫的担忧是对的。” 元宿桐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一边是大悲无心尊者、神化大宗,一边是名义上的我等羽族之长,凤凰后裔,鹤王伯伯也是左右为难,哪一个都得罪不得。星辰那小子偷偷把姐夫送过来见你,已是犯了忌讳,倘若你再把流云七杀传出去,我看姐夫这次斗法也就别想参加了。” “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女人,那就堂堂正正的打败对手,让所有人知道她鹤星恫的选择没有错!” 她盯着沈彦秋:“你行吗?” 沈彦秋哈哈笑道:“男人不可说不行,不行也的行!” 元宿桐一摆手:“得,赶紧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莫要在这里耽搁!星辰那小子还不是鹤王,把你弄过来这一会儿就算不容易,你可不要连累了他!” 沈彦秋一愣,没想到元宿桐转变的这么快,中间一点转折的痕迹都没有,不过她说的一点都没错,鹤星辰这个小舅子还是很不错的,变着法的让自己见了恫儿一面,已经是很仗义,很对得起自己了,千万不能因为这事儿连累了他。 沈彦秋轻轻抱了抱鹤星恫。 “恫儿,我去了。” “等我,接你回家。” ------------ 第五百九十二章 无心老友 同样是统御一族之长,元神境界的宗师高人,和孔雄飞泯然众人的方式不同,鹤连山身上充满了王者气象。 无论是头顶镶嵌着宝石的璀璨王冠,还是身上流光溢彩的华丽长袍,乃至手中一柄二尺长的精致权杖,无一不显示出他鹤王的超然身份。 就像哀无心的从容,徐沐白的淡泊,苍云术的飞扬,牛太煌的厚重,独属于鹤连山的元神气象,似乎就是他王者的本质。 于鹤连山相对比之下,或许孔雄飞已经厌倦了孔雀王的头衔,除了重回不死火山和飞升仙界这两件事之外,所谓的权势和地位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但鹤连山不同。 他有一座在整个修行道都独一无二的凤鸣城,更有一座只要进阶成法宝就能直达灵宝境界的云中城。 或许云中城成就法宝的那一刻,就是他登顶羽族之长之时,纵然是拥有大鹏血脉的苍云术也无力阻止,更不用提那个有家不能回的孔雄飞。 鹤连山把玩着手中短小的权杖,每转动一次,就有一圈淡淡的白光荡漾出去,整座云中城似乎也随着光芒的律动,发出轻微的震颤,如同心跳一般。 再次环视一圈偌大的宫殿,鹤连山对一旁笑嘻嘻的青年道:“人,送过去了?” 青年身材纤瘦皮肤白皙,和鹤连山魁梧宽厚的身躯形成明显的反差,青年面目清秀宛如女子,若非一对剑眉斜飞,平添三分英气,再加上不太显眼的喉结,实在不好的判定他的性别。 鹤连山虽也生的英俊,却是方面大耳虬髯络腮,将原本俊朗的容貌遮掩大半,很难让人相信这个身材纤瘦如同女子的人,是鹤连山的儿子。 可他偏偏就是云影鹤的太子,鹤星辰。 按照他一贯的说法,他随母亲。 鹤星辰看了眼正襟危坐的鹤帜章,实在不敢在老师面前放肆,规规矩矩的答道:“回父王的话,按照您的吩咐,沈彦秋已经着人送到梧桐苑去了,想来这时候,该是和元宿桐那丫头聊上了。” 鹤连山笑道:“都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鹄族的小公主,该是能给他壮壮胆,好生捋一捋志向。” 鹤星辰撇撇嘴:“小丫头片子,被白叔叔他们惯坏了,哪里有什么志向?也不知道哪里认了个师傅,连姓氏都改了!就这白叔叔也依着她胡闹!” 鹤帜章摇摇头,缓缓说道:“元初道人究竟何许人,且不管他,自有鹄王去头疼。只是王上把沈彦秋领去梧桐苑,这事儿若是让孔雀王知道了,只怕不好交代。” 鹤帜章的境界提升不大,如今也才刚刚金丹七转,修成妖帅上重,不过他一身本领都在流云七杀手上,真实战力不能以实际修为断定。 没有人比云影鹤一族更了解流云七杀手的威力,整个云影鹤一族修炼流云七杀手的修士屈指可数,鹤帜章和他姐弟两个就占去三个位置。鹤星恫只修炼了流云飞瀑和摘星手,鹤星辰也只是刚开始修炼流云飞瀑,就连堂堂鹤王连山,都没有修炼流云七杀的资质。 鹤守言和鹤守拙兄弟二人,原本都没有修炼流云七杀手的资格,还是鹤守言领了云中君的封号,授巡城兵马都指挥使,鹤守拙领了司隶校尉之后,鹤帜章才传授他们两后流云飞瀑,一人传了两手神通。 故而老师发话,鹤星辰不敢反驳。 鹤连山道:“我与他有什么好交代?又不是没让孔香君去过。机会人人有份,他没本事见着我女儿,连句话也搭不上,还能怪的我不成?这事儿还是要卖哀无心几分颜面。” 鹤帜章点头道:“王上说的是。” 他对面坐着一个月白袍服的老者,眼窝深陷面容枯槁,就像大病初愈一般,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垂暮之意。老者伸手缓缓捋着胡须,有些担忧的道:“大悲无心的颜面要给,却也不能给的太过。此事已然恶了孔雀王,只怕他背后那位,不肯罢休。” 鹤帜章立刻恭敬的道:“那依太傅大人的意思,该怎么处理才好?” 难怪能坐在鹤帜章对面,原来是鹤连山做太子时的老师,如今的帝师太傅大人。 老太傅道:“唉,孔雄飞太能忍,如今还窝在成毅侯家里,据说是足不出户,王上三请而不至,摆明了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好在你让守言过去,这小子连我都能绕迷糊,孔雄飞那里应该不是问题。” “如今我担心的,是元魔山那里……” 鹤连山道:“老师无需担忧,元魔山那位自有大悲无心应付,这是他许下的。” 鹤星辰有些疑惑的道:“父王,哀无心也不过是个七劫大宗,撑死了和元魔山那位持平而已……” “毛头小儿,也敢直呼大宗名讳?” 鹤连山斥责一句,笑道:“你啊,还是太年轻!” 鹤帜章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些年无心尊者一直韬光养晦,便是臣也没见过他出手,殿下自然是不知道,他那手庚金弑神气的威力。” 老太傅也恍惚回忆起什么,叹道:“修行道十二正宗各领风骚,哪一个不是高手如云的庞然大物?唯独大悲宗历来是独根独苗,除了几位飞升的祖师,历来没有成就八劫灵肉合一的高手,几乎都迷失在大河源流,偏偏就屹立不倒,任谁也撼动不了他神道四宗主的地位,殿下可知为何?” 鹤星辰茫然摇头。 说十二正宗厉害,鹤星辰是知道的,神仙道、龙神殿、元魔山、无量剑宗、幽冥鬼道,哪一个不是高手如云的庞然大物?宗师高手比比皆是,大宗师也不在少数,那自然是厉害的没边儿了。可大悲宗究竟怎么个厉害法,鹤星辰还真不知道。 难道哀无心一个七劫神化大宗,就抵得上神仙道无数高手么?雷震霄可是修行道第一高手,灵肉合一的大宗师啊! 见鹤星辰茫然无绪,老太傅接着说道:“无心尊者年少成名,一手庚金弑神气打遍修行道,同境界无敌,越阶拼杀,只要不是悬殊太大不可弥补,也是少有败绩,可算的上是纵横无遮!这也就罢了,天资卓绝的不止他一个,也不是没人能治住他,可再加上他那两个朋友……唉,是个顶个的不好惹啊!” 鹤星辰皱眉道:“老大人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大悲无心的朋友……赵正阳不是失踪了吗?我倒是听人说,是被鬼道三宗联手镇压在幽冥血海,受血河祖师看管,如何能脱困而出?” 老太傅摇头道:“殿下也只是听说,老臣又如何知道?不过殿下误会了,老臣说的那两个人,可不包括赵正阳在内。” 鹤星辰急道:“老大人就别卖关子了,是谁您倒是说来听听!” 老太傅呵呵笑道:“呵呵呵,那老臣就说给殿下听听,殿下可要坐稳了!” “青莲剑仙,坤龙道祖!” 老太傅淡然的说出两个名号。 “嘶!” 饶是鹤星辰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两尊大神,一口凉气从头凉到脚,瞬间清醒了许多。 难怪,难怪! 有李太白和郭允龙这两个朋友,哪怕是条狗,一条还没有生出灵智的土狗,都能在修行道横着走!更何况哀无心本身就是顶尖的大高手! 我滴个乖乖! 李太白还好说,世人皆知青莲剑仙交友遍天下,便是十二正宗里算得上朋友的,也不在少数。旁的不说,只说自家老师,和李太白也是一场忘年知交,经年的好友,真要请他来一趟云中城,现身出手,也不是不可以。 李太白号称青莲剑仙,毕竟只是修行同道的尊称、雅称,他还不是仙。 李太白不是,郭允龙是。 现如今天地间已知唯一的散仙,只要不飞升,于修行道等同于天仙真仙的存在,无论站在谁背后,哪怕只是曾经站过,都是谁也惹不起的存在。 鹤星辰讷讷道:“坤龙道祖……应该不会随便出手吧?” 散仙的手段,已经超乎了他的认知。七劫大宗就能崩灭星辰,八劫大宗更是能摧毁星域,撼动一座中千世界的根基,可想而知九劫散仙的力量,恐怖到何种程度。 “我与太白兄相交多年,也只是在诗文上互相切磋,并不曾过问其余之事。他和无心尊者乃至坤龙祖师之间的交情,我从未开口询问过。” 鹤帜章想了想道:“根本不需要他出手,而且连现身都不需要,只要我们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就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 “而且必须考虑。” 鹤连山冷哼一声,甚是不爽的道:“若非牵连到坤龙祖师,他真以为几粒丹药就能换走我女儿?小子,你切长个记性!便是此时提起坤龙祖师,我们也不敢直呼他的名讳,你说换做是你,是不是同样有恃无恐?” 鹤帜章叹了口气道:“好在无心尊者并没有过于强硬,只是取了个折中的法子,请王上准备一场斗法,总算是有了缓和的余地。孔雀王也不曾拒绝这个提议,自然是已经考虑清楚得失。” “兹事体大,公主殿下的婚事,实则已经由不得我们做主了。生在帝王家,又是最为真实的修行道,这就是修士的命数。” ------------ 第五百九十三章 晕头转向 走出梧桐苑的时候,沈彦秋没有回头。 那个假冒鹤王的小舅子,有句话没有说错,他确实被带到了天牢大狱。 看似美好的梧桐苑,其实就是一座封闭的牢笼,甚至于那些看似秀丽的美景,都显得苍白恐怖,仿佛梦幻一般不真实,尤甚于阴森的天牢。 一座梧桐苑,锁住鹤星恫的同时,也锁住了沈彦秋对鹤连山仅有的好感。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一个父亲,都不该这样折磨自己的女儿。 他很想仰天长啸一声,将胸中那股几乎压制不住的愤怒咆哮出来,却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鹤星恫终归是鹤连山的女儿,云影鹤一族的公主,不是平凡的姑娘。生在一个不平凡的家庭,自然要面对常人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不凡事。 “无论是孔香君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鸟人也罢,只要把他们打趴下了,该滚蛋的也得灰溜溜的滚蛋!这些所谓的太子爷,比我强的也不过是投胎的技术好了些,未见得手段就能胜过我!” 沈彦秋发了狠,拳头攥的咔吧响。 当初在南疆时,勾离瑾给他下了一道一线牵的法术,他觉得非常实用,临走时便请勾离瑾教他,勾离瑾并没有同意,只是给他炼制了几根施展一线牵的法器,将他身上一线牵的力量固化之后,告诉了他使用这几根丝线的方法。 勾离瑾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啊,不是哥哥我不舍的教你……实在是这手法术,我答应过别人不能外传……哎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哥哥我虽然不正经,却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正经!答应过人家的事,那必须得做到才行!” “有了这几根千渡丝,一线牵你想用一样能用,不必非得把这手法术学了去!” 勾离瑾把话说到这份上,沈彦秋自然不会强求,好歹是软磨硬泡的让他多炼制了几根。 方天震拴了一根,方才与鹤星恫拴了一根,他手头上剩余的,每一根都有各自的主人。 三丈月肯定是少不了的。 有了一线牵的指引,即使是在完全陌生的云中城,他也能很快锁定到方天震此刻的位置,当即顺着感应的方位而去。 这里是云中城,他可不敢随意发动一线牵的力量,若是在传送的过程中触动云中城的阵法,说不得就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只是元宿桐说,他手中的五行剑丸还有音律的属性,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确实应该好好研究研究。 音律也是三千大道之一,以音入道的奇人古来便有,上自羲皇圣父的断纹,太一帝君的东皇,乃至太古诸仙、上古诸真,都有以音入道的大家大放异彩。直至中古诸子时期,百家学说争鸣,音律之道虽然没有单独成就一家,但是几乎每一家的贤人,都或多或少有精通音律的。 其中儒家更是把音律之道单独著书,称作《乐经》。 五音者,宫商角徵羽。 夫五音对应五行,其角者对木,徵者对火,宫者对土,商者对金,羽者对水。又有十二律应对周天十二元辰之数。 由此来看,五行剑丸能够发出五音之律动,应该不是元宿桐信口胡说。 “可惜我不通音律,就算想激发五行剑丸的音律攻击,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沈彦秋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解开五行剑丸中,关于音律攻击的妙用,至于方天震他们几个,不用想也知道,绝不是精通或者熟悉音律之人。方天震就是个没有内在的闷骚货,剩下那两个,一个酒鬼一个冷面修罗,更是没有指望。 要说精通音律,其他的暂且不说,这云中城里还真能找出一位,那就是贵为云岭尚书、太子太师的鹤帜章。 沈彦秋心想,鹤帜章参加过多次凡俗中的科举考试,且不说君子六艺这种必考的科目,便是寻常吟诗弄对的做个茶会,也少不了鼓瑟吹笙,抚琴弄萧。 不过斗法大会即将开始,以鹤帜章的身份,这段时间必然常伴王驾左右,想要找他学习音律,不说能不能找到人,就算真给他碰到了,只怕也没有时间融汇所学。 好在五行剑丸不是他压箱底的手段,只是拿出来迷惑对手,出其不意之下飞出水火锋,纵然不把人捅个对穿,也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更不用说十方魔道的种种法武神通。 沈彦秋一边思索一边朝着感应到的位置而去,却是忘记了此时不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而是身在皇宫之中,周围分外安静的环境顿时让他惊醒。 “糟糕,来时被蒙住眼睛,记不得如何到的梧桐苑,如今要往回走,却不知该往哪里走才好!” 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巡逻的队伍必然不少,因为梧桐苑是鹤星恫的寝宫,鹤星恫被禁足之后,封镇梧桐苑的阵法就一直处于全时运转的开启状态,鹤星辰又是有意让沈彦秋进入梧桐苑,这才把梧桐苑周围的守卫支开,如今沈彦秋离了梧桐苑,却是不知怎么走了。 暗地里行事自有啊买他的规矩,鹤星辰能安稳无事的把他送进梧桐苑,却没有再把他接出来的打算,也不知道是否是奉了鹤连山的旨意,故意要整他一把,一旦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他在深宫内苑游荡,就是多长出一张嘴来,也说不清楚。 难道他要告诉别人,是鹤星辰那小子故意送我来的,却没有接我回去? 那也得有人信才行。 他身上没有能代表鹤星辰的东西,空口无凭的情况下,反倒有污蔑太子的嫌疑,这个时候可不能自己往身上泼脏水,给旁人抓到把柄。 眼见四下无人,沈彦秋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思索对策。 “来时只见过鹤守拙与鹤铮鸣二人,若是变化鹤铮鸣的模样,却不知晓他的脾气秉性以及行事风格,必会露出马脚被人识破。若是变作鹤守拙……关键我跟他也不熟,一样模仿不来!” 鹤守拙是司隶校尉,王城卧虎,乃是协助鹤守言那个巡城兵马都指挥使的重臣,主要的职责是监察云中城乃至凤鸣城,虽然职位不高,但是权利极大,这也是鹤铮鸣身为成毅侯公子,堂堂小侯爷,也不敢和鹤守拙在大街上呛声的原因。 “额,按理说,司隶校尉应该也不能随意出入大内吧?那这么说,区区一个侯府家的公子,太子的伴读,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沈彦秋本是草莽出身,不懂这些官职的作用,更是不清楚什么兵马指挥使和司隶校尉的具体职责,若是胡乱变作鹤守拙和鹤铮鸣的模样,只怕当时就要露馅儿。 只要不是在皇宫,或者说不是后宫嫔妃的寝宫,鹤守拙出现的云中城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问题?同样的,鹤铮鸣也是如此。不过鹤铮鸣是鹤连山钦点的太子伴读,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出入太子东宫也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关键在于,沈彦秋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位置,是否已经出了后宫。否则只要变作二人的模样,大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咦,有了! 猛然想起来时押送他的两个侍女,其中一个的模样依稀还记得,倒不如变作她的样子,再寻个女官糊弄两句,只要言语间多注意些,应当不成问题! 幻魔道有千变万化的神通,他虽然刚刚掌握障眼法和隐身术,却也着实花了好一通心思修行,自忖应对得当之下,应当不会被轻易看破。 “押送我的侍女不过筑基境界,想来这后宫内苑的女官也没有厉害角色,顶天了不过金丹初乘,我也该稳稳压住一头。真视之眼能破除寻常的隐身法和障眼法,却不一定能看破我的幻魔道。便是鹤守拙也说,整个云中城里。只有鹤守言天生一副真实之眼,其他人却是没有这般福缘。” 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沈彦秋思索妥当之后不再耽搁,立即施展幻魔道变作那名侍女的模样,又祭起一面太阴炫光镜,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几遍,确认没有任何不同之后,这才转出角落,学着那侍女行走的姿势,掂着小碎步微微低头,朝着方天震的方向走去。 他也没有心思去看皇宫的建筑,只是默默把走过的路线记在心里,特意把几处显眼的建筑于神识中做上标记,说不得还有再去梧桐苑的时候。 如此绕过几座宫殿,也不知穿了多少条回廊,转了多少个弯,约摸有小半个时辰的光景,这才发觉眼前豁然开朗,竟是走到一片极为宽阔的广场上。 两队披甲武士端着大戟巡游,每一队各有十四五人,头前是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金甲武士,手中的大戟也异常璀璨华丽,散发出蒙蒙的金色光芒。 沈彦秋停住脚步,在一个椭圆形的花坛旁驻足,学着女子的身段捏住身子,两手交叠放在胸前,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喘。 “这他娘的,日后绝不能再变化成女子的模样,可给我别扭死了!这两个馒头真是碍事的紧!往常和月儿玩耍,怎么把玩也不觉得厌烦,由得我揉捏,如今却有些恶心!” 两队披甲士却是认得他变化的女子,微微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随即目不斜视的向下一个巡逻点进发。 总算是撑过去了。 瞧见披甲士离开,沈彦秋松了口气,正要接着往前走,忽听有人呼唤。 “雅琪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可怜我找了你半天!” 沈彦秋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容貌靓丽的少女一脸着急的快步跑过来,不由分说抓住他的胳膊,扯着他向宫殿里跑去。 “这是干吗?” 沈彦秋一惊,连忙问道:“这般惊慌失措的成何体统?” ------------ 第五百九十四章 凤凰游 “哎呀,再慢就来不及了!” 那女子有些气喘,边跑边说道:“娘娘那边唤我们过去,半分也耽搁不得!好在娘娘知道你一早被太子殿下叫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才许我出来找你……唉,雅琪姐,你的声音怎么不对劲?” 沈彦秋猛的一震:把这茬给忘了! “这几天修炼出了点小问题,却是把嗓子伤着了……哎呀,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是赶紧走,莫要耽误了娘娘的事!” 得,此时抽身不得,总不能一招把这小姑娘撂倒,扭头就跑吧。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位娘娘,若是鹤星恫生母也还好说,若是别的嫔妃,保不齐就有法力深厚的高手,若是被看破变化,说不得真得下一趟天牢大狱。 等下还是赶紧找个机会开溜……这妮子抓的太紧,实在不好挣脱。 “你也知道不能耽搁?” 那女子没好气的道:“娘娘是宠着太子殿下不假,我也知道你爱慕殿下,恨不能终日相伴左右,可也不能赶着殿下的事情要紧,忘了娘娘平日里的恩泽!” “今儿个可得注意了,我听雅祯姐说,殿下偷偷送了个外人到梧桐苑见公主,据说是什么大悲宗的家伙!你听听,大悲宗,大悲宗,一股子寒碜劲儿,该不是浮屠那群光头和尚的门派吧?” “殿下送个和尚去梧桐苑干啥?公主的心病那是听经能听好的吗?唉,不过这事儿也说不准,要是那和尚生的漂亮,再顺着公主的意说几句中听的,说不定也有些用处!” 沈彦秋被她拉着小跑,只觉两块肉在胸口不住震颤晃的难受,想着这个叫雅琪的女子伟岸的高耸,又不敢施法收缩几分,已是有些心烦意乱,又听得这女子喋喋不休的叨叨个不停,更是心口发闷。 我哪里像和尚? 我看你才喜欢和尚,便只有你这种养在深宫内苑,平日里碰不着男人的才喜欢那些光头的事物! 沈彦秋忍不住腹诽,不无恶意的想到某些邪恶的事情,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女子奇怪的道:“雅琪姐,你笑什么?是不是也觉得我分析的对?我就说嘛,公主只不过是思念郎君,只要把那个吃干抹净不认账的东西抓过来,交给公主发落就成,弄个和尚过去顶什么用?” 沈彦秋听她越说越是没谱,连忙打断她道:“这些话也是咱们能随便说的?你就不怕被人听见告上去受罚!” 那女子立即回过味来,赶忙一捂嘴,模样鬼祟的四下张望,瞧着四下无人,巡逻的披甲士也走的远了,这才松了口气,一个劲儿的拍着胸脯道:“哎呀,你可吓死我了!” 沈彦秋变化的雅琪高她一头,目光居高临下,入眼便是雪白一片,深不可测的沟壑似乎连他都能整个藏进去,忍不住咕嘟咽了口口水,连忙把目光挪开。 “云中城的女子穿着都如此么?轻纱朦胧也还罢了,这山峦巍峨之处也没个遮挡的东西?哼哼,看来我这位便宜岳父,也是个爱吃油腻的货色!” 两个人顺着广场一路向宫殿内跑去,及到了宫殿门口,沈彦秋抬头看去,这才看清上面挂着的匾额,正是“坤宁宫”。 沈彦秋纵然守拙再孤陋寡闻,也知道历来只有正宫皇后,才能住在坤宁宫之中,于皇者的乾元殿相对应。 这么说,这女子口中的娘娘,说的正是鹤星恫的生母,那个一直痼疾缠身卧床不起的云影鹤后。 初见鹤星恫时,便是她到火雷原采摘血芝,沈彦秋当初还以为凭着一头血芝,就能治好他母亲的病,如今想来,鹤连山以一族之尊,堂堂出窍宗师,都没能彻底祛除王后的病症,一头血芝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能有什么作用? 以鹤连山的身份,便是上至九重天,中至修行道,下至幽冥界,哪里不能求一味灵药来?神仙道的九转金丹,大普度寺的大小还丹,东海龙宫的神龙秘药,幽冥鬼道的血肉灵芝,哪一个不是活死人肉白骨的无上神药? 便十二正宗中其他的门派,也各自有秘传的顶级丹药,只要肯付出相应的代价,置换几粒也不是什么难事,鹤连山不可能舍不得这些代价,那为何王后的病至今都不见好转? 难道真是金石无医的绝症? 哀无心以真灵丹定住王后的伤势,又断言能够治疗此疾致其痊愈,难道他给沈彦秋的真灵丹,当真有如此功效? 怎么可能? 沈彦秋怎么也想不明白,但哀无心并非信口开河之人,既然张了嘴说的明白,必然有十足的把握才对,否则此举非但会交恶鹤连山,连大悲宗的名声也要尽陪进去。 尽管如此,沈彦秋还是忧心忡忡,实在想不出师尊哪来的信心,能够治好这样跗骨噬魂的恶疾。 不过进去看看也好。 自徐无城来凤鸣城时,哀无心与他五粒真灵丹,言道只要三粒就能药到病除,故而沈彦秋便偷偷留下两粒,以备不时之需。之前进宫见驾献礼,已把三粒真灵丹献给自家小舅子,想他有胆假冒鹤连山,也没胆子扣下母亲的救命灵药,说不得此时已经送到坤宁宫来。 他身上带有冷凝水,正是化开真灵丹的最佳药引,方才小舅子拿他拿的匆忙,只取了真灵丹走,却没有得到冷凝水,莫非已然算到自己会路过坤宁宫? 这番算计,可真是蓄谋已久,绝不是临时起意。 他们这是在给我铺路? 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才能把一切都解释的清楚。 “娘娘在哪儿?” 沈彦秋随意寻个由头,不着痕迹的问出这女子的名字,果然如雅琪雅祯一般,叫做雅慧,也不知道她如此嘴碎的一个人,雅在哪里慧在何处。 他可不是真得雅琪,莫说偌大一座云中城,便是眼前这座坤宁宫,他也纯粹的两眼一抹黑,所以也任由雅慧抓着手腕,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 进了坤宁宫之后,雅慧也不敢跑动,送开沈彦秋之后,将因为快跑而有些凌乱的衣衫整理一番,这才端着架势规规矩矩的道:“宫里新换了从北地龙渊购置的玄冰精魄,这几天娘娘精神见好,今儿难得去上云台坐了半晌,看看风景,听说你让他太子唤去,便差我喊你回来。” 也不知道这位丈母娘有几个孩子,是否只有恫儿姐弟两个,不过侍女也好,下人也罢,被自家儿子叫去使唤半天,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如何就急忙忙的把人叫回来?该不是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喜欢和这些侍女玩弄些荒唐事,丈母娘才这般警惕吧? 嘿嘿,皇家事一水儿的肮脏,飞天遁地的修士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准还真就是这个原因。 我对坤宁宫一无所知,丈母娘也是未曾见过面,等下若是露馅儿了……嗨,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露馅儿是必然的,就是不知道丈母娘是个什么脾性,想来她久病缠身,纵然是个火爆脾气也该给磨没了。 此时抽身不得,且见了面再说,为了恫儿肚子里的孩子,当也与我几分好脸色。 沈彦秋心头盘算,也打定主意会一会这位丈母娘,方才雅慧说,从北地龙渊购置了玄冰精魄,能用上如此至阴至寒的宝物,丈母娘极有可能是火毒缠身。 如此也能解释的通,当初恫儿为何要去火雷原采摘血芝。血芝乃是活物血肉吸收火雷原的地火精气而成,只要保持住灵性,将养在身旁,最是能拔除火毒。 究竟是怎样厉害的火毒,连堂堂元神宗师的鹤王都没有办法根除? 玄冰精魄虽然也属于至阴至寒之宝,不过和太阴、玄阴之气相比还是差了些许,血芝也只能吸收散逸的火气,却不能从根源将火毒清除,元神宗师都束手无策的东西,一头血芝的作用,实在是不够看。 “只怕我的冻魔道,也能起些作用。实在不行,便凝聚一枚炎帝敕令,效果应该比血芝好很多。” 冻魔道的神通皆是至阴至寒的属性,太阴炫光镜能引动八极冻气,玄阴冻冥指和北极神光剑能催发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寒冰破灭圈大成后更是能沟通寒冰地狱,就算是上界天火也能扑灭。修行道对比神界仙界等四重上界,也要被划到凡俗的范围之中,区区凡火,自然不在话下。 炎帝敕令统御周天一切火焰,就算因为他境界不足的缘故,不能发挥出炎帝敕令真正的威力,不能号令王后体内的火毒,但是压制之后慢慢拔除,应该还是可行的。 或许这也是哀无心提前给他铺的路,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巧合碰到一起。 沈彦秋试探的问道:“娘娘难得有精神,怎么能去上云台?” 上云台这地儿一听就不矮,云中城外围虽然有凤鸣城的大阵阻隔罡风,却同样以阵法过滤了流动的风气,随着外界罡风涌动的变化,凤鸣城里的风力也会随之改变。 久病之人难见天风,况且这火毒如此诡异,可不是普通的天风能够压制,再加上风助火势,只会对身体愈加伤害。 云中城一片纯白,建筑也是千篇一律的巨蛋,哪里有什么风景好看? 雅祯道:“赤月大人新做了首曲子,叫凤凰游,说什么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云自流。王上听了大为赞赏,特意请他给娘娘演奏。” 凤凰游? 凤去台空云自流? 嘿嘿,凤凰遁空还有孔雀,孔雀没落还有六劫的孔雄飞,名义上执掌羽族,这个琴师赤月如此明目张胆的鼓吹云影鹤,取代孔雀的位置自比凤凰,以下犯上,何其张狂嚣烈,何其大胆! 果然,孔雄飞没本事,该离心的都动了心思,以下犯上都算是小儿科,想要取而代之的只怕大有人在。 如此大逆不道的曲子,鹤连山非但不拒之惩之,反倒坦然受之,还让这个赤月琴师去给王后演奏,其心昭然若揭。 ------------ 第五百九十五章 金玉良言 上云台不愧带着一个上字。 从坤宁宫前宽阔的广场看,根本看不到什么高台,沈彦秋还以为所谓的上云台,不过就是不多高的塔楼,哪曾想跟着雅祯一路深入坤宁宫,赫然发现坤宁宫内部的空间别有洞天,如同一座具小而微的世界。 “完全稳固的虚实两相洞天?还能在里面容纳如此规格的实物!这……已经等同于一座真实的小世界了!” 坤宁宫就是坤宁宫,只是穿过一道门户之后,宫殿内部的结构完全改变,纯白色的天光大亮,整个洞天世界里都弥漫着轻微的水汽,却没有凝聚成露珠。 一座大山如仙鹤耸立,鹤啄斜飞,肆意飘荡的流云被清风来回拉扯,仿佛几道轻纱丝带缠绕。沈彦秋运足目力,这才勉强看清鹤首丹顶之上筑着一座凉亭。 那里应该就是上云台了。 两人站立之处,便是沿着山体蜿蜒而上的石阶起步。 雅祯这才收拾收端庄的架子,笑嘻嘻的道:“赶紧走赶紧走,别让娘娘等着急了……哈哈,主要是赤月大人也在啊,要是赶不上赤月大人的演奏,我要懊悔好几天呢…” 嗯?还真是走上去?这不得有几万个台阶?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懊悔好几天?说的那么认真,我还真以为你是那什么赤月大人的忠实拥簇者,结果也就几天的事儿…… 沈彦秋点点头,迈步就要爬阶,雅祯一把拽住他,疑惑的道:“你怎么了?怎么样晕晕乎乎的?” 沈彦秋心头一惊,双目中连忙露出迷茫空洞的意味,拖着明显疲惫不堪却强打精神的口吻道:“你不是说赶紧走吗?” 雅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揶揄道:“是不是又跟殿下玩儿……啊呀呀,上次都被娘娘罚过一回,你怎么还敢胡来?” 沈彦秋喏喏道:“我能拒绝吗?” 雅祯撇撇嘴,也顾不得去赶赤月大人的场,神秘兮兮的问道:“这次什么玩法?寻龙点穴还是比翼秋千?” 沈彦秋也是玩心大起,诚心要逗一逗这个大咧咧的姑娘,一脸委屈的道:“吃种子。” “哈?” 雅祯眉头皱成一团,恶心的道:“又腥又涩的,有什么好吃!” 这下轮到沈彦秋惊了:“你怎么知道?” 雅祯俏脸绯红,纤手一挥,故作无所谓的道:“你我都是同病相怜,说的好像谁没吃过似的……不说这个,你伤了元气,这次换我开升云道!” 言罢掐诀念动咒语,对着石阶一指,石阶好似活过来一般,发出蒙蒙白光,逐层向上闪烁。 沈彦秋跟着她站上石阶,本以为石阶会想滚动的楼梯一样带着他们向上,哪知道二人站立不动处,脚下石阶向前闪烁一次,二人便前进一阶距离,随即是两阶、四阶、八阶…… 每一次闪烁就是两倍的距离,如此只是闪烁十余次,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已经跨过无数级台阶,直达山顶鹤首。 好一个升云道,好一个倍进的阵法! 十几步前就是他观测到的凉亭,从山脚看都有一豆之大,他便知道这个凉亭的规格必然不小,果不其然,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占地亩许的凉亭,而且看制式,还真的只是个四面透风的六角凉亭! 沈彦秋瞥了一眼,只见一个披散头发的白衣女子斜倚护栏,体态慵懒的瘫坐在条凳上,宽大的纱衣随风飘荡,和乌黑细长的发丝互相映衬,时不时露出两条莹白如玉的小腿,以及吹弹可破的赤足。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完全诠释了媚骨天成,媚到骨子里的气质。 这是恫儿的母亲?哪有一点身为王后该有的仪态? 该不会是她姐姐吧?! 此人给他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风骚,极度的风骚! 这怎么可能是集冷艳如冰和清纯可人于一身的恫儿的母亲? 就连旁边侍立的两个美貌侍女,也被她一个慵懒的背影完全压下去,就像珍珠旁边的土坷垃一样毫不起眼。 沈彦秋不敢作声,生怕被她觉出破绽。 雅祯领着他走上前去,隔着几步远,轻声道:“娘娘,雅琪带回来了。” 王后动也不动的道:“你们几个下去吧,雅琪留下,本宫有话要说。” “是。” 雅祯扭头给了沈彦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三个人心照不宣的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沈彦秋根本没有心思去想那个大逆不道的琴师赤月,也根本不在乎有没有这个人,甚是有些敬畏的咽了口口水。 王后的声音就像她的体态一般,慵懒无比,似乎是提不起气力说话,又像是懒得提起力气说话,和涂山九月娇媚诱人的音色截然不同,却带着同样的韵味,让人一听就能记住这个声音,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你在怕什么?” 沈彦秋有些惶恐的道:“我……奴婢……” 糟糕,第一句就有麻烦了!这个雅琪究竟是自称奴婢还是什么,他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奴婢?” 王后轻笑一声:“平日里你可不会用这个词来自称,莫不是知道本宫要说什么?既然敢做,就不要露怯,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坚持自己的坚持,本宫记得这句话是你说过的,怎么如今却坚持不了了?” 不对不对,她这话说的有些含糊,似乎是意有所指,无论是雅琪和鹤星辰之间的破事儿,还是他这次来参加斗法之事,这几句话都能契合进去,沈彦秋实在无法揣测王后是否已经看破了他的伪装。 沈彦秋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娘娘说的是,纵然豁出性命也要坚持!所以我不后悔。” 王后缓缓转过身子,露出一张和鹤星恫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却比鹤星恫多了十分的成熟,纵然是苍白无血色的虚弱和憔悴,以及不加掩饰的眼角纹路,都丝毫不能抹去那股摄人心魄的美。 “娘便娘吧,还学小孩子说话,叫什么娘娘?这里就咱们娘俩,你也不必遮掩,放开本来面目给我瞧瞧,可配得上恫儿么。” 沈彦秋一愣:“您看出来了?” 王后笑道:“前次无心尊者过来,与我服了几粒丹药。”她皱了皱鼻子,“你身上还有真灵丹的味道,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 沈彦秋满以为幻魔道的障眼法已经修炼到一定的火候,王后有久病缠身,定然看不破他的变化,没想到却是这个最简单的原因露了馅儿。 撤去术法,沈彦秋深深一礼:“小婿大悲宗沈彦秋,见过母亲大人!” 王后咯咯笑道:“你倒是自来熟,八字还没一撇,嘴巴却是甜的很!” 沈彦秋正色道:“母亲大人说笑了,恫儿已然怀了我的骨血,只等小婿拔得头筹,把一干跳梁小丑尽数打趴下,这才好名正言顺的接恫儿回凄凉洞。” 王后面容转冷,哼道:“你还知道恫儿怀了孩子?纵然是不拘俗礼的修士,我恫儿也是堂堂一族公主,未婚先孕之耻,平白无故的背了几年,你们师徒两个没一个露面,也有脸说这些大话?” “云影鹤是不如你大悲宗,我们也高攀不起,没资格做天道大宗的媳妇儿!你既然没有男儿的担当,此生不来云中城就是了,我们丢了丑自家遮掩过去也就算了,不劳你们费心。这可倒好,你自己送到我面前,真当我久病孱弱,杀不得你?!” 她语气愈发冰冷狠厉,眼神中透射出浓浓的杀意。 “我这条命不是我自己的。” 沈彦秋淡然笑道:“您的话可谓金玉良言字字珠玑,只是我如今有妻儿要照料,总得给她们博一个未来!师恩未曾报,兄弟情也欠下一大堆,我要做的事太多……” “谁要杀我,都得先问过我自己,同不同意!” 沈彦秋躬身一礼,飞出五行剑丸,化作五彩流光环绕周身,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开启。 “能否死在您手中,您和我都不知道。” 王后饶有兴致的盯了他几眼,忽地将杀意一收,又软绵绵的侧躺在条凳上,慵懒的笑道:“罢了罢了,我这个孱弱之人,还真杀不了你!不过也不需要我动手,真要杀你,我便没有帮手不成?” “赤月。” 铮的一声琴吟,一道音波月刃斜刺里向他侧肋削去,五彩流光凝成五色剑丸,瞬间将音波月刃定住,绞一绞便做粉碎,幻魔法眼扫视四周,探查赤月的位置。 “落玉珠!” 一声轻吟,漫空里月白色的音波月刃如雨滴密布、玉珠洒落,叮叮咚咚的琴音连成一片,奏响一曲灵动的曲子。 沈彦秋放开神识微一感应,传回一阵轻微的刺痛,才发现这无数的珠圆雨滴竟全是冷森森的道道剑气,而且根据形状和大小的不同,蕴含的剑意也就截然不同。 “大珠小珠落玉盘。” 悬浮于空中飘动不定的雨滴忽然失去承托的力量,在极短的距离上拉扯出长长的线条,每一滴都化作一道森然剑气,将沈彦秋当做最终的归宿。 万剑归宗! 沈彦秋曾领悟出万剑归流式,但他借助的乃是千机带无量星砂的力量,以及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气势,自然知道这招在凡俗世界和修行道一样,都鼎鼎有名的剑道绝学万剑归宗,究竟有多么可怕! 赤月一招大珠小珠落玉盘,直接以万剑归宗催动,似乎是完全不想给沈彦秋拖延时间的机会,挡的下就活,挡不下就死。 这才是最纯粹的剑修,以最强的手段达成最根本的目的,绝不拖泥带水。 沈彦秋也来不及多想,剑雨密布,连方圆十丈之内的空间都被压缩封锁,更没有机会施展遁法躲避,只得立即收回四剑,只留下一柄大炎剑。 你以剑气化雨,我便以剑生火,破了你的万剑归宗! 炎魔法身刻印同时发动,只是被他强行压制,只是在周身烙下密密麻麻的符纹,并没有化成炎魔真身,汹涌澎湃的炎魔真火以他为中心,轰的一声炸开,大炎剑藏于无穷真火之中,以幻魔道变化万千的法力,一瞬间分化三百六十五柄。 三气神火刀! ------------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一点灵通 三气神火刀并不是沈彦秋掌握十方炎魔道的第一个神通,但一定是他于炎魔道用的最顺手的神通。 哪怕是他最喜欢的离地上皇钟和终极奥义九龙炎火砲,都无法取代三气神火刀在他心中真如不动的位置。 三气神火刀的威力并不弱,之所以每一次他先手使用三气神火刀,都不能一击必杀消灭敌人,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对手没有一个软柿子,无论他使用哪一道神通都不能瞬间解决战斗,自然是要以最顺手的那个开道。 在南疆的这几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火焰的力量,无论是牛圣婴得心应手无物不焚的三昧真火,勾离瑾太皇真灵道变幻无穷的火法,不死火山本身熊熊燃烧的地火之气,还是凤巢中肆意碰撞的各种神鸟真火元素,乃至红灯部林黑儿那道绝无仅有的寒冰琉璃。 每感受一种火焰,炎魔法身就会在刻印上留下痕迹,炎魔道的本质便发生一丝细微的变化,而当这种细微的变化逐渐积累,量变终于引发了质变。 火里栽莲,花开见我。 炎帝敕令终于可以凝聚出实体。 虽然失去他法力的支撑之后,炎帝敕令存在的时间很短,但炎帝敕令乃是推动炎魔道一切神通的根本,号令周天一切火焰的象征,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凝时,就足以将他炎魔道的神通横推一个高度。 三气神火刀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色做赤红的三气神火刀变作红中泛蓝,月形刀身也变得笔直狭长,如同红蓝交辉的梭鱼,把空间当做大海,肆意游动,毫无阻碍。 三百六十五柄三气神火刀以他为中心炸开,大炎剑也把凌厉的剑意注入三气神火刀之中,犹如一朵巨大的火焰莲花,一层层打开花瓣,落玉珠的剑气被花瓣拨开,和三气神火刀针锋相对的僵持。 沈彦秋后撤一步,万里起云烟自头顶的火云中飞出,拧身弯弓搭箭,对着鹤啄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射出一箭。 “着!” 随着一声怒喝,三支连珠箭流星赶月一般同时命中,坚如精铁的石道硬生生被轰出一口三丈宽一丈深的大坑,碎石早就被炙热的火气烧成飞灰,一道道焦黑的痕迹顺着坑壁向坑外蔓延。 “嗯?躲开了!好快的速度!” 万里起云烟的速度他自己最清楚,如此之短的距离三箭齐发,几乎能达到念动箭至的地步,根本不给对手反应的机会,竟然也能被躲开! 不对,不是躲开! 这个赤月琴师的剑道境界虽然高明,领悟了万剑归宗的绝技,但他本身的道行却并不比自己高多少,按照刚才那招落玉珠的威力来分析,如果不是他故意防水的话,赤月的修为至多不超过金丹七转。 如果同样是金丹中乘,沈彦秋坚信他躲不开这一箭。 既然如此,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提前预判了沈彦秋的动作,做出了躲避这个最佳的选择。 料敌先机,自然能够不受制于人。 “好神通,好箭术!” 赤月赞叹一声,身形依旧不曾显现,声如琴音震颤,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带着重重叠叠的回音,沈彦秋无法通过声音锁定他的具体位置,幻魔法眼也被漫空里充斥的剑气阻隔,近乎遮蔽,视线中尽是白森森的剑气,哪里有赤月的踪迹? 三气神火刀幻化的火莲怒放,万里起云烟连珠三箭,实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本拟以炎魔真火煅烧附近的空间,逼迫赤月现身,却听王后一声痛呼,身边顿时多了一个白衣飘飘的俊雅中年男子,挥手放出一道球形护盾,将王后圈入其中,释放出冰冷的寒气阻隔炎魔真火。 沈彦秋这才想起王后身中奇异火毒,平日里能压制下去已是难得,若非恩师以冷凝水化了几粒真灵丹,助她稳固神魂,便连这上云台也上不得。 赤月冰冷的目光注视,这次是真的动了杀机。 沈彦秋连忙收了三气神火刀,对着周围用力一吸,空中残余的火气便被他吸的一干二净。 “是小婿唐突,冒犯了母亲大人,还请母亲大人恕罪!” 王后俏脸煞白,身上一瞬间被烘烤出的汗水浸湿衣裳,又被赤月释放的护盾冻结成冰,稍有一点动作便抖落一片冰霜。 “赤月,收了珍珠剑。” 赤月应了声是,也不见如何动作,圈住王后的冰晶护盾无声破碎,化作一道寒光缓缓流进他袖口。 王后微微喘气,似乎正在施法调整自己的状态,并没有接着说话,赤月冷声道:“我这柄珍珠七弦剑以东海鲛珠、螺珠、蚌珠研磨成粉,再用天一真水浸泡过,以凝炼法祭炼而成,便是三昧真火把来煅烧,没有三十六个时辰的功夫,也动不得分毫,没想到竟然压制不住区区一道火焰!” “你的火法,很高明。” 赤月顿了顿有道:“让我想起了南疆的几位宗师之手段。” 沈彦秋针锋相对的冷哼道:“你这瞎子竟还有些眼力,能看我我的法力高明。不过也高明不到哪里去,难道这天下的火法独属南疆么?除了不死火山的高手,其他人就修不出厉害的火焰?” 赤月眼睛一眯:“瞎子?” 沈彦秋冷笑道:“反正我认识的弹琴的,基本上都是瞎子,哼哼……母亲大人同我说几句体己话,不过开了个小玩笑,你这家伙却当了真,连万剑归宗都用出来了,简直是有眼无珠,不是瞎子又是什么?” “你,找死。” 刚刚收起来的珍珠七弦剑又自袖口缓缓流出,仿佛一道没有头尾的水流,绕着赤月流动,发出铮铮琴音。 琴音入耳,靡靡绯绯,沈彦秋直觉眼睛一花,浑身法力不由自主的紊乱起来,不待他运劲反抗,小世界中的水火太极便轰然震动,定住紊乱的法力,将琴音排除。 沈彦秋不甘示弱,肩膀一晃同样飞出五行剑丸,化作一道元五彩丝线,又像是五弦琴上颜色各异的琴弦,跟着珍珠七弦剑音波的律动,也发出几声叮叮咚咚的脆响。 “便你有剑,我便没有?”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元宿桐说五行剑丸有音律攻击法门,我正苦着无人教授,哪知道当即就能碰到一个精通音波攻击的剑道高手! 输赢暂且不论,便是个领悟了万剑归宗的高手,只要修为不能绝对压制,他就有信心都过一场。 介时将他的音律攻击之法摸索一番,多少也能对自己掌控五行剑丸有些助力,说不得就能借此机会一举将五行剑丸的音攻属性打开! “来来来,大丈夫说一不二,你可不要光说不练!” 赤月展颜一笑:“好小子,真当有王后娘娘与你撑腰,我便不敢动手杀你不成?你且站着不要动,先让我砍一剑出出气再说!” 站着不动让你砍一剑?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耳朵有毛病?亏你说得出口! 王后终于平定了呼吸,有些虚弱的道:“赤月!” 赤月锋芒毕露的剑势登时一滞,随即缓缓消弭,珍珠七弦剑也化作一张一尺大小的冰盘,定在王后头顶三寸,缓缓释放出轻微的寒气,压制体内的火毒。 沈彦秋也有些尴尬的收起五行剑丸,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后仍旧是面有怒色,愠道:“你倒是一身好本领!” 沈彦秋讪笑道:“母亲大人谬赞了。” 赤月面皮一抖,强忍着没有说话。 王后也是被他噎了一下,差点绷不住脸上的怒意,斥道:“赤月是我弟弟,你既然喊我一声母亲,他便是你叔叔。我行动不便,他代我教训教训你,可说得过去?” “原来是叔叔大人阁下当面!” 沈彦秋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搬出方天震那套没脸没皮的做派,诚惶诚恐的道:“说的过说的过!母亲大人若是一早相告,小婿便是真个被叔叔大人阁下打死,也不敢还手!” 王后和赤月被他一口一个母亲大人、叔叔大人阁下叫的浑身发麻,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赤月身子颤了颤,摆摆手道:“你若真个有心,喊我一声叔叔便可,收起你那拍马屁的词汇,听了心烦!” 沈彦秋连连点头:“是,听叔叔的。” 王后无奈的笑了笑,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若早这般乖巧,我还敲打你作甚?这其间的事情,无心尊者已经尽数告知,又与我施药斩了火毒的危害,只等你送来余下的真灵丹,便算圆满,我也不怪你耽搁了这许多时间。” “只是我这火毒非比寻常,生生将一座元神烧去,如今只落个金丹吊命,你大悲宗的真灵丹再如何神妙,我也没有把握能根除此毒,只求着能压制三五年,我便亲自去北地龙渊求一颗龙心冰魄,将一身冰魄道的法力重新凝聚,再缓缓炼化火毒。” 赤月点头道:“愚弟同去。” 王后没有反对,接着说道:“恫儿怀了你沈家血脉,大悲无心也亲自来说情,又有尚书大人一力作保,我和王上都不反对你们俩的婚事。只是此前曾答应孔雀王,这事儿还落在大悲无心之前,却不好为了你坏了孔雀王的颜面,故而只好取个折中之法,以武论高下,以实力定输赢,确定恫儿的归宿。” 赤月道:“你若有保全恫儿的实力,便没有人能从你身边将她夺走,反之亦然。这次斗法大会,除了孔香君之外,还有一十八家羽族王子参加,实力都在金丹中乘浮动,你能抵挡我的万剑归宗,这些人大半不是你的对手。” “只是孔香君修炼孔雀王拳和大鹏王拳两部绝学神通,鸿鹄两族的王子和寒鸦一族的王子手段不弱,当是你的劲敌,此事你却要注意拿捏。” “孔香君修炼孔雀王拳和大鹏王拳,在羽族也算人尽皆知,不算我泄露机密。至于鸿鹄与寒鸦三个王子修炼了什么道法神通,我却不能告知于你。” 沈彦秋感激的道:“得叔叔这几句话,已经是帮了侄儿的大忙,侄儿怎敢奢求?” “母亲大人。” 沈彦秋上前一步,沉声道:“小婿手中有一物,或可暂时压制母亲体内的火毒,只是此物不得长久,至多能压制一段时间,还是需要母亲大人服用真灵丹之后,依照恩师的安排才见稳妥。” 王后笑道:“冷凝水我自服过,再多也是无益。大悲无心许我彻除病根,王上才与你这次机会,不过我夫妻虽信得过无心尊者,对真灵丹却没有什么信心。” 赤月却是眼睛一亮:“这小子说的必然不是冷凝水,姐姐莫要拒绝!快快取来!说不得便有几分用处!” 沈彦秋笑而不语,翻手凝聚一枚色做黑红的炎帝敕令。 ------------ 第五百九十七章 劫起何处 “此物,真有用处?” 沈彦秋只说贴身放着便可,连名字也没告诉他们,而且还说此物无需施法祭炼,亦不用收入体内温养,王后和赤月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日便是斗法大会,沈彦秋身在王后寝宫,自然是难以解释的事情,王后便着雅祯领着他出了坤宁宫。 赤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于洞天世界中沟通到外界的鹤星辰,让他把雅琪留在东宫不要随意走动,免得沈彦秋露出破绽。 沈彦秋自然还是变作雅琪的模样,只说是领了王后的懿旨,去东宫召太子说话,顶着雅琪的身份,急急忙忙的离了坤宁宫,寻方天震去了。 王后虽然不信以沈彦秋的修为身家,能拿出压制她体内火毒的宝物,但东西就摆在眼前,也由不得怦然心动。 赤月并没有急着将炎帝敕令交给她,而是握在手中仔细感应了良久,这才说道:“这小子故作神秘,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却原来是一块上品火晶,而且是他以自身法力凝聚而成……只是其中的力量有些古怪,阵法不成阵法,纹路不成纹路……” “当真是古怪!” 王后一听便没了兴致,猜想沈彦秋修炼一身火法,或许是想着以火制火,以毒攻毒的法子,笑道:“我这毒来的古怪,或许也该尝试一下古怪的办法,才能奏效。此事暂且不提,就方才那两手来看,你觉得他有几分把握战胜孔香君?” 赤月摇头道:“我只出了一手,他也只还了一手,却也拼了个旗鼓相当,要说能不能胜过孔香君,臣弟也没有把握放言,恐怕只有放手一搏,才能看出他真正的实力。臣弟不曾尽力,他也藏着许多手段,姐姐虽然没了道行修为,但是神婴的境界还在,你都看不清的事情,臣弟如何能看明白?” 王后道:“我听恫儿说起过,他在火雷原碰上炎皇的弟子,生死之间领悟了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或许这就是明知不是你的对手,也丝毫没有畏惧的原因。” 赤月叹道:“这小子福缘深厚,连坤龙祖师和麻元祖师这般人物都能扯上关系,大悲无心更是亲身前去徐无城收徒,抢了徐沐白的机缘……可也就是因为如此,他身上的因果才愈加难以估量。” “都说一千七百红尘杀劫已然开启,无量量世界都不能幸免,修行道作为最初的始源界,更是首当其冲!如他这般福缘和因果纠缠不清的人,能否在大劫之中保全性命,臣弟实在不敢说啊!” 王后也是一声轻叹:“封魔榜降世,才是真正的大劫开局,如今不过是雨前风,便吓得人人自危,不知如何应对……谁能想到这一量劫的劫数,会落在你我这一辈身上?” 赤月道:“如今一众大宗师都在寻找应劫之人,希望将打魔鞭掌控在自己手中,大悲无心和麻元祖师将宝押在他身上,无非是因为坤龙祖师的缘故,可从坤龙祖师手中得过机缘的,不止他一个,相对而言,成为应劫之人的概率,他还是最小的。” 王后摇了摇头:“坤龙祖师修成九劫,已经触摸到了修行道的天道,按理说早就应该飞升了,可是一直不曾听闻他破空而去,反倒是一直在诸多小世界游历,播撒机缘,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任何一个与坤龙祖师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是应劫之人,或者说最有可能成为应劫之人,大悲无心闭关数百年,只为推算一个结果,最终收了他做弟子,这步棋走的究竟对不对,恐怕只有老天才知道。” 赤月不解的问道:“抛开坤龙祖师不谈,如今修行道论修为境界雷神上当坐魁首,论天机术数真阳子无出其右,论因果报应世尊如来最明其理,怎么就把这小子拱手让人,叫大悲无心收了去?” “况且就算他是应劫之人又能如何?封魔榜绝不可能因任何人的意志而动摇,应劫之人唯一厉害之处,也不过是手持打魔鞭,能无视修为境界击打榜上有名之人,却没有权利册封任何一座魔星之位,便是收入门下又能如何呢?” 王后笑道:“凭你我也能揣测大宗师的算计么?大悲无心无声无息的成就大宗师,听说黄花观那位也偷偷的渡过了七劫,都没有公诸于世,只有大力魔王闹得声势浩大,结果前不久就被大猿王打上门去,连自在魔宫的大门都给打碎了,很是丢了一番面皮!” “不管大悲无心有什么打算,反正我是看不出来,若非他大宗师的身份在这儿,纵然他是天道宗主,想要王上改变决定,驳了孔雄飞的脸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唉,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自己的事还愁的没个头绪,却去愁什么杀劫?若不能在封魔榜降世之前重回神婴,只怕针对神婴境的劫数,我分毫也抗不下!” 封魔榜选定魔星之位,一切规则都在大道运转之中,便是七劫神化境的大宗师身死之后,真灵也不见得就会被接引上榜,反倒是诸多小世界的凡人,多榜上有名,甚至能占据十二主星、一百零八天星、三百六十五路正星的尊位。 故而杀劫普降,凡人有凡人的劫数,修士有修士的劫数。而修士也以道行划分,每一个层次都有相对应的劫数降临。 王后如今虽只有金丹修为,但毕竟是成就过神婴的存在,曾经与道合真的人物,天道感应之下,也只会把她当做神婴层次的修士对待,相对应的劫数自然不是金丹修为能够扛得住。 赤月沉声道:“我陪姐姐去龙渊!” 王后道:“北地龙渊是神龙之冢,论地位还在东海龙神殿之上,有北海龙神坐镇,北地龙渊才算得上修行道七大禁地之一,你不过金丹修为,就是去了又能顶什么用?你不用再说了,北地龙渊的事你就别想了,好生修炼,赶紧给我修出一尊神婴,也算有了自保之力。” 修行道有三大福地九大洞天,七大禁地一十五处绝境,福地洞天自不用说,都掌控在绝顶修士手中,除了南疆不死火山对外开放之外,其余十一处想都不用想。 而三大福地九大洞天、七大禁地一十五处绝境之中,只有四个地方相互重叠,并称为四极上境,北地龙渊就是其中之一。 南疆是凤翔之府,北地是龙腾之乡,天堑山是真仙故宗,而龙渊又是龙冢,神龙真龙埋骨之处,再加上如今凤凰绝迹,龙神统御四海五湖九江八渎、天下一切水脉,重要程度还在南疆不死火山之上。 赤月张张嘴,又无奈的闭上。 姐姐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日里修行不够用功似的。唉,这些话说来容易,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说出个九劫散仙来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可姐姐也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碎丹成婴其中的艰辛? 我如今才金丹六转哩!便是再给我一千年时间,能不能修成九转还是两说,怎么就敢说修成神婴? 您站在神婴的高度看金丹,自然是纤毫毕现殊无遗漏,一丝一毫也无难处,却不想臣弟的资质不堪,不能与您相提并论,此生能否修成神婴还是未知之数啊! 王后一摊手,笑道:“好歹是我女婿的一番心思,有用没用的,礼轻情意重,只当是他下的聘礼好了。” 赤月哼道:“姐姐的当是卖女儿呢?那些价钱也忒贱了些。” 王后接过炎帝敕令,道:“嫁女卖女,说着不一样,其实还不是同一个道理?女婿有本事,我这做岳母的也能跟着沾光,若是碰着个无能女婿,我反要与他贴补,赔本暂且不说,说不得还要闹个不欢而散的下场,岂不是耽搁了我恫儿大好人生?” “好在他也算个金龟婿,整个大悲宗将来都要落在他手里,稳赚不赔!” 俗话说神仙也是凡人做,修士既然是修真炼气之人,无论任何种族都要塑造一具契合天道的人身,自然也离不开凡人的种种习性。 大抵是修士一身灵光,开了聪明二窍的缘故,擅长精打细算的不在少数,无论王后开玩笑与否,这句嫁女儿与卖女儿无有区别的话,说的却是十分中肯。其实许多事情都只是说法不同,看待的角度不同,思考的层次不同,但抽丝剥茧之后,本质上却还是一模一样。 真要说这两者的区别,或许只在于唯心还是唯物吧。 赤月无奈的笑了笑:“姐姐的账算的着实精细,大宗师也不如你。” 王后握住炎帝敕令,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也感应不出什么奇特之处,想着不过是一块儿法力凝聚的火晶,倒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便抽出一缕法力附着其上,并且引动了体内的火毒之力。 “嘶。” 一点好似吸气的声音传出。 黯淡无光黑红色的炎帝敕令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片片焦黑的碎片剥离飘飞,只剩下一道一尺长的纯红精光,定在她面前悬空闪烁,猛然向她眉心射去! 王后好歹还有金丹修为,间不容发之际抬手挡住眉心,任由炎帝敕令撞在掌心,一阵刺痛蔓延,炎帝敕令消失不见,翻开手掌定睛看去,只见掌心里烙着一枚古怪的敕令符纹,活物一般颤动扭曲。 体内的火毒奇迹般的不再躁动,顺着经络潜藏脏腑,留下一点毒素之后,尽数向她小世界汇聚而去。 炎帝敕令的符纹同时在小世界出现,定在云端隐藏的神宫之上,如同金红大日放射光辉,竟然真的将火毒给压制住了! 赤月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后,只见王后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体内火毒的诡异和难缠之处,就连元神的力量都能被焚烧,而且和自己的神魂相融合,更不能以强力的手段强行剥离,每时每刻都要忍受烈火煎熬的痛苦,简直是苦不堪言。 若非云影鹤一族身家殷实,拿的出无数资源供她消耗,只怕如今金丹的境界也难以维持。 谁知道一块由修士法力凝聚的火晶,竟然奇迹般的压制住了近乎无解的火毒,纵然如他所言只是暂时性的压制,并且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可这已经超乎他们的想象了。 若是沈彦秋能多多凝聚这种火晶,岂不是一直都能不受火毒的困扰,让她可以安然无恙的抵达北地,直至龙渊? 二人面面相觑。 “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 赤月呆了一会儿,喃喃道。 --------------分割线--------------- 工作之余,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创作,至今已两年有余,两百万字写来不易,却也舍不得搁下。只是成绩淡然,阅文者了了,多少有些不甘。写作同修行一般全无捷径,只是希望读者朋友多给点支持,让我把《十方凡道卷》这本书写完。对本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入QQ读书群873986870,给笔者一点鼓励动力。谢谢大家!!! ------------ 第五百九十八章 有我无敌 云中城以凡俗王城的规格建造,除了形制大有不同之外,其余之处倒区别不大,而此次斗法大会之所在,便是云影鹤一族的皇家演武场。 云中城的演武场原本只是一块方圆百丈的场地,而且甚为空旷,毕竟都是能够飞天遁地的修士,不必设置凡俗中的各种地形障碍,只要开启演武场的阵法禁制,演化一座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什么样的环境都能模拟出来。 不过斗法不是演武,参与之人也都是羽族的青年高手,不是哪家的王子便是某族的才俊,自然不能扔进两相洞天里去。 所以在演武场正中心的位置,设置了一座擂台。 或许有人觉得奇怪,明明以阵法操控的阴阳虚实两相洞天,功用远远大过一座普通的擂台,鹤连山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实则就是因为这座擂台,很不普通。 这座擂台是鸿王雁羽仙提供的,照他的话说,这是出自元魔山神武宫天机堂的高仿四象塔。 元魔山,神武宫,天机堂。 这三个词汇就足以代表一切。 所以鹤连山根本没有反对,和鹤帜章几个一商议,当即拍板定下此事。 当初在碧波潭万圣龙宫中,沈彦秋和铁石老魔童元浪拼命,便是天机堂的驴东来拿出一件四象塔,幻化出无穷空间让二人进入其中,虽然最后被幻化成袁无极的哀无心收走,却不可否认四象塔的神妙。 这就是方天震打探到的消息。 沈彦秋离开坤宁宫之后,按照王后的安排摆脱了雅祯,这才小心翼翼的催动一线牵的变化,并不敢直接传送到方天震身边,而是借助一刹那的清晰感应,选择出最佳的规避路线,快速赶回去。 见到鹤星恫的事情可以和他说,便是那个傻乎乎的元宿桐,他也没藏着掖着,一股脑儿的都告诉了方天震,只是瞒下了见到王后和赤月的事。 不是他不信任方天震,而是有些事,就该烂在肚子里。 果不其然,一番话下来,方天震最大的兴趣就是他口中迷迷糊糊的元宿桐。 “嘿,还是鹄族的公主,嫂子的妹妹?好嘛好嘛,这可不是正好便宜了我?!我说秋官儿,这回就算是为了我,那什么斗法大会你也得赢!不为别的,就为了当初嫂子的一个承诺,给我介绍几个漂亮的小妹妹!” 方天震双眼放光。 沈彦秋没好气的道:“都说了元宿桐是鹄族的公主,就算是妹妹也是干妹妹,你瞎掺和什么?还嫌惹的麻烦不够多?” 方天震一拍桌子,怒道:“甭管亲妹妹还是干妹妹,总归是她妹妹不是?我跟你说,这事儿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可千万别给我扯后腿!” 沈彦秋气的一哆嗦:“我说你打探了半天的消息,除了探出一座四象塔之外,就没有点有用的?你能不能别把精力整天都放在妹子身上?一兮道友,雷子这身把妹的本领,听说是你教给他的,不知道这事儿,凌道兄知不知道?” 酒鬼耷拉着脸,郁闷的要死。 你把“把妹”二字特意加重语气强调,还把我师祖都带出来说事儿,摆明了是要拿身份证压我嘛! 你待怎地?你喊我道友,却喊我师祖道兄,这是一句话的功夫,就把我们祖孙三辈儿拉平了啊! “前辈莫开玩笑,我就一酒鬼,除了喝酒什么都不会,哪里懂什么把哥把妹?您听听这用词,简直庸俗粗鄙,怎能用到谈情说爱这种事情上来?” “庸俗!” 酒鬼义愤填膺的说道。 沈彦秋气极反笑,懒得搭理这对儿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货色,倒了杯茶,转头问立花千代:“道友稳重,不比他们两个放浪……” 立花千代淡淡的道:“听说小师弟和沈前辈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还听说沈前辈有四位红颜知己,这次来云中城,更是为了迎娶鹤族公主……小师弟虽然有些跳脱,如今还是童身,不知如何个放浪法?” 咦? 这妮子不是一直冷淡如冰的性子么,怎么挤兑人的话竟如此犀利? 沈彦秋一口茶水还没咽下去,闻言直呛得一阵咳嗽,以袖掩面擦去茶水,讪讪的笑道:“立花道友真是直爽,哈哈!” 立花千代道:“此次参加斗法大会的,共有孔雀王子孔香君,鸿族王子雁幸塵,鹄族王子白秋离在内一十八家,我们打探到的只有六家,剩下的十二家却不清楚。” 孔雀,鸿鹄。 孔雀和鸿鹄都是凤凰嫡系血脉,鸿鹄一族古称白凤,只是后来分化血脉之后,这才一分为二,成了鸿族和鹄族。 其他的一十五家羽族,想来就算血脉不及孔雀和鸿鹄尊贵,也应该相差不大,至少在现如今的修行道,只要族中有镇得住场面的大高手,就算是最为普通的飞禽,也能提升为高阶羽族。 就像沈彦秋刚知道的寒鸦一族。 在羽族强大的飞禽之中,鸦类本就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不仅没有华丽的外表,亦没有庞大的身躯,即使修到很高的境界,将肉身锤炼的坚固无比,依旧难以达到动辄数百丈乃至数千丈的法相真身,故而寒鸦一族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没有将本体往壮大这个点方向锤炼,反而是随着修为的晋升,本体逐渐壮大之后,一点点压缩本体的大小。 据说这一任的寒鸦之王,已经将本体锤炼压缩到最初的大小。 且不说元神宗师,试想一个金丹境界的寒鸦修士,体内精元气血何其之旺盛,蕴含的力量又是何其恐怖?将如此旺盛恐怖的力量压缩到普通形态的本体之中,一旦爆发出来,又将爆发出何其强大的威能? 沈彦秋屈起一根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神情严肃的道:“这一仗,不好打。” “不好打也得打!” 方天震猛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的道:“当初你我连提刀砍人的本事都没有,被泫阴斗和禹蒯狩逼到绝境,也没有半分示弱!如今修到如此境界,纵然不能逍遥天地,但是同境界之间,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一仗不仅要打赢,还得打的干脆漂亮!” “哼哼,我倒是记起颜西柳曾说过的一句话,叫什么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对手,大抵就是这么说的……这家伙整天躲在军谋部后面出工不出力,只知道偷懒,偏偏就是这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沈彦秋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将颜西柳就是元魔山大师兄、天斗堂主智穹宗的事情告诉方天震,否则就算不在当面,方天震这番话只怕也不敢说出口。 不过这句话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没有对上他们之前,倒是可以尽可能的去揣摩他们的实力,怎么高估也不为过,这样也能让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然则真要上了擂台,无论实力多强,也要坚信他们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立花千代也说道:“恩师当年初成神婴,神仙道雷鸣相欺,恩师也是丝毫不曾手软,杀了个天昏地暗!就算武道天王亲自出手,面对凶名赫赫的天杀剑葫、宁老庄镇派绝学葫中日月这样的大神通,恩师也丝毫不惧,这才闯出修行道第一女剑仙的威名!” “我听小师弟说,你曾领悟出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我虽不知道你这意境是否能达到道的程度,然则于生死之间的领悟,向来是最贴合自己的战斗方式。” 酒鬼探过头,插了句话:“不过我猜前辈你肯定没有深入的感悟过自己的意境,需知意境开启之下,有战力倍增之说,一个沈彦秋打不赢孔香君,两个沈彦秋还打不赢吗?” 沈彦秋一愣:“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说法?” 酒鬼缩回头,随口说道:“要么就是你没问过别人,要么就是别人不知道你感悟了战斗意境。没人跟你提起过这事儿,总之不管怎么说,现在说这个也晚了。” 沈彦秋叹道:“是啊,一个晚上的时间,就算再怎么深入感悟,也不可能横推一个境界上去!” 立花千代摇了摇头,冷然道:“不晚。” “不晚?” 沈彦秋不解其意。 立花千代道:“只要你想感悟,无论能不能提升,都是一番收获,哪有什么晚不晚?万丈高楼起于垒土,一点一滴的增加都将是全新的自己。一个晚上,能做很多事。” “道理很简单,说的再深奥,也都能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表达出来,只是想与行向来是相辅相成,光想是不行的。” 说完站起身,转身向门外走去。 “距离明天开擂还有七八个时辰,希望前辈能有所收获,我们就不打扰前辈静修了。” 方天震重重的拍了拍沈彦秋的肩膀,目光灼灼:“该说的立花师姐都说了,我也就不啰嗦了。一定要加油啊,秋官儿!” “明天我会代表掌门师兄去观礼,我希望看到的,是大杀四方的沈彦秋,是抱得美人归的沈彦秋,可不是被人打成狗,失魂落魄自怨自艾的沈彦秋!” 沈彦秋同样重重的点点头。 酒鬼昂头嘬着酒葫芦,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才发现他要说的都被立花千代和方天震说完了,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那个……你加油吧。”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酒鬼干巴巴的撂下一句话,醉眼迷离,晃晃悠悠的走了。 沈彦秋端坐不动,沉默了许久,突然展颜一笑,一股强烈的自信油然升起,神采飞扬的对着茶壶抿嘴一吸,棕红色的茶水倒射口中。 “哈哈哈,加油太腻,我且先加点水!” ------------ 第五百九十九章 校场演武 云中城,演武场。 原本应该在牌楼观演的坐席,因为四象塔的原因,此时专门在场地内搭建了一座四五丈高的宽阔平台,将坐席安置其上。 观演平台两侧,是一团团凌空漂浮的白云,云汽殷厚凝成实体,仿佛一座座巨大的蒲团,此时上面已经坐着不少人,大多都身着制式庄重且华丽的袍服,应当是云中城的大小侯伯大臣的坐席。 观演台上的坐席并不多,细细数来也不过三十六座,合一天罡之数,应当是给一十八家羽族之王,以及云影鹤一族身份显赫之人所准备。 鹤连山,孔雄飞等人已然就坐,两侧坐着的众人一个个气息深沉内敛,但是除了鹤连山和孔雄飞寥寥几人,余下的尽都是金丹境界,应当是诸家羽王的代表。 鹤帜章也有一个坐席。 他虽然只有金丹七转的境界,但毕竟是御赐的云岭尚书、东宫的太子太师,只论身份不论修为,也是堂堂正一品,自然不是普通的闲散公侯可比。 而且他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这次斗法招婿的主角,公主殿下鹤星恫的授业恩师。 方天震的位置比较靠边,虽然他代表着魔山派,可惜实在是境界太低,鹤连山邀了两次让他坐过去,也被他婉言拒绝。 开玩笑,让我坐在一群大佬中间,赶着过去被他们压制着吃屁吗?那多不自在!我就是来打碗酱油,给秋官儿加加油,坐哪儿不是一样! 立花千代和酒鬼没有座位,便充当随从侍卫站在方天震身后。 演武场正中,正是一座四象塔。 四四方方的平台,四根泛着金属光泽深红色巨柱耸立四方,一条灵气编织的乳白色绳索连着四根巨柱缠了三圈,将正中心的平台圈了起来。 对比云中城演武场的阵法洞天,这座四象塔除了四根巨柱之外,实在是一座毫不起眼的低级擂台一般。 “嗵!” 沉闷的鼓声响起。 一个身材修长气质儒雅的青年飘身上了擂台,正是一路同行而来的鹤守拙。先是向鹤连山躬身一拜,而后拱手向四方施礼,随即朗声说道:“遵王旨,演法开始!” 嗯? 方天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趁着低头喝水的空挡小声嘀咕道:“这么简单?也不搞个像样的仪式,就这么开始了?说好的赛前歌舞呢?” 酒鬼嘴角抽了抽,差点儿没忍住。 立花千代冷声道:“师弟自重。” 方天震摸摸鼻子,一脸无辜的道:“师姐想差了,我说的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说云影鹤一族也算得上名门望族,这么隆重的典礼怎么能没有歌舞祷祝天道的环节?知道的说他节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小气!” 立花千代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方天震接着说道:“我只不过是提了一句歌舞,师姐便把脸冷下来,实是误会了我呀!歌舞二字本是高雅之词,只是被那些腌臜之人玷污,旁人提起便落不得好去。岂不知光明磊落者,暗室坦荡心不亏;淫邪奸狭者,锦衣玉带形如贼!” “浮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有菩提处处净土……呐,后半句我忘了,反正就是你自己想岔了,却把我也想的跟你一样……” 立花千代冷笑一声:“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不信你试试。” 方天震知道立花千代从来不开玩笑,说割舌头就割舌头,从来不带手软的,忙不迭闭紧嘴巴。 方才这话若是酒鬼说的,方天震早就开骂了,还得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可酒鬼与他最是熟稔,脾气秉性知之甚深,才懒得接捡他的话头自找不自在。 方天震只当自讨没趣,甚是手熟的往身后递酒,酒鬼是来者不拒,沾嘴就尽,乐的是眉开眼笑。 只听得鹤连山又说道:“羽族一脉相承,皆是母凰子民,当相亲相爱。分出胜负即可,莫要滥行杀戮。” 孔雄飞和雁宗堂、白弈等一干羽王也是微微点头。 等下要上场的,不是自家孩子就是族中资质卓绝的青年才俊,未来的顶梁柱,若是死在一场斗法之中,哪怕是损伤道基耽搁了正常修行进阶,都是莫大的损失。 当然,若是打死打伤了旁人,那就另当别论了,羽族是一家不假,那也有个亲疏,君不见人族都是娲皇血脉,互相杀起来那可是比谁都狠,凡人之间动辄屠城灭国、修士之间横扫一个宗派,当真是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道:“刀剑无眼,神通道术也是易发难收,此时还好说,真个打起来也就顾忌不得许多,难免有些损伤。” 寒斐子是当代寒鸦族长,有神婴后期的道行,许是本体祭炼的太过凝炼,这具化形而来的人身竟有些虚幻,似乎一直在现实空间和虚实两相动态之间闪烁跳跃,蒙着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 他声音干涩沙哑且低沉,就像是身体内的水分都流失一空,连最为湿润的口腔也干裂开来,和皮肤一样皱巴巴的音色,让人听来浑身难受,恨不能把心肝儿都掏出来挠一挠。 鹤连山眉头微蹙:“寒兄的意思是?” 寒斐子似乎没看到鹤连山不悦的表情:“若不全力出手,怎知孰强孰弱?再者说,这些孩子都只是金丹境,无非偏差一两转的境界,又有天斗堂锻造的四象塔,诸位元神高人在场观摩,还能平白看着他们闹出人命来?除非掌控四象塔的人,嘿嘿……” 这话有些诛心,孔雄飞正色道:“寒兄以为我会做手脚?” 这件四象塔是孔雄飞提供的,鹤连山和族中几位长老反复查验了几遍,确定没有动手脚的可能,这才代替原本的演武场使用,寒斐子话里话外质疑孔雄飞,无异于一巴掌打在鹤连山连山,而且分外用力。 寒斐子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随意拱了拱手道:“寒某修为低道行浅,所谓人微言轻,当不得两位大王的称呼,方才之言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孔兄若是觉得寒某说错了,寒某收回刚才的话,给孔兄赔个不是!” 说完起身长鞠一躬,姿态却是放的很低。 鹤连山道:“只是分个高下,又不是性命相搏,何来无有顾忌之说?不过寒兄的话说的在理,鹤某也放下话来,真有打红了眼控制不住自己的,鹤某也瞧不上这样眼高手低的女婿。” 寒斐子嘿嘿一笑,并不作声。 余下诸家羽王的代表虽然只是金丹期的妖帅,但毕竟代表着本家族长的颜面,鹤连山不好不给他们面子,一时间互相小声议论纷纷,颇有几个是支持寒斐子的。 修行道向来以实力为尊,纵然有元神的境界,倘若只能发挥出金丹的修为,一样要被战力高的修士追着打,故而那些假婴修士多数都是闭关参悟天道,以期渡过每百年一次的天劫,彻底涤除身上的桎梏,打破枷锁证道神婴。 修行道亦不乏假婴修士被金丹修士追着打的案例,虽说这些金丹修士都掌握着强力的顶级法器,以及顶级的神通道术,但跨越一个大境界越阶打败神婴修士,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被假婴修士击杀的金丹同样数不胜数,假婴也是婴,神婴即是元神,元神的本质已经从金丹得到了无尽升华,虽然假婴的元神升华的不够彻底,但终究还是触摸到了与道合真的门槛。 总的来说,两者是彼此互有损伤,以金丹修士伤亡为绝大多数,假婴修士不敌微乎其微。 然则只要有一例,那也足够了。 但凡是能被别人做到的事情,同等条件下,我自然也能做到。 这是大多数金丹上重修士的想法。 在座的诸家代表多为金丹境,而且都是八转九转的妖帅,其中不乏能够力敌假婴的高手,自然知道真要是放开手脚出手,彼此以命搏命的全力拼杀,还要想着不能伤其性命,是何其艰难之事。 既然来参加比斗,为的就是取得胜利抱得美人归,压箱底的杀手锏自然要在决定性的时刻用出来,奠定胜局。 杀手锏,可没有那么好收啊! “拼斗不是坐而论道,以言语验证道行深浅,些许损伤在所难免,王上大可定下章程,以免伤了诸家同族的和气。” 老太傅坐在鹤连山下首左侧,一直都在闭目养神,看神态似乎已经神游天外,似乎是沉沉睡去了。他是鹤连山的老师,又是云影鹤的上长老,鹤连山自然不会因此怪罪于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虽然都压低了声音,可还是一片嗡嗡声回荡,惊醒了沉入梦乡的老太傅。 “王上,诚如寒斐大王所言,既然是打斗嘛,磕着碰着在所难免,真有个死伤什么的也情有可原……恕老臣直言,总不能别个下杀手,我非得站着等死不是?而且在场元神高手众多,又有孔雀王掌控四象塔,当能控制得住局面。” 鹤连山略一思索,道:“就依老师所言。” 转头向孔雄飞笑道:“还要劳烦孔兄多多费神。” 孔雄飞点头道:“都是分内之事,算不得劳累。鹤兄不怕孔某从中施为,便是最大的信任,孔某自当尽心。” 寒斐子耸耸肩,阴沉戏虐的目光扫过孔雄飞等人,不知道想些什么。 鹤守拙立于四象塔内,直到几位王者定下章程,这才从袖口里摸出十余根黑白相间的鹤翎,扬手一抛化作十余道精光,飞入城楼上的房间之中。 参加斗法之人,都在里面。 鹤守拙朗声道:“每一枚鹤翎都有单独的编号,共计一十九枚……” 话音未落,便有几枚鹤翎飞回,鹤守拙看也不看收回袖中,笑道:“六枚弃权,共计一十三枚。” 方天震一愣,这是啥情况? 还没开始呢,就有人弃权了?怕死怕到这种程度,还来参加斗法作甚?专门跑过来丢人现眼开玩笑的吗? ------------ 第六百零章 第一局 “明哲保身罢了。” 酒鬼乐呵呵的笑道:“鹤家公主招婿,这些人不会不提前打听,能把大悲宗不放在眼里的是有,但绝对不多,这时候还能剩下十三个,还得除去沈前辈那一枚……得失是个很难估算的东西,但是在某些人某些事上计算,偏偏又非常简单。” “如果不值得冒生命危险去做,反倒不如保全自身,留待有用之身冲击神婴,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个还重要了。” 方天震轻轻敲着桌面:“看来这些人,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呐!” 酒鬼道:“反正比你我要强,还强得多。” 方天震嘴一撇:“能有多强?” 酒鬼一摊手:“反正我觉得我一式意难平下去,只怕连个水花也翻不起来。” 剑五意难平是酒鬼醉剑九式威力最强的一招,方天震眼馋了很久,酒鬼就是不肯传统他这套自创的绝学。一是他酒量欠佳,实在把握不住醉剑的精髓,连形醉意不醉这个基础也做不到;二则是他本性太过在意胜负得失,没有饮者忘乎外物的洒脱,就算传他醉剑九式,也修不出所以然来。 虽然修不成,但醉剑九式的威力,方天震还是非常清楚的,此时酒鬼都说一招意难平下去,连个花都翻不起来,可见沈彦秋的这些对手,实在是不好对付。 “秋官儿,你可要顶住了!” 沈彦秋独自待在不大的房间里,即使代表他编号的鹤翎飞入手中,他也没有结束盘坐凝气的动作。因为禁音阵法的缘故,根本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也无法放开神识探查。 不过他并不想这么做。 他不想知道对手是谁,因为只要来参加斗法大会的,都去他的对手,无论这个人是真心想要娶鹤星恫,还是因为某些其他的灰色原因,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要做的,只是一步步击败对手,接回自己的妻儿。 五行剑丸凝做五色彩珠串成一串,被他拴在左手腕上,水火锋也化作阴阳二气,被他藏于肺腑之间,心念一动即可发出,从火皇宫武库里重新挑选的一杆长槊,也早被他祭炼的如臂指使。 这杆长槊没有名字,比一般的制式长槊短了四分之一的长度,杆子稍细些,槊刃也没开锋,通体泛着原木的暗红色,以及千锻精铁原有的深沉色泽,看上去平平无奇。 沈彦秋为它取名“藏苦”。 藏苦唯一的特点,就是坚韧。 藏苦就横放在膝盖上,略显粗糙的朔杆上均匀的雕琢出无数圆点,用以防滑,与朔首相连之处,也被他系上一抹鲜红流缨,除了点缀别无他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产自不死火山的赤桐木树芯,不仅质地坚硬无比,还能增强火系武技的威力,凤巢内被生生之火煅烧无数岁月的矿石,经过千锤百炼法锻造之后,即使不开锋,也能轻易击碎普通的法器。 对于体修士而言,这就是一杆神兵。 虽然以火系神兵施展阴魔望天朔,威力要打些折扣,但他有代表水火神英的水火太极,可以最大程度减少这个折扣的程度。 “我的痛苦从来不需要隐藏,我要做的只是清除你们的痛苦。” 藏苦,旨在藏匿对手的痛苦,而藏匿痛苦最好的办法,无异于与他一场解脱。 星空之下,有我无敌。 沈彦秋神色平静,双眸中却燃烧着熊熊火焰。 鹤守拙再次同诸家羽王见礼,道:“为公平起见,这一十三位参与者的序列,除了他们本人之外,谁也不知道,而出场顺序则由在座的诸位贵客安排,自一至十八,诸位可随意选号,除去弃权者之外,被选取的序列便上台对战,胜者晋级负者退出。” 一个金丹上重的女修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大家彼此见不着面,也不需要顾忌往日的情分,应者上台分个胜负,最是再好不过。” 这女修二十八九的年纪,打扮的极为妖艳妩媚,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微眯,一颦一笑都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恰似熟透了的水蜜桃,红润多)汁,轻轻一戳就是一兜水。 鹤连山认得她,纵是心智坚定如铁,也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此女是大极乐一族的代表,叫做呼延春,果真是人如其名,再加上极乐鸟一族其性本淫,这个春字却是取的分外贴切。 她身上披着极为华丽的炫彩羽衣,遮少露多,偏偏柔腻隐约可见,偏偏还一本正经的正身端坐,似乎根本就意识到自家已然是春光外泄。 身上那件羽衣也大有来头,乃是本族男修身上最为漂亮的翎羽编织而成。当然,并不是某一个人贡献的,而是只要和她有过露水姻缘的男修,都要被她拔下一根,这才成了这么一件华丽的羽衣。 “既是呼延姑娘赞同,那这第一局,便由你来选一个序列好了。” 鹤连山收回目光,嘴角含笑。 鹤帜章面色阴冷的看着她,眼神里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这位修行儒家学问的云岭尚书,倒不是秉持着非礼勿视亦或伤风败俗的念头,纯粹是因为呼延春的名字。 她也配用“春”字为名?恁得玷污了这个字! 呼延春似是被鹤帜章的目光吓到,柳眉一蹙娇弱的道:“尚书大人好凌厉的眼神,吓得奴家不敢说话……” 鹤帜章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呼延春身子水蛇一般扭了扭,忽地掩嘴咯咯笑道:“奴家就爱尚书大人这般端重的伟男子,便是被您吓一回,也只当是受宠若惊了!” 鹤帜章冷然道:“王上请呼延姑娘选定序列。” 一股杀气被他强行压下。 呼延春猛的一正身子,笑脸立即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道:“我选三号。” 鹤连山摇了摇头,本想着让鹤帜章选第一局的出战者,看现在这个情况,如果真让鹤帜章来选,只怕自己这个鹤王的面子也不太好使。 你爱慕诸葛春花便爱慕你的,本王也不管她是诸葛春花还是虞夫人,倒是你这般用情到魔障,旁人取名同她共用一字,都让你厌恶,只怕日后渡九重雷劫证道神婴,有你的苦头吃。 “孔兄,这第一阵,便请你选一个。” 孔雄飞扫了一眼鹤帜章,似乎也没想到凭他的养气功夫,竟然也能被一个女子轻松破去。 儒家正统的修行法最重仪态,修的就是个养气蕴气的功夫,正所谓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单独加身而意不动。若是随随便便就让人坏了气度,这份养气的功夫可就太不到家了。 孔雄飞一直很看好鹤帜章,认为他也许是下一个以儒家修行为根基,证道神婴的羽族天才,到时候他也不吝传他几门孔宣王流传下的功法,结个善缘。 可惜啊,如此上等的好苗子,却毁在一个妇人手上,实在是可惜。 扫去杂念,孔雄飞笑道:“呵呵,既然呼延姑娘选了三号,我便与她对上一对,便选六号吧!” 鹤守拙纵身飞出四象塔,招来一团云座站定,朗声叫道:“请三号、六号登台!” 房门打开,两道精光射入四象塔。 众人的目光随即向四象塔内看去。 四象塔乃是仿制太古仙道的顶级先天灵宝四象真灵塔所制,以四象之力模拟地水火风之势,逆之演化混沌,顺之演化五行,自成一座空间,有四象真灵定住四极,其牢固程度远在寻常的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之上。 简而言之,以孔雄飞操控的四象塔,哪怕只是一件普通的下阶法器,便是困住一个神婴修士,轻易也挣脱不得。 更何况孔雄飞这座四象塔,乃是一件中品偏上、几乎到达上品的高阶法器。 长宽三丈六尺五寸的四象塔,以模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对比偌大的演武场,亦显示不出高阶法器的威势,只是当众人的目光投射进去,这才发现四象塔内的空间,足有方圆千丈大小。 蓝天白云,滚滚黄沙。 四象塔第一次演化的世界,竟然是燥热荒芜的沙漠。 世间万物生灵,皆是逐水草而居,飞禽走兽尽是如此,便是一丝水系灵气也无的不死火山,也是因为那些神鸟天生火灵,火系灵气就如同其他生灵必不可少的水系灵气一般,浴火而生,以火为食。 寻找舒适的环境是生灵的本性,除非像驼兽那样生生世世守在沙漠的物种,将煎熬进化成本能,否则没有任何生灵愿意待在一望无际的黄沙之中。 鸟类更是如此。 雁宗堂叹道:“孔兄出手就是不一般,第一阵就如此严苛!” 白奕笑道:“四象塔与外界隔绝,荒漠更是纯粹的土灵,他们两个无法汲取灵气补充自身,只能以自家紫府小世界衍生的法力支撑,这一阵只怕要速战速决了。” 孔雄飞道:“金丹修士法力浑厚,若是不加以限制,便打上十天半月也是寻常,这还只是第一场,后面还有十几场,得拖到什么时候去?速战速决,才能看出修士真正的本领。” 白奕捋着胡须笑道:“吾儿修为略逊防风家的小子,祸忌那娃娃又是火属性,火烈琼英,占了地利的优势啊!” 孔雄飞笑着摇摇头:“白兄欺我。秋离一身法力凝炼非常,与你鹄族修行的功法大有不同,想是得有名师传授,未必不能击败防风祸忌。” 白奕道:“那可是防风氏!这次防风兄没有亲身前来,只是让防风无忌代为观礼,这点就很蹊跷!防风兄一向不曾缺席我羽族之事,这次不现身,怕不是触摸到了七劫的契机……” 孔雄飞眼中神光一闪:“我羽族如今只有苍云术一尊七劫,防风兄若是能进阶神化大宗师,确是我羽族的幸事!” 苍云术是羽族最强之人,任谁提起来都要称一声鹰王亦或斗神,不敢直呼其名,也只有孔雄飞这位大孔雀王,血脉上天生压金翅大鹏一头,纵是苍云术修成九劫散仙,见到孔雄飞也得喊一声族兄。 凤凰生下孔雀和大鹏,孔雀便是大鹏长兄,他二人一是孔雀血脉一是大鹏血脉,哪怕弟弟比哥哥强,不愿称呼哥哥,也否认不了这层关系。 这是苍云术觉醒大鹏血脉的那一刻,就注定的事。 雁宗堂道:“防风兄能否成就七劫神化不过是你我猜测,等打完这一场,把祸忌那小子叫过来问问就是。就算他不肯说实话,也能问出些许端倪来。” ------------ 第六百零一章 虚空凝剑术 防风是个很古老的姓氏。 防风氏又称汪茫氏,古神一族之称,可以追溯到远古诸神时期。远古神道末期,开皇劫起之时,神魔大战毁天灭地,以至天柱崩塌,星河倒灌,将一块洪荒大地打得支离破碎,行成九座浮空大陆,也就是传说中的九州大地。 后姒文命成就最后一尊人皇,铸造九鼎镇压九州气运,借九州气运梳理大地山川引出星河弱水,防风氏乃是助大禹王治理水患的大功臣。 防风氏位极人臣,乘龙夸鹤遨游四维八极,其中有一支坐骑唤做青玄鸟,乃是青鸟和玄鸟交)配所生,姿态优雅声如金玉,飞行如遁迅捷无比,极得防风氏喜爱,这才赐予防风之姓氏。 修行道历经四古纪元之更迭,神仙真贤尽数开辟上界而去,这一支流传着防风姓氏的青玄鸟,也失去了往昔的荣耀,沦落为普通的飞禽。 若非手中还留存些许防风氏的神通,青玄鸟能否从四古纪元的更迭中存活,还是未知之数。 但是能从远古留存至今,且不管他如何躲避灾劫,就算窝在夹缝里苟延残喘,也是了不得本领。 否则如今二十六路羽王之一,青玄一族也坐不稳。 防风祸忌背着一柄墨色长剑,剑柄上还缠着一层黝黑的布条,显得分外神秘。贴身的青黑色劲装,双手环抱胸前,两抹刘海飘飞,冷酷的一塌糊涂。 就是模样有些寒碜,破坏了这份美感。 白秋离一身白衣飘飘,自然微翘的嘴角勾勒一抹浅笑,令人见之如沐春风。手中一柄纸扇未开,腰间悬一枚明黄色双鱼扣,似道似儒,飘逸若仙。 防风祸忌的气质冷傲而不阴沉,白秋离的气质则是洒脱却不逾矩,各自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场,形成鲜明的对比。 防风祸忌冷冷的道:“没想到会是你。” 白秋离哈哈笑道:“你小子一贯喜欢装深沉,偏偏拜在青莲剑宗门下,要学青莲剑仙的太白分光剑,怎么?没捞着?哈哈,容我猜一猜,是不是转修了红莲上人的秘传离手剑,还学了万剑归宗的法门?” 防风祸忌仍旧是冷酷的道:“都一样。你试试。” 六个字两句话,两个意思。都一样,说的是第一句,没想到会是你。你试试,说的是你试试就知道我学的什么剑法。 白秋离笑道:“你啊,青莲剑仙的本事没学到手,这份狂傲倒是学了七八分,可惜还缺了三分洒脱、十分豪爽!都说李太白豪气无双,酒入豪肠,七分啸成剑气,剩下三分酿成月光!你摆这幅冷酷的模样学谁?” “画虎不成反类犬,你的剑道莫要走偏了啊!” 防风祸忌并指一点,一道三尺剑气激射而出,目标正是白秋离的嘴巴。 “你的废话太多。” 白秋离是鹄族王子,鹄者天鹅也,逐水而居。形似鹤无红顶,有红顶无丹润,擅飞遁不居山林,喜游水不入渊流,与鹤属飞禽有着明显的区别,却又有着同样的优雅。 白秋离握着折扇,同样一扇点去。 “剑道,我也会。” 元宿桐是他妹妹,本名叫白亦欣,只是跟随元初道人修行,这才起了个道号叫做元宿桐。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元宿桐既然能跟着元初道人修一路五禽真形剑,没道理他这个做哥哥的学不到,就算元初道人告诫她不能外传,白秋离可是他亲哥,不是外人,传他几手连台山的精妙剑术也无不可。 防风祸忌的剑气凝炼异常,离手之后便化作一柄三尺长剑形态,足可以假乱真,显示出高超的御剑功夫。而白秋离的剑气则变换不定,如云似雾,若非剑气森然有度,几乎要被当成一道法术。 剑气相撞,同时湮灭。 白秋离展开折扇,慢悠悠的晃着:“这般打要打到什么时候?我便站在这里发上十天半月的剑气,也累不得半分……你还是出剑吧,我也想领教一下青莲剑宗的离手剑,以及大名鼎鼎的万剑归宗!” 万剑归宗是剑道的成就,代表着剑修士领悟剑道里程的一个高度,而且是站在某个巅峰的高度,虽然有修行之法,却没有固定且具体的修炼法门,全凭机缘和资质决定能否领悟。 元初道人是否精通剑道无人知晓,但青莲剑宗出了个剑仙李太白却是人尽皆知。离手剑和万剑归宗虽然比不得李太白傍身的太白分光剑,却也是青莲剑宗数一数二的秘传剑道法门,论重要程度并不在太白分光剑之下。 “都一样。” 防风祸忌肩膀微微一耸,背后的墨色长剑便自鞘中伸出一指长。 “如你所愿。” 四象塔的空间中突然刮起了风,悠悠白云片片碎裂,滚滚黄沙翻腾如龙,一时间剑意滚滚荡荡,充斥整个四象塔空间。 一点剑气生发。 剑气自云中来,自沙中来。 一柄柄三寸小剑凭空出现,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没有穷尽,何止万柄。 “虚空凝剑术!” 白秋离收起笑脸,表情凝重。 这家伙下手可真够狠的,不过是挤兑他几句,上来就要跟我拼命! “虚空凝剑术?” 坐在看台上的元宿桐惊呼一声:“他怎么可能领悟虚空凝剑术?有没有搞错!红莲上人是把他当亲儿子对待了吧?连虚空凝剑术也随便教!” 若论剑术,在座的也有不少捏着一两手高明剑术傍身的高人,只是他们的境界或许高过元宿桐,但是对于剑道的眼界跟元宿桐却根本无法相比。 虚空凝剑术,换做剑道的说法,那就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最高境界。 若是再进一步,做到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那便是心剑术的至高境界,传说中的万剑归宗。 至于返璞归真的手中有剑,心中亦有剑的境界,至今还没听闻有谁修成。便是无量剑宗曹天霸,号称修行道剑道第一,剑法第一,剑术第一,也只是修到心剑术的极致境界,万剑归宗。 虚空凝剑术的依旧处于剑意的境界,连剑势的门槛都没摸到,但这并不代表虚空凝剑术的威力不强。相反,虚空凝剑术真正的威力一旦爆发,几乎可以达到万剑归宗的程度。 元宿桐跟随元初道人修行多年,剑道感悟虽然一般,剑道的知识却是学了不少,也没少偷摸把自家门派的剑术交给哥哥,可无论虚空凝剑术还是万剑归宗,她除了知道一个名称之外,也就是元初道人当初跟她阐述过的的理论了。 “虚空凝剑术不好对付呀!哥哥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真跟他拼命!唉,也不知道哥哥的太岳真形剑修炼的怎么样了……早知道我就把二师弟的星宿真形剑秘籍偷来,对付虚空凝剑术也有把握多了!不过防风祸忌的修为与我相差不大,没道理能修成虚空凝剑术嘛!是啦是啦,一定是他刚刚开始参悟虚空凝剑术,强行撕裂虚空凝聚剑气!哈哈哈,只要哥哥能挺过这一波剑气,肯定能打败他!” “哥哥,你一定要挺住啊!” 白秋离顿时连躲避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要防风祸忌的法力支撑得住,又能忍受剑意搅乱识海的剧痛,虚空凝剑术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虚空凝剑术的剑气来源,便是无穷空间之中的灵气本源,除非孔雄飞将四象塔空间之内的灵气全部排除,防风祸忌只能用自身的法力维持虚空凝剑术的变化,否则根本不可能短时间之内结束。 这就陷入了一个僵局。 无所不在的剑气彻底封锁了白秋离能够躲避的任何一点,而白秋离又不可能在人为制造的空间中再度开辟一重空间,他能做的只有硬碰硬。 要么彻底粉碎虚空凝剑术,要么一击必杀将防风祸忌拿下,虚空凝剑术自解,要么开口认输,离开四象塔。 怎么可能认输? 两人不过只对了一手剑气,就到了不得不拼命的程度,换成谁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放弃,更遑论开口认输了。 认输自不可能,打输更不可能,若是输给一个不如自己的人,无论修为还是样貌都和自己不能相比的人,对白秋离来说简直就是洗刷不掉的耻辱。 “防风祸忌你个疙瘩脸,这可是你逼我的!” 万道虚空剑必须全部凝聚成型,才能引发第一波攻击,而后便能遂灭遂生,持续不断。 这也是他施展虚空凝剑术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的原因,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毕竟他还不是真正的剑宗。 白秋离可不会傻站着等待万道虚空剑降临,先是将手中折扇一抛,化作一轮灿白明月高悬头顶,激发真元护罩罩住全身,随即捏剑指定在腹部,缓缓抬起。 万道虚空剑发动,灿白光幕被剑气击打出无数坑坑洼洼的痕迹,每一道剑气撞上去都砸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皲裂,却异常顽强的没有破碎,只是架不住虚空剑无穷无尽的冲击,防护的范围急剧收缩。 白秋离的剑指还没有抬到胸口。 仿佛有一座无形大山镇压在指尖,任凭他释放全身的力量也难以搬动。 防风祸忌冷酷的表情终于松动,分出一丝精神看向白秋离的指诀,带着一丝难以想象的惊讶:“这是……剑行道印?!” 修行有道、法、术三者,道为根基,法为躯干,术为枝叶。根深者则干必壮,干壮者则叶必茂。故修士称呼神通之时,常说道法、道术、法术,便是如此。 道为法之源,法为术之源。 倘若白秋离施展一记剑行法印或是剑行术印,防风祸忌一样会惊讶,但绝不会像看到剑行道印这般,因为剑行道印,乃是推动一切剑道之法与术的本源。 “怎么可能?!” 防风祸忌一边全力催动虚空凝剑术,一边想着:恩师红莲上人毕生浸淫剑道,以离手剑成名天下,一手万剑归宗出神入化,单凭剑道感悟便能直逼大宗师,也只是修成剑行法印,时常感叹自己根基浅薄,此生只怕无缘成就剑行道印的希望。 白秋离最擅长的是道术神通,鹄族秘传的《凤凰涅槃诀》,以燃烧精血元气为代价催发白凤真火,短时间之内化身鸿鹄一族的始祖鸿鹄白凤,怎么可能修成剑意的至高成就剑行道印? 《凤凰涅槃诀》讲求浴火重生,每一次引火烧身涅槃重生,都是由内而外的一次洗涤,将血肉筋骨重新锤炼打熬一遍,乃是极难修炼的一部道法,稍有不慎就会将自身彻底烧成灰烬,连真灵也保留不得,他怎么可能分出精力修炼剑道真法,而且修炼到剑行道印的高度? 虽说大家都是凤凰血脉,可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真正拥有凤凰血脉的神鸟早随凤凰破空而去,如今留在修行道的凤凰遗脉,只有孔雀。 修炼《凤凰涅槃诀》的鸿鹄二族,一直想通过极致的涅槃达到返祖之境,重新觉醒鸿鹄白凤的血脉,根本无暇修行与《凤凰涅槃诀》不同的道法神通,最多不过是兼修一门法术或剑术。 就是不做第二人选的剑宗曹天霸,都没有修成剑行道印,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对不对,这不是剑行道印,一定不是! ------------ 第六百零二章 太岳真形剑 白秋离的法力护罩几近崩溃。 孔雄飞若有所思的笑道:“几位道兄,秋离这孩子用的,可看出端倪来了?” 白奕抚须微笑不语。 雁宗堂疑惑的问道:“这,莫非真是剑行道印?白兄,这你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若是秋离真修成了剑行道印,这场斗法也就别打了!一个虚空凝剑术,一个剑行道印,他两个都是我羽族不世出的天才,分毫损伤不得!” “是不是剑行道印,我也不知道。” 白奕摇摇头,也是略显疑惑的道:“这孩子修行一向刻苦用心,《凤凰涅槃诀》也有三分火候,平日里偶尔玩玩剑术,也不过学个一招两式胡乱耍耍……欣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元宿桐一本正经的道:“嗯,这么严肃的场合,还请父王呼唤我的道号!” “你这丫头,当着几位伯伯的面,也恁的胡闹……好好好,依你依你!元宿桐,你给本王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宿桐咳嗽一声:“我是谁的弟子,父王不会不知道吧!” 白奕有些生气:“真以为元真人让你做了女弟子的大师姐,你就真的是连台山的掌宗大师姐……嗯?!” “你偷偷传授离儿,连台山的剑道?!” 说到这句,已经是声色俱厉。 让人不知道元初道人的厉害,他却是一清二楚。 当初元宿桐降生,有千丈红光自东天而来,浩浩荡荡摄人眼目,惊的白奕以为自家女儿是哪位真仙转世,直到红光散去,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张口就是与此女有缘,特来收她为徒,可算是惹恼了惊喜交加的鹄王白奕,当即就是一团白凤真火砸过去。 哪知那道人立于火中毫发无伤,拂尘轻轻一托,便将白奕随之而来的道法破去,轻松写意,看来毫不费力。 白奕当时已经修成元神出窍之境,纵然是羽族第一高手苍云术,也不可能一招将他击败,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道人,只是一拂尘,便让他法力难以凝聚。 八劫大宗? 这世上除了雷帝天尊之外,还有如此默默无人知的八劫大宗师? 白奕不得而知,毕竟只是他的猜测。 这人,自然便是元宿桐的恩师,元初道人。 元宿桐在鹄族度过幼年阶段,直到化形成人,随即被元初道人接走,更不曾说明连台山所在何处,这一去就是一甲子。 六十年时间,除了剑道感悟之外,元宿桐只学了一路五禽真形剑,更不曾接触过任何关乎剑道、剑意的神通,结果竟然还混了个女弟子之首,连台山大师姐的身份。 元初道人行事,如此随心随性吗? 可白奕从来不敢小觑元初道人,只因为当初那一拂尘,至今仍记忆犹新。 元宿桐一撇嘴,满不在乎的道:“都是我连台山的功法,怎么能叫偷?大不了回头我跟老师打个招呼就是了!再说了,我再不懂事,还能偷学剑行道印吗?元栖海那家伙是大师兄,也还没资格修炼呢!” “父王莫要瞎猜,这是老师独创的役灵剑指,不是剑行道印啦!” 役灵剑指? 没听说过。 独立于剑道之外的另一个体系? 还是在剑行道印的原有基础上,简化而来似是而非的独有神通? 方天震目不转睛的看着四象塔,仿佛万道虚空剑是他凝聚的一般,说不出的激动紧张。 “好家伙,这可真是好家伙!第一阵就这么猛,后面的还不直接炸裂?秋官儿想赢到最后,可非得拼命不可了!” 无论是虚空凝剑术还是……额,他并不知道白秋离施展的术法是什么名堂,更不知道役灵剑指的存在,不过白秋离信心十足的模样,给人一种他完全有把握抵挡万道虚空剑,并且能一举击败防风祸忌。 他魔山剑门的剑术自成一家,传承的乃是魔道祖师的道统,有法界万剑诀、魔剑生死棋、冰河洗剑录三部剑道至典,底蕴不可谓不深厚。他自打炼气开始,修行的就是冰河洗剑录独有的真元,乃至如今成就一颗金丹,冰河小成,都没有修炼出剑意中的任何一种神通,更遑论剑势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别家剑术的理解和认知,况且虚空凝剑术本就是剑意神通的代表之一,且不说防风祸忌如何能修成虚空凝剑术,就说白秋离能使出一招可以对抗虚空凝剑术的神通,就足以让他倍感惊讶。 目不转睛的除了方天震,还有同样瞪大眼睛的元宿桐,以及在场的所有人。 就连被阵法隔绝的沈彦秋,都清晰的感应到了澎湃的剑意。 黄沙滚滚,土龙破空。 随着白秋离役灵剑指缓缓上抬,四象塔空间内的沙地也跟着震颤起来,一口十余丈大小的流沙漩涡极速旋转,生成一道粗壮的黄沙龙卷,将白秋离裹在其中。 黄沙龙卷代替折扇催发的护罩,万道虚空剑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也都尽数淹没于龙卷之中。 防风祸忌表情毫无变化,身子如同星光一般在万道虚空剑之间闪烁,每一刻都在不停的变换位置,引导虚空剑冲击龙卷。想要找到这支龙卷的破绽。 “火御土?火烈琼英?” 防风祸忌冷哼一声:“你是火属性,我也是火属性!你不仅小看了我,也小看了虚空凝剑术!” “剑意——万物皆剑!” 防风祸忌背后的墨色长剑再次伸出二指长,已然能够看到剑身上铭刻的纹路,似乎是一头飞鸟头顶的翎羽。 一阵爆裂的炸响,组成粗壮龙卷的黄沙突然一粒粒爆炸开来,每一粒黄沙粉碎后都生成一点浑黄色的剑芒,每一点剑芒也在瞬间生成一柄一尺长的浑黄剑气。 剑意笼罩之下,一切事物都成了生发虚空剑的载体,虚空如是,白云如是,黄沙亦如是。 黄沙龙卷被万物皆剑破去,折扇发出的护罩已经缩小到几乎要贴在白秋离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随时都有碎裂的可能,或许都不能坚持再一波的冲击。 白秋离的剑指终于升到眉心。 锋利的指甲划破眉心,一道长长的血痕竖立,如同一颗紧闭的血目。 随着一声脆响,本就濒临破碎边缘的折扇护罩应声而破。 霎时间,万道虚空剑透体而过。 “住手!” 白奕和防风无忌同时大喝一声,白奕更是怒气冲冲的盯着孔雄飞:“孔兄就眼睁睁看着我儿殒命?” 孔雄飞笑道:“白兄是关心则乱,若是秋离侄儿有性命之忧,不用白兄提醒,孔某也当护他周全。” 防风无忌一颗心嗵嗵乱跳,方才情急之下没有多想,对着孔雄飞怒喝一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近乎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 那可是大孔雀王! 白秋离的身躯仿佛虚化,任凭万道虚空剑往来穿梭,既没有一丝伤口,也没有一丝血花。 “身剑合一,以身为剑。” 白秋离剑指微微颤抖,似乎全身的法力都凝聚在指尖,连说话的力气都变得有些微弱:“防风兄果然高明,我破不开你的虚空凝剑术……嘿嘿,为何一定要破开它呢?身剑合一,以身为剑,此时我亦是这无尽剑气的一员,又怎么会被剑气伤害?” 防风无忌身形不再闪烁,强忍着抽出墨色长剑的冲动,冷笑道:“白秋离,以身为剑是身剑术的手段,无论如何变换都属于万物皆剑的范畴,也就是说,我现在完全可以将你当做虚空凝剑术的载体!” 白秋离摇头道:“你不敢杀我,就像我不敢杀你一样,你若以我为载体施展虚空凝剑术,就不怕反被我以身剑术控制,夺了你的赤霄剑?” “赤霄剑被封印,暂时不是法宝,倘若被我夺了去,就是防风叔叔也无话可说。” 防风祸忌也跟着摇摇头道:“不一样。你敢夺赤霄剑,我就敢杀你。就是白叔叔此时在场,也同样无话可说。” 白秋离叹道:“看来我们陷入了僵局。” 防风祸忌道:“你错了,不是僵局。你解开身剑术就一定会输,不解开身剑术就无法行动,怎么说都没有翻盘的可能。” “这一局,是我赢了。” 白秋离的剑指缓缓打开,两根食指扣住中指根部,中指微微弯曲,两只手的形状就像是一座耸立的高山。 “你高兴的太早了。” 一声雷鸣,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头顶的天空,那里,是云中城阵法防护的壁垒。壁垒之外,是凤鸣城的守护阵法。 凤鸣城虽然飘荡于罡风层中,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罡风雷火的轰击,但罡风雷火的力量都被强大的阵法转化吸收,作为阵法运转的动力,所以身在凤鸣城中,根本听不到风雷激荡的声音。 这一声雷鸣,却如同在耳边响起一般清晰。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试试我刚修成的手段。” 白秋离双手猛然翻覆向下按压,高空中的雷鸣愈发激烈,云中城的阵法壁垒突然清晰可见,一道道蛛网般的雷电蜿蜒游走。 隔着模糊的阵法壁垒,似乎有一座突然出现的高山从天而降,狠狠压在阵法壁垒之上,本该随之碎裂的阵法壁垒一个荡漾,从天而降的高山便透过阵法壁垒落下来,赫然是一座只有数百丈大小山体虚像,山势雄奇巍峨,古朴大气。 距离四象塔还有万丈之遥,防风祸忌凝聚的万道虚空剑便开始瓦解,似乎难以承受神山天降的压力。 白秋离缓缓闭上双眼,眉心那道血痕同时张开,一颗血淋淋的眼睛直直盯着终于露出惊骇神色的防风祸忌。 “祸忌,这一手我本想交给孔香君或者寒千淮的,没想到你竟然领悟了虚空凝剑术和万物皆剑,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既然如此,这一手交给你,也就没什么可惜了!” 防风祸忌反手抓住赤霄剑柄,散乱的长发四散飘飞,身子弓下去好似一头引翅待飞的大鸟。 “太岳真形!” 百丈神山猛然砸下! ------------ 第六百零三章 太岳虚影 修行道有五岳神山。 东岳神山号元魔,妖族祖庭;西岳神山号无量,剑道殿堂;南岳神山号不死,凤凰巢穴;北岳神山号灵鹫,浮屠雷音。 而五岳之首的中岳神山,便是神仙道的大本营,天堑山。 五岳神山又称做五极天柱,于远古时期乃是支撑天穹四极之所在。中岳天柱又称不周,乃是连接天人两界的通道,唯一有类似功用的,只有建木通天树。 而后神魔大战,魔神摧毁四极天柱,又合力撞倒不周,致使天翻地覆星河倒灌,这才引出娲皇圣母炼石补天,抟土造人,三元道尊与释迦二圣共签封魔榜,封印洪荒神魔之事。 当然,如今的五岳神山自然不是远古时期支撑天穹的那五座,如今的五岳神山中唯有神仙道天堑山,乃是当初不周山破碎后残留的一块山石,被历代仙真祭炼,机缘巧合之下被玄天法祖收取,这才锤炼成支撑神仙道的天堑山。 太岳真形剑,又称五岳真形剑,就是因为能够模拟五岳神山的气息,以煌煌天威镇压一切。 而此时白秋离距离最近的,自然是头顶罡风层上的天堑山,能够最大程度感应太岳真形剑的呼唤,所以他召唤出的太岳真形虚影,正是神仙道天堑山。 万道虚空剑的本质是虚空凝剑术,而虚空凝剑术的来源则是防风祸忌的剑意,此时太岳降临,防风祸忌紧握赤霄的手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似乎整座太岳神山的重量,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万道虚空剑齑碎。 防风祸忌紧咬牙关,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尖滑落,根本直不起腰来,甚至连抬头都做不到。 “白秋离,你疯了!” 赤霄剑鸣阵阵,奈何被剑鞘和布条紧紧束缚,法宝级别的力量释放不出来,只能勉强撑起一圈剑盾,护住防风祸忌。 “再不收手,你我都要死!” 白秋离咬牙切齿的道:“都要死?你个王八蛋,发虚空凝剑术的时候怎么想不到这一点?太岳真形剑我也只是刚刚修炼,根本控制不住……我现在也是无能为力!” 白秋离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竭力想送开役灵剑指,可惜两只手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认他如何催动法力都撼动不得,一颗金丹在小世界疯狂旋转,汹涌澎湃的法力一股脑儿的涌向役灵剑指。 太岳神山破开空间,随着下落极速膨胀变大。 白秋离也是有苦说不出。 太岳真形剑的威力如何,他根本没有直观的印象,当初变着法的讨好元宿桐,为的就是从她口中探听连台山的道法,谁知元宿桐不禁逗,得了几分好处就随口把太岳真形剑的口诀告诉了他。 白秋离自然是万分艳羡太岳真形剑的威力,也舍得抛开自家本命真火不去祭炼,专门花费了一段时间修炼剑诀,自觉能够引动五极太岳神山的变化,这才心满意足。 可惜他太低估了太岳真形剑的力量,没有连台山的道法加持,没有对五岳真形的深刻理解,贸然发动太岳真形剑,竟然连自己也控制不住所发出的剑诀。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就这样了。 “希望孔雀王能及时出手,否则我俩可就真的要玩儿完!” 且不说两人苦苦支撑,四象塔外演武场中,乃至整座云中城都已经被巨大的山体虚影笼罩,云中城数万年来第一次蒙上了一层黑暗。 几位羽王同时站起身来。 只是都没有急着出手。 最着急的莫过于鹤连山,云中城是他的领地,就算被太岳神山凝聚成型,或者凝聚出些许形体镇压下来,毁坏云中城,损失的也止他一人而已。 鹤帜章面上七彩流光一闪而逝,已然发动了栽星捶。 一颗璀璨的光团冲天而起,猛然轰在太岳神山之上,炸出无数道溢彩流光,竟然也只是将太岳神山降落的速度滞上一滞,待到七彩流光消失,太岳神山分毫无损,依旧是稳稳当当的镇压下来。 “这怎么可能?” 鹤帜章是金丹七转,白秋离不过金丹五转,纵然太岳真形剑威力绝伦,以云影鹤一族最强秘手之一的栽星捶轰击上去,也不可能一点损伤都没有! 按照鹤帜章所想,这一捶纵然不能彻底打爆太岳虚影,也能将它打的四分五裂,被流云飞瀑洗刷而去,哪知道信心满满的一记栽星捶,竟然连一丝皮毛也没撼动。 太岳天堑,恐怖如斯! 老太傅的语速加快了数倍:“王上,这座太岳虚影,恐怕不是秋离这孩子引发!” 鹤连山头顶冲出一道七彩虹光,架住太岳虚影:“老师的意思是?” 老太傅道:“天上人。” 天上人? 鹤连山眉头一皱:“老师是说神仙道?” 凤鸣城就在天上,脚下才是修行道的亿万众生,唯一能被老太傅称作天上人的,也只有九重天上的神仙道了。 鹤连山疑惑的道:“怎么,神仙道要害我凤鸣城?” “不然!” 老太傅见鹤连山托住太岳虚影,这才苦笑道:“秋离这孩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五岳真形剑,却是只学了口诀剑诀,能够引动五岳真形,然则没有配套的心法镇压,根本无法掌控太岳真形!这,明显是玉石俱焚的招数!” 白奕一听,立即向元宿桐问道:“你可有控制太岳真形的心法?” 元宿桐脸一塌,差点就哭了:“不就是一门剑术吗?我哪里知道还有什么心法?难道你们几个六劫宗师都没有办法,非得逼问我一个小姑娘?” 白奕面色潮红,气的不轻。 这是有办法没办法的问题吗?莫说六劫宗师,就是金丹九转的准婴修士,全力一击也足以打破这座太岳虚影,鹤帜章一记栽星捶无功,不是他境界不够,而是他从白秋离的境界出发,错估了太岳虚影的威力。 若是再给鹤帜一捶的机会,自然能将太岳虚影打爆。 然鹤连山也只以流云飞瀑将之托住,没有直接出手将之粉碎,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因为这座太岳虚影不是其他,乃是神仙道的象征,天堑山! 这世上距离神仙道最近的,就是云影鹤一族,而凤鸣城更是直接漂浮于九层罡风之中,九层罡风,是玄天法祖飞升之前为神仙道布置的屏障,以确定神仙道和其他宗门截然不同的地位,严格意义上来说,九层罡风是神仙道的私产! 打碎太岳虚影自然是轻而易举,可就这般在神仙道眼皮子底下毁坏它的象征,哪怕只是一道虚影,特别是等同于间接受到神仙道庇护的云影鹤一族,对于他们来说更是难以承受的事情。 鹤连山的实力,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这座虚影,可他的身份处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而这种明摆着得罪神仙道的事,又不好开口请孔雄飞等人出手,实在是有些进退两难。 孔雄飞道:“秋离召请太岳降临,除非他散去剑指,或者我们强行打碎太岳虚影,否则只有击杀他……” 白奕怒哼道:“孔兄说的好轻巧,那是我儿,不是孔雀王子!” 孔雄飞苦笑道:“白兄啊,就眼下这种情况,换做我儿也是如此,白兄说怎么办?要不你拿个主意,咱们几个并肩担着就是!” 雁宗堂道:“鸿鹄一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便是神仙道找麻烦,我也陪你走这一遭!” 鹤连山也是目光转冷,托住太岳虚影的流云飞瀑光华暴涨,照的整个云中城光怪陆离:“神仙道再霸道,也要讲道理。不过是一道虚影,倘若他们因此降罪云中城,我便阖族投上元魔山,请鹰王讨个公道!” “妖魔反天?” 鹤连山冷笑不止:“神仙道还能经得起三次反天不成?” 当初仲云胥等人发动两次反天之举,每一次都打到天堑山,攻到了神仙道的大本营里去,虽然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但也因此奠定了元魔山妖族祖庭,以及自在魔宫魔道至尊的地位。 富贵险中求,有些富贵本没有人愿意冒险,只是被逼无奈,也只好拼死一搏。 孔雄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之色,随即劝道:“鹤兄言重了!怎可轻言反天之事?你且托住太岳山,待我催动四象塔,将两位侄儿转移出来再说!” 且说几位宗师商谈解决之法,一旁却是乐坏了方天震。 他手中灵峰雪隐双剑,幻化的形态就是一座皑皑雪山的形象,虽然和太岳神山相差极大,但修炼的道理却和太岳真形剑颇有相通之处。 灵峰雪隐本就堪比十名剑,若是不算上曹天霸的神剑二心,灵峰雪隐便稳稳站住十名剑的最后一个名额。随着方天震的境界修为提升,这套剑器的威力也逐渐显现,已然不弱于上品法器。 无量剑宗十名剑皆是法宝层次,灵峰雪隐自然也不该例外,凌怀栩身为修行道绝无仅有的女剑仙,早看出灵峰雪隐的本质,乃是一套被封印了力量的法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方天震如此微末的道行,怀揣一套法宝级的剑器,纵然是她魔山剑尊的身份,也吓不住有心觊觎之人,故而又以法界万剑诀中的诸天擒拿手,给灵峰雪隐下了一道封印。 起初防风祸忌施展的虚空凝剑术,他就颇有触动,虽然和冰河洗剑录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但剑道本就一体同根,冰河洗剑录走的是幻剑之道,虚空凝剑术也是化虚为实的路子,自然有许多可借鉴的地方。 直到白秋离使出太岳真形剑,引出太岳虚影降临,他心头的感悟终于爆发,冰河真气滚滚如潮,灵峰雪隐冲出紫府,化成一座皑皑雪山悬于头顶。 “原来太岳真形剑的奥秘,并非是剑意本身,而是通过剑意模拟五岳神山之势,强行将剑意向剑势推动!” 立花千代和酒鬼也是浸淫剑道的行家里手,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白捡的机会,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太岳虚影,鼓动神识感悟其中的意境。 只有元宿桐这个小丫头,冲着几位羽王做了个鬼脸,气鼓鼓的道:“不过是一道虚影罢了,还把你们难住了?直接开辟一个两相洞天,把它推进去不就行了?哪里有什么麻烦的?” ------------ 第六百零四章 阴阳虚实两相洞天 孔雄飞闻言,手上动作一滞。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同样也是一个棘手的办法。 不是他们想不到这个办法,也不是可以忽略,只是由谁来开辟这个吞没太岳虚影的两相洞天呢?按理说最应该动手的就是白秋离这个召引之人,可白奕会同意吗? 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二人弄出来。 不,还是先把防风家的小子弄出来。 老太傅看出几人的顾忌,呵呵笑道:“果真是当局者迷,公主这个办法甚好!老朽行将就木之人,也不怕神仙道的怪罪,此事就由老朽来做吧。” 几位羽王讪讪不语。 你要做只管动手,却说出来怎地? 鹤帜章连忙说道:“不劳老大人出手,我倒是有个主意,能解决眼前的麻烦。” 鹤连山正是头疼不已,闻言道:“尚书大人有何良策?” 鹤帜章道:“若是开辟两相洞天,有金丹中乘的修为就能办到,恰好如今参赛的一十三位都有金丹中乘的修为,王上何不让他们试试?谁能开辟两相洞天消弭太岳虚影,就算是此次斗法的头名,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众人闻言,几乎齐声暗骂。 好你个鹤帜章,真是好毒辣的心思! 来参与斗法的皆是羽族各部的俊杰,不是王子就是王族,再不济也是资质绝佳的核心弟子,岂能因为一个鹤星恫,就得罪了神仙道? 可若是连此事也不敢做,就算打败所有参赛者,却没有为妻族担当的勇气,还谈什么迎娶鹤星恫? 鹤帜章这一手釜底抽薪玩儿的绝啦! 霎时间孔雄飞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白奕身上,似乎在说,你生的好儿子,偷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太岳真形剑?要说偷学也就罢了,什么时候用不行,非得在神仙道眼皮子底下用?结果能发不能收,给所有人出了个大难题! 见几位羽王和诸家代表一言不发,鹤帜章心头冷笑连连。 “臣举一人,可当此任!” 鹤连山心头一动:“尚书大人说的是,凄凉洞的小子?” 鹤帜章此时也懒得留什么颜面:“此事旁人不敢做,想来他一定敢,也一定愿意!否则也对不起无心尊者的一番苦心!再者说,同位神道四宗,大悲宗的面子,神仙道多少也要给点才是。” “王上以为如何?” 鹤连山有些踌躇。 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他开罪不起神仙道,同样也开罪不起大悲宗。拿哀无心的弟子出来顶缸,不出事还则罢了,否则就凭哀无心肯为了他纡尊降贵,亲自来凤鸣城说情,必然是难以善了。 老太傅赞许的冲鹤帜章点点头,抚着雪白的胡须笑道:“尚书大人所言果然良策,还请王上早做决断!” 孔雄飞想起苍云术的安排,忍不住心头长叹一口气,正色道:“鹤兄还是把孩子们都叫出来吧。毕竟都是参赛者,为的是迎娶星恫侄女儿,不好单独指派,免得让他们觉得鹤兄厚此薄彼。” 苍云术啊苍云术,今日之耻,他日本王当百倍奉还! 鹤连山收回流云飞瀑,抬手打出一道禁制,依旧将太岳虚影承托起来,点头道:“我倒希望他们能有这个想法!既然如此就依孔兄所言,只当给孩子们一个考验!要娶我鹤连山的女儿,总要有些胆气和担当。年轻人就要有这股子心气儿,不要像我们这样,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看似位高权重逍遥自在,实则被枷锁禁锢,摆脱不得!” 这句话说到几人心坎里,不管彼此之间抱着的心思打算相同与否,却也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当沈彦秋突然被叫出来的时候,发现偌大的观礼台上挤满了人,十几个和他一样表情惊愕、疑惑不解的年轻人,又抬头看到半空中遮蔽天穹的神山虚影,愈发觉得情况诡异非常。 就连被太岳气息镇压的防风祸忌也被孔雄飞摄拿出来,唯有引动太岳真形的白秋离依旧待在四象塔里。 不是孔雄飞不想把他弄出来,实在是此时白秋离和太岳虚影的气息连在一处,一旦强行摄拿,必然会损坏白秋离的紫府,震荡小世界。 这几乎就算毁了白秋离的道基,断了他成就元神的希望,白奕非跟他拼命不可。 鹤连山示意鹤帜章道明原有,鹤帜章便把此时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丑话说在前头,此举有得罪神仙道的可能……而且是很有可能!神仙道如何不需要我再细说,我给你们一刻钟考虑的时间,拿不了主意的,你们也有长辈到场,尽管与他们商量就是。有谁要明哲保身的,我云中城也不强求。” 鹤帜章扫视众人一眼,伸手指天,神色肃穆:“穿过九层罡风,上头便是神仙道!太岳降临,说不得便有神仙道的高人看着,如何取舍全凭诸位自抉!” 众人尽皆愕然。 这情况来的也太突然了,不过是两个金丹修士斗法,怎么就扯上神仙道了?神仙道的干系也是能随便乱扯的吗?说到底不过是过来比试一番,运气好的话顺便带个婆娘回家,大家都挺熟随便玩走个过场就是了,还真有人拼命? 这也太拼了! 防风祸忌顿时成了视线关注的焦点。 防风祸忌脸色一沉,对着仍旧捏着役灵剑指的白秋离努努嘴,眉毛一挑眼神瞥向高空中的太岳虚影,众人顿时都明白过来。 好家伙,果然是白秋离这个道貌岸然的闷骚家伙干的好事!平日里相处就他装的一本正经,轻风细雨人畜无害,结果动起手来比谁都狠,这不连神仙道都扯上了! 好在都不是孤身一人前来,都有族终于长辈作陪,鹤帜章给了一刻钟的时间,怎么都算充裕,还真没有哪个愣头青直接跳出来说我来的。 真要说孤身一人来的,怕也只有沈彦秋一个了。 沈彦秋自不好一个人站着不动,便过去找方天震几个询问细节,却见方天震闭目站立,浑身寒气大盛,冰魄神光时隐时现,子午寒潮的力量也不停的荡漾,脚底下已经蜿蜒出一道冰河。 灵峰雪隐化成一座雪山悬浮头顶,与脚下冰河相呼应。 这是顿悟了? 沈彦秋不敢打扰,见酒鬼也是直愣愣的盯着天空中的太岳虚影,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只好扭头询问立花千代。 “立花道友,他们这是,顿悟?” 立花千代道:“不过是心有所感,真说起来也算是顿悟吧。小师弟和一兮的资质都属上佳,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我也不过是比他们早入门,修为上才讨了些巧而已。” 这话不能接,沈彦秋呵呵一笑:“我想同立花道友讨一道开辟虚实洞天的手段,不知立花道友肯否。” 立花千代有些讶然,问道:“前辈师承无心尊者,竟不知开辟阴阳虚实两相洞天的法门?” 沈彦秋嘿嘿笑道:“若是会,也不敢来劳烦立花道友了!我与恩师聚少离多,这身本事除去恩师打下根基,实则也都是误打误撞得来,却不晓得开辟洞天之法。” 平日里一向言简意赅的立花千代,这会儿却是多说了几句:“既然有一刻钟时间,我便同前辈多说几句。所谓阴阳虚实两相洞天,实际上只是一个统称,实则两相洞天分为阴虚、阳实两种。” 两相洞天,说的便是阴阳两极。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者,便是阴阳二气。阴阳二气,是为天地之源,是统御三才、四象、五行,构建真实世界的基础。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即是混沌,而混沌即是无极。宇宙可以容纳无数空间和世界,其中自然包括两相洞天。 阳实洞天是一座恒定的空间,或许是自然生成的空间,也或许是修士以大法力开辟之后,布置阵法之后稳定下来的虚空,最广为人知的阳实洞天,便是各家宗门独有的洞天福地。 像神仙道和诸子世家这样流传几个元会的古老存在,他们的洞天福地同样稳固了无数年月,几乎能够等同于普通的小千世界乃至中千世界。 阳实洞天将就一个实字,既在此处亦在彼处,乃是真实存在的一方世界,草木生长人畜繁衍与外界一般无二,汲取的是外界大世界的力量,世界不毁洞天不灭。 而阴虚洞天恰恰相反。 阳实洞天讲究既在此处亦在彼处,阴虚洞天则是不在此处不在彼处,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的幻境,虽然存在于真实世界之中,却并没有激发到撕裂空间的程度,只是短暂的引动虚空之力,生成一个类似于独立空间的幻境。 但这个如同幻境一般的空间,介乎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却又是真实存在的,能容纳任何没有生命的物体。 像修士常用的储物法器,如纳物袋、储物袋、乾坤袋等,或者储物戒指、手镯、玉佩一类,都是事先开辟出一座阴虚洞天,而后再以阵法做支撑,将这个随时都可能崩坏的空间稳固下来,既近于阳实洞天,又保留了阴虚洞天不在此处不在彼处的特点。 唯有元神之上的大神通修士,真灵寄托虚空之后明悟世界本源,身与天地合,以大法力撕裂空间,强行截取一块空间碎片纳入阴虚洞天之中,才能祭炼出永恒不坏的储物法器。 立花千代道:“我魔山派的道统传承自魔道祖师,开辟阴阳虚实两相洞天的法门也与你们大有不同。我魔剑门的手法,皆来自法界万剑诀,讲究剑碎虚空之道,乃是本门秘传之法,实在不好告知前辈。” 沈彦秋没想到区区一道法门,竟然也有这般大的来头,立花千代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实在不好再厚着脸皮讨要。 “是我孟浪了。” 沈彦秋拱拱手,转身向鹤帜章走去。 立花千代有些迟疑:“前辈这是去作甚?” 沈彦秋笑道:“我去问问鹤老师,说不得便能捡到一门法术。” 立花千代脸色有些难看,沈彦秋这话说的有些伤人,并非她不想传授沈彦秋辟空之法,实在是关乎本门最高心法,她没有权利也不敢私传。 “道友莫要多想,我没有怪罪埋怨道友的意思。道友思虑妥当,确是我想当然了,倘若道友真告诉我了,只怕日后凌道兄那里也不好交代。” 凌道兄?! 提起恩师凌怀栩,立花千代脑海中猛然一亮。 是啦,师尊也与他道友相称,几次三番给他面子,小师弟更同他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这门术法虽然出自法界万剑诀,却也不是不能传他,只要摘去其中紧要之处,只与他开辟两相洞天的基本方法,想来师尊知道之后,也不会说什么。 “前辈请听好,我魔剑门的辟空之法乃是如此……” ------------ 第六百零五章 阴虚洞天 太岳真形剑强不强? 答案是肯定的,抛开剑道气、意、势等诸般境界不谈,单单只从纯粹的剑术方面来说,太岳真形剑就是剑道真形之中的顶尖法门。 但是再强的手段也有个限度,绝不可能从金丹修士手中使出来,能催发出比肩元神修士的力量。 白秋离的太岳真形剑之所以让一众宗师都束手无策,原因并不是这门剑术本身,而是幻化出的剑道真形,恰巧于此时此地,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倘若白秋离使出五禽真形剑,亦或者星斗真形剑之类的法门,像防风无忌、鹤帜章和呼延春这些金丹上重的妖帅,也都能随手破去,可偏偏他发出的是太岳真形。 正如鹤帜章所言,透过头顶九层罡风之后,就是神仙道天堑山之所在,如此短的距离召唤太岳虚影,谁也不敢保证不会被神仙道的高手察觉。 这才是几位宗师高手顾忌之处。 神仙道不是不能得罪,妖魔鬼道和神仙道向来不对付,还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同样位列十二正宗?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如人,碰到旁人可以毫不在意的事情,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 没有赌上性命的决心,谁也不会轻易招惹神仙道,而且还会尽可能的缩小这种事发生的几率。 因此即使鹤帜章给出一刻钟的时间,这些人依旧觉得时间太紧迫。 只有沈彦秋不这么想。 提起神仙道,他的概念只有一个模糊的强字可以概括,至于强到什么程度,他最多也就只能想到修为第一的雷帝天尊、真武荡魔天尊等人,以及魔山大祭时没有见到模样的武道天王乔道真。 雷震霄成就八劫,炼化星辰肉身,体内的小世界已经完全质变成一座小千世界,能够使其中的生灵修炼到金丹九转,只要接引出来渡过天劫,便是一尊元神修士。 五御帝君的实力自不必说,单只一位乔道真,以六劫出窍的修为,就能比肩阎魔天子乔旭,被人尊称为武道天王,就足以骇人听闻。 乔旭是谁? 那可是和大自在天魔主一个等级,五方鬼帝、十殿阎罗都要在他麾下臣服,鬼道至尊级的人物!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鹤星恫是他的妻子,未出世的怜星是他的孩子,这两个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为人夫为人父者,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能保护,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长生对于他的意义,绝不是一个人活到天荒地老。 或许对于那些已经修行了上千年,红尘种种早已完全断绝的修士来说,情爱只是对自身的一重桎梏,制约自己成就长生乃至飞升的枷锁,可对于沈彦秋来说,这是他如今努力修行,努力活下去的动力。 哪怕如今这个斗法大会已经完全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莫名其妙沾染上了神仙道这个庞然大物,他也没有任何的动摇。 他是不会辟空之法,否则鹤帜章说出那番话之后,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辟一座阴虚洞天,将太岳虚影吞纳进去,丢入虚空乱流之中。 “不在此处不在彼处……” 咀嚼着开辟阴虚洞天的关键,沈彦秋一边调动着幻魔道的法力,一边大步走向鹤帜章,众人的目光顿时向他汇聚,连彼此之间的传音商讨也都停了下来。 “老师,弟子愿意一试。” 老师? 沈彦秋的法力波动虽然被幻魔道遮掩的十分晦涩,但他终究只是等同于金丹五转的修为,这些同样处于金丹中乘的“对手”们捕捉不到他的气息,却瞒不过在场的金丹上重以及元神修士,至多也就是感应的结果略微有些偏差,以及法力气息有些神秘,不过有大悲宗嫡传弟子这一重身份在,也没有人会想到太古神魔法术上去。 不过鹤帜章也才金丹七转,了不起称呼一声道兄都算是给面子,真要是按照哀无心的身份算,鹤帜章能跟他平辈论交都算是抬高了身份,怎么就成了老师? 老师和师尊不同,师尊、师父的称呼不能随便叫,一旦确定关系之后,那可是等同父子一般的因果,而老师则是对修为境界高过自己之人,又达不到师尊程度的尊称,同样是属于前辈行列。 见沈彦秋第一个站出来,鹤帜章觉得理所当然的同时,也不禁是甚为欣慰,严肃的表情终于带着笑容:“好!今日这一声老师我便应下了!你且放手施为!” 沈彦秋躬身称是,正要出手开始阴虚洞天,就听一人高声叫道:“且慢!” 鹤帜章眉头一皱:“孔太子有何异议?” 沈彦秋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俊俏青年越众而出,他并不认得此人是谁,鹤帜章却是看的明白,乃是孔雀王子孔香君叫住了沈彦秋。 孔香君笑道:“尚书大人,星恫与我有婚约在身,虽说大悲无心以势压人,鹤王陛下顾全大局不得不应允了大悲无心的要求,却也没有撤去我和星恫的婚约,只是加了这么一场斗法,给旁人一个机会,所以名义上我还是星恫的夫君。” “既然是自家之事,就没有劳烦外人的道理。” 沈彦秋眼神冷厉如刀。 孔香君话里话外明着折辱恩师,同时也在提醒……实则已经是在嘲讽鹤连山做事不地道,欺软怕硬不敢得罪大悲宗。 鹤帜章面露不悦:“孔太子好口采!既然孔太子愿意出手,那就再好不过了!彦秋你且等等,容孔太子施法之后,再继续比试就是。” 孔香君嗤笑一声,环顾四周:“尚书大人此言差矣!既然是小王出手施法,赌上我孔雀一族的安危,拼着承担神仙道的怒火,自然与这位大悲宗的高足无有干系,也同诸部的兄弟没有干系,还比试什么?” “莫说小王说话难听,诸部兄弟哪一家能做得到的,大可现在就站出来。” 无人应答。 媳妇儿什么时候都能娶,又不是非鹤星恫不可。且不说妖魔道偌大的部族,单说羽族之中,比鹤星恫身份高贵长相漂亮的比比皆是,犯不着为了她惹下这么一桩祸事。 “往大了说,这是我羽族的家事;往小了说,小王和星恫亦有婚约在先。便是为我孔雀一族和云影鹤一族的颜面做想,小王也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选,还轮不到大悲宗的人争先。” 孔香君侃侃而谈:“哈哈,既然是得罪了神仙道,小王也不怕再得罪大悲宗!” 此时他自称小王,而不是我,便是站在孔雀王子的身份上和鹤帜章对话,那所谓的鹤星恫未婚夫婿的身份,和他孔雀王子的身份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 休说鹤帜章是云岭尚书,便是拿出太子太师的身份来,也要比孔雀王子矮上一头不止,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他这是要拿身份来压鹤帜章。 沈彦秋冷笑道:“此事自有家师和鹤王陛下做主,孔雀王陛下也知其内情,尊驾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将我排除在外,却是做了一番无用之功!我亦不与你分辨,若要动手烦请从速,否则我便要出手了。” 不等孔香君说话,也不管他脸色变得阴沉,直接对着鹤连山一拱手道:“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比身份沈彦秋怕过谁? 他虽然没有血脉高贵的出身,但是他福缘高运道深,有哀无心这么一尊大神在背后撑腰,纵是比上十二正宗的太子、亲传弟子和许多长老,也完全不虚,更何况一个没落的孔雀王族? 鹤连山看了看神态自若的孔雄飞,见他竟然不打算开口分说,便道:“谁人破去太岳虚影,便是我云影鹤一族的贵客!我鹤连山也承他一个人情!” 沈彦秋笑着点点头,眼中红蓝两色光华闪烁不休,喷吐出三尺开外,水火锋已然被加持在幻魔法眼之中,紧紧盯着空中的太岳虚影。 鹤连山说的不容置疑,孔香君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顿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是好,见沈彦秋开始蓄力,只得冷哼一声,背后升起一道孔雀虚影,五色光华团团如宝珠。 若要开辟出一方足够容纳百丈太岳虚影的阴虚洞天,无他二人而言也非易事,自然做不到信手拈来。沈彦秋以幻魔法眼探查虚空,孔香君也是以孔雀王拳的拳意搜寻确定空间节点,为的都是一击必中,彻底消除太岳虚影。 “这小子的法力好生古怪!” 沈彦秋一动手,身上遮掩的气息便清晰许多,纵然有小成境界的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修成的道门法力斧正,一身十方魔道的气息仍旧浓郁非常,只是气息极为正宗,没有普通魔道修士那股诡异狠辣的狂放之气。 “大悲宗乃是神道,以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成名,历代宗主都是修炼此法,怎地这小子一身魔道法力?” 十二正宗的道法广为流传,衍生出的中低阶道法、道术、法术也是不计其数,而其根源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惊雷震九霄》、《无量剑典》、《天魔解)体大法》等等,却是密不外传。 道门功法中正平和,讲求阴阳合和,动静之机,合乎天道;浮屠功法气势磅礴,金光璀璨,莲花舍利,宝相庄严;妖族功法最为霸道,直来直去不加遮掩;魔族功法最是隐晦难辨,狠辣诡异。 “我同牛圣婴也打过交道,他一身法力若非三昧真火煅烧数百年,也是铺天盖地的一股魔气,短断然没有这般纯正凝炼!难道他身上也有类似三昧真火的宝物?” 沈彦秋自斩断浮屠法力之后,十方魔道的法力便不再受到影响,非但心智因此更加坚定,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的法力也随之水涨船高,其中正平和的特性和十方魔道的法力丝毫没有冲突,甚至于不强力催动十方魔道法力的情况下,一招一式除了具备远古神魔法门独有的威能之外,还具有道门法力特有的道蕴,浑然一个修仙炼道之士,云水自在的全真。 十方魔道的法力正而不邪,却终归脱不得一个魔字,纵然遮掩的再好,若得看穿之时也免不了被看穿。 --------------分割线--------------- 工作之余,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创作,至今已两年有余,两百万字写来不易,却也舍不得搁下。只是成绩淡然,阅文者了了,多少有些不甘。写作同修行一般全无捷径,只是希望读者朋友多给点支持,让我把《十方凡道卷》这本书写完。对本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入QQ读书群873986870,给笔者一点鼓励动力。谢谢大家!!! ------------ 第六百零六章 还是要打 演武场的空间被云中城的阵法笼罩,云中城被凤鸣城的阵法笼罩,而凤鸣城又被罡风层笼罩。 若再算上自成空间的四象塔,白秋离召请太岳虚影,足足跨越了四重阻碍。 以他的法力,能否穿透四重空间阻隔再透过九层罡风惊动神仙道,谁也说不准。 而且大家都不自觉的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就算惊动了神仙道,又能如何? 太岳真形剑本就是一门更贴近于神通类别的剑术,而不管神通也好,剑术也罢,都是给修士修炼的,总不能有人施展五岳真形剑,幻化出五岳虚影,神仙道和元魔山这些五岳名山的高人们都要管一管。 神仙道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管得着别人施展道法吧!除非像当初收缴《神仙大道歌诀》那样,派遣无数高手走遍修行道,将学会五岳真形剑的修士一网打尽。 比五岳真形剑还重要百倍的《神仙大道歌诀》如今还有流传,更遑论一部五岳真形中的太岳真形剑了。 理是这么个理。 只是没人敢赌,或者说在场的人,没人敢赌。 鹤星恫怀有身孕一事,云影鹤一族无论怎么瞒,也瞒不过这些羽王,故而来参加斗法之人,多半都是抱着同样的心思——带着鹤连山的女儿回家,和云影鹤结成姻亲,立下同盟之宜。 若非为了壮大势力,纵然鹤星恫容貌赛过天仙,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也绝不会做出替旁人养媳妇孩子的蠢事。 孔雄飞之所以一力要求孔香君迎娶鹤星恫,还不是为了一部流云七杀手,一部震惊修行道的栽星捶。 孔雀王拳变幻莫测,大鹏王拳却是直来直去的刚猛,倘若能得到流云七杀的修炼之法,将摘星手融入孔雀王拳,栽星捶融入大鹏王拳,孔雄飞便有信心于千年之内突破七劫,证道神化。 七劫分神化念这一关,他实在是等的太久了,久到就连牛太煌和金万瞳都不声不响的进入七劫,他还在六劫出窍境煎熬。 六劫到七劫是一个分水岭,宗师和大宗师的区别,绝不是表面上的一字之差,实则已经是天差地别。 “哼!鹤星恫那娘们儿,我也有多年不曾相见,不知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若看的过眼也就罢了,留在身边当个丫鬟使唤,想个法子把那孽种宰了,倒也能偶尔把来暖暖床……” “若是看不过眼,便留下那孽种,将她囚在冷宫,只把那孽种来换流云七杀手,谅她也不敢不答应!” 孔香君盘算妥当,瞥了一眼沈彦秋,忍不住冷笑:“这厮明明是人族,却来参加我羽族的法会,看来鹤星恫的姘头就是他了!我若堂堂正正的把他杀了,就是哀无心也奈何我不得!” 他以孔雀王拳的拳意探查空间,脑海中飞速计算开辟阴虚洞天的节点位置,已然勾勒出一幅立体的图形。 沈彦秋还是第一次以幻魔法眼窥探空间的本质,牢牢把握住阴虚洞天不在此处不在彼处的特性,眼中同样也有了一个模糊的图形。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破开空间的一刹那,虚空乱流对神识的冲击,以及虚空裂缝无与伦比的吸力。 人为开辟的虚空裂缝和修行道域外星空中的虚空截然不同,域外星空虽然同样是虚空之所在,不但有数不尽的虚空乱流,还有陨星带和星辰崩灭之后形成的玄牝之门,危机四伏却恒定不动。而人为开辟的虚空裂缝则显得狂暴无比,吞噬一切外物,一不留神就会被粉碎神识,未完成的阴虚洞天也会随之破碎。 阴虚洞天没有特定的形态,因它本身就是虚幻的存在,故而每个人开辟的阴虚洞天都不相同。而阴虚洞天比之阳实洞天相差甚大,却更为修士喜爱,便是因为它的功用十分广泛。 阳实洞天巩固到极致,能够稳固成一方洞天福地,恒久存在。或被打入特制的法器之中,祭炼成储物之宝,功用相对单一。而阴虚洞天不仅能够用于战斗中损毁对手的法术、神通、神兵法器,还能将对手封锁,借助洞天崩毁的力量击杀对手。 再加上阴虚洞天开辟的时间更快,耗费的法力也更少,不稳定的虚空又能隔绝神念探查,当做暂时藏匿行迹的绝佳场所,非常受金丹中乘之上的修士欢迎。 沈彦秋毕竟是初学,之前从来没有开辟阴虚洞天的经验,勾勒虚空节点的速度就比孔香君慢了不少,一步慢步步慢,等到他依照图形将阴虚洞天大致勾勒完成,孔香君已经捏着拳头,一拳向空中砸去! 落后一步沈彦秋并不惊慌,他在赌孔雄飞的反应。一个连祖地丢失也不敢舍命相搏的人,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如何忍辱负重,如何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其实都是一个懦弱的人。 无怪乎比他修行更晚的牛太煌,都能先他一步成就七劫,孔雄飞所缺的,就是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么一个懦弱之人,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处于绝对的危险之下。 果不其然,一见孔香君拳碎虚空,阴虚洞天刹那形成,孔雄飞终于忍不住出手,演武场正中的四象塔化作一道流光,猛的将太岳虚影一裹,甚至连鹤连山释放的流云飞瀑也裹了去,随即化作拳头大小,落在孔雄飞手上。 鹤连山看着脸色有些阴沉的孔雄飞,以及面面相觑的各族修士,轻声笑道:“多谢孔兄仗义出手!” 孔雄飞怜子,情愿将这份未知的危险揽在自己身上,说实话鹤连山也有几分钦佩之情,只是这时候可不敢刺激他,要是稍有言差语错惹怒了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他是心情大好,自然不会吝惜几句夸赞之言。 “还是孔兄这般凤凰嫡脉,羽族之长,才有这般大的心胸度量,真是叫人佩服!”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孔兄真大丈夫也!” 白奕和雁宗堂也同时抚掌称赞,雁宗堂更是拿出鱼日仙人的诗句,引得众人又是一片赞叹之声。 鱼日仙人成道于上古诸真时期,为十方大真人之一,向以文词遒劲老到,抨击批判成名,于世人彷徨之处呐喊,以真言警醒愚昧,诗文更是独树一帜,这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便是鱼日仙人最真实的写照。 孔雄飞有苦说不出,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强撑一张笑脸,故作平淡的道:“香君是未来的孔雀王,不可因这些许小事恶了神仙道,既是诸位不肯动手,这差事自然要落在孔某人身上。” “诸位道兄怜子之情更甚于孔某,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雁宗堂赞他是大丈夫,他却反过来赞他们是真英雄,应的正是鱼日仙人那句无情未必真豪杰之言,实则是赤裸裸的嘲讽。 不过苦差事让孔雄飞一肩挑了去,白奕等人也乐的让他发泄几句,否则憋在心里气出病来,以后还不知道要暗中使什么手段对付他们。 白秋离是白奕的儿子,孔雄飞有怜子之情,不让孔香君毁去太岳虚影,将交恶神仙道的可能揽在自己身上,白奕又岂是无情之人? 孔雄飞一手托着四象塔,感应着其中被地水火风粉碎的太岳虚影,也是忍不住暗暗叹息,白秋离惹出的祸事,我却不得不给他顶缸,实在是无奈至极。 罢了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辱负重这些年,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鄙夷唾骂没听过?你们都把我孔雄飞当窝囊废看待,斥骂我为无胆鼠辈,丢尽了祖宗的颜面,我也能唾面自干。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看清楚,孔雀一族从来都没有辱没凤凰之子的荣耀。 孔雄飞道:“如今孔某消了祸患,鹤兄这斗法之会也该散了吧。” 白奕急道:“管他斗法不斗法,孔兄先把我儿放出来再说!” 四象塔由孔雄飞掌管,如今白秋离和太岳虚影都在四象塔中,白奕可不清楚究竟是地水火风粉碎了太岳虚影,还是孔雄飞使了什么法子,把祸事推到白秋离身上。 孔雄飞笑道:“白兄如此急切,是担心孔某陷害秋离侄儿?”说是这么说,还是立即将白秋离放了出来。 “呵呵……” 白奕被他当面戳破心思,一张老脸也是止不住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晃过去道:“孔兄说的哪里话,白某岂是这等人?”一边说一边挥手将白秋离笼入袖口,直接塞进元神之中,竟然是打算彻底不让他出来了。 白秋离和雁幸塵来参加斗法大会,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心娶鹤星恫,实则是因为鸿鹄二族和云影鹤一族的关系交好,他两个的修为也不弱,正好可以用来应付孔香君和寒山貄。 孔香君和寒山貄是什么德行,鹤连山不是不知道,倘若没有沈彦秋与鹤星恫珠胎暗结,哀无心亲身说情一事,他也不甚愿意将鹤星恫嫁给孔香君,只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愿意就能不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孔雀一族再怎么没落不堪,名义上仍旧是羽族的领袖,和孔雄飞结成姻亲,除了面子上不太好看,其实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失,反倒能籍此抬高云影鹤的地位。 然则哀无心偏偏就出现了,那就不由得他不慎重选择。 当他以斗法选婿告知孔雄飞的那一刻开始,他的选择就已经决定了。他知道,孔雄飞也知道,只是彼此都需要一个相对和平的方式来解决。 鹤连山示意大家都坐下说话。 “既然与会之人都出来了,那便各归本部就坐吧,也不用到屋子里去,等下依旧是排次叫号出场。” 孔雄飞沉声道:“鹤兄是什么意思?” 鹤连山不以为意,指了指他手中的四象塔:“收去太岳虚影的是孔兄,难不成也要算在香君侄儿头上?既然是小辈之间的事,就交给小辈们自己去解决,孔兄仗义出手,今日就当兄弟承孔兄一个情。” “如何?” 孔雄飞顿了顿,忽地展颜一笑,重新将四象塔抛回演武场中心。 “那就如鹤兄所愿。” 见父亲妥协,孔香君捏紧了拳头,脸上五色光华流转,一身法力运转到极致。 孔雄飞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这股冲天的杀意按压下去,意味深长的道:“既是鹤兄安排妥当,你就去会一会我羽族的青年才俊。记住,出手要有分寸。” 孔香君冷笑道:“父王放心,孩儿一定把握好分寸!” -------------分割线-------------- 工作之余,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创作,至今已两年有余,两百万字写来不易,却也舍不得搁下。只是成绩淡然,阅文者了了,多少有些不甘。写作同修行一般全无捷径,只是希望读者朋友多给点支持,让我把《十方凡道卷》这本书写完。对本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入QQ读书群873986870,给笔者一点鼓励动力。谢谢大家!!! ------------ 第六百零七章 碧眼蟾蜍 白秋离和防风祸忌白打一场,二人谁也没有晋级,反倒因此失去了资格,白奕自然是欢喜不已,本就是来走个过场,虽然没有拼下孔香君和寒山貄任何一个,但是能拉下防风祸忌这匹黑马,也算是意外之喜。 虚空凝剑术着实不好对付,防风祸忌还有万剑归宗没有使出,以他们几个的眼力不难看出,防风祸忌绝对有坐三望二争第一的实力。 寒斐子选了个四号。 鹤连山请他选人的时候,寒斐子已经沉沉睡去,硬是接连喊了几声这才醒过来,随口叫了个四号,立马又闭上眼睛。 防风无忌受鹤连山相邀,选了个九号。 在座还有白奕和雁宗堂两位宗师没有开口选人,鹤连山把这个机会提前交给他,也不知道是否是对防风祸忌失去继续比赛资格的弥补。 总之,面子上是给的很足。 沈彦秋捏紧了手中代表七号的翎羽,莫名紧张起来。 十三个人两两对阵,注定有一个人要轮空,按理说谁都想成为这个幸运儿,可沈彦秋悄悄不想。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迫不及待的想上去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击败对手,将压在心头的紧张发泄出去。 谁都可以输,唯独他不行。 旁人输赢都无所谓,他一旦输了,失去的就是自己的妻儿。 四号是狂鹫一族的公子阴无咎,九号是鸳鸯一族的公子祝英,结果不言而喻,鸳鸯是水鸟,狂鹫却是雄霸天穹的猛禽,一套大天裂空爪还没使出三招两式,祝英就败下阵来,受了不轻的伤势。 不过按照阴无咎的说法,他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真让他使出裂空三式,祝英就要变成一摊碎肉。 “既然是吉祥鸟,那就好好躺在枕头上就是,学人家出来打擂,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真以为凡人膜拜的鸳鸯枕,能挡得住我大天裂空爪不成?” 祝英的法器乃是一个枕头,颇是有些来历,据说是某对痴情种心血浇筑的宝贝,那二人碍于身份地位不能长相厮守,男子惨遭羞辱怒急攻心吐血而死,女子在其坟前哀恸三日,哭开坟茔抱枕同葬,魂魄化作比翼彩蝶飞去。 那枕头得了痴情精血浇筑,于地脉中受地气滋养,年深日久得了灵性,竟也化做蝴蝶破坟而出,吸收月华锻炼灵性,就在即将开启灵智化身为妖之时,被偶然路过路过的祝英撞见,当即便收了去,祭炼成自家的随身法器。 这个枕头,正是叫做鸳鸯枕。 “一曲琵琶数行泪,相思半盏人半醉,朱帘暮卷绡憔悴。玉玲珑,翩儿马,晓夜寒风,银华摇帐,落落离人泪。 孤星点点残月坠,五花织锦昔人绘,凝香烟雨各相配。鸳鸯枕,连心袖,愁掩西窗,金灯曳影,莫莫凄人醉。” 貌美如女子的祝英神色凄凄,捧着断成两截的鸳鸯枕,黯然神伤。 “鸳鸯枕,连心袖,可怜双排难双扣,可怜双排难双扣……” 阴无咎嘴角一阵抽搐。 这厮浑然似个娘们儿,出手也是软绵绵糯糯一团,只把幻术来哄人,金丹五转的道行竟然发挥不出四转的战斗水平,也不知道怎么就敢跑过来参加什么斗法大会。 “小族就是小族,坐井观天之辈!井底之蛙不知四海之大,或许在鸳鸯鸟一族算是个天才,可放在偌大的羽族之中,实在是不够看呐!” 阴无咎不费吹灰之力胜了一场,脸上也没什么喜色,更无半分得意。若是击败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那才是大快人心之事,如今反倒是成了欺凌弱小一般,实在是晦气的紧。 祝英也不回归本座,就这般捧着两截断掉的鸳鸯枕,双目无神喃喃自语,一路跌跌撞撞向演武场外冲去。 “哎哟,心魔入体!” 祝英一身法力趋近涣散,浓郁的水灵力几乎凝成实质,在他周身环绕成一圈浓重的水汽,如波浪一般向四下荡漾,隐隐有浪潮涌动之声。 只是这股肆虐的水汽有些不受控制,滚滚黑气和水汽紧紧缠绕,大有将水汽尽数吞没之势。 鸳鸯鸟属鸿族统御下的部族之一,乃是水鸟,也被称为比翼鸟,实力中等偏下,根本不属于战斗序列,向以歌舞之道出名,是白奕宫中侍奉的内侍近臣。只是年轻一辈出了个祝英,修成金丹五转,想在羽族大会上闯个名声,正好被白奕抓过来凑个人数,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三招两式被阴无咎击败不说,因为一件法器导致心魔入体,着实丢人。 丢的还是他白奕的脸。 鸳鸯部的两个随侍赶忙追了过去。 鹤连山毕竟是东道主,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便询问白奕晚不晚派人照看一下,白奕气的吹胡子瞪眼:“若这点魔障也看不破,他便老死在金丹五转吧!” 一个没有前途的天才便不是天才,鸿族下辖诸多部族,也不缺一个鸳鸯鸟,出了这档子丢人之事,鸳鸯鸟在内廷的地位恐怕要受到不小的震荡。 入什么魔劫不好,偏偏入了情劫,谁不知道对修士而言,诸多小劫难中唯有情劫最是难渡,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的结局,多少成名的金丹高手堕入情劫之中,身死道消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阴无咎轻易胜了祝英,一言不发回归本座调息,毫无得胜的喜悦,旁人自然不好出言相贺,况且狂鹫一族本就唯苍云术马首是瞻,在座的羽族几乎都不服元魔山管辖,说好听点是对狂鹫一族敬而远之,说难听点就是不屑与之为伍。 七对十三。 终于轮到沈彦秋出场了。 虽然没有成为轮空的那个位置,沈彦秋还是狠狠的松了口气。 先胜一场,定定神也是好的。 十三号,竟然不是羽族。 听到鹤守拙报出来历,包括孔雄飞等人才知道,这个一身绿袍的青年,赫然是近乎绝种的碧眼蟾蜍。 方天震已经从顿悟中醒来,看样子却是破有收获,正瞧见沈彦秋和绿袍青年一同上场,连忙向立花千代打听,这才知道来了一位碧眼蟾蜍。 “这算什么?癞蛤蟆吃天鹅肉吗?” 碧眼蟾蜍和三足金蟾一样,都是传说中的生物,修行道所剩无几,单论珍稀程度足可比拟绝迹的凤凰。 可是这明明是一场羽族的盛会,沈彦秋还是占了诸多便利,这才得以人族的身份参加,这头碧眼蟾蜍又是怎么一回事? 酒鬼笑道:“许沈前辈走后门,就不许旁人走么?说什么癞蛤蟆吃天鹅肉,不过是无能为力者的酸腐之言罢了!吃不着的才说这话!你也不想想,但凡是能吃到天鹅肉的癞蛤蟆,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角色?青丘国主的夫婿,也是金蟾出身,真要说出去,也不知道要酸死多少人!” “人家这是有本事,有后台啊!” 沈彦秋缓缓抽出藏苦,冲方天震点了点头,将槊一背纵身跃进四象塔,只听得水声隆隆,脚下已经是汪)洋一片。 绿袍青年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直到鹤守拙再次催他进场,他才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有条不紊的从袖口里抽出一杆长枪,却软绵如绳索一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众人一阵哄笑。 身后两个侍从羞红了老脸,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绿油油的瓷瓶,倒出几滴粘稠的绿色液体,使劲儿搓了搓,直到手上腾起灰蒙蒙的烟雾,这才抓着软绵绵的长枪狠狠撸了几下。 长枪瞬间挺直,锋芒耀眼。 绿袍青年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侍从端着瓷瓶靠近他鼻孔,小心翼翼的用手扇了两下,赶紧塞上塞子收起来,绿袍青年果然精神抖擞起来,一张萎靡不振的脸上满是红润的亢奋。 “道友莫要惊慌害怕,快快认输,我不伤你性命!” 绿袍青年一振长枪,脚下炸起一团四溅的水花,身影如幻影一般连连闪烁,一眨眼就晃进四象塔中。 这个遁法就有些与众不同。 遁法一道不脱阴阳五行,总在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之中,像流云飞瀑这般七彩光华闪烁的,微乎其微。旁人的遁法施展开来大多都是化光而走,肉眼根本难以捕捉遁光的痕迹,只有拉开距离远远观瞧,才能隐约看到遁法本身五行属性散发的光华。 而绿袍青年的遁光似乎超乎阴阳五行之外,如同瞬间分出无数幻影,又在分出幻影的一瞬间将真身转移到预定的位置,如非比斗场所就在四象塔,根本无从揣测他要达到的方位。 “花间派的百花幻身?” 不少人似乎是认出了这门遁法的来历。 雁宗堂也是啧啧称奇:“啧啧……碧秀心果然是碧眼儿最疼爱的儿子,连名花流的遁法都给弄到手了!” 白奕道:“之一。碧洛赋有五个儿子,哪一个不是他最疼爱的?嘿嘿,碧眼儿有魄力啊!把五个儿子送到天地人神鬼五大宗门学艺,连鬼皇大人门下都想方设法送了一个过去,图的是什么?还不是想集众家之长,重回祖上六眼蟾蜍的巅峰!” 雁宗堂道:“名花流有星宿天章,碧眼儿肯定不会放弃,只是星云道主除了招女婿送媳妇之外,整个名花流只有花间四公子四个男弟子,碧秀心拜入名花流,想要如愿以偿修行星宿天章,只怕比拜在鬼皇门下的那个还要艰难。” 老太傅笑道:“鸿王这话可不能让星云道主听见,否则苏星河该要找你喝茶!” 青丘国主涂山九月虽然成就七劫神化大宗的境界,已经触摸到炼化星辰肉身进阶灵肉合一的至境,但青丘山洞天毕竟远在域外虚空之中,向来不在修行道走动,故而女修第一人一直都是名花流星云道主。 得罪了蓝星术,可不仅仅是得罪了名花流,正如雁宗堂所言,名花流的女婿遍布整个修行道,十二正宗都不乏其人,真要按照辈分排下去,蓝星术可谓是祖师奶奶一般的人物。 雁宗堂一想到每天都有人跑过来找自己喝茶聊天,特别是苏星河这样儒门出身的腐儒穷酸,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白奕也是忍俊不禁,岔开话题笑道:“这世上的事儿,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碧眼儿生了五个儿子,也舍得一个不留,连幽冥界那种毫无生机的绝地也肯丢一个下去……说实话,你我都不如他!” “不过这事儿轮不到咱们操心,我就想问问鹤兄,碧眼蟾蜍可不是羽族,怎地也能来参加此会?” “嘿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鹤兄是想成全这句老话不成?” 鹤连山淡然自若的道:“我欠碧洛赋一个人情。” 白奕噎了一下。 鹤连山不愿多说,他总不能追问欠的是什么人情,人情这种东西可大可小,究竟有没有也只有鹤连山自己知道,有些话得适可而止,刨根问底只有傻子才会做。 “尚书大人,你同大悲无心有过交集,可知道大悲宗也有锻体的法门么?那持槊的小子肉身也不如何坚固,身上魔气与道气纠缠不清,怎么看也不像是无心尊者的弟子,也敢学体修士舞枪弄棒?” 白奕发问,鹤帜章却是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拱手道:“鹄王有所不知,此子名叫沈彦秋,乃是已故均天剑徐沐白自小世界带入修行道,机缘巧合之下和大猿王结成兄弟,说不得便是从大猿王那里学来的武道神通。” “嘶,他就是那个什么大圣王?” 白奕吸了口气:“只听说袁无极破开大力魔王的五指山,修成猿魔一族的至高神通猿魔疯神法,炼就一尊斗战元神,带着香狐公主和地涌夫人打上翠屏山,连自在魔宫的大门都给打碎了!” “结果袁无极竟然还能全身而退!” 孔雄飞点头道:“确有此事!初听此事时吾还以为杀劫已起,天降大猿王这颗杀星降世!” 袁无极以新晋神婴果位,打上自在魔宫且全身而退,在场的各位都自愧不如,哪怕孔雄飞已经出窍后期,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分神化念迈入七劫大宗师的行列,却也一分把握都没有。 这也是他诚心喊一声大猿王的缘故。 “红尘杀劫啊!” 一说起杀劫,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谁也不知道令人心惶惶的红尘杀劫,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或者说已经开始了,大家都是身在劫中而不自知。 鹤连山叹道:“多说无益。吾等一心只求逍遥长生,且看他们二心者竞斗吧!” ------------ 第六百零八章 五毒追魂 纵身跳进四象塔,沈彦秋连遁法都没使用,纯粹以肉身的力量跳跃进入,顿时炸起好一朵白腾腾的水莲花,随即释放一丝八极冻气,将数丈方圆的水花冻结,如同一座冰晶莲台。 他身上衣服乃是哀无心以法力凝聚云汽织就,虽是随手而为,毕竟是大宗师炼就得宝物,足抵得上寻常中品的防身衣袍,早被他用幻魔道的法力炼化,亦有随心幻化形态之能。 此时一身月白色贴身劲装武服,足下一朵冰晶莲花,头顶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幻化成一团星云,任谁看了这副卖相也要叫声好。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引出阴魔望天朔,而是先使了一个立马藏枪式,将藏苦完全隐匿于身后。 碧秀心见状有样学样,同样把手中长枪往身后一收,全然不露分毫。 果然是个高手。 沈彦秋先碧秀心一步跳进四象塔,所以并没有看清他手中长枪的特殊之处,方天震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碧秀心手中长枪乃是几条碧绿色的长蛇拧成,螺旋形枪杆就是布满细密鳞片的修长蛇躯,三角形的蛇头互相交叠团簇如花,恰似一朵幽碧怒莲,几条粗壮的蛇信麻花一般拧在一起,刺出一抹一尺长的黑红枪头。 以活物祭炼的神兵。 没错,看到这杆枪的第一眼,方天震就已经知道,绝对是一杆神兵。 方天震信誓旦旦的拍着酒鬼的大腿:“这要不是神兵,就把你的名字倒过来写!” 酒鬼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说定了!” 沈彦秋并没有跟方天震说起过藏苦的来历,方天震自然也不知道,这杆新近被沈彦秋命名的藏苦,也是一柄出自南疆火皇宫武库的神兵。 神兵的品阶之分不似法器这般严谨,除了绝品的顶阶神兵之外,上中下三品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只有锻造师和持有者才最清楚它确切的品阶。 只是沈彦秋哪里会什么枪法? 就算会,也只可能是当初军主传下的简化版赤炎枪法,区区凡俗的武道……不,根本算不上武道,只能说是武术,如何能和体修士千锤百炼的武道神通相比? 南疆之行,方天震并没一起去,所以也不知道沈彦秋领悟了斗战法阴魔望天朔,以及十方魔道中最简单直接的力魔道。 沈彦秋对力魔道的开发程度,还处于最基础的状态,因为实在无从下手,炎魔道和冻魔道还有道法神通,幻魔道亦有诸般口诀咒语,唯独力魔道浑然一团,连经文都宛如天书一般,难以解读。 好在他不缺对敌的手段,近战不行还有远攻,只是一块肥美大肉就在嘴边却咽不下去,着实要馋死个人。 唯有运用神力、倍化之术时,化身三丈高下的龙伯巨人真身,才能畅通无阻的引动力魔道的变化,纯粹以人身沟通,经脉之间总有一股火辣辣的痛感。 想来人族的肉身再怎么锤炼,也承受不了力魔道的冲击,若要练成力魔道,除非成就神魔法体,否则唯一的办法就是巨人真身大成,完全成就龙伯巨人才行。 不过他没有龙伯巨人的血脉传承,仅凭神力、倍化二术,想要成就三十六丈完全体的龙伯巨人,这一辈子也没有希望。 而神力、倍化之术的至高境界,传说中的法天象地,恐怕也只有成就元神之后,以无边的天地伟力锤炼肉身,才能有一丝练成的希望。 不过总归是比去南极宰杀一头龙伯巨人来的安全。 总之有了力魔道和阴魔望天朔的双重加持,再加上弱化版的龙伯巨人真身,沈彦秋完全不怵体修士。 当然,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然则不怵是一回事,输赢又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过,那也得打了才知道。 碧秀心踏波而立,白嫩红润的肤色,搭上一身油光泛亮的绿袍异常显眼,脚下浮现一圈碧幽幽的光环,内外共有五道,互相做逆向旋转。 “道友还是认输吧,我感觉你应该打不过我。” 碧秀心神情有些扭捏,微微泛红的清秀面庞上带着些许歉意,看着不像是跟沈彦秋商量,倒像是害羞的女子,向情郎温柔的诉求。 就连声音也有些软糯,令人一时间恍惚起他的性别,究竟是男是女。 沈彦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禁哑然失笑:“我看道友亦是持枪而来,莫非道友手中之枪,唤做娘娘么?” 碧秀心略有些羞涩的道:“我这杆乃是五毒追魂枪,不是娘娘枪……哎,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这还用问?我就是在讽刺你! 堂堂七尺男儿,哦不,是八尺!这厮身材修长足有八尺,长得倒也是人模狗样,怎地跟个娘们儿似的,浑然没有大老爷们的男子气概? 沈彦秋是个地道的老爷们儿,碧秀心就是比美貌女子还要艳丽三分,沈彦秋也没有半分异样情绪,若是换作方天震……这厮是个生冷不忌的货色,估摸着也敢上手。 把妹的精髓就在于,你认为是妹的,就都能把!至于有没有把……有些事情是可以暂时忽略的。 沈彦秋强忍着立即出手的冲动,轻声喝道:“若是依着道友的意思,想来道友也不是好动刀兵之人,既然如此,道友不妨认输便是,也省的你我做这么一场。” 所能仅凭几句话不战而屈人之兵,沈彦秋自然不愿多费力气,让后面的人摸清自己的路数。 碧秀心俏脸一寒,哑着嗓子刻意瓮声瓮气的道:“你敢说我不是男人?来来来,拔出你的枪来,你我枪对枪干一场!看我不搅烂你的菊花!” 饶是沈彦秋站得稳,闻言也差点一头从冰莲上栽下去! 是不是男人还需要刻意证明? 还菊花?你不知道越是刻意就越让人误解吗? 还枪对枪干一场!要不要把词用的这么生硬?有本事你站在原地不要动,看我戳你几个窟窿! 碧秀心阴冷的脸上突然浮现歉意,表情转换的非常自然,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为刚才强硬的语气感到抱歉。 “看来只能打一场了,希望你能理解,我必须赢得这场不算比赛的比赛。” 沈彦秋微微躬身。 蛇探头。 “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我的理由都比你充分十倍。我不仅要打赢你,还必须胜过所有人!” 赤炎枪有龙、凤、蛇、虎四套相对应的枪术,其中龙行式和虎魄式他一概不知,只有凤翔式和蛇盘式略知一二。 这一式蛇探头,正是蛇盘起手式的精髓所在。 也只有使用蛇探头的情况下,才能激发出龙行式的杀招,毒龙出洞的最大威力。 这也是他拿到藏苦之后,细细整理了脑海中他所掌握赤炎枪所有的招式之后,推算出来的结果。 难怪之前使用毒龙出洞,总感觉有一股意犹未尽的意味,原来是没有经历过蛇化龙这一道关卡,无法完全倾泻所有的力量。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尽管沈彦秋不是正统的体修士,对于赤炎枪也掌握的不够纯熟,但并不妨碍这一式蛇探头带给碧秀心的压力。 碧秀心是蟾蜍,就算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碧眼蟾蜍,也还是蟾蜍。 同为五毒,对于彼此之间的了解,绝非他人能够想象。 就连他手中的五毒追魂枪,都是用七条抛弃化蟒、化蛟,想要一步成龙的毒蛇炼制而成,自然能感应到蛇探头的精妙之处。 于是他的枪不再藏。 六颗磨盘大小的三角蛇头从他背后缓缓升起,扇形张开,清一色的墨绿鳞甲,一般无二的倒钩毒牙。细长的蛇身绕在碧秀心背后,同样微微压低蛇头,蛇身弯成弓形,再标准不过的蛇探头。 六对一。 沈彦秋瞬间冒汗。 还有一颗蛇头跑到哪里去了? 明明有七条蛇,碧秀心头顶上却只有六条,还有一条跑到哪里去了?难道这颗蛇头的能力是隐身吗? 沈彦秋正要打开幻魔法眼,只觉背后寒毒刺骨,来不及细想,更是来不及释放太阴炫光镜防护,急忙纵身斜跳,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一朵冰晶莲花早被一颗硕大的蛇头砸得粉碎! 碧秀心脚下五逆光环猛然涨开,碧油油的光芒将整个四象塔之内的水面都染成墨绿色,砸碎冰晶莲花的蛇头再次消失,剩下六颗蛇头抽鞭子一般交替弹射,噼里啪啦的爆响连成一片,只能看到模糊的残影。 半空中盛放千百朵白莲。 每一朵莲花上,都站着一个沈彦秋。 每一声爆响过后,就有一朵白莲炸成碎片,连带着上面的沈彦秋也碎成光点。 步步生莲。 他虽然自我斩断浮屠法力,将神境通和微妙上品莲华经咒养成的法力彻底消去,但步步生莲只是一种技巧,是邸律车修行神境通之时生发的感悟,修不出浮屠法力来,也不属于神通道术,故而被他保留下来,融合进凌虚渡的遁法之中。 适合慢悠悠赶路的凌虚渡,终于被他修成了短距离之内可以高速腾挪的遁光。 只是看上去太过惊险,尽管他腾挪变换的异常迅速,也几乎是贴着蛇头的抽打抢了一点点时间,拉出的残影甚至都没能显现出他的具体模样,就被蛇头抽成粉碎。 蛇探头转换成毒龙出洞,需要一个跃龙门的过程,而这个枪术中所谓的龙门,就是自身精气神的灌注,以无形之精气演化有形之门户,才能引出潜藏的毒龙。 可惜碧秀心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时间节点把握的也恰到好处,正卡在沈彦秋精气神凝聚成型,将成未成的瞬间,从背后突袭,一举将凝聚的气势轰碎,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 穷追猛打。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碧秀心的枪法领悟远超于我,想要施展赤炎枪必须破去他这七条长蛇的封锁!” 十方魔道是他准备力压众人的手段,不想第一场就暴露出来,当机立断之下,沈彦秋猛然顿住身形,抓住槊身正中将藏苦狠狠一拧,轰隆一声巨响,暗红色的杆子旋成一个巨大的火圆,和抽打而来的三角蛇头撞在一起,火光耀眼。 沈彦秋的身形淹没于熊熊火光之中。 方天震紧咬牙关,异常紧张的抓着酒鬼的胳膊:“兮一莫,那娘娘腔的宝贝还真不是神兵!” 酒鬼啐了一口:“震天方,你是不是叫错了?” 方天震头也不回的道:“不要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你不是有醉眼朦胧法吗?赶紧给我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酒鬼翻了个白眼,一把拍掉方天震的手道:“嘁,你还有冰河剑目呢!不比我醉眼朦胧看的清楚?你怎么不自己看?” ------------ 第六百零九章 原来是亲戚 不对,打空了! 七颗蛇头就像碧秀心的七个分身,就算沈彦秋烧出的火圆再明亮十倍,他也能清晰的感应到,蛇头除了第一下切切实实的击打在枪身上,后面便完全打空,仿佛沈彦秋凭空消失了一般。 六颗蛇头围成一圈,十二课眼睛扫来扫去。 还是没有沈彦秋的踪迹。 碧秀心展开百花幻身,无数道身影在不大的空间里极速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将附近的空间探查一遍,青绿色的蟾酥毒雾覆盖整座四象塔空间。 碧眼蟾蜍并不以毒性见长,他的毒可致幻可眩晕却不致命,然则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试想生死搏杀之时,倘若不能力敌也无法逃遁,大不了自爆肉身金丹和敌人拼个同归于尽,就算拼不死也要让他受重伤,总算出了一口临死之前的恶气,可若是被碧眼蟾蜍的温毒侵袭,浑身酸软无力,连自爆的力气都施展不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对手活捉,只怕就要落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碧秀心释放的毒雾并不浓稠,恰如一蓬蒙蒙轻烟薄雾,将整个四象塔空间覆盖。 “找到你了!” 被碧秀心藏在水底的那条毒蛇悄无声息的炸开,瞬间分化成万千道丝线一般细小的毒蛇,亦是每一寸空间都不放过,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直到带有腐蚀性的毒雾将空间灼烧的有些不稳定时,碧秀心才赫然发现,沈彦秋躲藏在一座微小的阴虚洞天之中。 “阴虚洞天不能容纳活物,就算他手法娴熟,洞天异常稳固,也不可能躲进去这么长的时间!很古怪呀!” 碧秀心不明所以,也就懒得去想,既然找到了沈彦秋藏身之处,六条毒蛇当即缠绕过去,强行碾碎阴虚洞天,把沈彦秋给揪出来。 阴虚洞天直接破碎。 “嗯?不对劲!” 六条毒蛇传回来的讯息确实是困住了一个人,可这个人非常古怪,就像是……一座硕大的雕像! 阴虚洞天破碎,直接引发一波爆乱的虚空裂缝,刚刚裂开还没来得及完全释放力量的虚空裂缝迅速闭合,一放一收之间爆发的力量远远胜过寻常的神兵法器,将六条已经幻化成水桶粗的毒蛇,割的满是伤口。 六条毒蛇重重叠叠,缠着一个身高三丈的巨人。 月白色的劲装消失不见,只有一条灰蒙蒙的布带缠在腰间,勉强遮住紧要之处,沈彦秋再一次解放自己龙伯巨人真身能够变化的的最大程度,足有三丈高。 古铜色的皮肤泛着油腻的光泽,虬结的肌肉高高隆起线条分明,粗壮的脖子上扛着一颗赤发冲天、青面碧眼、阔口獠牙的狰狞脑袋,几乎耷拉到肩膀的耳朵上还各穿着一条扭动的赤蛇。 幻魔法相。 化身龙伯巨人实在不适合使用自己原本的样貌,他又不是鼻直口阔的虬髯大汉,就算把脑袋放大十倍,也显示不出巨人真身该有的威武,索性以幻魔道幻化出一颗神魔法相的头颅。 碧秀心伸出手,叉开五指缓缓收拢,六条毒蛇的身躯也随之越收越紧。 沈彦秋双手交叉叠在胸口,张开血盆大口纵声大笑,声如铜钟震荡:“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毒蛇收拢的动作猛然一滞。 碧秀心缓缓收拢的五指不住颤抖,像是手心里有一团剧烈膨胀的气体,撑得他根本无法握拳。 “我这七条力天蛇,每一条都有撼山震岳翻江倒海的力量,又用魔门大力神魔法门祭炼一遍,就是一头真正的山岭巨人,也要被勒成肉泥!他不过是幻化的身躯,怎地有这般强横的力道?!” 他这七条毒蛇不是凡物,乃是蛇族中最以力量见长的力天蛇,被他从小以精血元气喂养,随后再喂食各种增长气力巩固肉身的灵药,以魔门大力神魔法门祭炼上百年,说能撼山震岳并非虚言,说能翻江倒海也是切切实实,竟然不能撼动一具巨人之身,实在是匪夷所思。 山岭巨人秉承戊土之气而生,以土石为血肉,精金秘银赤铜等五金之精为骨架,生来便是力大无穷,纵然百丈高的云霄巨人也要一拳轰杀,论气力乃是巨人一族当之无愧的第一。 山岭巨人都承受不住的力天蛇,这小子怎么承受得住?难道他的力气比山岭巨人还要大吗? 这一点他倒是没猜错。 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沈彦秋除了以神力、倍化之术变化的龙伯巨人真身之外,还有古往今来力量第一的十方力魔道。 力魔撼天则天塌,力魔撼地则地陷,力魔撼空则虚空崩灭,恨天无把恨地无环。 如今他对力魔道所有的感悟,都施加在龙伯巨人真身之上,他同样有信心将一拳打爆云霄巨人的山岭巨人打爆! 这就是纯粹的力量。 碧秀心更注意不到的是,沈彦秋腰间那块其貌不扬的灰色布带,乃是赵正阳亲手祭炼的千机带。 千机带的本质,是一件法宝。 金丹修士的力量再强,纵然能开辟虚空构筑洞天,也没有能力毁坏一件法宝。 咔吱咔吱…… 强行收缩的力天蛇,被沈彦秋向外反撑的力道撑的紧绷,被阴虚洞天破碎之后割裂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此时也此起彼伏的再次崩开,墨绿色的毒血喷涌而出,浇在沈彦秋古铜色的皮肤上,冒起阵阵五颜六色的烟雾。 龙伯真身不怕拼力气,却没有免疫剧毒的本领。 沈彦秋猛的吐气开声,体内烧起熊熊)炎魔真火,紧贴着皮肤覆上一层火焰薄膜,将力天蛇的血液蒸发,一时间烟雾更盛。 这七条力天蛇是碧秀心呕心沥血培养的灵物,性命交修的宝贝,自然不能折损在一场斗法之中。 碧秀心弹开五指拧了一个螺旋手印,七条力天蛇便迅速从沈彦秋身上离开,重新化作一杆五毒追魂枪。 “嘭!” 三丈高的巨人砸入水中,巨浪滔天。 沈彦秋收了炎魔真火,身上被毒血腐蚀的伤口飞速愈合,同时狠狠跺脚,炸开一团泛着碧绿色的水花,八极冻气一发即收,又是一朵冰晶碧莲踩在脚下。 撑开大手往下一抓,沉入水底的藏苦被一根水柱包裹着,龙吸水一般冲天而起,化作一杆水桶粗三丈六尺五寸长的巨槊。 阴魔望天朔。 赤发冲天摇摆,头顶一团星云璀璨,沈彦秋晃一晃阴魔望天朔,对着碧秀心当胸扎去! 蛇化龙,毒龙出洞。 碧秀心依旧是一式盾山,结结实实的顶住朔尖。 “啪!” “噗!” 包裹在藏苦之外的厚厚冰晶毫无疑问的破碎,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则随之而来的还有藏身盾后,突然弓起身子的碧秀心,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沈彦秋单手抓住藏苦,皮肤泛着不易察觉的金属和木质混合的色泽,反震的力道迫使藏苦发出极速震颤的嗡鸣,手臂也是不住颤抖。 可他的手抓的很稳。 鲁家机关臂终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件堪比上品法器的宝物,特别是经过沈彦秋这么些年的不间断祭炼,使得机关臂化作骨架重新衍生血肉,打通两臂上所有的经络穴窍。 原本不得不使用的替代品,如今早已成了自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就是机关器具的真正高明之处,既然叫机关臂,那就一定可以完成两天手臂可以完成的一切,否则就对不起鲁家机关杰这个异常稀有的称谓。 颤动很快消失。 小半截朔尖已经刺入蛇盾,崩飞十余枚鳞片,墨绿色的血液粘稠非常,强烈的毒性顽强的腐蚀着朔尖,却被神兵独有的本质排斥,一滴滴滑落。 组成蛇盾最为坚固位置的蛇头并没有因此分开,而是以蠕动来挤压伤口,一点点将朔尖“吐”出来。 “透劲?震劲?” 碧秀心吐了老大一口血,连信心十足的蛇盾也被刺破,眼神却愈加明亮起来。 “这不是枪法!但却又有枪法的神韵!而且竟然还在一枪之中包含了点、透、震三重力道!” 碧秀心双眼放光,伸手虚抓,蛇盘盾重新化作五毒追魂,一条蛇尾紧紧缠在手臂上蔓延到肩头,将整条手臂都包裹在墨绿鳞片之中。 蛇信喷吐的枪尖聚合不定,如呼吸般带着节奏,就连枪身也如浮在水面的线条,随着波浪扭曲起伏。 “好好好,这么玩儿了可不就不无聊了么!” 五圈光轮化作五口圆环飞出,一口化作一副齐肘护手,一口化作一副连靴护膝,一口化作密鳞锁甲,一口化作覆面头盔,一口化作轻纱披风。 本以为你会施展道法相斗,没想到你真的会体修士的手段,竟然还把枪术修炼到这个境界! 碧秀心宛如女子的面目藏在绿宝石一般的面甲之下,八尺高的身躯竟然也随着笑声涨大起来,眨眼间就变作一尊钢铁巨人。 五圈光轮化作的铠甲非常精细,将碧秀心整个都包裹其中,结合处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盔甲在身,碧秀心软糯的声调也变得阳刚威猛。 “我说我必须赢得这场胜利,只是针对你而已!” 碧秀心定身虚空,面甲上浮现出一模一样的表情,充满了欣喜。 “针对我?” 沈彦秋大为不解,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若是因为斗法站在对立面,也不过是全力以赴之下分个输赢而已,针对一词从何而来? 碧秀心拎着同样放大的五毒追魂指着沈彦秋,欣喜的语气又变作恼怒。 “没错,就是你!常山邵止榕!”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邵止榕这个随口扯来的化名不常用,也就方天震和拿波丸兄妹二人清楚,真要算起来的话,亦只有被智穹宗接走的尤溃三兄弟知道,碧秀心又是从何得知? “我怎么知道?呵呵,我倒是想替拿波山的妹妹问一句,你究竟想做凤鸣城还是拿波山的女婿?!” “我路过拿波山时,那个叫知月的小兔崽子已经会奶声奶气的叫舅舅了!你个薄情寡义的王八蛋!喜新厌旧的猪头三!罄竹难书的乌鱼籽!” 忽略掉碧秀心与众不同的骂人词汇,沈彦秋浑身一震,诧异的道:“舅舅?” 这怎么可能? 你是碧眼蟾蜍月儿是拿波兔,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就扯上哥哥妹妹的关系来了?难不成你们是表亲? 碧秀心屈膝蓄力,迎着一脸愕然的沈彦秋大步狂奔,五毒追魂穿喉而去! “我干娘是电母元君!” ------------ 第六百一十章 有亲也得打 丢雷老姆的干儿子? 不是说丢雷老姆只有平顶山莲花洞两大妖王,金莲和银瓶两个干女儿么?这是从哪里又蹦出来一个干儿子? 还是万中无一的碧眼蟾蜍? 丢雷老姆的原身究竟是什么,沈彦秋不知道,甚至连她是不是人也不知道,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电母元君,从她成名的那一刻开始,积雷山的一切就都和她一样变得神秘起来。 假设丢雷老姆不是人族……或者说她就是人族,收一个碧眼蟾蜍当干儿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修行道不是凡界,有数不清的生灵,人族基数大,智慧高,悟性强,高手不尽能人辈出,力压妖魔鬼怪精灵一众身负血脉神通的种族,却依然不是修行道唯一的主角。 而且看这情形,碧秀心成为丢雷老姆的干儿子还不是她成就元神之后的事儿,也就是说,碧秀路认她做干娘的时候,丢雷老姆还是个金丹! 金银二妖王是特殊原因,化形时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被丢雷老姆当女儿一般养着,别说是干娘,就是亲娘也无可厚非,可碧秀心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跟自己一样,被勾离卿不讲道理的霸王硬上弓? 唉,这也说得过去! 据师尊说丢雷老姆好像叫做勾离琼,依照勾离这个姓氏的稀有程度,她们两个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勾离卿、勾离琼……果然行事风格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一句我干娘是电母元君,着实把沈彦秋吓住了,但受到惊吓并不代表他就会停手挨打。 藏苦稳稳架住五毒追魂枪,手心传回的震荡让他明白,碧秀心没有留手,倘若不做招架,这一枪必然会穿喉而过,将自己的头颅炸碎! 没有急着施展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沈彦秋只把一路七探盘蛇展开,藏苦如灵蛇探首一般变幻无穷,偶尔还夹杂几式诸如高探马和凤点头一类的招数,和五毒追魂乒铃乓啷斗在一处,只见一团暗红一团墨绿滚来滚去。 “月儿……现在怎么样?” 南疆一别已有数年之久,他和三丈月发乎情一点都不止乎礼的无媒苟合,也在几年之前不知道做了多少回,按理说怀孕了也是正常,只不过他和鹤星恫阴阳合和比之三丈月还要早,鹤星恫如今还是怀孕待产,怎么也想不到三丈月已经生下孩子,甚至都已经能开口说话! 知月。 这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咀嚼着知月二字,沈彦秋心头甜蜜的同时,嘴里却泛着丝丝苦楚,就像鹤星恫腹中的胎儿名叫怜星,知月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同样让他心如刀绞,愧疚不已。 我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同样也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碧秀心骂我是个薄情寡义的王八蛋,喜新厌旧的猪头三,罄竹难书的乌鱼籽……还真是一点都没骂错。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他。 无论此时对三丈月升起多少愧疚,也必须把碧秀心拿下,否则这一辈子都不能弥补他对鹤星恫的愧疚之情。 至于三丈月,也唯有和今天一样,到拿波山走一趟,无论拿波滕和拿波逊如何处置于他,也要把她们母子接回凄凉洞。 碧秀心一杆五毒追魂指东打西,枪法异常之诡异,完全摸不着套路,偏偏柔软至极的五毒追魂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都能锁定沈彦秋心口、喉咙和下阴等关键的致命部位,若不是七探盘蛇枪是蛇盘式的大成之法,同样剑走偏锋诡异莫测,实在难以抵挡令人眼花缭乱的五毒追魂枪。 “你还有脸问?” 碧秀心分心多用,毫无规律的放出几个蛇头攻击,蟾酥之毒不遗余力的向沈彦秋的法力屏障侵蚀,枪尖和藏苦一沾即走,丝毫不给他硬碰硬的机会。 “干娘封闭积雷山,早就安排好月儿妹妹去莲花洞找两位姐姐,若不是她心头牵挂与你,如何会生出这许多波折?一个懵懂无知天真烂漫的小丫头,竟然莫名其妙生了个孩子,你让她如何面对他人的指责?” “我们妖族虽然不在乎你们人族的礼义廉耻,却同样看重颜面!天道正宗又如何?两位叔父忌惮大悲无心只好忍气吞声,我凌波洞却不怕你凄凉洞!” “你个拔枪无情的混账,拿什么来偿我妹妹的清白?” 五毒追魂枪之所以以追魂命名,七条力天蛇只是其一,勾魂摄魄的魔音才是追魂二字的正解。随着枪尖划过,嘶嘶蛇鸣混合着怪异的音波,让沈彦秋一阵头晕目眩,似乎蟾酥之毒顺着音波侵入体内,一点点瓦解他的法力。 沈彦秋虽有水火神英调和炎魔道和冻魔道,但他本身的境界却不足以在水火之间自由切换,此时虽然施展的是龙伯巨人真身和赤炎枪法,但推动的根基却还是力魔道和冻魔道。 倘若这时候释放炎魔道的神通应对,无论是离地上皇钟还是南明焚界旗,都能解除现如今焦灼的窘迫,只是从冻魔道转化到炎魔道需要一个过程,虽然这个过程可以缩减到微乎其微,却不能保证不被精明的碧秀心捕捉,打他个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这段时间的修行,终于让他再次领悟出炎魔道的一部神通,唤做南明焚界旗,一如既往的秉持着炎魔道只攻不守的准则,南明焚界旗一出,便是一片魔火海域,焚山煮海乃至焚煮一界! 当然,以他现在的力量,不要说焚煮一个小世界,哪怕一座小山也不容易,但南明焚界旗释放的魔火,乃是再正宗不过的南明离火,乃是和三昧真火、五味神火一个等级的顶阶火焰,对付碧秀心这个纯粹的水属性碧眼蟾蜍,还是绰绰有余。 难就难在法力转换的一刹那。 再拉开距离之前,沈彦秋不敢赌。甚至就算拉开距离,沈彦秋也不打算使用南明焚界旗或者冻魔道的其他神通。 炎魔道和冻魔道,他必须留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奠定胜局。 这一战,就只有加持了力魔道的阴魔望天朔。 碧秀心说的没错,就算妖族行事和人族不同,没有所谓礼义廉耻的约束,但同样是开启灵智的智慧生灵,从正常的角度来看他们和人族也没有太大的分别,特别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妖族,颜面这个东西,他们看的比人族还要重。 拿波山地位如何? 虽然不知道拿波滕和拿波逊有没有成就神婴,成为真正的妖王,但就凭碧秀心这一声叔父,只怕他们两个也不是金丹境了,说不得已经修成妖王境界。 两尊妖王的颜面,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沈彦秋心念动间,玄阴)洞冥指的法力被召唤出来,如同潮汐一般涌动、无形无色的子午寒潮来回冲刷,将蟾酥之毒阻隔,清明的意识这才重新回归脑海。 碧秀心也不着急,绵绵不绝的枪势如蛇吞月一般,缓缓吞噬着沈彦秋藏苦展开之后的空间,一寸寸向内挤压,两个人虽然闪电一般在逐渐缩小的四象塔内闪动,却并不影响碧秀心逐渐合围的枪圈。 “你该庆幸,金银两位姐姐还没有找你的麻烦!否则就算远隔万里之外,哪怕是隔着一层罡风和凤鸣城的阵法,紫金葫和金梅瓶都能将你摄拿!” 当年在南疆偶遇伶俐虫,那家伙撞见三丈月之后纳头便拜口呼奶奶,便从他口中得知,金莲和银瓶两位妖王正在合力炼制一件法宝,唤做金梅瓶,功用和金莲妖王手中的紫金葫芦一般无二,能闻声绰气,只要打开塞子对准目标,呼喊一声姓名,无论对方如何回答,名字是真是假,只要发出声响就要被收入其中,贴上符咒困在里面,一时三刻就要化成浓水。 只是那时听伶俐虫说,紫金葫芦和金梅瓶闻声拿人,怎么也得对方应声才行,如何相隔百万里之外,就能将他锁拿过去? 金银二妖王的境界法力,难道已经提升到了出窍境不成? 且不管她两个是否进阶,如今已经被碧秀心压着打,再不拿出点本事出来,怕是不好翻盘! 藏苦长鸣一声,槊身上重又凝结一层厚厚的冰晶,诡异的七探盘蛇枪猛然一变,原本还剑走偏锋,进退之间尽显小巧玲珑的招数荡然无存。 沈彦秋一声轻喝,身形定在原地,招数变得大开大合,刚猛无铸。 阴魔望天朔,斗战胜法。 “多谢兄长解惑,待赢了这次斗法,我再去拿波山负荆请罪!介时是杀是剐,全凭岳丈大人发落!” 既然是月儿的干哥哥,这一声兄长却也叫得,放眼整个修行道,在他这个年岁修成金丹的不是没有,却也少之又少,毕竟机缘这种东西可遇亦可求,但机缘的重要性却又天壤之别。他能攀上郭允龙这条线,即使只是懵懂无知时的一次偶遇,却也胜过旁人无数次的积累。 碧秀心虽然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颇有些腼腆少年的气质,但沈彦秋能清晰的感应到他的年龄,至少也是大几百岁出去,近乎千年,这一声兄长叫的并不冤枉。 不到百岁的金丹,除了他和方天震兄弟二人,除了凤巢之中偶遇的李玄英——结果还是一具分身——正儿八经的至今他还一个都没遇到过。 沈彦秋晃晃脑袋,赤发冲天丑陋无比的鬼头造型消散,露出他本来面目,刀削斧劈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一团璀璨星云飘飘荡荡悬在头顶,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再次爆发。 他不打算再后退。 阴魔望天朔有进无退,也唯有一往无前的心意,才能契合斗战胜的阴魔望天朔,以及战意无双豪气无双的星空无敌意境。 虽然将面目恢复本尊模样,但肌肉隆起近乎爆炸的巨人真身,依旧给人一种视觉上的震撼,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他还没有修炼到大成境界,但力魔道充斥身躯之后,独属于远古神魔无惧一切的战心,亦被力魔道集沉稳和张狂两种截然不同性质的力量疯狂燃烧。 一时间战意冲天,直透四象塔。 以孔雄飞近乎七劫的实力,哪怕只是分出一丝法力掌控四象塔,也能稳稳困住一尊普通的神婴,将他的一切都镇压在四象塔之中,沈彦秋虽然因为十方魔道的缘故,整体修行道路和九重真道迥异,但并没用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境界划分体系,所以一样要按照九重真道的境界划分来界定自己的力量,也就是等同于金丹五转上的修为。 区区金丹五转上。 所谓的金丹高手,于孔雄飞这个接近大宗师的六劫上而言,蝼蚁一般的力量,自然不可能冲破四象塔的封锁。 正如仙界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本是无人问津之物,若是落入修行道,那便是无上的仙草灵根。而修行道的寻常之物,到了人间凡俗之处,也会有人抢破脑袋。皆以想对比的因素来决定。 实际上冲破四象塔封锁的,并非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亦不是他体内沸腾如火熊熊燃烧的法力,而是力魔道独一无二的混乱特性。 独属于远古神魔战天斗地的意志,混乱却兼具沉稳,疯狂却不暴躁,本质上超脱于这个时代三个纪元。 孔雄飞能用一个眼神碾死沈彦秋,那是境界上不可弥补的差距,却不可能凭借一丝法力阻挡神魔意志,这是本质上区别。 ------------ 第六百一十一章 大蟾气 碧秀心的脸色有些难看。 但不是特别难看。 当他见到沈彦秋这副模样之后,立即就解除了自己的巨人状态。 和一个突然变身战斗狂,而且是近身搏杀的巨人斗武,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放着飘逸洒脱的道法不用,却和凡人一样拿着兵器对轰,只有脑子里也装满肌肉的体修士才会做。 他真正的力量,还是源于碧眼蟾蜍血脉中流淌的天赋。 “本以为跟着哀无心,这小子多少也知道动动脑子,没想到如今还是跟袁无极一样的货色!” “别人不懂五行仙诀的奥秘,你作为哀无心的弟子,竟然对庚金弑神气一无所知,去修什么魔道功法,真是愚蠢!愚不可及!” 看着如神魔一般的沈彦秋,碧秀心隐隐有些失落,嗤笑一声,脚下轻轻一点,一头百丈大小的碧眼蟾蜍显现,顿时空荡荡的四象塔空间碧波荡漾,七条力天蛇从蟾蜍背上的疙瘩里探出来,布成北斗七星阵势。 原本因为逐渐收缩的空间,瞬间便被碧眼蟾蜍占据小半。 碧秀心站在碧眼蟾蜍头顶,一抹带着橙色的晕红布满眼眶,顺着眼角向两侧斜飞出去,从两耳上方弥漫出橙红色的云霞,如同麋鹿之角。 “就让我瞧瞧,让你舍弃庚金弑神气的魔道功法,究竟有什么厉害!” 百丈大的蟾蜍原本甚是虚幻朦胧,恰似一团模糊不清的碧色云雾,随着碧秀心微一震脚,蟾蜍便张开大嘴,咕呱一声炸雷,一股强劲的吸力凭空生发,整个四象塔空间内的气流都向蟾蜍口中涌入,拉扯出无数道半透明的气浪丝线,形如螺旋。 而蟾蜍的大嘴,便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漩涡。 沈彦秋脚踩冰晶莲花,头顶一派星云闪烁,以力魔道拿捏气血,紫府中整座神宫都微微下降,使出了凡俗武道中的千斤坠,在体修士口中有个别样的称呼。 担山劲。 就如肩膀上担着两座大山,双脚深陷大地之中,落地生根不可动摇。 碧眼蟾蜍一口气吞了十个呼吸之久,强大的吸力在五个呼吸之时便把四象塔内的气吸食一空,而后的五个呼吸,已经是借助吸力拉扯辟空阵法的壁垒,要让整个四象塔空间都向内坍塌。 突如其来的压力,让沈彦秋的巨人真身咔嚓作响,仿佛真有一座大山压在身上,冰晶莲花早就化作碎屑投入蟾蜍口中,身子不由自主的向蟾蜍的巨口移动。 担山劲也失去了作用。 沈彦秋索性撤去担山劲,猛然屈膝,一挺藏苦合身跃起,毒龙出洞。 这可不是神力之术推动的毒龙,而是力魔道推动的毒龙,碧秀心已经完全掌控整座四象塔内部的空间,自然一瞬间就感应到这条毒龙的不同。 碧眼蟾蜍因为吞噬巨量灵气的缘故,原本虚幻的身子也逐渐凝实,一条条扭曲的黑色花纹浮现,墨绿色的力天蛇也变的漆黑无比,七星阵势陡然一转,勺口位置正对着碧秀心,一条力天蛇化作乌光,投入五毒追魂枪中。 碧眼蟾蜍再次发出咕呱之声,强劲的吸力转换成喷吐的巨流! 大蟾气! 一正一反的力道互相轰击,沈彦秋飞射的身形立时定在原地,皮肤炸裂的声响中夹杂着骨骼崩碎的脆响,又因为肉身极度凝固飞速恢复,而后继续崩坏! 藏苦脱手而出! 毒龙脱困,潜龙升天! 碧秀心反手握住五毒追魂,形制夸张妖异的五毒追魂化作夺命标枪,看也不看当胸而来的藏苦,抖手将五毒追魂投掷出去,几乎没有时间间隔,五毒追魂穿胸而过! 沈彦秋前胸,突然出现一个脸盆大小的圆孔,背后,则是被撕裂的巨大创口,皮肉外翻,五毒追魂带出的血水如同一朵绚烂的红花。 饶是他躲避的及时,也没能躲过贯穿的一枪,只是间不容发之际,还是移动了少许位置,让过了支撑身躯的脊柱。 五毒追魂重新回到碧秀心手中,大蟾气的巨流随即扑上。 腐骨销肉的毒素层层叠叠,随着每一寸巨流扑过,他的皮肉便融化一分,不多时便血肉模糊,血管崩断筋络消融,露出大片惨白的骨骼,隐约保持着人形。 方天震猛的站起身来,灵峰雪隐化作两色剑光,射向四象塔! “嗡!” 立花千代手中雷切一振,一颗紫电环绕的圆球涨开,将灵峰雪隐裹住。 方天震目眦欲裂,呕怒吼道:“立花,你敢拦我!” 立花千代眼神一冷:“盲目冲动,没大没小!” 方天震吼道:“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又不是大师姐,我关门弟子的身份比你大!是我替掌门师兄前来观礼,你只是我的随从!随从你明白吗?” 酒鬼噔噔退了两步,到了嘴边的劝解之言又重新咽了回去。 这孩子疯了。 头一句吼叫鉴于你二人兄弟情深,倒也情有可原,立花师叔外冷内热,也不会跟你计较,结果你竟然蹬鼻子上脸,把祖师和掌门师伯都抬出来,这一句可就真的是没大没小了! 罢了罢了,我就是个小字辈,何必掺和进去?反正立花师叔也不会打死你,回头师尊那里我自有解释,唉……你自求多福吧。 立花千代将雷切架在方天震脖子上,冷冷的道:“他就是死在里面,也与你无关。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轮不到你动手!” “你砍啊!” 方天震吼声如雷,青筋暴突:“有本事你就砍!不敢动手就滚一边去!我就是豁出性命,也得救我兄弟!那是我兄弟!” 立花千代冷哼道:“你现在代表的是掌门师兄,不是籍籍无名的方天震,不是哗众取宠的魔山小白龙……区区一颗初乘金丹,也想冲击孔雀王的四象塔?你脑袋里也装着浆糊不成?!” 方天震双目充血,还要怒骂,就听立花千代道:“一兮,让他安静安静。” “是!” 酒鬼扯下腰间的酒葫芦,打开塞子对准方天震,轻声念了一句咒语,一股酒水喷涌而出裹住方天震,将他收入葫芦之中。 立花千代斜眼一瞥,酒鬼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忙不迭抽出一张符咒贴在葫芦上,使劲儿晃了晃。 “师叔,小师叔还经不住落雷符……” 立花千代收了雷切和紫雷屏障,迈步坐在方天震的位置上。 “死不了就行,不过是吃点苦头,算得了什么?不过也不能太便宜他,你且听好,若是不脱他一层皮,我唯你是问。” 酒鬼额头冒汗,讪笑道:“师叔放心,保准扒他一层皮下来……” 立花千代抓着酒壶,狠狠灌了一口,嗤笑道:“这家伙还是惯的狠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师尊和哥哥惯着他,真以为我拿他没办法?到时告到师尊和掌门师兄那里,你只管实话实说,一切后果我自己担着!” 酒鬼擦了擦汗,陪笑道:“师叔说的哪里话!小侄自然要跟师叔共进退!” 巨人真身告破。 这是沈彦秋也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当初没有领悟力魔道的时候,巨人真身就是他施展武道神通最强大的依仗,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龙伯巨人真身的恐怖之处,除了撼天震地的力量之外,便是可以硬抗神兵法器的坚固! 便是当初在南疆和刘琳剑切磋,彼此逐渐放开手脚,到最后全力以赴,刘琳剑的一对天火赤金锏狂轰乱炸,也从未让他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势,至多不过砸开几道伤口,转眼就能恢复如初。 如今有了力魔道加持,沈彦秋更是对巨人真身充满了自信,只要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他相信就算对手手持中品神兵法器击打,也最多不过留下不痛不痒的伤痕。 可碧秀心这一道贯穿性的投掷,直接击碎了他对巨人真身的信心。 一山还有一山高,我却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碧秀心这穿胸一掷,时机把握可谓恰到好处,正是沈彦秋旧力将竭新立即生,浑身法力对抗大蟾气的关窍之处,也就是理论上肉身防护最弱之时,果然是摧枯拉朽一般洞穿而过。 沈彦秋长叹一声,果然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碧眼蟾蜍的大蟾气亦不是如何高深的法门,只是一门吞吐之法,被碧秀心运用的出神入化,以钓蟾劲和大蟾气形成正反旋涡,便轻松治住他三丈真身,着实精妙至极。 既然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沈彦秋捏着炎、冻二道在手,也不怕一时失利,伸手唤回藏苦,深吸了一口气,紫府神宫中便喷薄出雄浑的法力,瞬间将破损的肉身修补,大步向前奔走,枪势却从毒龙出洞换成了最基本的高探马。 见沈彦秋一如既往的徒做无用功,碧秀心眼中失望之色更浓,脚下碧眼蟾蜍蹲身一跃,张开大嘴迎着沈彦秋而去,钓蟾劲发出的吸力大了一倍不止。 被钓蟾劲牵引,沈彦秋大步如流星,眼看就要投入碧眼蟾蜍口中,感觉到碧秀心并没有催动大蟾气,将手中藏苦向上一挑,三丈长的藏苦上瞬间裹上一层厚厚的坚冰,重又化作阴魔望天朔,朔尖正钉在碧眼蟾蜍上颚,向双眼之间站立的碧秀心刺去。 碧秀心以五毒追魂枪抵住藏苦,大蟾气猛然喷吐! 碧波千丈。 碧绿色的毒雾浓稠如水,被大蟾气的力道推动,瀑布一般狂涌,沈彦秋身上立即被剥去一层皮肉! 七条力天蛇蜿蜒而至,在大蟾气的毒雾中如鱼得水,丝毫不受影响,将沈彦秋血肉模糊的肉身缠个结实,十四颗锋利的毒牙狠狠嵌入鲜红的肌肉,喷射剧毒。 蛇毒配合碧波千丈的毒雾,巨人真身的血肉融化速度更快,不多时便只剩下一副带着筋膜肉丝的骨架。 碧眼蟾蜍合上嘴巴。 碧秀心眉头紧蹙,这家伙再不济也不该如此不堪。 肉身乃是承载小世界以及储藏法力的根本,非到修成元神不可轻易舍弃,体修士的一身力量有大半都藏在肉身之中,虽然战斗起来不管不顾,可实则比谁都爱惜自家的肉身,哪有像他这般无谓的? 三丈肉身,力大无穷…… 不对!这不是法力幻化的身躯,而是真正的巨人真身! 碧秀心连忙控制碧眼蟾蜍将沈彦秋的骨架吐出来,哪知道大蟾气喷吐几次,那副骨架却紧紧攥着藏苦不松,碧秀心又控制力天蛇向外拉扯,就听得一声怒吼,一蓬灰光自碧眼蟾蜍口中炸开,无穷黄沙铺天盖地一般自碧眼蟾蜍口中向外流淌。 七条力天蛇寸寸崩断。 千机带,流砂河! 沈彦秋哈哈大笑:“多谢兄长助我粉碎血肉,修成龙伯真身!” 整座四象塔都被滚滚黄沙充斥,无量星砂本是星辰破灭之后的残骸,在域外虚空漂泊无数年月,无数次碰撞消磨之下残留的砂砾,至坚至沉至重,每一颗都有万斤重,这无数颗无量星砂,重量更胜过一座绵延大山的重量。 孔雄飞一时不察,四象塔轰的一声砸在演武场上,整座云中城都晃了晃。 “流砂河?” 孔雄飞瞳孔一缩,冷然道:“赵正阳的千机带!” ------------ 第六百一十二章 左右不过取舍 当初古天树传沈彦秋龙伯真身之时,将沈凌之所传的巨力之术,改为龙伯巨人密不外传的神力之术,能够配合倍化之术演化龙伯真身。 也就是说,沈彦秋在使用神力术的状态下,变化的巨人真身并不属于道术变化的范畴,而是实打实的巨人真身。 真实的血肉之躯。 古天树作为南极龙伯巨人的前锋卫,手中掌握的秘术自然不少,否则也不会被珍珠奶察兄妹盯上。沈彦秋得沈凌之传授倍化之术,其实得来的不过是一副类似巨人的空壳子,毕竟他没有龙伯巨人的血脉。 神力之术,就是提纯龙伯巨人血脉的功法。 沈彦秋一丝龙伯血脉也无,任他提纯千万遍,也休想生出龙伯之血,到这并不代表神力之术对他毫无用处,相反,除了演化巨人真身之外,神力之术最大的用处,就是不停淬炼他的肉身,以期无限接近龙伯巨人的程度。 沈彦秋修行神力之术多年,却很少有用到巨人真身的时候,每每与人战斗,也都是以炎、冻二道应对居多,再加上一条被封印了力量的法宝千机带,一对儿无物不穿的法兵水火锋,巨人真身反倒用的最少,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淬炼。 直到他领悟力魔道。 力魔道是远古神魔的聚力法门,恨天无把恨地无环,从本质上就不是神力之术能够相比,故而只要力魔道的法力在沈彦秋体内流转,神力之术便会一刻不停的被力魔道逐渐同化。 时至今日,沈彦秋也已经很难从力魔道当中将神力之术剥离出来。 神力之术有特定的行功之法,用以刺激经络穴窍,在倍化之术发动后将源源不绝的力量输送到身体的每一处,即便被力魔道同化之后,依旧如此。 而以力魔道的大力推动神力之术,龙伯真身的强度可想而知。 可惜他没有龙伯血脉,无法真正化身龙伯巨人,所以很早之前他就想到了改变现状的办法,那就是彻底粉碎这具巨人身躯,以力魔道为根基重塑肉身。 想法是好的,可惜无法实施。 修士只有三次重塑肉身的机会,第一次是筑就道基,引天地元气入体,借助立真劫的雷霆之威锻造肉身;第二次是结成金丹之时,金丹入住神宫统辖紫府,逐步创建小世界的运转规则,籍此重塑肉身;第三次则是丹成九转碎丹成婴,与道合真化身天地,被大道之力加持,肉身元神极尽升华。 其他的变化之术,诸如障眼法变身术等等,其实都不是从本质上改变肉身状态,唯有道门四九元功和浮屠八九玄功,才能以变化之术彻底改变肉身状态,无论变化成任何物体,都能和此物由内而外一般无二。 所以他一直再等待机会。 他筑基之时还不曾修炼神力之术,而拥有金丹之力时,又被十方魔道彻底打乱,体内根本不曾结出代表四劫的金丹,故而理论上唯一的机会,就是他成就元神之时。 不过这是被动的机会。 他为什么不能自己主动粉碎肉身呢? 刘琳剑的天火赤金锏开山裂石,打在他身上至多不过骨断筋折,达不到粉碎肉身的程度,他也曾劝说刘琳剑全力以赴,可刘琳剑受俞白灵吩咐,再借他两个胆他也不敢答应沈彦秋这个要求。 去求勾离瑾? 这厮整天出去鬼混,也不知道一觉醒来是睡在哪个姑娘的床上,平日里见他一面都难。 去求勾离卿? 算了算了,这个便宜干娘脾气古怪,沈彦秋实在是吃不消。 一拖再拖,这具肉身已经被神力之术淬炼的坚愈金刚,寻常法器根本不能破防。 五毒追魂枪是好东西啊!竟然一枪就将他穿胸而过,打的血肉模糊,沈彦秋真是大喜过望,恨不能让碧秀心多刺几枪! 不过这是擂台比斗,不是碧秀心助他修炼,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他可听碧秀心说了,不怕师尊哀无心的报复,这要是真被他打杀了,那可就真死了。 五毒追魂枪碎身之法走不通,沈彦秋便把主意打在了碧眼蟾蜍的毒性之上。 神兵法器难伤的肉身,被碧眼蟾蜍的毒雾侵蚀,竟然能腐蚀掉一层皮肉,若是运用得当,粉碎肉身重塑龙伯之躯,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大蟾气给了他下定决心的机会。 以神力、倍化之术推动的巨人真身,因为没有龙伯血脉加持,失去了进一步提升的可能性,也就是从理论上来说,除非有古天树这个级别的龙伯巨人,肯舍弃自身血脉灌注给他,将他同化成龙伯巨人,否则单单以这两门神通,基本上没有修成法天象地的机会。 尽管最为纯粹的龙伯巨人,能够修成法天象地也微乎其微,但只要持之以恒,总归是有机会的。沈彦秋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唯有舍弃锤炼多年的巨人真身,以力魔道的法力重塑肉身,才有可能更进一步。 所以当他发现大蟾气无与伦比的腐蚀性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将紫府神宫封锁,八极冻气灌注骨骼,主动将肉身暴露在大蟾气之下,任由剧毒腐蚀血肉。 如今一身血肉尽数散去,沈彦秋再不敢耽搁,这才放出千机带施展流砂河,以无量星砂定住碧眼蟾蜍,隔绝毒雾,从容不迫的化生血肉。 碧秀心本是胜券在握,只是他没有想到沈彦秋手中还有一件千机带,被封印的法宝依旧还是法宝,哪怕只是金丹修士推动的流砂河,他抗衡起来也是万分吃力,勉强以碧眼蟾蜍和力天蛇撑开一片空间,却因为算计失误失去先机,被无量星砂镇住,怎么也冲不出去。 白奕看着缓缓下沉的四象塔,见孔雄飞丝毫没有控制的打算,对鹤连山笑道:“天机子的千机带乃是法宝级数,就算被封印了力量,也抵得上一名金丹九转的大修士……鹤兄以为,他这算不算作弊?” 不等鹤连山答话,寒斐子冷声道:“在座诸位都是成名已久的宗师,几件法宝还是拿的出的,暂时封印分发下去,这场斗法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一件被完全封印了力量的法宝,哪怕是刚刚进阶,器灵的灵性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法宝,也不是普通金丹修士能够抗衡的。唯有修成金丹七转以后,阴阳五行七种灵气尽在统御的上重修士,开始编制独属于自己的大道纹路,才能抵挡法宝等同于元神力量的本质,甚至将之收取。 诚如寒斐子所言,还有资格参加斗法之人,哪家没有几件法宝?便是随意挑出一件封印力量,也不是这群金丹中乘的参赛者所能承受的。 鹤帜章摇头道:“真阳子的千机带早在许多年前便交给他,直到如今徐无城被鬼道覆灭,真阳子都没有为他开启封印,寒斐大王这话可有些过了。” 寒斐子冷笑道:“真阳子精于算计,谁知道他把千机带给了这小子是什么打算?而且依我看来,这小子能把流砂河催发到这种程度,只怕离解封也不远了,若是孔兄一个不小心放出无量星砂,以无量星砂至沉至重的特性,只怕云中城也要被损坏几分!” 防风无忌也有金丹八转的修为,自打沈彦秋放出流砂河之后,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四象塔,此时听到几位羽王争辩,拱了拱手苦笑道:“几位陛下,若是再不出手将碧秀心救出来,黄泉道主哪里恐怕不好交代!” 碧洛赋号黄泉道人,取的是幽冥界碧落黄泉归入冥河,生生不息永世不绝之意,防风无忌不敢直呼碧洛赋的名号,只以黄泉道主称之。 流砂河的凶险他也看得出来,只是几位宗师陛下绝口不提碧秀心,似乎有借刀杀人激怒碧洛赋的意思,防风无忌一颗心几乎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碧洛赋虽然不是护短之人,否则也不会把五个儿子都送走,一个也不留在身边,只是世人皆知黄泉道主疼爱儿子,不遗余力的把他们送到十二正宗修行,若是最小的儿子毫无价值的死在云中城,就算最后把怒火都发发泄在大悲宗身上,他们这些见死不救之人,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倘若因此而莫名奇妙的去承受一尊七劫大宗的怒火,那可真是冤枉至极。 呼延春也是一脸严肃的道:“防风大兄所言极是,还请几位陛下早做决断!” 余下各家代表见防风无忌和呼延春打头开口,也是七嘴八舌的出言相劝,左右无外乎黄泉道主法力深不可测,为人行事也是不依常理,若是碧秀心有个什么不测,碧眼蟾蜍和羽族这份仇恨可就再也解不开了,说不得他老人家还会亲自打上凤鸣城来,找鹤王陛下要个说法。 鹤连山心道:要什么说法?依着碧洛赋的性子,不把凤鸣城天翻地覆,不把沈彦秋挫骨扬灰,这事儿就不算完! “孔兄,还请接碧秀心出来,再硬撑下去必然伤及根本……我也不想平白交恶碧眼蟾蜍,这一阵就算沈彦秋胜了吧。” 孔雄飞也不言语,伸手一抓将碧秀心扯出来,只见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握着五毒追魂枪的手也是不停的颤抖。 见一众元神修士尽皆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碧秀心场面话也懒得说一句,四下拱了拱手,带着随从转身就走。 一直一言不发的随从面如寒霜,深深扫了眼在座之人,似乎是要把所有人的长相都烙印在脑海中。 方才碧秀心明明有身死道消之危,他却一直面无表情的冷眼旁观,分毫没有表露出焦急和担忧,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孔雄飞还是鹤连山,根本不敢让小公子死在这里,否则就要承受蟾尊的怒火。 你们吃罪不起神仙道,便得罪得了碧眼蟾蜍么? 孔雄飞控制住缓缓下沉的四象塔,却不提把沈彦秋放出来,似笑非笑的道:“我倒是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鹤连山道:“孔兄请讲。” 孔雄飞道:“适才太岳山出,唯有吾儿与此子愿与鹤兄消弭祸事,不知这份担当可入得鹤兄之眼?” 鹤连山点头道:“孔兄之意我尽知矣,且与诸家稍作商议,才好答复。” 在座的没有蠢笨之人,自然听得懂孔雄飞的意思,为了一个鹤星恫,或者往大了说为了一个云影鹤族,而担上吃罪神仙道的麻烦,究竟值不值,这其中的取舍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孔雄飞隐忍多年,苦于无颜提及羽族之长的身份,一直找不到统合羽族力量的机会,这才东奔西走与各家羽族联络感情,只是他毕竟是凤凰嫡脉,拉下脸面跟他们沟通联络已经是无奈之举,实在是做不到低声下气乃至平等对待,彼此之间称呼一声白兄鹤兄,倒好推到王者大度以及对同境界强者必要的尊重,若真低三下四起来,他身体里流淌的凤凰血脉也不会答应。 如今为了联合云影鹤,一反往日宽容大度的做派,言辞也犀利许多,在座之人不禁同时在想,为了一个鹤星恫得罪神仙道不值得,难道得罪孔雀王就值得了吗? 孔雀王如今虽然有些落魄,却也是实打实的六劫巅峰,随时都有可能进阶神化,成为名副其实的羽族之王,便是元魔山鹰王苍云术也争不走这份殊荣。谁敢断言孔雄飞此生七劫无望? 说来说去还是如此简单直白的道理,他们得罪不起神仙道,便得罪得起孔雄飞了么? ------------ 第六百一十三章 躲不掉的终归要来 孔雄飞的气势隐隐散开,虽然并没有表现出压迫性,却依然让人觉得异常沉重,众人不敢发声谈论,皆以传音传话。 堂堂大孔雀王,想来不会做偷听旁人传音的勾当。 白奕、鹤连山、雁宗堂、寒斐子几个元神宗师一个小圈子,便是老太傅和鹤帜章也在其中,唯独把孔雄飞让了出去。防风无忌同呼延春等一众金丹长老一个小圈子,偶尔彼此之间也沟通几句,也都是防风无忌这个修为最高的出言询问。 雁宗堂叹道:“鹤兄便随了他吧!左右我与白兄此来只是充个场面,不似孔雀王这般决心。眼下这个情况,还是早早收场,让大悲宗的小子和孔香君做过一场便罢!反正不管选谁做女婿,你总归是不亏的。” 寒斐子闻言顿时就不乐意了,阴阳怪气的道:“凭什么?我可是真心实意要结鹤兄这个亲家,连聘礼都带来了!雁兄一言便把我儿排除在外,如此喧宾夺主,打的是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你莫不是修炼修的脑袋出问题了?” 白奕冷笑道:“哼哼,凭什么?好一个凭什么!我只问寒兄一句,就凭刚才只有孔香君和沈彦秋两个,敢出手应对太岳虚影,不知够不够?” 不等寒斐子答话,白奕连珠炮一般的接着说道:“若是不够,且说方才孔香君阴虚洞天将成,孔雀王)毅然出手镇压太岳虚影,舐犊怜子,够是不够?!” “你……” 寒斐子面上黑气翻涌,显然被白奕一番追问打的措手不及,却偏偏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辞,心头杀机涌动。 白奕冷哼一声:“这就恼羞成怒了?寒兄若是真有心,方才也不用出手,但凡摆出个出手的架势表明立场,此时说这话也有七分分量!而今鼓荡元神,莫非也要跟白某过过手不成?” 寒斐子怒道:“姓白的,你欺人太甚!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说罢便要起身,却被雁宗堂拦下:“两位道兄这是做什么?成心闹笑话给这帮孩子看么?也好也好,说来两位都是出窍境的大高手,动起手来场面可比这帮小家伙有意思的多!左右也是无聊,我与鹤兄正要瞧瞧两位道兄的本领!” “介时我必亲率一军,接收两位道兄的部族!” 听得雁宗堂这番话,寒斐子面色阴婺的端坐不动,白奕却是乐呵呵的道:“我同意孔雀王的要求!” 既然谈不拢,那就投票表决呗,少数服从多数,看你还有何话说。 寒斐子沉声道:“我反对!” 雁宗堂苦笑道:“你们啊,斗了几千年还是老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呢!” 白奕撇撇嘴,不屑一顾的道:“叫他一声寒兄也算给足了面子,再给脸不要脸,就黑疙瘩伺候!” 寒斐子面皮一阵抽搐:“白团子,你是存心讨打!” “哪回你赢过?” “来!” 雁宗堂一脸无奈:“得,我也同意!” 寒斐子一愣,狂涌的杀意顿时消散:“送信的,你确定没说错?” 这回轮到雁宗堂的面皮抽搐。 世人常言鸿雁传书,鸿雁二字说的正是飞鸿大雁,雁宗堂乃鸿族之王,却落个“送信的”三字雅号,实在是……贴切。 “黑疙瘩,你这是逼我跟白兄联手!” 寒斐子得意的一笑:“怕你不成!” 他们几个年纪相差仿佛,有都是一族之长,本就是自幼相识,只是身上背着阖族兴旺的担子,虽不至背道而驰,却也难免渐行渐远,可儿时结下的友谊做不得假,真要动手也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只好磨磨嘴皮子。 老太傅咳嗽一声,有气无力的道:“几位陛下可否听老朽一言?” 三人顿时收声不语。 老太傅是鹤连山的恩师,虽然看着老态龙钟命不久矣,却也是实打实的神婴,长生不死的人物,只是当年南疆一战,老太傅被应帝王天涯明月刀斩中元神,留下了难以痊愈的道伤,神婴便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点点萎靡下去,金石无医丹药难救,至今已经苦苦支撑了数千年。 可谁也不敢忘记当年那一记打破天穹的栽星捶。 老太傅鹤臻,便是其中一人。 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死在南疆之人。 “请前辈吩咐。” 鹤连山也甚为恭敬的道:“老师是要弟子答应孔雀王?” 鹤臻道:“凡事都脱不得一个理字,咱们既然化作人形,便要按足了做人的规矩。陛下为了大悲无心而恶了孔雀王,本就理亏在先,如今虽说孔雀王怜子情深,不得已出手镇压太岳虚影,说到底还是我云影鹤得利最大,于情于理都该答应。当然,还要陛下自决。” 鹤连山沉吟片刻,点头道:“此事就依老师之言。”又转头对寒斐子道:“老师已说的明白,还请寒兄见谅。” 寒斐子虽有六劫道行,这时也不敢耍什么寒鸦族长的派头:“前辈之言合情合理,寒斐心服口服!” 口服是肯定的,至于心里服不服,鹤连山也不能逼他赌咒发誓,这个态度相较于寒斐子而言,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一番商议定下最终结果,鹤连山亦不耽搁,对着闭目养神的孔雄飞道:“孔兄,便依你所言,只叫香君贤侄和沈彦秋做过一场就是,分个高低输赢罢!” 孔雄飞露出本该如此的神色,笑道:“那就多谢鹤兄成全。” “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孔兄……” 鹤连山一指四象塔,道:“孔兄可否将他放出?” 孔雄飞哈哈笑道:“鹤兄担心孔某暗中做手脚害他?哈哈哈,我也怕哀无心的庚金剑气降临南山!鹤兄不必担心,哀无心的弟子要借我四象塔的压力重塑肉身,我也不吝惜这几分法力,便助他一把也无妨!” “孔兄大度,吾不及也。” 孔雄飞微笑回应,心头却是冷哼:便让他重塑肉身又能如何?除非是浮屠金刚不坏之躯,丈六金身的神通,否则同样吃不消我儿的大鹏王拳!我助他重塑肉身,便是一分恩情,若是吾儿再将其打杀,便是哀无心也无话可说。 唯有堂堂正正的打杀了,堵住哀无心暗地里报复的可能,亦能显出我大鹏王拳的厉害! 一啄一饮,有来有回,可消因果。 鹤连山以东道主的身份发话,又是几位羽王共议之后的结果,防风无忌等人便不敢再有异议,即便是一脸不忿的阴无咎和寒山貄几人,也被寒斐子传音告诫,知道是太傅鹤臻盖棺定论,也熄了争辩的心思。 这位垂垂老矣的老人,可是羽族南疆大战硕果仅存的当事人之一,他的话在某些场合,比鹤王连山还有分量。 孔雄飞定住四象塔,鹤连山亦操控云中城将陷入地面的四象塔“吐出来”,四象塔陷落大半,随着云中城将它排斥出来,那个四四方方的大坑便贴着四象塔逆向复原。 白奕笑道:“这小子所学有些博杂,大悲宗镇派的庚金剑气不炼也就罢了,偏偏学了一身魔道功法,却连巨人一族的真身也给学了去!” 雁宗堂道:“哀无心非是易于之辈,唯一的弟子不传承五行仙诀,说起来大悲宗传了十一代,却还是头一遭!说不得其中有什么关键之处,只是你我不得而知。” 白奕轻捋长须,道:“道、浮、妖、魔、鬼,五道皆可证道元神,踏足长生。纵然万法尽出道门,浮屠单开花,却也不能说妖魔鬼道落了下乘。否则何来元魔三圣、大力魔王和幽冥鬼皇?便是黄花观主另辟蹊径以精灵自居,业已成就七劫神化!沈小子修炼魔道法门,想也是在大悲无心的算计之中。” 孔雄飞道:“我观他巨人真身,倒像是南极深处龙伯一脉,龙伯巨人数量稀少,平素也不和修行道往来,他能学来龙伯真身,也是莫大的缘法。” 白奕奇道:“恕白某直言,即便孔兄如此夸赞,白某也联想不到大度去!” 孔雄飞也不恼怒:“倒与度量无关。魔道也归入道中,终归还是外道,不入真流。龙伯真身力量虽强,肉身亦坚,却也是修性不修命的蛮力之法,自然不能和我《凤凰涅槃经》相比,更不是孔雀王拳的对手。既然注定要败在我儿手下,我却吝惜几句夸赞的话不成?” 鹤连山呵呵笑道:“那就请孔兄放开四象塔,与他注入几分灵气进入!方才碧秀心一口钓蟾劲,可是将里面的灵气吞噬一空,孔兄不妨好人做到底,与他几分灵气恢复!” 钓蟾劲和大蟾气一正一反,配合起来能成正反两仪漩涡,将周遭灵气吞噬磨灭,四象塔乃是封闭空间,灵气有限,用一分便少一分,如今被碧秀心一口气全吞了,沈彦秋要重塑龙伯真身,便要耗费自家的法力,说不得连本源法力都要用上。 牵动本源非同小可,绝非短时间内可以恢复,孔雄飞要做光明磊落之事,自然不能在这上面折了面皮。 不过四象塔内的灵气并非被他驱散,而是被碧秀心吞噬,便是不再注入灵气也是理所当然,毁不了四象塔也坏不了根基,那就更没有理由帮沈彦秋。 不暗地里做一点手脚,沈彦秋都要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奢求? 但这话从鹤连山嘴里说出来,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鹤连山一向心思深沉,虽然表现得不如白奕精明,亦不如雁宗堂豁达,却极受孔雄飞忌惮,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半推半就的应允了那人的请求……不,是要求,一半是经年的隐忍,更多的还是对鹤连山以及云影鹤一族实力的需求。 哼,且让尔等得意一时,介时我以孔雀王拳换你流云七杀,管叫你不得不答应!待到大鹏王拳融合了栽星捶和撼星跺,便是我成就七劫之时! 你们自立为王不服我管辖,是我实力压不住你们,待我成就七劫拿住苍云术,取了他大鹏血脉,重现孔雀一族的辉煌,再一一和你们算旧账! 四象塔裂开一道缺口,云中城的灵气顿时狂涌进去,却是鹤连山动了念头,与他十倍增幅灵气,助他凝聚真身。 孔雄飞眼中寒光一闪,转瞬即逝。 ------------ 第六百一十四章 躲不掉的是麻烦 修行中有一道法门,换做天解。 所谓天解,便是借助天地之力解脱,而被解脱的,便是自家的肉身。 上古诸真时期,有所谓尸解仙,便是自家功行不足,或内功不全或外功不满,自知四九天劫难渡,便寻一人以飞剑穿颅、神通戮体,或假托一物以寄元神,谓之兵解、尸解。 尸解仙,乃仙之最末也。 天解闻之与兵解尸解相类,实则相差有天渊之别,尸解者出神无肉,便是飞升仙界灵界,也是最末等的存在,还要再聚乾阳真罡重塑肉身,才有进一步提升的希望,否则待到仙元寿数终了,亦要转世轮回,一世修行付诸流水,算不得长生真仙。 而天解,只是修行道路上佐正修行的一个小手段,凡有神通,有毅力,有机缘者皆可借天解修行。 天解之法,受用者多在体修之间,若法修士用之,则与兵解无异。 体修天解,乃是于特定条件下,借助天地元气的力量粉碎肉身,并且依据所修功法的特性,将被粉碎成元气粒子的肉身再次聚拢,连借用的天地灵气一并吸纳,凝聚出一具更加强大的肉身。 说来简单,过程也不繁复,唯独其中痛苦难忍,直如置身地狱,受千刀万剐,神魂受地狱烈火煎熬一般,非言语所能形容。 故无大神通大毅力大机缘者,轻易不敢尝试天解之威。 而这三者,沈彦秋勉强占个大机缘。 然则他的天解之法并不完善,或者说在元神境界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不想死的情况下,彻底粉碎自己的肉身,除非他提前领悟滴血重生之境,或者手中有一滴七劫神化修士的本命精血,否则就是神化大宗亲自出手,也不能从命运长河中捞回真灵重聚魂魄。 说到底,普通修士胆道粉碎肉身,死了也就真死了。 沈彦秋将一身法力遍布骨骼之上,抵抗蟾毒腐蚀,只将血肉化去,并非是为了舍弃原本的肉身重塑龙伯真身,而是通过外界力量的刺激,以力魔道对自身独特构造重新将血肉经络排列,最终重组出一具最为契合十方魔道的身躯。 类似于神魔法体的弱化版。 以前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好不容易碰到碧秀心这个妙人,实在是按捺不住。大蟾气的剧毒虽然猛烈无比,却也不能瞬间将他腐蚀殆尽,这其间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操作,不至于伤及本源。 而他在以力魔道强行聚拢肉身之时,似乎有一股莫名且极不协调的力量,随着逐渐衍生的血肉被肉身包裹,带着一股极慵懒且沉重的意味。 起初他还以为是流砂河的无量星砂,只是千机带早被他祭炼完全,只待修成元神之后便能发挥全部威能,就算是一颗微不可见的沙砾,也跟他有心神上的联系,这股力量却非常陌生,断然不是无量星砂。 那会是什么? 四象塔之内的灵气被碧秀心一口钓蟾劲吞噬一空,未有一丝剩余,此时也没听到鹤守言宣布二人之间的胜负,孔雄飞肯定不会重新注入灵气,那这股力量的来源…… 太岳神山虚影! 被孔雄飞收入四象塔,众目睽睽之下粉碎无形的太岳神山虚影! 以孔雄飞接近七劫的法力,他出手粉碎太岳虚影,怎么可能还有留存?是啦!这厮孔担着凤凰血裔的名头,结果丢了不死火山的基业之后,如今连南疆都不敢回,又怎么敢在神仙道眼皮子底下粉碎太岳虚影?必然是使了个小巧的手段,改变了太岳虚影的形态,待到斗法结束之后再释放出去! 枉你还是大孔雀王,这份胆量怕是比小麻雀王也不如!这厮胆小摆了个障眼法蒙混过关,如今却苦了我也! 这股力量和他的肉身互相排斥,而且还有同化他肉身粒子的趋向,就连充斥在整个四象塔空间的无量星砂,也被这股力量收拢些许,沈彦秋惊骇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元神宗师、大孔雀王,直接以这厮相称,就差破口大骂了。 不过他还没有晕头,只是在心里腹诽几句,倒不敢真个骂出声来。 按理说太岳虚影只是白秋离一道役灵剑指催发的太岳真形剑气,失去白秋离法力支撑的情况下,早该自行湮灭,就算此处距离神仙道天堑山很近,也不至于一道模糊的虚影都有如此灵性。 除非太岳天堑和云中城一样,被整个当做法宝来祭炼,而且已经生出器灵,具备了完整的灵性,亦或者天堑山本身就有山神镇守,而这所谓的山神,就是天堑山的本源真灵显化。 五岳神山的本源真灵…… 最少也该是元神级数吧! 如此一来此中变化便解释的通,一个修成法有元灵的太岳山神,纵然是一道微小的分灵,也不是此时的他所能抗衡! 沈彦秋当机立断,不敢再做拖沓,肉身凝聚之后强压排斥分离的混乱,无量星砂迅速向肉身聚拢挤压,随后立即开启炎魔法身刻印,以炎魔真火煅烧肉身,一点点剥离太岳虚影的灵性。 无量星砂乃是星辰精华残留,连虚空乱流都不能磨灭的重宝,炎魔真火自然也不能将之融化,只是炎魔真火的温度并不亚于三昧真火,无量星砂虽然没有融化,却也渐渐被灼烧的微微泛红。 一杆大旗冲出流砂河,迎风见长猛然涨大百倍,旗杆直直顶在四象塔的阵法壁垒之上,漆黑的旗面上魔火翻腾,连原本描绘的图案也遮掩下去。 七煞离魂幡。 七煞离魂幡本是从鬼道妖人手中夺来的幽冥法器,和白骨惊心刺一般,都是正道修士难以驾驭之物,然他有炎魔真火傍身,又在南疆不死火山待了数年,早就借南疆的纯阳真火气息洗练,荡尽幽冥鬼气,虽然威力下降大半,但本身的材质却逆转了阴阳,白骨惊心刺也被他重新祭炼成旗杆,将七煞离魂幡悬挂其上。 而此时的七煞离魂幡,不过是南明焚界旗的载体。 自打他领悟离地上皇钟之后,便一直不能再次领悟炎魔道的神通,本以为修行到了一定的瓶颈,非得幻魔道和力魔道达到炎魔道的境界以后,四部神通功法境界持平才能再次领悟新的神通,未想突遭徐沐白身死之变,心情激荡极度愤恨之下,心火勃发,却让他领悟出煅烧万物的南明离火来。 南明离火和三昧真火一样,都属于乾阳真火,天然便克制阴邪之气,七煞离魂幡得南明离火煅烧之后,阴尽阳生,愈发和南明焚界旗契合。 南明焚界旗乃神通显化,并无实体,沈彦秋也不缺七煞离魂幡这么一件用处不大的幽冥法器,便将南明焚界旗炼入七煞离魂幡当中,却依旧保留了白骨惊心刺的邪性,正奇相合,炼制出一件独属于自己的七界离火旗。 不过沈彦秋依旧以南明焚界旗称之。 南明焚界旗一出,原本熊熊灼烧的炎魔真火中又多了一味南明离火,四象塔内的空间便开始微微动荡,似乎是承受不住南明离火的力量。 孔雄飞等人看的出奇。 这杆大旗虽说不凡,也不过是一件堪堪达到上品的法器而已,品阶和这件仿制的四象塔相当,又被封锁在四象塔内部,就算有沈彦秋法力加持,释放出这道怪异的黑色火焰,也不可能对四象塔造成伤害。而今竟然能够撼动四象塔内部空间,既然不是旗子本身特殊,那就是这道火焰与众不同。 南明焚界旗能生发南明离火,但本质还是沈彦秋的炎魔真火转化而来,具备南明离火的特性,却又不是原版的南明离火,如今又将七煞离魂幡炼制进去,原本该散发蓝白色泽的南明离火,也变得漆黑如墨,如同万里起云烟蒸腾的魔火烟雾。 这些人自然也就想不到南明离火上去。 无量星砂的本质是星辰残骸,而星辰的本质是什么? 戊土真精,在远古时期还有个名称,叫做九天息壤。 当然,以赵正阳的法力,还不能返本还源将星辰残骸炼化成九天息壤,哪怕激发日中午微弱的息壤特性也不能,但这并不代表属于九天息壤的力量会因此消散,或许只有沈彦秋达到九劫之后,有了散仙的道行,才有机会解开千机带真正的奥妙。 孔雄飞皱眉道:“这小子修行的功法实在古怪,明明以道门法力斧正魔道功法,释放火焰煅烧身躯,却以流砂镇压自身,就不怕艮土灭火,伤了元气?” 按理说沈彦秋锤炼肉身失败才是他最期望的,这样也省得孔香君废一番手脚,只是如此简单的生克之法,沈彦秋作为哀无心的弟子不可能不清楚,又怎会做出这般百害无一利的举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小子舍弃五行仙诀不修,却选了一套魔道功法,要说没有哀无心的首肯是绝无可能,而连哀无心都能让自家嫡传弟子修行的魔道功法,最少也要和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持平。 而今魔道不彰,除了自在魔宫一部《天魔解)体大法》之外,就只有魔山派流传自魔道祖师的几部功法,但《天魔解)体大法》是最为正统的魔道法门,绝不可能引入道门法力掺杂,否则就会失去威能,沦为普通的魔道功法。 而魔山虽以魔字命名,洞玄嗔又称魔道祖师,实则魔山派的功法依旧属于道门,或者说另辟蹊径独树一帜的旁门,便是天魔六欲诀都有儒家浩然正气斧正,阴尸门更是死中求活、逆死转生的天人造化手段,更无半分魔道气息。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沈彦秋修炼的并非如今之魔道,恐怕要上推到四古纪元时期去。 上古诸真与中古诸子事情,魔道备受打压,除了大自在天魔主和阎魔天子的道统之外,几乎没有魔道功法流传下来,沈彦秋没有加入自在魔宫,反而拜在大悲宗门下,那就说明他修炼的魔道功法,和如今的魔法迥然不同。 答案显而易见,唯有远古神魔、太古仙魔时期的功法,才能让哀无心舍弃本宗的五行仙诀不传。 前古神魔法门。 孔雄飞多年真如不动的心境,因为自己的一番推论,霎时间泛起一丝涟漪。 不过随即又化作无声的叹息。 “算你小子命大!我孔雀一族的《凤凰涅槃经》亦属前古神魔法门,论品阶便是龙射虎的《龙神秘策》也多有不如,否则纵是恶了哀无心,你也脱不得我手!” 神龙有寿,凤凰不死。 龙族的功法传承多有断绝,又一代代推演完善,早就和远古神龙的法门偏离,否则这方天地早就是龙族的囊中之物,哪还有什么十二正宗存在?便是如今龙族列入十二正宗,也还排在神仙道之下,算是勉强压大悲宗一头,和金鸡岭并列,说起来也是让祖宗蒙羞。 所谓凤凰涅槃心不死,凤凰的传承一直都以记忆流传于血脉之中,纵然因为分化给孔雀和大鹏,也不似龙族这般有过断代,丢失了许多重要之处,只是如今天地萧条,支撑不了凤凰的存在,凤凰这才离开了生活亿万年的不死火山,带着一众神鸟破空飞升而去。 且不说孔雄飞自家暗暗感叹,也不说沈彦秋不觉下在生死间走了一趟,且说众人此时皆是被沈彦秋粉碎肉身重塑的情况给吸引住了,大部分注意力都关注在泛着灿黄光芒的四象塔上。 无量星砂被炎魔真火灼烧许久,虽然没有融化的迹象,却也微微泛红,透出一股琉璃的七彩色泽,又被外围沙砾遮挡,发出金光色的光芒。 沈彦秋不敢耽搁,一边努力疏通新生的经络穴窍,一边向外疏导那股格格不入的浑厚力量,感觉到无量星砂散发的光芒过于惹眼,连忙将千机带一抖,流砂河瞬间被千机带收取。 只是怎么难以行动,似乎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一般? 沈彦秋扭动酸硬的脖子,回头一看,不禁骇然失色! 一座蒙蒙大山压在背上,赫然正是白秋离太岳真形剑唤出的太岳神山虚影! 这股剑意不是已经被孔雄飞湮灭了吗? 怎么会突然压在自己身上? ------------ 第六百一十五章 麻烦大了 “神魔法性,果然是神魔法性!” 沈彦秋恢复八尺身躯,哀无心为他随手炼制的云汽长袍早被炎魔真火毁去,如今身上一领灰布道袍乃是千机带幻化而成,却是为他担起太岳虚影分担剑许多压力。 然太岳镇压之下,沈彦秋难以遁走,这般狼狈模样便被众人尽收眼底。 丢丑便丢丑吧,这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这座如同幻像一般的太岳虚影重愈万钧,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全力催动力魔道的泼天大力,才勉强配合千机带顶住这股压力。 不过是一道剑意生成的虚影,怎地能有如此威力? 孔雄飞这厮果然不是好人,用障眼法骗了所有人也就罢了,如今小爷被太岳虚影镇压动弹不得,还不赶紧把小爷从四象塔里转移出去? 孔雄飞目光如炬,心道:果然是前古神魔法门,与太岳神山的神性贴合,这一点灵性互相吸引,太岳虚影这才将他当成远古神魔镇压! 太岳神山本是远古天柱的一块山石,自神魔大战魔神撞断天柱,天柱山便被始元道尊收走,炼制成后天杀伐至宝翻天印,交由广成祖师执掌。天柱山散落的石子历经四古纪元,洪荒崩塌、九州分裂之后,还是被神仙道的开派祖师得到“一颗”,祭炼成承托神仙道的天堑山。 隔绝仙凡两界不可逾越的天堑。 太岳虚影愈发沉重,仿佛是一座真正的山峰,沈彦秋亦是越发吃力,感觉刚刚凝聚的肉身也要再次崩碎,近乎咬牙切齿的颤声叫道:“孔雀王陛下!莫不是要晚辈死在太岳镇压之下?!” 抓住这个于他而言千载难逢的机会重塑肉身,贯穿力魔道的法力畅通无阻,纵然修为境界并没有因此提升,但本身的实力可以说上升了一个台阶,倘若面对重塑之前的自己,他有信心稳占上风,若是碧秀心,他也能做到不落下风,搏个势均力敌。 就这般强悍的身躯,竟然也被太岳虚影压的濒临粉碎,可见这道太岳虚影已经不再是白秋离释放的剑意,而是真的接引到了太岳神山的一丝气息。 孔雄飞若是再无动于衷下去,便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元神之尊杀害他这个金丹小修,传将除去非但哀无心不会与他善罢甘休,便是凤凰的颜面也要因此扫地,为人诟病不耻。 若是无人知晓,莫说杀一个沈彦秋,便是屠城灭国杀死百万生灵,只要出手快一些痕迹也抹的干净,自然是毫无问题,可如今沈彦秋是孔香君唯一的对手,他若是见死不救,便要沦为整个羽族的笑柄,还谈何整合羽族? 孔雄飞呵呵笑道:“一时恍惚,倒是忘了放你出来!莫要惊慌,本王若要害你,有的是手段!” 言罢将手一指震动四象塔,沈彦秋只觉身上一轻,不觉间已出了四象塔空间。 沈彦秋连忙深吸一口气,随着法力通透四肢百骸,才将那股镇压的心头的沉重感抹去,浑身说不出的畅快,只是仍有些惴惴不安,兀自心有余悸。 “白兄,秋离贤侄闯下的麻烦,却要孔某一人承担么?” 太岳虚影于沈彦秋而言不可撼动,孔雄飞却是随手就能抹去,之前他留了一手,只是借四象塔封住太岳虚影,切断它和天堑山的联系之后再缓缓消磨,将这股精气神意加持在四象塔中。虽然过程有些繁琐,却胜在安全,不虞有得罪神仙道的麻烦,如今突生变故,他自然不想独自担下这段因果。 白奕道:“孔兄何出此言?吾儿已被撤销斗法资格,此事自当由孔兄自行处理,与白某何干?哦,孔兄可修书一封飞剑相传,通知大悲无心尊者前来,毕竟也有他弟子的份儿,不好让孔兄一人承担。” 白奕转头看向沈彦秋:“小兄弟,不知尊师现在何处?可有办法联系啊?” 白奕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孔雄飞虽然恼他,却也无话可说。 沈彦秋答道:“恩师素好游戏人间,晚辈也不知恩师此时之去处。然诚如鹄王陛下所言,此事既然是晚辈之事,恰巧方才晚辈也学了开辟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之法,倒不如由晚辈开辟一座阴虚洞天,再请孔雀王陛下将太岳虚影置于晚辈的阴虚洞天之中,自然一切后果都由晚辈承担。” “不知如此,诸位陛下以为如何?” 白奕抚掌大笑道:“不愧是大悲无心的弟子,果是个有担当的!哈哈哈,你且放心开辟洞天,孔兄有孔宣王仁义之风,自当助你一臂之力!” 这嘲讽的有些直白,雁宗堂却怕孔雄飞因此恼怒白奕,连忙劝道:“你自开辟洞天收纳太岳虚影,吾等自有手段助你。” 沈彦秋便不废话,抱拳一拱手算是谢过鸿鹄二王,手捏法诀口颂真言,当即便勾勒起虚空节点,着手布置洞天阵法纹路。 孔香君连忙也开始布置阵法节点,虽然比沈彦秋出手稍慢,但手法娴熟却胜过沈彦秋许多,眨眼便反超而上。 白奕叹道:“年轻就是好啊,你看这办事的效率,果然是雷厉风行!真叫人羡慕。” 白奕话里话外简直是不把孔雄飞激怒不罢休一般,嘲讽起来不遗余力,雁宗堂最是看不惯白奕这幅德行,非得跟孔雄飞闹一场不可? 孔雄飞是失势不假,但这也只是跟南疆那边相比而言,放在现如今的羽族之中,依旧是难以逾越的高峰,除了元魔山称神的鹰王苍云术之外,孔雄飞是羽族第一高手,你非得把他惹毛了才高兴? 雁宗堂哼了一声道:“鹄王,你且少说几句风凉话,今儿这天还不热!” 鹤连山也说道:“方才我已说过,谁人消了太岳虚影,谁人便是我鹤连山的女婿,几位道兄听的真切,这话还是算数的。” 白奕无所谓的一摊手。 孔雄飞面皮一紧。 此时他就是再想出手,也被鹤连山这句话堵回去了。 谁人消了太岳虚影,便是鹤王连山的女婿,条件无从更改。他堂堂大孔雀王,难不成要自降一辈去做鹤连山的女婿么?就算他肯答应,鹤连山肯……不用想,鹤连山一定是肯的! 罢了罢了,所谓时也命也,合该天意如此,也不算我孔某人说话不算话……哼,你想借我之手统合羽族,我亦想借你的力量完成此事,既然老天也不肯帮你,想来天意眷顾的是我,既然如此,那就须怪我不得。 “既然如此,孔某就放它出来,诸位贤侄有胆量的,就来试试!” 四象塔空间大开,太岳虚影没了四象塔的束缚,顿时隆隆上升,疯狂吸纳云中城的灵气,体型也成倍涨大,不多时便重又恢复小山一般大小,一股沉重粘稠的压力播撒下来,直接将沈彦秋和孔香君即将完成的阴虚洞天碾碎。 防风祸忌浑身一紧,头顶喷出一道冲霄剑气,背后长剑铮铮长鸣;白秋离一身长袍无风自舞,手中折扇奕奕放光,一团团灿灿白光旋转,如同纷飞鸟雀;寒山貄眯着眼似笑非笑,背后腾起一派黑云,滚滚气浪左右翻滚,化作一对漆黑羽翼罩在头顶;阴无咎拎着大袖猛然一挥,千百道爪印指痕纵横交错,织成一顶丈余华盖…… 除了几位王者端坐不动,无视太岳虚影的镇压之力,诸家羽族的代表各自放出气势或者法器,顿时各色氤氲流转不停,将太岳虚影的压力化去。 在场的只有方天震三人自成一家,他又被酒鬼收进葫芦里,现在还没放出来,立花千代正要放开雷霆法界,酒鬼默不作声的拔掉葫芦塞子,一道酒泉喷涌而出,顿时酒香四溢,被酒泉形成的水球裹住不能外溢,酒鬼狠狠地吸了一口,一脸陶醉。 有了酒鬼的“酒神界”,立花千代便收了雷切,挺直了身子安心看戏。 孔香君负手而立,既不释放法力形成防护,也不释放法器化解压力,就这般云淡风轻的傲然而立,似乎这股几乎要把其他人压的喘不过气的压力,于他而言根本不存在一般。 “哼,装什么大蒜瓣儿!” 沈彦秋暗骂一声,孔香君这副做派实在是烧包的紧,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想要冲上去打他一顿的冲动,只是他亦不想在鹤连山和鹤帜章两人面前丢脸,平白显得自己矮了孔香君一头,亦是沉住法力不动,任由压力临体。 毫无感觉。 谁让他穿着一身由千机带幻化而来的灰布道袍?别说是一道虚影,便真是太岳神山的本体镇压,千机带自发运作,也能撑个一时三刻,这点压力对千机带而言,真的是毫无感觉。 而且凭他刚刚重塑的肉身,就算没有千机带的防护,他也有信心只凭肉身的力量抗住这股压力。 方圆百丈的空间都被太岳虚影释放的压力锁定,根本无法布置阴虚洞天,而且现在的局势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处理的范围,沈彦秋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且看鹤连山等几位羽王如何应对。 鹤连山冷声道:“你们都不打算动手?” 神仙道,当真是恐怖如斯,只是一道剑气引动的太岳虚影,就吓得这群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爷一动不动,连鹤连山明显不悦的询问也无人应答。 鹤帜章被几位羽王的气势笼罩,太岳虚影的压力根本落不下来,看了一眼眼神渐冷的鹤连山,鹤帜章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沈彦秋传音道:“彦秋,事不宜迟。” 沈彦秋点点头。 这是明摆着推他出手,不过眼下却是不出手也不行,他身后还有一尊哀无心,一座凄凉山,一个大悲宗,哪怕明面上看着势单力薄,也足以和神仙道掰掰手腕。 师尊,弟子又给您惹麻烦了! 还是个大)麻烦! 鹤帜章当着鹤连山的面传音给他,传音之言自然无从隐瞒,那点法力波动对几位羽王而言,实在是太过清晰,根本不需要刻意聆听就能一清二楚。 这是逼着他动手,还没有拒绝的理由。 酒鬼暗暗捏了把冷汗,喃喃道:“沈前辈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这些人摆明了要拿你当枪使,你可别自己撞上去!” 他虽然听不到鹤帜章的传音,但沈彦秋面色转瞬间几次变换,随即变得坚定,显然是内心里做好了决定,再联想到刚才鹤连山的话,也能推个八九不离十。 立花千代摇头道:“事已至此,由不得他自己做主,鹤王有心祸水东引,沈前辈则是无路可退,只有这一个选择。一兮,这便是最大的教训,你日后可要当心,莫要被情劫困扰,否则也要落得如此下场!” 酒鬼脸色发苦,讷讷道:“我说师叔,你说他就说他呗,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你这转换的太突然,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立花千代寒着脸道:“别跟我来嬉皮笑脸那一套!以人为鉴明得失,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我今日便拿师叔的身份压你一回,你且给我记好了!” “好好好……” 酒鬼大剌剌的一拱手:“师叔拳拳关爱侄儿铭记五内!不过您就不怕适得其反……”后面这句他不敢说出口,只是嗯嗯哼哼的糊弄过去。 “世人求爱,刀口舔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你看那鲜血淋漓的,还不够做你的警训么?” 酒鬼一脸震惊,像是头一天认识立花千代一般:师叔竟然还懂机偈之语! 沈彦秋踏前一步,愈发粘稠的压力被千机带分开,隐隐能看到透明的气流打着螺旋向两侧分流。紫府小世界里,水火锋自神宫中飞出,化作一红一蓝两道流光,分别从水火太极上的阴阳鱼眼穿过,覆盖一层炎魔道和冻魔道的法力,而后飞出紫府小世界,顺着脊柱大龙上冲,自沈彦秋两肩冲出,火琉璃与冰琉璃互相碰撞,发出丁零脆响,直向太岳虚影而去。 这道压箱底的手段,也没有再藏下去的必要了,却是打破太岳虚影,自然不用再和孔香君拼斗,若然损坏不得太岳虚影,那对付孔香君只怕也难以建功,倒不如拿来试一试太岳虚影的力量。 ------------ 第六百一十六章 也没多麻烦 火锋破开气浪笔直向前,如同钻头一般高速旋转,划出一道螺旋形尾焰,水锋则散化成无数颗蔚蓝色冰晶颗粒,绕着火锋划过的轨迹再次旋转跟随。 两条清晰的轨迹互相缠绕,红蓝两色交辉亮起一派耀眼的紫华,似一枚紫色的巨大钻头。炎、冻二魔道的法力完全收敛,纯粹是加持给水火锋增强破障的力量。 孔香君也不甘示弱,毫无花哨的捏着拳头笔直一拳捣出,一团脸盆大小的金光拖着长长的流光飞射,隐约如巨鸟,似敛翅俯冲的大鹏。 大鹏王拳。 众人距离太岳虚影不过数百丈,以沈彦秋和孔香君的修为,这点距离施展手段攻击太岳虚影,几乎没有时间消耗的概念,出手的一瞬间攻击便能落在太岳虚影之上。 可偏偏水火锋和大鹏拳意却慢吞吞如同蠕动一般,在太岳虚影的镇压下,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咫尺天涯。 天堑山乃神仙道自开派祖师以降,历数代高人不断锤炼,最终从一块代表着远古天柱山的石头,逐渐演化成现在能够承托神仙道整座高天宫阙的庞然大物,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天材地宝不可估量,纵然是拿来锻造法宝,也足以炼制出十件八件六重境界的分神至宝。 天堑山是隔绝仙凡两界的屏障,顾名思义,这天堑二字自然具备同样的效果,在绝对压制的情况下,可以无限延长时空,空间和时间在它的领域覆盖下,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如果它愿意,沈彦秋的水火锋和孔香君的大鹏拳意,便是飞上一万年,或许都不能挪动一尺的距离。 当然,这毕竟只是一道虚影投射,不可能具备天堑山的真实力量,但能轻而易举的压制沈彦秋和孔香君,至少能说明这道虚影的境界,已然近乎神婴。 那天堑山的本体该多强? 八劫,还是九劫? 从来没有人知道,神仙道也从不提及此事,仿佛他们脚下的天堑山,只是一座死物而已。 防风祸忌等人见此情景,也立即打消了出手的念头。 出手做什么?丢人现眼么?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鹤连山等几位羽王。 鹤连山面沉如水。 鹤帜章站起身来,恭声道:“陛下,不可再拖下去了,请准许臣出手!” 几位臻至六劫的羽王宗师,竟然被一道投射虚影吓住,纵然是神仙道威名赫赫雄震修行道,谁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哪怕只是天堑山的一道虚影,但这般软懦的做派传将出去,已然是颜面无存,作为本家的云影鹤若是再无动于衷,便是当着诸家羽族代表自扫颜面,以后还如何在羽族立足? 鹤帜章道:“臣元神未成,无足轻重,便是日后神仙道怪罪下来,拿臣这条命相抵……” 鹤连山打断他道:“论天资,孤不如你;论才情,孤拍马不及!尚书大人,你是我族如今唯一修成流云七杀全部神通之人,有望千年之内成就神婴,孤怎能让你以身犯险?孤也不怕明言,此事还是交由大悲宗的小子最为妥当,大悲无心当初承诺,便该于此时应验。” 羽族分裂,孔雄飞这个名义上的大羽王也是形同虚设,试想以苍云术七劫神化大宗的境界,这么些年都没有出手整合羽族,不是没有原因的。 分裂有分裂的好处,头上没有人压着,不需要听从别人的命令指挥,转而由自己发号施令,自然心情舒爽愉悦,只是这么一来便没有靠山可以依仗,一旦遇到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就得自己尽数承担后果。 白奕和雁宗堂一言不发,他们两个同鹤连山的交情颇深,却也没想过接手眼下这桩麻烦的打算,能派出白秋离和雁幸塵阻击防风祸忌与寒山貄,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已经是帮了大忙。 寒斐子难得又开始闭目养神,只是难掩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似乎云影鹤惹下这场麻烦事,倍令他心情愉悦。 云影鹤一族的高手不多,且因为当年南疆一战,几位精修流云七杀的高手尽皆殒命,只剩下一个鹤臻还重伤难愈,空有六劫的道行却最多发挥出普通神婴的实力,只是毕生修炼流云七杀的经验丰富,倒是从流云七杀中简化出许多神通出来,填补实战技法的空白。 纵观云影鹤一族,整个金丹上重到元神出窍之间,出现了严重的断层。 鹤帜章,是最有希望在短时间之内填补这个断层的最佳人选。 论资质,他如今不过金丹八转,便已经将流云七杀尽数修炼成功,流云飞瀑根基深厚稳固,尤以名动天下的栽星捶最为拿手,变幻莫测的摘星手也有八分火候。 论才情,他也算是儒家弟子,在凡俗中游历多年,不但做过凡间王朝的各级官员,甚至和青莲剑仙李太白交情甚笃,成了众人皆知的忘年交。 真要对比起鹤帜章,鹤连山情愿恩师鹤臻出手,也不愿毁去这个云影鹤中兴的希望。 鹤臻甚为恰当的接过话头:“陛下,还是让老臣来吧。” “恩师!您……” 鹤连山连忙起身。 鹤臻摆了摆手,心满意足的笑道:“老臣的元神已经腐朽衰败,自知大限将至,没有多少时日可活。若能以此残身行有用之功,也算对得起历代祖宗,对得起陛下这一声恩师。” 鹤帜章缓缓摇头,态度坚定的道:“太傅大人与我族的重要性无可替代,一时一刻都万分宝贵……” 鹤臻盯着太岳虚影,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腰杆,哈哈大笑道:“此刻不正是宝贵之时?” 沈彦秋无法勾勒阴虚洞天,便将注意力关注在鹤连山等一众羽王身上,想着既然太岳虚影的力量如此强大,已然超出金丹境界能够应付的范畴,自然要他们这些元神宗师出手,把这件无聊的事打发掉,谁知看了好一会儿,竟然还是看样子,却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推出来,心头顿时有些愠怒。 沈彦秋心里虽然认了鹤连山这个岳父,却是最瞧不得旁人这幅窝囊样子,更何况这群窝囊废里,还有鹤星恫的父亲,他应该敬爱的岳父大人? 五洲有句俗语,叫做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话糙理不糙,其实说的就是一股不服输的气势。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无论身份地位如何,输人不输阵,大不了一死而已,算得什么? 沈彦秋对着鹤臻一拱手,恭敬的道:“老大人用心良苦,晚辈万分钦佩!只是有句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不知当不当讲?” 鹤臻一挥手:“那就别说了!” 沈彦秋只当没听到鹤臻的话,扫视一众羽王一眼,低着头自顾自的道:“在我老家有个人曾说过这么一段话:倘若遇到不可战胜的敌人,你只要软弱一次,就会一直软弱下去,直到有一天你变得比他还要强大,在他面前也只会一如既往地软弱。” 说到此处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面色凝重的鹤连山道:“但如果你坚持下去,就会有成功的希望。” 鹤连山淡淡的道:“他成功过吗?” 沈彦秋毫不停歇紧步跟上,笑道:“然则陛以为,他会成功吗?” 不等鹤连山答话,沈彦秋又接着说道:“我修行的时间不长,离开师尊的第一场战斗,就差点死在铁石老魔童元浪手上,然后就是在火雷原遇见恫儿,结果又差点死在赤城子手上……这一路走来也经历过不少争斗,对手的实力都胜我不少,而后每每反败为胜之后,总觉得自己是运气好才险死还生,如今想来,其实或许我只是不想认输罢!” “每一个我遇见的修行前辈都告诉我,修行是逆天而行,与天挣命的勾当,唯有一颗勇猛精进的决心诚心,才能支撑自己行走到更远的路程,若只是一味的唯唯诺诺、顾忌良多,怕是我这一生也无缘成就神婴。” 鹤连山沉默片刻,叹道:“你福缘深厚,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际遇。” 沈彦秋朗声道:“人皆说我与坤龙道祖有些关联,这才被恩师收归门下,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若不是仗着坤龙道祖和恩师大悲无心,只怕死上一百次也够了。” “可世人畏惧的是郭允龙,是哀无心,不是我沈彦秋!我若是只想着倚仗他们的名头苟且偷安,又何必跑过来做这无聊的斗法?单凭一个郭允龙,在座诸位陛下就没有再为难我的必要了。” “你们畏惧神仙道,就不怕这位当世唯一的九劫散仙吗?” 寒斐子冷声道:“郭允龙又如何?他又不是你老子,还能事事帮衬着你不成?再说你跟郭允龙之间,大家听到的都只是传言而已,是真是假还不能确定!” 寒斐子气机勃发,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杀意森然。 沈彦秋怡然不惧,顶着杀意挺起胸膛:“是啊,仅仅是一个无人证实的传言,竟然就把整个羽族,乃至整个修行道都吓住了!” “寒斐大王,你敢杀我?!” 寒斐子眼神愈发阴冷,杀意狂涌。 白奕脸色有些难看,不悦的道:“小子,适可而止!哀无心的名头是大,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认!我便真杀了你,哀无心还能为了你跟我拼命?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他随手培养的弟子,他能用十几年培养出一颗金丹,便能再花十几年培养出第二颗,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白奕声音洪亮如金声玉振,无声无息之间化解掉寒斐子近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黑疙瘩你冷静点,真想杀了他不成?亏你还修成六劫出窍,怎地一点脑子也没有?老鹤儿显然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婿,这才对他百般容忍,你可不要犯糊涂!” 寒斐子只是冷哼,根本不理会白奕的传音劝解,不过终究是顺着白奕的法力将杀意收拢回去。 沈彦秋点点头,却没有接着白奕的话说下去,而是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区区一道太岳虚影,便能引来神仙道的降罪,那神仙道未免也忒霸道了些!至于是否会如此,也不过是诸位陛下的猜测,怎至于如此谨小慎微?说来还是寒斐大王好气魄,直呼散仙名讳,果然是宗师中的巨擘大能!既然寒斐大王连坤龙道祖也不屑一顾,还请寒斐大王不吝出手,降服了这座太岳虚影吧!” 鹤连山面色一紧,斥道:“放肆!孤看着哀无心的面子,才许你多说几句,你当你是谁?元神大宗么?哼,摆什么道理?岂不知摆道理的根本是实力?你若有元神大宗的实力,翻天覆地也由得你胡闹,区区一颗金丹……现在还是滚到一边,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沈彦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心头却是不怒反喜,鹤连山肯骂他,那是真把自己当女婿看待,隐隐有斥责自家孩子的意思,倘若一味的与他温声细语,反倒尽是疏远。 沈彦秋恭敬的施了一礼,默不作声的走到立花千代处,站立不动。 这世上的麻烦事无穷无尽,但并不是每一件麻烦事都很麻烦,只要有心想解决麻烦,再麻烦的事情总有解决的时候。 世人皆畏惧神仙道,无非是神仙道高手如云,自家在心头盘算之后,自以为选了一个得失权衡最为妥当的结果,其实在自己不敢面对神仙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局。 神仙道不可怕,真正可怕的 -------------分割线-------------- 工作之余,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创作,至今已两年有余,两百万字写来不易,却也舍不得搁下。只是成绩淡然,阅文者了了,多少有些不甘。写作同修行一般全无捷径,只是希望读者朋友多给点支持,让我把《十方凡道卷》这本书写完。对本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入QQ读书群873986870,给笔者一点鼓励动力。谢谢大家!!! ,是畏惧神仙道的那颗脆弱之心。 ------------ 第六百一十七章 也不是很麻烦 太岳虚影愈发沉重。 如同元神覆盖的浑厚压力,早就超脱了一道剑意能够引发的力量。 即使再愚笨之人,此时也看得出,这座太岳虚影,已经和白秋离一点干系都没有。 而且让人觉得诡异的是,仿佛这座太岳虚影真的穿透了两重城池阵法,以及九层罡风的阻碍,从天堑山本体处借来了力量,压力逐渐变得沉重凝实,云中城的阵法壁垒率先承受不住,五颜六色的流光如极光一般骤生骤灭,变换不停。 鹤连山脸色凝重,却依旧端坐不动,他不动,几位羽王自然也就没理由比他先动,于是沉默的气氛依旧。 神仙道就真的那么可怕吗? 可怕到一群出窍境的宗师,都不敢对一道可有可无的虚影动手?在座的几位羽王,至少都是出窍境,而孔雄飞这位大孔雀王,更是几近神化的出窍巅峰,随时会突破的人物,动动手指头也就解决了。 是我对神仙道的认知太浅薄了? 是啊,神仙道作为十二正宗万年不变的魁首,上圣雷帝天尊更是修行道第一高手,且不说北极玄天真武荡魔帝君等四御,便是一个执掌镇魔殿的乔道真,也被称为武道天王,比肩阎魔天子的人物。 其余诸如五灵九曜、十二元辰、二八战将等高手更是数不胜数,确实是一个仰之弥高的庞然大物。 嘿嘿,还是徐师说的对,修行道不过就是个放大了的五洲而已。 本以为修成元神与天地同寿,就能够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没想到比现如今的自己还要备受拘谨,那我辛辛苦苦追寻元神之路,求的是什么呢? 沈彦秋握紧拳头,暗下决心道:若然我成就元神之后,绝不会如此窝囊! 鹤连山坐得住,鹤帜章却坐不住。 他是从儒家书院里走出来的学生,虽然没有修成儒家的浩然正气,但那股宁折不弯的性子却是有的,否则也不可能在实际差距那般巨大的情况下,和李太白结成忘年之交。 李太白交友遍天下,但真正称得上朋友二字的,又有几人? 鹤帜章便是其中一人。 他看重的是鹤帜章的气度秉性,而不是那一点能够修成元神的机会。 笼统一点说,只要是个修士,勤修苦练都有机会修成元神,再综合考量的情况下,无非是几率大小不同而已,其实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世上不乏修炼普通功法一步一个脚印成就元神的,更不乏修炼顶阶功法死在金丹初乘的,李太白既然号称剑仙,他所看到的就不只是眼前这一点,而是鹤帜章秉持本心之下,未来不可预测的成就。 鹤帜章学了一身坦坦荡荡,便是爱慕虞夫人也爱慕的正大光明,旁人知晓非但不觉得他孟浪淫邪,反倒要赞他一声情痴。 鹤连山身为云影鹤王,一举一动都要考虑整个族群,凤鸣城寄居于罡风层中,得到罡风庇护的同时也要受到神仙道的拘束,这是一开始选择罡风层之时就已经知晓的代价,谨小慎微无可厚非。鹤帜章虽然官至云岭尚书、太子太师,根本上却是逆天改命的修士,在不违背本心的情况下,这些条条框框对他而言,实则毫无意义。 什么是云影鹤? 一飞冲天振翅翱翔,摆脱束缚冲破牢笼,九天之上的云层也要追逐它的影子,这才是云影鹤的真谛! 鹤帜章横拳于胸。 栽星捶。 一道七彩流光如天瀑飞泄。 鹤帜章一脸愕然的看着脚下即将发动的流云飞瀑,缓缓扭头。 几乎重病垂死一般的鹤臻,突然间焕发出璀璨的光芒,干枯松皱的皮肤充实光润,瘦弱佝偻的身子也挺直壮实,仿佛一下子重回年轻时的巅峰状态,双目明亮有神。 这一记栽星捶,打出视死如归的豪情,仿佛因当年南疆一战苟且偷生至今,所有的痛苦和耻辱的负罪感,都在这一捶之中宣泄出去。 太岳虚影应声而碎。 “太傅大人!” 鹤帜章缓缓跪下,重重扣头。 鹤臻保持着挥拳的动作,飞扬的神采满是解脱,说不出的畅快。 和太岳虚影同时破碎的,还有鹤臻重回巅峰的身躯,以及本就衰弱到极致却强行爆发的元神。 鹤臻心存死志。 鹤帜章突然想起,老太傅不止一次给他讲述当年南疆一战的经过,鹤延、鹤龄几位上长老慷慨赴死,燃烧精血元气爆发元神,打出的那一记记栽星捶。 那一日,南疆的天空星光璀璨,几与大日争辉,仿佛几位上长老化身星辰,点缀在南疆的苍穹。 鹤臻说的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但鹤帜章知道,老太傅的语气里满是苦涩和自责。 原本,他也该是那天的一颗星辰。 如今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守卫着羽族的荣耀,守卫着云影鹤的荣耀,以同样的方式化身星辰,和分别数千年的兄弟相聚,了无遗憾。 阿蔷,我来陪你了。 鹤臻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听到,或许他只是想让本应该听到的人听到。 阿臻爱上阿蔷,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如今,我也成了和你一样的星,虽然晚了些,总归是去陪你了。 “太傅大人,一路走好。” 恍惚间,一点微不可察的灵光飘飘荡荡直上高天,在视线不可及之处,似乎投入到某个神秘的存在之中。 鹤连山展开真视之眼,淡红色的光芒冲出眼眶足有三尺,紧紧捕捉那点灵光的轨迹,却在即将看到它去到何处的刹那,蓦地闷哼一声闭上双眼,两道血痕滑落。 白奕亦是一脸严肃紧张,沉声问道:“看到了吗?” 鹤连山点点头,又摇摇头。 “看不真切,似乎是一道大旗的影子,但瞬间便粉碎了我分目光,连神识也彻底搅碎,若非我及时切断和那一点神识的联系,只怕元神也要受创。” 白奕和雁宗堂对视一眼,重重的道:“那就没错了!若不是封魔榜,如何能接引鹤臻前辈的真灵?如何能粉碎你的真视之眼?如何能撼动你的元神?” 雁宗堂狠狠吸了口气:“封魔榜降世,一千七百红尘杀劫,果然已经开始了!” 寒斐子冷声道:“红尘杀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封魔榜面前,你我皆如蝼蚁一般!哼哼,斗法招婿?我看还是散了吧,赶紧回去布置一切,也好在这天地大劫里争那一线生机!” 鹤连山只是摇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我却不敢妄言是封魔榜……许是神仙道的高人察觉我的目光施法击碎,也有可能。” 寒斐子一甩手,起身就走。 “算了吧,管他是什么,我却不在这儿陪你们浪费时间了!早一步准备便多一分把握,你们几个要是运气差死在我前头,让我把劫难撑过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貄儿,我们走!” 人群中寒山貄默不作声的走出来,寒斐子化作一团乌光裹住寒山貄以及两个随从,云中城的阵法毫无感应一般,任由他掠空而去,瞬间消失无踪。 寒斐子一走,就算是开了个头,诸家羽族的代表以防风无忌和呼延春为首,也都拥簇着自家的太子公子,向鹤连山请辞。 白秋离、雁幸塵、防风祸忌和另外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站在一起,表情戏谑的看着略显惊慌的众人,以及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孔雄飞父子。 雁幸塵整个人都不太起眼,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模样不俊不丑不白不黑,就像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路人,随便往人群里一丢就完全记不得,亦不会让人群显得突兀的人。 便是那张浓眉大眼的淳厚模样,也同样无法给人老实敦厚的感觉。 雁幸塵声音浑厚低沉:“几位,不回去?” 防风祸忌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 而那个身材壮硕的青年则憨厚一笑,阳防风祸忌身边靠了靠,也是一言不发。 白秋离一摊手:“你怎么不走?” 雁幸塵神色不变:“怎么说也是有可能成为你我岳父之人,若是咱们也就这么走了,鹤王陛下的颜面可不好看。” 白秋离冲着沈彦秋和孔香君一努嘴:“那你去跟他们两个拼命吧!我也是倒了霉了,不过是跟祸忌走个过场,结果就闹出这档子事!星恫妹妹我是无福消受,你们爱谁谁吧!” 防风祸忌冷冷的道:“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一道太岳真形剑,怎么会搞成这样?我还真想问问你,你那太岳真形剑和剑指,是从哪里偷学来的?” “我用虚空凝剑术跟你换,如何?除了老师的离手剑秘术,我把万剑归宗也给你!就一句话,行是不行?” 五岳真形剑虽然珍贵,修炼这部剑术的修士几乎凤毛麟角,但终归是有的。而役灵剑指则是连台山秘传,元初道人的独家秘术,从来不在修行道流传,若不是元宿桐仗着元初道人宠爱有加,偷摸学了去又教给白秋离,那就更加无人知晓了。 不知道归不知道,都是玩剑道的,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能够加持太岳真形剑引动太岳虚影,破去虚空凝剑术的剑道秘术,又怎么可能简单了? 雁幸塵和防风祸忌一般,目光灼灼的盯着白秋离。 虚空凝剑术和万剑归宗可不是普通货,换一部太岳真形剑绰绰有余,就算再加上役灵剑指,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毕竟太岳真形剑和役灵剑指白秋离已经学会了,纵然交换出去也不会抹杀记忆,相当于平白得了一套虚空凝剑术和万剑归宗。 白秋离打了个哈哈:“无可奉告!” “不说拉倒!” 防风祸忌转身就走。 壮硕青年赶紧跟上,小声说道:“小白不肯交换就算了,咱们去找欣儿!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他什么时候修炼过剑道?还不是欣儿妹妹回来之后他才会的?照我看肯定是欣儿妹妹拜了个了不得的老师,学了这两部剑道神通,不知怎么被他骗了去!要说骗人,祸忌你也是行家里手,反正去试试也不吃亏不是?” “嗯?你说的也是。” “唔,欣儿妹妹也很漂亮啊!反正我一看到她就想跟她困觉,要不然你把虚空凝剑术和万剑归宗教给我,我去给你换功法,你放心,换回来我肯定不学!就当借这个机会跟欣儿妹妹拉进一下关系!你看行不行?” 防风祸忌一个趔趄:“咦,祥子,没想到平日里你一直老实巴交的,竟然也开始思春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们家呼延春教了你什么东西?” 祥子憨憨的笑道:“没有没有!你别说春姐姐的坏话!春姐姐人可好了,上次我跟她去抓龙鳅的时候,中了龙鳅的毒雾,还是她帮我吸出来的!” “龙鳅?大乐酥淫毒?” 防风祸忌一脸疑惑的道:“吸出来?” 祥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当时我浑身难受,热的都快炸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感觉浑身气血都沉了下去,涨的厉害,然后春姐姐就帮我吸出来,可舒服了!” 饶是防风祸忌惯常一副生冷酷拽,此时也被提起兴致:“哦,那你得好好的,仔细的跟我说说!嗯,特别是怎么……” “额,是这样,我迷迷糊糊……就感觉她解开我的……然后坐在……然后我……” “嗯,你说详细点!” “都说了记不住,大概是有点滑!” “大概?” “你要问几遍?都说了记不清,不是大概那就是肯定,确实非常滑!” 白秋离瞪直了眼,雁幸塵神色自若,只是随口吐了口唾沫,把脚下云台砸了个拳头大的坑洞。 “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货色?” 白秋离喃喃道:“去吧去吧,两个王八蛋去找欣儿吧,她的五禽真形剑我也头疼,希望你们没事!” ------------ 第六百一十八章 无题啊无题 流云七杀,若论繁复精妙首推摘星手,所谓手把日月摘星辰是也;若论浑厚沉稳首推流云飞瀑,此乃修炼流云七杀的根基,无论施展七杀手任意一招,都必须先施展流云飞瀑;若论飘逸洒脱则首推云鹤九霄,鹤啸九天绝云而去,单论速度比之苍云术的振北图南也不遑多让。 但若论威力,无出栽星捶其右者。 当初邋遢道人以武入道,领悟无极生太极的至理,创出太极拳、剑,刚柔并济,以至柔克至刚,一举登顶上古诸真时期法武合一的巅峰。其太极拳有一套二路炮锤,却是将至柔转换为至刚,拳路以捶法为先,诸如搬拦捶、撇身捶、指裆捶、海底捶、七星捶等等。 云影鹤一族向为仙真喜爱,邋遢道人也曾缘合一头云影鹤,时长驾鹤排云,俯瞰九州山川大地,兴致起时便在鹤背上演练捶法,连口诀也念诵出来。 所谓坐骑也算半个弟子,又是终日贴身相随的,比之入室亲传也相差仿佛,邋遢道人有心传授,这头鹤儿便也学的用心,只因天生经脉穴窍与人不同,十路捶法只学去一路。 便是这一路捶法,成就了刚猛无铸一拳栽星的栽星捶。 随着历代高手不断推演完善,原本和太极捶法相似的地方逐渐被消除,只留下至刚至阳的拳意,配合云影鹤一族独有的法力推动,最终形成了如今的栽星捶。 鹤臻是鹤连山的恩师,当今太傅,又是经历过当年南疆一战的老人,于流云七杀的造诣自不必说。当年为了维护凤凰的尊严,一众高手完全舍弃流云七杀其他的招式,全心沉浸在栽星捶这一招之中,以祭献生命燃烧寿元为代价,将元神之火点燃投入其中,真个是连天穹也打了个窟窿! 要不是父生真炎、应帝王和勾离卿三人天生火德,占据南方三气之运道,合力引动不死火山的力量,只怕根本经受不起几记栽星捶的连续打击。 鹤臻毕生浸淫栽星捶,可自从南疆一线之后便心灰意冷而封拳,在场众人除了同时代的孔雄飞之外,再无一人见过他出手。 便是鹤连山也没想到,恩师数千年不曾显露神通,这一出手,便将性命也搭了进去。 “老师,您这么做,究竟值不值?” 鹤连山目光如炬,终归是不敢再去看鹤臻消失的方向。 而后他便自顾自的回答道:“有些事情,不能用值不值去衡量,而是该不该做。老师,您做了您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鹤连山拎起袖子用力一挥,一股无形的飙风席卷而过,太岳虚影被栽星捶粉碎之后的残余灵气便湮灭的一干二净。 孔雄飞收起四象塔,看着鹤连山。 “鹤兄,还要继续么?” 鹤连山笑道:“自然要继续,否则鹤某一场斗法招婿岂不成了笑话?就照孔兄之前所言,让大悲宗的小子和香君贤侄打一场,分个胜负便是。” “白兄,雁兄,你二位意下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由白奕道:“哈哈,既然是云影鹤王和大孔雀王定下的章程,咱们兄弟自然是没有异议!” 鹤连山笑道:“那就谢过鸿王鹄王了。” “那大悲宗的小子,孤的话你可听到了?” 沈彦秋提着藏苦,应声道:“既是岳丈大人的安排,小婿无不遵从!” 鹤连山面色一紧:“莫要叫的太早,等下若是打输了,可丢了大悲宗与哀无心的脸面!” 沈彦秋笑道:“岳丈大人放心,正要和孔太子分个高下,也好将恫儿正大光明的接回凄凉洞去!来时恩师吩咐下来,若是接不回大悲宗的儿媳妇,非得打断小婿的腿不可!” 鹤连山斥道:“恁的废话!” 沈彦秋嘿嘿一笑,拱拱手不再说话。 鹤连山对孔雄飞道:“孔兄的四象塔,可还要再用?” 元魔山天机堂仿制的四象塔,是专门用来困人拿物的法器,内里自成一座空间,以地水火风隔绝外界气息,一旦被收摄进去,生死便在持有者的掌控之中,作为争斗擂台使用,不过是附属的作用而已。 不过金丹修士的破坏力已然不小,孔香君又修炼了大鹏王拳,虽然不如栽星捶瞬间爆发的威力巨大,却胜在刚猛且持久。沈彦秋自不必说,方才与碧秀心一战化身龙伯巨人,那套只施展了几式的枪法甚是不凡,必然是法武合一的神通,再加上他释放的水火锋又是一对儿法兵,云中城的阵法被太岳虚影冲击之后受损颇重,怕是经受不住二人拼斗时的法力波动。 至于布置禁制,几位羽王表面上和和气气有说有笑,其实除了白奕和雁宗堂之外,鹤连山和孔雄飞是谁也信不过谁。孔雄飞一心想让孔香君胜出,鹤连山却是看中了沈彦秋,或者说沈彦秋背后的人物,无论他俩个谁出手布置禁制,另一人肯定不会同意。 若是让白奕和雁宗堂布置…… 罢了,羽族中谁都知道鹤王与鸿鹄二王关系密切,让他两个布置禁制,孔雄飞自然是更加不放心。 孔雄飞笑了笑,结果竟然将四象塔收了起来,随手一道禁制打在演武场正中,一圈方圆百丈的空间被圈出来,边缘五色光华闪动,如同孔雀翎羽一般闪耀,形成一个半圆形的五色气罩。 “好一道五色元气罩,孔兄五色神光造诣精深,有至圣宣王的风采!” 白奕拍掌称赞,反正好听的话多说几句也不费什么本钱,恭维孔雄飞几句又如何? 孔宣王一道五色琉璃光无物不刷,不拘神仙妖魔、灵宝器具,只要身在五行之中不曾跳脱出去,万事万物都要受五色神光克制,纵然是真仙金仙,只要未达到真仙五境、金仙三境之大罗境界,也挣脱不得。 孔雄飞自嘲一笑:“孔宣王转生为人,为人族至圣先师,与我孔雀一族断了因果。五色琉璃神光是母凰所赐,孔宣王却将之化作儒门仁义信志勇五件镇教之物,将不死火山的气运转为儒门气运,以致不死火山气运不足,被妖邪之流篡取!” 你这厮真是不讨喜,我夸你几句你老实受着不就得了,非得搞这么苦大仇深的怨念?孔宣王带走五色神光,你去贤界找他要去!自己没本事守住不死火山,不知反思却整天怪这个怪那个,有点孔雀王的气度没?活该你有家不能回! 白奕心思电转,狠狠腹诽了几句,嘴唇抖了抖,终究是没说话。 五色元气罩是仿照五色神光,聚拢五行元气组合的防护禁制,亦能发挥出五色神光的部分妙用,可终归是后天五行元气组成,没有五色神光先天五行元气贴合度大道的神妙,不过用来格挡沈彦秋和孔香君争斗的法力波动,那是绰绰有余。 就算他们两个同时自爆肉身、金丹,也休想撼动孔雄飞亲手布置的五色元气罩。 沈彦秋更不废话,将身一晃便投入五色元气罩中,水火锋化做两蓬细碎星云,分别缠绕在双臂之上。 对付孔香君,单凭一杆藏苦却是根本不够用,便是以阴魔望天朔加持藏苦,只怕也是一场艰难的持久战,沈彦秋并不想把时间拖得太久,便把一双机关臂附上水火锋,以拳对拳跟他斗一场。 孔雀王拳也好,大鹏王拳也罢,你终究也只有金丹修为,我自以力魔道破之! 相较之下孔香君便优雅的多,慢腾腾的腾空而起,华美的羽衣如孔雀开屏般打开,施施然飘飞入场,脚下一点清灵之光闪烁,与五色元气罩的光华互相辉映。 沈彦秋粉碎肉身,将神力之术同化入力魔道,倍化之术同化入炎魔法身,以高阶覆盖低阶将龙伯真身转换成炎魔真身,同时也没有断绝修成法天象地这门大神通的可能,可谓是一举多得。更为重要的是,原本他一双手臂齐肘而断,续上一对机关臂,这副来自鲁家机关杰精心打造的机关器具,早就和他的血肉骨骼融为一体,代替了原本的血肉之躯。 虽然机关臂的本质是并非血肉,而是五行宝物祭炼组装,但鲁家机关杰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却赋予了这对机关臂十足的灵性,可以说这副机关臂已经和原本的手臂一样,贯通经脉穴窍。 如今这一双手,可谓妥妥的一对神兵。 如今回想起来,那次双臂被湮灭,似乎冥冥中早已注定,要让他领悟力魔道,发挥出这副机关臂的真正力量。 孔香君并没有先出手的打算。 “金丹五转……还是即将六转的巅峰。” 孔香君一双眼睛上下扫视一番,从沈彦秋浑身的法力波动推测出他的真实实力,虽然并没有真正的金丹,但幻魔道已经可以完美的模拟出金丹的法力波动,加之他本身的实力也确实如此,纵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修炼的功法有些特殊,也不会太过在意。 纵然是修炼天书三卷的简元贞,在没有修成元神之前,于元神宗师眼中,同样是随手可以灭杀的货色,他的修为境界并不会因为修炼真正的仙家道法而改变。 沈彦秋也是如此,虽然一直以来都不敢过分暴露十方魔道,但只要出手就会有痕迹,就算不出手,那些与道合真的元神修士又如何看不出端倪来?无非是不在意罢了。 魔道功法进境神速人尽皆知,但是有利也有弊,修行速度快的同时,也代表着没有足够的时间沉淀根基,和正统的道门妖门修行法相比,魔修功法只是胜在诡异,胜在短时间内的爆发力,有大力魔王珠玉在前,孔香君倒是不在意沈彦秋身上淡淡的魔气。 毕竟世人皆知,如今的魔道顶级功法,只有一部《天魔解)体大法》,其余的都要逊色不少。 孔香君胜券在握的笑道:“你应该还没有凝聚丹元本相吧?” 沈彦秋平静的道:“你要是选择打嘴仗,我也可以陪你多说一会儿。” 孔香君道:“我跟你打个商量,你现在认输走人,恫儿妹妹我保证不动一根头发丝,原原本本的还给你,如何?” 沈彦秋道:“原来如此。” 孔香君眉头一皱,这句话接的驴唇不对马嘴,呸呸,南辕北辙根本不挨着! 沈彦秋笑道:“你们想要的,不过是云影鹤一族的力量,仅此而已。孔雀王这道禁制,除了代替四象塔之外,应该也有禁音的功用吧?所以你并不担心我们的谈话被他们听到。” 孔香君道:“你说的没错!云影鹤与鸿鹄二族交好,收服云影鹤,也算变相的得到鸿鹄二族的力量支持。” 沈彦秋缓步向孔香君走去,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同样缓缓铺开。 “娶了恫儿,就能收服云影鹤?就能得到三大羽族的支持?是你们想的太简单,还是我没听懂你的意思?孔雀一族确实是离开不死火山太久了,东奔西走的生活应该很艰难吧,艰难到你们会想出如此蠢笨的谋略。” “真以为鹤王和鸿鹄二王都是傻子?” 孔香君叹道:“事在人为。你以为的终归只是你以为,能看出多少是你自己的事,我能你告诉你这么多,也算给足了无心尊者面子。怎么样,我的提议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对你对我而言都有好处。” 沈彦秋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的妻子,我自会正大光明的接她回家,为何要让你来施舍?你以为你真能胜得过我?哈哈哈,我也正想领教一下大鹏王拳!” ------------ 第六百一十九章 你来我往 力魔道不像炎魔道和冻魔道,没有那些眼花缭乱的招式,它只是一股精纯的力道,一股几乎没有上限的力量。 所以沈彦秋只是很简单的一拳捣过去,火锋散化的星云完全贴在拳头上,就像是覆盖了一层红水晶打造的拳甲。 孔香君一动不动,挺胸接了一拳。 如槌撞钟。 拳头轻而易举的击打在孔香君胸口,发出洪钟大吕一般的嗡鸣,反震的力道沿着手臂逆流而上,随即再次被新生的力量融合。 沈彦秋瞬起瞬落二次发力,孔香君背后冲出一道灿白气劲,足有十余丈远。 这一拳打的实实在在,却有一种完全打空的感觉。 火锋破障的力量完全释放,但力魔道的大力却透体而过,仿佛孔香君置身于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之中,不在此处不在彼处,眼前的只是一道投影而已。 “空有力而不知用,你也配用拳?” 孔香君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同样轻飘飘的一拳印在沈彦秋胸口。 鲜血狂喷。 沈彦秋如惊虾弓身,啪嗒一声砸在五色元气罩的光壁上。 不等他落下来,孔香君已然到了身前,又是一拳自下而上打在肚子上,沈彦秋便再如弓虾一般冲天而起。 孔香君好似一道幻影闪烁,只有拳拳到肉的声响连成一片,以及毫无规律四处倒飞的沈彦秋。 “你也配我施展大鹏王拳?” 孔香君的嘲讽平淡如水,字字清晰,一字不漏的传入沈彦秋耳中:“不过你的肉身倒是锤炼的还凑合,经得起一轮孔雀惊风手,竟然还没有崩溃。” 孔雀王拳。 沈彦秋不是不想反击,而是每当刚要提起力量出拳,浑身法力便被孔香君一拳涣散,根本无从聚拢,若非刚刚重塑出炎魔真身,又有千机带化作袍服遮挡,只怕早就被孔香君打爆了。 “赵正阳的千机带?真是可惜了一件精妙法宝,明珠暗投,在你手里一点作用都发挥不出来!要不然它的法宝本质,我的点、透二劲已经把你的五脏六腑粉碎!” “不过你放心,我不打算杀你。” “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我不想平白招惹大悲无心……但不代表我惹不起。” “嘭!” 沈彦秋的肉身应声而碎,却没有一丝血肉飘散。 孔香君转头,挥拳。 好似孔雀开屏一般,重重叠叠的拳影扇形打开,而后再次归拢成一拳,打在一口赤红色的大钟上。 大钟足有一丈高,赤红如火,十二道圆环旋转,经文符箓闪烁幻灭,正是炎魔道的离地上皇钟。 沈彦秋对孔香君的估算有些失误,没想到他竟然没使用刚猛霸道的大鹏王拳,而是招式更加精巧的孔雀王拳,猝不及防之下被孔香君抓住上风,竟然丝毫都抢不回来。 世间诸般道法,若论速度,当以雷系道法为最,譬如浮屠电光神拳、神仙道天罡五雷剑法、道门霹雳震光遁法等等,莫不是借助雷霆之力瞬间爆发,无论是短距离瞬移还是长距离挪移,都能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仅次于光与电者,便是风。 所谓轻风无形,倏忽南北,但凡功法能搅动风云者,无不是速度高绝之辈,像是大名鼎鼎的风雷遁法,其速度还在天罡五雷剑遁、霹雳震光遁法、心光遁法之上。 孔香君这一路孔雀惊风手,便是孔雀王拳中速度第一的手法。 沈彦秋本以为孔香君如此桀骜,必然会使出与他心形相合的大鹏王拳,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自己,故而全力运转力魔道,甚至将水火锋散化加持在机关臂上,为的就是以力魔道的无边大力完全压制大鹏王拳,让他难以发挥出刚猛霸道的特性,从而抢占先手,一轮毫无章法的重拳直接粉碎孔香君所有后手的可能。 结果棋差一招,孔香君却是直接施展孔雀惊风手,以快打慢抢占先机,把他压制在最为不利的局面。 孔香君的拳头并没有施加什么开山裂石的力量,而是一股股阴柔的暗劲力道,附骨之疽一般顺着经脉向脏腑攻去,一路破坏十二正经的五行属性,并按照五行生克的关系将法力引导入五脏真宫,从而镇压沈彦秋的小世界。 他一开始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一重,只是一则他对孔香君无甚了解,二则孔雀一族的两大王拳他也所知甚少,三则孔香君拳意深沉收敛至极,他也只能凭借猜测做二选一。 结果,他选错了。 而这一错,便是难以挽回的颓势。 但颓势并不是败势,他并非没有和孔香君继续战斗下去的倚仗。 得,拼拳拼不过你,那就跟你拼神通! 离地上皇钟,启! 离地上皇钟本就是神魔模拟东皇钟,以法武合一的大神通制造的产物,虽然真正的威力不及造化钟和神秀钟万一,但造化钟和神秀钟乃是先天至宝,在还没有破碎成九州的洪荒大地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重宝,离地上皇钟能发挥出万分之一的威力,就足够了。 钟声一响,离火滔天。 “南明离火?” 孔香君冷笑一声,展开身法瞬间远遁,避开南明离火的灼烧。 凤凰乃火中之精,万火之祖,除了涅槃重生的生生之火,横跨四古纪元也没有任何火焰能够焚烧凤凰,孔雀有凤凰血脉,一般的火焰自然也不能对他造成伤害,甚至反倒给他提供了借势的机会。 但他毕竟不是凤凰。 南明离火与太阳真火、三昧真火、五味神火齐名,纵然是孔香君接近火焰免疫的体质也无法豁免,但真要比起控火的本领,身负凤凰血脉的孔雀,怕过谁来? 孔香君默念避火决,无穷无尽的南明离火在他周身形成一颗纯圆形的光罩,随着火焰迅速积累叠加,原本鲜红色的火焰逐渐暗淡,凝成实质一般向岩浆形态转化。 汹涌的火焰浓郁成一道火河。 孔香君的避火决法罩如同一叶小舟,随着火河的浪潮沉浮,看上去摇摇欲坠,却坚定无比的漂浮在火河之上,丝丝缕的南明离火被法罩抽离吸纳,这一叶小舟愈发稳固,俨然升级成能够抗击巨浪的楼船斗舰。 隐有凤鸣声,悠然火中生。 沈彦秋再度化身三丈巨人,两只脚踏进火河直没小腿,手中一杆大旗猎猎作响,狂暴肆虐的南明离火如遇君王,依照大旗挥舞的指引变幻阵势。 这杆大旗正是七煞离魂幡和白骨惊心刺重炼而来的南明焚界旗。 孔香君连诀也不用掐,好整以暇的在火河之中游走,不住冷笑:“若换做别的手段,哪怕是真正的南明离火,我还要高看你一眼,区区一道法力幻化的南明离火,不能伤我分毫,能奈我何?” 沈彦秋奋力舞动南明焚界旗,并不理会孔香君的嘲讽,只将千百团斗大的南明离火胡乱冲突,阻隔孔香君的视线,脚下火河火浪翻腾愈涨愈高,几乎将五色元气罩填满。 孔香君嘴上说得轻松,这会儿也打起十分精神防备,毕竟沈彦秋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耗费法力徒做无用功,这赝品的南明离火虽然不具备焚烧万物的粘性,却掺杂着其他不同属性的火焰,生出一股古怪的特性。 似乎是压缩到极致的火焰,即将达到爆发的临界点! 嗯?他要引爆五色元气罩里的火焰? 五色元气罩本就是为了防止二人拼斗,外泄的法力扰乱云中城的天地元气,虽说座中大能众多,轻易便以化解,终归不如一道禁制下去来的干净爽利。 不曾想这厮心思狠辣,竟然鼓荡全身法力释放火焰,经过五色元气罩的压缩凝实来增强威力,若是让他将此处的火焰引爆,只怕我也非得重伤不可! 避火决形成的防护异常稳固,只是也经受不住愈发沉重的压力,原本大有三丈余的护罩只剩下不足一丈,还有继续缩小的趋势,知道不能再拖,当即捻诀念咒,背后腾起一道孔雀虚影,振翅开屏,张开大嘴奋力吞噬! 凤凰生孔雀和大鹏,大鹏性情孤傲,一出生便离群独处,远赴九天之外。孔雀虽是凤凰所生,却不如离鸾、毕方等神鸟生具神通,故世间流传凤生九子之说,向来都没有孔雀。 娲皇圣母娘娘炼石补天、抟土造人,将天地气运寄托于人族之身,人族便成了天地间永恒的主角,非宇宙崩坏混沌重演不可更改,故有三元道尊立教传道,释迦二圣现身说法,大自在天魔主化身亿万迷惑众生,阎魔天子统御阴曹掌控轮回之说,为的就是将人族的气运分润。 人族契合大道,甚为妖魔鬼怪喜爱,煎炒烹炸可谓花样繁复。孔雀好吃人,却只是吃个囫囵,幼小时隔三五里便能吞数十人,待到神通有成,千百里之外也能吞一城一国,着实被人族先祖猎杀不少,若非有凤凰福德庇佑,怕是要被杀个干净。 不过这也充分说明了,孔雀这个吞噬的神通有多强,试想连如今的浮屠世尊如来,上一世成就无上正等正觉之时,于大雪山之巅修成丈六金身、大光明拳,也被孔宣王一口吞入腹中不能挣脱,不得已封了个孔雀明王。 至于世尊如来是否真的挣脱不得,此时唯有当事人自家知晓,另当别论。 孔香君既为孔雀王子,自幼锤炼的孔雀王拳,这门天赋吞噬神通自然是驾轻就熟,张口就来。 一道火蛇飞窜,摄入孔雀口中。 火河翻腾,如龙吸挂撑起一柱,滚滚荡荡向孔雀口中注入。 “我看你有多大的胃口!” 沈彦秋将南明焚界旗望空一丢,火幕遮蔽天穹,紧紧贴住五色元气罩,大旗迎风招展如云,原本就汹涌震荡的火河愈发狂暴,仿佛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 离地上皇钟扣在头顶,十二轮圆环极速旋转,将孔雀的吸力化去,手中凝聚一枚炎帝敕令,抖手投入火河。 演武场微微震荡。 白奕注目望去,亦是一片茫茫,不由得惊奇不已:“咦?这小子的神通着实古怪!明明是魔道功法,只该生出魔火毒焰,如何能变化出堂堂正正的南明离火?鹤兄,你这云中城点灵多年,纵然没有成就法宝级数,只怕也相差不远,区区金丹境激发的神通,可能撼动凤鸣城么?” 鹤连山道:“白兄法眼无差,怎瞧不出他那巨钟大旗,皆是法武合一的神通显化?怪道无心尊者舍了五行仙诀不授,却许他修炼魔道功法,看来这门功法的品阶,纵然不如大力魔王的《天魔解)体大法》也相去不远。” 雁宗堂点头道:“起初他不肯放出手段,却拿龙伯真身应战,便晓得他深怕这部功法被人瞧去……呵呵,实在是太过小心了些。” 白奕笑道:“举凡凝聚金丹道果,根基便难以更改,非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轻易不敢改换功法,纵是如此也要再三慎重。他便是修炼《天魔解)体大法》又如何?成就金丹、元神的无需觊觎,先天、筑基的无能为力,有大悲无心这尊大神在后,那些想给小辈一场机缘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性命,值不值得冒这个险……这娃娃属实太过小心!” 孔雄飞淡淡的道:“或许不是他太小心,而是不得不小心。” 白奕说的如此明白透彻,孔雄飞却是直接反驳,白奕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那依着孔兄的意思,该当如何?” 孔雄飞笑道:“白兄还记得金鸡祖师否?天书三卷一场腥风血雨,金鸡祖师手上不知死了多少元神修士,出窍境的亦有多人,丝毫不亚于一元劫难之威!不知白兄若是得了一部太古仙决,亦或是天书三卷,会否和他一样小心翼翼?” 白奕皱眉:“这未免有些……” 他本想说有些太过了,可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孔雄飞所言不无道理,甚至越琢磨越觉得合理,甚至是唯一的解释。 “昂~” 一声悠扬龙吟,蓦然闯入耳中! 众人齐齐变色。 ------------ 第六百二十章 太岳降临 龙归大海,虎啸深山。 修行道的天空被神仙道把持,除了云影鹤一族,很少有人把驻地建造在天空之上,毕竟九层罡风之外就是神仙道,跑上去跟他做邻居非得有一颗包着肉的巨胆不可。 可若是建在罡风层里,难免要看神仙道的脸色,人家不屑搭理也就罢了,若想找麻烦的话,随便寻个由头引动罡风变化,便是一场灭族杀身的祸患。 就像鹤连山不敢动太岳虚影,不是他动不得,归根结底还是寄人篱下,为云影鹤一族做想,只能忍气吞声无动于衷。 再者说来,同为十二正宗,谁又会把宗门筑于天空飘荡在九层罡风之下?岂不是自家承认比神仙道矮了一截? 故元魔山统领天下群山,分封山神;龙神殿统御四海五湖八江九渎,分封龙神水神。 修行道的龙,一般不上天。 龙尊射虎和雷帝天尊有化解不开的旷世大仇,恨不能挫骨扬灰、拘魂炼魄,龙族就更不可能进入罡风层。 所以,哪里来的龙吟? 元神之力展开,瞬间锁定发声位置,正是孔雄飞的五色元气罩! 沈彦秋的离地上皇钟整个罩在身体上,南明焚界旗更是化作一块赤红幕布将钟口裹个严实。 “你要吞,我就给你吞,就怕你胃口太小吃不下,撑炸了胃!” “九火炎龙砲!” 一点红光乍亮,火河赤光也难以遮掩。 借助孔雄飞的五色元气罩,沈彦秋将无穷无尽的南明离火极尽压缩,非但将炎魔真火也投入进去,更是耗费三成法力凝聚一枚炎帝敕令,再一次催动凝成液态的火河,为的就是强行开启炎魔道的最终奥义。 九火炎龙砲。 当日在丘流海外,沈彦秋借海底火山之力催动九火炎龙砲,纵然被无穷水灵消磨半数威力,开启天尸法相的尸玲儿依旧难以抗衡,几乎被一砲轰杀。 今日虽然没有地底火山可以借力,却是他功候大进之下,以南明离火极尽压缩形成岩浆火河,再以炎帝敕令搅动南明火河,催发而来的一口火砲。 九火炎龙砲乃炎魔道最高神通,纵然是元神修为沟通天道,也不见得能够将九口火砲尽数打开,但哪怕只有一口,也不是任何一个金丹境界可以承受的。 孔香君与沈彦秋境界想仿,充其量也不过是多了一转的境界,若是正面承受一击九火炎龙砲,多半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杀了他,孔雄飞必然会杀了自己。 不杀他,他就会打败自己,接走恫儿。 只要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 除非是当初说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句名言,栖霞山的土匪头子尤溃,才会有截然不同的选择。 沈彦秋做不到,纵然明知道杀死孔香君自己也必死无疑,他一样做不到。 至于控制九火炎龙砲的威力,只是把孔香君打伤打残,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修为境界来掌控其中的尺度。 所以这本就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九火炎龙砲一出,天地变色。 一柱火流疾冲孔雀虚影,五色元气罩之内的南明离火和炎魔真火完全收敛火力,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这一砲之中。 刹那间,五色元气罩之内空空荡荡。 沈彦秋终归是竭尽全力将火砲锁定的孔香君,换做他背后的孔雀虚影。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锁定的目标就不是孔香君,而是施展噬元术的孔雀虚影。 摧毁孔雀虚影,孔香君必然也会因此身受重伤,但却因此保全了他的性命,也同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沈彦秋躲在离地上皇钟内,头一次为自己危急关头的智慧感到欣慰。 火砲的威力在于爆破,原本就是极尽压缩的暴虐之火,一旦瞬间爆炸,杀伤力足以提升十倍百倍,可偏偏孔香君开启噬元术,将所有外泄的力量归拢,九火炎龙砲的力量没有丝毫浪费,全部被孔雀虚影吞噬。 孔香君一手捏诀印在胸腹,一手立指定在眉心,原本英俊的面庞已经红的发紫,背后的孔雀虚影也是竭力压制消化,和孔香君一样颤抖不已。 孔香君艰难的转头,看了孔雄飞一眼。 孔雄飞当即打开五色元气罩,对鹤连山说道:“鹤兄,还请打开云中城的阵法防护,再将凤鸣城的阵法打开一道缺口!” “以孔兄的法力,也消弭不了一个金丹修士的神通么?” 鹤连山嘴上如是说,手上却已然照着孔雄飞的话,将云中城的阵法关闭,再将凤鸣城的阵法打开一道缺口。 罡风雷火没了阻碍,顺着缺口宣泄,顿时风雷激荡,雷火轰鸣,风刀呼啸。 鹤连山挥手布下一重禁止,将罡风雷火阻挡。 “孔兄,我护城大阵不可轻动,还请速速施为!” 孔雄飞伸指一点,脸色已经紫的发黑的孔香君再也坚持不住,猛然昂头向天,吐出一口冒着火星子的浓郁黑烟。 背后孔雀虚影哀鸣一声,同样引头向天喷吐,一道足有三丈粗的火柱冲天而起,瞬间冲破鹤连山随手布下的禁止,冲入罡风层中,只听得雷声轰鸣,飙风呼啸。 孔雀虚影喷吐足足持续了五个呼吸,这才悄然破碎。 孔香君眼前一黑,委顿于地。 孔雄飞伸手一招,孔香君便化作一头小小五色孔雀,被孔雄飞收入袖中,放入元神之内温养。 “唉。” 孔雄飞一声轻叹,倍是唏嘘。 孔香君这一阵输得太过干脆,简直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以孔香君的境界修为,只要稳稳催动大鹏王拳,乃至孔雀王拳,和沈彦秋贴身肉搏,也不至于输到眼下这个程度,而且本来有七成以上的几率能获得胜利。 坏就坏在他太过自负。 境界压沈彦秋一头,体修对战法修,又是在五色元气罩这样狭小封闭的空间,本就占据绝对的优势,就算沈彦秋体法双修,同样修炼了法武合一的神通,也不能和他这个纯粹的体修相提并论。 孔雀一族的两大王拳,哪一部不是法武合一的大神通? 他自信沈彦秋不是他的对手,生出轻敌之心,又自负于孔雀王拳的威力,强行吞噬沈彦秋费尽心机制造的手段,结果孔雀真身火焰免疫的特性,豁免了南明离火,却没有彻底豁免炎帝敕令催发的炎魔真火。 结结实实吃了一记九火炎龙砲。 也多亏了孔雀真身火焰免疫的特性,才让他撑了些许时间,将九火炎龙砲的力道宣泄出去,否则免不了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我们输了。” 随着孔雄飞一声叹息,凤鸣城外的罡风层这才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风雷肆虐的光芒和彤红火光覆盖半个凤鸣城,万年不变的天空终于闪现出了异样的色彩。 孔雄飞甚是干脆,认输之后话也不说转身要走,忽地站在原地不动遥望天空。 鹤连山等人也是齐齐抬头。 沈彦秋急忙散去离地上皇钟,也是气喘吁吁的飞身到立花千代身旁,只见这冷艳女子和酒鬼同时抬头看天,忍不住也向上看去。 “怎么,天塌了不成?” 天穹有两重防护无数道阵法支撑,自然是不可能塌下来的,就算鹤连山撤去云中城的防护,凤鸣城运转了无数年月的阵法也一样固若金汤。 只是一道笔直火柱直冲高天,竟不知穿透了几层罡风,兀自余势不衰向上疾冲,似乎真个捅穿了九层罡风一般。 沈彦秋呆若木鸡:“九火炎龙砲,有这般大的威力?!” 确切的说,有。 但绝不是现在的他能够释放出来的。 乍一看是火柱直冲天际,但仔细看才发现似乎有一股力量牵引,如云顶仙人垂钓,将其拖曳上去。 九火炎龙砲的力量被孔香君以孔雀噬元术消磨小半,按理说早就不成气候,况且也沈彦秋的法力,若非借助外力强行催动,根本也没有资格释放九火炎龙砲,如今勉勉强强放将出来,打孔香君一个措手不及取得胜利,已经是走了天大的运道,至于已经跟他切断联系的火柱能够冲破九层罡风,直达九天之上,他是想也不敢想。 他不敢想,但事实却是如此。 神仙道的人出手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 火柱越飞越高,最终化作一颗亮晶晶的红点,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还没等鹤连山松一口气,一道土黄色的灵光从天而降,速度比之火柱快了百倍,眨眼便穿透凤鸣城的阵法,降落在演武场之上。 云中城的诸多护城阵法中有一座两仪微尘阵,听起来似乎是非常厉害的阵法,其实和太古道门的顶阶阵法完全没有关系,一道就是用来洁净云中城的污秽的阵法,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两仪微尘阵将随时出现的微尘污垢祛除,使得云中城干净的就像冰雪一样纯洁。 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可随着这道土黄色的灵光降落,演武场上烟尘弥漫,一股股土黄色的气浪翻腾着向外辐射,刺鼻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就像突然崩塌的山体,泥沙裹着碎石浩浩荡荡形成泥流,却又被无形的力量阻隔不能分散,于是越堆越高从而堆积成一座小小的土山,浓郁到化不开的新鲜泥土气息。 而如烟尘一般弥漫的土黄气浪,实则就是浓郁的土灵气,隐隐带着一起先天戊土之精的气息。 神仙道的大能高手中,有修炼土灵之道的吗? 似乎没有。 修行道的功法不计其数,却还是以修炼后天五行、阴阳二气的居多,由此分化的分支道法更是难以估量,然则先天五行元气的功法只有五行仙诀,阴阳二母气更是深藏混沌之中,隐于天河冥河之内。 戊土真罡的法门,一直是销声匿迹的宁老庄一脉流传,纵然将葫中日月的剑术给了神仙道,撒豆成兵的大神通给了寸心门,这门镇教功法也从未外传。 那这道土黄色的灵气从何而来,答案自然清晰。 或者说呼之欲出。 太岳神山,镇压神仙道气运的天堑山。 鹤连山的目光里已经满是沉重,以及让人难以察觉的恐惧。 以及愤怒。 云影鹤一族入驻一层罡风,至今已数万年之久,本族的前辈们早就和神仙道有过不明于文的协定,神仙道的默许换来的就是云影鹤独立于羽族之外,既不听命于不死火山的孔雀一族,也不会依附于觉醒了大鹏血脉的苍云术。 这是彼此双方的代价。 为此,云影鹤付出的不仅仅是孤立无援以及孔雄飞和苍云术的记恨,还有寄人篱下时刻不能放松警惕的戒备。 作为这一代的鹤王,鹤连山从不后悔祖上做出的这个决定,想要飞的更高,就一定不能攥紧拳头,反而要尽情的张开翅膀,任凭狂风骤雨洗礼,才能蜕变新生。 从孔雄飞这个名义上的羽王喊他一声鹤兄那天开始,鹤连山就知道,云影鹤已经不再是孔雀一族的附庸,而是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称呼。 羽族,云影鹤。 得来不易才会加倍珍惜。 鹤连山强忍怒气,沉声道:“敢问可是太岳山神阁下驾临?” ------------ 第六百二十一章 苍鹰小鸟 这道灵光来的快,消散的也快。 翻腾的气浪只是土灵气显化,其实并没有什么灰尘,反倒带着先天土灵特有的凝实厚重,给人一种沉稳安定的感觉。 定不下来的,只是人心而已。 鹤连山挥袖扫去弥漫的土灵,这才瞧见一个身材壮硕的光头巨汉站在演武场上,总有一丈二三尺高下,肌肉块垒分明,身宽体硕雄壮的吓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缓步在演武场四下走动,是不是露出迷茫的神情,而后低头沉思片刻,鼓着鼻孔使劲儿抽两口,再确定一个方位,慢慢向孔雄飞走过去。 鹤连山皱了皱眉。 这是太岳神山的山神?怎么看着有些憨愚?似乎脑袋不甚灵光的样子? 沈彦秋连忙拿肘尖儿捅了捅酒鬼:“雷子哪儿去了?” 酒鬼随口道:“葫芦里关着……哎,突然问这个作甚?” 沈彦秋估摸着又是方天震不晓得怎么得罪了立花千代,被立花千代责令酒鬼装进宝贝葫芦里去了,小声说道:“眼下这种情况你要是不让他出来围观,你猜事后他得怎么跟你算账?我记得你那葫芦里,还有冷凝水酿的酒吧?算算时间也该酿好了吧?唔,这小子太跳了,放出来说不准又闹点幺蛾子,还是关起来好!” “放出来好,放出来好!” 听到事后算账,酒鬼还无动于衷,反正有立花千代担着,方天震也不敢咋样,他又打不过我!可是一想到自己精心酿制的美酒还没喝一口,就被方天震糟蹋了,心尖儿就止不住发颤! 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啊!他要是喝点也就罢了,这数千斤冷凝酒任他喝,敞开了肚皮喝也喝不去二百斤,就怕他酒劲儿上头发酒疯,吐口水外带撒黄汤! 这厮可真做得出来! 酒鬼浑身一个激灵,额头见汗,忙不迭取下葫芦打开塞子使劲一晃,方天震啪嗒一声趴在地上。 果真是酒香熏人! 一想到自家美酒还没尝一口就被这天杀的糟蹋了,酒鬼顿时怒气上头,正要揪着方天震问一问,就听方天震破口大骂:“好你个莫一兮!真敢把我收进葫芦里?亏我平日里跟你称兄道弟,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猪头三、乌鱼籽!” 咦,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沈彦秋冷冷的道:“小白龙大人骂的可舒爽?可解气?可得劲?” 看起来斯斯文文像个女孩的碧秀心,骂起人来简直能翻出花儿,那一句薄情寡义得罪王八蛋,喜新厌旧的猪头三,罄竹难书的乌鱼籽可谓神来之笔,在场众人一个个听的都是目瞪口呆,没想到骂人也能骂的如此有水平。 虽然有失偏颇,然则事实确实如此,沈彦秋有口难辩,算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方天震好巧不巧的把这句话学了去,沈彦秋没法儿跟碧秀心解释,还不能跟方天震动气? 方天震顿时面色一正,啪的从地上弹起来,一脸正经的看着光头巨人道:“这厮是个什么路数?” 酒鬼这才长处一口气,懒得理会方天震这个二货,一脸紧张的翻看自己的葫芦。 沈彦秋嫌说话太麻烦,直接以神念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传输给他,方天震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愕然道:“这家伙不会真的是太岳山神吧?” 太岳神山的本体,乃是远古天柱的一颗神石,自神仙道开派祖师伊始,多少代高人反复炼制,才最终成型为现如今神仙道的基石天堑山,其蕴含的力量足以支撑一个修士飞升。 就算被这方天地的天道压制,太岳山神的实力,最起码也应该在七劫巅峰到八劫之间,这还是最基本的揣摩。 沈彦秋道:“应该不是本源真灵,否则给我们的压迫不会如此简单。可即便是一道神念分灵,也有元神之上的威压……不好应付啊!” 方天震想了想,无所谓的道:“有什么好怕的?头疼的又不是你!这事儿自然有你那老岳父处理。再说了,在场还有三位出窍境的羽王,只要不是太岳本源真灵下界,绝对能应付得了。” 沈彦秋摇头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太岳虚影虽然是白秋离召引出来的,却是湮灭于孔雀王手中,对于这些元神之上的高人来说,抓住一丝痕迹就能推演出一切,他们会否团结一致站在孔雀王一边,很难说。” 方天震噗嗤一笑:“你忘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此时让孔雀王独自一人面对太岳山神,明显是最下乘的结果,他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光头巨汉行走异常缓慢,虽然步子迈的够大,却像中了迟缓术一般,缓缓抬起缓缓落下,一步抵得上常人两步,却要多花费三五倍的时间,沈彦秋和方天震说了这么会儿话,光头巨汉仍旧没有走到孔雄飞跟前。 孔雄飞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鹤连山同白奕、雁宗堂脚下的云座无声无息间转换到孔雄飞身边,四人并排站在一起,隐隐以孔雄飞为首。 至于沈彦秋和方天震,以及没有离开的白秋离、雁幸塵等人,全都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神情紧张的看向光头巨汉。 孔雄飞几人沉住气,静静地等待光头巨汉。 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出去,直压的一众金丹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发力运转小世界之力,这才轻松些许。 光头巨汉终于靠近。 不等孔雄飞发问,光头巨汉瓮声瓮气的道:“汝身上有吾之气息。” 汝?吾? 果然是远古遗留的物种,交谈时彼此双方的称谓都如此古老。 孔雄飞轻笑着摇头:“尊驾说笑了,我与尊驾素不相识,也没打过交道,如何能有尊驾的气息?” 光头巨汉道:“汝袖中所藏何物?” 孔雄飞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不过是我的一双手罢了。” 光头巨汉摇头:“汝不给,吾便自取。” 说罢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向孔雄飞袖子抓去。 这汉子行事直来直往,连稍微动动脑子的事也是僵硬如械,丝毫没有拐弯抹角,说自取便自取,伸出五指微微颤动,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和距离之内变幻了十几个手诀,强行破开孔雄飞的护身法力,就这般硬生生挤了进去。 孔雄飞怡然自得的脸色顿时一僵。 鹤连山三人站在他身边,并且稍微靠后一个身位,可不是为了尊重他这个失势的大羽王,而是将三人的气机融合起来,与他得气息连成一片,便是真正的七劫神化大宗突然出手,也不可能这般轻松的冲破四位一体的气机封锁。 偏偏这光头巨汉就做到了。 光头巨汉一动,孔雄飞随着也动。 光头巨汉刹那间变幻十余手印诀,轻松破开气机封锁,孔雄飞原地不动,同样将身形闪烁十余次,看上去就像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身躯,实则已经变换了十余次位置,每一次都晃过一手印诀。 光头巨汉一抓不中,随即另一手也探出来,两只手一只自上而下盖压,一只手自左而右横扫,两手覆盖的范围刚好将四位羽王都涵盖进去。 “尊驾这就有些过分了。” 孔雄飞八尺长的身躯也够高大,只是和光头巨汉相比便显得娇弱许多,两手自大袖中伸出,露出两条白皙瘦弱的手臂,一只手掌不足光头巨汉的五分之一大小,就这般一上托一横栏,接住了光头巨汉的双掌。 无声无息。 云中城一阵晃动。 孔雄飞暗叹一声:好强的力量! 光头巨汉却直接出声道:“吾之感应不会有错,汝若再不配合,吾就不客气了!” 孔雄飞微微加力一推,四掌分离,挥手止住光头巨汉:“尊驾这不是太霸道了些?我又没说不给你!” 说罢取出四象塔,笑吟吟的道:“尊驾感应到的可是此物?” 光头巨汉点头道:“正是。” 当即伸手去抓,孔雄飞一晃手却不急着递过去:“此物非我所有,乃是自旁人手中得来。事先要说明白,给了尊驾之后,全凭尊驾自行安排,此事与我等便无关隘,尊驾以为如何?” “吾只是反应慢,并不傻。” 光头巨汉古板不变的表情终于露出不一样的神色,摊开手接过四象塔,皱着鼻子使劲嗅了嗅,点头道:“果然在里面!” 五指猛然紧握,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哈哈哈,好你个孔老二!我好心好意把宝贝借给你,你就这般轻易的交出去?果然文人的心思最为歹毒,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坑我!” 四道光芒从光头巨汉指缝中飞出,向高天飞去,光头巨人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手心中传出清脆的爆炸声,竟然是徒手将空气捏爆。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众人齐齐抬头向上看去,就见一个身材修长的俊美男子定在空中,手中托着一物奕奕放光,正是被光头巨汉捏碎的四象塔。 “虽然说来名存实亡,但你终究还是名义上的大羽王,区区一道太岳分灵就把你吓住了?还是你故意示弱,要把祸水引导我头上来?” 光头巨汉缓缓抬头:“金翅大鹏?不……不是金翅大鹏,血脉稀薄了些……是苍,额……苍蝇?也不对,是苍鹰?兀那小鸟,快快还吾!” 俊美男子的笑脸顿时冷下来,一双吊角眼微眯:“大个子,你想怎么个死法?” 孔雄飞微笑着摊开手:“苍云老二,你想当老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得今天你亲口说出来,我也愿意依你!只要你退出元魔山回归本位,取回不死火山重立羽族,我孔雀一族愿奉你为羽族之长,大羽王!” 来人是元魔山鹰王苍云术,三神之一的斗神! 沈彦秋目不转睛的盯着苍云术,这才发现这个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子,和自己幻想中的苍云术截然不同。 苍云术脚踏虚空一步一步走下来,就这般凭空虚坐在光头巨汉头顶,相隔不过十几丈远。 苍云术不屑的笑道:“唉,取回不死火山有什么难处?时机未到罢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窝囊?让我脱离元魔山?你在这想屁吃呢!” “竖子!” 孔雄飞怒目而视,气的面色发抖:“堂堂七劫神化的大宗师,口出如此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苍云术一撇嘴:“你就是把孔宣王的酸腐气尽都学了,修不成七劫也是没用!这些年你不思好生修炼《孔雀涅槃经》,却去打儒门浩然正气的主意,白白跑了几个隐世不出的诸子世家,却不知敲开了几座洞天呐?你把孔宣王当同宗,人家这些大儒可不认得你孔雄飞是谁!” 孔雄飞面色愈发难看,一阵红光闪烁不休,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没等他发作,光头巨汉叫道:“那小鸟,快把东西还吾!” 苍云术猛的蹦起来,指着光头巨汉大声骂道:“我把你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的夯货,填茅坑的玩意儿,再敢提一个小字,你家苍云爷爷就把你轰成渣渣!” 光头巨汉道:“那鸟……” 苍云术怒不可遏,抖手取出一杆丈二大枪,直刺光头巨汉天灵! ------------ 第六百二十二章 魔刀镇魂 元魔三神兵之一,赎罪枪! 再次见到名震修行道的无上神兵,沈彦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上次在离恨界惊鸿一瞥,沈彦秋头一次领略了赎罪枪振北图南的风采,心道现如今的道法未必就不如远古太古时期,唯一的差距无非就是天地法则完善与否,与灵气浓郁程度的偏差,进而导致的巨大差距,实际上他修炼十方魔道至今,同境界情况下,还真没有和其他修炼顶阶功法的修士,拉开不能弥补的距离。 十方魔道的强,恐怕只有修成元神乃至飞升上界之后,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其他的暂且不提,同时抛开修为境界不谈,只说苍云术以振北图南心法催动的赎罪枪,威力丝毫不弱于阴魔望天朔的斗战胜技击法,由此可见一斑。 孔雄飞见苍云术暴怒出手,脸上笑意更浓,五色华光一闪,或者鹤连山三人闪身脱离战圈。 祸水东引? 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接手的。 你元魔山反天也不是头一回了,和神仙道之间的恩怨更是数不清楚,有仲云胥和白云弋给你撑腰,你这一颗紫胆只怕已经包到骨头外边去了! 鹤鸣清远,鹰啸凄厉。 赎罪枪划破空间发出凄厉的鹰啸,沈彦秋几人只觉双耳剧痛,双目发昏,止不住的流出血来,不禁骇然失色,忙不迭再次放出离地上皇钟将几人罩住,南明焚界旗烧成一团南明离火封住钟口,总算是将摄人心魄的鹰啸隔绝。 无上神兵,不愧是无上神兵! 斜眼瞟过去,只见白秋离等人也被震得一阵乱颤,急忙各自放出法器,将光芒连成一片抵御鹰啸,唯有一脸呆萌的元宿桐浑然不觉。 “这妮子如此深厚的道行?” 沈彦秋吓了一跳,注目细看才发现元宿桐钟口那枚燕形胸针闪闪发光,一圈圈无形的光芒荡漾出去,凄厉的鹰啸根本不能伤害到她。 她的五禽真形剑足有五柄,现在发力的却只有燕形剑。 “五禽真形剑?” 沈彦秋暗忖道:“看来这套法器级别的飞剑,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我若飞出五行剑丸,没有龟心剑意的配合,也难以抵挡鹰啸音波,她竟然连剑形都没出,这连台山的元初道人,实在是厉害!” “难不成还真是一位灵肉合一境界的隐世大宗师?” 想要以法器抵挡元神宗师的威压,哪怕是笼罩在威压范围内被无意波及,至少也要金丹七转,将阴阳五行七种元气都达到一定境界的上重修士才能做到,再或者就是像沈彦秋这样,虽然境界不足,但有十方魔道这样顶阶的功法支撑,幻化出离地上皇钟这样的至宝护身,否则根本不可能。 元宿桐一颗金丹不过三四转,勉强算得上金丹中乘,紧紧凭借一柄五禽真形剑就能抗住压力,不得不说这件法器,实际上是锻造这套法器之人,道行简直深不可测。 五禽真形剑上,必然封存着元初道人的力量,足以让元宿桐受到不可抵挡的侵害之时保全自身。 沈彦秋猜测,如果太岳山神的威压再大几倍,五禽真形剑五形尽出,或者太岳山神将压力凝聚一点镇压元宿桐,导致其中一柄真形剑破碎,元初道人必然会分神降临。 这是个非常护短的神秘高人。 只是燕形剑能同时抗住光头巨汉和赎罪枪的双重威压,已然不是它法器的本质可以做到,法器就是法器,再强的法器也比不上最弱的法宝,就像袁无极作为顶尖的金丹九转,能够力抗神婴而不败,却也不能战而胜之。 想来燕形剑已经释放出剑元初道人封存的力量。 苍云术被光头巨汉一句“那鸟”激的怒火烧天,赎罪枪释放威能直刺过去,纵然沈彦秋等金丹修士撑开防护,也瞬间被狂暴的力道排斥,风吹纸屑一般崩开。 云中城的颤动猛然加剧。 鹤连山踏前一步,流云飞瀑从脚下蔓延出去,刹那间将整座云中城都铺上一层七彩流光,随后抬掌横推,五指向赎罪枪枪尖捏去。 摘星手。 流云七杀一共有七式,其中除了作为根基推动一切变化的流云飞瀑之外,余下六式有三式是以星命名,分别是栽星捶、摘星手和撼星柱。 摘星手既以摘星命名,自然和刚猛霸烈的栽星捶、力大无穷的撼星柱区别甚大,乃是讲究小巧精妙的手段。 鹤连山的修为不及苍云术,手中也没有强力的法宝比得上赎罪枪,但有孔雄飞四人的法力增幅,为了保存云中城不受赎罪枪伤害,不得不出手阻止苍云术。 栽星捶和撼星柱他不曾修行,专一精修一路摘星手,这一抓一捏之间,五根手指自然变换了千百次印诀,每一次的法力波动都以特殊的方式烙印空间之上,最终形成一个向内收缩的束缚,仿佛赎罪枪的枪尖就是一颗明亮的星辰,被他以五指钳制。 方圆十丈之内的空间被摘星手定住,所有的灵气都聚集在鹤连山五指尖儿,空间也被压缩折叠一般,赎罪枪原本笔直的枪杆突然扭曲起来,仿佛断成十几节,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唯有枪尖一点不由自主的向摘星手刺去。 这诸多变化只在瞬间完成,自沈彦秋等人看来不过是苍云术出枪直刺,鹤连山伸手虚抓去捏枪头,根本看不到其中变幻无穷的变化,即使开了幻魔法眼和太阴炫光镜也是模糊一片。 此时太岳山神还处于缓缓抬头观瞧苍云术的状态。 便听苍云术大笑一声,抓住枪尾轻轻一振,摘星手牢牢锁定的空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千百片不规则的空间碎片四散纷飞,互相撞击之下再次粉碎,露出漆黑一片的虚空缺口。 鹤连山目光中带着惊惧之色,不由分说直接引动孔雄飞三人的法力,五指张开用力一握,刚刚洞开的虚空缺口还没开始发力坍塌,就被摘星手的力量瞬间填补。 赎罪枪已然到了光头巨汉的头顶。 光头巨汉握拳上砸,正砸在赎罪的枪头一侧,赎罪枪顺着他的拳头一滑,极其自然的刺向孔雄飞心口。 孔雄飞大惊失色。 原来苍云术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太岳山神,而是毫无防备的自己! 这之间的距离太短,短到孔雄飞几乎来不及反应。 好在他们四个为了应对苍云术,早就把自身的法力连成一片,又把元神之光彼此交融,危急之下孔雄飞只来得及凝聚一团五色神光挡在胸前。 不是他不想瞬间挪移,而是刚刚被鹤连山强行恢复的空间太过脆弱,一旦他施展瞬间挪移之法,只怕会引起空间坍塌的连锁反应,巨大的空间缺口瞬间就能将云中城吞噬小半,连他也要落入其中。 空间乱流自然奈何不得即将证道七劫神化的孔雄飞,但苍云术如果同时祭出阴阳二气瓶,孔雄飞被他收摄的可能性太大。 元神修士之间的战斗多半都在空旷无人之处,特别是没有压制法力收束威力的状态下,或是高天之上的域外虚空,或是崇山峻岭之间、无尽汪)洋之上,最少也要开辟出一座阴阳虚实两相洞天,否则对这方世界的伤害太大,很容易被天道感应,降下灾劫。 任谁都没想到,苍云术真正的目标是孔雄飞,更没想到的是,他出手竟然丝毫不曾留力,赎罪枪的力道浑厚无匹,一下就击散五色神光,轰的一声把孔雄飞袖子炸开,枪尖一晃裹住一团亮光,猛然收回。 “君儿!” 孔雄飞骇然变色,高声怒吼:“苍云术你敢动我儿,我与你不死不休!” 孔雄飞气急败坏,合身化作一头五彩孔雀,向着苍云术追去! 光头巨汉叫道:“休走!吾之分神!快快还来!”双腿猛的一蹬,亦化作一团土黄色灵光追去。 这一下电光石火的转变,苍云术出手遮蔽天机,将所有人的心灵感应尽数蒙蔽,在赎罪枪刺向孔雄飞的一刹那,鹤连山几人都以为苍云术的目标是孔雄飞,元神之光迅速向孔雄飞身上叠加,即便赎罪枪粉碎五色神光,四位出窍宗师的元神之力也能保住孔雄飞。 结果大家都猜错了。 苍云术的目标竟然是孔香君! 赎罪枪一粘即收,粉碎五色神光只为了逼迫孔雄飞出手防御,随后轰开孔雄飞的袖子卷走孔香君,自然就在孔雄无从防备的飞意料之外。 苍云术的遁术冠绝修行道,振北图南的身法之快无与伦比,瞬间就无影无踪,孔雄飞化身五色孔雀衔尾之追,眨眼间也只剩下一个小点。 一线刀光蜿蜒。 孔雄飞哀鸣一声跌落下来,裂开两片的身子重新聚合,一道刀痕如线自头顶划到脖颈。 一个低沉的声音笑道:“呵呵,孔雀王不必心急,三弟只是请贤侄小坐片刻,不会伤他性命!” “仲云胥!” 孔雄飞喷出一口鲜血,浑身法力疯狂涌动,却难以排出镇魂魔刀的力量,那道微不可见的刀痕魔光闪烁,不停的吞噬着孔雄飞的法力。 “苍云术想得到大鹏王拳?你以为我没有防备?君儿神魂之中有我布下的禁制,稍有异动便会顷刻消散!他想拿大鹏王拳,做梦!” 孔雄飞面目狰狞:“我便舍了这个儿子不要,也不会让他如愿!没有大鹏王拳提纯血脉,他这辈子都休想修成金翅大鹏!” 仲云胥不知身在何处,唯有笑声轰鸣如雷:“香君贤侄是未来羽族之主,三弟怎会害他性命?孔雀王不必如此气愤,说不得三弟还要传他振北图南之法,助他浴火涅槃成就元神,好统领羽族!” 孔雄飞身子晃了晃,有些难以支撑。 他虽然没有修成七劫神化,对上仲云胥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救子心切,全然没想到仲云胥突然出手。堂堂战神狮王,万妖之主,在这种情况下以大宗师的身份出手偷袭,别说孔雄飞躲不掉,就是他立地成就七劫神化,只怕也躲不掉。 这一下的时机抓的太准太狠。 镇魂刀作为元魔山第一神兵,据说曾是阎魔天子成道之前的随身配兵。阎魔天子乃天命之子,注定要成就不凡之伟业,修行千年便掌握五帝大魔神通,踏上大乘仙路,飞升上界统御十界阴曹,坐镇六道。 这柄镇魂刀却留在了始源界,等待下一个有缘人。 修士虽然凝聚阴阳二神化作元神,但元神的本质仍旧还是阴神和阳神,只是阴阳二神高度凝练,聚散无形,聚则为元神,分则为阴阳二神。 镇魂刀以镇魂为名,便是能够镇压阴阳二神,将浑然一体的元神重新拆分,刹那间剥离元神之力,降格为阴阳二神的状态。虽然只有转瞬即逝的一个霎时,却也足以将元神道果翻覆,强行定格在金丹顶峰。 抓住这一刹那的机会,就足够杀死一名元神修士。 孔雄飞气息渐弱,脸上的刀痕也逐渐明显。 一股渺渺冥冥的气息升腾。 “凤凰浴火,涅槃重生?” 仲云胥赞叹道:“妙哉!孔雀王不愧是凤凰嫡脉,竟然抓住这一线契机,强行触摸分神化念的门槛!” 纯白色的火焰开始燃烧,孔雄飞整个包裹在火焰之中,化作一头五色孔雀,引颈长鸣。 ------------ 第六百二十三章 孔雀身陨 六劫出窍到七劫神化,是元神修士至关重要的分水岭。 而宗师到大宗师,也并非仅仅是称谓上多了一个大字,其代表的更是大这个字于大道、天道之上的进境。 五劫神婴与道合真,堪破生死玄关,打破先天桎梏,至此跳脱苦海,寿命几乎无穷无尽,算是彻底完成了本质上的转变,可谓一朝蜕凡,但仍旧有被外力影响跌落凡尘的可能,徐沐白就是最为直观的例子。六劫出窍乃是神婴壮大,如婴儿成长为少年,能穿梭虚空横渡星河,畅游域外虚空,却也只是比神婴修士提升了一个档次,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故而五劫与六劫之间,除非功法等阶或者法宝品阶悬殊过大,一般实力相差并不会出现太大的差距,甚至以五劫修为击败六劫的也屡见不鲜。 唯有晋升七劫,分神化念,一点真灵寄托虚空,追寻冥冥之中的命运长河,打下真灵烙印,只要不被人寻找到真灵之所在,就能借助提前安排的手段一念重生,真正达到不死不灭的境界。 所谓肉身不死,真灵不灭,滴血重生一念重生,本就是阐述七劫神化,八劫灵肉合一的能力。 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 孔雄飞成名之早还在哀无心这一辈修士之前,可卡在六劫巅峰这一步迈不出去足有万年光景,单论积累不可谓不雄厚,感悟不可谓不深沉,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跻身七劫之列。 偏偏这一步怎么也跨不出去,反被鹤连山和白奕等人迎头赶上,以前辈的身份和他们道兄道友相称,固然有气度心胸涵养等诸多因素在,其实也万分憋屈。 牛太煌跟他相比都算是晚辈,如今也成就七劫,金万瞳倒是跟他同时代成名,只是一向低调,几乎不在修行道露面,如今也不声不响的迈进这个行列,孔雄飞要说心里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 但修行这种事急不来,越是着急,就越是找不到晋级的路,修行道又是以实力为前提,所谓的辈分能够实用的场合并不多。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本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想法,孔雄飞又何止试过千百种方法?可惜都不能成功,反而蹉跎了时光,于是他把心思打在了云影鹤一族的流云七杀手上。 流云七杀是云影鹤一族修行法的集大成之作,无数高人推演修改完善,每一式都有完整且单独的修炼体系,可凭之修炼达元神之境,尤其是变幻莫测的摘星手,更是流云七杀中最为精妙的一式。 孔雄飞盘算许久,倘若将摘星手拆分出来,一点一滴重新推演之后融入孔雀王拳之中,有很大的概率可以助他将孔雀王拳提升一个档次,进而推动《凤凰涅槃经》下一重的变化。 一重变化对应一重境界,也就是七劫的境界,哪怕只能推动其中一部分的变化,他也有信心凭借这一点变化,推演出七劫神化的信息。 可惜天不遂人愿,原本盘算妥当的事被哀无心横插一脚,鹤连山不得不反悔与他定下的亲事,弄这么一场毫无意义的斗法招婿大会。 一变再变,终于脱离了他的计算。 白秋离一记太岳真形剑引出太岳虚影降临,将原本属于羽族内部的事与神仙道产生直接关联,鹤连山畏首畏尾,白奕等人也是外强中干,生怕被神仙道找麻烦,结果变数愈发混乱。 太岳山神分神出现,苍云术也挑这个时间进场,一枪刺下去两度反转,将孔香君掳走,为的是得到流传自凤凰的大鹏王拳,助他提纯大鹏血脉,锤炼大鹏真身。 抛开血脉不谈,大鹏真身胜过孔雀真身十倍,孔雄飞这么多年不理会苍云术,怕的就是被他凝炼出大鹏真身。 如今这天地间能够帮助苍云术凝炼大鹏真身的宝物,除了大鹏王拳之外,就只有浮屠灵柩法师手中的大鹏之羽。 是取大鹏王拳容易,还是取大鹏之羽简单,结果显而易见,孔雄飞这么多年来一直小心提防,连孔雀一族如今的巢穴所在也不为人知。 当初苍云术找上他,与他一件仿制的四象塔,直言助他获取摘星手,而后再以此为条件获取大鹏王拳,孔雄飞自信那时他已成就七劫,凭借先天血脉优势,苍云术在他面前翻不起浪花,便爽快的答应了。 不曾想他留了一手,苍云术同样也留了一手,后手还在他后手之后。 他情急之下追逐苍云术,不想仲云胥以妖王至尊身份出手偷袭,如此舍下颜面做这等落人口实、丢尽颜面的勾当,为的就是将孔雄飞一击必杀,最终凝聚出大鹏血脉的苍云术顺理成章的成为羽族之主,坐上大羽王的位置。 介时苍云术统领羽族高手打上南疆,将孔雄飞丢失的不死火山取回,这般无上的功劳自然可以抹去他杀死孔雄飞的罪孽。 死去的孔雄飞,自然不能和取回不死火山的苍云术相比。 至于会不会有人不服从,哼! 孔雄飞作为羽族第一强者,都不是苍云术的对手,难道他们也想步孔雄飞的后尘不成?哪怕是口服心不服,阳奉阴违,那也得以我苍云术为尊!介时那些阳奉阴违不遵号令的,自然有办法处理。 羽族大一统,元魔山能够控制的力量最少也能增加一倍,那么三次反天…… 孔雄飞不敢再想下去。 苍云术这是要把我羽族往火坑里推,要致我羽族于死地啊! 孔雄飞引心火涅槃,于生死之间终于堪破萦绕心头的一层迷雾,洞悉前因后果,被镇魂魔道强行分开不能聚拢的元神,此时也有分化亿万的迹象。 苦寻不至的机缘,来的如此突然。 七劫神化,就在眼前。 这一番变数说来话长,实则不过就是三两个呼吸之间的事,等到孔雄飞重新化作五色孔雀引火自焚,想要涅槃重生冲击七劫神化,鹤连山几人惊骇的神色还没有完全收拢回去。 而此时,光头巨汉太岳山神化作的土黄色灵光,甚至还没有飞出凤鸣城。 这厮的遁光实在太慢! 方天震一脸呆滞的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拳头:“这,这他娘的,太劲爆了!” 是啊,实在是太劲爆了! 兔起鹘落,三招两式,苍云术信手拈来的三度转换,轻描淡写的带走孔香君,仲云胥隐身不出,只飞来一道刀光便重伤孔雄飞,差点将他元神劈碎,元魔山战神斗神同时出手,镇魂刀和赎罪枪又是当世最强的神兵,别说一个六劫孔雄飞,便是换一个七劫大宗师,被苍云术和仲云胥联手偷袭,想要全身而退也几乎没有可能。 况且元魔山三位一体,仲云胥和苍云术都来了,白云弋还会不来? 除去八劫上的高手,任谁被这三人联手偷袭,能够保存性命的机会都很渺茫吧! 一团青光从天而降,速度并不甚快,堪堪迎在太岳山神的土黄灵光之前,露出一柄青铜大锤,锤头狰狞如恶鬼,赤发冲天烟火缭绕,眼似铜铃青面獠牙,六只鬼爪从头颅下探出,紧紧抓住一块平整的混)圆锤面。 “嘭!” 巨锤轻轻下压,一声锤击闷响,土黄灵光如水银泻地。 “大哥同他废话怎地?” 一锤轰散土黄灵光,巨锤毫不停歇,陡然加快速度砸下来,仍旧是稳稳当当砸在五色孔雀头顶,直打的五色孔雀放声哀鸣。 “白云弋,你敢杀我?!” 孔雄飞怒吼。 这一锤将整个煅烧成琉璃的孔雀真身打碎,却被孔雄飞强自聚拢,疯狂运转《凤凰涅槃经》,拼着境界不稳也要突破。 半空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比之仲云胥深沉浑厚的嗓音还要浓郁几分,如白象嘶鸣:“你连不死火山都丢了,哪里还有凤凰余荫?没有这般公德加身,你也不过是个六劫元神而已,我如何杀不得?” “三弟顾念一丝血脉情分,不忍伤你性命,大哥是妖皇至尊,也不屑杀你,偏偏我就敢!” 鹤连山喝道:“三位在我云中城杀人,杀的还是我羽族大羽王,如此行径,有失大宗师的身份!” 白云弋这轻描淡写的一锤委实太重,孔雄飞借着云中城泄去大半力道,这才没有被一锤轰杀,却也差点将云中城整个毁去。 云中城纵然再坚固,也不过是一件法器而已,如何撑得住往生锤一锤? 鹤连山这一句严词质问,倒不是为了维护孔雄飞,三位大宗师同时出手,若是还杀不掉一个六劫宗师,传出去元魔山的面子也要丢尽了。 今日,孔雄飞必死无疑。 但不能搭上我凤鸣城! 仲云胥笑道:“今日算是我元魔山对不住云影鹤,日后鹤王若有难处,只管派人到我元魔山知会一声!” “几位羽王也是!” 得,这就是交换的条件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借我一个场地击杀孔雄飞,连带着在场的我也一视同仁,只要你开口我就出手帮衬,这份面子可是给的够足。 毕竟是妖道最强的三位大宗师,真要狠下心来,一发把凤鸣城灭了也不过尔尔,在场的有谁能逃出去? “鹤连山,鹤兄!” 孔雄飞惊骇不已,一边强行突破,一边叫道:“你我同为羽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他能杀我,来日同样能这般杀你!” 鹤连山长叹一声退后一步,对着孔雄飞深鞠一躬:“大羽王陛下,以您一命换我羽族之安定……臣下,唉……请恕臣下之罪!” 白奕几人对视一眼,同样躬身施礼。 大羽王向来只有孔雀和大鹏,至于是孔雄飞来当还是苍云术来当,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也轮不到他们头上,而且就算让他们来当,他们也没这个胆子敢担起大羽王的名头。 今日呼您一声陛下,仁至义尽矣。 事已至此,只能烂豆子里挑好豆,做聪明人的选择。 孔雄飞一滞,怒道:“好好好,好一个鹤王,好一个鸿鹄二王!今日我就算是死,也不要你们好过!” 鹤连山大惊失色,以为孔雄飞要切断进阶之路,舍命毁去云中城,正要出手将他推出凤鸣城外,却不想孔雄飞骤然将浑身火焰收敛,合身化一道五色长虹斜刺疾冲! 孔雄飞毕竟是老一辈的出窍境,《凤凰涅槃经》中自有保命手段,虽然一怒之下毁了凤鸣城能出一口恶气,却终归是于事无补的无用功,反倒白白浪费一条性命,便宜了苍云术那厮。 这道五色长虹贯通五行,不但速度极快防护极强,更是难以被锁定,只要逃得一条性命,便要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和元魔山不得安宁,终日担惊惶恐! “孔兄这是何苦来哉!” 仲云胥轻叹一声,云中城上空又是一道扭曲刀光闪过,一闪而逝。 五色长虹断做两截。 孔雄飞定在半空,如同中了定身咒,纯白火焰冲天而起,只是挣脱不得。 白云弋呵呵笑道:“若让孔兄走了,我三兄弟的脸面往哪儿搁?莫走莫走,孔兄的时辰到了!待我送你上封魔榜去,下一个纪元还有脱困之日!” 往生锤凭空闪烁,一下跳跃到孔雄飞头顶,轻轻一磕。 ------------ 第六百二十四章 雷震九霄 且说之前白云弋一锤砸碎土黄灵光,逼的太岳山神分神不得不散去遁光化解,这才勉强没被一锤轰杀,却也耗费了些许时间重新凝聚形体。 太岳天堑根基深厚,乃是远古撑天之柱的山石所化,比之孕育出袁无极的那块仙石高明何止万倍?可惜这方天地容他不下,故而一来不能化形修炼,二来不能自沉睡中苏醒,否则便要被天道感应,将他的神性收回填补天道,重塑天地规则。 太岳山神陷入沉睡,一个念头转动的时间或许就是千百年,所以这道分神化身才显得有些迟钝呆滞,并非是因为愚笨。 虽然看起来真的很愚笨。 这不,被白云弋一锤砸碎,重新凝聚出形体之后,还站在原地发愣,直勾勾的盯着高空中的某处。 “将吾之气息还来。” 有些憨厚的语气,在这个严肃紧张又杀气腾腾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 而此时,天空中的孔雄飞已经施展秘法躲过一死,气息却萎靡不振,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元神之境,身影不停的明灭闪烁,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聒噪!” 白云弋不耐烦的骂了一声,往生锤又是灌顶一击,将光头巨汉打成齑粉。 仲云胥道:“二弟,莫要白费力气!这厮只是一道分神,你便打杀千万遍,也伤不了分毫!” 白云弋道:“我元魔山也是上古神山,怎地没生出这般恶心的玩意儿?果然是神仙道那群贱人,才能养出这般下贱之物!” “大哥且定它一定,容我坏了这缕分神再说!” 镇魂魔刀能镇压一切有神之物,自然能够切断光头巨汉和太岳本体的联系,元魔山和神仙道仇深似海,仲云胥也明白白云弋对神仙道的厌恶之情,也就笑呵呵的亮出镇魂刀。 刀柄长有丈二漆黑如墨,九曲三折如龙似蛇,刀锋灿白如雪斜如弦月,唯有一线墨黑蜿蜒入月,衬托出一股清冷肃杀。 刀锋轻晃,正要披向光头巨汉,就听一声脆响,高空中跳出一口大肚细颈长瓶,分做黑白两色,有二尺四寸高,瓶身倾倒对着孔雄飞放出一道灰光,卷一卷便把孔雄飞收了进去。 “何必麻烦大哥,且用我这阴阳二气瓶定住他,管让二哥砸个痛快!” 苍云术收了孔雄飞,又射出阴阳二气来定光头巨汉,光头巨汉哪里躲得开,当即被阴阳二气定住,也似个泥塑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白云弋发出畅快的笑声,往生锤高高扬起,牟足了劲儿向下砸! 铛! 金铁交鸣,声如雷震。 一杆银光灿灿的三尖两刃刀不知何时出现,牢牢架住往生锤。 “杨宇轩,你敢坏我好事!” 这杆长刀三尖两刃,两边的小枝上各穿了一个亮银色的圆环,卖相极佳,更兼气势浑厚沉重,却是一件了不得的上品法宝级别的神兵。 正是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杨宇轩的三尖两刃刀。 白云弋勃然大怒,又是重重一锤,三尖两刃刀依旧是横拦托住,只是似乎力气不如往生锤,往后退了些许。 “杨二郎,显圣真君!你与神仙道摘了瓜葛,只管去逍遥快活,何苦来蹚浑水?就不怕本王平了你的灌江口?” 三尖两刃刀晃一晃,忽地一刀挑在锤柄上,把往生锤掀翻一个跟斗,这才化一道流光而去。 “师命难违,如今已可复命……踏平灌江口?哈哈哈,象王若有兴趣,不妨来我灌江口试试!杨某扫榻相迎!” “只是要提醒象王一句,你妖族之事神仙道并不过问,然则太岳山神乃神仙道的上尊大圣,不是几位可以随意凌辱之辈!言尽如此,请自斟酌!” 杨宇轩未曾现身,只遥遥出了一杆三尖两刃刀,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完全如应付任务一般走个过场,将往生锤掀翻一个跟斗便算胜过一手,可以和乔道真交差了。 乔道真为镇魔殿主,为真武荡魔天尊执掌镇魔殿,监管无量妖魔,属于北极勾陈天皇上宫,和雷震霄直属的凌霄军、十二元辰等不同,只听命于真武大帝。 太岳山神代表神仙道的脸面,雷震霄自然不容仲云胥等人随手灭杀,只是区区一道分神还不值得大天尊出手,这才请荡魔天尊出手。 真武大帝和上圣雷帝同位五方大帝,雷帝天尊不屑出手,真武大帝又岂能自降身份?这份差事自然就落在了神仙道头号打手乔道真的身上。 乔道真何许人? 武道天王,镇魔殿主。 虽然只有六劫的道行,却也不屑于一道分神请动天杀剑葫,况且他本体还在域外虚空镇杀域外天魔,无暇分神顾及此处,索性便使唤自家弟子杨宇轩。 杨宇轩逍遥自在惯了,连神仙道的旨意也是懒得理会,往常都是听调不听宣,奈何自家恩师降下法旨,不得不来走一趟。 看,您让我来我便来了,我不是他们三个的对手,结果凭着我过人的胆识超绝的武艺,胜了白云弋一手,有面子吧? 得,面子挣了,任务完成。 爱谁来谁来吧! 杨宇轩走的干脆,气坏了白云弋。 若非熟知杨宇轩和他舅舅不和,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杨宇轩勉强也能算得上“同一战线”,白云弋非追到灌江口去不可。 这口气憋得难受,也只能撒在光头巨汉身上。 白云弋怒不可遏,闷声不吭,只把往生锤放大十倍,鬼头巨锤愈发狰狞恐怖,青色火焰逐渐转紫,将虚空都烧出一个窟窿,却比虚空吸力还要霸道,青紫色魔火顺着窟窿烧进去,虚空缺口似乎有灵性一般,也被往生锤这般生猛霸道的气势镇住,自发的收拢起来,眨眼便恢复如初。 鹤连山心跳如雷,生怕白云弋暴怒之下控制不住,一把将云中城砸个稀烂! “象王!武神大人!还请手下留情!” 鹤连山也顾不得什么王者气度,高声叫道:“就当是还了战神大人的人情便是!” 白云弋叫道:“那我哥哥的人情却也忒不值钱,就这般被你丢了?” 鹤连山只是苦笑,形势比人强,说什么都是无用,不管值钱不值钱,眼下只要能用就行啊! 战神狮王的人情固然值钱,那也是个烫手山芋,谁捏在手里不得整天心惊胆战?趁着现在还新鲜,没过期作废,我先用了,怎么也不吃亏! 仲云胥笑道:“鹤王不必担忧,此事是我兄弟理亏在先,自不算做那人情之中。今日多有得罪,不好与诸位叙旧,日后再派使者来拜访诸位羽王。” 叙旧? 我同你有甚旧可叙? 你这是要把我往死了逼! 鹤连山和白奕等人都是一头冷汗,心想元魔山和神仙道死磕,偏偏把我等夹在中间受罪,端端的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 几人连忙神念商讨,匆忙间定下一个章程,由鹤连山道:“既是雄飞陛下退位,羽族不可一日无主,我等愿奉鹰王……鹏王陛下为大羽王!统领羽族!” 仲云胥道:“那某就替三弟谢过诸位羽王了!” 苍云术嘿嘿一笑,语气中满是慷慨:“本王不是孔雄飞那等扫蔽自珍之人,待整理出《凤凰涅槃经》的诸般妙法,自会同诸位道友一同参悟母凰神通,壮大我羽族!” 这话说的大气,真假已经不重要,鹤连山几人只得无奈奉承:“陛下仁慈!” 唉,逍遥万年一朝沦陷,果然是拳头大的说的更有理,如今就算是确定阵营,完全站在神仙道的对立面了。 只怕这罡风层,住不下去了。 元魔三神三言两语就为羽族定下新的大羽王,纵然是挟裹大势逼迫,却也正如鹤连山所想,形势不如人便是这般无奈,否则这三位大宗师不要脸面,挨个羽族巢穴走上一遍,自然还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一千七百红尘杀劫,恐怖如斯。 劫数啊,劫数。 这事儿既然惊动了神仙道,说不得就有高人在九天之上垂下目光,注视着场中的变化,想通此节,鹤连山更是无奈至极,只怕一不小心就要被神仙道降下雷霆手段,将凤鸣城抹去。 连二郎真君这位听调不听宣的主儿都来走了一趟,偌大一个神仙道,五方帝君门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只等自家帝君一声令下,便既排开阵势杀将过来,剪除新附苍云术的羽翼。 元魔三神齐齐到场,虽然只有斗神苍云术一人现身,但镇魂刀、往生锤、赎罪枪同时用功,连苍云术的随身至宝阴阳二气瓶都亮了出来,谁也不敢肯定元魔山三堂高手没有隐藏暗处,只等神仙道率先动手,趁机拉开三次反天的帷幕。 阴阳二气瓶收了孔雄飞却不隐去,兀自定着太岳山神,小山一般大的往生锤悬在半空,狰狞鬼头上露出生动的神色,莹莹青紫光芒罩住太岳山神,似乎也在考虑要不要一锤砸下去,彻底打杀这尊分神。 忽地镇魂刀略做晃动,飞出一线刀光轻轻一磕,往生锤便被撞飞,偏离原地百丈开外,随之便是一道雷霆无声无息炸开,如鞭梢一甩而过,将方圆一向抽的镜碎,如炸裂的冰面,痕迹蛛延。 “方寸雷?” “惊雷震九霄?” 苍云术厉声喝道:“雷震霄,既是舍得让杨宇轩那娃娃来丢丑,有本事你就忍着别出手!如今偷偷摸摸的放雷,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九天神上、上圣雷帝天尊雷震霄,乃是神仙道五方帝君之首,至尊至贵者也。除踏上大乘仙路不知所踪的坤龙祖师郭允龙,公推为修行道第一高手,八劫灵肉合一的无上大宗师,精修第一雷法《惊雷震九霄》,传闻太上太元道尊传下的无上雷法《三天玉碎震》,神仙道也有残本。 何为《三天玉碎震》? 一者太清八景大赤天,太上太元道尊居之;二者玉清弥罗清微天,太上始元道尊居之;三者上清碧游禹宇天,太上玄元道尊居之。 以此三天圣境命名,以盘皇开天辟地的混沌神雷为主,以三元道尊开天、创世、造化三位神雷为辅,方才成就一部《三天玉碎震》雷法。 固然是残本,也是无上妙道。 方寸雷出于《惊雷震九霄》,三十六道雷法之一,雷霆发自虚空,念动处虚空即生感应,雷出无形无相无音无色,于方寸之间爆发。 这一雷震碎虚空,声势浩大至极,只是缺了些力道,虚空碎而不破,倒不如方才白云弋一锤砸碎虚空来的震撼。 仲云胥道:“不是雷震霄。” 高天上一个冷厉的声音喝道:“区区几个妖魔,哪用得大天尊出手?吾乃十二元辰雷震是也!尔等以大宗师身份袭杀孔雄飞,颜面丢尽,也好信口狂吠?” 仲云胥呵呵笑道:“雷震子,连自家亲爹也不敢叫,称什么大天尊……哈哈哈,虽说我和雷震霄不对付,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对头,彼此平辈论交!你个小娃娃纵然有些修为,也该学些人情世故,莫把尾巴翘上了天。”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没资格。” ------------ 第六百二十五章 金角银角 雷震霄育有二子。 长子雷鸣,次子雷震。 长子雷鸣拜在西极玄元兵斗帝君门下修行,次子雷震拜在北极上宫天皇大帝真武荡魔天尊门下修行。 也就是说,雷震子是乔道真的同门师兄弟。 而乔道真的弟子杨宇轩,又是他表哥。 他表哥是他师侄,他是他表哥的师叔。 不过他这师兄师徒二人都了不得,乃是神仙道这一辈的两代战神,乔道真更是以武道天王之号成名,将得自宁老庄的葫中日月剑术修炼的出神入化,坐镇镇魔殿不说,真身还委派于混沌虚空深处阻杀域外天魔,实在是不可以等闲师兄弟相称。 雷震见到乔道真,便称呼一声前辈也是理所应当。 雷震单名一个震字,与哥哥雷鸣同为雷中精英的根基,雷鸣为雷中精魄,雷震为雷中英魄。精英二魄法先天雷霆,修行雷法一日千里进境神速,年纪轻轻便修成五劫神婴踏入元神境界,深得雷震霄宠爱,列入十二元辰之首,赐名雷震,俗称雷震子。 闲话休提。 且说雷震子一道方寸雷过后,被仲云胥一番话揶揄,却也无法反驳。仲云胥与雷震霄乃同时代的高手,境界虽有一重偏差,但并不能因此抹杀他妖皇至尊的身份,况且一个小小的神婴在七劫神化大宗面前耀武扬威冷嘲热讽,纵然他再天资绝顶,也是仗着雷震霄的大势,算不得本事。 “妖皇,汝为妖族至尊,何苦以言语为难小儿?” 雷声滚滚,铺天盖地。 仲云胥道:“大天尊日理万机,无暇管教儿子,你我交情匪浅,我便代劳嘱咐两句也是应当!” 无关面皮,你叫我一声妖皇,我也喊你一声大天尊。 雷震霄道:“汝杀孔雄飞,朕不管你。汝杀太岳分神,朕不得不管。” 白云弋叫道:“此处乃是凤鸣城,是我妖族之地,太岳分神自来寻死,怪得谁来?” 雷震霄笑道:“凤鸣城所在何处?” 白云弋顿时语噎。 凤鸣城筑在一层罡风之中,九层罡风乃是神仙道的私产,白云弋拿这话挤兑雷震霄可谓自取其辱。 不过雷震霄自不会揪住这点不放:“太岳上尊沉睡亿万年,偶尔分神下界,也是感应太岳真形剑的召唤。这门剑术早已失传,倒是四方真形剑还有流传,若是有人召唤出东岳分神击而杀之,象王该当如何?” 白云弋道:“有本事,尽管杀!” 雷震霄没想到白云弋回答的如此干脆利落,顿了顿道:“朕要迎回上尊分神,几位放是不放?” 白云弋又道:“有本事,尽管收!” 雷震霄叹道:“既是没得商量,朕也只好得罪了。” 话音未落,便是一道无音方寸雷在阴阳二气瓶处炸开,连仲云胥也没反应过来,阴阳二气瓶便滴溜溜打转,瓶身上雷光闪烁电蛇狂舞,黑白两色的阴阳二气便定不住太岳山神,四下乱扫,光芒划过之处,万物尽皆消融。 唯有凤鸣城的本体坚固异常,被阴阳二气刷的嗡嗡震颤。 鹤连山直吓得一身冷汗,忙不迭和白奕几人同事在运转法力,将一面椭圆铜镜祭在半空,牢牢锁住阴阳二气,随之走动。 又听一声鹰啼犬吠,自虚空中飞出一头雷电怪兽,体似细犬首为苍鹰,一双肉翅斜插两肋,将身一纵化作闪电疾飞,自阴阳二气瓶上掠过,鹰爪一般的利爪上抓着一头小小五色孔雀。 “鹰犬雷!” 元魔三神是两次反天的首领,对雷震霄的手段知之甚详,三十六道雷法可谓烂熟于心,当即看出这道鹰犬雷。 “汝杀我太岳一分神,我便取孔雄飞一道魂魄,且做两清。” 这如何使得? 苍云术费了这么大劲儿击杀孔雄飞,为的就是以九天十地大搜魂法遍察神魂,取出完整的《凤凰涅槃经》以及大鹏王拳,籍此凝聚大鹏真身,彻底洗去苍鹰血脉,掌控羽族。若是被雷震霄取走孔雄飞魂魄,这一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一道太岳分神,何如能跟孔雄飞的魂魄相比? 仲云胥御动镇魂刀,弧形刀光依旧蜿蜒如线,一刀将鹰犬雷枭首,正要勾回孔雄飞魂魄,便见无头鹰犬炸成万道电光,每一道电光都化作一头小小鹰犬,各自抓着一头更小的五色孔雀,开花一般散开。 万道雷霆气息一般无二,竟无一道是幻像,镇魂刀光同样化身万道,行云流水一般纵横斩切,顷刻间也只斩杀大半,被数千道鹰犬钻入虚空。 白云弋勃然大怒,叫一声哪里走,便听得一声嘶鸣,一头身高万丈的白象虚影撑天而起,两柄狰狞鬼头往生锤合在足中,猛的抬起前足狠狠踏落,万里虚空霎时破碎! 这一脚与雷震子所发方寸雷相类,威力却大了千倍万倍! 鹤连山惊骇欲绝,这辈子也没有像今天这般心神失守过,正要燃烧元神拼死护住凤鸣城、万般无奈绝望之际,便见一幅画卷展开,瞬间裹住凤鸣城。 却是苍云术展开刀兵册,稳稳护住凤鸣城。 “陛下仁慈!” 鹤连山连声高呼,椭圆铜镜贴着阴阳二气瓶,轻轻一顶,那瓶儿便化作一点星光隐去,想来是被苍云术收了去。 万里虚空塌陷,更是将三层罡风截断万里方圆,无穷罡风雷火狂涌,一发被虚空吞噬。 此时高天上亦是落下一幅画卷,金光耀眼神光璀璨,万道神灵立身其上,或怒目或凝眉,或淡然或慈悲,或愤恨或凄苦,万神万相各不相同,脚踏金光展开画卷,将万里虚空缺口堵住。 雷震霄的万神图。 图中有一神灵身高千丈,肋生双翅,蓝面朱发,巨口獠牙,着五雷神宵法袍,抱一柄八棱金锏,持锏往虚空一指,便有数千道拳头大小的鹰犬雷飞出,直扑万神图。 “哪里去?” 万丈巨象甩动长鼻抽,却被这尊神灵以锏架住,正要抽身而走,只听一声脆音,半空里忽地跳出一枚巴掌大的紫金葫芦。 沈彦秋早把离地上皇钟纳入星光遁法之中,随时准备回返凄凉洞,陡然看见空中悬浮的紫金葫芦,骇然道:“天杀剑?!” 方天震亦是虎躯一震:“乔天王的天杀剑葫?!” “唉,秋官儿不愧是秋官儿,就是比我快一步!” 酒鬼赶忙跳到两人身旁,一扫懒洋洋的颓态,满脸惊骇的道:“武道天王乔道真名震修行道的太乙天杀剑葫?!” “唉,沈前辈不愧是沈前辈,小师叔不愧是小师叔,就……” “闭嘴!” 方天震扭过头,恶狠狠的低声喝道:“你贫不贫?” 酒鬼讪讪一笑。 方天震一脸鄙夷的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看看人家的葫芦,再看看你的葫芦,干脆扔了得了,丢人现眼!” 酒鬼赶忙把葫芦塞进怀里,就听方天震小声嘀咕:“我也好捡走不是。” 酒鬼嘴唇抖了抖:“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方天震正色道:“我说我与你装满酒岂不是正好。” 酒鬼大喜,一把抓住方天震的领子:“你小子说话要算话!” 方天震慢条斯理的道:“放心,你师叔我向来一言九鼎,说与你装点酒就一定会与你装点儿。” 酒鬼愕然:“不是说装满?” 方天震冷哼道:“你再不撒手,连尿也别想喝。” 两人正耍贫嘴,只见那葫芦喷出一柱金光,金光自顶端炸开,形如莲花,其上坐着一位金衣小童。 这童女额顶金角发如金丝,面似金锭目若金星,身披金袍脚踏金莲,端的是金光灿灿耀人眼目。 金衣女童笑嘻嘻的一挥袖子,旁边便多了一口银亮亮的瓶儿,亦是喷出一柱灿白银光,自瓶口炸出一朵水银莲花,上面端坐一位银衣女童。 那童女额顶银角抓双银髻,面似银锭眸子若银星,身披银袍脚踏银莲,端的是银辉洒洒夺人眼目。 这两位童女不过四五岁年纪,胖乎乎肉嘟嘟可爱至极,坐在金银莲花上也是扭来扭去,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沈彦秋疑惑的道:“这是乔天王种在天杀剑葫里的分灵化身?” 方天震呆若木鸡一般:“还是两个?从来没听说过呀!” 酒鬼笑道:“沈前辈和小师叔都认错人了也!这二位不是天杀剑灵,乃是平顶山莲花洞的金莲潘大王!银瓶李大王!” “金莲潘大王?潘金莲?金角大王?!” “银瓶李大王?李银瓶?银角大王?!” “不错,正是金角大王潘金莲!银角大王李银瓶!” 沈彦秋和方天震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吐气开声,说了句五洲土话。 “靠!” 劲爆!太他娘的劲爆了! 这是什么情况?元魔三神在位,上圣雷帝天尊显圣,竟然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平顶山两位妖王也来了! 只听潘金莲笑嘻嘻的道:“妹妹,你先选好了!” 李银瓶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大鸟人有一口瓶子,我也有一口瓶子,正好试试谁家的瓶子更厉害!” 潘金莲皱了皱小鼻子:“那你可要多加小心,咱们差了他一个境界,说不好还打不过他!” 李银瓶用力点点头:“你看你说的啥?那是说不好嘛!肯定打不过呀!不过我这么可爱,他应该舍不得打我吧?” 然后恶狠狠的一挥小拳头:“他要真敢欺负我,我就去找干娘一起打他!” 潘金莲麻溜的猛甩手:“去吧去吧,打不过就喊我,咱俩一起揍他!” 李银瓶得意洋洋的踩着莲花去了。 潘金莲扫视一圈,慢吞吞的把紫金葫芦端在手中,对着天空中的巨象和神灵,脆生生的叫道:“喂,那边两个大傻子,我叫你们一声,你敢答应吗?” 众人齐齐发愣。 潘金莲撇着嘴道:“这么大人了,连句话也听不懂?得了得了,你们不吭声,我替你们答应了!” “是我呀,是我呀!” 唰! 天空中正要投入万神图的鹰犬雷猛的一滞,随即倒飞回来,速度也是快了数倍,一股脑儿的收进葫芦之中。 潘金莲乐的眉开眼笑,一把塞上葫芦塞子,使劲儿晃了晃。 “这孔雀归我啦!” ------------ 第六百二十六章 回家了 拿波山,涂壁城。 涂壁城是拿波山的外城,内城也就是主城,换做三窟城。三窟城顾名思义,说的是狡兔三窟的典故,涂壁城则另有个来历。 本来拿波山也不叫拿波山,乃是方圆千里一座山群,由低到高递进环绕,如同一顶草帽,故而称作帽山。 说是拿波兔一族有位老祖,千辛万苦修成金丹境界,便寻思找一座灵气充裕的大山做道场,奈何只有金丹修为,天下名山各有其主,小山包大土堆他也看不上,找来找去找到帽山,扫除了山上的蛇虫鼠蚁与土匪强盗之类,更名为拿波山。 他归拢族类之后,繁衍拿波兔一族,却也不禁止其他的兔族前来居住,反正拿波山方圆山里,大小山头众多,不怕住不下。 拿波兔的修成定名三窟,环绕三窟城的山脚外城自然也得有个名字,思想起自家刻苦修炼发愤图强,便将外城取名图强城,以时刻提醒自己莫要松懈。 便有人提醒:咱这山上都是石头,到处的悬崖峭壁,哪里来的墙?发粪涂墙……要不干脆叫涂壁城得了! 于是就有了涂壁城。 且说这一天风和日丽,微风徐徐,涂壁城城门大开,城门楼往东二三里远有一片大林子,郁郁葱葱翠绿一片,正有十来个小孩追逐玩耍。 当先一个小子约摸十一二岁,身材分外壮实,肥头大耳虎背熊腰,一身皮肤乌黑噌亮,咋咋呼呼的向前跑,手里还拎着一柄车轮大斧,看材质像是木头削的,只是斧面水光油亮,不是脱了水的干柴,总得有三五十斤重,被他一只手提着,脚步轰隆隆扬起一溜灰尘。 后面跟着十来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也不过七八岁,男孩女孩都有,都拎着木刀竹枪,由三四个年纪大些的衔尾直追,其余的闷头只管拼命跑,从两侧夹击合围。 跑不多远,路到尽头,黑皮孩子瞄着一个五尺来高的土堆,一纵身蹦了上去,抡开车轮大斧,一众小孩不敢上前。 “呼……吾乃涂壁拿波丸是也,尔等谁敢上前!” 追他分那群孩子也扶着膝盖大喘气,当先一个瘦高个孩子叫道:“瑷睿波帝!你崇拜丸子大叔改成瑷睿丸也就罢了,怎地连祖宗传下来的姓氏也改了?” 瑷睿波帝一昂头:“哼,我是黑兔,丸子大叔也是黑兔!他是三窟拿波丸,我就是涂壁拿波丸!” 瘦高个拤去鼻涕,揉成一个黏糊糊的水球,对着瑷睿波帝使劲一甩:“可拉到吧!这会儿神气个什么劲儿?等会儿月儿小姑奶奶过来,打得你满地找牙,看你还敢冒充丸子大叔!” 瑷睿波帝神色一变,探头探脑的四下扫视。 只说拿波丸得了沈彦秋转赠的八九玄功妙法,又得了一块元阳定星盘,被金山寺犁耶泥大和尚看中,带去金山寺面见主持方丈如海禅师,说是要把他送去灵山大雷音寺培养,成就浮屠护法尊神之位,消息传回拿波山,拿波逊欣喜不已,下令拿波山大庆一个月,灵草蜜萝随便吃,美酒敞开了喝,闹的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一时间拿波丸成了整个拿波兔一族的大名人英雄,不但小姑娘爱慕的死去活来,更是无数孩子争相膜拜的对象。 这黑孩子是头黑兔,却不是拿波兔一族出身,本名换做瑷睿波帝,知道拿波丸的事儿之后,也没跟爹妈商量,自己个改了个名字叫瑷睿丸。 那个瘦高个的孩子叫涂壁火狮,祖上是第一批搬进涂壁城的,直接以城池为姓,和瑷睿波帝一样。一直是这群孩子的头头,哪知拿波丸出名之后,瑷睿波帝缠着他爹软磨硬泡用昆山木削了把斧子,凭借这把斧子压他一头,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 昆山木有灵性,炼气先天境界的修士拿来制成法物,以精血喂养元气滋润,胜过千年铁元百年树芯,是拿波山特有的宝贝。瑷睿波帝的父亲略有修为,架不住孩子软磨硬泡,只得给他做了把斧子,附加一道轻灵法咒,瑷睿波帝才拿得动。 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修为到化形成人的妖族,又是在修为不高只是孕育后代,比之金丹上乃至元神境界容易的多,只是资质想对比之下相差颇远,没有大机缘相辅,日后的成就最高也就是金丹境。 不过这些对他们来说还太遥远,有多少人是生下来就注定能成金丹、元神的? 天资是其一,机缘是其一,个人的努力也至关重要,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涂壁火狮擎着八尺长的竹枪,一指瑷睿波帝,朗声叫道:“别以为骗了你爹一柄昆山斧,就能当老大!你有老爹难道我就没有?我自回去让我爹做一柄昆山枪,再来与你分个高下!” 瑷睿波帝不屑的啐了一口:“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找什么理由?以前我没有昆山斧的时候,你有哪次赢过我了?乖乖的给我当小弟,你不吃亏!” 涂壁火狮并不分辨,扭头就走,十来个孩子倒有七八个跟着他转身,就在将走未走之际,陡听一声清脆高呼:“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一众孩子都吓得面如土色,瑷睿波帝和涂壁火狮也是浑身一个机灵。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圆嘟嘟胖乎乎,眉似弯月眼如繁星,肤白如玉白里透红,虽是套一身粗布麻衣,也显出十二分的贵气。 手里提着一杆比她还高的木筒,整有她腰身粗细,靠后的位置紧贴着两个脑袋大的混)圆小轮,乍一看就像是凡俗中镇守城楼的火炮。 小姑娘一手提着比他她个头还大的硕大木炮,身子前倾满脸含笑,一手五指伸直比作手刀,两条小短腿儿跑出一片幻影,眨眼间跳上土堆,一脚把还在发愣的瑷睿波帝踹下去,哈哈大笑:“你们几个想我了没有?” 涂壁火狮忙把竹枪往身前一横,强自镇定道:“沈思月,你又偷偷跑出来?就不怕你们家大人揍你!” 这姑娘叫沈思月,虎头虎脑鬼精鬼灵,跟他们玩儿了大概有一个来月,每次都是隔上四五天左右出来一回,玩半天就回去。问她从哪儿来,她就随手一指涂壁城,手指头翘的恨不能指到天上去。 小丫头年纪不大,也没什么修为,一身气力可是不小,百十斤的昆山木炮筒,拿在手里跟小树枝差不多,抡起来能把合抱粗的大树砸断,往地上一顿能把人震的颤三颤。 她虽然爱玩儿,人却不坏,再加上穿着打扮也不像有权有势的人家,大家也就乐的跟她一起玩儿。 起初涂壁火狮他们还猜,这丫头不会是三窟城跑出来的大小姐吧?结果这丫头不嫌脏也不怕脏,泥水里也敢蹦跶,他们带过来的吃食也咽的下去,还吃得津津有昧,跟三五天没吃过饭一样,渐渐的也就打消了大家的疑心。 哪家的大小姐再爱玩儿,这种事儿可装不出来吧?否则那得多精明的脑子才能装的这么像啊?涂壁城有权有势的人家多了去,哪家的大小姐不是娇生惯养,一点儿灰尘也见不得的千金之躯?哪有一个像她这样不拿自己当回事儿的? 可这丫头下手没轻重。 都是小孩子一起玩耍,打打闹闹什么的都正常,唯独她经常一巴掌把这个拍飞,一脚把那个踹飞,就连体格最壮的瑷睿波帝也吃不住她一脚,好几次差点儿没把肋骨踹断,大家也就怕她怕的厉害。 堆在一起也打不过她一个,昆山木炮一抡就是一圈儿啊! 沈思月一撇嘴:“反正也没人管我,我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放心放心,今天我不打你们,咱们一起玩游戏怎么样?要不然去掏蛇尾鸠的鸟窝去?还是抓两条独角火狼烤着吃?哎哎哎,不愿意去就算了,那咱们去白胡子大爷家的菜园子偷萝卜怎么样?” 一众孩子齐齐摇头,同时后退一步。 蛇尾鸠和独角火狼?咱们真要跑过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你倒是敢想! “呵呵,这是谁家的丫头?胆子不小?” 一个温柔的男声突然响起,众孩童齐转头打量。就见树林里转出来一个身材高瘦的短发男子,穿一身月白色短襟,清爽干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两手插在裤兜里,闲庭信步一般走过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沈思月一脸戒备:“沈思月,咋啦?” “你妈妈叫什么?” “我妈妈叫三……哎?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子不答,只是轻声笑道:“我以前也住在上面,说不定咱们还有亲。” 沈思月眼睛一亮:“那你姓什么?拿波?” 男子摇摇头:“以前姓过,后来改了。” 沈思月不解的道:“姓过?在拿波山姓拿波还能改的吗?这可是第一大姓,你竟然也舍得改?” “一言难尽。” “那就别尽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沈思月眼珠子一转:“你刚才说你在上面住过,那你肯定也很厉害喽!那你有我爷爷厉害吗?” 她用手比了比手中的昆山木炮:“我爷爷一口可以吞下去这么大个的萝卜!” “哇!” 一众小孩惊讶的张大嘴巴,这么大个的萝卜也能吞下去,那得多厉害啊! 男子笑道:“你爷爷叫什么?” 沈思月不耐烦的道:“你问这么多干嘛?” 男子乐的眉开眼笑:“你不也问我了吗?咱俩一替一个问,一替一个回答,谁也不吃亏不是?” 沈思月一想也是,蹦到男子身边,示意他蹲下来,趴在他耳边说出一个名字。 男子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一把抱住沈思月放在肩头:“原来是他,我认得!以前我没他厉害。” 沈思月吓了一跳,本来想挣扎着跳下去,趁机在给他一炮,结果听他说认得爷爷,莫名就生出一股信任,索性坐在他肩头。 “原来是自己人!” 她拍了拍男子的头发:“这可真是大嘴喝了龙王尿,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 男子一呆:“你刚刚说什么?” 沈思月笑嘻嘻的道:“俗话啊!就是那个俗话说的俗话,也叫谚语,我阿伯教的!” 你阿伯很欠揍。 “那你比我阿伯厉害吗?” “比他厉害。” 沈思月撇撇嘴:“我不信!” 男子又是一呆:“你不信还问我作甚?” “玩儿呗!那你比我爷爷厉害吗?不是比吃萝卜?” “那我比他厉害。” “我不信!” “窦……窦……窦……” 沈思月还要再问,男子扭头看着明显认出他的身份,已经被吓傻了的涂壁火狮和瑷睿波帝道:“不用害怕。我看你们两个挺聪明,腿脚也利索,帮我个忙怎么样?” 瑷睿波帝腿似筛糠:“窦……啊您,您,您说!” 男子伸出手指一弹,一点荧光分做两份没入两个小孩眉心。 “不用害怕,也不让你们白跑。去山顶上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太房虚回来了。” ------------ 第六百二十七章 这一章无题 凤鸣城终归没有从罡风层中搬走。 神仙道并没有揪着这个事情不放,反倒是什么也没说,鹤连山有些犹豫不决,鹤帜章却信心十足的道:“陛下不必担心,如今这事态的严重性不言而喻,神仙道首先要处理的便是如何应对封魔榜,以及大劫来劲之前错综复杂的内部矛盾,此时应当没有功夫顾及我凤鸣城。” 鹤连山神色暗淡:“你这么一说,我倒情愿神仙道重视咱们一些……毕竟苍云术领了大羽王的尊位,整合羽族势在必行。神仙道的意思很清楚,现如今的情形,把我凤鸣城放在眼皮底下最好不过,但有异动随时可以出手抹去。” 鹤帜章摇头道:“陛下过于悲观了些。我凤鸣城虽远不如神仙道势大,却也不是随手可灭,真要到了不得已之时,咱们便先扫除九层罡风!神仙道失了一层屏障,可不仅仅是多出一份力这么简单。” 鹤连山叹道:“大劫即大乱,如今乱象纷显,我凤鸣城却在风口浪尖……” 鹤帜章抬头看天,罡风呼啸依旧,又将目光定在视线之外的元魔山,也不禁同鹤连山一般喟然长叹。 元魔山和神仙道的宿怨纠葛,突然被平顶山两位妖王横插一脚,原本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金银二妖王是电母元君的干女儿,修行道无人不知,而电母元君同雷帝天尊交情深厚,也一直被世人揣度,按理说金银二妖王就算不帮神仙道,也不该直接出手,从雷震霄手中抢夺孔雄飞的残魂。 潘金莲使紫金葫芦收了孔雄飞残魂,李银瓶却拿着新祭炼的金梅瓶,跑去找苍云术切磋“瓶儿”,突然把严肃紧张的战斗转变成手艺和功用的“文艺切磋”,令人始料不及的同时,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两边都打却把两边都得罪,平顶山不是什么大势力,这一手迷之操作却是让人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而更让人惊慌的是,以精血元气燃烧寿命为代价,打出一手栽星捶的鹤臻,似乎真灵被封魔榜收了去,虽然鹤连山不敢肯定是否如此,但白奕、雁宗堂乃至孔雄飞几人亲眼得见,也算是把这件事盖棺定论。 封魔榜出世,杀劫既开。 对比于这场覆盖整个修行道乃至始源界的杀劫而言,死一个鹤臻和孔雄飞,元魔三神对战雷帝天尊,实在是不值一提。 相信很快,封魔榜降世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修行道,至于为什么封魔榜至今仍旧没有完全降临,而是以虚影笼罩虚空接引修士真灵,就全凭个人猜测了。 大家都不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人仙人,自然无法测算封魔榜的轨迹,诸界的逆反通道关闭消失,各家各派都无法联系已经飞升的祖师前辈,自然也无法从他们那里得到有用的讯息。 元魔三神悄默声的走了,带走的还有孔雀一族的太子孔香君。 苍云术想得到《孔雀涅槃经》和大鹏王拳,把孔香君搜魂之后一样能成功,只是仲云胥开口留他性命,苍云术自然不能再用九天十地大搜魂法,不然孔香君变成白痴,堂堂妖皇至尊的话也就不算数了。 不过他得了三家羽王的归附,算是暂领了大羽王的尊位,还要费一番手脚整个羽族其他部族,在这之前应该没有心思准备三次反天。 如今人人自危,谁都有上榜的可能,还是先保存实力想办法应对封魔榜,报仇什么的可以延后,反正也不是没等过。 潘金莲和李银瓶来的快,去的也快,两件绰声拿人的至宝,紫金葫芦和金梅瓶如昙花一现,却实实在在压了苍云术阴阳二气瓶一头,元魔山神机堂还有的忙活。 算算时间,智穹宗迈入元神境界的九重雷劫也该来了,代掌元魔山的掌门大师兄渡劫神婴,这是轰动元魔山的大事,仲云胥自然要亲自给他护法,以免五方天魔趁机害了这个德心得力的徒儿。 神仙道也不是铁板一块。 五方帝君各自为政,雷震霄连自己的外甥也指挥不动,显圣二郎杨宇轩潇洒而来潇洒而去,纯粹就是走个过场,应付自家师尊给个交代,真武荡魔天尊虽然收了雷震在门下,却更像是个有名无实的挂名弟子,雷震依旧是修炼雷震霄的《惊雷震九霄》,而没有北极天皇宫的道法。 太岳天堑贵为神仙道上尊大圣,地位与五方帝君相当,比近些年新进挤进五方帝君格局,将五方帝君改为六御帝君的中天紫薇大帝还要高上一等,结果就在神仙道眼皮子底下被人灭杀分神,而六御帝君只有雷帝天尊亲自出手,神仙道内部的问题究竟有多严重,自是不言而喻。 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而大家都在努力把本家的乱镇住,让别家的乱更乱。 凤鸣城能在这种情况下苟存,实在是运道不浅。 鹤连山哪里还有心思为难沈彦秋?直接把鹤星恫交给沈彦秋之后,粗略的做了一番交代以后,就携同鹤帜章与白奕、雁宗堂等人联络其他羽王,一则商议羽族未来走向的大事,二则解释清楚苍云术坐上大羽王尊位的来龙去脉,三则共同探讨封魔榜降世之下如何自保的事,实在是分身乏术。 就这样看似稀里糊涂,实则简单直接的接走鹤星恫,沈彦秋都感觉极不真切。 可当他紧紧握住身边可人儿的柔荑,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他的妻子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此生此世也不能再分开。 人总是在难脑子一团乱麻的时候,把注意力都放在最清楚的那件事上,沈彦秋也不例外。 抬头仰望凤鸣城,那座飘荡于罡风层中巨大无比的城池,如今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对于大地之上的人而言,凤鸣城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一无所知,任谁都不会想到,整个修行道站在塔尖儿的几个人,曾在凤鸣城中动过手。 修行道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争斗,大到元神修士,小到刚刚开始炼气的新人,乃至凡俗中的所有生灵,都在这个天道运转的规则之下,循环往复。 轻轻揉捏着鹤星恫柔若无骨的手,沈彦秋突然笑道:“说来也怪,明明就是手,偏偏要说成柔荑,什么白玉葱段。明明是脚,偏偏要说成玉足、婵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哪有手脚来的方便?只是我若不用这般词汇,便是胸无点墨、不通风月,只晓得铺贴大白话!” 鹤星恫笑道:“文人酸腐多数如此,附庸风雅的比比皆是,真个有学问的也不需要刻意卖弄。公子怎地突然想起说这个来?倒让人惊讶!” 沈彦秋道:“抓着你的手,便莫名想起柔荑这个词,一时感慨罢了……” “对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岳父大人与你下的这道禁制,当真不碍事?” 他把手轻轻贴在鹤星恫肚子上,原本鼓起来的肚皮如今恢复平坦,丝毫看不出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鹤星恫一脸幸福的按着他的手:“父亲大人是六劫宗师,这道藏云禁是我云影鹤一族的道法,父亲大人浸淫近万年,如何会出差错?公子放心便是。” 沈彦秋连连点头:“放心放心,岳父大人出手还能有错?只是这么一来你便可以与我同乘心光遁,直接传送回凄凉洞去,又何必非得陪着我去拿波山?” 沈彦秋原本打算的是,结束了凤鸣城之事后便立即启程,穿瀛洲过扶桑,而后进入青丘山,将刘海蟾被困离恨界一事告知青丘国主涂山九月,也算了去一段因果,哪知鹤星恫道:“那碧秀心也说了,月儿妹妹已然生下孩儿,如今连舅舅也会叫!公子把我接回凄凉洞,却把月儿妹妹丢在拿波山,便是她知晓你的难处,拿波山两位山主却不一定这般想,说不得便要怪你厚此薄彼,不把拿波山的小公主当回事,日后再想接人,只怕平添难处。” 沈彦秋也是倍感无奈,自家欠下的风流债,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拖再拖,如今两个女孩一个怀有身孕一个已经产子,自己却连名分也没给一个,实在是无耻之极。 鹤星恫劝道:“我听闻拿波滕和拿波逊两位山主气量宽大,是出了名的豪爽前辈,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一切到了拿波山之后再说。” 说的没错,现如今只能等到了拿波山再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显得拿波山的岳父大人究竟是个什么脾性?倘若真是豪爽干脆的性子,自己便态度再诚恳些,任由他骂一顿,便打一顿也是应当。 方天震知道沈彦秋要去青丘,早就打定心思跟他一道走一趟,而去青丘山必定要经过瀛洲和扶桑,立花千代也有心趁这个机会回家一趟,有了沈彦秋这个绝佳的理由,想来恩师也会答应。 奈何这趟差事是齐春水和凌怀栩一起定下的,掌门大师兄也有许多安排,似乎有心撮合诸葛师叔和云岭尚书,也不知定下了什么谋划,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羽族内部面临重大改变,封魔榜也显露端倪,必须要将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回去。 她的雷切是雷系神兵,已经着手向雷罡须世理的形态晋升,御剑飞行的速度不亚于诸般遁法,便由立花千代驾剑遁带着方天震和酒鬼,先行回魔山复命,然后方天震再从魔山出发,与他二人汇合。 “废话不多说,这回你须等着我!若是再偷偷摸摸丢下我跑去青丘,咱们兄弟可就没得做了!” 方天震难得说的这么郑重其事,沈彦秋却知道他是惦记着青丘山的美人,不禁哭笑不得。 青丘出美人举世皆知,世人公推神仙道月桂寒宫的常曦仙子为修行道第一美人,也是在排除青丘狐族的前提下,否则把整个修行道的美人聚在一起,前十里最少也得有六个是青丘狐。 而涂山九月必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看来得赶紧帮他找个媳妇。 云中城那边不用多想,如今只能从拿波山那边入手了。想来拿波山能养出月儿这般佳人,小姑娘家的平均水平应该不低,到时候把魔山上长老关门弟子的身份一放,说不得就能拐走一两个。 嗨,也不知道是不是雷子这家伙没有女人缘,自家魔山派之内美女无数,爱慕他的也不乏其人,近水楼台之下竟然也没能“月”一个,沈彦秋不禁在想,雷子该不会是命犯孤星吧? 实在不行,就托月儿想个办法,给雷子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什么样的孤星也得破了! 拿波山的姑娘要是在感情这件事上,都和月儿这般“豪爽奔放”,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果然是个好办法。 ------------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天道十三 因为要等着和方天震汇合,沈彦秋不得不放慢速度。不过这样也好,他和鹤星恫分别许久,自有许多话要说,上次在梧桐苑匆匆一面,又被元宿桐这丫头搅和一番,根本就没说上几句话。 鹤星恫一如既往的宁静,似乎无论经过多长时间,无论两个人的感情有多深厚,她都是那个在火雷原凝聚千千心结之后,将全身心都交付给沈彦秋,甘愿成为她的仆人侍妾,乃至坐骑的鹤星恫。 命运就是说如此奇妙。 回想起当初的偶然相遇,以及匪夷所思的一场交易,鹤星恫也不禁有些恍惚,这样近乎毫无理由的命运若非是命中注定,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她从来不曾后悔。 对于情爱之事,她并不了解,认知基本停留在全心为彼此着想,将身心都交付给对方的程度——就像她无聊时翻看的那些描写凡人情爱的文章,无论是爱的轰轰烈烈死去活来最终永绝,还是平淡如水不起波澜的相守终生,都离不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个重要阶段。 就像她看过的那本书里面说:“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每个人的选择也不一样,有人深沉有人热烈,有人激进有人温吞。其实爱很简单,而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有两个,一个是说,一个是做。” 因为鹤连山的藏云禁,鹤星恫因为孕育胎儿而隆起的小腹,也恢复成怀孕之前的样子,沈彦秋不止一次询问她,会不会对没出世的孩子造成影响,经过鹤星恫耐心解释即便几遍之后,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藏云禁的本质是模拟鹤巢,对于云影鹤一族来说,最温馨舒适的地方就是属于自己的鹤巢,所以整个云中城的建筑基本上都是鹤巢的样式。 藏云禁依托鹤星恫的小世界,单独开辟出一个类似于母体的空间,有鹤连山的法力作为养料,胎儿出生之前都不会汲取鹤星恫的本命元气,这样鹤星恫的境界就能再一次通过修炼而提升,胎儿也能更加健康茁壮的孕育成长。 藏云禁中蕴含着一道鹤连山注入的本命法力,帮助孕育胎儿的同时,也在缓缓滋养鹤星恫因为丢失本命元气而衰弱的根基,尽量缩短她凝结金丹的时间。 如今大劫已起,修行道必然会步入混乱的阶段,筑基后期的实力太过微弱,除非她能一直住在凄凉洞不出来,否则现如今的修行道对她而言,实在太过危险。 结成金丹,也算勉强有了自保之力。 至于沈彦秋,鹤连山虽然迫于哀无心的压力认了这个女婿,可是从本心上出发,他更希望鹤星恫能嫁给孔香君——当然,这是在孔雄飞没死之前——既然出生在云影鹤王族,婚姻之事就不能顺从于自己的意愿,更重要的是利益关系。 凡俗的家族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飞天遁地的修士? 不过既然孔雄飞死了,孔香君也被苍云术抓去,最好的结果也是软禁在元魔山,谢谢打算自然也就无从提起,而沈彦秋这个第二顺位自然而然踏前一步,取代了孔香君的位置。 自家女儿嫁到大悲宗去,实力也不能跟他相差太大,否则只能成为相夫教子的花瓶摆设,必定会有被取而代之的一天。 所以这道本命法力,鹤连山是真的用了心思,下了功夫的。 鹤星恫这般敢爱敢恨的性子,既深沉又热烈,又是多年不见,埋藏在心里的情感一下子爆发出来,饶是沈彦秋精通洞玄子三十六式、天下至道谈图解,做好了准备,也不禁有些吃不消。 等到抵达汇合地点,沈彦秋兀自感觉有些昏沉,似乎整个人依旧沉溺在鹤星恫似水的温软之中,不能自拔。 来的只有方天震一人。 方天震一改之前的装束,将魔山亲传弟子的道袍换去,换成一套天青色的皮质贴身武士服,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两缕头发顺着眉梢撒下,整个人显得干练许多,再加上他凝聚金丹之后修整的全新容貌,再不见当初的肥胖臃肿,除了原本的容貌没有改变之外,整个人都重塑的棱角分明,阳刚气十足且分外英挺。 照他的话说,这样充满男人味的模样才更讨小姑娘喜欢。 沈彦秋道:“怎么就你一个人?立花道友和酒鬼呢?” 方天震和鹤星恫熟稔,笑嘻嘻跑过来先打了招呼,这才说道:“甭提了,本来说好的跟你一起回瀛洲看看,结果千城师兄的鬼切突然要晋级,少不得同根同源的雷切,千代师姐也就脱不开身了。” 立花兄妹手中的兵刃特殊,乃是一炉同锻的两件神兵,同根同源,一为雷切一为鬼切,属性也是一阴一阳,彼此相辅相生。立花千代身为女子,掌控阳属性的雷切,立花千城是男儿,掌控阴属性的鬼切,同样也是阴阳相济。 雷切是初始形态,祭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觉醒第二形态,也就是能够掌控雷霆之力的雷罡须世理。 鬼切也是如此,第二形态觉醒之后,就会晋级为戮云切,又称戮云童子切,天丛云剑,掌控九幽阴寒之力。 立花千代的雷切距离晋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刚刚抓到晋级的眉目,所以才想趁着沈彦秋去青丘的机会,一道回瀛洲老家看一看,寻求突破的机缘,不曾想哥哥立花千城福缘深厚,竟然将鬼切祭炼完全,能够觉醒第二形态,少不了同根同源的雷切护持进阶,回家的打算也就因此破灭。 “那酒鬼呢?” 酒鬼这家伙貌似忠良,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方天震时长挂在嘴边的“把妹”二字便是他教的,甚至还发展出一套理论全面的把妹大业。后来沈彦秋才知道,方天震之所以能够成为魔山小白龙,划船不用桨的“浪荡能人”,也是酒鬼这家伙一力促成,心里也就对酒鬼怨念颇深。 本来酒鬼也说跟着他们一起,去瀛洲世界玩玩儿,沈彦秋准备在路上狠狠教训教训这个闷骚的家伙,没想到他也没来。 方天震一脸愕然,看傻子一样看着沈彦秋:“千城师兄是他师傅,这么重要的事情摆在眼前,师尊都结束闭关亲自坐镇,他要是敢跑出来,千代师姐还不打断他的腿?” 说来也奇怪,酒鬼这个人整天神神叨叨浑浑噩噩的,除了喝酒就是喝酒,要不就是蹲在房檐角上发呆,很少有人看到他静坐炼气,至于闭关之类的更是几乎没有,偏偏就一路顺畅的结成金丹,被公认为魔山派最有资质和潜力的十人之一。 只是他这般做派,显然是不够用心,一众长老前辈多次劝说凌怀栩和立花千城,也都被她们两个不咸不淡的挡了回去,酒鬼依旧是我行我素。 他是立花千城的大弟子,立花千城的凌怀栩的大弟子,凌怀栩是魔剑门宗主,魔山派的右令剑尊,既然这作为长辈的师徒二人不着急,他们又何必自讨没趣? 按照凌怀栩的说法就是,人生百态世间万象,每个人对大道的感悟方式都不同,循规蹈矩的框架只是用来引导平庸之辈,真正资质高绝的天才自有他独特的修行道路,一旦受到约束,只会适得其反,扼杀了他原本契合大道的心。 既然右令剑尊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操这个闲心作甚?反正这小子修行进境的速度也不慢,跟同辈弟子相比已经是远远超出,便是他师尊立花千城这一辈,不如他的也大有人在,除了整天醉醺醺的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怪异之外,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彦秋点头笑道:“大道千万条,我自求我道。看来酒鬼是找到自己的道了,谁能保证他的所作所为,不是遵循着自己的道路前行呢?” 方天震一摆手:“我管他那个!他就是修为再高,我也是他师叔……不说这个,这次我和师尊告了假,便是出来晃荡个三五十年也不是问题,只要赶在魔山立派之前回去就行。” 沈彦秋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不过魔山立派……” 沈彦秋面色有些凝重:“十二正宗是这一纪元开始就定下的,就连金鸡岭取代宁老庄的位置,也是事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打听清楚宁老庄的讯息之后,才开宗立派的。否则就得投贴拜山打败其中一门,才有资格坐上十二正宗的位置。” “你们魔山派,准备对付哪家?” 方天震道:“哪家也不对付!十二正宗之所以是十二正宗,就是因为每一宗都有神化修士坐镇,就连一向行踪不定的寸心门,衣剑心尊者业已证道七劫,进军神化!我们能打得过谁?” “不打就展现不出实力,没有实力镇压流言,谁会承认……” 沈彦秋恍然大悟! “你们要做名副其实的天道十三宗!” 方天震应道:“掌门师兄和齐春水几位长老师伯商议许久,发现我们唯一能进入天道宗派的机会,就是自立第十三宗。否则就算是明面上实力最纤薄的大悲宗,只有无心前辈一人顶梁,我们也撼之不动!唉,本来是准备走金鸡祖师的老路子,去找黄花观的晦气,不曾想黄花观主早已不声不响的成就七劫,直到大力魔王证道七劫之后才放出一丝风声。” “亏得是我们发现得早,否则这一脚可算真踢到铁板上了。” 沈彦秋呵呵笑道:“真要照你这么说,就算黄花观主没有成就七劫,你们想取而代之也绝对没有可能。所谓明面上能让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们看到的,你们魔山派倒是袒露的一干二净,谁知道黄花观里没有藏着一两个七劫老祖?若是十二正宗非得有神话修士坐镇才能安稳,那大力魔王和黄花观主晋级之前,又是凭什么坐稳十二正宗的位置?” 鹤星恫听了好一会儿,一直默不作声静静观瞧,这时才轻声说道:“十二正宗除了金鸡岭,每一个都流传了上万年,便是大力魔王修成《天魔解)体大法》,坐上魔尊宝座之前,自在魔宫就已经是魔道圣地。魔山派唯一能跟十二正宗相比的,就只有资历。” 沈彦秋叹道:“可偏偏最无关紧要的,就是这份资历。真要论资历,那些流传自中古诸子的隐世世家,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比如今的十二正宗更有资历!” 鹤星恫笑道:“可他们没有魔道祖师。” 沈彦秋眼睛一亮,没错,这才是至关重要的点! 洞玄嗔和玄天法祖合力封印三劫,功德加身立地飞升,福泽惠及整个修行道亿万众生,被尊为魔道祖师,便是自在魔宫的历代魔尊也被比了下去。若非洞玄嗔自诩正道出身,言吾之魔道于彼之魔道迥异,以正道大魔自居,只怕天下魔修虔心拜服的魔尊也轮不到自在魔宫。 “只此一点,魔山派便立于不败之地。” 沈彦秋赞道:“介时只要站稳脚跟,把那些跟风的门派打怕了,打服了,自然也就没有人胆敢随意亵渎天道十三宗的威严,十二正宗中别走心思的门派,也找不到理由来反对。” 鹤星恫伸手指了指天:“公子放心,纵然有神化修士坐镇的门派,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来也不会效仿魔山,弄出个什么天道十四宗、十五宗出来。” 沈彦秋抬头遥望天穹,视线被层层白云阻隔,意念却似乎穿透了九层罡风封锁,直达虚空深处,混沌之源。 那里,静静耸立着一杆大旗。 封魔榜。 ------------ 第六百二十九章 冰河万丈衍金丹 一团白云铺展,遮住方圆两三丈,隐藏在天空中无尽的云层之中,飘荡的速度也不甚快,纵然是紧紧盯着天空观瞧,也很难发现这团不同的云朵。 沈彦秋展开凌虚渡,又把幻魔道的法力裹上一层,彻底敛去法力波动,就这般以日行三千里的速度飘向拿波山。 日行三千里乍一听很远,但放在修行道动辄数十万里、数百万里的距离,实在是不值一提,便是筑基修士全力催动剑光飞行一日,按五个时辰计算,怎么也能飞出万里开外,若是剑法高深、法力再浑厚些,便是飞出三五万里也是寻常,更遑论有心光遁法在身,可以远距离挪移的沈彦秋。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 鹤星恫为了孕育胎儿,折损了太多本命元气,用以转化为胎儿的先天元气,虽然被鹤连山的藏云禁接手,以六劫宗师的本源法力滋养,可耗损的本源一时半会儿也弥补不回来。 这也是沈彦秋对鹤连山感官很差的原因之一。 媳妇儿中了火毒,连元神都被压制的散化为金丹状态,竟然还要当时只有筑基境界的鹤星恫去火雷原采药,不管是不是他指派的,也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怎么说这也不是一个男人应当的作为。 难怪赤月绝口不提鹤连山,这事儿换做是谁也不可能有好脾气。 现如今鹤星恫怀有身孕,他也是在沈彦秋接走鹤星恫之时,才出手布置了一道藏云禁,那之前的数年光景都在做什么?不闻不问吗? 这也不是为人父的所作所为。 其实他并不是不能理解,作为一族之主云影鹤王,鹤连山更多的精力都要放在族群的利益之上,应付各种各样族人们想象不到的麻烦,控制好夹在神仙道和元魔山之间的微妙平衡,还要应对一个一心想要统合羽族的孔雄飞。 但这并不是理由。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连身边的至亲之人都照顾不了,还谈什么族群,什么家国天下? 那些整天把大义挂在嘴边的,其实多半都是刚愎自用、自私自利之人。 只是不齿归不齿,鹤连山怎么说总归是自己的老丈人……之一,沈彦秋除了腹诽一下之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沈彦秋现在最上心的,是如何帮助鹤星恫凝聚金丹。 “你们也知道,我这十方魔道与现如今的道法完全不同,小世界里根本凝聚不出金丹,只能靠幻魔道配合水火太极模拟金丹的气息……” 沈彦秋对方天震道:“你是实打实修成的金丹,好好跟我细说一下,也算有个参照借鉴,有助于恫儿凝聚金丹。” 方天震脸色顿时严肃起来,缓缓道:“还记得那天,万道金光从天而降,一派紫霞自东方铺天盖地的涌来……” 沈彦秋听到头一句还跟着点头,结果就变成天放金光、东来紫气,气得他撇腿就是一脚,差点把方天震踹下去。 “我不是要你讲故事!也不是要听你吹嘘!” 方天震笑呵呵的搓着手,一瞅怒气冲冲的沈彦秋,再一瞅笑容满面的鹤星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脚印:“我是感觉太严肃了,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本来不尴尬!” 沈彦秋简直哭笑不得:“你就正儿八经的说,别夹带私货!特别是从酒鬼那里学来的浪词儿!” 方天震一摊手:“那我没啥说的。” 沈彦秋面皮抽搐,咬牙切齿的道:“没啥说的?只剩浪了是吧?魔山小白龙是吧?划船不用桨是吧?” 方天震一缩脑袋:“都是虚名而已,不值一提。” 你当我在夸你? 沈彦秋一脸死灰,心想这兄弟再这么发展下去,怕是真要废!唉,还好这回能跟着我一段时间,离开魔山派,没有酒鬼这家伙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兴许能慢慢转变回来。 “要说这金丹啊!” 方天震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一边揉着下巴一边思索,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金丹存在的状态,索性将右手一翻,掌心中呈现出一座具小而微的世界。 “这是我的小世界。” 三人将神念投进去,一个巴掌大的小世界顿时无边无际起来。 这座世界很冷清,而且是字面意思上的冷,温度极低,就算不如南极冰川也相差不远。 整个小世界近乎空空荡荡,只有一条冻结成冰的河流蜿蜒曲折,头尾都藏在世界边缘之处。冰河之上插着无数柄形态各异、长短不一的剑器,也都是由冰凝聚而成。 冰河一头承托着一座山峰,却是黑乎乎仿佛一整块铁山整体浇筑一般,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另一头承托一座雪山,就像放大了无数倍的坟头,覆盖着皑皑白雪,显得异常光滑圆润。 铁山之上隐有寒露,一股股冰寒刺骨的无形寒潮来回冲刷,每冲刷一遍,冰河就加厚一丝,虽然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却实实在在的在增长。 而雪山上空则闪动着炫丽的霞光,肆意变幻着扭曲的形态,混乱中又带着一丝特定的规律,忽隐忽现。 “这就是我的万丈冰河。灵峰雪隐。” 沈彦秋和鹤星恫都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参观别人的小世界,而且还是环境如此怪异的小世界。 方天震拜师凌怀栩,修炼的乃是魔剑门三大秘传之一,冰河洗剑录。 冰河洗剑录要筑基,就必须用到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二者得一便能筑基,二者俱得自然是再好不过。 以凌怀栩的手段,想要给方天震凑成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筑基,可谓轻而易举,不过得来太易不知惜,所以才有了方天震和沈彦秋一道奔赴南极之事。 万丈冰河,就是冰河洗剑录的根本。 冰河世纪,万物凋零,既是一切事物的终点,也是万物复生的起点,其中蕴含着生死大道的玄妙,毁灭和生发的至理,对比起法界万剑诀和魔剑生死棋两部秘法,冰河洗剑录的起点更高,终点更远。 只是没有大成之前,所展现的威力不如另外两部而已。 灵峰雪隐更不用提,来自无量剑宗的剑道法器,和十名剑齐名的宝贝,甚至有可能是一对被封印的法宝级飞剑。 不过沈彦秋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无论是冰河洗剑录还是灵峰雪隐,都是方天震的机缘,他们兄弟两个进入修行道之后,各自拜师学艺,自然也就各有各的因缘造化,只要日后彼此尽心扶持,共同踏上长生之路,完成各自的意愿即可。 “金丹呢?” 沈彦秋打开幻魔法眼。 “别着急,这不就来了!” 方天震嘿嘿一笑,一派宏大的宫殿现于高空,金碧辉煌光芒万丈,果真是播撒下万道金光,照耀万丈冰河。 冰河上升起一颗璀璨的透明冰晶,却不是混)圆形态,而是接近一颗圆球,但表面上密密麻麻全是难以观察的平面,只是平面太多太小,乍一看就像是圆球一般。 这颗冰晶只有蛋黄大小,和万丈冰河相比连一点尘埃都算不上,可当它显现出来之后,万丈冰河的力量一下子全都凝聚在这颗冰晶之中,无尽光芒将整个小世界都照耀的一片银白。 “按照我的理解,金丹就是极尽压缩的法力,当法力压缩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生成本源法力,而当本源法力积攒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迎来天劫。” 方天震侃侃而谈:“这也就是金丹九转一转一劫的由来。” “无论我们主修什么功法,想要完善金丹更进一步,都必须不停的感悟阴阳五行这七种天地本源,否则就只能卡在金丹六转直到老死。而只有阴阳五行的力量融入本源法力之中,才能模拟出最初的混沌状态容纳阴阳二神。” “就像我们孕育金丹一样,金丹同样在汇聚力量孕育元神,也就是五劫神婴。” 沈彦秋道:“道理我都懂,可这跟恫儿凝聚金丹有什么关系?” 方天震道:“并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那你顺这一大堆作甚?” 沈彦秋简直被气乐了。 “你是关心则乱。” 方天震收回小世界投影,三人的神念也自行回返识海:“你我三人所修功法性质截然不同,根本无从对比。你修炼的是远古魔道法门,嫂子修炼的是妖道法门,我修炼的是人道法门,风马牛不相及,我就是敞开小世界任你观察,你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凝聚金丹不仅仅是个技术活,其他的因素也很重要,我就说你是关心则乱,不妨先定下心来,等嫂子将鹤王那道本命法力炼化,然后再把孩子生下来,补足了亏损的先天元气,说不定金丹大道就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了。” 鹤星恫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笑道:“云影鹤一族孕育胎儿要十年时间,鉴于公子人族血脉的原因,最少也还有五年时间。公子此去南疆有三年多光景,如此说来再过个一年半载,孩儿便可降生。” “我的本源法力消耗不大,只是先天元气难以补充,都说大悲宗的真灵丹最能补益元气,等接了月儿妹妹回去,自然少不得同师尊讨要几颗。” 沈彦秋忙道:“这事儿交给我!” 方天震哈哈大笑:“为了你自家的媳妇孩子,这事儿你不办谁办?那叫碧秀心的蛤蟆可说了,月儿嫂子已生下孩子,如今连舅舅也会叫了,你可得多准备几瓶才行!” 他三人的功法以及修成的法力都相差很大,彼此之间能够借鉴的,也只有方天震稀里糊涂凝聚金丹的经验,不过他基础打的太过浑厚,又有灵峰雪隐这样的名剑在手,撑开万丈冰河抵挡一道天雷,实在是轻而易举至极,倒是没有什么可供借鉴之处。 思来想去,也只好等从拿波山回去,请师尊开炉再炼制几炉真灵丹。 修行道地域广大无垠,依着沈彦秋这些年的了解,便是南疆的十万大山,空间就大过五洲世界,想要穿越中州横跨疆域,动辄数百万里的距离也是寻常,像拿波山这般只是占据方圆千里的一片山脉,无论人族妖族还是魔族,都极为少见。 方圆千里听起来够大,但金丹修士一道遁光眨眼的功夫都能打两三个来回,对于拿波兔这个庞大的族群来说,实在是显得太狭小了些。 当然,这也可能因为拿波山一直没有元神修士坐镇,才不敢扩大领地范围,可是他依稀记得初见大哥袁无极时,他曾提及拿波山两位山主,拿波滕和拿波逊,言语之间甚是熟络,这般揣摩一下,两位山主至少也该是金丹八转,甚至九转巅峰的准元神。 大哥得了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就破开大力魔王的五行山封禁,成就元神打上自在魔宫,这天底下的好处从没有都让一个人占尽的道理,袁无极能得机缘脱劫晋级,拿波滕和拿波逊如何就不能? 沈彦秋想到这不禁头皮发麻。 面对鹤连山这位出窍境的岳父大人,已经让他有些难以招架,若是到了拿波山一下面对两个……可真是要了命了! 也不知道这两位是个什么脾性,若是宽容大度的也就罢了,也不消受什么苦。若是和鹤连山这样深沉,怕是这趟拿波山之行比之凤鸣城还不好走。 活该。 这是方天震知道他内心想法之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一个词。 其中蕴含的嘲讽何止是赤裸裸,简直是赤裸裸!完全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羡慕嫉妒的心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 第六百三十章 春水真人说封魔 此一去拿波山见三丈月,和去凤鸣的心情大有不同。 去凤鸣城之前,正赶上他回到一片废墟的徐无城,确定徐沐白身死,灰飞烟灭,心情激荡之下立下心魔大誓,此生与幽冥鬼道势不两立,心中自有一股悲怆郁结之气。 再加上见了一面久病不愈的丈母娘,态度明显不友善的赤月,以及这一道所谓的藏云禁,沈彦秋对鹤连山这个岳父大人可谓失望透顶。 作为云影鹤王,他很称职,一切都以本族的利益为先。但是作为丈夫和父亲,即便算不上一塌糊涂,也实在让人失望。 希望拿波山的那位岳父大人,能与鹤连山大有不同。 此时心中怀有希望,心境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就不同。 如今接回鹤星恫,圆了一桩心事,又是鹤星恫主动劝他去拿波山,心中感动的同时也愈发觉得愧疚。既感动鹤星恫的大度,又愧疚于薄了三丈月。 也不知月儿如今怎样。 经历过凤鸣城一场变故,沈彦秋如今神经都有些紧张,生怕拿波山那边也突然搞出什么动静。 实在是被搞怕了。 要不要赶的这么巧?你们要整合羽族的力量早干嘛去了?元魔三神啊,联手杀一个孔雄飞还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偏偏要当着羽族几位实力强横的羽王面前?杀鸡儆猴?就不怕他们联合起来从新推举一位大羽王出来? 是,这个时候脑子再笨的人也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但要说没人觊觎这个位子,那是打死也没人信的。 苍云术杀得孔雄飞,真要掰扯起来,那算家事,毕竟孔雀和大鹏是凤凰所出,他们两个打生打死争夺大羽王之位,明面上也说得过去,但在杀了孔雄飞之后紧接着就打杀羽族共推的大羽王,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个随手灭杀同族的领袖,绝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就算因为强大的实力迫使他们屈服,也终究会在他们实力强大之后被推翻。 苍云术想要的,绝不是一个内乱不断的羽族。 关键问题在于,孔雄飞的残魂被潘金莲收了去,这位名噪一时的妖王半路截了神仙道和元魔山的胡,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加上丢雷老姆也顶不住。 这一路去往拿波山,沈彦秋一直都在和方天震讨论自己的想法,却怎么也抓不着合理的头绪,要不是鹤星恫就在身旁,提起鹤连山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破口大骂。 方天震笑道:“你啊,就是爱瞎想!上圣雷帝天尊、元魔三神、金银两大妖王,哪一个不是顶级的高手?他们要做什么事如果被你一眼看穿,你不是比他们还厉害?你以为你是谁?天机子赵正阳吗?” 随即传音道:“我说秋官儿,你若是心里不爽,随便扯个话题聊聊就是,嫂子还在旁边,你便要骂,也得分场合不是!” 鹤星恫比方天震差了一个大境界,也听不到他的传音,甚至感受不到法力波动,跟着方天震的话也说道:“鹰王陛下打杀了孔雀王陛下,这事儿却好理解。公子如今想不通的不过是金银两位妖王的用意。” 她是羽族出身,提起苍云术和孔雄飞当以陛下称呼,不过任何生灵修成元神,都当得一个王字,这个“陛下”的含金量就各有不同了。 妖族修士成就元神之后,神婴境称作妖王,出窍境称作妖皇,神化境称作妖尊,合一境称作妖帝,九劫大乘之境,则以妖神称之。 不过这只是约定成俗的称呼,就像仲云胥,已是七劫上重的修为,雷震霄还是叫他一声妖皇至尊,白云弋和苍云术同样也是七劫,让人称呼的时候依旧是象王、鹰王,却没人喊什么象尊鹰尊。 实力达到一定程度,称呼于他们而言并无意义,总不至于雷震霄喊仲云胥一声妖皇至尊,两家的仇恨就能化解,喊他一声杂毛狮子,仲云胥就怒不可遏不顾一切的打上神仙道去。 潘金莲和李银瓶便是如此。 她二人虽然修行时间短,却是天赋异禀之人,一出生就有紫金葫芦这样的宝贝伴生而出,天赐一座平顶山莲花洞洞天,被丢雷老姆看护,一路高歌猛进直达神婴,如今已经是出窍境的宗师高手。 可怜她们的干娘丢雷老姆,也是近些年才修成雷电元神,神婴初期,比之她二人晚了数百年。 所以在场的几乎谁也想不通,她们两个拿了孔雄飞的残魂有什么用。 沈彦秋道:“确实想不通,不过想通想不通也跟我没有关系……只是觉得奇怪,传闻电母元君和雷帝天尊交情匪浅,金银二妖王从雷帝天尊手中抢夺,究竟是电母元君授意而为,还是她二人私下出手,笃定有这么一层关系,雷帝天尊不会为难她们?” 方天震大笑道:“传闻?哈哈哈,传闻还说电母元君和大力魔王交情深厚呢!你却忘了胡梦媛?她是大力魔王的干女儿,也喊电母元君一声姨娘,你说这里面得有什么样的关系?” “要我说,这些都是小事。真值得你我操心的,还是封魔榜的事啊!” 沈彦秋一滞。 他一直在刻意的忽略这一点,刻意回避封魔榜这个话题,结果还是让方天震说了出来。 自打头一回听说封魔榜之事,沈彦秋就颇为上心,神魔仙真早已飞升,这些传说中的高人是否真的存活在修行道之外的世界之中,他一直不敢确定,毕竟他没有亲眼见到过任何一个飞升上界的人。 封魔榜同样只是一个传说,一个代表着死亡和杀戮的传说。 传说嘛,多少都有些夸大其词,并且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很多东西都跟最初时完全偏离,甚至于完全背离,既不可信,亦不可轻信。 但这次鹤臻舍命打出栽星捶,鹤连山以真视之眼窥探真灵去向,转瞬之间便被伤了眼睛,虽然没有直言就是封魔榜,但以他的修为只是窥视一眼就受不了,倘若不是封魔榜,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了。 “天塌下来,自然有个高的顶着!” 沈彦秋无奈的笑道:“咱们仨,两颗金丹一个筑基,哦,我这颗金丹还是假的!却讨论什么封魔榜!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方天震摆摆手:“闲聊嘛,封魔榜又不是什么禁忌之物,如何聊不得?我听齐春水师伯说起过,封魔榜还有一件制物,只有掌握这件制物,才能彻底掌控封魔榜!” “制物?” 沈彦秋似乎听说过,却想不起来。 方天震神秘一笑:“你应该听说过,和封魔榜配套的打魔鞭!” “不错,正是打魔鞭!” 方天震摇头晃脑的模仿齐春水道:“古来皆知封魔榜之事,乃定周天星象之神,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有三百六十五正神,八万四千星象,便有八万四千群星副神,缘何封魔榜只封三万六千魔星,又以魔神称之?恐怕封魔榜并非出自三元道尊之手,乃是远古魔神炼制!” 凌怀栩沉吟片刻,问道:“远古之时乃先生先天神魔,神性魔性融为一体,称呼封魔榜亦可,封神榜亦可……” 齐春水反驳道:“即是神魔皆可,为何不称封神榜?若然神魔一体不分彼此,为何有四古纪元轮转,数次无量量劫降世,将好好一座洪荒大地破碎为九州,又将九州大地破碎成如今的修行道?” “诸圣、神、仙、真与贤者,为何破碎虚空飞升天外?为何要抽取修行道的气运法则开辟圣境?开辟神、仙、灵、贤诸界?为何不修复洪荒聚拢九州,施法重新完善天地规则?” 凌怀栩沉声道:“师兄,不可妄议圣人!” 齐春水冷笑道:“何来妄议?南华仙师曾言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我辈修士秉承先贤教化,先贤说得,我怎说不得?” 凌怀栩默然不语。 方天震忽然捏着鼻子娇滴滴的道:“因为师兄你不是先贤呀!” 沈彦秋瞧他这副扭捏的做派,忍俊不禁道:“可莫让无垢妙香知道,否则打断你的腿都是轻的!” 鹤星恫也是掩唇轻笑。 方天震一拍大腿:“当时诸位师伯师叔都在场,还有几位师祖辈的老家伙,可是谁敢当面顶撞齐师伯?如今我魔山修为第一的就是齐师伯,三十年之内能够进阶神化大宗的人物,就是掌门师兄都要多给几分颜面,所以师尊才没有争辩。” “也就香香姐没心没肺,心思剔透,口无遮拦惯了,齐师伯才没生气。” 三十年之内稳入七劫? 这么说的话,这次魔山派整体闭关,为的是全力推动齐春水进阶神化,而魔山重立门派踏足天道十三宗,最慢也就在三十年之后! 齐春水有这个把握? 还是魔山倾全派之力推动齐春水,硬生生把他堆到七劫神化去? 本来听到梦天刀身为掌门,也要给齐春水多几分颜面,沈彦秋还觉得应当,毕竟梦天刀能坐上掌门宝座,乃是齐春水和凌怀栩力保促成,而且她二人是长辈,对他二人恭敬一些也没错。不过人心易变,梦天刀做师侄的时候自然不敢顶撞齐春水,如今做了魔山掌门,倘若立不下自己的威严,岂不是变相的被齐春水和凌怀栩架空? 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会接受。 那他为什么会同意合整座魔山的力量助齐春水渡神化天劫,成就大宗师果位? 如此一来,岂非作茧自缚? 沈彦秋不相信梦天刀如此纯粹,一心为了魔山可以放弃一切。 因为他自己都做不到。 唉,可惜这些只是自己的推测,却不能和雷子说,否则便是我无中生有恶意中伤梦天刀,伤了我兄弟的情分。 “那齐道兄是如何说的?” 反正齐春水也没在旁边,凌怀栩这声道兄他叫了,也不差齐春水一个,大不了日后相见,喊他一声齐前辈,随他应承就是。 “齐师伯自然没跟香香姐一般见识,而是解释道:先贤曾言,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我不是先贤,但不代表我未来的成就一定不如先贤……诸位不是儒门出身,我便浅说几句。” “纵观四古纪元更迭,封魔榜只在龙汉初劫降世一次,定下三万六千魔星之位,随后开皇、延康、赤明三劫,封魔榜都不曾出现过。由此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推断,所谓神魔一体不分彼此,说的只是神性魔性,也就是如今我等修士秉持的善恶之念?神性魔性一体不分,但行事却有善恶,这个善恶指的是对天道,对天地,对洪荒终生而言,维而护之即为善,肆意破坏即为恶!” “恶天道者,天道恶之;恶天地者,天地恶之;恶众生者,众生恶之!故而才有大能祭炼封魔榜,将为恶天地众生的神魔列入榜中,以天地大劫为引,将他们灭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梦天刀问道:“照师叔这么说,如今横跨几个纪元,封魔榜重降,乃是如今这天地之间,恶人太多?” 齐春水环指众人,又指自己:“没错,你我在座诸位,皆是恶人。” 众人齐齐色变。 齐春水这话说的伤人。 梦天刀却是反应了过来:“修行者摄取天地元气为己用,与天挣命逆天而行,本就是最大的恶人!而修为越高,需要消耗的天地灵气就越多,摄取的天地灵气就越多,也就是更加凶狠的恶人!” 齐春水点头道:“掌门所言,正是我要说的。” 梦天刀笑呵呵的飞出六阳屠神刀,金灿灿的刀光照亮整座魔山。 “吾杀一修士,便得天地一功德。得一功德,则减自身一罪恶……哈哈哈,怪道叫做封魔榜,好一个封魔榜啊!” ------------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世界如树人如蚁 天道修正既为杀。 这番话着实吓到了沈彦秋。 若把这方天地比作一棵大树,那么修士绝不是树上结出的果实,而是跻身于大树的鸟雀。 所谓世界如树人如蚁,修行道的凡人可以比作蚂蚁,对大树的伤害并不大,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不计,唯有这群蚂蚁成长到一定程度,有了损害大树根系与躯干的时候,才能具备一定的威胁。 而鸟雀则不同。 鸟雀以虫为食,吞吃蝼蚁自是寻常,他们亦于枝叶之间折枝筑巢,甚至会放养一些虫子啃食枝叶,用以繁衍生息。 这棵树太大了,大到像鲲鹏这样的翼展九万里的巨鸟,也不过占据一根不起眼的小树枝而已。 可是慢慢的,像鲲鹏这样的巨鸟越来越多,甚至一只鸟就要占据许多树枝,而且他们觉得只有这一棵树太单调,索性折断大树的根系令寻他处培育,种出一颗只属于自己的大树。 积少成多,大树终于承受不住。 这棵树的意志,便是天道。 天道要修正这些错误,便要想办法击杀这些鸟雀,让它们的尸身埋在脚下,分解成充分的营养来滋润根系。或许有一天,大树还能恢复成最初遮天蔽日的规模,也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它也能用枝叶将被分化出去的大树遮蔽,掠夺它们的养分,让它们重新归于自己的怀抱。 所以封魔榜有可能是天道自己衍生出来的,杀虫剂。 至于三元道尊和释迦二圣这样的圣人祖师,已经跳脱了这棵大树理论上能够覆盖的最远范围,有了修剪枝叶甚至重新培植大树的能力,自然不在杀虫剂的灭杀范围。 沈彦秋的揣摩和齐春水不谋而合,进而推出下一个结论:以他的心力能够轻易想到的,别人也一定想得到,像雷震霄这样活了以万为单位计算岁数的人,不但能想到,还会想的更加深远。 那他们会如何应对呢? 而据说被镇压在血河之下的赵正阳,究竟是被鬼道覆灭了徐无城,还是故意为之借幽冥界的力量保全自己呢? 如果是后者,那么徐师的死…… 沈彦秋不敢再想下去。 真的不敢想,他怕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不止是幽冥鬼道,还有他敬佩的赵正阳。 “那打魔鞭呢?” 沈彦秋只得转移话题,将注意力放在打魔鞭上。 方天震道:“这个齐师伯倒是没说。不过后来我问过师尊,她说如果所谓的封魔榜只是天道意志显化,那么打魔鞭必然是天地规则的具现。也唯有天地规则,才能击打神化修士潜藏于虚空深处的真灵,即便这一点真灵超脱过去未来,飘荡于更加虚无缥缈的命运长河之中,只要不曾飞升,依旧存在于修行道之中,打魔鞭也能一击而中。” “简而言之,就算是修成九劫散仙的郭允龙,也承受不住打魔鞭!” 方天震一摊手,耸耸肩道:“你说还有谁能躲得掉?” 沈彦秋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原本我还不甚在意,听你这么一说,如今我们还是乖乖的混吃等死就是!” 方天震哈哈大笑道:“杀猪也要挑肥壮的先杀不是?最该担心的不是我们,是那些元神之上的宗师和大宗师们!况且打魔鞭一日不出,封魔榜就一日不能释放完整威能,只能接引身死道消的真灵,所以只要控制住掌控打魔鞭之人,就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打魔鞭于何时出世,又该落入谁手,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世上或许有一个人知道,但如今身陷囹圄,只怕镇压他的人会想法设法的套出这个消息,博个先手。” 沈彦秋道:“你说赵正阳前辈?” 方天震肯定的道:“除了这位洞悉天机的麻元祖师,还能有谁?只是如今被镇压在血河深处,无尽污秽之中,谁能救他出来?纵然是郭允龙……坤龙祖师再强,也只在修行道无敌,幽冥和修行道阴阳一体,虽然没有修行道一般的规则法则,却也不是一般的中千世界可比,只怕坤龙祖师到了幽冥一样要受压制。鬼皇拼着战死两位阿修罗魔王,以及众多鬼王级别的高手,也要全力镇压麻元祖师,其目的不言而喻。” 沈彦秋道:“是啊,老贼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要以幽冥覆盖修行道,将天地都纳入幽冥之中,成就真正的鬼府阴都。倘若被他掌握打魔鞭,或者控制住真正能够掌控打魔鞭的人,只怕是无人能制了。” 鹤星恫劝慰道:“你们也不要瞎想,修行道高手无数,这些问题如此浅显,他们怎么会不慎重考虑?鬼皇大人想达成所愿,不会那么容易的……不,他绝不可能成功,否则这修行道还能叫修行道吗?” 修行道和幽冥界一体两分,但幽冥界只属于从属关系,乃是阎魔天子剥离部分法则创建地府之后,修行道自行衍生出的一个类似于冥界的世界,故而以幽冥称之。 幽冥界的镇界至宝净世轮,也是天道规则模拟六道法)轮凝聚而成,能接引六道轮回之力,却无法撼动轮回规则,唯一的作用就是接引修行道的生魂进入六道轮回转生。 叶翔身为鬼皇,一直以来秉持的目标就是以幽冥界吞噬修行道,将这方天地化作九幽冥府,酆都阴曹,打通六道轮回接引诸天万界,再次成就阎魔天子果位。 飞升鬼仙? 哼,要么不干,干就干一票大的! 只是他这个无边大愿一起,就站在了所有生灵的对立面,不说诸多修士,便是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俗生灵也不可能答应,完全没有妥协的余地。 方天震嘿嘿笑道:“出头就要挨打,苟住才能久活!等到那一天咱们也苟出元神的修为,自然能大展身手!” 沈彦秋猛的一个哆嗦,这句话说的太酒鬼了! 果然,把雷子叫上是完全正确的。 不然这么发展下去,真不知道会被酒鬼熏陶成什么样子。 鹤星恫也甚是惊讶。 以前和方天震相处,那时他虽然只有先天修为,浑身上下却充满了年轻人独有的蓬勃朝气,不怕输也不服输,满脑子都是机灵劲儿,可现在…… 变成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对于凡人来说,可以安安稳稳活的更长久。可对修士而言,这种心思最是要不得,修行虽不是一味地闷头向前,却唯独少不了勇猛精进的决心,若是心气儿都软了,便是给他一个神婴境界,也发挥不出元神的力量来。 “也不知道月儿妹妹现在怎么样了,若是碰到碧秀心所说的兔……那个孩子,他该叫我什么呢?” 鹤星恫突然叹了口气。 沈彦秋赶忙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这事儿交给我来处理!你可莫要叹气,愁坏了身子!” 说着给方天震使了个眼色,方天震立即点头应道:“嫂子不必担心,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听闻太古人王舜有娥皇女英二妻,昊天上帝也有东西二宫皇后……这个这个,啊哈哈,都说大丈夫三妻四妾,我秋哥儿只有你和月嫂嫂两位夫人,效比的可是昊天上帝和太古人王,你们仨肯定能相处的很融洽……这个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们正好可以互相学习,互相帮助……” 沈彦秋又是一个机灵,差点没直接蹦起来! 我让你帮忙说两句,没让你没头没脑的乱喷!你听听你说的都是啥? 鹤星恫却被方天震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话逗乐,咯咯笑个不停,沈彦秋无奈的咧咧嘴,和难掩尴尬的方天震一起傻笑。 如此昼夜不停,只在云雾之上飞行,也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期间路过许多凡俗城池、村镇,还有小部分鬼气森森,阴云鬼气遮蔽数十里乃至数百里天空,俨然是之前鬼道动荡之时,被六道邪祟侵蚀之处,如今生灵灭绝,鬼气笼罩之下阳火不入,成了孤魂野鬼的聚集地。 “不曾想被侵害成如此模样!” 沈彦秋还是在火皇宫之时听闻,寸心三宗之一的漓剑秋以一道太阴元符剑破灭万里鬼蜮,灭杀无数鬼道高手,以为鬼道在修行道的破坏已然被大修士扫除干净,没想到过了这几年时间,仍旧还有这么多残留。 “这等规格的阴地,不说金丹中上的大修士,便是金丹初乘也能轻松扫除,为何还会留下这么多?” 沈彦秋眼神冰冷,语中含怒。 若然没有徐沐白一事,这等事他也可以视而不见,毕竟天道运转自有规律,能遭劫之处必定埋有祸根,所谓福祸相依,受福还是遭祸自有因果缠绕,他出手只为本心,不出手也是依从天道规则,并不会对道心造成影响。 只是他发下心魔大誓,誓要覆灭幽冥鬼道,这等事自然不能视而不见,非得出手消除了不可。 这是他接下的因果。 他也懒得现身,只把南明焚界旗往下一丢,熊熊南明离火铺展开来,范围小的顷刻便焚烧一空,覆盖数百里的也支撑不上一时三刻。 生魂不入幽冥,不被鬼道截取,一般都不可能有修为,便是先天巅峰境界的武道宗师,一身先天真气可以短暂浮空飞掠,被凡人看做神仙一般的人物,死后生魂也很难达到鬼道二重野鬼的境界,多半都是第一重孤魂幽魂之境,甚至是最为普通的残魂。 倒是许多气运深厚之辈,满腔忠孝仁义之德,能够以生魂之态直入清风之境,若有感天动地之人,甚至能直入悲王境界,堪比金丹修士。 可惜道德沦丧,人心败坏,这一路行来连一个清风也不曾见,便是二重野鬼也寥寥无几,多是浑浑噩噩的残魂幽魂,以及凶煞缠身的恶鬼。 对待这样的,沈彦秋绝不手软,南明焚界旗罩住阴云鬼气,一发烧个干净,连地面也烧的通红,将枯骨腐尸一并清理干净。 如果不清扫的话,只要积累数十年,这些弱小的鬼蜮就会逐渐扩张,一旦相邻的两个鬼蜮融合一处,便会诞生出清风级别的恶鬼,打通勾连幽冥界的通道,介时普通的筑基和金丹修士就很难应对。 而鬼蜮扩大的同时,也会将一切覆盖范围内的生灵灭杀,转化成幽冥阴邪之性,一点点侵吞修行道的生气。 “哼,这些修士枉称正道,竟然任由鬼蜮发展!” 一路飞行,沈彦秋怒气愈盛,甚至见到许多修士遮掩气息,到鬼蜮之中采摘幽冥特有的灵花灵草,诸如炼制丹药的阴冥芝、腐心果、狼毒草等等,炼制魔道邪道法器的不化骨、煞气云烟、凝灵精魄等等。 “我当为何无人清扫,原来是打的这般主意!” 沈彦秋勃然大怒,飞出水火锋杀了几个魔道修士,还有几个准备捡便宜的道人,这才被方天震拦了下来。 “你杀的完吗?” 方天震一指那几个道人打扮的修士:“看看他们要上挂的牌子,惜花谷!这是名花流的附属宗门!再看看那几个,百兽山!这是元魔山的附属宗门!还有那几个,哦,他们倒是普通的名门大派,勉强算得上一二流的门派,那又怎样?” 方天震扯着沈彦秋的衣领子,面如寒霜一般:“你杀的了几个?你得罪的了几个?真以为有大悲宗,有无心前辈罩着,他们就都拿你没办法?” “元魔山且不说他,那名花流呢?正儿八经的正道,他们采了药去与你何干?他们杀的邪魔歪道比你少了?他们的功德比你少了!” 沈彦秋也不反抗,任由他抓着:“听说酒鬼有醉剑九式,其中一式叫做意难平……我非意难平,实乃恨难消!” ------------ 第六百三十二章 冰河洗魔杀五鬼(上) 惹的起惹不起,杀已经杀了。 好在方天震并非如他所言真的准备一直苟下去,给自家兄弟擦屁股的事儿,也是不遗余力的去做。 沈彦秋恨不能把这些人挫骨扬灰,方天震虽然不认同他的观点,却也知道事关徐沐白,任谁也劝不了,换做是酒鬼被打的形神俱灭真灵粉碎,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无,或许他会做的比沈彦秋更激进。 虽然两人的出发点不一样,但手段却都相同,事已至此,只能挫骨扬灰了。 他冰河洗剑录修行有成,结成一颗冰河金丹,御使冰河洗魔手更加得心应手,只把冰魄神光一放,冻结万物,再把子午寒潮冲刷两遍,被南明焚界旗烧的一片焦黑的土地便光洁溜溜。 碰到略有棘手的,便将冰河洗魔手放开百丈大小,胡乱挖一口深坑,再从远处拘来河水江水,注成一口池塘湖泊。 至于那些人的法器等物品,沈彦秋不屑一顾,方天震也没有收取,而是尽数磨灭成飞灰,免得放在身上被人感应出来。 一时侥幸,最是能引杀身之祸,方天震号称魔山小白龙,这股子浪劲儿可不只是扑棱嘴皮子,行走修行道和行走江湖也没有什么分别,小心驶得万年船。 沈彦秋一句恨难消,彻底让方天震和鹤星恫无法再劝,人最难得将心比心,可一旦比了,才知道感同身受有多难。 所以他们也就不再劝说,只是忙前忙后的收拾残局。 按照沈彦秋的估算,距离拿波山应当还有五千里远近,若是放开遁法疾飞,约摸半个时辰便能抵达,若是换成心光遁法全速飞行,只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既然快到了,且不着急。” 一路杀过来,沈彦秋的怒气总算是平静了不少,见方天震默不作声的收尾,也是一阵过意不去。 “唉,奈何我杀得手软,也杀不得一个真正的仇人!” 鹤星恫柔声道:“以杀止杀不是正道,公子还要收束心性才是,莫要被杀意左右,坏了道心。” 沈彦秋道:“无心何以求道?师尊号称无心,却也以一个哀字在前,我即发誓铲除鬼道,自不能有分毫袖手之举。” 前方不远一片阴云密布,浓郁的鬼气凝结黑色雨滴坠落,接触地面的瞬间又化作鬼气蒸腾而起,如此反复不休。 这座阴云笼罩的鬼蜮并不大,只有不足百里范围,只是鬼气浓郁的程度远胜过之前的每一处鬼蜮,沈彦秋隐隐感觉到里面有几头清风境界的鬼修,却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开启灵智。 清风境界的鬼修等同于筑基境,只是没有肉身宝筏,无法开辟体内紫府小世界,战斗力不如同等级的阳间修士,不过其死后能开天知,明晰一些鬼道修行法门,也能通过诡异莫测的鬼道术法,和开辟了体内小世界的筑基修士拼斗。 倘若它们修炼了鬼道功法,谁胜谁负可就难以预料了。 沈彦秋正要出手平了这座鬼蜮,就听一声嘲讽响起:“哪里来的杂毛道人,也敢说这般大的屁话!却不怕闪断了舌头!” 这声音飘飘荡荡,直击心底,似神念不是神念,似传音不是传音,明明震得耳膜晃动,却如同在心底想起,并没有惊动百里鬼蜮之内的鬼物,法力甚是怪异。 沈彦秋怒火顿起,骂一声“好贼子”扬手就要丢出南明焚界旗,就见方天震已经飞出冰河洗魔手。 方天震轻喝一声:“秋官儿与我掠阵!” 既是方天震有心出手,又只是清风级别的恶鬼,纵是清风后期,实力也不过筑基后期,沈彦秋并不担心方天震敌不过,反手收了焚界旗,搂着鹤星恫斜飞出去。 冰河洗魔手凌空拍下,瞬间便有一亩大小,掌心中子午寒潮)喷涌,霎时间将百里鬼蜮覆盖,正要一把捏碎,却被一道漆黑鬼气冲开,将冰河洗魔手冲翻个跟斗。 “哪里来的修士,胆敢侵犯我五鬼天王的领地!” 百里阴云本是漂浮在百丈高空,只把方圆百里笼罩,依稀能见破败的城池,尽是废墟残垣,无数枯骨腐尸缓缓爬动,只有几头清风恶鬼缓缓飘动,头顶冲出一道鬼气探入阴云之中,锤炼魂体。 这五头恶鬼体态臃肿宽大,魂体还没有彻底凝聚,还处于半透明的虚浮状态,只是鬼气转化阴云,一丝丝将魂体凝实,显然是到了即将突破悲王,彻底凝聚鬼体的关键阶段。 修行道乃阳世,无论昼夜阳刚之气都极重,并不适合清风级别的鬼物走动,唯有悲王鬼体凝实,如同肉身一般,才能采摘阴火煅烧鬼体,而后再采阳火锤炼,祭炼出一副阴阳协调的虚假肉身,藏纳魂魄。 这五头恶鬼不知是什么来历,沈彦秋以幻魔法眼观瞧,也看不出分毫正气,反倒是邪气冲天,想来应该是这城中的恶霸,或是穷凶极恶的城主一类,在六道邪祟侵犯修行道之时击杀了不少鬼物,然后以秘法吸收这些鬼物的精华,将自己转换为阴鬼之身。 如此说来,这自称五鬼天王的家伙,只怕原本修炼的就是类似于鬼道秘法的邪道功法。 沈彦秋微一思索便猜出大概,应当是这厮借邪祟乱世之机,故意引导幽冥鬼物在城中聚集,残害城中百姓生灵,收集怨恨愤怒之气,待到自家道法有成,再把作恶的鬼物一举擒拿,炼制成本源精华吸收,这才能成就三劫清风之境。 阴云鬼蜮一成,幽冥界冥冥之中便有一分感应,渗透出幽冥气息壮大这处鬼蜮,培养这头清风恶鬼,待到他成就悲王之时,便能打通连接幽冥界的入口,介时幽冥界便能得到一尊悲王高手,也能顺理成章的释放鬼物继续吞食修行道的地域。 沈彦秋推出大概,便对方天震叫道:“雷子!要动手就别耽搁,这厮就要进阶,必定会打通两界通道!出全力将他杀了,免除后患!” “瞧好吧!” 方天震应了一声,随即传音道:“那鬼鬼祟祟的家伙还没现身,你且与我看仔细,莫让他出手偷袭!” 方天震也知道那人不是城中恶鬼,只是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藏匿的手段也是十分高明,他有一双冰河法眼,沈彦秋有幻魔法眼,鹤星恫亦有真视之眼,皆有堪破形藏破除隐身幻术的能力,结果三人同时施展手段也没能将那厮的位置确定,只怕不是寻常的弱手。 沈彦秋回道:“只管放心!只要他敢现出身来,我便立即击杀!” 沈彦秋近乎金丹六转的实力,方天震十分清楚,又是全神戒备为他掠阵护法,便是那厮修为与沈彦秋相当,只要不能瞬间冲破冰河护体神光和灵峰雪隐的剑光,就绝不可能得手。 没有后顾之忧,方天震动起手来就放心大胆许多,一层冰河护体神光罩住自身,灵峰雪隐化作片片银星雪花环绕,仗剑光漫空乱飞,将一只冰河洗魔手翻来覆去,和五道鬼气黑柱斗在一起。 初时五鬼天王的手段还有些生疏,似乎没有跟其他的修士战斗过,自家锤炼的法术行动之间时长不够严谨,时不时被冰河洗魔手捏碎一道,拍碎一道,更是不能抵挡子午寒潮的冰冻之力,逐渐落入下风。 本身他的法力就不如方天震,修为也差了一重大境界,若非五道鬼气死死缠住冰河洗魔手,旦有损坏便立即抽取阴云气息修补重塑,虽然不敌冰河洗魔手,却也能勉强应对。 后来五鬼天王的手段愈发娴熟,运转之间便圆润起来,五根黑柱纵横变幻、诡异非常,又夹杂声声鬼哭之音,地上四处乱滚的骷髅头齐齐升空,好似条条无爪的骨龙扭动翻飞。 数万颗骷髅头组成五条骨龙,无头无尾无爪无鳞,更像是惨白丑陋的变异蛐蟮,破空时劲风穿过眼眶鼻孔,发出各种各样的惨叫哀嚎,层层叠叠连绵不绝,直叫的人头昏脑涨恶心烦闷。 这些骷髅头行动迅速,比之五道鬼气黑柱还要快上数倍,时而化作无头蛐蟮,时而化作更加狰狞的巨型骷髅,嘎嘎怪笑着喷吐黑烟鬼火。 及至斗了一刻,方天震以冰河洗魔手拿不下五鬼天王,沈彦秋便催促起来:“休要玩闹!你若再不肯尽力,我可要出手了!” 他让方天震出全力击杀五鬼天王,为的是逼暗处的那人伺机动手,结果方天震非但开了冰河护体神光,连灵峰雪隐的护身剑光也一并开了,便是自己不使用水火锋的情况下,也很难一击得手打破两重防护,那人自然不可能动手。 方天震怪叫一声,将护身剑光撤去,猛的飞出灵峰雪隐双剑,一道冰河虚影自虚空显现,霎时间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每一枚雪花便是一道雪隐剑气,又加持了灵峰剑的重量,当即将五道鬼气黑柱粉碎,落在百里阴云之上。 黑云似有灵性,发出凄厉的惨叫,比之巨型骷髅的嚎叫还要刺耳,一收一放之间裹住合成一颗的硕大骷髅,肉眼可见的声波自骷髅口中冲击而出,吹散漫天飞雪。 方天震早就当初冰河虚影,蜿蜒有千丈长短,心念一动就能立即变幻到冰河之内的任意一处,速度便如同瞬移一般,躲过声波侵袭,却被声波震碎冰河洗魔手,灵峰雪隐也重新化作剑光绕体盘旋。 “这厮莫不是突破了?” 鬼道修士突破大境界没有天劫降临,只需要接引幽冥阴雷轰击,挨过一道便能顺利进阶,只是五鬼天王如今身在修行道,按照步骤接引幽冥阴雷,阴雷却不能跨越世界壁垒,无法抵达修行道,正接着两界分隔的时机,轻松度过四劫,成就一重悲王。 “嘎嘎嘎,若不是同你斗过一场,我也不能如此迅速的吸收幽冥阴气,成就鬼道悲王!为了感谢你,我决定吃了你,让你做我的鬼仆!” 五鬼天王似乎对修行道的境界划分知之不详,只知道鬼道四重是悲王境,却不知道悲王之王并非五劫之王,自家取了个五鬼天王的僭越称呼,就如当初沈彦秋化身黄风山君半路堵截方天震一样,故意傻乎乎的自称本王,实在让人笑掉大牙。 “只是刚刚突破,境界必然不稳!且看我给你来一手狠的尝尝!” 方天震身剑合一,化一道灿白剑光,顿时难以捕捉痕迹,如同消失不见一般,随即千丈冰河虚影快速凝实,数十丈的冰山极速隆起再瞬间崩塌,整条冰河都炸的粉碎,化作滚滚寒流倾泻下来。 “冰河世纪,凋零!” 冰魄神光闪耀,子午寒潮吹拂。 百里鬼蜮之内的温度瞬间下降,连翻滚扭动的阴云也迅速冻结,仿佛整条千丈冰河都融入阴云之中,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响不绝于耳。 “好你个狠毒的杂毛道人,竟然坏了本王的鬼蜮法界!今日算你走运,本王且放你一马,来日再找你算账!” 五鬼天王本拟有阴云鬼蜮加持,纵然是金丹修士也不能伤害自己,这才存着猫捉老鼠的心态,想要将沈彦秋三人一网打尽,都炼制成鬼仆阴兵,再去吞噬附近的鬼蜮,成为真正的五鬼天王,哪知道方天震与他是同样的心思,放出冰河洗魔手也不过是跟他玩玩玩而已,眼见不能抵挡冰河世纪的崩灭之力,当机立断,立即切断和阴云鬼蜮的心神联系,一发引爆之后混肴视听,自家却化作一道无形流光,贴着地面向远处遁走。 “倒是打的好算盘!我若让你走脱,这双眼睛也不必要了!” 沈彦秋冷哼一声,扬手丢出一面太阴炫光镜,一柱寒潮如光,当即定住五鬼天王的遁光,不待他再起变化,将八极冻气搅上一搅,便把遁光搅碎,裹着五鬼天王往冰河世纪里一丢,化成原型的五鬼天王便再挣脱不得。 五鬼天王毫无人形,一颗头颅好似磨盘大小,瘦小的身躯如同枯柴,乍一看更像是山中饿坏的大头鬼猴,狰狞中带着诙谐,丑陋中还有三分古怪。 “哈哈哈,你要收小爷做鬼仆,小爷也要收你做冰河护法!到底是你时运不济,喝了小爷的洗脚水!” 方天震哈哈大笑,剑光一圈,冰河世纪缓缓收拢,五鬼天王一丈来高的身躯便迅速缩小,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骷髅,四道幻影闪烁。 难怪自称五鬼天王,看样子是吸收了四个同级别的恶鬼,将他们锻炼成自家的鬼灵分神,等同于有五条性命一般。 方天震喜不自胜,抓一个相当于抓了五个,这要是炼制成冰河护法,必定能让万丈冰河的威力更上一层。 ------------ 第六百三十三章 冰河洗魔杀五鬼(下) 原本以五鬼天王的道行,已经临近突破四劫进入悲王境,就算不如方天震,也不至于这么快落败,而且就算不敌落败,也不至于逃脱不得,稳稳被擒,奈何旁边还有一个沈彦秋盯着不放,一个大境界数个小境界的压制,别说是临近悲王,就是一头真正的一重悲王在此,沈彦秋计算好之后出手,也能让他完全没有逃遁的可能。 以沈彦秋的打算,本是要将五鬼天王彻底灭杀,连真灵也不留下。这厮可算穷凶极恶,舍得以一城数万生灵的性命活祭,生生推动自家的境界提升,堆积到清风境,如此竟然还不知明哲保身,竟敢待在这阴云鬼蜮之中妄图突破悲王,进入幽冥界! 他不该死,还有谁该死?! 所谓有伤天和必遭天谴,这厮的作为可谓罪大恶极,今日撞见沈彦秋和方天震,被收做冰河护法,如同堕入寒冰地狱,也算是罪有应得,天理昭彰。 万丈冰河乃是冰河洗剑录的根基,非得成就万丈冰河真形,才算是真正修成了冰河洗剑录。这道冰河无头无尾,仿佛恒古就存在的天河与冥河一般,取的是万物凋零冰封世界大寂灭之意,其中的冰河万剑之法只是其中一道手段,和冰河洗魔手一般都是万丈冰河的变化之一。 方天震得了凌怀栩相助,亲自到两极之地为他采摘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彻底将冰河凝聚,催生出一颗寒玄金丹,其中饲养冰河护法的手段,便如苍云术的刀兵策,能将自家杀死的生灵拘入冰河,以炼制剑灵的秘法锤炼,祭炼成冰河护法之后,便能替自己掌控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倍增万丈冰河的威力。 五鬼天王能在修行道修成清风,强行吸收阴云鬼气突破悲王,不管心性如何,本身资质是极佳的,就算修炼其他的道法,百年之内也有望推到筑基后期,若是气运再深一些,更是有望结丹,这已经算得上极为了不起的成就,足以羞煞大多数名门大派的天才弟子。 奈何他心术不正,偏要以取巧的手段害死数万条人命,将时间缩短百倍,短短数年便成三劫。 可惜啊,他不是鬼道或者自在魔宫的真传弟子,没有遮掩行迹的手段,也没有足以保全他性命的后台靠山,如今落得个劫数难逃,被方天震捡了便宜。 收了五鬼天王,方天震心情大好,忙不迭就要以炼剑之法锤炼五鬼天王,否则小世界中镇压一位同阶高手,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坏了根基。 未免横生变故,方天震便让沈彦秋帮他护法,先简单祭炼一下五鬼天王,才是最为稳妥之策。 沈彦秋自是满口答应,只是心中也不免紧张起来,方才出言嘲讽他们的,明显不是五鬼天王,如今他二人降服五鬼天王,那人依旧躲在暗处不曾现身,也不知道究竟是作何打算,若是趁方天震行功的紧要关头出手偷袭,沈彦秋也没有把握稳稳拦下。 没把握也不行,方天震的修为和如今的五鬼天王相当,若非他八极冻气搅碎五鬼天王的法力,方天震也镇压不得,此时必得先行祭炼一番才好。 沈彦秋催动幻魔法眼,将方圆百里扫视几遍,没有发现异常,随即飞出一面太阴炫光镜,大有百丈悬于空中,清冷的寒光倾泻下来,紧紧罩住方天震,八极冻气化作八条龙蛇扭动,亦是不住扫荡周围的空间。 “这厮的隐身法好生高明,连我的幻魔法眼都看不破?太阴炫光镜最擅破幻,竟也照不出端倪……” 鹤星恫见沈彦秋眉头紧皱,宽慰道:“只怕不是隐身法的缘故。方才我亦运使真视之眼观瞧,同样一无所获。此人若是有金丹上重的修为,咱们几个都不是对手,他也不必躲躲藏藏不敢现身,只怕修为不如公子,这才不敢正面相对。” 沈彦秋长哼了一口气:“我以太阴炫光镜护住雷子,终究只是一道神通,这人隐遁的手段高明,未尝没有其他的本领破除太阴炫光镜的防护。我在明他在暗,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寻着缝隙侵入,实在是难以防备。” 鹤星恫想了想道:“倘若不是隐身法,那就是其他的手段……我明白了!” 沈彦秋精神一振:“怎么说!” 鹤星恫笑道:“若不在天,必然在地!此处靠近拿波山,这里的修士最拿手的遁法当是土遁之法,此人若是深藏大地之中,借艮土之精藏匿身形,与地皮相融,咱们的法眼自然看不破!” 五行遁法是世间一切遁法的根源,无论是大悲宗的心光遁法,浮屠的神境通,道门五雷天心遁,霹雳震光遁,魔门先天五遁等等顶级遁法,都是依照五行运转为根基,另辟蹊径成就的高明道法神通。 五行遁法最为纯粹,如水遁则必要借水而行,火遁必然引火而走,却是不能凭借空间中存在的五行元气施展遁法,虽然遁光比之其他的遁法更为坚固,却因此有着很大的局限性,这才被一代代高人拆分解析,融入其他的道法神通相融合。 土遁也是如此,金遁和火遁还能化光而走掠空飞行,土遁却只能深入大地穿行。 这人若是精擅土遁之法,将自身与艮土之精相合,浑然天成,沈彦秋的幻魔法眼还真是看不透他的行迹。 想通此处,沈彦秋便有了对策,正要取出南明焚界旗覆盖地面,又想着南明焚界旗和太阴炫光镜属性相克,便将玄阴)洞冥指的口诀念动,朝北方壬地深吸一口气,小世界中水火太极极速旋转,一口子午寒潮)喷将出去,顿时刮起一阵刺骨寒风,滚滚寒潮浓雾一般喷薄,贴着地面铺开,以方天震为中心覆盖百丈,形成一层两指厚的冰层。 百丈冰层正对着百丈太阴炫光镜,八极冻气紧紧扣住冰层边缘,太阴寒光恰好定住冰层范围,围了个严丝合缝。 “他若驾土遁冲出来,必定要破开我的冰层,倘若离开此处再动手,便没了现如今的威胁。” 如此布置妥当沈彦秋才算松了口气,抿嘴一笑道:“他若识趣,自该放弃退去,否则便出来做过一场,也让我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祭炼冰河护法并非一蹴而就之事,特别是第一头奠基之用,更是得万分慎重,功候低的不堪大用,功行太高难以捉捕不说,稍有不慎控制松懈就会被反噬,其实是个非常精细的活计。 五鬼天王刚刚突破悲王境,和方天震的修为相当,又是以人身入鬼道精修魂魄,实在是充当冰河护法的不二之选,比之几位师兄当初奠基时炼制的灵兽精魄,还要强上几分,方天震自然是倍加重视,生怕炼制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不能发挥出冰河护法应有的威力。 好在沈彦秋如今法力精深,比之大师兄立花千城也不遑多让,为他护法自让我再好不过,方天震便全心投入到祭炼五鬼天王的工作之中。 方天震是个乐天派,说通俗点就是没心没肺的类型,凡事习惯性的多往好处想,沈彦秋虽然也不是心思缜密的,却比方天震多了半拉心眼儿,值此紧要关头,却是不敢稍有松懈。 祭炼冰河护法最难的,并不是转换法力属性,五鬼天王乃是阴鬼之体。法力本就是阴寒属性,转化成冰河气息相对来说还要简单一些,难就难在在祭炼的过程中,要保持五鬼天王本身的灵性不失,还要彻底降服他反抗的意识,让他臣服于自己。 但凡是个有智慧的生灵,都不可能轻易屈服,让自己变成毫无自由的傀儡,遇到心性坚定的,明知结局无法改变的情况下,更是会引爆自身的法力和魂魄,即便是死也要让对方重伤,甚至损毁道基,日后修行不得寸进,断了他修行之路。 显然五鬼天王就是个心性坚定之辈,否则也要做不出活祭一城生灵炼法,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 “想炼化本王?我修《五狱鬼王经》炼就五方鬼体,你有多大法力,能炼化五方鬼王?” 五鬼天王散化形体,化作五颗黑黝黝的骷髅,上下翻飞嘎嘎怪叫不停,眼耳口鼻中喷吐出碧幽幽的鬼火,撑开一片空间将子午寒潮隔绝,目射十道三尺精光,充斥着怨毒愤恨的气息,惨叫声咒骂声哀嚎声响成一片绵绵不绝,似乎城中惨死的生灵都被拘束在这十道精光之中。 十道精光一出,便自化成一道薄膜封在鬼火撑开的空间壁垒之上,陡然又将空间扩大数倍。 “你要炼化本王,便要炼去这十道万灵灭绝神光!本王倒要看你又多少法力能支撑得起!” 万丈冰河沉入小世界,方天震端坐虚空捏覆魔印,神念聚形显化世界只中,脚踏灵峰手托血隐,端坐万丈冰河之上。 “我只当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没想到还是个有传承的!《五狱鬼王经》?听起来有点厉害啊?” 五鬼天王哈哈笑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非要结下如此仇怨?你且收了神通着本王走,本王也念你一个人情,岂不是好?” 方天震亦是笑道:“话说的不错,我都有些心动了……” 五鬼天王笑的愈加豪爽:“所谓不打不相识,择日不如撞日,本王哦不,我愿与道友结为异性兄弟……” 方天震叹道:“结义什么的就算了,我本想放你一马,奈何你的人情不值钱啊!五鬼天王是吧?今天我是吃定你了,鬼皇来了也保不住,我说的!” “你有传承我便没有?” 方天震引动冰河变化,寒潮滚滚淹没五鬼天王的咒骂。 “我家祖师是飞升的仙人,传承岂是你一头小鬼能比?五鬼天王?坐井观天的癞蛤蟆一般,真当你是阎魔天子的传承不成?幽冥三宗都不敢用这个称呼!” 洞玄嗔一身魔道功法惊天动地,连当时的道门魁首玄天法祖都极为认同,称之为魔中正道,必然能证仙道的人物,这才有了魔道祖师的称谓。 《五狱鬼王经》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实际上却未必,按照五鬼天王的尿性,区区一头恶鬼也敢自称鬼王,只怕是下乘的修炼功法到了他嘴里,也能叫成可以成就鬼王的无上妙法。 反正从一开始动手到现在,五鬼天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能和他名头相衬的手段,比之寻常的鬼道功法也多有不如。 五鬼天王是什么? 那是上界统御阴曹的五方鬼帝!地位还在十殿阎君之上,比肩真仙金仙一般的大能巨擘!他一头芝麻粒儿般的悲王,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僭越? 那我就不客气了。 冰河御魔咒! ------------ 第六百三十四章 妙峰山中马偷字 洞玄嗔号称刀剑双绝,且精通先天元魔法咒,于炼尸、役鬼伏灵一道也有独到的见解,纵观一身道法可谓没有短板,是个全能型的顶尖祖师。 试想以玄天法祖的身份地位,若不是洞玄嗔有惊艳一代的能耐,也入不得玄天法祖的眼睛。奈何门下弟子不争气,自两位老祖飞升之后,神仙道愈发壮大,成了十二正宗之首,魔山却一发没落,连十二正宗末位都没挤进去,一众门人弟子更是没有一个能全数继承他的衣钵道统。 魔山四分,以天刀魔剑为上,六欲阴尸为辅。魔剑门有三部剑典,第一部便是造就女剑仙凌怀栩的法界万剑诀,有包罗万象的千宝剑河镇压气运。二一部便是号称最难修炼,大成之后丝毫不亚于皇极心算,以人奕剑,以剑奕棋,以棋奕人的魔剑生死棋。 第三部,便是冰河洗剑录。 冰河洗剑录,比之法界万剑诀少了一分堂皇大气,比之魔剑生死棋少了一分玄妙诡异,唯独一道冰河无与伦比,修成的法力浑厚无比,如滔滔天河绵绵不绝,用无穷无尽四字形容也不为过。 而且冰河洗剑录以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筑基,取的是极寒极冻之意,所谓冰河世纪万物凋零,天地重演阴阳再分,这冰河二字乃是根基,一个洗字,道尽玄机。 洗者,涤荡也。 冰河之下,乾坤可洗,神魔可洗,剑器可洗,鬼灵亦可洗。 区区一头悲王恶鬼,自然不在话下。 这一道冰河御魔咒,便是祭炼冰河护法的根本密咒。 方天震催动冰河御魔咒,子午寒潮一点点分解万灵灭绝神光,将其中的破碎残魂清洗,速度并不快,行的是水磨功夫,不过他法力浑厚不输沈彦秋,有的是耐心陪着五鬼天王熬时间。 五鬼天王被他以万丈冰河镇压在小世界之中,法力消耗一分便少一分,如此滚雪球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万灵灭绝神光散化的速度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子午寒潮化去,五颗骷髅头愈发叫的凄厉急迫,碧幽鬼火不要命的喷吐,加持在万灵灭绝神光之中,浑然没有发现冰魄神光于无声无息间渗透。 沈彦秋以太阴炫光镜扣住子午寒潮形成的冰面,相当于塑造了一个单独的寒属性封闭空间,可以最大程度增幅方天震万丈冰河的威力,同时也能帮助他压制五鬼天王,无法吸取阴云鬼蜮的力量。 待到方天震压制住五鬼天王之后,沈彦秋放出离地上皇钟,又把南明焚界旗立在当中,嗡嗡钟鸣不绝于耳,风卷残云一般收取阴云鬼气,南明离火裹住三百六十五口三气神火刀,将阴云鬼气尽数绞碎。 方天震的万丈冰河沉入小世界,偌大的虚影依旧在天空显现,冰河御魔咒炼化五鬼天王的情形清晰可见,沈彦秋也对冰河洗剑录甚为好奇,忍不住分出几分精力关注。 五鬼天王终于连形体也不能保持,化作一团精纯的鬼火,以本命元气抵御冰河御魔咒,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 冰河御魔咒名为咒法,实则乃是一道神通,并不需要和寻常的咒术一般,念诵咒语沟通神明借用力量,而是直接催动子午寒潮和冰魄神光,这两股万丈冰河中最为根本最为强大的力量。 “你终于忍不住了!” 感觉到一股是若即若离的气息在寒潮冰面下游动,似乎在寻找突破口,沈彦秋不禁冷笑。 “你若一直躲着不出来,我还要提心吊胆提防!既然不愿再藏下去,干脆我请你出来吧!” 心念一动,寒潮冰面破开一道缺口,沈彦秋朗声叫道:“阁下不妨出来见一面,是打是和,全凭阁下自决!” 轰隆! 两道合抱粗的土龙冲天而起,一道直冲方天震,一道却在顶端炸开,如烟花一般炸成千百道碎片,烟尘笼罩,朝沈彦秋当头罩去,看来不仅是要阻挡他的视线,更是要连他也一体擒拿。 两条土龙只如泥鳅一般灵活扭动,行动之间充满灵性,明明没有包裹土系元力,只是最为普通的泥土,显示出施法者极为高明的控土之术,应当是精通土灵法术的大地之子——也就是俗称的土灵根修士,和沈彦秋这样通过后天修行成就的水火神英双属性修士截然不同,对土系法术的应用可谓出神入化。 冲向方天震的土龙轻轻一晃,便分做十余条,好似打开触手的深海章鱼巨兽,每一根触手顶端都闪烁着一道土黄色的符箓,蒙蒙光芒连成一片,瞬间隔绝了方天震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冲向沈彦秋的土龙于爆炸的同时,便使用浓郁的土灵搅乱空间,将原本平静的五行元气激的混乱狂暴,进而迟滞沈彦秋的施法速度,出手可谓老辣至极,明显是精通战斗的实战派。 天地元气被搅乱,修士就只能依靠自身的发力推动道法的威力,失去天地元气共振融合的加持,威力自然要打个折扣,这一点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都是影响很大的关键点,细微但关键的浮动往往会成为左右胜负的致命因素。 可惜,沈彦秋不属于这个范畴。 如今的道法属性繁杂,修炼的方向也各不相同,但毕竟是殊途同归,将自身的体内小世界逐步培养完善,最终达到小千世界的程度,而后破碎金丹成就元神,化身星辰永恒不灭。 但小千世界和小世界相比,除了法则更加完善,能够孕育生灵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不说碎灭星辰星域的大宗师,便是六劫出窍境的宗师高手也能轻松毁灭小千世界。 所以不到七劫神化境界,一般没有修士敢把自己的小世界释放出去,成就一颗耀眼的星辰。化身星辰确实令人神往,但自身的实力不足以承托起这颗星辰的璀璨,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便是神仙道号称仙道第一大派,十二正宗之首,雷鸣和雷震这两位太子爷也没这个胆量,去犯这个忌讳。 十方魔道同样要打通内天地,但并不是太过倚仗,因为构建十方内天地的组成部分是十部截然不同的功法,每一部功法都能单独构建出一座完整的内天地,而它们存在的唯一性只在修士本人,并不会制约修士小世界的衍生程度。 若非现如今修行道的天地法则对小世界的压制相对较弱,开辟小世界成了修士成就元神必要的一个转折阶段,沈彦秋甚至可以不修炼内天地,直接以十方力魔道锤炼肉身强行触摸元神之境。 开辟小世界之后,这一步就相对轻松一些。 而当初三元道尊修改四重仙道为九重真道的目的,就是希望通过修士开辟体内小世界,来推动修行道这座本源世界的自我修复和完善。 总而言之,狂暴且混乱的天地元气对沈彦秋不是没有影响,只是影响的程度远没有施法者认为的那么严重。 寒冰破灭圈。 冻魔道是沈彦秋领悟的第一部功法,而寒冰破灭圈亦是他领悟的第一道神通,陪伴他度过最初相当长一段时间,得心应手自不必说,倾注的感情也相对较多。 不过十方魔道中包含的神通太多,单单炎魔道和冻魔道加一起,就有十几种完全不同的神通,并且随着离地上皇钟、阴魔望天朔以及九火炎龙砲等强力神通的领悟,对于寒冰破灭圈的使用也越来越少。 但并不代表寒冰破灭圈不够强。 沈彦秋已经确定,十方魔道其中一部必定是十方地狱道,只是一直都没有感悟的契机,亦没有足够的时间闭关参悟,否则十方冻魔道和十方地狱道配合,以寒冰破灭圈封镇压制,瞬间演化寒冰地狱,爆发的威力自然无与伦比。 不过这时使用寒冰破灭圈,已经足够。 一口合抱粗的冰晶圆环自高空降下,直接笼罩方圆百丈范围,滚滚寒潮凭空出现向四面八方辐射,将破碎的土块儿冻结,顿时失去灵性,被地面蒸腾的火气一冲,雨点泥浆一般落下去。 “魔道妖人?” 那人的语气隐含怒气,不复一开始玩闹的心态,明显带着压制不住的仇视,看来是非常仇视魔道修士。 十方魔道虽然堂皇大气,比之许多道门功法都有气势,但本质依旧是神魔法门,气息不够中正平和,法力运行起来更是滚滚荡荡,汹涌澎湃。只是平时含而不露,除非元神境界的大修士能够察觉之外,基本上没人能够轻易看穿幻魔道的变化。 不过因为功法的差异,许多属性克制近乎水火不容的功法相对之后,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察觉到对方的功法属性,这种感应跟境界无关,即便是先天真气的境界,也能察觉出金丹修士法力的不同。 即便他使用了藏匿的手段,只要一出手也会被识破。 魔道? 沈彦秋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所谓神魔正邪,只是对立修士之间笼统的称呼,并非固定的特指。譬如名门正派中行妖邪之事的大有人在,妖魔鬼道之中正大光明之辈也不在少数,单以功法)论好坏,是非常幼稚的行为。 沈彦秋催动神魔大力将法力一荡,寒冰破灭圈当即碎成无数细微的冰晶,阳光照耀之下,一片朦胧景象于正中心生成,隐约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冰山,散发出莹莹蓝光。 “唉,还是力不从心。” 这幅朦胧的寒冰地狱景象,并非寒冰破灭圈转化为寒冰地狱的景象,而是沈彦秋以自身对地狱道的认知想象而来,说白了就是一幅幻像,根本不具备寒冰地狱的功效。他怎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通过一次次的模拟实验,推演出感悟十方地狱道的契机。 两条土龙被冻杀抹去灵性,也就意味着那人的法力被散去,原本应该受到反噬,不过那人似乎非常擅于争斗,经验丰富,寒冰破灭圈破碎的瞬间就直接切断法力,当机立断,丝毫不拖泥带水,显示出极为高明的战斗意识。 沈彦秋也不含糊。 子午寒潮和万丈冰河相呼应,漫空飞舞的冰晶颗粒陡然加速,直接转化成无数道北极神光剑,宛如炫丽的极光云霞,噗噗噗刺入地面,破开土层纵横穿梭,寻找那人藏身之处。 “我若会指地成钢之法,哪容他这般张狂?便是有一道指地成钢符咒,也能破了他的土遁!” 五行唯大地最为厚重,承载万物,寻常摧山断岳的道法神通,纵然翻江倒海、碎空排云,都很难对大地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加之此人土遁之法着实精妙,控土之法更是精妙非常,北极神光剑深入地下数十丈,覆盖不下百丈范围,连一寸空间也没落下,依旧难以捕捉那人的痕迹。 正要再变剑光,陡然发觉整片大地艮土精气突然浓郁数倍,原本松软的泥土突然变的凝实坚硬,北极剑气滞涩难动,更是被浑厚的土元气向外排斥,连冰冷的寒潮动气也被排出去,形成晶白色的雾气。 指地成钢是大神通,和撒豆成兵、袖里乾坤一般,不说寻常门派,便是十二正宗也少有流传,大悲宗虽然名列神道四宗,却也没有上古神通传承,沈彦秋此时想起指地成钢之法,也是有些懊恼当初没有搜罗几张指地成钢的符咒,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他的道行已近金丹六转,便是在金丹境界也算高手一位,竟然施展几种手段也逼不出那人,便推测那人的修为至少也与自己相差仿佛,总有四转之上的境界。 我在明而敌在暗,彼此修为相仿,神通也不能形成有效压制,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办法。 不过他此时只要求稳,保证方天震炼化五鬼天王不被打扰即可,倒也不是非把他逼出来不可,索性催动北极神光剑,将数百丈雾气遍布神念法力,随时盯着那人,比动手拼斗轻松不少。 他不着急,那人却等不得。 方天震祭炼五鬼天王已有半个时辰,如果不要求祭炼程度精深与否,这会儿五鬼天王的本源只怕已经被炼化出来,稍做提纯凝炼就能完全掌握。 “贫道妙峰山马偷字,这头清风恶鬼贫道已经盯了两年有余,只等这些时日它吸收阴云鬼气进阶悲王,这才抓了回去炼药。贫道与两位道友素不相识亦无有仇怨,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之理……” “先来后到?” 沈彦秋直接打断道:“若我兄弟来时道友已然现身,我兄弟断然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道友隐匿身形,又出言嘲讽挑衅,这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所谓人争一口气,修士也是人,自然也不能例外,倘若一开始这个叫马偷字的就把事情挑明,根本就不会有现在这个状况,多半是这厮仗着道法修为高明,存了一分戏谑的心思,认为出了问题自己也兜得住,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那人稍作沉默,接着道:“此事确是贫道孟浪,且给两位道兄赔个不是!再请教两位道兄仙乡何处?” 这一声道兄,便是诚意。 ------------ 第六百三十五章 拿波山母兔繁殖基地 摸门路? 这是服软了? 转变的这么自然,这人可真是能屈能伸的紧啊! 方天震不过金丹一转,鹤星恫更是筑基后期,唯有沈彦秋的修为和他相当,喊一声道友便是给面子,况乎一声道兄?修行道不比凡俗,不管年龄辈分张口大哥闭口大爷的套近乎,这一声道兄的分量,比一声前辈也差不多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彦秋也不想多生事端平白树敌,语气也就缓和了许多:“贫道魔山邵止榕,这是内子鹤星恫。那位是我师弟元震空。” 本来扯魔山的名号有些不妥,难免沾染因果,不过他和方天震亲胜兄弟,也不怕这几分因果缠身,索性直接报上魔山名号。邵止榕和元震空是他两个惯用的化名,一时间也懒得现编一个。 “邵止榕?” 那人听到魔山二字,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听得沈彦秋自称邵止榕,语气便有些琢磨起来。 “敢问可是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的沈彦秋姑老爷!” 沈彦秋一愣。 沈彦秋便沈彦秋吧,你把我大悲宗的名号报了个整也就罢了,怎地出来个姑老爷这般大的称呼? 沈彦秋还没答话,北极神光幻化的雾气中便闪出一道黄光,跳出一个膘肥体胖的昂藏大汉,老大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左边耳朵上钉着三个金灿灿的圆环,模样倒是挺周正,穿一身土黄色贴身布甲,好似一堵墙一般。 瞧见沈彦秋兀自发愣,鹤星恫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马偷字搓了搓手,笑呵呵的说道:“敢问道……呵呵,您可是痛苦山凄凉洞大悲宗的沈彦秋姑老爷?” 这情况转变的太快,沈彦秋咳嗽一声打了个稽首:“贫道便是沈彦秋,只是不曾认得道友……” 马偷字连连摆手:“姑老爷这就折煞孙儿了不是?您直接叫我小马,要是不顺口,叫我小马偷也行!” 沈彦秋道:“敢问这姑老爷从哪里来的称呼?嗯?莫不是月儿?!” 马偷字一顿点头:“正是月儿姑奶奶!孙儿辈分低,您是咱拿波山的姑爷,可不就是我小马的姑老爷么!” 沈彦秋顿了顿,接着道:“我和月儿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马偷字道:“前几年姑奶奶从凄凉洞回来之后,就命人挨个山头传话,言道只要有人来拿波山,自称邵止榕,又会冰火两系法术的,便是姑老爷来了,命我等不可怠慢!孙儿虽然辈分小小了些,可在妙峰山还有些地位,这事儿也就记得清楚。” 原来如此,我只当月儿大大咧咧,却不曾想有这般细腻的心思,月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我来接她,我却耽搁了这几年时间,实在是对不起她一片心意。 沈彦秋又是愧疚又是感叹,支支吾吾好一会儿,这才有些尴尬的说道:“你只是问过两句,如何能确定我便是沈彦秋?这若是认错了人,岂不是闹笑话?” 马偷字笑道:“姑老爷不知,我们拿波山虽是美女众多,但称得上姑奶奶的公主,只有月儿姑奶奶一人,她老人家传下懿旨,将姑老爷的信息说了个清楚。再者说来,您是咱拿波山的姑爷,自然有拿波山的味道,您自家闻不出来,孙儿却闻得清楚,自然不会认错。” “哈哈,不过还是得面对面离近些,才好分辨,否则孙儿也不敢确定。” 此时方天震已经行功完毕,粗略将五鬼天王祭炼一番,纳入金丹之中淬炼,一睁眼就看见一堵墙也似的马偷字,连忙飞身过来叫道:“秋官儿,抓住这家伙了?” 沈彦秋忙把前因后果解释一番,方天震这才知道闹了乌龙,兴致勃勃的道:“原来是一家人,哈哈哈!” 他要去楼马偷字的肩膀,奈何这马儿身宽体胖膀大腰圆,他一只手搭过去都够不这另一边肩膀,只好悻悻的捶了捶马偷字的胳膊,兴冲冲的道:“我是他兄弟,亲弟弟!” 马偷字心思灵活,当即明白了方天震的意思,拱了拱手道声二爷,把方天震乐的合不拢嘴。 马偷字叫的如此坦荡,丝毫没有因为方天震区区一转的修为而不爽,方天震也是吃了一惊,不好平白占他的便宜,一咬牙取出炼成一团灵光的五鬼天王,一脸肉疼的递过去道:“既然大孙你需要,我这做二爷的也不能跟你抢东西,你拿去吧!” 马偷字连连摆手,憨厚的脸上说不出的惶恐:“使不得使不得,又不是我家养的,既然二爷收了去,我如何能要?” 方天震苦着脸笑道:“得,你还是赶紧收了吧!你要是不收,岂不是平白让你吃了大亏?让你白费两年功夫,我这个二爷也做的不安稳不踏实呐!” 鹤星恫忍俊不禁:“你就别推了。既是雷子这般说了,你便收着吧,说起来本就是我们从你手里抢去的。” 马偷字着实舍不得这团悲王精华,当下也就不在扭捏,伸手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收进小世界里镇压起来:“多谢二爷,多谢奶奶!” 几人被马偷字的称呼唬的一阵心惊,实在是想不到拿波山的规矩大成这样,上下尊卑看的这么重,他们三个跟马偷字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叫声道友道兄已经是很给面子的称呼了,这般爷爷奶奶的称呼着,着实叫人止不住冒汗。 这一声奶奶可算把鹤星恫吓住了,捂着嘴应也不是笑也不是。 方天震打了个哈哈道:“我说马儿,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不是拿波兔一族?怎么不姓拿波?哦对了,妙峰山是什么地方?” 悲王精华失而复得,马偷字的心情一片大好,乐乐呵呵的解释起来。 拿波山方圆千里范围,其中有数十个山头,众星拱月一般将拿波山主峰围住,越靠近拿波山主峰的,地位就越高,通俗的说就是他们的血脉更加高贵。 拿波兔是当今兔族的第一大户,其余的兔族依附于拿波兔一族,依照实力高低划分居住范围,拱卫涂壁城。 如果以拿波山主峰为圆心,那么妙峰山就算是第一环,换个说法的话,可以说是标准的“皇亲国戚”。 妖族和你人族不同,虽然生活起居处处效仿人族,但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譬如人族是子传父姓,父传祖姓,以此来确定家族的传承,妖族大多数也是如此,却不像人族这般唯一性。 拿波山的兔族种类繁多,彼此通婚自然是避免不了,妙峰山主被兔王拿波滕钦赐拿波的姓氏,除了他的子孙之外,其他的兔儿却无法继承。 按照马偷字的话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叫什么还不是一样?妖族可没有人族那么多繁琐的规矩。 马偷字笑道:“一开始妙峰山还不叫妙峰山,而是叫做馒头帽,后来有一个儒家的门人游历天下,在馒头帽玩了几天,惊叹于我馒头帽的美人儿姿色惊人,这才写下一首诗赞叹,将馒头帽改成妙峰山。” 方天震连忙催促:“什么诗,说来听听!” 马偷字脸色有些发红的道:“这诗就刻在山脚的石碑上,看得多了也就都能背下,说什么按抚挑摸)揉捻搓,雪山顶上红豆娥。先攀险峰后涉谷,总来一腔温水热。绵软娇柔湿滑腻,乌龙洞里清泉澈。吹灯拔蜡掩门户,把来春风醉婀娜。” 方天震和沈彦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意思。 真他娘的好湿啊! 这哪儿是什么好诗,明明就是一首淫词浪句! 难怪改成妙峰山,照着这诗里说的,那可不仅是一对浑圆饱满的妙峰! 方天震砸吧砸吧嘴:“你们妙峰山上,美女如云?” 马偷字自豪的道:“整个拿波山,唯有我们妙峰山的女子最漂亮!当然啦,肯定不能和月儿姑奶奶相比!除了拿波兔一族的美女之外,就只有我们妙峰山的女子,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二爷不知道,凡是我拿波山的兔族,都以娶我妙峰山的姑娘为荣哩!” 方天震点头如捣蒜:“错不了!向来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既然敢把馒头帽改成妙峰山,断然不仅仅是名称美化一下。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可我相信你们山上的姑娘肯定是容貌甚佳!所谓有容奶大,反之亦然啊!” 有容奶大,那大奶肯定有容啊! 方天震抬头看天,不着痕迹的擦去唇角的口水,一脸神往:“好一个拿波山母兔繁殖基地!是个值得去的好地方!” 拿波山母兔繁殖基地? 亏你想的出来! 沈彦秋哭笑不得,恨不能一脚把方天震这精)虫上脑,听到美女就发骚的家伙踹下云头。 只听方天震接着说道:“唉,上次去凤鸣城,就想着恫儿嫂嫂能兑现承诺,给我介绍十个八个好妹妹认识,结果妹妹没见着,倒是差点被几个大宗师吓得硬不起来……这回来到月儿嫂嫂的地盘,怎么着也得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沈彦秋道:“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 方天震幽幽叹道:“你也不想想,我如今已有金丹修为,小世界愈发稳固,身躯也在被万丈冰河逐步同化改造,后天精气化作滋养阴阳二神的法力元气,想要传宗接代只会更加困难。我还想着多娶几个老婆,生了孩子选一个继承军主的姓氏……” 提起段景涵,沈彦秋突然沉默。 修士的修为越高,肉身被功法同化改造的就越深,后天精气遵循精化气、气化神的选择,会全部被转化为滋养阴阳二神的法力元气,为日后阴阳二神合元神做准备,代价就是近乎失去繁衍后代的能力,非得逆转元阳元阴才能成功。 沈彦秋和鹤星恫交)合时,两人都只是筑基境界,又是在捕鲸船上同床共枕几个月的时间,双修的时间和次数可不少。等到三丈月将身子给他之时,他也不过刚刚进入金丹期,再加上三丈月这姑娘行事“豪爽”,在痛苦山之时就在哀无心眼皮子底下,都敢做“风和日丽的事儿,这才和鹤星恫一样双双怀有身孕。 只是他却没有想过,将自己的孩子取用段景涵的姓氏,纪念这位如师如父的军主大人,此时听方天震说起此事,顿时脸上一片滚烫。 方天震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也不用自责,你的事情我最清楚,想来军主在天有灵的话,也一定不会怪你。我没有你身上这么多的麻烦,别说取一个姓段,就是两个三个也没问题啊!” ------------ 第六百三十六章 妙峰山里红豆城 “你说,太房虚回来了?” 马偷字得了悲王精华,几人便一道启程赶往拿波山,途中不免说起拿波山最近这段时间的变化,顺口就把太房虚回山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初刚刚遇到拿波丸和三丈月之时,提起兔族第一高手,三丈月就曾说兔族的第一高手是太房虚,结果惹得拿波丸发怒,说出太房虚为了进阶元神叛出拿波山,投身神仙道被拿波兔革名之事。 这事儿沈彦秋印象极为深刻。 如今红尘杀劫已起,太房虚突然叛出神仙道再次回归拿波山,要说他没有目的,只是纯粹的回归,助拿波山度过这场劫难,沈彦秋怎么也是不相信的。 拿波山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和神仙道相比的吗? 没有。 那太房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拿波山这区区方圆千里的基业?还是为了只有两个金丹九转坐镇,连一方势力都算不上的拿波兔一族? “太房虚这次回来,没有动手?” 拿波丸如此憨厚之人,提起太房虚都气愤不已,显然当初太房虚离开拿波山时,并没有选择相对平和的方式,而是给拿波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无论在什么地方,叛徒总是最让人记恨的,特别是倾尽心力培养之后,将所有被寄许的希望全部打碎,投入敌人的怀抱,简直要被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种情况下突然回来,拿波滕和拿波逊还能接受他,那心得多大? 马偷字有些支吾:“此事是两位祖爷爷定下的章程,具体如何小孙也不知内情。姑老爷若有兴趣,回山之后问问姑奶奶,小孙人微言轻……” 沈彦秋一想也是,无论太房虚抱的是什么打算,有拿波滕和拿波逊两位在,都不可能让他如愿。就算他是神婴修士又如何?拿波滕和拿波逊统御拿波山千多年,又岂是一个曾经的叛徒能够推翻的? 此处距离拿波山只有数千里远近,以沈彦秋的遁光速度,须臾可至,不过马偷字实在是太过殷勤,说什么也不让沈彦秋驾驭遁光飞行,而是自家撑开一亩大小黄云,取出几张软草编制、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七彩蒲团,恭敬的请三人上座,中间一张圆桌,摆上美酒瓜果,自家挺直了腰杆站在前方驾驭黄云。 方天震也不客气,拎着酒壶一人倒了一杯,只见酒液浓郁如汤,清香沁脾,散发出草绿色的荧光。 “秋官儿,这小子是不是太殷勤了些?” 这酒又香又甜,方天震实在忍不住,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不过那酒壶却是个开辟了内空间的法器,也不知道装了几百几千斤酒水,拳头大的酒壶倒了几十杯,酒水也不见少。 沈彦秋瞥了眼挺得笔直的马偷字,亦是传音道:“殷勤些有什么不好?你我都是沾了月儿的光,否则那些这般待遇?” 方天震哈哈笑道:“也是你这个姑老爷的面子大,这才好酒好菜的招待!” 沈彦秋道:“不过确实古怪了些……只怕是这小子没安好心,拿我来当挡箭牌。” 鹤星恫道:“公子的意思是,他要借师尊的名头震慑太房虚?” 鹤星恫虽是先三丈月一步和沈彦秋有了夫妻之实,却是这次离开凤鸣城的时候才和沈彦秋拜了天地父母,圆了夫妻名分,不比三丈月早在第一次去凄凉洞时,就在哀无心的见证下和沈彦秋全礼,故而此时才改口叫哀无心一声师尊。 只是这声公子却没有改口,任是沈彦秋怎么劝说也做无用。便是行房之时意乱情迷的紧要关口,恨不能整个人都融化成水,沈彦秋一阵疾风骤雨变换八九,趁机劝说,心肝宝贝儿的一通乱叫,鹤星恫也只是甜腻腻的叫一声夫君,过后依旧是称呼公子。 没奈何,沈彦秋只好随她心意。 沈彦秋搂着鹤星恫,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腹,似乎透过藏云禁,也能感觉到沈怜星有力跳动的小心脏。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马偷字的本事不弱于我,一身本领不过显露十之二三,在金丹中乘里都算得强手,断不至于对我如此恭敬乃至谄媚,说到底还是我大悲宗有师尊坐镇,拉拢我便是对师尊示好,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几人正传音闲聊,不觉间便跨过五千里距离,遥见前方一座大山绵延,好似一头趴伏于地的漆黑巨兔,便知是拿波山到了。 马偷字将云头缓缓降下,隐约能看见最近处几座山头,却不见城池所在,沈彦秋正要发问,马偷字转身恭声问道:“姑老爷是先去红豆城歇息歇息,还是直接去三窟城见姑奶奶?” 沈彦秋瞧他眼神中满是期许,心想若不去红豆城过一趟,实在是对不起马偷字这份恭敬。 “既然来了,也不急这一时三刻,便去红豆城转转。” 方天震一个劲儿的点头:“那是那是!大孙这般热情好客,咱们可不能不给面子!转转,必须得好好转转!” 鹤星恫掩嘴轻笑,乐不可支,明知方天震心里记挂的只是这座号称“拿波山母兔繁殖基地”的妙峰山,会一会兔族的美女,偏偏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得了沈彦秋答允,马偷字欣喜不已,连忙将黄云收做一丈方圆,稳稳向一座山头落去。 方天震瞅了瞅一片碧绿的山头,形状果真如倒扣的玉碗、丰满的坟丘,非惟妙惟俏不可形容,不愧妙峰山这般别致的雅称。心中暗喜却故作轻松的道:“我说大孙哥,红豆城在哪儿呢?” 好嘛,这家伙为了美人儿,连哥都叫出来了,不过这也正常,这厮向来视面皮如无物,酒鬼是他亲师侄,他还不是一样整天大哥的随口就叫?偏偏他又不愿意吃亏,叫哥就叫哥吧,还非得把大孙这两个字加上,生怕马偷字搞不清楚自己的辈分。 马偷字一愣:“就在山顶啊!” 方天震手搭凉棚,瞪大了眼睛朝山顶看去,仍旧是一片浓郁的碧绿,根本不见城池的影子,忙不迭把冰河法眼睁开,一道寒光如柱,将满山头照了一遍,也没发现丝毫护城阵法的波动。 没有阵法护持的城池,凡俗间那是随处可见,修行道还从来没有一例。红豆城是妙峰山的主城,要说没有阵法护持,怎么也说不过去。 冰河法眼虽不如幻魔法眼犀利,主要功能也不是探查讯息,然终归是运使目力的神通,千里之外蝇飞草动清晰可辨,红豆城的护城阵法再厉害,也不至于一丝一毫的气息也不泄露出来。 方天震皱眉道:“我说大孙哥啊,我读的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沈彦秋哈哈大笑道:“雷子,你可知道拿波山的主城叫什么?” 方天震哼哼两声:“三窟城!咋,跟这有什么关系?” 沈彦秋接着问道:“何谓三窟?” 方天震有些不耐烦的道:“狡兔三窟呗……嗯?你是说,红豆城不在山头上,而是在山腹之中?” 马偷字笑道:“可叫二爷猜的准,红豆城乃是地下城,您也知道,咱们虽然修了一具人身,可本体毕竟是兔类,还是喜欢住在洞里,哈哈!” 方天震恍然大悟,随即一拍手喜道:“住洞里好啊!冬暖夏凉的,啊哈哈,我就喜欢打洞!魔山小白龙,钻洞第一流啊!” 马偷字脸色茫然,没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只当方天震真个是喜欢洞穴,也跟着嘿嘿傻笑。鹤星恫虽然和方天震熟识,却也听不懂他这路猥琐浪荡的歪词,只是看沈彦秋面色发红,隐含怒气,想来方天震刚才这两句话另有门道,她不好询问,便把目光转向山头之上,将真视之眼扫过去,果然发觉一点微弱的光芒闪烁。 随着黄云落下,山顶浓密的树林便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一道狭长的洞口。 马偷字打出一道印诀,原本闭合的洞口微微分开,映出一派粉嫩的光亮,洞口顶上镶嵌着一颗斗大的红色明珠,光华璀璨,只在光焰之中漂浮六个大字,正是妙峰山红豆城。 洞口石壁并不平整,似乎被刻意雕琢了许多特别的褶皱,层次分明,被忽明忽暗的粉光照射,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仿佛这两面石壁乃是活物一般,随着目光扫过而轻微的颤动。 洞口一开,便有一股腻人的香甜之气吹拂出来,微微带着一丝腥香,让人不自觉便有些晕眩,血气荡漾,心头生出一股想要进入一探究竟的想法。 马偷字按落云头,躬身请沈彦秋三人进去。 方天震抬腿就走,鹤星恫却一把拽住沈彦秋的胳膊,小声道:“公子,咱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被鹤星恫这么一叫,沈彦秋顿时惊醒过来,也是止不住一阵后怕,这才发现背后微凉,原来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将冻魔道的法力一冲,沈彦秋不着痕迹的迈过两步,压在方天震前面,对一脸期许的马偷字笑道:“本想着去红豆城里坐坐,原也是答应你的,只是实在不巧,我突然想起来时师尊特意嘱咐,让我到了拿波山之后不要耽搁,必要先面见两位山主,如此只好委屈你了。” “待我将诸事安排妥当,必定来红豆城住上几日,与你好好喝一场赔罪。” 方天震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哎我说秋官儿,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你看这洞多粉多嫩,不进去钻一钻打一打,岂不是可惜了!” 沈彦秋拍了拍方天震肩膀,一道北极神光剑气打进去,瞬间将方天震吸入的甜腥之气搅碎,轻声笑道:“却是有些可惜,只是你莫不是忘了凌道兄的安排?” 被北极神光剑一冲,方天震顿时清醒过来,他也是心思玲珑之辈,一瞬间便明白了前因后果,暗骂一声心中不住冷笑。 这厮没安好心啊! 方天震暗运冰河真法,不露痕迹的将法力遍布全身,装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叹道:“你要不说我还真给忘了!罢了罢了,也是今日我跟红豆城的妹妹们没有缘分,还是先把师尊安排的事情做好,再来寻红豆城的妹妹们打洞吧!” “大孙呐,这事儿你且与我上点心,把话放出去。也不要心口胡吹,就说我魔山小白龙,打洞第一流,这一句话就够了!” 马偷字惊愕的道:“两位爷爷这是……” 方天震一脸肉疼的搂着马偷字,踮着脚也够不着另一边肩膀,只好揪着他背后的衣领子:“唉,真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师命难违啊!事有轻重缓急,我得先把她老人家安排的事儿办好了不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可记住了,回头我再来的时候,送你一套洞玄子三十六手图解!” ------------ 第六百三十七章 饱汉哪知饿汉饥 星光渐暗。 沈彦秋又分说两句,不等马偷字出言再劝,已是将星光遁法放开,裹着鹤星恫和方天震化作一蓬星光而去。 马偷字手中扣着一团土黄色的灵光,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释放,直到星光散尽,这才长叹一声,抖手将灵光灭去。 “怎么,你是不敢,还是不愿?” 粉色的洞口无声无息的闭合,从中闪出一道人影,整个人都裹在一领宽大的斗篷之中,漆黑的斗篷似乎连周围的光线也全部吞噬,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无缥缈。 马偷字眉毛一竖,圆润憨厚的脸上突然多了一股冷厉的煞气:“该做的我都做了,至于进不进来,全凭他们自己选择,我是不敢也好,不愿也罢,与你有何干系?记住你的身份,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废话。”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装傻充愣给别人当孙子的感觉怎么样?” 马偷字双手抱胸,嘿嘿冷笑道:“他是公主殿下的夫君,自然就是我的姑老爷,叫我一声孙儿也是理所应当。怎么?你的辈分比我高么?” 那人也不在意马偷字的态度,依旧和颜悦色的道:“你愿意当孙子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要提醒你一句,这事儿是谁安排下的,你比我清楚。我只要如实上报,就有你的苦头吃。” “唉!” 马偷字伸了个懒腰,有些无聊的道:“刚才那一阵打的不过瘾,不如你陪我打一场玩玩儿。” 话音未落已然一拳轰出,正砸在黑斗篷之上,一拳将斗篷打成无数碎片。 宽大的斗篷碎成无数片,就像是被惊散的蝙蝠群一般,闪烁着向四面八方乱飞,还没飞出三尺远便突然消失,似乎是承受不住马偷字的拳劲,散化形体也不能泄去,被余威直接湮灭。 “别耽误我的时间,赶紧出来!” 马偷字轻喝一声,重又懒洋洋的抱胸站定,过了好一会儿黑斗篷才在他身旁数丈处出现,还没等说话,马偷字身形一晃,缩地成寸欺到跟前,仍是重重一拳轰出。 这次斗篷人碎的更彻底,直接被一记重拳打成雾化状态。 “马听风,你不要欺人太甚!” 斗篷人不敢再现身,四面八方都回荡他歇斯底里的叫声。 马偷字……应该是马听风,修炼的乃是土系功法,虽然不是宁老庄秘传的大五行戊土镇魔罡,却也是一部了不得的功法,方才那一步缩地成寸毫无征兆,比之瞬移也不遑多让,根本不给黑斗篷反应的时间,更加土系法力沉稳厚重,爆发的力量虽不如火系刚猛霸烈,不似金系锋锐犀利,不及水系绵绵不绝,却有着无可比拟的厚重,瞬间压制黑斗篷的一切变化,明明看到出拳的轨迹,心中生出躲避的念头,感应中也已经躲开,这一拳也是非吃不可! 马听风打完一拳,随手从地上抓了把翠绿的杂草,也不管上面沾着泥土,抖了抖就往嘴里塞。 “搞清楚你的身份!下次再这么跟我说话,可就不是一拳两拳能解决的!” 回应的是沉默。 马听风扯开腮帮子大口咀嚼,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直接以神念传音:“出来吧,说不打就不打了,你怕个啥!” 沉默了好一会儿,斗篷人才闪出来,沉声道:“你也值……”一句话没说完,马听风又是一步缩地成寸欺身过去,人没到斗大的拳头已经砸在脸上,噗的喷出一口墨绿色的汁水,将破碎的斗篷染绿。 斗篷人尖叫一声,顾不得斥骂,急忙散化身形隐遁虚空,却不料马听风早防着他这一招,方才喷出的汁水饱含法力,星星点点的荧光向同一个方向汇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你不是炼化肉身的时候,把脑子也一起炼了吧?那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马听风张开五指狠狠一抓,荧光便不由自主的向他手心聚拢,顷刻就凝聚出斗篷人的形体,正被他一把叉住脖颈,脚不沾地的提溜着。 “虽然不是第一次说,可我还是搞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要舍弃肉身转修鬼道?难不成你真以为鬼皇能够覆灭修行道,再次成就阎魔天子的果位?” 斗篷人被他叉着脖子浮空,随着手臂晃动左摇右摆,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果然如同马听风所言,他根本没有实体。 斗篷人被他手上浓郁的戊土精气锁住咽喉,纵然没有肉身的桎梏,却也依旧发不出声响,只得以法力震荡:“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五鬼精华拿来,我自回去复命。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添油加醋。” 马听风将他扔出去,哈哈笑道:“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这事儿是我马听风做的,断不至让你一起顶缸!” 斗篷人冷哼一声,收了五鬼天王炼制的灵光精华,化一阵黑烟飘散,似乎是忌惮马听毫无征兆的突然出手,离得很远,速度很快。 马听风懒得理他,直直看向拿波山,挺拔的身躯缓缓慵懒下来,很自然的扯过一把青草胡乱塞进嘴里,冷厉的眼神霎时间变得清澈,重新恢复成憨厚的马偷字。 “希望我没做错。” —— 沈彦秋以星光遁法遁走,并没有直接遁去拿波山,而是冲上高空,几乎靠近罡风层这才停下来。 红日西垂,橘红色的阳光映透晚霞。 方天震一屁股坐在云头,对鹤星恫揶揄的笑容视如不见,目光呆滞的看着底下圆润饱满的妙峰山,止不住的心疼。 “秋官儿,说说,怎么回事。” 哈哈,那可是拿波山盛产美女的母兔繁殖基地,对方天震来说仙境一般的存在,而且这次没有酒鬼跟着,他积攒了一肚子的骚话也没人争风,可谓如鱼得水一般畅快,结果沈彦秋突然反悔,连带着他也连汤水都喝不上。 沈彦秋气的发笑:“你小子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没看出来那洞口不对劲?没感应出来那粉色的烟雾有致幻的作用?你我皆有冰法护身,正定心神,都几乎着了道,若不是恫儿机警,正中了他的算计!” 方天震兀自嘴硬道:“都到了拿波山的范围,他怎么敢搞事?” 沈彦秋怒道:“他说他是妙峰山的人你就相信?好,就算他是,你怎么知道他是一心向着拿波山?太房虚突然脱离神仙道重归拿波山,就算他有元神修为,孤家寡人一个也难有作为,倘若他施展手段蛊惑妙峰山的城主,为自己培植势力,咱们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方天震不屑的道:“区区一个太房虚,也敢跟大悲宗和魔山为敌?” 鹤星恫柔声道:“太房虚自然是不行,可若是神仙道呢?神仙道高手如云,便是师尊和魔山的众位前辈加在一起,也不能抗衡神仙道。” 不说大悲宗和魔山联合,便是现如今的十二正宗任意两家联合,能和神仙道掰一掰手腕的也寥寥无几,抛开自居一界的幽冥鬼道不谈,也唯有龙神殿、元魔山和无量剑宗三派有这个实力。 方天震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是一来他确实不相信太房虚有这个本事,能够如此迅速的摆脱两度反叛的臭名,在拿波山站稳脚跟,二来也不相信太房虚有这个胆子敢动他和沈彦秋。 最重要的一点,恰恰如沈彦秋所说,他确实是有点儿想女人想的发疯。 这一路走来,沈彦秋和鹤星恫卿卿我我甜的发腻,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方天震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还是看在鹤星恫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小侄子的面子,这才一直忍着没有发作,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拿波山,红豆城里大把大把的美女等着他去调戏,不,是宠幸! 宠幸啊! 平日里跟酒鬼这家伙学了一身把妹的本领,说起把式来那是一套接一套,唯独没有实战演练,设身处地感受一回具体内容,整天都蒸腾在欲)火焚身之中,全凭一腔冰河法力压制,都快憋出病来了。 要说魔山上的美人那也不少,再说修行道里也没有丑婆娘,但凡不是像殷十娘那般不修边幅的,哪个不是水灵灵白嫩嫩,如花似玉美艳动人? 可惜他拜在凌怀栩门下,就注定不能在魔山乱来。 凌怀栩一心向道,醉心修行,当初神仙道太子爷雷鸣以两家祖师的交情为由,携大礼上门提亲,都被凌怀栩提着千宝剑河打将出去,惹出乔道真现身,接她一剑抵下这段因果才算作罢。 那个阴尸门整天缠着他的小丫头他是不喜欢吗? 他是不敢喜欢呀! 这要是一不小心没忍住把她办了,必定要结成双修道侣,依着凌怀栩的性格,又怎么会容许他拈花惹草?如此一来,岂不是彻底跟外面的花花世界无缘了? 三丈月他是见过的,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自家的嫂子不能动歪心思,架不住她拿波山的兔美人多啊!鹤星恫答应给他介绍几个云影鹤的妹妹认识,结果这事儿打了水漂,方天震至今还在懊恼,好在还有一个三丈月,这条线必须得牢牢抓紧了! 这要是再莫名其妙的黄了,总不能跑到幽冥界去找甄恬儿吧? 方天震止不住长吁短叹:“得,我呀,犯的是桃花劫,不是桃花运……说吧,现在怎么办?我听你安排。” 沈彦秋倍感无奈:“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急色?” 方天震冷哼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碗里有锅里也有,自然不明白我的艰辛!得,不说这没用的,现在怎么办吧?拿波山还去不去?要是不去的话,咱就赶紧打道回府,把恫儿嫂子送回凄凉洞养胎,我再辛苦辛苦,陪你去一趟青丘山。” “哎对了,听说香狐公主胡梦媛跟你大哥袁无极好上了,你大哥就是我大哥呀!到了青丘我提她的名字好不好使?” 沈彦秋被惊的目瞪口呆,不知道方天震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怎地就转变的如此天马行空,让人无法捉摸。 沈彦秋道:“你若是这般想法,青丘你也别去了,我怕到时候你舍不得走!” 青丘狐女艳绝天下,便是太阴星宫广寒仙子号称修行道第一美人,也自认不如涂山九月,而青丘三大狐族更是集清纯娇柔、妩媚妖娆于一身,恨不能将全天下赞美女子的词汇都用上,也难以形容,这要是让方天震进了青丘,还不得直接瘫在地上拽都拽不起来? 方天震一拍胸脯,大义凛然的道:“你如今有家有室,儿女俱全,再不可处处留情勾搭清白女子,应付小妹妹的事情自然要落在我身上!你我乃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不替你分担谁替你分担?” 沈彦秋抚额长叹,想了半天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废话少说,去拿波山!” ------------ 第六百三十八章 父女相见不相识 三窟城。 拿波山主峰共有五座城池,除了山脚下西方拱卫三窟城的涂壁城之外,另有三座城池各占一个方位,各式各样的竹楼木楼高低错落,一条条四通八达的石板道路蛛网一般分布出去,将一座座鲜明的山城景色呈现出来。 唯独高高在上位于山顶的三窟城,实在是没有一点城池的样子。 譬如凤鸣城,虽然分做凤鸣城和云中城内外两城,建筑也基本都是蛋壳的形制,但总归还有个城池建筑分布错落的格局,哪像三窟城这般纯粹,和红豆城一般是掘地掏山而成。 简直就是把狡兔三窟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三窟城没有城门,只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洞口藏在树林草丛之中,不是土生土长的拿波兔族,很难轻易寻找到出入口,而且就算是一辈子住在三窟城的兔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出入口。 拿波山主峰形似一根巨大的萝卜,笔直挺进天穹之中,却不如参天城的天柱山那般高耸,缭绕的云朵在半山腰缓缓流动,而是相对矮了半截,又粗壮数倍,被夕阳映射出光怪之色的晚霞正挂在山巅,如平浪触礁一般,贴着山峰分开,再缓缓聚合。 主峰顶上并没有天柱山一般的平台,而是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大的高达十余丈,小的也有水缸大小,毫无规律的堆叠在一起。 一块浅灰色的平整巨石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人,都摆着身体下榻前倾、盘腿托腮的姿势,盯着被云霞遮掩的夕阳。 小的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眯着眼嘟着嘴,懒洋洋的道:“豆豆!我阿伯又教了我一句新谚语哎!” 被称作豆豆的短发男子嘴角一抽:“我能选择不听吗?”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这么大个人了,要学着接受新鲜事物,看你平日里连话都不说几句,是不是肚子里没词儿使唤?我刚学的谚语哎,这次还没捂热乎呢,就想着赶紧告诉你,你可不要不领情!” 豆豆一愣,随即沉声道:“没大没小,嬉皮笑脸,有你这么跟师尊说话的吗?” 小姑娘一点儿也不怕他:“人家师尊都知道疼徒弟,满足徒弟的愿望,你这个师尊倒好,连跟徒弟说句话都不愿意!” 豆豆绷着脸道:“难道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说话?” 小姑娘搂着豆豆的胳膊撒娇:“哎呀,你就说听不听嘛!” “哼,拿波允芝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教了你什么胡话?别又是什么大嘴喝了龙王尿之类的垃圾!” 小姑娘笑呵呵的道:“这会不一样了,说什么黄鼠狼管鸡叫娘,没安好心!” 豆豆眼神一冷,皮笑肉不笑的道:“黄鼠狼管鸡叫娘?不应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小子有话不敢跟我说,变着法的撺掇你给他传话?” 小姑娘一摊手:“你看,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啥意思!” 豆豆冷哼道:“就算拿波滕和拿波逊都死了,拿波山也轮不到他说话!把我比作没安好心的黄鼠狼?胆子倒是不小,看来是上次那顿打的不够狠,没长记性!” 小姑娘噘着嘴道:“谁知道你真打呀!打就打了呗,你还不叫上我,我去给你加油助威也是好的呀!” 豆豆道:“哼,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说你这满脑子的弯弯绕都是谁教你的?看看山下那群孩子,跟你一般年纪的哪个不是虎头虎脑……” 小姑娘一脸鄙夷的道:“那群傻了吧唧的家伙能跟本公主比吗?” 豆豆闻言哈哈大笑,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爱怜的夸道:“不错不错,身为我太房虚的弟子,自然是聪明绝顶无人能比!” 小姑娘不耐烦的打开太房虚的手:“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我这脑袋还留着给我爹爹摸呢!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把名字改回窦天兔了么,怎么又自称太房虚了?” 太房虚凝视夕阳,沉声叹道:“窦天兔也好,太房虚也罢,始终都是我。只是他们只当我是太房虚,何曾给过我重做窦天兔的机会?” “思月,我且问你,你觉得为师究竟是叫太房虚好,还是叫窦天兔好?” 沈思月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不知道。不过豆豆师傅,你究竟是想做太房虚呢,还是窦天兔呢?” 是啦,他们怎么想我无法改变,可我自己究竟要做谁呢?是反叛过拿波兔一族投入神仙道的太房虚,还是再次反叛神仙道要重新融入拿波兔的窦天兔? 哈哈哈,我却在意他们的看法作甚?无论是太房虚还是窦天兔,我只是我!果然是当局者迷,当局者迷啊! 太房虚一把抱过沈思月放在肩头,一手扶住小短腿一手拖着腰,呵呵笑道:“为师今天高兴,带你去天上转一圈!” 沈思月两眼放光:“去天堑山玩玩儿吗?” 你倒是真敢想!太房虚脸一黑:“就在罡风底下,云海里转一圈,去不去?” “去啊,走吧走吧,驾!” 太房虚的遁光煞是好看,动作轻盈飘逸之间,速度也是极快。掠空而过之时,一道道淡蓝色的光线如冰面龟裂,蔓延在虚空之中,随着他飞行的轨迹拖曳出一道蓝色琉璃一般的尾焰,与缤纷的晚霞相辉映。 “哟吼!呜呼!啊哈!” 沈思月兴奋的大吼大叫,时不时发出怪异的声响,揪着太房虚的耳朵当坐骑马,伴随着她清澈稚嫩的大笑,恰似一幅肆意渲染的画卷。 拿波山只有方圆千里范围,再向外围发散便是管辖之内的零散山头,以及归属于各家山头的草场水场,实际上有方圆四五千里的范围,像之前五鬼天王居住的城池,本就是隶属于妙峰山的领地,只是不知为何,形成这片鬼蜮的前前后后,拿波山和妙峰山都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听之任之。 这方圆几千里之内的景色,太房虚早就带着沈思月转过几回,小孩子最是喜新厌旧,如今已是看的倦了,总觉得没什么新意,胡乱叫了一阵就安静下来,让太房虚放开一丝缝隙,高空中凛冽刺骨的寒风顿时吹拂进来。 沈思月打了个冷颤,原本蓬松浓密的长发贴着头皮,小脸上一片煞白,身子不由自主的贴着太房虚,但并没有让他关闭缝隙。 “豆豆你快看,那是谁的云头?” 太房虚没有走远,只是比之前稍微扩大一些范围,免得小丫头抱怨,尽捡冷嘲热讽的谚语说。一想到小丫头嘴里的俗话谚语,太房虚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一拳把她那个阿伯打成肉泥。 他不敢飞的太快,只是不着痕迹的绕着拿波山打圈,尽量不在短时间的重复相同的路径。沈思月还没有开始修行,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修为,至于能够一出生就是人身,多半是他那个无良爹爹的血脉,这才没有遗传纯正的拿波兔血脉。 妖族的孩子并非一出生就一定都是兽身,毕竟祖祖辈辈都在修行,大多都已经修成人身,各方面特性都在朝着人族的特性转变,也有几率生而为人,就像涂壁城的那些孩子,除了血脉之外,任何地方都和人族的孩童一样。 至于生为兽身的,基本上很少会和人身的同龄孩童玩耍,每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修炼,期望能够尽快化形。 于沈彦秋而言毫无价值的化形丹,在修行道其实并不常见,每一颗的价格都极为昂贵,特别是其中几位主药,非得特定的环境才能生长培育,所以妖族化形最主要的方式都是修行,借助三次天劫破体塑型的机会,凝聚人形肉身。 太房虚修炼的功法特殊,修成的法力乃是极寒包裹极热,阴阳协调,明明是阳刚霸道的法力,外相显现却是淡蓝色如水似冰的模样,特别注重自我调和,所以并没有传授给沈思月,而是选了一部循序渐进按部就班打基础的炼气法门,让沈思月感应天地元气。 感气观元,引气入体是迈出修行的第一步,根据个人资质的差别,需要耗费的时间也不同,有些人迟迟不能感应天地元气,不得已只能接住丹药等外在力量的辅助,有些人则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这也是为什么同时修炼的两人,境界差异越来越大的根本原因。 仙道难求,修真问道亦是如此,资质机缘心性,种种条件具备的越多,就越是能先人一步。 一步先步步先。 好在沈思月资质尚佳,如今已有炼气三重的修为,按照这个进度,加上他时刻指点,不出两年就能稳稳踏入先天境。 沈思月心思活络,性格跳脱,简直就像错投了女儿身一般,坐在太房虚肩头也安定不下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就瞧见一座云头快速飘动,似乎是朝拿波山主峰而去,急忙提醒太房虚。 太房虚早就感应到飞腾的云头,只是那云头速度缓慢,显然是天一生水之道凝聚的水汽云头,连后天癸水的境界都没有领悟,其上三人更是修为浅薄…… 嗯? 那小白脸的法力好生古怪! 太房虚是神婴宗师,堂堂道君一级的人物,除了金丹上重后境三转的修士,在他眼里皆是修为浅薄之辈,了不得称一句后起之秀都是殊荣一般的夸赞,所以只是目光随意一扫。 却不想一眼就感应出当先那个英俊青年大有不同,一身法力晦涩难辨,如道似魔,偏又有一股浩然之气勃发,似乎是某种了不得的神通道术,将他一身法力统筹兼顾。 “兼修魔道的道门弟子?连正宗的道门法力都遮掩不住的魔道气息?难不成是黄花观的弟子?” 黄花观魔道兼修,然则毕竟是妖魔出身,虽然自命天精地灵,和正统的妖魔相区分,但在众家修士眼中并无分别。 “听闻金万瞳证道七劫,成就大宗师果位,实力隐隐压了大力魔王一头,难不成如今要来收降拿波山?不对,拿波山虽然独立,却一直以元魔山为祖庭,修行有成的弟子也有几个在元魔山站稳脚跟,金万瞳不可能挑拿波山开刀!” “看来很有可能是先行前来试探的马前卒,待我前去试探试探。” 思及此处,太房虚便和沈思月快速交代几句,将自家遁光的收起,随手扯来一团云霞,兜了个小圈子之后,才摇摇晃晃的迎着那座云头而去。 ------------ 第六百三十九章 好巧哦,我也姓沈 “我说秋官儿,你这么慢吞吞的,是不是又激动又害怕?” 方天震盘腿坐在云头上,手里捏着一根银白色的牙签剔牙,剔下一块儿看了看重又塞进嘴里,用两颗虎牙慢慢研磨,咕嘟一声咽下肚去。 “你小子恶心不恶心?” 沈彦秋忍不住笑骂道:“灵峰雪隐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认了你做主人?拿十名剑当牙签,你小子还是头一个!” 天下名剑自然不止十柄,比十名剑更强的也不是没有,不过人们提起名剑的时候,下意识的都会想到无量剑宗的十大名剑。 这就是无量剑宗剑道魁首的实力。 灵峰雪隐和第十名剑美人斩并列,虽然不列入十名剑之内,却也是不可多得名剑品级,唯一的缺憾无非就是其本体还没有达到法宝级别,然则十名剑排名靠后的几柄,也都只是顶级法器,倒也不能说灵峰雪隐不如它们。 方天震龇着牙花子道:“物尽其用,谁规定宝剑非得打架才能用?整天藏在小世界温养,怕不是要生锈!你那套五行剑丸多久没拿出来耍了?我跟你说,这法器跟人一样,一闲着就容易出毛病,就得时不时给它找点事情干,不能养成懒惰的臭毛病啊!” “偏你一大堆歪理。” 鹤星恫正要说他两句,就听方天震捂着嘴哎哟一声,啪嗒吐出一口带着血沫子的唾沫。 鹤星恫眉开眼笑的道:“灵峰雪隐可是十名剑级别的顶级法器,灵性十足,你拿它剔牙也就算了,还满嘴胡说八道,没把你牙削掉一颗都算好的!” 方天震只是捂着嘴哎哟叫个不停,却不敢真个对着灵峰雪隐责骂一顿,说到底本就是他得过错,玩儿什么不好,偏拿灵峰雪隐剔牙,堂堂一柄名剑级别的顶级法器飞剑,就算灵性没有达到开启灵智的程度,也能分辨出这个举动的好坏,乃至是羞辱。 他要是没忍住骂一顿,过瘾那肯定是过瘾了,就怕以后打架的时候灵峰雪隐出工不出力,或者干脆关键时刻罢工,阴他一手…… 不是没有可能,这事儿有先例。 没奈何,方天震也只好自认倒霉,着实好声好气的哄了几句,也不管自己那一嘴骚话灵峰雪隐听不听得懂,最后又狠狠灌输了一口本命元气,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剑收回小世界。 几人笑了一会儿,饶是方天震脸皮厚如城墙,也实在是尴尬的不行,急忙扯出一开始的话题。 沈彦秋想了想道:“兼而有之吧。” 激动那是必然的,碧秀心说孩子都能叫舅舅了,能见到她们母子二人,一家团聚,沈彦秋着实激动万分,只是孩子出生他不在三丈月身边,如今几年过去,他才想着接她们回家,他能肯定三丈月没有其他的想法,但就怕孩子埋怨他。 对他生疏那是自然,便是说几句难听话他也丝毫不介意,毕竟这份愧疚已经没有机会补偿,就算以后她们再好,也难以抹除这个事实。 打也好骂也好他都认了,可就怕这孩子因此记恨,对他不理不睬。 这还只是其一。 鹤星恫和三丈月并没有打过照面,唯一一次还是三丈月被令合阳所害,重伤昏迷,几人送她去积雷山求救,一路上三丈月也是昏昏沉沉,并没有和鹤星恫有过接触。 如今他带着鹤星恫来拿波山,明显是先去了凤鸣城,三丈月可以不计较,拿波滕和拿波逊呢?难道说在你沈彦秋眼里我拿波山不如凤鸣城?还是我拿波兔一族的宝贝公主不如凤鸣城的公主? 月儿天真烂漫但识大体,不会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恫儿虽然恬淡不争却心性刚强,若是被拿波滕他们这般冷嘲热讽一番,纵然气愤不过,也必然会为了顾及他的颜面强忍下来,如此他又怎么忍心? 唉,真是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鹤星恫和沈彦秋夫妻同心,他所思所想鹤星恫虽然不能尽知,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当即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想月儿妹妹性子如此直爽,必然家传的渊源,两位山主必定也该如此,介时面见两位山主大人公子和小雷一起去就是了。” 沈彦秋柔声道:“我怎能舍下你?” 方天震撇嘴道:“又不是分开后再也不见面了,嫂子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带着媳妇来接月儿嫂子,让两位山主怎么想?人家不要面子的吗?再说了,嫂子如今怀有身孕,长坐云头已是疲惫,你就不能让她歇歇?” 鹤星恫笑道:“确是有些疲累,父王的藏云禁将孩儿的先天真炁聚拢,提升他资质的同时,也在修复我流失的本源,我也该好好参悟一下藏云禁,争取早日突破筑基进入金丹。” 沈彦秋想了想,明知鹤星恫是拿孩子当托词,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如今以他的实力,遇到的麻烦完全不是筑基境界能够应付的,而且随着修为提升,以后得麻烦也会越来越棘手,就算只是为了鹤星恫着想,也该想办法提升她的修为。 好在鹤连山虽然不是个好岳父,终归还算个好父亲,舍得以一道本命法力化作藏云禁,供鹤星恫参悟吸收,一点点蕴养她母子二人。 沈彦秋点头应下,心中那点担忧也就消减许多,正要催动云头加快速度,就见一座灿白云团迎头而来。 “你们是哪里的修士,竟然擅自进入拿波山领地?” 云头上传来一声轻喝,沈彦秋便瞧见一个短发青年带着一个稚嫩童子,急匆匆驾云拦阻,一身法力澎湃激荡,却是毫不遮掩,有金丹五转的修为。 沈彦秋慌忙定住云头,想了想立即运幻魔道改换面容,化作一个身材瘦长的黄脸道人,朗声道:“可是拿波山的道友?魔山沈凌之携师弟元震空,特来拜见拿波滕与拿波逊两位山主!” 他是化名惯了的,本想着来到拿波山不必改换形貌性命,谁知还没入山就碰到马偷字这档子事,不免多了个心眼。又听马偷字说起三丈月发了通传,将他的性命容貌以及常用的化名也一并通知下去,便不提邵止榕三字,只把龙伯巨人沈凌之的名字搬了出来。 短发青年沉声道:“拿波山与魔山素无交情,几位因何而来?贫道也好通传,禀明两位山主。” 沈彦秋笑道:“贫道等是奉了掌门师兄法旨,非得面见两位山主才好详禀,道友如实通报即可。” 短发青年道:“听闻魔山一统,原左令刀尊邱青水门下弟子梦天刀持六阳屠神刀执掌魔山,号称大魔天尊!不过这是你们魔山的家事,与我拿波山无关!既然拿波山同魔山无有往来,不知梦宗主有何事非得惊动两位山主?你若是不说清楚,便是魔山家大业大,我拿波山也不惧!由不得你自由来去!” 这短发青年自然就是太房虚,他曾身为神仙道十二元辰之一,在二八战将中也有一席之地,自然是不惧魔山之威。此时重归拿波山,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再次反叛,神仙道的势借得借不得,也无从知晓。 倘若真是神仙道命他下界统合拿波山一族的力量,那必然有强力的手段交给他护身,说不得就是某位七劫大宗的封印法力,乃至法宝分形,纵然不敌魔山的诸多高手,保命护身还是没问题的。 魔山会因此攻击拿波山? 不可能。 拿波山明面上一直尊奉元魔山,年年岁岁上供朝拜,魔山胆敢攻击拿波山,元魔山就能派高手到魔山走一趟。 本以为他们是黄花观前来打探消息的探子,哪知沈彦秋却报魔山家门,太房虚倒是无所谓,魔山也好黄花观也罢,并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沈思月却拽了拽他的衣角,轻声道:“豆豆,那家伙姓沈哎!” 太房虚传音道:“同姓未必同宗,这世上姓沈的也不止你一家,便是南极苦寒之地的龙伯巨人里,还有一支沈姓流传,其实不过是随便选了个字当做姓氏而已,实则姓朱姓苟也是一样,你不要激动。” “豆豆你说话很难听啊,什么姓猪姓狗的,” 沈思月道:“那也是同姓的呀,你不要太刁难人了……说不定他们来找爷爷不是坏事呢?” 太房虚一想也是。 魔山要做什么,如今是人尽皆知,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轻易树敌,再者说以拿波山的力量,对魔山的计划也起不到任何助力,更不可能成为被拉拢的对象,梦天刀这个时候派人来见拿波滕二人,确实让人难以揣度。 在不确定他们究竟来做什么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确实不妨让他们进去,区区三个杂鱼,能泛起什么浪花来? 太房虚沉默不语,沈彦秋也不敢放声催促,只得沉默以待,气氛顿时便有些凝重起来。沈思月脆生生的叫道:“哎,那魔山姓沈的小子,今天算你走运,碰到我们爷俩,这就让你们过去吧!” 太房虚嗯了一声,心道你这小丫头可一点也不认生,不过是同姓而已,我这做师尊的还没发话,用得着你这么大方? 沈思月的模样被太房虚施法遮掩,沈彦秋只瞧着她做童子打扮,却也分不出男女来,只是从言语中听出这小童是短发青年的弟子,说话还有些奶声奶气,倒是有些老气横秋,想必是这青年平日里爱护的紧,这才没大没小。 鹤星恫是即将做母亲的人,对这般小的娃娃莫名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喜爱,闻言从纳戒中取出几件小孩子的玩具,什么五色风车,虎头跳马,金银双槌的花皮拨浪鼓,纯白鹤羽制作的毽子等等,轻轻送到对方的云头。 “那就多谢你啦!这几件礼物算不得珍贵,希望你不要嫌弃!” 她腹中胎儿已然被断定是男孩,不过小孩子天真烂漫,幼儿时期倒也不必将男女过度区分,于是她便各式各样的玩具准备了一大堆,只等孩子出世之后再给他自己挑选。 沈思月毕竟还是个孩子,纵然整天跟一群叔伯兄弟厮混,学的说话做事不像这个年纪,对这些五颜六色的玩具依旧是没有什么抵抗力,否则也不至于一口昆山木的火炮模子玩的起劲,当即两眼放光一股脑儿的搂在怀里,乐不可支的叫道:“谢谢阿姨,啊不,谢谢姐姐!哈哈哈,你们赶紧去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 你耽误个屁! 太房虚无奈的摇摇头,谁不知道你是迫不及待的想玩一玩新到手的玩具!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太房虚再拦着也没意思,当下也不言语,云头一转便飘然而去,沈思月开心的笑声依稀可闻。 沈彦秋拉着鹤星恫的手,眉头几乎拧成一团:“总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一股特别熟悉的味道……” 方天震笑道:“那你可就想多了。月儿嫂嫂是拿波山唯一的公主,两位山主的掌上明珠,她的孩子要拜师,就算不是神婴宗师,那也得是金丹上重的大修士,怎么可能让一个金丹中乘来教?再说你看这孩子跳脱的劲儿,跟个小猴子似的,哪一点儿像你?像我还差不多!” 鹤星恫也是柔声细语的笑道:“公子不必心急,等下进了三窟城,自然就见到月儿妹妹和孩子了。” 沈彦秋摇摇头,把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去。 ------------ 第六百四十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一) 很多人对三窟城的第一印象,都是来自于狡兔三窟这个词,所以没有来过三窟城的人,基本上都以为三窟城是一座挖空了拿波山的巨大洞穴,地下城。 其实这话对也不对。 三窟城却是是地下城,总的来说也确实是一座巨大的洞穴,但是却是在洞穴内部开启的小洞天,以小世界的规格构建而成。 就像凤鸣城,从外面看就是一座巨大的鹤巢,里面放着一颗填满整座鹤巢的巨蛋,然则内部却横跨数千里空间,分做凤鸣城和云中城两个部分。 三窟城也是如此。 若拿波山的洞穴入口进去,没有专人指引的话,就会发现通道不仅越来越窄越来越小,甚至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尽头,根本找不到三窟城的所在,若是施展法力探查,瞬间就会被遍布整座拿波山的阵法传送出去,迎接他的将会是一环套一环的连环杀阵。 沈彦秋虽然没来过拿波山,但对三窟城其实并不陌生,依着之前三丈月给他的讲解,很轻易就找到了一座真正的入口。 轻轻分开藤蔓野草,一口一丈纵横的入口映入眼帘,整个入口都覆盖着一层莹莹光幕。 沈彦秋伸指轻叩。 里面传来一声兵器抖动的脆响,随即便是一声冷喝:“口令!” 沈彦秋答道:“萝卜开门。” “回答错误。” 沈彦秋并不慌张,立即说道:“白菜开门!” “回答正确。” 方天震一脸茫然的道:“这……这是堂堂拿波山,三窟城的口令?” 沈彦秋尴尬的一摊手:“说实话,我刚知道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而且就三个口令来回用,连顺序都没打乱过,就算第一次没猜对,下一次一定没问题。” 方天震道:“下一个是啥?” 沈彦秋道:“猪头肉,是猪头肉……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当时也很震惊!结果月儿跟我说她们是杂食,荤素都吃!所以猪头肉这个也不难理解,对吧?” 方天震张大了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说道:“不得不说,拿波山的两位山主,很调皮嘛!” 里面的声音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第一次没有答对口令,就说明他们不是拿波山的人,好在除了对答口令以及问答的话能透过光幕,其他的话并不行,否则就凭方天震这一句两位山主很调皮,少不得冲出来几个侍卫拿枪捅他。 沈彦秋朗声道:“魔山沈凌之,携师弟元震空,奉掌门魔尊之命拜见两位山主大人,烦请通报一声。” 方天震道:“你就不能换个说法?总推我掌门师兄出来,不地道啊你!你现在说的顺嘴,真要是见到你两个岳父,岂不是要说你不稳重,没担当?” 沈彦秋道:“能者多劳,能者多劳!梦宗主是邱道兄的弟子,如今已经成就神婴一统魔山,大魔天尊啊!这块招牌想来比什么大悲宗弟子要好用一些……我与凌道兄平辈论交,梦宗主应当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怀恨在心吧?” 方天震眼皮一耷拉,撇着嘴道:“你厉害,你运气好,拜了个辈分高手段强的老师,看把你拽的!咋滴,你还敢让我叫你一声师叔不成?” 里面的人声音缓和些许:“魔山使者且稍待片刻,吾去面王请旨。” 沈彦秋摄来三块平整的石头,又取了一张软垫子铺在石头人,小心翼翼的扶着鹤星恫坐下。 鹤星恫一脸幸福的道:“公子不必如此小心,有父王的藏云禁,便是与人斗法也伤不到孩子的。” 沈彦秋忙道:“那怎么能行?该小心还是得小心些才好!你是有身孕的人,孩子有藏云禁护着,你却没有!” 鹤星恫甜甜一笑,眉宇之间那股子冷艳顿时化开,如春暖花开一般温柔:“我有公子护着呢!” 方天震浑身一个激灵,咔吧一声捏碎一块石头,低着头恶狠狠的碎碎念道:“酸吧,酸死我吧!” —— 守门的卫兵将几人拦在入口处,着同伴好生监视着,自家往身边的石壁上按了一下,石壁上顿时出现一个能容一人穿过的传送阵,待到光芒散来,他便闪身跳进传送阵。 真是好大的手笔。 随便一个入口处都专门镶嵌了直达内城的传送阵,而且根据紧要程度不同,传送阵的传送规格也不同,有的是传送进巡城司,有的是传送到司礼监,有的则直接传送道拿波滕和拿波逊的寝宫。 其实原先拿波山原本并没有什么巡城司和司礼监之类的部门,按照拿波滕的话来说,一个兔子窝搞得跟皇宫似的,麻烦不麻烦? 这些东西都是太房虚回来之后,一点一点增加进来的。 太房虚身为神仙道十二元辰,在天堑山有自己的府邸,这些规矩都是照搬神仙道的,就这还简化到了不能再简化,拿波滕和拿波逊才答应。 就像司礼监,放在凡俗之中那是阉人宦官执掌的机构,修行道的修士除非脑子)有毛病,否则谁会舍弃子孙根去做不阴不阳的烂屁股? 只不过是沿用了名称罢了。 反正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拿波滕二人也由的太房虚折腾,就当闲来无事把玩开心就是了,随他去吧,也省的他整天跟他们两个切磋。 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好不容易修成神婴,从此与天同寿不老长生,不好好享受生活偏跟太房虚切磋论道,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拿波山又没有外敌,上面还有一座不可撼动的元魔山顶着,哪有那么多假想敌? 时间大大的有,无穷无尽呐!一步一步提升修为往六劫出窍走就是,一万年不行就两万年,两万年不行就三万年,我就不信修不成出窍! 好嘛,照太房虚的打算,非得逼着他们两个千年之内进阶六劫,把出窍的境界稳固下来! 兔子天生就懒惰你不知道?人家黄花观主从五劫到六劫还用了一万年,我们俩难道比他还强?就这能修成神婴已经是祖上积了大德,做人……做兔子得知足啊! 还好还好,自从太房虚收了思月这丫头做徒弟之后,就基本上没找过他们俩切磋,着实让他两个高兴了好一阵子,恨不能把其他家的几个小娃娃也塞给他。 唉,可惜太房虚这家伙就只看上了思月丫头,对其他的娃娃不屑一顾,连个记名弟子也不愿收。 不过这也没错,也只有我拿波逊的血脉,才值得太房虚这家伙看重! 为了这事儿,拿波滕和拿波逊还打了一架,说什么我待月儿如己出,就跟我亲闺女一样,他闺女就是我孙女,凭什么就是你一个人的种?再说了,人家姓沈,可不是姓拿波! 拿波逊当时就勃然大怒,怒气冲冲的跑到三丈月那里质问,结果被三丈月揪着耳朵凶了一顿,好好赔了个不是,这才算糊弄过去。 不过三丈月也随着郑重其事的跟拿波逊说了,在外面思月是沈家的孩子,在拿波山她就是拿波思月,就是爹爹和伯伯的亲孙女! 这一下连拿波滕也是合不拢嘴,搂着拿波逊拼酒去了。 看,不过是挨了女儿一顿凶,这不就完完全全把大悲宗绑上了吗?一点儿损失都没有,还平白得了一座靠山!这买卖赚大了呀!哎呀,得想办法把其他几个姑娘嫁出去才好,虽然她们不如月儿,怎么说也是拿波山出类拔萃的美人,就算勾搭不上十二正宗,能骗两个大宗门的傻子回来也不错啊! 什么魔山派,什么青莲剑宗,什么雾隐神刀门,什么纯阳观等等,这也都是一等一的大宗门,仅次于十二正宗的顶级势力嘛! 不过这种小心思有失体面,实在不能堂而皇之的公诸于众,拿波滕和拿波逊好歹是一山之主,刚刚晋升的神婴宗师,这个见面还是要的,所以并没有告诉太房虚如此核心的高度机密。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太房虚一定会嗤之以鼻…… 沈彦秋三个在入口处等了片刻,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快让他们进去,方天震还准备到山上转转,不曾想只片刻功夫,入口的光幕便自散去,里面分左右站着两个胖墩墩黑黝黝的小胖子,各自身披甲胄手抓刀枪。 “大王请魔山使者进见。” 说罢让开通道,挥手示意沈彦秋几人进洞。 看着黑黝黝的通道,沈彦秋并没有立即往里走,而是笑问道:“自此处进去,不知所达何处?我等初次前来,若是摸错了方向,怕是惊扰了城中的贵人。” 三窟城的通道四通八达,随时都有可能分出好几个岔口,除了城里人没人能认清岔口上特殊的标志,就算凭着感觉推算一路前行,也基本上是摸索到另外一个出口去,这一点三丈月跟他说过,他可不敢贸然往里走。 再说哪有使者前来,没有人随同领路的?这不是明显想让他们闹笑话? 那个圆脸的小黑胖子一拍脑袋,嘿嘿笑道:“哎呀,我给忘了!”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根胡萝卜样式的钥匙,转身往后面的石壁上一插,石壁上便裂开一个能容纳两人通过的传送阵。 “这是直达王宫的传送阵,见过大王之后得了允许,几位自然能随意出入三窟城,在此之前还请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沈彦秋点头道:“多劳提醒。” 像三窟城和凤鸣城这样几乎全封闭的城池,乃至参天城那种半封闭的城池,一般都不可能让外人随意走动,就是本城内部人员也有许多限制,更不要说这种和三窟城从来没有往来的魔山使者。 不过这一路都是打着魔山的旗号,以月儿的聪明劲儿应该已经猜出他和方天震的身份,按理说以她的性子肯定早就跑出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难不成又要上演一出凤鸣城的戏码? 只是听月儿说,拿波滕和拿波逊两位山主都是性格豁达大度之人,又是极度疼爱她,有怎么可能像鹤连山那样刻意为难自己? 总不至于月儿也和恫儿一样,有不长眼的东西上门提亲,两位岳父不得已应下来了吧? 想到这沈彦秋就觉得有些心慌,赶紧拉着鹤星恫迈步进了传送阵。 传送阵的功用是借助阵法的力量瞬间挪移,无论是短距离还是中长距离,都比修士自己使用挪移的遁法要快,而且传送阵是定点传送,定位准确,向来为修士所喜爱。 不过像三窟城这样往来全靠传送阵的也不多见,毕竟随时维持阵法运转,需要消耗的能量太大,听月儿说三窟城内部是单独开辟的小洞天,那么每时每刻都要消耗无穷量的灵气,只怕整座拿波山的地脉都被镶嵌了阵法节点,否则单凭灵石之类的物品根本供应不上。 可如此一来,拿波山的气运必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而且拿波山只有方圆千里,就算地脉绵延万里,这般使用也甚是浪费,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三窟城内灵气充沛,整座拿波山灵气稀薄。 沈彦秋莫名有些紧张,一时间思绪万千,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 第六百四十一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二) 传送阵的光芒一闪而过,眼前竟然还是一座山洞的入口。 他们是究竟有多喜欢住在洞里? 还记得第一次去参天城,大哥袁无极的王宫就在天柱山下的山洞中,后来去了徐无城,赵正阳前辈的麻元宫在洞中小世界里,电母元君的洞府唤做摩云洞,结果现在拿波山的三窟城城主府,竟然还是个洞穴! 不是说叫洞府就一定得住在洞里…… 卫兵呢? 山主的洞府门口,竟然连执勤的卫兵都没有?不至于节俭到这种程度吧? 方天震愕然指着洞府道:“秋官儿,你确定这是你老丈人的宫……呃,洞府?” 沈彦秋看着门上高高悬挂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双月宫”,思忖道:“若是两位岳父的洞府,不该以双月为名,若是月儿的洞府,又何来双月呢?” 鹤星恫笑道:“公子还记得我腹中胎儿叫什么名字么?” 沈彦秋道:“怎能忘却……啊,恫儿你的意思是?” 鹤星恫道:“正是公子所想,此处定是月儿妹妹的洞府!” 沈彦秋霎时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雕像。 方天震虽然大致明白沈彦秋这一刻的心情,却终究无法感同身受,甚至觉得沈彦秋这个反应有些过激,有些夸张。里面住的是你媳妇儿和孩子,既然来了就赶紧敲门叫人,傻愣愣的站着算怎么回事? 鹤星恫轻声喊了声公子,沈彦秋依旧是泥呆呆发愣,咕噜噜咽了口口水,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发出声响。 方天震给鹤星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我去叫门,然后快步走到洞府门口,拎着门上的铜环使劲敲了几下。 大门开了一道缝隙,一双乌黑的眼睛透过缝隙向外探望,看到方天震拦在缝隙之前,又轻轻把门关上,传出一个轻柔的女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公主殿下的寝宫,怎敢胡乱敲门?” 方天震听这女子温柔如水的声音,感觉整个身子都酥了,笑呵呵的道:“烦请姐姐通传一声,就说大悲宗沈彦秋和魔山方天震,求见白月公主!” “沈彦秋?” 女子惊叫道:“外面可是凄凉洞来的驸马爷!” 沈彦秋终于回过神来,长长吐了一口气:“没错,我便是沈彦秋。” 女子还是没有开门,接着问道:“您身旁的可是凤鸣城来的星恫奶奶?” 这又是爷爷又是奶奶,简直把沈彦秋绕迷糊了,不过拿波山的辈分排的着实严谨,他也是知道的,便道:“正是。你既知道我是谁,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女子轻声道:“还请爷爷恕罪,不是奴婢不给您开门,是公主吩咐过了,若是驸马爷您来了,便先去毛颍宫面见两位祖爷爷,请鹤星恫奶奶进来歇息。” 沈彦秋沉默片刻,道:“不错,月儿这话说的在理,我当先去拜见两位岳父,请了安认了罪,才好来见她。只是我不知毛颍宫所在,还要请你带路前去。” 女子道:“门前有传送的法阵,能直达毛颍宫,是公主请窦祖爷临时布置的,您先让星恫奶奶进来,奴婢才好为您打开传送阵。” 沈彦秋突然有些不放心,只是不好说出口,便传音给方天震,方天震受意,笑道:“我们也是头一回来三窟城,怎知此处便是月儿嫂嫂的寝宫?姑娘总要取出信物来,才好让我们放心。” 大门再次开了一道缝,从中飞出一张纸,方天震一把捏住,只见纸上写着一首小词:吴山冷,鱼雁长风。胭脂扣,愁锁春城。明心为哪般,玉指巧难工。机杼声声迟迟慢,一段锦,织就两同心。 落款是心堂老狗。 “这首《同心锁》是驸马爷所做,不知可当的信物?” 这首词是沈彦秋假托心堂老狗之名所做,学的是文人骚客的无病呻吟,可惜受文笔所限,词句难表意境,向来不曾同旁人提起,这天底下除了方天震、鹤星恫和三丈月之外,再无一人知晓。 沈彦秋捏了捏鹤星恫的小手,拉着她走到门前,将写着同心锁的纸张收起,朗声笑道:“快将传送阵打开,我这便去拜见岳父大人!” 门缝里射出一道青光,打在地上恰如水银泻地一般,顿时分成数十道扭曲的线条,勾勒出一副繁复的图案,一闪一闪放射微光。 “恫儿,你安心在这儿等我。” 沈彦秋自金环中取出一瓶真灵丹,一瓶冷凝水,想了想又从得自牛伏魁所剩无几的珍品中挑出两件,将托盘用红布铺上交给方天震,迈步踏入传送阵。 果不其然,拿波滕的寝宫仍然是一处洞府,不过倒是和袁无极的洞府很像,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巨大洞穴,假山流水、石桌石凳、楼阁亭榭一应俱全,穹顶上镶嵌着一颗璀璨明珠,放射出柔和的光芒,将整个洞府照的一片通明,亮如白昼。 深处隐有风雷之声。 “有没有搞错?这是开辟不出具小而微的小洞天,所以直接挖了个山洞具现一个出来?” 方天震放开神识一扫,发现这其中的物品皆是实物,并非幻化而成,差点儿就笑出声来。 以阵法支撑的空间和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不同,虚实两相洞天是构筑空间节点之后,以化虚为实的手段开辟空间,实际上仍旧属于幻术的一种,只是因为施法者的道行太高,法力雄浑,所以才有能够存在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两相洞天。 但以阵法为根基开辟的洞天,乃是依托现实,在某个本就存在的空间之中布置芥子须弥法,成百上千倍的将这个空间放大,其中除了阵法规则和布阵者的自身道法之外,并没有单独存在的天地规则。 三窟城的洞天,就是这种。 说白了,这根本不该称之为洞天,就是一座阵法空间,只不过是以整座拿波山地脉为根基,才勉强达到了介乎阴阳虚实之间,半永久式的存在。 什么时候地脉灵气耗尽,有没有等量的元气替换,就是这座洞天崩塌之时。 沈彦秋却是皱眉道:“且不管他鹤洞天规格如何,此处既是山主寝宫,为何如此冷清,连人都没有?” 他曾去过赵正阳的麻元宫,从外面看不过是一间小小的庙宇,然一脚踏入便如置身虚空星河,其中空间广大无量,仿佛真把无尽虚空纳入麻元洞天一般,震撼到无以复加。就不说麻元宫,便是他大悲宗的凄凉洞,亦是开辟出一出恒久存在的洞天福地,以大法力镶嵌于虚空深处,修行道留存的痛苦山不过是掩人耳目之用,本就是一个近乎真实的幻像,将法力幻化的投影覆盖于某处,实际上他踏入痛苦山之时,已然被幻阵笼罩。 只是他道行不够,幻魔法眼也察觉不出这座幻阵的本质,故而看上去与真实空间一般无二。 拿波滕和拿波逊刚刚成就神婴宗师之境,而这座毛颍宫却有一股沉重沧桑的气息,年代久远,显然不是他二人开辟,而且以他两个之前金丹的境界,也只能将毛颍宫做到这种程度。 他诧异的是,偌大一座毛颍宫,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倘若拿波滕和拿波逊不在此处,三丈月为何要他立即前来?如此就被人轻易闯进来,还是最为重要的山主的寝宫,拿波兔的心就这么大? 其实沈彦秋没想到的是,毛颍宫是一座全封闭的空间,任何人往来毛颍宫的唯一方式,就是通过特定的传送阵,否则根本找不到毛颍宫之所在。 拿波滕和拿波逊是拿波山主,能够进出毛颍宫的传送阵入口并不多,就连三丈月双月宫门口的那个传送阵,还是临时开辟出来,专门等着沈彦秋过来所用,他进入传送阵之后,阵基就立即毁灭,根本不会保留下来。 这么一来,毛颍宫还要什么守卫? 毛颍宫异常安静,穹顶上面那颗明珠放射出灿白色的光芒,将每一个角落都照的透亮,除了假山上缓缓流动的泉水,发出潺潺之声,就只有深处一座高台上隐隐传来的风雷之声。 这隐隐约约的风雷声甚是规律,风声悠长雷声沉闷,此起彼落交替往复,两人对视一眼,方天震小声道:“毕竟是你岳父的寝宫,我不好随意走动,你去看看什么情况,要是没人的话咱们赶紧离开,否则等下有人进来,把咱们当成偷盗的贼人那就不好解释了。” 沈彦秋点点头,向雷声响处走去。 方天震闪身晃进凉亭,见石桌上摆着一壶凉茶,两盘糕点几盘瓜果,随意捏了个果子塞进嘴里,也不管那壶凉茶放了多久,拎着壶就嘬壶嘴。 沈彦秋顺着交叠的石阶走过去,那股风雷声便越来越清晰,更是有一股强劲的气流涌动,浓郁的酒香熏人,不禁越发觉得奇怪,将身一晃上了高台,当即惊的目瞪口呆! 哪有什么高台,分明是一座宽大的石床,总有两丈宽三四丈长,铺着厚厚的褥子,自中间隔着一道三尺高的木栏,将石床分做左右两半,到处都是滚落的酒坛和酒壶。 两个身材魁梧的赤身壮汉躺在各自的半边床上,虬结的肌肉去岩石一般泛着青灰色,赤龙如树桩一般粗壮挺拔,怀里搂着身边躺着脚边蜷缩着,各有四五个身材娇小不着片缕的美人,白花花一片香艳如潮,映的人睁不开眼睛。 沈彦秋如今也算吃过见过,却也没试过这般狂放的举动,况且这两个雄狮一般雄壮的男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拿波滕和拿波逊,看到自家老丈人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沈彦秋急忙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顺着台阶退了下去。 方天震还在悠哉哉的饮茶,几盘瓜果糕点所剩无几,见沈彦秋神色慌张的退了回来,连忙问道:“秋官儿,怎……” 沈彦秋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方天震就往传送阵进来的地方走去。 方天震被他大力一拽,猝不及防打了个趔趄,手中拎着的酒壶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当即摔了个粉碎! 要糟! 沈彦秋立即感应传送阵,哪知道双月宫门前的传送阵已经解除,此时根本感应不到回去的路径,直吓得一身冷汗,哪里还容得他多想,赶紧施展星光遁法,就要破开空间离去! “哪里走!” 只听一声雷鸣般的怒喝,一道土黄色的光圈从天而降,瞬间将散化成无数星点的遁光套住,已经随着遁光隐入虚空的两人也立即凝聚身形,被土黄光圈紧紧定住不能动弹。 ------------ 第六百四十二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三) 这就是妖族特立独行的方式? 白日宣)淫,还是多人同淫?方才那些女子蜷缩而卧,面向他的一览无余,每一个都是美艳动人的绝顶尤物,该瘦的地方纤纤一握,该肥的地方水润丰腴,白如羊脂的肌肤因为极致的灌溉,散发着有如光芒一般诱人的红润,背对他的几个更是连幽谷一线都尽收眼底,恰似熟透了的水晶葡萄一般。 关键这些女子个个娇小玲珑,身高要比两个巨汉矮上三分之一,胳膊腿都不去巨汉的手腕子粗,只怕一枪捅过去都要穿喉而出,也不知如何经受得起这样凶猛的挞伐。 沈彦秋新中源五味陈杂,简直是又惊又怒。 不过他这人向来喜欢以己度人,猛然想起当初自己和三丈月,说好听是情投意合水乳)交融,说白了就是无媒苟合,什么云朵之上,草地之上,浴桶之中,什么样的招式也都用过了,想对比之下自己才是真正的厚颜无耻,白日宣)淫。 人家在自己的洞府之中行欢作乐,管他一对一还是一对十,都是他人自己的权利,天经地义之事谁也没资格说。况且妖族和人族本就不同,自己用人族的礼法去看妖族行事,岂不是自讨没趣? 不过这两位老丈人也着实够猛,这事儿被自己瞧见,实在是…… 月儿也真是,也不打个招呼…… 方天震正喝茶喝的过瘾,忽见沈彦秋闪身过来,二话不说就是施展遁法带自己逃遁,还以为他两个走错了地方,被对方发觉,哪知道遁法刚刚展开就被一道光圈摄住。 此时明知是自己人出手,也是吓得沈彦秋亡魂大冒。 他知道拿波滕和拿波逊,这两位岳丈可不认识他呀! 尤记得第一次引动心光遁法种子,被九凤龙以幽冥鬼爪破去,搅碎了自己一双手臂,时至今日仍是记忆犹新,自打他心光遁法小成之后,便是困于阵法之中,只要不是切断内外两界的联系,他都能破开封锁回到凄凉洞,却不想今日被一道土灵圈轻飘飘的拿下。 “嗯?大悲星光遁?你是大悲宗的小子?”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伸出一根萝卜一般粗的手指指着沈彦秋,哈哈大笑。 星光复聚,沈彦秋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身材比马偷字还要壮硕一倍的巨汉直挺挺站在面前,一头蓬松乱发散如雄狮,方面大耳狮鼻阔口,浑身皮肤好似青灰色的岩石,一条赤龙向前平刺,青筋暴突,龙头狰狞。 方天震看着这条赤龙,惊骇不已,喃喃道:“与人交何以往,用大器而有量……我只当说书上所言不可尽信,却不想这世间真有如此宝器!” 雄狮壮汉大笑道:“没想到你还有些见识,竟识得宝器铜锤!我说那小子,可是睡了我家宝贝闺女的家伙!” 他声音浑厚如雷鸣,头半句算是夸了方天震,后半句声音变得冷厉,却是面向沈彦秋,只震的二人头晕目眩,如同闻听浮屠莲华狮吼。 我家闺女,这位是拿波逊? 沈彦秋不敢确定,慌忙躬身行礼:“正是小婿,敢问是哪位岳丈大人当面?” 雄狮壮汉哼道:“先别急着认亲,你睡了她又怎样?我们哥俩不答应,你也休想带她走。我是拿波滕!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偷摸进来的?我那床上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沈彦秋心头一震,如何敢说实话,愈发恭敬的道:“原来是滕王岳丈!还请岳丈大人息怒,是月儿与小婿开了传送阵,小婿也是刚刚进来,什么都没看到!” 沈彦秋只是听说他二人成就神婴,至于究竟有没有突破金丹九转这个关口他看不出来,也不敢确定,不过他两个是拿波山之主,成名多年的人物,又是自己的岳父,就跟旁人恭维大哥袁无极一般喊他大猿王,这一声滕王自然也叫的。 拿波滕道:“便是看到也没关系,繁衍生息本就是天道规则,我依规则行事,老天也说不出理来,怕它怎地?月儿是我闺女,拿波山的规矩如何不懂?只是我看你这小身板着实有些单薄,没什么斤两,不知可通些熬战之法?” 沈彦秋冷汗如流。 拿波逊言语之间转换毫无缝隙,前一句还说着天道,下一句突然跳到房中术的熬战法上去,他差点都没反应过来:“小婿粗通洞玄子三十六式,至道谈图解,于三峰采战法也略有涉猎。” 涉猎不涉猎的先不说,反正这几部带插画的秘本他没少看,跟三丈月与鹤星恫也没少实验,至于熬战么,不过就是些许配合的技巧,只要锁住玄关归纳精气,以他们修行人的体质,便是熬他个三五七日也是寻常。 拿波滕点点头:“这几部术法倒是没听说过……不知与我拿波秘术相比如何。日后倒是要搜集来观摩一番。” 拿波滕面色稍霁,大手一挥,石床上便亮起一阵黄光,只听得一阵女子嘤咛之声,便见一套宽大的土黄色袍服飞来套在身上,大咧咧就岔开腿坐下,赤龙兀自做举火烧天的架势,随着身体的动作四下晃动。 不过看他方才的架势,想是他施法将那些女子都送了出去。 他虽然说的坦荡无谓,终究是月儿的夫君当面,这场面自家兄弟荒唐也就荒唐了,旁人却着实瞧不得,更何况是宝贝女儿的夫君。 “老二,别睡了,赶紧过来看看!这两个小兔崽子可把你看光了,你不过来讹点赔偿?” 又是一阵黄光闪烁,身材稍瘦些许的拿波逊现出身形,同样是披头散发,只是一头乱发都扎成小指粗的辫子,花花绿绿缠着许多丝线,看着甚是耀眼,随手招来一领黑袍套上,瓮声瓮气的道:“大悲无心本领高,却是个受穷的,除了真灵丹便是冷凝水,能讹他什么?这些东西只叫月儿去讨要,就说是给他孙女炼气筑基用,他还能不给?” 三丈月回到拿波山之后,不止一次提起哀无心对他的疼爱,可把这两个老家伙乐的眉开眼笑,虽然按规矩他们两个也得喊哀无心一声前辈尊者,不过如今成了亲家,自己的身家总归能往上提一提。 况且哀无心此时又不在,两个小家伙面前如何能弱了气势?故而也就大悲无心的叫了起来,实则还是不敢直呼哀无心的名讳。 沈彦秋忙道:“不必麻烦月儿,小婿带着,请两位岳丈过目!” 方天震赶忙举过托盘,将一瓶真灵丹一瓶冷凝水推过来。 拿波逊看也不看便自收了,也不知满意不满意,沈彦秋正自惴惴,拿波逊突然扭头盯着方天震看了两眼,问道:“大悲无心门下只收一个弟子,你小子又是哪里来的?” 方天震也被这两个混不吝的拿波兔王吓得不轻,他可是听说有些特殊癖好的家伙,男女通杀生冷不忌,自己上了拿波山可不能做了兔儿爷。 “晚辈是魔山方天震,家师剑尊凌怀栩!” 拿波逊眼睛一亮:“哦!你是凌剑仙的弟子?果然是一身寒冰真气!那你跟沈小子又是什么关系?” 像是发现了宝贝一般,拿波逊的脸上已经带上了看似温和的笑容。 拿波滕赶紧按住他的肩膀,一脸戒备的道:“你小子已经占了大便宜,这个可不能跟我抢!” 拿波逊怒道:“我还有侄女孙女,哪个不是如花似玉,为何要便宜你!” 拿波滕一把掐住拿波逊的脖子,恶狠狠的道:“竖子!你已经把女儿卖了,真有脸把好处全占了?却不想想我那闺女还没有着落,整日以泪洗面!” 拿波逊也不甘示弱,反手揪住拿波滕的胡子使劲一扯:“我呸,以泪洗面?洗屁股还差不多!你那闺女也好跟月儿比?她老娘又不是拿波兔,血脉可不纯!” “少拿月儿说事,他是你闺女,可也是我闺女!” “你闺女怎么了?我才是亲爹!” “哎呀你个兔崽子,你倒问问月儿我算不算亲爹?” 方天震呆呆的看着突然争吵起来的二人,讷讷道:“我和秋官儿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两个老家伙一愣,直接忽略了异父异母四个字,异口同声的道:“亲兄弟?” 方天震点头。 拿波滕一把松开拿波逊,甚是嚣张的笑道:“他是沈小子的亲兄弟,你也好把孙女嫁给他?这般岂不是乱了辈分?到时候让月儿怎么称呼?” “啥?啥嫁给我?” 这两人的嗓门忒大,吵起架来雷声滚滚震耳欲聋,洞府里顿时雷音激荡狂风大作,吹的小物件满地乱滚,方天震正面对着拿波逊,差点就被他一口气吹飞。 拿波滕扯着方天震嘿嘿笑道:“方天震是吧?别听这老小子胡说八道,她孙女怎么配得上你?还得是我家闺女知书达理花容月貌,跟你说天造地设的良配!” 咦? 这是上赶着卖女儿,卖上瘾了? 娶媳妇什么的我不介意,你就是把孙女送给我我也敢照单全收,只是咱们诚信经营,最起码得先验验货吧?要是长得漂亮,十个八个我也笑纳了,要是又矮又黑又丑…… 拿波逊一脸晦气的摇摇头,嘴角一阵抽动,显然是有气没处撒,气哼哼的来回踱了几步,兀自不解气,又看了看兀自震惊的沈彦秋,忽地怒喝道:“你要娶老子的女儿,哪里有这般容易?先给老子磕几个头再说!” 沈彦秋心头怒火陡生。 你再是岳父,也该讲些道理规律,便是生身父母也没有这般蛮横的!你怎就开口便让我跪下磕头! 只是想着月儿无怨无悔的一心向着自己,拿波逊也只是想在拿波滕面前挣个颜面,并没有刻意羞辱自己的意思,那点怒火便立即消失,又见拿波逊似怒含笑的看着自己,灵光一闪不禁激动万分! 这是承认自己女婿的身份了!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说罢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纳头便拜,着着实实硬硬邦邦的磕了三个响头! 拿波逊面色一变哈哈大笑,弯腰搀起沈彦秋,拉着他的手道:“我虽然整天窝在这毛颍洞里,却也不是一无所知,凤鸣城发生的事情我也知道个大概!贤婿啊,我拿波山不比凤鸣城,没那么大的规矩,也没那么多的事儿!你既认我这个岳父,给我磕了头,我便认你这个女婿!” “全凭岳丈大人安排。” 沈彦秋错身退后一步,对着面色不悦的拿波滕跪下,亦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 第六百四十三章 目渡摄红胭脂马 “敢问滕王陛下,何为目渡法,何为摄红法?” 拿波滕和拿波逊这般畅快的认了这门亲事,认可了他的身份,沈彦秋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相对比凤鸣城的遭遇,鹤连山顾忌重重的模样,拿波山这边可真是顺畅无比。 顺畅到出乎自己的意料,本以为还要经历一番波折,废一番手段,哪曾想就这般一通到底,简直没有任何阻碍,轻轻松松达到目的,比水润还要丝滑。 如此强烈的对比之下,总让他有一种我还没开始你就结束了的感觉,明明很开心很满意,却多少有些遗憾。 沈彦秋使劲摇摇头,赶紧打消了这股有些犯贱的念头。 拿波滕从拿波逊手中抢走方天震,这会儿正乐的笑容满面,只是他也知道上赶着不是买卖,反倒将自家落在下风,所以也没有表现的太过,倘若他知道方天震这厮是个明贱闷骚一肚子脏水的家伙,只怕也不会这般“矜持”。 嘿,方天震好不容易在酒鬼那里学了一身的把妹神通,只恨无用武之地,正要在拿波山大展身手,采她十朵八朵鲜花嫩蕊,没成想不等自己动手,人家就主动送上门来。 方天震甚至敢断言,只要他厚着脸皮开口,拿波滕这老家伙绝对敢多塞给他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哎呀呀,跟着秋官儿就是好啊,这回就不喝汤了……什么喝汤,以前也就是闻闻味儿,这回非但汤要喝肉要吃,还得喝新鲜的吃新鲜的,怎么也得吃饱了! 也不知道我这身板受不受得了,要不还是别太嚣张,只要三两个就行,说不得拿波山的姑娘和六欲堂的姐妹们一样,都修炼了采阳补阴的秘术,我要是不小心泄了元阳,怕是要被他们抽干了。 这老家伙在房中术上的造诣绝对是大宗师级别,同御数女兀自生龙活虎,还是得跟他多讨教讨教,学几招压箱底的功夫才是。 好在他虽然没吃过猪肉,总算是见过猪跑,平日里和酒鬼厮混,也学了不少往返花丛的手段,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实战检验,正好先跟拿波滕取取经。 拿波滕是久经沙场御女无数的欲林行家,房中术的大宗师,像方天震这种“冰清玉洁”还没入门的新人,纵然装的再像花丛老手,把酒鬼的把妹神通说的天花乱坠,也逃不过拿波滕的法眼。 这不,拿波滕跟他越说越起劲,随口说了两个拿波秘术当中的法门,方天震便一脸急切的追问。 拿波滕笑道:“所谓目渡法,便是炼化自身精血元气,以目力送入对方体内,平日里蛰伏起来完全不可察觉,一旦催动与自身精元的感应,瞬间便能阴阳和合衍化胎儿,一时三刻便要降生,夺去对方半数修为!” 方天震骇然道:“看一眼就怀孕?!” 拿波滕接着说道:“所谓摄红法,便是摄取女子一缕气息,纵然相隔万里,只要施展此法,也能将自身精血元气送去,演化一柄无形赤龙直透幽谷泥泞,将对方红丸采摘,自身如临其境,感同身受!” 方天震的表情愈发呆滞,眼神中却充满了向往和期待:“千里之外取人贞操!” “那不知……” 方天震一脸潮红,两只手跟苍蝇一般搓来搓去。 拿波逊接口道:“你听听也就罢了。目渡法和摄红法既是秘术,也是近乎魔道一流的法门,便真是战场相对,不到紧要关头也不能使用。况且此法一则要求精元充沛,二则要求神念强横,否则如何能以目光相渡、以无形化有形夺红?我观你元阳未失,还是纯阳的童子身,更不可修炼此法。” 什么目渡法摄红法,听起来就是歪门邪道,沈彦秋就怕方天震缠着他们两个讨要这两门邪术,一听拿波逊说童子身不可修炼,顿时心头大喜,正好趁这个机会断了方天震的念想。 “岳父大人且说说,童子身如何修不得?” 拿波逊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笑道:“没下过水的,纵然知道摆动手脚便能浮水不落,又有几个下水之后没淹死的?知易行难,道术如是,法术亦如是。我与你二人说的简单通俗些,也好让你们知道,非是我们舍不得一门秘术,而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拿波滕点头道:“这小子虽然还是童子身,不过目光淫邪狷狭……好在心性还算坦荡,不至于因此滋生心魔。我若是传了你们这两门秘术,难保他不会胡乱使用,祸害寻常女子也就罢了,若是遇到敌对之人的美貌女子,施展此术被破去,更容易被人追寻感应反摄识海。” 那你跟我说这个干啥?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方天震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要不我也给您磕一个?” 要是能把这两门秘术学到手,磕几个头又算什么?大不了我多花些心思好生修炼,不到秘术小成绝不轻用就是了。 嘿嘿,真要是学会了…… 看一眼就怀孕! 千里之外取人贞操于无形! 沈彦秋稍加思索,问道:“凡事有利亦有弊,你只关注到得利之处,却忽略了其中的凶险。” “既夺贞操于无形,何来凶险?” 拿波逊已将其中的凶险之处说明,方天震却故作不知,摆明了就是一心要学这两门秘术,沈彦秋不愿他舍本逐末,由此滋养出心魔来,便顺着拿波逊的话道:“方才岳父大人已是说的清楚,目渡法要以目光渡入元阳精血,摄红法要以神念感应标记,说来这两部秘术的根本依托,还是强大充沛的神念。且不说炼化元阳精血与炼精化气截然不同,便是将神念附着与敌人身上,稍有不慎便会被敌方感应,自然有无数秘法顺着这点感应反杀。” “岳父大人以为然否?” 拿波滕笑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有这个可能。太上太元道尊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这世上任何秘法都不可能完美无缺,再厉害的秘法秘术,冥冥之中都有克制它的法门,只是克制起来比较麻烦罢了。” “其实目渡法和摄红法只是普通的拿波秘法,只能趁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之用,一般都是用来辅助争斗,趁其体内阴阳失调之机抢占上风,乃至奠定胜局,却很少用来祸害女子。” 方天震老脸一红,讪笑道:“看不起人了不是?我魔山也是名门正派,我又岂会借助这秘法行下作之事?再说了,道法秘术哪有正邪之分,还不是完全取决于施法之人?我堂堂剑仙凌怀栩的关门弟子,日后还要继承她的衣钵,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弊?正如滕王前辈所言,我学来也是用以争斗时自保哩!” 拿波滕哈哈大笑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教不得你!” 方天震面皮一抽:“不教,您跟我说这些干啥?总不至于您堂堂滕王,还要跟晚辈显摆。” 拿波逊道:“彦秋是我女婿,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这法儿他都学不得,如何能教给你?你虽然心境坦荡豁达,性子却十分跳脱,又有些急色,这法儿给了你,多半用不到正途!” 方天震面红耳赤的道:“哎呀,逊王您忒看不起晚辈!我就当您是夸我了!不学便不学吧,我又没说非要学了去……” 沈彦秋实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连忙将方天震按坐下去,对拿波逊道:“小婿来时路过一出鬼蜮,其中养出一头悲王,后来被妙峰山的马偷字得了去,不知岳父大人可知鬼蜮之事?” 说罢便把如何遇到马偷字一事详细说了,不过却不是为了询问马偷字其人,主要是为了询问拿波逊形成鬼蜮之事,是否是他们默许之下的产物。 “马偷字?” 拿波逊琢磨片刻:“妙峰山是胭脂马一族掌管,听你描述的模样,那孩子应当是胭脂马不勒家的小子,胭脂马听风。年纪不大便有金丹四转上的修为,在我拿波山年轻一辈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他取一头悲王作甚?” “胭脂马?” 沈彦秋和方天震异口同声。 拿波山是修行道兔族的大本营,虽然没有收录所有的兔属,却也有个八九不离十,既然都是兔子,怎么又跑出个胭脂马来? 拿波逊道:“妙峰山胭脂马一族,也是我兔族中的大族,尤其盛产美人,同其他的部族不同,胭脂马部的女子身材修长高挑,性情刚烈外柔内刚,如红鬃烈马一般难以驯服,只是一旦认定配偶,便终身矢志不渝,乃是不可多得的良配。拿波山共有兔族同属四十二部,胭脂马一族能排到前五,其中一大半的原因就在于此。” 拿波滕也跟着说道:“胭脂马不勒喜爱炼丹,平日里就爱鼓捣着新奇的玩意,前几年修行道闹鬼灾,几乎席卷了整个修行道,拿波山也没能幸免,周围的附属凡俗小国近乎全部遭劫,若非我们及时派遣人手前去清剿,只怕鬼蜮的阴云已经覆盖到拿波山顶。” “胭脂马不勒要炼丹,特意求我给他批了一座城池,说是要养出一头悲王境的鬼物,好拿去实验一下药方,我想着那座城本就是胭脂马一族的附属领地,随他如何处置亦无所谓,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沈彦秋心头猛的一个咯噔。 那座城池,竟然是胭脂马不勒用来炼药的养鬼场! 那可是一座城池啊,数万乃至数十万生灵,就因为胭脂马不勒要实验药方,然后就毫无顾忌的任由六道邪祟祸害,只为了养出一头悲王境的鬼物? 拿波滕看沈彦秋面色不对,问道:“不过是一座城池,而且已经被鬼物污染,就算没有胭脂马不勒的请求,我们也是要彻底清扫的!” 拿波逊笑道:“彦秋是不是以为我们丧心病狂,拿数十万生灵血祭催生悲王?哈哈哈哈,这等事太伤天和,减损气运,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若非红玉城已经被鬼物污染,我们又岂会答应马不勒那个脑袋有问题的老家伙?” 沈彦秋连忙请罪:“是小婿想差了,岳父大人恕罪!” 拿波滕道:“我等也是一类生灵,不是残忍嗜杀的魔族,更不是毫无人性的幽冥鬼物!况且还要以人身参悟天道,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亏得你出身大悲宗,如今又是我女婿,我才与你解释几句,否则就凭你这般愚蠢的猜测,便一巴掌打杀,怎会与你啰嗦!” ------------ 第六百四十四章 鬼王宗 “我总觉得碰见马偷……马听风的事儿有些蹊跷,似乎太巧了些。” 说起胭脂马一族,沈彦秋这时候才回想起来,路上遇见马听风一事怎么都透露着一股诡异,似乎不仅仅是巧合,更像是马听风特意在那里等他们一样。 红玉城属于妙峰山的附属领地,而且胭脂马不勒提也前通报了拿波滕二人,马听风前去收服五鬼天王名正言顺,根本没必要化名马偷字。 沈彦秋助方天震摄拿五鬼天王,马听风一早就该现身说明情况,无论沈彦秋作何打算,在拿波山的地盘也不可能硬着脑袋强抢,若是说马听风想省一把力气,等到他们制服五鬼天王之后再出面讨要,明显不合常理。 宝物有缘者得之,倘若是自家养成的鬼蜮滋生鬼王,事先也该提个醒,否则被过路的修士收了去,也说不出理来。 于情于理,马听风的所作所为,都不正常。 拿波滕想了想道:“这事儿还是得问问虚虚。这段时间都是他在处理拿波山的一应事务,他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嘘嘘? 拿波山的人起名字这么随便?而且还是小便? 拿波逊也点头道:“这小子心眼多,这些事他一定知道,赶紧叫他过来问问,是个什么情况。” 拿波滕伸手一指,地上便亮起一道传送阵的光芒,对着传送阵叫道:“虚虚,快过来一趟!” 无人应答。 拿波滕“咦”了一声,感觉面上有些挂不住,当即提高了几分音量:“虚虚!你小子干嘛呢?” “你再叫一句试试!” 随着一声冷哼,传送阵的光芒陡然熄灭,一只白净的拳头破阵而出,狠狠砸向拿波滕! 沈彦秋吓了一跳,不知出手挡还是不挡。 听拿波滕和拿波逊叫的这般亲切,这个叫嘘嘘的家伙必定是极为近亲之人,而且这两个老家伙能把拿波山的事务都交给他处理,自己跑到毛颍宫淫)乱,显然是对他非常放心,说不得就是跟他们两个同辈的高手,沈彦秋作为小辈,实在不好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不过拿波滕是他岳父,虽然三丈月是拿波逊的女儿,可拿波滕一样把她当亲女儿看待,自家的闺女都比不上三丈月,整个拿波山最受宠爱的公主就是三丈月,说起来他跟拿波逊的地位没有任何区别,沈彦秋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就坐在拿波滕身边,要是无动于衷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心思电转,沈彦秋来不及多想,一面太阴炫光镜悬在拿波滕面前,纸片一般被拳头冲破,拿波滕动也不动,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只拳头。 “就知道你不敢……不舍的打!” 拿波滕咧嘴一笑,轻轻推开离自己眼睛只有分毫的拳头。 那人收回拳头,面沉如水:“你再叫一句试试,看我敢不敢!” 沈彦秋抬眼观瞧,拳头的主人正是之前在云端遇到的短发青年。 “虚……” 沈彦秋稍一琢磨,忽地惊道:“你是太房虚?” 听闻太房虚重回拿波山,沈彦秋就一直记着这件事,一路上无数次推测太房虚回来的动机,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得了神仙道的指令,回来整合拿波山的力量。而且或许这次离开神仙道的不止他一个,十二元辰、二八战将和天罡地煞,多数都是神仙道收服笼络的妖族中人,像太房虚这样为了躲避五百年碎丹大限,不得不投身神仙道上灵兵册的也大有人在,一座拿波山的力量自然微不足道,可十座、二十座乃至五十座呢? 要知道这些独立出去的山头,本身就是一股非常可观的力量,而且还是没有脱离元魔山,奉元魔山为妖族祖庭的强大力量。 倘若神仙道将这些山头从元魔山的统辖下分化出去,对元魔山也是一个相当严重的打击。 除此之外,沈彦秋实在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什么太房虚翻然悔悟叛出神仙道重回拿波山,只怕说给傻子听也不会有人相信。 拿波逊干笑一声:“好歹我们也是你亲舅舅……” 太房虚负手而立,直接打断道:“你把母亲还给我,我就认你这个舅舅,否则你还是不要再提这个称呼,自取其辱!” 拿波逊嘴角抽了抽,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话。 舅舅?太房虚是拿波丸和三丈月的表哥? 这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啊! 太房虚一脸厌烦的道:“睡醒了就出去干活,真不把拿波山当自己的家业?就不怕我把你们架空了?” 拿波滕嘿嘿笑道:“你这话说的,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出去宣布让位给你,怎么样?也不用奏请元魔山,我们直接推你做虚王!” 太房虚冷哼道:“这堆烂摊子还是你们自己收拾吧,真当我稀罕?好歹也是修成神婴的宗师了,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睡女人,元神修士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说吧,叫我来有什么事?” 拿波逊道:“红玉城那边的事你知不知道?最近妙峰山有没有什么动静?” 太房虚脸上露出一丝鄙夷:“这个时候知道问我了?当初马不勒跟你们上报处理红玉城的时候,怎么没动脑子想一想现在的后果?祭炼一城生灵养鬼王炼丹,亏马不勒想得出来!真当鬼皇在幽冥界,就插手不了修行道的事?” 拿波滕连连摆手:“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吗?这不都交给你全权处理了!你就说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咱们也好解决。” 太房虚道:“妙峰山来了个鬼王宗的修士,四重悲王境。” 鬼王宗? 沈彦秋和方天震一直一动不动的当听众,突然听到太房虚说起鬼王宗,不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和不解。 鬼王宗是一个特殊的门派,因为它不是某个门派的称呼,而是某一类门派的统称。 而这一类门派,都跟幽冥鬼道脱不了干系,或者说他们本身就隶属于幽冥。 叶翔想推动幽冥界吞噬修行道,自己建立一座九地阴曹,鬼府酆都,进而成就阎魔天子果位,在十二正宗以及高阶宗门中都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幽冥界没有天道意志,一切法则都是从修行道的投影,除非他们能摧毁整个修行道阻碍力量,否则吞噬修行道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明知道叶翔这个逆天的打算,大家也没有过于重视。 开玩笑,幽冥界有多大的能量,能够应付十二正宗、无数大小宗门以及隐世不出的诸子世家? 但叶翔从来没有放弃。 于是鬼王宗应运而生。 修行道和幽冥界双位一体,其实是不分彼此的,幽冥界作为六道轮回收拢亡魂的中转站,映射了一座净世轮过来,本身就有许多不可摧毁不可逆转的通道联通着幽冥与修行道,只是这些通道有天道规则保护,纵然是神化境界的大宗师也无法掌控。 可幽冥界有净世轮。 净世轮是六道轮回规则的具现,幽冥界的净世轮虽然只是一座投影,但本身的等阶和威力并不会因此改变,只是为了配合幽冥界和修行道的天道意志,完全收敛了自身的力量。 力量被收敛压制,同时又置身于幽冥界的中心,这就给鬼道一定程度上影响净世轮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条件。 宗师和大宗师能随意破开空间穿梭两界,普通的修士却没有这个能力,鬼道三宗高手无数,想要开辟联通两界的通道还不是轻而易举,不过有十二正宗压制,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做。 于是他们就把主意打在了收拢亡魂的通道上面。 幽冥界的阴云鬼气被一点一滴的透过引魂通道排出去,他们可以说这是自然的泄露,然后再派遣一位高手暗中归拢这些阴云鬼气,自然就能形成一片鬼蜮。 鬼蜮会吞噬周围的一切生气,自然一出现就会被发现的修士摧毁,不过引魂通道的位置并不固定,有的可能在某座名山大川之中,有的可能在某个门派的驻地之内,有的则在罕有人至的绝地恶地之中。 于是那些侥幸成型的鬼蜮,就有鬼道修士布置阵法搭建建筑成立门派,将鬼蜮遮掩起来,持续不断的接引幽冥鬼气,让鬼蜮彻底成熟。 这些宗门就是鬼王宗。 鬼王宗的弟子并非都是鬼道修士,实则大部分都是修行道的生灵,反正修行道大大小小的宗门无数,比鬼王宗听起来更像鬼道附庸的门派也有不少,什么幽魂宗白骨门,什么尸阴宗御鬼道,简直数不胜数。 鬼王宗就是这样一点点发展壮大。 也不知是否是天意如此,就在大部分鬼王宗的鬼蜮即将孕育出能够灭绝方圆万里的鬼道至宝之时,某一个鬼王宗的高层突然得罪了一尊元神高手,还是六劫出窍的大高手,于是乎短短半年时间,修行道的鬼王宗就被这位出窍修士聚集的力量连根拔除。 鬼皇他们并没有出手。 他们不出手,就算明知道鬼王宗是鬼道一手制造,这种心照不宣的事儿也不能放到明面上说,就看谁家的手段更强,可一旦他们出手,十二正宗……或者说神仙道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出手。 于是乎几乎覆盖小半个修行道的鬼王宗,就成了一个近代的传说。 沈彦秋忍不住道:“鬼王宗在修行道人人喊打,便是妖魔二道平日里和鬼道同一阵营,也决不允许鬼王宗出现,叶老鬼怎么还敢再次建立鬼王宗?” 太房虚似乎是早就知道了沈彦秋的身份,闻言并没有立即应答,只是斜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他和方天震几眼,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那又如何?指望拿波山向神仙道告密?还是指望拿波山出手剿灭这个鬼王宗?哼,拿波山若惹的起幽冥鬼道,也就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守着这么点儿地盘了!” 是啦,鬼道三宗都有随手破开空间直达修行道的能力,且不说鬼皇叶翔,也不说一直沉睡闭关的天尸老人,只说一个骨宗千玨,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将拿波山夷为平地,就算拿波滕和拿波逊几个元神修士能够逃脱,可拿波兔一族也算是在修行道除名了。 至于向神仙道告密那就更不可能,就算要告密也是到元魔山去,而且鬼王宗修士敢暴露身份出现在拿波山,就有把握全身而退,亦有把握拿波山这边会帮他们保守秘密。 只要鬼道不灭,鬼王宗就永远不会灭绝,可拿波兔一族若只剩下拿波滕兄弟几人,想要再繁衍出一个族群达到现如今的程度,最少也需要千年的时间。 别说一千年,只怕一百年也不用,拿波山兔族圣地的名头,早该被其他的兔族摘走了。 这种情况,和灭族也没有区别。 无论拿波滕兄弟还是太房虚,都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 ------------ 第六百四十五章 无题 鬼王宗突然出现,或者说毫无征兆的在拿波山出现,着实让拿波滕和拿波逊甚为担心。 鬼王宗有整个月幽冥鬼道做后盾,就算一时被人剿灭,终究还能借助鬼道的力量死灰复燃,而一旦被鬼王宗玉石俱焚一般的鬼蜮笼罩,就算全歼一部鬼王宗,对鬼道而言也不算损失。 毕竟鬼道独占幽冥一界,想要鬼道伤筋动骨,就必须重创幽冥界才行。 整个修行道,谁有这样的力量? 纵然是九劫散仙郭允龙,被尊称为当代道祖一般的人物,也是力有不逮。 方天震呵呵笑道:“那还打个屁?谁也弄不死谁,干脆大家握手言和安安生生的修炼,想办法飞升不是更好?” 太房虚道:“近一个元会,除了玄天法祖和魔道祖师封印三劫,以无边救世大功德飞升上界,还有谁再次踏上仙路直入天门?鬼皇想证道阎魔天子,雷帝天尊一样想重立三界再登天帝宝座,十二正宗的宗主当中,还有谁不觊觎修行道仅存的飞升契机?” “鬼道是无法抗衡十一宗,甚至不能同时应对两个以上的宗门,可他们有净世轮,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大不了全力激发净世轮,将修行道重归混沌,到时天地寂灭,还有什么纷争?” “天地寂灭?” 方天震摇头道:“不至于吧。” 太房虚道:“现如今的修行道,是十二正宗撑起来的框架,与无数修行门派和中古世家共同维持的平衡。不仅是鬼道,十二正宗都有寂灭天地的底牌,只不过彼此威慑制衡,将纷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所以鬼道才不敢做的太过。” 沈彦秋哑然失笑:“我怎么不知道大悲宗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拿波滕道:“你才修行几年?大悲宗的传承可以追溯到中古时期,哪一代祖师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光是飞升的祖师就有好几位!否则你以为单凭大悲无心一个大宗师,就能撑死一座代表十二正宗的大悲宗?不得不说,你对大悲无心的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 拿波逊叹道:“还好还好,这一纪元终究还是出了一位坤龙祖师,他修成九劫散仙,实际上已经相当于天道的代言人,任何对修行道有毁灭性打击的力量,都必定在他的监管之下。” 郭允龙是当世唯一的九劫散仙,这一点沈彦秋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从来没想到郭允龙还有一个天道代言人的身份。甚至在金鸡老人简元贞证道之后,还有人推测他是这一纪元的天道代言人,毕竟他的道法乃是上界仙真流传的天书三卷,短短数百年时间就将横空出世的金鸡岭推到十二正宗的位置。 不过这个位置并不好坐,其要担负的责任之重不可估量,不过机遇与挑战相辅相成,倘若郭允龙能在这一次红尘杀劫中稳住修行道,或许也能借助天降功德立地飞升。 沈彦秋突然想起在五洲世界仙君观遇到的郭允龙,如今想来,很有可能只是一具游历人间的化身,或许修行道三千小世界之中,到处都有郭允龙的身影。 还有出现在离恨界自称风雷道人的郭璟郭小山,他说他是郭允龙的侄子,突然现身力压群雄,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收取天地大磨盘,说是什么天地根器,当时就连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莲剑仙也出手相助,或许就是在执行郭允龙救世的任务。 毕竟保住离恨界,就相当于促成了一座中千世界,对修行道的补益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沈彦秋第一次觉得自己近乎金丹五转巅峰的境界实在太弱,没办法,头顶上的大佬太多了…… 算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还是安安稳稳度过这次杀劫再说吧。 沈彦秋道:“妙峰山那边自有两位岳父大人的处置,小婿不便过问。既然两位岳父大人同意了小婿和月儿之事,小婿斗胆有个请求。” 拿波逊道:“说求不就见外了?有事只管说,只要能做到的,还能不答应你?” 沈彦秋起身,对拿波滕二人深施一礼道:“小婿父母早亡,养父也故去多年,如今只有雷子这一个亲人。这次承蒙两位岳父大人错爱,将月儿下嫁小婿,故而小婿想在拿波山举办婚礼,不知二位岳父意下如何?” 拿波逊一惊:“不在痛苦山举办?” 沈彦秋这话说的好听,将迎娶三丈月说成下嫁,给足了拿波逊面子,拿波逊心满意足的同时也不禁奇怪,若是在痛苦山举办婚礼,自是理所当然,可在拿波山举办婚礼,多少有些他入赘的样子。 这事儿,哀无心能同意? 沈彦秋笑道:“恩师那边自有小婿来分说,岳父大人不必担心。恩师素来清净寡淡,平日里不喜与人交际,凄凉洞亦从不对外人开放,确实不如在拿波山举行。待小婿以心光遁传讯恩师,他老人家来拿波山见证就是。” 拿波滕一拍桌子:“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且先通知无心尊者,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操办,必定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沈彦秋笑道:“小婿还有两个请求。” 拿波滕心情大好:“只管说来!” 沈彦秋道:“其一便是我这兄弟,我与他虽不是一奶同胞,却胜过亲兄弟,如今他也有金丹道行,又拜在凌剑仙门下做了关门弟子,想来这个身份也不辱没了拿波山的姑娘,所以小婿想替我这兄弟求一门亲事。” 方天震一愣,没想到说着说着怎么就突然拐到他身上去了,讷讷道:“你莫不是想着咱俩一起……” 沈彦秋道:“怜星和思月已经随我姓了沈,如今不好再更改。我想着你既然有心在拿波山择一良配,索性便痛快些,咱哥俩一起办得了!不过这回先说好,怜星和思月就不说了,就算你先有孩子,也得承你方家的香火,我若再得血脉,便让他姓段,以慰军主在天之灵。” 方天震急道:“没有军主何来你我?凭什么让你占先?” 沈彦秋劝道:“你先别急,这事儿还分什么先后!这第一个孩子必定要随你姓方才行,你若有心,便多生几个,便是取一个姓凌去讨凌道兄欢心亦无不可。” 方天震脸一红:“你我如今都已结成金丹,一身精气尽数炼化,想要孩子便要逆转精元,说来简单实不容易……” 沈彦秋哈哈笑道:“所以才要你尽早成婚嘛!不然等到你金丹大成,再想要孩子岂不是更加困难?” 拿波逊道:“想要孩子还不简单!我拿波山自有秘术,保准你们心想事成!这事儿我应下了!” 傻子才不应。 魔山四门整合之后,已经有了问鼎十二正宗的资格,只等凌怀栩和齐春水任意一个突破七劫成就大宗师,就是他们挑战十二正宗争夺资格之时,就算输了,那也是十二正宗之下第一宗门,这个女婿要是不把握住,那才是脑袋有毛病。 魔山并没有挑战十二正宗的打算,他们只是想趁势竖起第十三宗的大旗,有魔道祖师的余荫庇佑,就算是妖魔鬼道站出来反对的可能性也不大。 拿波逊并不知道魔山的打算,但丝毫不影响他自己的决断,像方天震这样刚刚开始修行的愣头青,这个时候不趁机抓在手里确定关系,以后再想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 今天可真是走运啊! 拿波滕和拿波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欣喜,就连一直冷着脸的太房虚也变了脸色,颇有些玩味的看着沈彦秋。 拿波滕生怕方天震反悔,也不等方天震答应,连连拍着胸脯道:“既然是你亲兄弟,我也不能厚此薄彼,阿逊家的姑娘皆不如月儿,咱们就不考虑了,哈哈!我还有个闺女,身材样貌绝对一流,保证小方满意!等下就安排他们两个见面,交)配……啊,交流交流!” 拿波逊罕见的没有跟他争,只是眼珠子一直转个不停,想来是拿波滕跟他传音放了什么狠话,多半就是你不要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怎么也得分我一个之类。 卖女儿也没有你这般着急的…… 沈彦秋干笑两声:“此事全凭岳父大人安排。” 拿波逊懒得跟他争吵,道:“还有一个请求是什么?” 沈彦秋郑重的道:“凤鸣城那边的变故岳父大人也知道,此次小婿从凤鸣城接了鹤王连山的女儿,云影鹤一族的公主鹤星恫回来。恫儿和月儿一般,都是我一生挚爱,一个也委屈不得,所以厚着脸皮跟岳父大人打个商量,能不能让她和月儿一起出嫁。” 拿波逊摆手道:“我当是什么事,这还不简单!这事儿你只放心,绝不让鹤连山家的闺女委屈了!” 拿波滕笑道:“老鹤儿心思多,连自家女儿的婚事也不放在心上,这次非叫他吃个大亏不可!既然在我拿波山出嫁,便要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分才行……这样吧,你回去问问她,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收她做义女,以公主的规格对待,和月儿一般无二如何?” 鹤连山啊鹤连山,任你机关算尽奸诈似鬼,这次还是栽在我手里了!你看不起这小子未来的成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买了吗女儿,我却有胆子赌一把!这闺女你不疼,我就替你疼一疼,到时候你自己躲到旮旯里后悔去吧! 沈彦秋没想到拿波滕如此豪爽,说什么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动,诚心实意的撩起衣摆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岳父大人厚爱,小婿铭记在心!” 拿波滕对着太房虚努努嘴,挤眉弄眼的传音道:“小子,你看看人家多上道!别整天绷着个脸跟我跟我欠了你似的,你母亲的事儿你比谁都清楚,要怪就怪你那个不争气的爹,否则怎么会有今天?你是我亲外甥,我还能害你不成!” 太房虚回道:“舅舅?呵呵,话不要说太满,当心不好收场!我跟杨宇轩也打过交道,他那个舅舅比你如何?还不是一样把自家妹子往火坑里推!你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喊你一声舅舅不是不可以,只要将母亲还给我,我立马给你跪下!” 拿波滕怒道:“你母亲已是去了!” 太房虚嘿嘿冷笑:“那你还说这些废话作甚!若不是为了母亲遗愿,你当我愿意回来?我能替你挑一回担子,你就躲在被窝里吃屁偷着乐吧,别不知足!” 说罢也不等拿波滕分说,身形一晃便自消失。 拿波滕面上带着些许尴尬:“你表哥就是这般臭脾气,人还是很不错的,以后相处的多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拿波逊道:“方小子,刚才彦秋与你做了主,我们两个也答应了,这事儿便没有更改的余地。这样吧,等下我叫人带你去见见童巨,你们两个先认识认识。” 童巨? 这名字可当真有些古怪,不过拿波滕敢拍胸脯保证,想来这个童巨的模样身段也绝不会差,说不得跟月儿嫂嫂一般美艳动人,我岂不是赚大了?见见就见见,我怕她怎地! 方天震羞涩一笑:“嘿嘿,全凭……全凭岳父大人安排!” 拿波滕乐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哈哈,你小子就是上道!” ------------ 第六百四十五章 无题 鬼王宗突然出现,或者说毫无征兆的在拿波山出现,着实让拿波滕和拿波逊甚为担心。 鬼王宗有整个月幽冥鬼道做后盾,就算一时被人剿灭,终究还能借助鬼道的力量死灰复燃,而一旦被鬼王宗玉石俱焚一般的鬼蜮笼罩,就算全歼一部鬼王宗,对鬼道而言也不算损失。 毕竟鬼道独占幽冥一界,想要鬼道伤筋动骨,就必须重创幽冥界才行。 整个修行道,谁有这样的力量? 纵然是九劫散仙郭允龙,被尊称为当代道祖一般的人物,也是力有不逮。 方天震呵呵笑道:“那还打个屁?谁也弄不死谁,干脆大家握手言和安安生生的修炼,想办法飞升不是更好?” 太房虚道:“近一个元会,除了玄天法祖和魔道祖师封印三劫,以无边救世大功德飞升上界,还有谁再次踏上仙路直入天门?鬼皇想证道阎魔天子,雷帝天尊一样想重立三界再登天帝宝座,十二正宗的宗主当中,还有谁不觊觎修行道仅存的飞升契机?” “鬼道是无法抗衡十一宗,甚至不能同时应对两个以上的宗门,可他们有净世轮,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大不了全力激发净世轮,将修行道重归混沌,到时天地寂灭,还有什么纷争?” “天地寂灭?” 方天震摇头道:“不至于吧。” 太房虚道:“现如今的修行道,是十二正宗撑起来的框架,与无数修行门派和中古世家共同维持的平衡。不仅是鬼道,十二正宗都有寂灭天地的底牌,只不过彼此威慑制衡,将纷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所以鬼道才不敢做的太过。” 沈彦秋哑然失笑:“我怎么不知道大悲宗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拿波滕道:“你才修行几年?大悲宗的传承可以追溯到中古时期,哪一代祖师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光是飞升的祖师就有好几位!否则你以为单凭大悲无心一个大宗师,就能撑死一座代表十二正宗的大悲宗?不得不说,你对大悲无心的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 拿波逊叹道:“还好还好,这一纪元终究还是出了一位坤龙祖师,他修成九劫散仙,实际上已经相当于天道的代言人,任何对修行道有毁灭性打击的力量,都必定在他的监管之下。” 郭允龙是当世唯一的九劫散仙,这一点沈彦秋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从来没想到郭允龙还有一个天道代言人的身份。甚至在金鸡老人简元贞证道之后,还有人推测他是这一纪元的天道代言人,毕竟他的道法乃是上界仙真流传的天书三卷,短短数百年时间就将横空出世的金鸡岭推到十二正宗的位置。 不过这个位置并不好坐,其要担负的责任之重不可估量,不过机遇与挑战相辅相成,倘若郭允龙能在这一次红尘杀劫中稳住修行道,或许也能借助天降功德立地飞升。 沈彦秋突然想起在五洲世界仙君观遇到的郭允龙,如今想来,很有可能只是一具游历人间的化身,或许修行道三千小世界之中,到处都有郭允龙的身影。 还有出现在离恨界自称风雷道人的郭璟郭小山,他说他是郭允龙的侄子,突然现身力压群雄,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收取天地大磨盘,说是什么天地根器,当时就连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莲剑仙也出手相助,或许就是在执行郭允龙救世的任务。 毕竟保住离恨界,就相当于促成了一座中千世界,对修行道的补益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沈彦秋第一次觉得自己近乎金丹五转巅峰的境界实在太弱,没办法,头顶上的大佬太多了…… 算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还是安安稳稳度过这次杀劫再说吧。 沈彦秋道:“妙峰山那边自有两位岳父大人的处置,小婿不便过问。既然两位岳父大人同意了小婿和月儿之事,小婿斗胆有个请求。” 拿波逊道:“说求不就见外了?有事只管说,只要能做到的,还能不答应你?” 沈彦秋起身,对拿波滕二人深施一礼道:“小婿父母早亡,养父也故去多年,如今只有雷子这一个亲人。这次承蒙两位岳父大人错爱,将月儿下嫁小婿,故而小婿想在拿波山举办婚礼,不知二位岳父意下如何?” 拿波逊一惊:“不在痛苦山举办?” 沈彦秋这话说的好听,将迎娶三丈月说成下嫁,给足了拿波逊面子,拿波逊心满意足的同时也不禁奇怪,若是在痛苦山举办婚礼,自是理所当然,可在拿波山举办婚礼,多少有些他入赘的样子。 这事儿,哀无心能同意? 沈彦秋笑道:“恩师那边自有小婿来分说,岳父大人不必担心。恩师素来清净寡淡,平日里不喜与人交际,凄凉洞亦从不对外人开放,确实不如在拿波山举行。待小婿以心光遁传讯恩师,他老人家来拿波山见证就是。” 拿波滕一拍桌子:“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且先通知无心尊者,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操办,必定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沈彦秋笑道:“小婿还有两个请求。” 拿波滕心情大好:“只管说来!” 沈彦秋道:“其一便是我这兄弟,我与他虽不是一奶同胞,却胜过亲兄弟,如今他也有金丹道行,又拜在凌剑仙门下做了关门弟子,想来这个身份也不辱没了拿波山的姑娘,所以小婿想替我这兄弟求一门亲事。” 方天震一愣,没想到说着说着怎么就突然拐到他身上去了,讷讷道:“你莫不是想着咱俩一起……” 沈彦秋道:“怜星和思月已经随我姓了沈,如今不好再更改。我想着你既然有心在拿波山择一良配,索性便痛快些,咱哥俩一起办得了!不过这回先说好,怜星和思月就不说了,就算你先有孩子,也得承你方家的香火,我若再得血脉,便让他姓段,以慰军主在天之灵。” 方天震急道:“没有军主何来你我?凭什么让你占先?” 沈彦秋劝道:“你先别急,这事儿还分什么先后!这第一个孩子必定要随你姓方才行,你若有心,便多生几个,便是取一个姓凌去讨凌道兄欢心亦无不可。” 方天震脸一红:“你我如今都已结成金丹,一身精气尽数炼化,想要孩子便要逆转精元,说来简单实不容易……” 沈彦秋哈哈笑道:“所以才要你尽早成婚嘛!不然等到你金丹大成,再想要孩子岂不是更加困难?” 拿波逊道:“想要孩子还不简单!我拿波山自有秘术,保准你们心想事成!这事儿我应下了!” 傻子才不应。 魔山四门整合之后,已经有了问鼎十二正宗的资格,只等凌怀栩和齐春水任意一个突破七劫成就大宗师,就是他们挑战十二正宗争夺资格之时,就算输了,那也是十二正宗之下第一宗门,这个女婿要是不把握住,那才是脑袋有毛病。 魔山并没有挑战十二正宗的打算,他们只是想趁势竖起第十三宗的大旗,有魔道祖师的余荫庇佑,就算是妖魔鬼道站出来反对的可能性也不大。 拿波逊并不知道魔山的打算,但丝毫不影响他自己的决断,像方天震这样刚刚开始修行的愣头青,这个时候不趁机抓在手里确定关系,以后再想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 今天可真是走运啊! 拿波滕和拿波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欣喜,就连一直冷着脸的太房虚也变了脸色,颇有些玩味的看着沈彦秋。 拿波滕生怕方天震反悔,也不等方天震答应,连连拍着胸脯道:“既然是你亲兄弟,我也不能厚此薄彼,阿逊家的姑娘皆不如月儿,咱们就不考虑了,哈哈!我还有个闺女,身材样貌绝对一流,保证小方满意!等下就安排他们两个见面,交)配……啊,交流交流!” 拿波逊罕见的没有跟他争,只是眼珠子一直转个不停,想来是拿波滕跟他传音放了什么狠话,多半就是你不要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怎么也得分我一个之类。 卖女儿也没有你这般着急的…… 沈彦秋干笑两声:“此事全凭岳父大人安排。” 拿波逊懒得跟他争吵,道:“还有一个请求是什么?” 沈彦秋郑重的道:“凤鸣城那边的变故岳父大人也知道,此次小婿从凤鸣城接了鹤王连山的女儿,云影鹤一族的公主鹤星恫回来。恫儿和月儿一般,都是我一生挚爱,一个也委屈不得,所以厚着脸皮跟岳父大人打个商量,能不能让她和月儿一起出嫁。” 拿波逊摆手道:“我当是什么事,这还不简单!这事儿你只放心,绝不让鹤连山家的闺女委屈了!” 拿波滕笑道:“老鹤儿心思多,连自家女儿的婚事也不放在心上,这次非叫他吃个大亏不可!既然在我拿波山出嫁,便要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分才行……这样吧,你回去问问她,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收她做义女,以公主的规格对待,和月儿一般无二如何?” 鹤连山啊鹤连山,任你机关算尽奸诈似鬼,这次还是栽在我手里了!你看不起这小子未来的成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买了吗女儿,我却有胆子赌一把!这闺女你不疼,我就替你疼一疼,到时候你自己躲到旮旯里后悔去吧! 沈彦秋没想到拿波滕如此豪爽,说什么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动,诚心实意的撩起衣摆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岳父大人厚爱,小婿铭记在心!” 拿波滕对着太房虚努努嘴,挤眉弄眼的传音道:“小子,你看看人家多上道!别整天绷着个脸跟我跟我欠了你似的,你母亲的事儿你比谁都清楚,要怪就怪你那个不争气的爹,否则怎么会有今天?你是我亲外甥,我还能害你不成!” 太房虚回道:“舅舅?呵呵,话不要说太满,当心不好收场!我跟杨宇轩也打过交道,他那个舅舅比你如何?还不是一样把自家妹子往火坑里推!你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喊你一声舅舅不是不可以,只要将母亲还给我,我立马给你跪下!” 拿波滕怒道:“你母亲已是去了!” 太房虚嘿嘿冷笑:“那你还说这些废话作甚!若不是为了母亲遗愿,你当我愿意回来?我能替你挑一回担子,你就躲在被窝里吃屁偷着乐吧,别不知足!” 说罢也不等拿波滕分说,身形一晃便自消失。 拿波滕面上带着些许尴尬:“你表哥就是这般臭脾气,人还是很不错的,以后相处的多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拿波逊道:“方小子,刚才彦秋与你做了主,我们两个也答应了,这事儿便没有更改的余地。这样吧,等下我叫人带你去见见童巨,你们两个先认识认识。” 童巨? 这名字可当真有些古怪,不过拿波滕敢拍胸脯保证,想来这个童巨的模样身段也绝不会差,说不得跟月儿嫂嫂一般美艳动人,我岂不是赚大了?见见就见见,我怕她怎地! 方天震羞涩一笑:“嘿嘿,全凭……全凭岳父大人安排!” 拿波滕乐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哈哈,你小子就是上道!” ------------ 第六百四十六章 拿波葭泥 出了毛颍宫,方天震有些吃惊。 毛颍宫是拿波滕和拿波滕的寝宫,按理说应该是三窟城最奢华的地方,结果也就是不大不小的一座空间,和寻常修士开辟的洞府相差无几,并没有什么新颖别致之处。 本以为拿波山的阵法造诣一般,结果刚刚出了毛颍宫,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巨大空间,一轮大日高挂天穹,片片祥云随风轻飘,丛丛仙鹤振翅飞舞,一座万丈大山悬浮空中,数不尽的亭台楼阁坐落其上。 大山周围分布着十余座小山头,其上各自承托着一座宫殿,或远或近或高或低的围着万丈大山,彼此以虹桥连接。 这阵仗,比当初魔山大祭布置的悬空别院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魔山大祭时布置的悬空别院,如今早已拆除,因为要消耗的灵气实在是难以估量,维持个把月倒也好说,真要是经年累月的维持下去,魔山的地脉估计也要承受不住。 没办法,一座封魔谷就占据了五成的灵气消耗,分散在各家宗门建筑的灵气自然要少许多,尽管如今四门合一,可各家的藏经阁、传功殿之类的重要建筑并没有合并。 开皇劫器六合无极破开封印,封魔谷便失去存在的意义,不过其中的阵法是玄天法祖和魔道祖师共同布置,本身就是修行道最为顶尖的阵法,梦天刀和齐春水凌怀栩几番商议,还是决定保留封魔谷,作为魔山的闭关圣地。 魔山有常人无可企及的底蕴,可是拿波山呢? 这座空间如此真实,根本不像是阵法幻化而来,要维持这么一座空间稳固,每时每刻消耗的灵气都不可估量,拿波山如何承受得起? 可他偏偏就做到了。 难道拿波山的地脉真的无比庞大,庞大到比魔山的地脉还要大?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但除此之外,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方天震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将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既然想不通,那就不用想,反正想通了也没什么好处,何必操这个闲心。 不过想起刚才拿波滕跟他说的话,方天震也是止不住一阵撇嘴,这个老家伙为了笼络他,真的是什么招都敢用,看架势只要方天震点头,他连自己最宠爱的姬妾都能眼都不眨一下的送出手。 哼,真当我色迷心窍,来者不拒? 小爷我要真是淫虫附体,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一门心思想上,还有什么资格称作魔山小白龙? 魔山如今正是最为关键之时,任何一丁点意外都不能出,我作为核心弟子,若非师尊点头授意,纵然秋官儿有大悲宗嫡传的身份,师尊也不可能放我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也省的我表现得太过出众,成了有心人算计的目标。 嗯,这么说了,那个什么拿波童巨我还真得去见见。 不过拿波滕这老家伙办事不稳妥,既然让我去勾搭他闺女,怎么也不派个人带路?我自己一个人瞎转悠,要是一不小心摸到他老婆房里,可就麻烦大了! 他所在的位置是一块漂浮的巨石,表面足够平坦,只是上面布满了手指头大小的坑洞,而且这些小洞似乎彼此串联在一起,随着轻风拂过巨石表面,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叮叮咚咚还挺好听。 每一座浮空山头外围,都有一圈或大或小的碎石带,随时带环绕着浮空山头缓缓旋转,浮空山头又环绕着万丈大山缓缓旋转,乍一看就像是机关家最常用也最为神秘的齿轮。 碎石带环绕旋转的同时,也在不停的膨胀收缩,膨胀到最大程度时,自然能和其他的碎石带交叠重合,而收缩到最小程度时,距离浮空山头则只有三五丈远。 不过每一圈碎石带的变动频率都不相同,自身变动的频率也毫无节奏,所以触碰的时机也丝毫没有规律,方天震盯着多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头晕目眩,一股烦闷的呕吐感几乎抑制不住。 “这座阵法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 方天震赶紧默念冰心诀,灵峰雪隐更是自发从小世界飞出,化作一柄纯白色的雨伞遮在他头顶,方圆一丈范围之内,片片雪花自虚空飘落,下落的过程中便融化消失,如此周而复始。 被灵峰雪隐接引的冰河冻气一激,方天震瞬间清醒过来。 “咦,灵峰雪隐怎么自发幻化成雨伞的模样?还是纯白色的?跟我不搭啊!看上去一股娘娘腔的感觉……” 灵峰雪隐是他的本命法器,早就被祭炼的与他心意相通,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任何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应,这次竟然毫无征兆的自发幻化形态,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自发幻化形态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会变成雨伞?我方天震如此英武雄壮,硬邦邦的纯爷们儿,怎么可能喜欢这样娘们唧唧的玩意儿? 哦对了! 方天震一拍脑门:我却忘了结丹之时重塑肉身,把以前那副胖嘟嘟的油腻身子化了去,如今却是和秋官儿一般俊美的美男子,说不得灵峰雪隐便是被我这幅外貌影响,这才幻化成雨伞的样子。 呸,完全说不通啊! 方天震举着雨伞,一边不停的检查体内小世界的变化,想要搞清楚灵峰雪隐如此变化的原因,脚下也没有停,下意识的向前迈步,整个人就像是瞬移一般,一步迈出就到了另一块石头上,哪怕两块石头相距十余丈也是如此,中间根本没有任何停顿。 “什么人,胆敢擅闯拿波圣境!” 方天震一心沉在小世界,根本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变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不是他不够谨慎,而是他早就考虑明白,反正拿波滕现在正想着法的拉拢他,收他做个便宜女婿,好扯上魔山这一层关系,就算出点小问题也有他兜着,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否则他再笨,也不可能毫无防备的沉浸在小世界中,只凭身体的本能行动。 “你又是哪个?” 方天震将雨伞一沉,恰好遮住上半张脸,只留下一个自认为神秘的微笑。 哼,魔山小白龙出马,自然要好好震慑一下你们这群土包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名门大派的风采。 “巡城司副统,拿波葭泥!” 方天震顿时来了精神,拿波夹你,好名字!莫不是个大美人儿?! 缓缓将雨伞抬起,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方天震云淡风轻的道:“拿波滕没告诉你们我是……嗯?男的?” 本来听声音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觉,还以为是跟立花千代一样的英武美人,结果定睛一看却是个面目清秀的男人,虽然长得跟个女人似的,可胸前平平如板,明显是个男身女相的兔儿爷! 拿波葭泥手中提着一柄明光闪闪的凤翅镏金镋,配上他英武的挺拔的身姿,做工精细的黑金鳞甲,着实是夺人眼目,可更加坚定了方天震的判断:哪有大美人儿用这种重兵器的!还是重重兵器中也不常见的凤翅镏金镋! 他身后跟着一队卫兵,一个个也是身材纤瘦高挑,面如女子却胸前平平,手中的武器也是长枪大斧一类的重兵器。 我去,一群性格扭曲的暴力娘娘腔! “大胆,竟敢直呼滕王祖爷名讳!” 拿波葭泥怒喝一声,凤翅镏金镋划过一道弧线,自下而上斜挑,隐隐发出一声凤鸣! 方天震没想到他说出手就出手,而且一点都不含糊,直接就下杀手,慌忙把雨伞一收,化作一团闪耀银星裹住自己,还没来得及催动剑光,凤翅镏金镋就已经撞在灵峰雪隐的防护之上! 方天震浑身巨震,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酥软,接连深吸几口气运转法力,才把这股颤栗的酥麻化去,连忙睁开冰河法眼注目观瞧,这才察觉这柄看似华丽仿佛仪仗器具的凤翅鎏金镗,少说也有几千斤的重量! 这家伙果然是个暴力狂,而且还是专修肉身的炼体狂人! 单凭肉身的力量就能轻松操控数千斤重的凤翅镏金镋,这双手最少也有几万斤的力道,而且刚才那一击自下而上,完全是手腕抖动爆发的力量,也就说明拿波葭泥纯粹的力量至少也能达到十万斤! 给他足够的时间催动法力,摄起一座数十万斤的小山头也是轻而易举,可那毕竟是借用的天地元气,单凭自身的肉身之力,方天震估摸着能提起这柄凤翅镏金镋都很吃力! 可拿波葭泥只是单手抖动手腕。 这厮是个高手! 不过输人不输阵,况且又有拿波滕给他撑腰,也不怕拿波葭泥把他怎么样,趁着被一镗击飞的空挡拉开距离,方天震将冰魄神光注入雪隐,顿时千百道五颜六色的光线绕着他飞舞穿梭,灵峰化作一柄黑梭贴着脚底,随时都能身剑合一化光飞遁,嘿嘿笑道:“都说女人是胸大无脑,你个娘炮连胸都没有,怎地也没有脑子?来到拿波山还敢直呼滕王的名讳,自然是他的贵客,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是你能惹得起的吗?” 拿波葭泥一紧凤翅镏金镋,两脚一前一后微微弯曲,整个人也收拢身形,几乎把凤翅镏金镋搂在怀里。 就像是锁定猎物之后,蓄势待发的猎豹。 “拿了你之后,再去禀报祖爷!” 就算是祖爷的客人又如何? 再说一个金丹一转的垃圾,芝麻粒一般的货色,也配做祖爷的贵客?在拿波山直呼祖爷名讳,别说你是祖爷的客人,就是圣山的太子也不行! 也不知哪里来的小贼,误打误撞进了内城,扯着祖爷的幌子招摇撞骗,既然落在我手里,就是你好运到头了! 拿波葭泥用力一蹬,脚下房屋一般大小的巨石当即碎成粉末,整个人挟裹着凤翅镏金镋化作一道闪电,狠狠撞向惊魂未定的方天震! 周身环绕的冰魄神光应声破碎,无数银星聚合成雪隐剑挡在胸前,凤翅镏金镋的枪尖正掉在雪隐剑之上。 “噗!” 仿佛一座山撞在身上,方天震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都处在随时身剑合一化剑光遁走的状态,同时借助雪隐剑散化无形的状态化去撞击的力量,结果还是没能躲开这一击,若非这些年从未曾间断过祭炼灵峰雪隐,早就和他心意相通,瞬间挡在凤翅镏金镋之前,只怕连穿胸而过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这股力量直接撕碎,炸成肉沫! 雪隐剑哀鸣一声,直接钻进方天震小世界之中,方天震则五内巨震,耳鼻七窍都向外喷血,身上裂开无数道密密麻麻的伤口! 灵峰剑不待他催动,自发化作一道漆黑遁光,瞬间隐入虚空。 ------------ 第六百四十七章 拿波葭泥(二) “想走?” 拿波葭泥冷哼一声,一拧枪杆,凤翅镏金镋放出刺目的光华,好似一轮不可直视的太阳,无穷光线扫荡黑暗,搜寻隐遁虚空的灵峰剑。 方天震只有金丹一转,这点微末的道行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出手时已然定好了力道,不至于一击打杀,却能让他完全丧失行动能力,毕竟他口口声声说是祖爷的客人,倒也不排除他没有说谎。 不过这厮如此肆无忌惮的直呼祖爷名讳,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应该。 没想到他修为不怎么样,这套飞剑却是剑器中的极品,比之他以前见过的顶阶极品飞剑也不遑多让,几乎能够媲美一些被封印了力量的法宝级飞剑。 等等! 被封印了力量的法宝飞剑? 以人养剑,以剑养人,这是无量剑宗最常用的手段! 难道这小子是无量剑宗的弟子? 方才那两柄飞剑一黑一银,又是相辅相成的配套剑器……难不成是无量剑宗丢失的那套灵峰雪隐? 好小子,果然是惯犯! 你若用其他的飞剑,我还把不准你究竟是不是无量剑宗的人,可如果是灵峰雪隐的话,那就绝对不是! 无量剑宗丢了灵峰雪隐之事,在修行道也不是多么隐秘的事情,以拿波山的情报网足以探查到这个信息,虽然不知道这套飞剑被谁得了去,但却能确定你不是无量剑宗弟子的身份! “蒹山,你去禀报大统领,待我抓住这小子,亲自送给祖爷发落!” 那队护卫中走出一人,冲拿波葭泥点了点头,晃身化一道精光飞走,径直向万丈大山旁最大的一座山头而去。 “你们几个占住方位,封锁千丈之内的空间,灵峰雪隐是无量剑宗十名剑级别的顶阶剑器,就算是自发行动施展剑遁也非同小可,稍有差池就有可能被他破开空间!” “有我凤镗定住空间,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哪里去!” 拿波葭泥没有开口,而是直接以神念传音,这几句话瞬间安排妥当,凤翅镏金镋的光芒已经将周围千丈空间锁定,余下的十几名侍卫早就瞬移一般四散飞走,各自站定方位,手中长枪巨斧同样放出耀眼的光芒,和凤翅镏金镋的光芒连成一片。 一点黑芒若隐若现。 灵峰剑强在厚重,能统御方天震催发的剑势剑气,能将一分力放大出三分力的威力来,然则无论是剑势变幻还是隐遁虚空,都不如变幻莫测的雪隐剑,所以平日里方天震都是以灵峰剑催动御剑术,以雪隐剑对敌,实在难以招架之时,才将双剑合璧催动冰河幻空遁。 只是刚才雪隐剑被拿波葭泥一击砸中本体,虽然因为本身的品质高绝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奈何方天震的修为和拿波葭泥差距太大,以至九成的力道都被雪隐剑承受,好不容易养成的一点灵性都受到了重创,不得已只能躲回方天震的小世界疗伤。 灵峰剑独自施展身剑合一,催动冰河幻空遁隐入虚空,藏匿效果自然不如双剑合璧。 十几名侍卫占据方位,方圆千丈就相当于被切割成独立的一块区域,和三窟城正阵法空间的联系也不复存在,换句话说就是方天震被锁在了这千丈空间之中,任他如何隐遁躲藏,也不可能逃脱。 他若真有逃脱的本事,也就不会被拿波葭泥一击打成重伤了。 “这套剑遁倒是高明,受了我隔山一击还能隐遁虚空,你若修为再高一些,说不得真被你逃了出去。” 拿波葭泥斜握凤翅镏金镋,一道精光如注,死死定住灵峰剑幻灭的行迹,仿佛已经捕捉到灵峰剑的气息,任他如何变幻方位,都能将之锁定。 方天震也是有苦难言。 因为他实在没想到能碰上拿波葭泥这个出手果决狠辣的货色。 体修士和法修士最大的区别,就是体修士战斗的欲念更加强烈,虽然不是每个都如此狂暴,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点就燃,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拖泥带水。 拿波葭泥那柄凤翅镏金镋并不如何珍贵,最大的特点就是厚重,将所有的附加变化尽皆舍去,只追求最大程度的坚硬和厚重。 重达五千斤的鎏金镗,再加上体修士搬山撼岳的大力,方才那看似随手而发的轻轻一点,已经将方天震打成重伤。 方天震本以为搬出拿波滕的名号,这些人就算拿不准他的身份,心里也该有些顾忌,绝不至三言两语就大打出手,哪知道他看清了拿波滕在整个拿波山兔族心中的分量,被拿波葭泥打了个措手不及,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拿波葭泥精擅隔山劲,换做通俗的说法就是隔山打牛,就算对手身穿防护一流的铠甲,或者使用神兵法器格挡,他攻击的力道依旧能毫无耗损的击中目标,轻则伤及五脏六腑,撼动紫府神宫,重则一击必杀,直接将对手震成齑粉,灰飞烟灭。 若不是灵峰雪隐化解大大半力道,方天震也难逃重伤垂死的下场。 不过拿波葭泥出手时已有分寸,这一击只会将他重伤,绝不会伤他性命。 毕竟如此胆大妄为之徒,在拿波圣境直呼滕王祖爷名讳,已经不是他可以处置的重罪。 若非如此,方天震哪有命在? 灵峰剑沉稳厚重,本身又是接近法宝级数的顶阶剑器,凤翅镏金镋很难对他造成伤害,只是方天震伤了脏腑,连圆润的金丹是都有几道裂痕,这会儿实在提不起法力驾驭灵峰剑,只能依靠灵峰剑本身的灵性施展剑光隐遁。 拿波葭泥随手舞动凤翅镏金镋,一双桃眼微眯,红润的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灵峰雪隐?无量剑宗十名剑?年轻人得了一套顶级剑器就这般嚣张,看来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培养的弟子!罢了罢了,如此微末道行能抗我一击不死也算难得,我便亲手送你上路!” 灵峰剑闪烁的轨迹被他锁定,怎么也冲不破千丈空间的封锁,拿波葭泥也没了戏耍他的心思,之前还担心他真是滕王祖爷的客人,这时候才有些自嘲的摇头。 这等货色也配做滕王祖爷的客人? 真当我拿波山是谁都能过来随意玩耍的地方? 说不得是哪里跑来的野修,误打误撞进了阵法之中被我撞见,这才拿出滕王祖爷的名号自保,可他扯谎也不扯个好点的理由,竟然说是滕王祖爷的贵客!拿波山虽不是十二正宗那般洞天福地,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的。 一声清亮的凤鸣,拿波葭泥抖手投出凤翅镏金镋,九尺六寸的纯金巨镗化作一抹刺目的金光,射向灵峰剑下一个闪烁的方位。 “手下留人!” 眼看凤翅镏金镋就要击中方天震,忽听得一声大喝,一面八角冰晶圆镜正挡在凤翅镏金镋之前,狂风大作雪花骤飘,滚滚寒风呼啸席卷,八条手臂粗的冻气触手猛的卷住凤翅镏金镋,间不容发之际挡住这必杀一击。 冰晶圆镜也承受不住凤翅镏金镋强劲的力道,瞬间崩碎成无数颗粒,只是崩碎的瞬间便重新聚拢,依旧是一面寒光闪烁的冰晶圆镜。 凤翅镏金镋点在冰晶圆镜之上,威猛无俦的力道将之崩碎,自身也被反震的力道弹飞,流光一般消失无踪。 “好贼子,还有同伙!” 必杀一击被人拦下,拿波葭泥不惊反喜,当即怒喝一声好贼子,平伸手臂五指箕张,一口磨盘大小的气旋在手心正前方极速旋转,探手猛的一抓,被冰晶圆镜弹飞的凤翅镏金镋便被他从气旋中抽出,双手握住枪杆高高跃起,开天辟地一般向下劈砍! 劈山式! 体修士虽然不注重法术,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施展法术,特别是如拿波葭泥这般纯修肉身求近战的体修士,凤翅镏金镋是他性命交修的神兵,自然会专门修炼一套法术,以应对兵器离手的局面。 劈山式的弧光形如弯月,一瞬间爆发的光芒甚至将天空中所有的色彩全部遮掩下去,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映入眼帘的都是这一道充斥天地,如同开天辟地一般的光芒。 哪知道那人并不跟他硬碰硬,只是以冰晶圆镜拦住他必杀一击,随后便飘身圈住灵峰剑,解开身剑合一的剑遁,扶住神色萎靡几斤昏厥的方天震,随即便闪身退走。 劈山式的弧光笼罩百丈空间,那人却早在百丈之外,只将一面布满诡异符文的冰晶圆镜化作房屋大小悬在头顶,道道寒冰冻气垂下,布成一座防护。 “道友且收了神通,怕是有些误会!” 来人身穿月白色道袍,头顶太阴炫光镜,脚踏五色云霞,云霞中五道彩线蜿蜒扭动,背后一红一蓝两道精光于肩头吞吐不休,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双眼眸如星辰浩瀚,正是沈彦秋。 拿波葭泥那管他什么误会不误会,劈山式几乎耗费了他八成力道,这时候收招必遭反噬,况且你也是那贼子的同伙,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招怎能不痛痛快快的砍出去? 弧光闪烁,迎着沈彦秋而去。 “副统领,那人好像是姑老爷……” 拿波葭泥打红了眼,根本没心思分辨沈彦秋是谁,倒是之前分别站住方位的侍卫有人认出沈彦秋,慌忙喊道。 “副统领快住手,真的是姑老爷!” 拿波葭泥紧握凤翅镏金镋,一脸通红杀意凛然的骂道:“去他奶奶的姑老爷,老娘这一手能发不能收,你不是不知道!他娘的,别说是那个混蛋姑老爷,就是滕王祖爷当面,我也照样砍了!” 沈彦秋一听,呵呵笑道:“既是能发不能收,那就得罪了。” 能发不能收也是修士极为常见的一大特色,而且并非体修士如此,纵是法修士亦是如此。盖因许多蓄力时间长、消耗法力多、爆发威力强的招式,多数都具备这个另类的特点,并不能心随意转随心所欲的使用。 便是沈彦秋的九火炎龙砲,也没有心念动处便直接催发威能的境地,总要一个积蓄力量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 伸手摘下头顶太阴炫光镜,五指轻轻一碾,太阴炫光镜便炸成一蓬细碎的冰晶颗粒,随后张开五指微微一旋,冰晶颗粒便聚合成一口冰灿灿白森森的圈子。 寒冰破灭圈。 这段时间他特意归拢了一下自身所修炼的神通,发现还是炎魔道和冻魔道使的最顺手,所以特别将这两部魔道的神通重新整理感悟了一番。 幻魔道真正的能力要修成千变万化之后才能体现,如今虽然能够施展隐身术障眼法,却也并不比旁人的道法更高明,只是相对比普通的隐身术障眼法,幻魔道的障眼法被看破的几率要低一些。 力魔道凭空修成一股大力,不仅仅是加持在肉身上,同样能加持在道法神通之上,再加上力魔道将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的法力同化,如今不变换巨人形态的情况下,一样能够施展出巨人真身的力量,而且还能将神通的威力多倍增幅放大。 炎魔道和冻魔道本身就是法武合一的路子,神通既是模拟的各种灵宝神器,同样也是威力强悍的法术,力魔道与它们同根同源,加持起来自然是毫无阻碍,浑然天成一般。 原本就威力强悍的神通法术,糅合了力魔道的法力之后,让沈彦秋领悟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寒冰破灭圈一出,沈彦秋内心里便升起一个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就是前所未有的自信。 只是一口手镯大小的明灿圈子,通体透明,内部仿佛有水流涌动,看似微弱的水流却发出江河滚滚的轰隆巨响,肉眼可见的空间波动一圈圈向外荡去,缓慢却坚定的迟滞了劈山式的弯月弧光。 沈彦秋举掌平推,寒冰破灭圈发出更加沉重的轰鸣,随着前进一点点将弯月弧光压缩,待到光华散去,只见拿波葭泥身在半空保持着劈砍的动作,造型独特且夸张的凤翅镏金镋上正套着一口冰晶圈子。 拿波葭泥暗暗用力一抖,凤翅镏金镋纹丝不动,而看似一动不动的冰晶圈子却散发着诡异的震颤,将他施加的力量轻易化解。 既然对方不让他收回兵器,拿波葭泥索性不理会此事,冷声道:“尊驾一日没有和公主殿下成亲,就算不得拿波山的姑老爷。本官身为巡城司副都统,有权处理一切妨害圣境的举动,尊驾毕竟是外人,如此逾越之举,不知是何居心?” 沈彦秋面色一冷,随即笑道:“照副都统的话说,这可真是巧了!我方才已经见过两位岳父大人,将我与月儿的婚事彻底定下,不日便要在拿波山完婚,如此说来我可算不得外人。” “此事暂且不提。我这兄弟虽然修为不济,好歹也是魔山剑仙凌怀栩的关门弟子,礼数还是懂的,不知他那里妨害了拿波圣境?滕王岳父可是很看中他,有心撮合他和童巨公主,要是知道他被副都统大人打成重伤……” ------------ 第六百四十八章 打一架吧 拿波葭泥脸色一变。 滕王祖爷还是改不了喜欢招女婿的习惯…… 拿波山的兔属总有几十种,其中以拿波兔为尊,五大兔族分别掌管十几个小家族,分布在拿波山主峰外围,布成一座阵势拱卫拿波山。 不管是哪个种类的兔族,都有一个同样的特点,那就是能生。 虽然都是灵智健全的妖类,而且经过无数代的进化繁衍,逐渐将原本的妖身转化为人身,能够于胎儿降生时就得一具人身,但本质上毕竟还是妖族,流淌在血脉里的天赋是如论如何也丢不掉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拿波山的人口总数一直居高不下,不过大多数都是不能修行的普通族人,通过服食灵药浸泡灵气可以将平均寿命延长至百八十岁,但更新换代依旧很快,所以并不会影响整根拿波山的大局。 拿波滕和拿波逊早年曾跟随妖皇仲云胥征战,得过他一缕狂狮精气,结合自身的血脉炼化之后,结果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整个人竟然变得如同雄狮一般威武雄壮,丝毫看不出兔属的模样。 但同样也被狂狮精气影响,变得更加嗜爱繁衍。 说白了就是欲望足,能力强,夜御十女通宵达旦不在话下。 这也导致拿波滕和拿波逊二人子女众多,多到数不过来。 可惜拥有修行资质的太少,这么些年来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个,还要算上早就嫁出去的女儿。 毕竟是血脉有些异变,如今也不能返本还源,所以三丈月和拿波丸拥有纯度最高的拿波兔血脉,自然是他们两个的掌上明珠、心头肉一般。 这也是三丈月地位高的唯一原因,就算她的哥哥姐姐们,也享受不到这种独有的殊荣。 甚至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整个拿波山除了三丈月之外,没有人能配得上公主这个称号,故而拿波滕和拿波逊同五大族长商议之后,封三丈月为真祖长公主,位同二王。 拿波丸血脉纯度稍逊一筹,并没有特别加冕称号,只是地位依旧高过其他的兄弟。 早先拿波滕二人因为功法的缘故,一直摸索不到进阶元神的道路,故而迟迟不敢破碎金丹,面对五百年大限,拿波山独立在外,又没有元神修士坐镇,单单靠元魔山这座妖族祖庭的震慑,还是镇压不了别有用心之徒。不过金丹九转本身就已经是了不得的高手,整座拿波山虽然没有一个元神修士,但金丹九转的高手还是为数不少,勉强也能自保。 所以拿波滕二人才一心致力于造人运动,期望通过数量引发质量的变化,能够多生育出几个资质上佳的后代,推动拿波山发展。 天幸这一代出了拿波逊和三丈月两个近乎返祖的奇才,只是出去晃一圈,一个拜在电母元君门下,一个被浮屠看中,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三丈月小小年纪就有金丹道行,而且还是生了孩子的情况下进阶金丹,根基不可谓不深厚,当然这其中必定少不了电母元君的栽培。 电母元君神秘非常,自身的实力就已经极强,如今又修成雷电元神,成就法有元神的上乘道果,而且和神仙道有神秘的交情,和大力魔王关系匪浅,两个干女儿也是大名鼎鼎的妖王! 黑白两道通吃啊! 拿波丸更不得了,据说被和中州大普度寺齐名的金山寺收去,又被方丈如海禅师送到大普度寺,拜在戒律堂首座如果圣僧门下,成了浮屠现在世的护法! 如果是什么人物? 浮屠三大圣僧之一,戒律堂首座,鼎鼎有名的杀生罗汉! 现在世护法神是什么概念? 那是要修行浮屠顶级功法,传说中能够肉身成圣飞升上界的八九玄功!和浮屠至典释迦二圣梦道图,大十字光明拳齐名的八九玄功! 一想到这些,拿波滕和拿波逊做梦都要笑醒,造人的时候愈发有劲。 这是其一。 第二点自然就是发挥拿波山姑娘的身体优势,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的姑娘到哪里都是稀缺品,不能做正妻大妇也不怕,有个名分就行,总归是和拿波山有了联系不是? 现在更是不得了,长公主和大悲宗的嫡传弟子相恋,更是珠胎暗结为他生下一个女儿…… 拿波葭泥心思百转,越想越难受。 这两个被他当做贼人的家伙,一个是板上钉钉的姑老爷,一个是魔山女剑仙的高足,按照两位祖爷一贯的做法,肯定要想尽办法送个女儿出去,牢牢绑住这条大鱼。 不过拿波葭泥并不惧怕,他甚为三窟城的巡城司副都统,所作所为都是职责所在,谁也挑不出理去,就是面见拿波滕二人,他也有底气,不会因此受责罚。 不过终究是体修士,极度好战,火急火燎的惯了,性子急了些,一天不找人打架就浑身不舒服,看上去文文静静像个娘炮,实则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着。今天这事儿若是换做司主大人,肯定不会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拿波葭泥没想到沈彦秋功力如此之深厚,道法也如此精绝,区区一道法术就锁住他性命交修的凤翅镏金镋,看来道行之深已近金丹中乘的巅峰。 其实这一点他倒是猜错了。 沈彦秋不修金丹,只是锤炼体内小世界,所以除了跟人动手之外,很难确定自己的实力范围,只能勉强揣测等同于金丹几转。前几年在南疆,每天就是和刘琳剑过手,得出自家战力应该在金丹四转,后来在离恨界又得了西摩子一身精气,估摸着应该能提升一个档次,直到和碧秀心打了一架,这才确定下来,自家的水平应当就在五转巅峰。 不上不下,既不能说弱,也不能说有多强。 “我还是那句话,一日不成婚就一日不是我们拿波山的贵人,只要没有在巡城司报备,就算擅闯拿波圣境,我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抓捕你们。” 拿波葭泥冷笑道:“是你们两个。” 那些布置阵势的护卫一个个也是冷着脸站在他身后,身上法力涌动,随时都能再次组合阵法。虽然知道沈彦秋姑老爷的身份,但拿波葭泥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无论对错如何,都应该坚定的站在他这边。 沈彦秋一边给方天震输送法力,一边解开寒冰破灭圈的封锁,将凤翅镏金镋还给拿波葭泥。 “副都统大人尽忠职守,我也是很钦佩的。不过事无绝对,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太过较真,尊驾也是金丹中乘的高手,这种事情不会不明白。” 拿波葭泥没有回答,身后的一众侍卫却是神色微变:我们这位副都统大人号称风雷火烈,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最大的兴趣就是打架,你说的这些“简单道理”他是真的不明白! 拿波葭泥道:“事已至此,不知驸马爷想怎么样?你大可以去找两位祖爷,或者去找真祖长公主,随时都能撤了我这个巡城司副都统的职位。但我问心无愧,想要我服软道歉什么的,还是免谈吧!” 你还真是个犟头的驴脾气! 刚刚还姑老爷呢,这就上纲上线的正式称呼驸马爷了?岂不知驸马爷这个正式的称呼从亲近程度来说,完全比不得姑老爷么? 方天震的强势并不太重,虽然五脏六腑都有些轻微的移位,不过紫府小世界并没有太大的震荡,况且冰河洗剑录和十方冻魔道多有想通之处,他以冻魔道的法力滋养方天震,其实已经将伤势稳定,只要方天震自行运转几个周天,就能彻底将伤势化去。 不过话是这么说,事却不能这么做。 做人不能一味仁慈恭谦,该硬气的时候必须要硬气,修行道讲究实力为尊,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想要自己的道理压过别人的道理,光放嘴炮是不行的,还是得过过手论个高低输赢,手底下见真章。 只有你把别人打疼了,打怕了,他才有耐心有态度听你的道理。 沈彦秋伸手摄来一朵白云,让方天震坐上去自行运转周天疗伤,方天震也没说什么,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本来就差了几层境界,输了也没啥好丢人的,再说以他脸皮的厚度,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丢人还说不准。 方天震正要盘坐调息,突然又瞥了一眼拿波葭泥,想了想还是小声说了句:“莫要下狠手,落他个面子也就够了,千万别打伤了。” 沈彦秋看他眼神鬼怪,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小子好色也就算了,要是敢试男风,我就把你阉了!” 方天震愠怒的呸了一口,张了张嘴又闭口不言,一副我懒得搭理你的表情,甩手示意他你忙你的,随即闭上眼睛运转周天。 沈彦秋微微摇头,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凤翅镏金镋属于外门神兵,尊驾这杆质地上佳,总有五千斤重,乃是一杆难得的神兵,如此说来,尊驾是炼体士。” 体修士的古称是炼体士,法修士的古称是炼气士,沈彦秋以古礼相称,先把他捧起来,这是要以退为进,估摸着等下就要摔他一个狠的。 拿波葭泥哼了一声,冷笑道:“明摆的事,驸马爷不用抬举我,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一力接着就是。” 沈彦秋笑道:“好!爽快人说话就是干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打了我兄弟一顿把他打成重伤这是事实,我做哥哥的如果不替他出头,道心这一关也过不去!念头不通达容易滋生心魔,尊驾该是清楚的。” 拿波葭泥先是有些惊讶,随即脸上竟然泛起激动的神色,被他强自压下去:“驸马爷的意思是,要打我一顿?” 沈彦秋见他神色古怪,这才想起这家伙是体修士,战斗狂人,打得过打不过先打了再说的牛人,又怎么会拒绝自己的邀战呢?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这时候说不是这个意思,那可就真没意思了。 “副都统言重了,只是我有些见猎心喜,瞧着副都统的体修手段高明非常,忍不住想跟尊驾切磋切磋,互通有无。” 拿波葭泥熟练非常的卷起袖子,端着凤翅镏金镋笑道:“别说这没用的!要打架我奉陪!哈哈哈,驸马爷要是真有本事把我打趴下,岂不正好给你兄弟出气?来来来,就这么说定了!” 沈彦秋抿嘴一笑,再次伸手向天空虚抓一把,仿佛连变幻不定的霞光也扯下一片,化作一套流光溢彩的贴身战甲披在身上,而后自金环中取出藏苦。 原本他身穿月白道袍,头顶也是梳着正规的道髻,随着七彩战甲套在身上,头顶的道髻也自行散开,变作蓬松的齐腰长马尾。 斜提藏苦,沈彦秋笑道:“我与副都统切磋技艺,说来只是论个高低,不是生死之战,点到为止便好。” 拿波葭泥脸上激动的神色更浓:“没想到驸马爷也是体修士!这下可以放开手脚好好打一架了!驸马爷,只要今天你我打痛快了,我就诚心给你兄弟磕头赔罪,你看如何?” 他似乎快要压制不住出手的冲动,凤翅镏金镋微微颤动,轻微却清亮的凤鸣声骤然响起。 沈彦秋哈哈大笑:“既有所求,怎能不让尊驾尽兴!” ------------ 第六百四十九章 胭脂雨落诗 看着意气风发的两人,一众侍卫面面相觑:大人又犯病了! 那可是姑老爷呀,且不说身份,人家是大悲无心尊者的嫡传弟子,刚刚一出手就制住落凤镗,明显实力比你强,你还巴巴的上去找打…… 不过大人这回的病犯的不轻呀! 唉,一众侍卫不住暗自摇头叹息,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彼此之间以眼神交流同样的信息。按理说他也不是头一回犯病了,平时一言不合就找人打架就不说了,上回窦太爷刚回来的时候,他还特意跑过去顶撞了几句,结果窦太爷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生生断了三根肋骨,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窦太爷是谁,那是当年公认的兔族第一高手,虽说后来为了进阶不得不投入神仙道门下,做了什么十二元辰,可如今不但回来了,还带了一一身元神修为,那也是你能挑衅的存在? 果不其然,只是一个眼神,副都统大人就躺了半个月。 就今天这事儿,说实在的也不能怪驸马爷,两位祖爷的脾气谁不知道,要说这位魔山来的剑仙弟子,修为也不算差,身份地位也是没的说,肯定会被两位祖爷看中,送女儿什么的绝少不了…… 再说了,人家刚刚一只手就破了你全力一击,明显是修为境界比你高,战力也比你强,你巴巴的找人打架,不是皮痒了欠揍吗? 也不怪这群侍卫暗自腹诽,实则他们还是很钦佩拿波葭泥的,拿波葭泥虽然性格冲动,以打架为第一兴趣,但对手下人那是没的说,不摆上官的谱不说,还特别仗义,深得下属的爱戴拥护,否则这个巡城司副都统的位置,他也坐不稳。 沈彦秋一振长枪:“枪名藏苦,中阶神兵,请。” 驸马爷先行了礼,拿波葭泥却是不敢怠慢,将手中凤翅镏金镋一晃,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凤翅镏金镋,名惊凤,中阶上品,也不算占便宜!” 沈彦秋挺枪刺去,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却是以阴魔望天朔的斗战法推动藏苦,以力魔道的泼天大力为根基,这一刺迅捷如电,法度森严,颇有大家风范。 拿波葭泥是枪术的行家,凤翅镏金镋虽然是外门神兵,但还是要归纳在枪槊一类的兵器之中,自然一眼就看出沈彦秋这一刺的精妙所在。 不过他的理念是御守于攻,防守什么的向来不受他待见,如今见猎心喜,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挺镗对刺。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虽是空旷之处相对,拿波葭泥也不能泄了自己的气势,这一刺势大力沉,尖锐的破风声有如怒凤嘶鸣。 沈彦秋和刘琳剑打了近乎一年,应对体修士的套路也算烂熟于心,不愿第一招就和拿波葭泥拼力气,况且藏苦比惊凤弱了两个小档次,这般对撞难免有损伤,当即手腕一抖,枪尖颤动间换做凤点头,藏苦扭了个微小的弧度,翻过惊凤枪头直刺拿波葭泥胸口。 拿波葭泥横镗封挡,只觉一股大力沿着枪杆传递过来,瞬间震的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 驸马爷好大的力气! 体修士以肉身为宝,一身修为有九成都在肉身之上,单纯比力气的话,就是许多移山填海的法术,只要不是释放到最后的阶段,同等级的情况下他也有信心一枪挑破,哪里想到沈彦秋的力气这般大,只是一次碰撞就破了自己的招数。 沈彦秋有些失望。 他答应和拿波葭泥打一场,固然是为了方天震出气,但归根结底还是想会一会纯粹的体修士,结果拿波葭泥的表现实在有些平庸,看来刚才轻松伤了方天震,除了境界压了方天震几转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初在南疆,刘琳剑的修为还要压他一头,又有天火赤金锏这对神兵,修炼的又是从《太皇真灵道》中衍生出的天降火神之法,兀自不能每战全胜,到最后两人更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 阴魔望天朔作为冻魔道当中唯一的体修斗战法,生生将沈彦秋一个门外汉推到近身战斗的高手行列,果然不是拿波葭泥这种普通的体修士能够抗衡。 拿波葭泥首招受挫,已然知道自己不是沈彦秋的对手,沈彦秋这一路枪法浑然天成一般,一记平平无奇的直刺,都暗含几种后续变化,彻底封死了自己换招反击的可能。 可是我不会认输的,这才第一招,我若是连一招也撑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巡城司副都统? 拿波葭泥身子微微一侧,将沈彦秋藏苦的枪尖引向左肩,狠狠一拧枪杆,惊凤同样化作一道闪电,向沈彦秋心口刺去。 沈彦秋后撤一步,顺着枪杆将手移到藏苦枪尾,抬起手臂身体微微前倾,凤点头立即变作单手高探马,改刺为挑。 高探马,挑马式。 拿波葭泥一枪落空,藏苦枪尖已经刺到衣服上,此时再变招根本来不及,闪身躲避也不可能,一咬牙将肩膀送上去,惊凤再度向前推进,拼着挨他一刺也要以伤换伤。 沈彦秋神色不变,眼神中的失望之色愈浓。 拿波葭泥要以伤换伤,他却不愿意挨这一下,手腕猛的一拧,挑马式便直接变作雀开屏。 这些都是段景涵赤炎枪的变化,段景涵号称枪皇赤帝,五洲第一枪,早就将一身枪法锤炼的返璞归真,化繁为简,将自身对枪术的理解,所有精妙的变化都归拢在毒龙式、凤点头、高探马和雀开屏这一类的基础招式之中。 段景涵虽然只有先天真气的境界,但那只是受限于五洲世界的规则,先天就是武者的极限,以他的天资才情,若是放在修行道这样的大世界,如今的修为也不会比沈彦秋低。 并不是活得久就一定比别人强,沈彦秋满打满算不足百岁,如今也胜过无数修行千年的修士,抛开机缘气运不谈,他本身的资质悟性也非同小可。 雀开屏一出,拿波葭泥便再也捕捉不到沈彦秋的气息。 “怎么可能这么强?” 拿波葭泥惊骇不已,完全没想到自己连对方一个完整的变化都支撑不住,直刺转凤点头,再转高探马,随即水到渠成的雀开屏,毫无滞涩不说,转换之间更是浑然天成,尽显大家风范。 他完全想不到,沈彦秋心中根本没有杀意,否则高探马绝不会转换雀开屏,而是会转换成毒龙式,毒龙出洞。 那才是要命的杀招。 沈彦秋转换雀开屏的本意,是挫一挫拿波葭泥的锐气,不要仗着身份就理直气壮耀武扬威,须知许多事情并非都能以武力解决,该讲道理的时候,还是可以讲讲道理的。 方天震虽然平素有些莽撞,说话做事时常让人意外,但还不至于被当成贼人打成重伤的地步,倘若拿波葭泥能耐住性子多问几句,也不至于闹到这个程度。 说到底沈彦秋心里还是有些怨恨,拿波葭泥出手太狠,这种心性稍不注意就会伤人伤己,如今修为不高还不明显,一旦他有了金丹中乘的道行,只怕气焰比现在还要张狂。 也罢,我毕竟是拿波山的女婿,就替两位岳父调教一下他吧。 他心里是这般想,手上也收了几分力气,但雀开屏的攻击范围却把拿波葭泥整个笼罩进去,无论他防守还是反击,都必定会被其中一道枪影击中,不轻不重的受点伤。 既给方天震出了气,也完成了自己敲打他的意愿。 “驸马爷好高明的枪法!” 念头不过霎时间的心念流动,实则此时雀开屏才刚刚展开,倘若拿波葭泥遁法足够高明,又情愿舍弃惊凤镗抵挡这一式雀开屏的威力,也能做到全身而退,奈何他不擅遁法不说,惊凤镗又是性命交修的本命神兵,爱惜它尤胜过爱惜自己,如何舍得舍弃? 也罢,反正你也不敢杀我,就让你打一顿出气就是了。 拿波葭泥虽然有些轴,但并不傻,沈彦秋答应跟他打一架的时候,他就猜到是为了给他兄弟出气,如今技不如人,挨一顿打也是应当。 结果突然眼前一花,漫天枪影消失不见,自己的位置也换到百丈开外,此时枪影笼罩之下的,乃是一个红裙女子。 “大统领!” 拿波葭泥惊呼一声。 沈彦秋看的清楚,拿波葭泥本已经闭上眼睛准备承受这一枪,结果一道红光突兀的闯入雀开屏的范围,刹那间和拿波葭泥对换了位置。 还是个高手。 高手又如何? 沈彦秋冷哼一声,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红裙女子仿佛一团烈火,对着雀开屏的中心点直直捣出一拳,顿时破坏了雀开屏的平衡,随即双手左右画圆,一上一下向内收拢。 揽雀尾。 沈彦秋修成雀开屏杀招,如何不知道专门破解雀开屏的揽雀尾? 漫天枪影突然散去,沈彦秋使了个藏枪式,藏苦好似隐藏在暗处的毒龙,随时都可能出洞。 揽雀尾又如何,倘若我能修成孔雀开屏,一瞬间刺出千百枪,揽雀尾也破解不了孔雀开屏! 不过这人确实是厉害,竟然在将拿波葭泥换走的同时,想到以揽雀尾破解雀开屏……哼,如今我换成毒龙式,你可知我准备用毒龙出洞还是潜龙升天? 沈彦秋藏枪而立,红裙女子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笑吟吟的看着沈彦秋道:“驸马爷枪术卓绝,小泥儿不是对手,我代她认输如何?” 沈彦秋沉声道:“你又是何人?” 这女子身材高挑前凸后翘,一身红裙更像是贴身的布甲一般干练,勾勒出令人窒息的完美身材,加上头发眉毛乃至身上的配饰都是火红一片,整个人就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条拖到小腿弯的粗长马尾辫随风舞动,更显得英姿飒爽。 一众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见过雨落大统领!” 雨落大统领爽朗的笑道:“我是巡城司大统领胭脂雨落诗,说起来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官职,驸马爷不认识也是正常。哈哈哈,不说这个!小泥儿时常犯迷糊,若是哪里得罪了驸马爷,还请您大人大量宽恕她。” 豪爽,干练,落落大方。 这是沈彦秋对这位巡城司大统领胭脂雨落诗的第一印象。 胭脂雨落诗言辞间尽显坦荡,沈彦秋没来由的提不起气愤劲,索性将藏苦收起来,笑道:“本就是一场误会,也说不上宽恕不宽恕!” 胭脂雨落诗一拱手:“谢过驸马爷!” 此时方天震已经调息完毕,听到胭脂雨落诗爽朗的笑声,心里就像猫挠一般痒痒,赶紧跳起来观瞧,一看不打紧,差点没忍住把口水流出来,慌忙抬手拿袖子堵住嘴,目不转睛的盯着胭脂雨落诗,对沈彦秋传音道:“这匹胭脂马够劲,我喜欢!” 说的跟谁不喜欢似的。 沈彦秋虽然也惊艳于胭脂雨落诗的风姿气度,不过更多的还是对这个豪爽大气的美人的欣赏,完全没有方天震这种恨不能立即将她霸占,霸到两个人有一个站不起来的程度。 沈彦秋赞道:“早听闻胭脂马一族的美人冠绝拿波山,无出其右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倘若胭脂马一族都如大统领这般,莫说冠绝拿波山,便是整个修行道也是如此!” 方天震连连点头,秋官儿这个马屁拍的又大又响,突然间我也想不出更香的马屁,只能随声附和附和,不过我和他态度一样,说明我也是极具欣赏能力! 胭脂雨落诗既不生气也不扭捏,反倒大大方方的笑道:“驸马爷谬赞,雨落诗愧不敢当!” 沈彦秋没有方天震这般肮脏龌龊的心思,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免得让胭脂雨落诗以为他也是孟浪的登徒子,于是把方天震推出来,让他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拿波葭泥站在远处倾听,这才知道方天震果然是滕王祖爷定下的女婿,而且定下的还是童巨公主,想起刚才自己咄咄逼人的架势,止不住一阵脸红。 胭脂雨落诗听到方天震的身份,眼神中多了一抹异样的神采:“你是凌剑仙的关门弟子?” 方天震一拍胸脯:“没错!” 胭脂雨落诗呵呵笑道:“星云道主、电母元君以及魔山剑尊一直是我们女修的榜样,特别是凌剑仙,当初为了拒绝神仙道太子雷鸣,竟然直接出手打了他一顿,连武道天王亲自出手都没能奈何,实在是让人敬佩不已!” “我因功法原因,一直没有修炼剑道的资质,每每思及此事都悔恨不已,只恨当初没有去魔山拜会凌剑仙,哪怕做个记名弟子也是好的。” 方天震吭吭两声,道:“我已经被恩师收做关门弟子,恩师日后自然不会再收徒弟,说来确实是不能弥补的遗憾了。不过虽然不能拜在恩师门下修炼剑道,不代表没办法和她近亲!” 胭脂雨落诗笑道:“遗憾便遗憾吧,哪有什么事都能如愿的!再说我常年不出拿波山,就算学了凌剑仙的剑术,也要陪着我在山里蒙尘,索性远远敬仰一番也就够了。” 方天震一噎,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本想说你若是想和恩师亲近,只要跟我打好关系那还不简单,到时候我在她老人家面前美言几句,还怕她老人家不舍的传你几手剑术? 当然啦,他老人家那么忙,肯定没时间来拿波山的,估计你也没时间过去,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让恩师先传给我,我再手把手的交给你,这样手把手的把一段时间,我们也可以再深入的交流交流,比如坦诚相见你中有我什么的。 不过你中有我是个技术活,其中牵扯到很多姿势,啊,是知识!不仅需要充足的水润……啊,是顺畅的沟通,只怕时间短了了解的不够深入透彻,像我这般擅长一棍见血的真男人,怎么能不不遗余力的帮助你呢? 结果胭脂雨落诗直接来了一句远远敬仰就够了,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直接把他后面的话堵死。 ------------ 第六百五十章 面子问题 “驸马爷此时来拿波山,想必是为了和长公主殿下的婚事吧。” 胭脂雨落诗揽住拿波葭泥的肩膀,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拿波葭泥身上,好在她二人身材俱都高挑,倒也显不出什么小鸟依人的模样,不过胭脂雨落诗比稍显扭捏的拿波葭泥倒是豁达的多,挥手示意一众侍卫散去。 “平日里让你好好修炼你不听,这下好了吧,真以为副都统这个名号还能让你功力提升一个档次?你要务实,别整天耀武扬威整这些有的没的!” 她虽然说的小声,却没有以法力传音入秘,在场的都是修行中人,除了一众侍卫还是筑基境,沈彦秋和方天震都是金丹期,就算不是刻意倾听,这话也听的清清楚楚。 方天震嘿嘿笑道:“秋官儿,这还是匹红鬃烈马啊!” 沈彦秋笑道:“红鬃烈马虽好,却难以驯服,你想做他的男人可不容易。” 方天震搓了搓手,一脸兴奋的道:“你别瞧不起人!再烈的马也需要人骑,我没你那么多讲究,谈情说爱我也不擅长,我想的不过是骑一骑这匹烈马,能骑几回是几回,哪管他天长地久。” 沈彦秋没好气的道:“那你不如去做种)猪,保证你每天都有有的骑!” 方天震一本正经的摇头:“虽说男女这事儿你赶巧做在我前面,可不代表你比我懂。女人嘛,特别是这般万里挑一与众不同的女人,一般的手段没用,就要用与众不同的方法征服!睡服也是征服,还是最有用的手段之一!只要你能有本事睡服她的人,想得到她的心还不是轻而易举。” 兄弟两个侃侃而谈,好在沈彦秋多了个心眼儿,提前示意方天震传音对话,这才没让胭脂雨落诗听见。 胭脂雨落诗和拿波葭泥说了几句,依旧勾肩搭背的搂着拿波葭泥,扭头对沈彦秋道:“驸马爷不是外人,拿波圣境尽可随意走动。不过守卫其他秘境的人可不似我这般好说话,几位老大人的修为都在金丹上重,是跟随两位祖爷征战过的,驸马爷还要多多注意。” 胭脂雨落诗一式揽雀尾就破了沈彦秋的雀开屏,虽说是招式克制的原因,却也体现出了她高明的战斗意识,以及不弱于沈彦秋的道行,这个时候提醒沈彦秋,并非是为了卖一份面子,实则还是自身性格豪爽大气。 正如她刚才说一心敬仰凌怀栩,无论是沈彦秋还是方天震,都直接能听出言辞之间的诚恳真实,但敬仰只是敬仰,之所以拒绝方天震所说的传授剑术,只是因为她并没有想过成为第二个凌怀栩。 凌怀栩能成为修行道独一无二的女剑仙,她怎么就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雨落诗么? 雨落诗就是雨落诗,并不需要成为任何人。 沈彦秋笑道:“大统领修为高明,沈某也是佩服得紧。诸位老大人既然是跟随两位岳父大人征战过的悍将,那就是沈某的叔伯长辈,沈某自然不敢冒犯。” “说来大统领刚才那一式揽雀尾着实精妙,沈某见猎心喜,还想跟大统领讨教几招,不知大统领肯否赐教?” 沈彦秋不喜争斗,也从来不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奈何出道至今,所有的麻烦还都是靠武力解决,说起来也是甚为无奈和讽刺。不过拿波山和凤鸣城不同,拿波滕二人对三丈月的态度,和鹤连山对待鹤星恫的态度也是天差地别,故而他要做的应对也截然不同。 拿波葭泥打伤方天震是职责所在,沈彦秋并不怪他,所以他才堂堂正正的答应了拿波葭泥的邀战,但是胭脂雨落诗突然闯进战圈破了雀开屏,固然是为了保护拿波葭泥,但对沈彦秋来说,那就是极为无礼的冒犯。 她虽然嘴上不停的称呼驸马爷,可明眼人都知道,驸马爷这三个字和姑老爷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驸马爷不是外人,可字里行间表露的就是外人。 为了月儿,也为了他自己,这个场子也必须得找回来。 不知不觉间,附近的浮空带上也距离了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大概是见胭脂雨落诗在场,并没有大声喧哗,只是三三两两的围成一堆,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这两个人是谁?怎么惹上了雨落大人?” “咦,不对啊,那个穿着华丽战甲的好英俊!好面熟!啊呀,我想起来了,长公主殿下的传讯懿旨里有他的投影,他是驸马爷哩!” “驸马爷?他不是大悲宗的吗?都说无心尊者慈眉善目,脾气好的没边,驸马爷也应该差不多吧?怎么跟雨落大人对上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驸马爷真的好帅啊!他旁边那个大个子也好帅!” “滚滚滚,你看你这股骚)劲儿,真是浪的熏人!” “嘻嘻,我就不信你不喜欢!你看他们两个的鼻子又长又挺,悬胆鹰扬,形佳则必定势巨……你看驸马爷手中那杆枪,真是又黑又硬,好想被他捅一捅哦!” “呸,你说的是他手里那杆枪吗?” 两个身材高大健硕的中年汉子站在一起,周围空出好大一片范围,其中一个说道:“都说这小子因果缠身,走到哪都能惹出事儿来,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雨落诗这孩子向来懂事,结果一见面就能跟他动上手,这小子也是没谁了!” 另一个笑道:“废话忒多,这事儿轮不到你头疼,自有滕哥和逊哥头疼!” “得了吧,他们两个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卖女儿卖的手软,如今攀上大悲宗这根高枝,只怕吃屎都觉得香,他们会头疼?” “咦,你怎么知道是香的?” “滚你娘的蛋,别打岔!以前一直听说这小子跟坤龙祖师有些交情,我还以为是别人胡说八道,如今看来只怕是确有其事。看他骨龄不足百岁,一身修为连我也看不透!就算无心前辈修为通天,也不可能把他堆到这种程度吧?” “哈哈哈,看不透说明你不行,扯这些没用的作甚?不足百岁的金丹中乘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就算没有坤龙祖师的机缘,人家就不能有别的缘分?我可知道这小子跟赵正阳关系不错,赵正阳的千机带还在他手里呢!” “哼,赵正阳机关算计,结果连家也被鬼皇平了,如今镇压在幽冥血河,日日夜夜受地狱烈火煎熬,就算有大宗师的修为又如何?鬼道的大宗师少么?” “赵正阳出不来暂且不提,袁无极那疯猴子可是出来了,嘿嘿,一根齐天圣打上自在魔宫,连大门都给砸碎了,结果啥事没有!他俩是结义兄弟,你这话可别让袁无极听到,被他惦记上的……” 头开始那人身子一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袁无极太疯,想想就蛋疼,你没事提他干嘛?” “蛋疼回家找你媳妇去,还不让我说话?怕袁无极又不丢人,这疯猴子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都惹不起,大力魔王是魔道至尊,被他打碎山门也忍气吞声,你我要是能被袁无极打一顿,那也是长脸的事!” “打一顿……那还是算了,我可不像你这般犯贱,如今有好戏看且就看看,等会儿腾哥和逊哥过来,可就没得看了。” “那不能,你信不信他俩现在正躲在一边看着呢?毛颍宫有一面千里镜,他俩偷看别人媳妇洗澡用的还少?” “咳咳,两位大王岂是这样的人?你莫要胡言乱语,坏了两位大王的清誉!” 我呸,他俩还有清誉? 咦,不对,千里镜! 这人终于反应过来,拿波滕和拿波逊有千里镜,说不定刚才那番话就被他俩听了去! “那是那是,两位大王仁慈宽厚,有中古贤者之风,是我失心疯胡言乱语,坏了两位大王的清誉,该打,哈哈哈!看戏看戏,你别跟我说话了啊!” 胭脂雨落诗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彦秋:“我这点微末道行如何是驸马爷的对手!不用打,我认输就是!” 沈彦秋解除北极神光甲,连藏苦也收了起来:“哪有还没打就认输的道理?况且你我只是过过手,又不是生死相搏,权当娱乐切磋就是。” 这一场不为其他,就是做给在场的人看,让他们知道三丈月的男人绝对配得上她,也让他们知道沈彦秋不仅仅是靠着哀无心的名头才活到今天。 我既然把话说出去,今天这一场你不打也得打。 胭脂雨落诗笑着摇摇头:“就是因为不用性命相搏,这才毫无趣味。我这人没有切磋娱乐的习惯,驸马爷若是手痒想找人切磋,那边那位三斤大人热衷此道,你们可以玩儿尽兴。” 方才自己吓了自己一身冷汗的健壮中年嘿嘿笑道:“小诗儿,驸马爷找你切磋是看得起你,你却往我身上推个什么?我三斤重早就金盆洗手不干那活了,你不知道吗?” “再说了,你怎么不往四斤八身上推啊?他是你叔我就不是你叔了?亏我平日里瞎疼你!” 胭脂雨落诗抿嘴一笑,只是大剌剌一拱手:“三斤叔四斤叔,侄女儿我哪里是驸马爷的对手?您二位下场来陪驸马爷玩玩解解馋就是!” 三斤重乐了:“驸马爷这般人物,怕是看不上我们两个糟老头子,你还是乖乖听话,陪驸马爷……” “够了!” 沈彦秋低喝一声,一股澎湃的冻魔道法力轰然炸开,滚滚寒气四散,霎时间刮起一阵呼啸寒风,天空中飘起星星点点的雪花。 “沈某虽然不才,说出去的话还是作数的。既然请大统领出手切磋,就绝无旁人代劳的可能,若是有这个心思,不妨先等我跟大统领做过一场,接着来就是,沈某也不怕车轮战。” 胭脂雨落诗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神中的随意也换成慎重。 果然有性格,难怪小小年纪便闯出偌大的名头,固然有哀无心、赵正阳和袁无极这些人的影响,本身若是个脓包一般的窝囊废,也绝没有今日的成就。 他的修为有些晦涩,想来是用了某种法术遮掩,不过从刚才拿一手孔雀开屏一般枪术来看,估摸着也有金丹五转,比我倒是低了一转的境界。 只是他的法力浑厚沉稳,有如滔滔大河一般绵绵不绝,其中又夹杂着一股泼天大力,比寻常体修士的力量还要凝重,看来是法武双修齐头并进,区区一转的优势并不能算优势。 按理说他此时动怒,该当是气昏了头脑,否则不会如此冲动,在拿波山跟我动手有什么好处?毫无意义的战斗,输赢都没有意义,难道仅仅是因为心气高,咽不下这口气的缘故? 只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没有城府涵养之人…… 胭脂雨落诗思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沈彦秋这股子怒火来自哪里。 不是她想不明白,而是她思索时站的角度不同,出发点亦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不同,自然无法体会到沈彦秋的心境。 说来说去,还是面子问题。 人活一口气,争一张脸,胭脂雨落诗表现的再豁达大度,终究还是偏帮着拿波葭泥,既然所谓的豁达也有偏私,沈彦秋自然也看不上这份算不上公正的豁达。 所有人都当我是幸运儿,把一切原因都归功于郭允龙和师尊,有谁知道我于生死之间打过多少来回? ------------ 第六百五十一章 那就打一架(一) 胭脂雨落诗松开拿波葭泥,不着痕迹的在她胸口捏了一把,拿波葭泥脸色通红的跳到一边,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嘟囔:“本来就小,再让你捏捏真长不大了!” 胭脂雨落诗跳到沈彦秋近前,两人隔着不过十来丈距离,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她修的是火属性功法,对寒性力量最为敏感,此时离的近了,那股无处不在的寒意如绵里针一般,顺着周身毛孔向体内钻,忙将护身屏障开启,胭脂雨落诗将马尾辫抓到手里,轻轻甩弄着发梢:“驸马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若是还不答应,未免有些不识抬举。打一场就打一场,不过听闻驸马爷得了天机祖师的千机带……一件法宝,便是十个我也不济事。” 沈彦秋淡淡道:“你也不用挤兑我,我不会用千机带的。” 千机带是法宝不假,可是其中的器灵早就被赵正阳抹去,不管是直接抹杀,还是转移到其他的法宝中去,千机带如今都是一个空壳,空有法宝的名头,却没有法宝应有的力量。 不过法宝毕竟是法宝,哪怕只是一具空壳,也不是寻常的法器能比,纵然是顶阶的准法宝级别的法器,终究是没有踏入法宝的境界,永远不可能具备法宝与道合真之后的韵味。 道蕴,便是区分法宝级别的根本。 沈彦秋于修士之事一无所知时得到千机带,这件本质受损的法宝便一直潜藏在他识海之中,化作一道天河,与他懵懂之中感悟的天河水凝聚一体,也算是间接的修复了些许。 直到袁无极以帝流浆为他筑基,聚灵阵为他拓宽经脉气海,千机带也随之经受几近绝迹的三次天劫洗礼,诞生出一点微弱的灵性。 这一点灵性,就是日后衍生出器灵童子的关键。 从那以后,沈彦秋就异常小心的温养千机带,期望将这一点灵性壮大,塑造一具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器灵。 因此千机带并不是他现在手中最强的手段,真要说运用随心威力强大,还要属水火锋这套法兵,以及从离恨界得来的那套五行剑丸。 水火锋是他决定日后证道元神时,成就本命法宝的倚仗,比之千机带而言,在他心中有些不可替代不可动摇的地位。五行剑丸被他以北极神光剑的法门炼化,如今已经完全融入这一道神通之中,一跃成为威力仅次于阴魔望天朔的后手。 胭脂雨落诗以言语挤兑他,怕的是他用出千机带压制,实则若非胭脂雨落诗提了这么一句,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身上还有这么一件宝贝。 不是他忘记了,而是没当他用出千机带的时候,就会想起徐沐白,想起那个如师如父一般的慈祥长者,想起他形神俱灭连真灵都没留下。 就像是心里的一道伤,难以愈合,一碰就滴血。 胭脂雨落诗笑道:“我这人说话直来直去惯了,驸马爷不必在意,况且我也想见识见识天机祖师炼制的宝贝,倒不是刻意挤兑。” 沈彦秋轻轻摇头道:“说了不用便是不用,我自有其他手段,保证让你满意。” 胭脂雨落诗道:“我听公主说过,当初驸马爷在南疆,曾和自在魔宫的圣婴太子打过一场,虽然最后被智帅大人阻止,但圣婴太子有八转的道行,驸马爷能和他打的旗鼓相当,我也是万分佩服!” 沈彦秋道:“牛圣婴修炼二心神功,有火无害和牛圣婴两副面孔,虽然修为一般无二,但战斗风格却是截然不同,我当时被他死死压制在下风,若非仗着地利勉强支撑,又被柳……智帅现身相救,只怕留不得性命。” “大统领不必替我说好话,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 三斤重和四斤八对视一眼,总感觉沈彦秋这句话有些含沙射影的嫌疑。 三斤重咳嗽一声,不轻不重的道:“我说你们俩还打不打了?要打就赶紧打,不打就趁早散伙,莫要耽误时间,我还等着回家伺候婆娘呢!” 周围众人闻声大笑,三斤重气的吹胡子瞪眼也无济于事,那些人笑的越发大声畅快,三斤重一看几乎所有人都在笑,其中还有几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到了嘴边的一句骂也给咽了回去。 笑笑笑,笑你娘个腿!你们这些家伙难道不喜欢男人伺候?哪个被男人伺候的时候不是叫的死去活来,恨不能把人家的腰都夹断,现在一个个装的有模有样,我呸! 沈彦秋呵呵笑了两声,先是伸手向天空中抓了一把,摄了一团五色云霞托在掌心,将北极神光剑注入其中,五行剑丸便化作五道丝线游弋于云霞之中,被五色云霞的光芒遮住,根本分辨不出。 “我修寒冰道法,和大统领的火法正好相克,不过五行生克并非一成不变,这般道理也不需要我赘述,大统领只管放手施为,我自接着就是。” 胭脂雨落诗收起笑容:“一直听闻无心前辈是剑道大家,庚金剑气更是五行仙诀中杀伐最强之道,不在曹剑宗无量剑典之下。奈何我修为低微,没有资格见识名震修行道的庚金弑神气法剑……” “我不会庚金剑气。” 沈彦秋直接打断她:“我自有其他法门合用,大统领不必担心。” 不会庚金弑神气? 大悲宗之所以能坐稳神道四宗之一的位子,其中一半归功于大悲宗历代祖师的高绝修为,另一半就归功于位列五行仙诀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这是大悲宗站稳脚跟的根基,你日后要执掌大悲宗,与十二正宗的高手争锋,竟然说自己不会庚金弑神气? 都说大悲无心行事古怪随心所欲,如今看来果然不是无的放矢,谁会不让嫡传弟子修炼本门传承已久的绝学,反而去学其他的道法? 除了十二正宗的顶级绝学,还有什么道法比得过五行仙诀? 不过想一想他和坤龙祖师还有一段似有似无的交情,说不得就是从坤龙祖师手中得了一部顶级道法。哈哈哈,大悲无心的弟子,还要分坤龙祖师一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想到此处,胭脂雨落诗释然许多,坤龙祖师强在悲天悯人,以我心体天心,如同天道代言人一般总揽修行道,正如太元道尊所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待万事万物都是同样的心思,驸马爷得了他一份机缘也是命运使然,却也不代表就一定比同阶段的修士强。 “既然驸马爷看得起我,我若是再推脱那可就真不识抬举了!驸马爷,我虽是女子,修的却是锻体一道,并不忌讳男女之妨,出手也是没轻没重,等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沈彦秋哈哈笑道:“说得好!大统领这话我赞同!若是被大统领打死,那是我活该!既然如此,我也不废话了!” 沈彦秋一手托着那团翻滚不定的五彩云霞,内里已经积蓄了极为浑厚的冰魄神光,更是将玄阴)洞冥指的子午寒潮也注入其中,表面看去只是一团愈发凝聚的五彩云霞,无甚特别之处,实则内部的寒性已然达到最大的饱和程度,一旦爆发几乎可以瞬间冻结方圆百丈的空间,只是引而不发,只等一个绝佳的契机释放。 这团五彩云霞不是杀手锏,不过是当做迟滞胭脂雨落诗的一重手段,她是体修出身,又是以火属性道法奠定根基,和刘琳剑有诸多相似之处,沈彦秋跟别人动手的机会不多,跟刘琳剑之间可以说是知根知底,况且他本身也修炼了炎魔道,已然明白修炼火法的爆发力,这一重手段不会轻易使用。 既然心中决定以炎、冻二魔道为日后修行的根本,其他道法为辅,亦有心全力参悟十方地狱道的精妙,自然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二话不说就是一口寒冰破灭圈放出去,冰晶璀璨的圆环好似精雕细琢的冰种手镯,自上而下向着胭脂雨落诗而去。 十方冻魔道是沈彦秋领悟的第一门道法,而寒冰破灭圈则是沈彦秋领悟的第一门神通,其实他对寒冰破灭圈的感悟已经达到了目前的极限,奈何十方魔道实在太过庞博,法修有之体修有之,炎魔道和冻魔道更是法武合一的集大成之作,寻常人能得其中一门神通苦修,便能奠定一方高手的根基,他则是将近二十门神通捏在手里,只能是挑花了眼。 好在如今十方幻魔道和十方力魔道略有小成,急切间难以更进一步,其他六部功法毫无领悟的头绪,沈彦秋也就把心思全部放在炎、冻二魔道之上,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他揣测已久的十方地狱道。 唯有领悟十方地狱道,有能力沟通诸大地狱,才有可能追寻徐沐白的残魂。 拿波葭泥的劈山式威力如何,胭脂雨落诗最清楚不过,纵然真有一座小山头在眼前,拿波葭泥全力施展之下,也能将之劈开,结果被沈彦秋一口其貌不扬的冰晶圈子制住,寒冰破灭圈的威力胭脂雨落诗已经有了大概的估算,自然不可能掉以轻心。 寒冰破灭圈一出,一股摄拿之力便将胭脂雨落诗罩住,感觉到空间变得粘稠如浆,一身法力也被压制的有些沉重,胭脂雨落诗心头也是豪气顿生,心道此人能够短短时间有这番成就,闯出一番名声,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寒冰破灭圈缓缓放大,圈口内部有一层半透明的炫彩薄膜,无数道极速诡变的光线向中心点流动,仿佛后面封锁着一个莫名的空间,将所有靠近这个空间入口的物质都吸附进去。 胭脂雨落诗是体修士,虽然同样锤炼体内小世界,同样凝聚一枚金丹,但并非所有的法力都存储在金丹之中,还有很大一部分遍布肉身,却又和洁净屏障之类的防护截然不同。 寒冰破灭圈当头罩下,威压将附近的空间定住,同时将胭脂雨落诗向圈子内部摄去。 “这娘们儿这么自信?” 寒冰破灭圈威力如何,沈彦秋最为清楚,就是他自己对寒冰破灭圈的威能无比清晰,也不敢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寒冰破灭圈落下去。 胭脂雨落诗金丹六转的气息明显,而且看样子不用多久就能进阶七转,尝试凝聚七宝琉璃塔的丹元本相,成就小宗师果位,难道就因为如此,便敢如此托大,硬接一道神通? 既然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寒冰破灭圈距离胭脂雨落诗还有十丈左右,沈彦秋便将手中的五彩云霞投了过去,布置成一座简单的五行剑阵,封锁胭脂雨落诗周身方位。 不管她做什么打算,我都不会掉以轻心,被她做出的假象迷惑,既然选择出手对战,那就一定要全力以赴。 ------------ 第六百五十二章 那就打一架(二) “豆豆,雨落诗阿姨怎么不躲?” 沈思月坐在窦天兔肩膀上,一手一根鲜红的糖葫芦,两手交替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问道。 太房虚带着沈思月远远观瞧,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似乎是因为他曾经背叛过拿波山的原因,所有人对他都有一份防备和抵触,哪怕拿波滕和拿波逊多次公开解释其中的缘由,并且认命他为第三山主,成为了拿波山的掌权人,这种情况依旧没有改观。 对此太房虚不做理会。 重回拿波山,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无非就是进阶无望的老死了,后起之秀成了拿波山的中流砥柱,但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 当年为了成就元神,他选择叛出拿波山投身神仙道,不惜将一缕神魂寄托在灵兵册上,赌上生命和自由,成为神仙道的十二元辰之一,那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结局。 不过他从来都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 拿波山的道法固然不错,但成就原神的希望太过渺茫,拿波滕和拿波逊卡在金丹九转多年,迟迟不肯破碎金丹尝试沟通九重天劫,就是因为根本没有度过天劫的把握,哪怕这份把握能达到五成,他们也都敢冒险一试,可惜没有。 拿波山只有拿波滕他们这一批九转修士坐镇,他们两个作为山主统揽全局,轻易不敢冒险,余下的几个金丹九转尽皆尝试失败,剩下的几个也不敢自己找死。 而他从神仙道回来之后,拿波滕和拿波逊就双双突破,任谁都知道是修炼了他给的秘法,成功打破了拿波山修士进阶元神希望渺茫的魔咒,可谓天大的功臣。 可就算这样,短时间之内想改变这么多年来的看法,也几乎不可能。 太房虚也知道拿波山的修士对他的敬畏大过尊敬,只是因为他元神的修为,以及帮助他人进阶的用处,绝不会发自内心的认可他,不过这又怎么样呢? 我只要做我想做的,其他人怎么想我不管。 太房虚双手抱胸,将沈思月荡来踢去的脚丫子搂住,轻声道:“雨落诗虽然性格豁达,却是个心气儿极高的,他境界高过那小子一转,若是还小心翼翼的躲避,面子上过不去。” “胆大,心细,有魄力,这才是真正的体修士,并非是只知道一味猛冲猛打的肉疙瘩。雨落诗心思细腻,这么做无非是试探一下那小子的实力,怎么可能没有后手应对。” 沈思月不满的道:“什么这小子那小子的,真讨厌!那可是我爹爹,你能不能说好听点!” 太房虚笑道:“连自家女儿出生都不在身边的爹爹吗?” 沈思月脸色一沉,噘着嘴道:“本来我也很生气,可是阿娘已经跟我解释过,不是爹爹不来,而是他根本来不了,所以我就不怪他了呀!而且现在他不是已经来了吗?” “那是谁当初要认我当干爹的?” 沈彦秋嘿嘿笑了笑,搂着太房虚的脖子撒娇:“哎呀,人家没有见过爹爹,想着别的小孩都有爹爹,就我没有,跟他们一起玩的时候总觉得比不过他们。其他人我又看不上,这才想认你做干爹的嘛!再说了,现在你是我师傅,可不比干爹的地位高多了?” 太房虚哼了一声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整天没大没小的喊我豆豆,也是做徒弟的样子?” 沈思月嘤嘤嗯嗯的道:“嗨嗨,叫豆豆更亲切嘛!你把我当闺女待,我也把你当爹爹待,这样你多了一个女儿,我也多了一个爹爹,岂不是两全其美?” 太房虚笑着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好啦好啦,师傅师傅,你不要生气嘛!” 见太房虚依旧不说话,沈思月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两圈,啪嗒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豆豆你说说,我爹爹打得过雨落诗阿姨吗?” 太房虚目光直射战场:“那小……你爹的功法甚为诡异,明明是魔道法门,却处处显露出道门功法的堂皇大气,若不是有顶尖的道门法力斧正,就是他修炼的功法特殊,估计是前古神魔法门,这才将道魔糅合一处,不分彼此。” 好家伙,宗师就是宗师,一眼就把沈彦秋看个通透,这番猜测更是全中。 沈彦秋的北斗护身咒已经小成,时时刻刻都在接引北斗星力,精纯的道门法力不但能中和十方魔道的气息,同时也能辅助他淬炼法力稳固境界,实在不愧护持长生之路的顶阶道法之名。 “你希望谁赢。” 太房虚拍了拍沈思月。 沈思月歪着头想了想,叹道:“如果不是我爹爹,我肯定希望雨落诗阿姨赢,可是现在……唉,只希望他们两个都没事就好了,要不然阿娘肯定会伤心的。” 太房虚笑道:“放心,有我在这,他们不会出事。况且或许用不到我出手,还有其他人盯着呢。” 沈思月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是爷爷他们还是阿伯他们?” 太房虚道:“你连修为也没有,怎么可能看得见?平日里我让你好好修炼,你偏偏偷懒耍滑,如今连炼气一重的入门都还没完成,就知道跑出去玩!你不说我还不怎么生气,白阳炼气心决背会多少了?癸水凝气决又背会多少了?” 沈思月一缩头:“额,快了快了,再有几天就都背下来了!” “几天?到底是几天?” 太房虚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弟,将来也没打算再收,你若不好好修行,给我把门面撑起来,将来我要是死了,我的衣钵岂不是断了传承?” 沈思月愣了愣,道:“元神修士不是已经不会死了吗?” 太房虚道:“肉身不死,灵魂不灭,那是七劫神化大宗师才有的能力,神婴和出窍境的修士虽说与天同寿,只不过是寿命无尽,并不代表不会死于其他原因。” “如今杀劫来临,纵然是大宗师都有陨落的可能,更何况我这样的神婴?” “杀劫?” 沈思月不解的盯着他。 太房虚想了想,摇头道:“以你的年纪和修为,知道这些并没有好处。只要我不死,就能保护你平安,你只要好好修行就算对得起我了。” 沈思月一把搂着太房虚的脖子,把头靠在他脸上摩挲,轻轻道:“豆豆师傅,你可千万不要死!” 太房虚心头一动,哈哈笑道:“就凭你这句话,我也要努力不死啊!” 且说沈彦秋一记寒冰破灭圈摄住胭脂雨落诗,又布置一座五行剑阵封锁她可能逃遁的方位,心头依旧不敢松懈,早睁开幻魔法眼观察虚空,以防胭脂雨落诗有和心光遁法一样,能够虚空穿梭的神通。 胭脂雨落诗虽然一直没有动作,但本身的气机却形成一股无形的力场,托着寒冰破灭圈不能直接落下来,同时也在仔细观察寒冰破灭圈的奥妙,对封锁周围空间的五行剑阵则不屑一顾。 五彩云霞中藏有五行剑丸,她早就感应到了,至于其中高度浓缩的寒气,她也并不太过在意,沈彦秋既然敢用这个冰晶圈子先手对付她,就说明他很自信于这门神通的威力。 可惜她放开神识感应,都被周围环绕的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阻隔扰乱,根本看不出寒冰破灭圈的特别之处。 你不变,那我就打碎他,你就必须变化后手。 胭脂雨落诗抬手握拳,两手上浮现出一副赤红色的晶石手套,微微沉身,拳头贴着侧腰,手臂一旋便是冲天一拳! 火山喷发一般,从她拳头上冒出一股爆烈的火焰,其中还夹杂着无数暗红色的颗粒,仿佛破碎的岩浆火石,膨胀的火焰瞬间就将五行剑阵冲散,迎着寒冰破灭圈烧了过去。 沈彦秋一惊,这一拳的爆发状态和九火炎龙砲何其相似! 胭脂雨落诗借助寒冰破灭圈的压力将自身法力凝聚压缩,又通过手上那副神兵手套成倍增幅,饱含杀意和战意的一拳打出去,浓缩的力量爆炸释放,瞬间就摧枯拉朽的粉碎五行剑阵,她自信那口有些怪异的冰晶圈子一样挡不住。 确实挡不住。 寒冰破灭圈主摄拿封镇,其本身的硬度确实很强,不过终究只是一门神通幻化的形体,况且寒冰破灭圈最终的状态就是破碎之后化作寒冰地狱之门,打开沟通寒冰地狱的通道,强度自然不能和专攻防御的太阴炫光镜相比。 不过沈彦秋并没想着抵挡。 通过这段时间的感悟,他一直在尝试着推衍十方地狱道,虽然直到现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但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对于寒冰破灭圈破碎之后演化寒冰地狱的过程,心中有着自己的一份猜想。 火焰还没和寒冰破灭圈接触,沈彦秋就主动将寒冰破灭圈粉碎,当中那道薄膜失去支撑,冰片一样同时破碎,变成一个漆黑的小点,周围动荡的冰魄神光和子午寒潮一股脑儿的被吸附进去。 万丈冰山的虚像近乎透明,明明只有拳头大小,给人的感觉却仿佛真是一座万丈冰山,散发出无穷寒意,非但是法力被冻结,就连思维和意识也一起冻住。 冲天而起的火焰猛然定住,就像中了定身咒一般,从火气被转化成实体,如同晶莹璀璨的赤色珊瑚,五行剑丸化作五彩丝线轻轻一饶,便将赤色珊瑚绞碎,变成滚滚元气被漆黑小点吞噬。 胭脂雨落诗的拳套上也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好强的寒性! 只怕两极冰川恒古不化的万年寒冰也不过如此!只有深埋地底的冰心元母才能胜过! 沈彦秋踩动步步生莲,一朵朵冰晶莲花忽隐忽现,霎时间数百朵莲花将胭脂雨落诗围住,沈彦秋身子一晃,毫无规律的闪现在冰晶莲花上,玄阴)洞冥指挟裹着子午寒潮,九幽阴魂爪挟裹着五行剑丸,角度刁钻的攻向胭脂雨落诗。 幻魔道不仅仅能够异形换貌,千变万化,同样也是一门极为高明的身法,只是不像凌虚渡可以收拢云汽飞行,不需要耗费修士的法力,也不像心光遁法那样可以穿梭虚空,瞬间回到凄凉洞,它对身法的加持就在于变幻莫测,完全收拢气息,小范围之内的腾挪变化如同瞬间移动,让敌人根本无从琢磨锁定。 步步生莲是邸律车修行神境通时,揣摩而出的感悟,本身并非道法神通,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浮屠功法,所以沈彦秋在下定决心斩除浮屠功法,彻底斩断这层因果之时,并没有放弃步步生莲,就是因为这一层原因。 神境通只有浮屠法力才能催动,多心经和微妙上品莲华经咒也是如此,唯独步步生莲作为一门步法感悟,用北斗护身咒修成的法力可以催动,用十方魔道的法力同样可以。 一瞬间,就像有数百个沈彦秋在同时发动攻击,而他们的气息完全相同,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或者说在近乎瞬移的状态下,每一个都是真实的他。 ------------ 第六百五十三章 那就打一架(三) 胭脂雨落诗脸色终于变得凝重。 刚刚那一拳并非随手而发,实际上是她极为拿手且威力强大的一招,唤做崩天炮锤。 顾名思义,就是她全力打出一拳,连天天穹都能崩碎一块!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她可不会傻傻的跟沈彦秋对招,从一开始她抱着的,就是找准时机一击必杀,瞬间解决战斗。可惜她低估了十方冻魔道的威力,也低估了沈彦秋同样想要一击必杀的决心。 体修士的优势在于近身搏杀,周身三丈之内就是她的领域,她同样可以瞬间抵达三丈之内的任意一点,比之沈彦秋幻魔身法结合步步生莲的速度还要快。 可惜沈彦秋根本不给她近身的机会。 之所以能同时出现数百个沈彦秋,并非沈彦秋能够做到化身亿万,只是因为幻魔身法加持步步生莲之后,小范围短距离之内的移动已经达到了极致,连闪烁之后留下的残像都和本体相差无几,或者说他在某一点攻击之后,瞬间就变幻到其他的位置,中间几乎没有时间间隔,这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既然肉眼捕捉不到沈彦秋的位置,神念感应也是如此,胭脂雨落诗索性闭上眼睛,放空心神之后两手或拳或掌或爪,同样如同数百条手臂闪动,将玄阴)洞冥指和九幽阴魂爪接下。 夜战八方,乱箭打。 他把每一个沈彦秋的残像都当做真身对待,同时又把高速移动的沈彦秋当做同时发动的飞剑,通过感触周身气流的涌动确定位置,一一拦截。 这么一来,两个人的法力消耗便比之前百倍增加,如果不能短时间之内解决对手,就会陷入胶着不开的僵局,除非沈彦秋主动撤手或者她认输,否则就只能比拼互相的法力。 谁的法力率先告竭,谁就会先支撑不住,这种状态下的比拼根本容不得一点疏忽,哪怕一丝最微小的变化也能直接左右战局。 沈彦秋不怕。 从袁无极为他布置聚灵阵接引帝流浆拓宽经脉气海,又经历过甚为难得的三次天劫一道天雷洗礼之后,他就知道,单纯的比拼法力储备,同阶之中他不需要惧怕任何人,哪怕是境界比他高出几转的火无害,他都有信心一直耗下去,更何况只高了一转的胭脂雨落诗? 胭脂雨落诗也不怕。 她修炼的道法是胭脂一族代代相传的绝学,虽然品阶不算绝顶,但无数代先人千锤百炼留下来的精华,足以让她同样有信心支撑下去,哪怕十倍法力消耗,她也有信心支撑十天八天。 哼,十天八天? 只要给我逮到一丝机会,就能直接将你重创! 如此斗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特别是沈彦秋,于战斗中感悟步步生莲的奥秘,对步步生莲和幻魔道独有的身法相结合更是熟络,整个人如同幻影一般飘忽不定,玄阴)洞冥指和九幽阴魂爪的角度愈发诡异刁钻,逼的胭脂雨落诗不得不收缩防御。 持久战打的不仅是法力储备,更重要的还是心态,谁先急功近利就会率先踏入失败。 他两个全神贯注放在对方身上,着急的则是观战的一群人。 从开始到现在将近一个时辰之久,整个拿波圣境该来的都来了,就连拿波滕和拿波逊两个老家伙,都站在三斤重和四斤八身边。 三斤重道:“我说腾哥,逊哥,你们也真是心大!俩娃娃修为差不多,这般打下去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你们竟然也能气定神闲的看热闹?” 四斤八抱着胳膊,满脸鄙夷的道:“得了吧,腾哥和逊哥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巴不得他俩打的天翻地覆,好让这小子在咱们面前好好露露脸!雨落诗这丫头高了他一转,又是主修战斗的体修,要是还拿不下他,以后还有谁敢小瞧了这小子?” 拿波逊捋着胡子,笑的分外得意:“怎么滴,你不服?我有这么厉害的女婿,你是羡慕还是嫉妒?羡慕嫉妒也没用!我跟你说吧,今儿这小子要是赢不了雨落诗小丫头,赢得不够漂亮,想安安稳稳的娶我女儿,我也不答应!” 四斤八仔细看了看战场,摇头道:“除非姑爷还有压箱底的强手,否则想逆推雨落诗,还要赢得漂亮,只怕困难。” “雨落诗这孩子性格刚强,修行的道法也主强攻猛打,几乎没有防御的手段,拼的就是以伤换命的套路。可惜姑爷法武双修,远攻近战都不缺手段,如此正是克制雨落诗,可惜姑爷似乎有些犹豫,不敢下杀手。” 三斤重笑道:“毕竟是年轻人,没经历过什么杀戮,心有顾忌也是正常。只是比斗亦如搏杀一般,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也没有狮子搏兔必尽全力的信念,不输已是侥幸,想轻松的赢,难啦!” 实则正如三斤重所言,沈彦秋虽然打起十分精神对待胭脂雨落诗,可终究没有生起杀心,从始至终都当做一场分出输赢的拼斗。 毕竟是身在拿波山,胭脂雨落诗又是巡城司的大统领,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在胭脂马一族的地位也不低,说不定也是一位公主。 沈彦秋催动步步生莲绕着胭脂雨落诗闪烁攻击,都被她密不透风的夜战八方拦下,而且胭脂雨落诗的拳套似乎具备特殊的属性,每一拳一掌一指都带着强烈且高频的震荡,每次碰撞过后,法力都会出现一丝轻微的滞涩,若非步步生莲配合幻魔身法速度极快,在闪烁之间就把这点滞涩消弭,只怕就要被胭脂雨落诗抓住机会。 他有心转换炎魔道,但眼下这种情况有些棘手,三气神火刀适合群攻混战,玲珑火云束是缠绑摄拿,万里起云烟是定点击破,九火炎龙砲发动时间太长,而且他没有真正领悟,根本无法发挥出九火炎龙砲的威力。 丁火掣金轮主飞行,炎魔法身配合炎帝敕令主近战,都不适合应对当下这种胶着的局面,想了又想,只剩下南明焚界旗和离地上皇钟可用。 胭脂雨落诗精修火系道法,方才那一拳冲天而起,烧灼的火焰品质不凡,虽然远远达不到太皇神火以及他炎魔真火的程度,但也得寻常的火焰可比,以南明离火去压制固然有效,可需要的时间太长,倒不如用离地上皇钟扣住,然后…… 嗯? 炎帝敕令! 我怎么忘了它! 炎帝乃太古火皇,自丙火中生,执掌周天火焰,世间一切火焰皆在炎帝统辖号令之中,便是世间三大真火:太阳真火、三昧真火以及凤凰真火,都要服从炎帝的统御。 不过太阳真火是金乌一族秘传,如今只有浮屠大德大日如来掌握,而大日如来业已经飞升天外,大日真火的真正修炼方法已经失传;三昧真火是太上太元道尊炼丹之火,牛圣婴觉醒的三昧火灵比之真正的三昧真火还差些火候;凤凰真火在南疆凤巢里只有一团火种,无根之源已然濒临熄灭,凤凰更是绝迹于修行道。 胭脂雨落诗的火焰虽强,尤强不过沈彦秋的炎魔真火,更何况三大真火? 便是三大真火也要被压制,更何况你这区区凡火? 思及此处,沈彦秋便无心胶着,趁着硬接胭脂雨落诗一拳,借反震之力跳出战圈。 察觉到沈彦秋退走,胭脂雨落诗这才睁开眼睛:“你若认输,我也是不答应的。” 沈彦秋哈哈笑道:“大统领说笑了,沈某想来只对长辈和媳妇儿服软,没有随便认输的习惯。” “驸马爷耍贫嘴的水平也不低。” 胭脂雨落诗脸色一冷。 沈彦秋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也懒得跟她解释,方才他纵身跳出战圈时是斜上飞走,此时正是居高临下俯视胭脂雨落诗,当即睁开幻魔法眼,召唤炎帝敕令。 以前他时常将太阴炫光镜纳入双眼之中催动幻魔法眼,以太阴炫光镜破虚破妄的力量加持幻魔法眼,每每有意想不到的奇效,此时也是轻车路熟的将炎帝敕令纳入双目。 哪知炎帝敕令竟跳出小世界,直接在他身前凝聚,化作一枚只有小指一半长短的眼睛贴在他眉心正中,乍一看如同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 起初在衍山郡时,偶遇着戴倧和金成兄弟二人,实则他却不知道这两个乃是杨宇轩手下的六位大将之二,梅山六兄弟中人。 他在五洲仙君观借宿一晚,实则就是杨宇轩的庙宇,只是年久失修无人供奉这才破败,连神像的头颅也丢了去,不过总算因此有了一场缘分。 他命数于常人不同,这才有几分仙缘落在身上,杨宇轩的分神虽然不驻留在仙君观,但他捻草做香焚香祷祝,却是让杨宇轩冥冥之中有了一丝感应。 好在郭允龙现身仙君观,九劫散仙的气场何其庞大,沈彦秋一介凡夫固然是察觉不到,杨宇轩也不过是六劫初境,那一丝感应也被郭允龙的气场消去。 沈彦秋被十方魔道影响,肉身样貌多有改变,棱角分明线条刚毅,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几分秀气,面相虽然差别甚大,但气质却和杨宇轩有些相类,他不曾见过杨宇轩,平时也没人往哪个方向想,此事自然无人提起。 偏偏戴倧贪杯,喝了他的苦茶,吃了他的凄花哀叶,又跟他说了许多话,就发现了这份神似之处,多看了几眼之后愈发觉得他面相同二郎真君有些相似,怎么看怎么像。 要不是对杨宇轩极为了解,他都以为沈彦秋是杨宇轩的私生子。 而此时炎帝敕令化作一枚通红竖眼嵌入眉心,再加上出尘飘逸的月白道袍,拿波滕和拿波逊顿时一个激灵,对视一眼颇有些面面相觑之感。 “这小子不会真是杨宇轩的私生子吧?” 在场众人里,只有拿波滕和拿波逊跟着仲云胥征战过,说来所谓的征战,无非就是两次反天之战,不过他们两个只经历过二次反天,不像袁无极从先天境界的小妖兵之时,就跟着牛太煌出战,两次反天都有参与。 不过这也就够了,在场众人里只有他两个见过杨宇轩,时人评价杨宇轩,称其为修行道第一美男子,赞的是他独一无二的阳刚之美,一柄三尖两刃枪,仪表堂堂目神光,金弓银弹飞细犬,担山赶月八宝妆。 纵然是过了这么多年,杨宇轩的印象仍然是清晰无比,深深的烙印在他们两个脑海中。 三斤重一个劲儿的摇头:“怎么可能!要真是杨宇轩的私生子,怎么也落不到大悲无心的手里!且不说杨宇轩和雷震霄的甥舅关系,便是他那师尊号称武道天王,又是北极真武大帝手下头号战将,也不可能放任杨宇轩的孩子在修行道自生自灭,转而拜在大悲无心门下。” 拿波滕叹道:“我也知道不可能,只是你们没见过杨宇轩,不知道这小子现在这副模样,跟杨宇轩究竟多像……杨宇轩和李玄婴、雷震子三个年纪轻轻就修成神婴,号称神仙道最强一代,如今李玄婴和雷震子还是神婴,杨宇轩则是进阶六劫出窍,成了神仙道年青一代的战神!” “这小子如今名声比不得杨宇轩,大悲宗又不似神仙道这般家大业大,平白和杨宇轩扯上莫须有的关系,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拿波逊道:“他若不出那眼睛,多半谁也看不出来,只是杨宇轩年少成名,一柄三尖两刃枪着实落了不少人的脸面,若是有人故意拿这事儿说道,找他麻烦……” 几人无声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叹了口气。 你像谁不好,偏要像他? 日后说不得就是一桩麻烦事。 ------------ 第六百五十四章 灵根玉)户 沈彦秋可不知道几个老家伙所想,否则肯定也是惊奇不已。 他自己都没见过杨宇轩的真容,也就是在云中城之时,杨宇轩那一柄惊鸿一瞥的三尖两刃枪,让他对杨宇轩的实力有了个初步的认知,其他的也都是听别人说起过的三言两语,除了一枚能看世间万物的天眼,一柄担山赶月的三尖两刃枪,一头吞噬万物的哮天犬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认知。 炎帝敕令一出便化竖眼嵌入眉心,着实把他也吓了一跳,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状况,不过统御火焰的能力并没有发生变化,他也没有在意这个变化,当即催动目光罩住胭脂雨落诗。 胭脂雨落诗一直维持着夜战八方的状态,浑身的法力都燃烧起来,汹涌的火力将空间都烧的荡漾起来,一层层肉眼可见的透明波纹以她为中心向外辐射。 这是将法力转化为火力的法术,也是火属性修士最常用的手段之一,虽然并不高深,却胜在实用而且威力巨大,能够数倍增幅肉身催动招式的力量。胭脂雨落诗不停的转换法力之后立即压缩,将原本应该爆发的火力再次凝聚,以锤炼千年的坚固肉身来存储极尽压缩的火力。 这股火力一旦彻底爆开,几乎能发挥出五倍战力,别说沈彦秋区区五转上的修为,便是七转的大修士也没有把握正面吃上一招。 这般压缩法力并非没有极限,一旦胭脂雨落诗的肉身承受不住,就必须停止积蓄或者立即释放,否则就会损坏肉身,不过她对自己的肉身最为熟悉,知道现在远远没有达到临界点。 如果沈彦秋此时发动攻击打断她的积累,她就会趁机将压缩的力量全部宣泄出去,若是沈彦秋一直不动手,只是等着她将力量积累到极限,那么最终必将承受她作为金丹六转五倍增幅的全力一击。 这就是最简单直接的阳谋,无论你看穿看不穿,都没有其他的选择。 谁知沈彦秋施法开了一枚竖眼,放射的目光同样充满了炙热的火力,因为自身法力极度内敛而温度暴增,从而荡漾的虚空涟漪,在目光的照耀之下如雪消融,放目光整个将她罩住之后,原本汹涌澎湃的火力竟然不受控制的缓缓消退。 倘若只是消退,她也不会紧张,然则消退的火力重新变回法力之后,却立即不受目光影响,唯独再次转换火力之时就会立即再次溃散。 此时胭脂雨落诗如何还不明白,沈彦秋那枚怪异的竖眼,正是自己一身火法的克星。 事不可为,胭脂雨落诗当机立断,重重一拳轰碎笼罩住自己的目光,纵身一跃跳开十余丈外,不假思索的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件法器。 乍一看是一柄奇形怪状的锤子。 这锤子色做暗红,锤头是两个拳头大的椭圆形圆球叠在一起,圆球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颗粒,一根一尺多长的粗大把柄顺着圆球交叠之处延伸出来,微微有些弯曲,上面还有为了防滑而设计的纹路,纵横交错的纹路仿佛血管一般,隐隐有赤红色的流光在纹路之中流动。 锤柄的末端有一圈斜置翻卷,包裹着一枚鸡蛋大小的光滑宝石。 这柄怪异的锤子仿佛活物一般,在她手心中不住跳动。 每跳动一次,锤柄就微不可查的变粗一分,而锤柄末端的宝石也散发出一阵微光,宝石也变得更加晶莹璀璨,大约跳动了几十下,从宝石顶端的小凹口中喷射出一股浓白粘稠的烟雾,将胭脂雨落诗整个小臂和锤子一起包裹起来。 此时再看怪锤,只剩下被浓白粘雾包裹之后的形状。 隐隐有些疲软,似乎体型也缩小了许多。 胭脂雨落诗冷着脸前后摩挲了几下锤柄,疲软便细的锤柄便立即生龙活虎一般挺如钢铁。 这柄怪异的锤子充满了狂暴且极致的丑陋,而且每疲软一次之后再次雄起,喷射浓雾的过程都会成倍增加,跳动的频率也同样成倍增加,没过几次就从跳动变成了高频的震动,隐约能听到一股嗡嗡的震颤声。 沈彦秋目瞪口呆的盯着锤子,连炎帝敕令的光芒都忘记了再次催发。 这锤子…… 这么生动形象吗? 是胭脂雨落诗自己祭炼的吗? 真的是用来和敌人战斗才用的吗? 话说这样的锤子我也有一柄,只是没有这般凶猛狰狞…… 实在是太夸张了! 沈彦秋扭头看了一眼方天震,发现他也是一件不可置信的张着嘴巴,目光明显有些呆滞。 至于拿波山的其他人,则没有他们两个的神态,似乎胭脂雨落诗拿出来的只是一件用来战斗的法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好家伙,果然不愧是拿波山母兔繁殖基地出来的高手,连一贯使用的法器都带着妙峰山独有的特质,沈彦秋真怕等下胭脂雨落诗再拿出一两件与众不同的法器出来。 果不其然,胭脂雨落诗一手抓着怪异锤子,另一手又祭出一口细颈鱼篓。 这口鱼篓大肚细口,外面蒙了一层光滑细腻的皮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骨架编制而成,只是静静悬浮在胭脂雨落诗头顶右侧,将口对准沈彦秋。 沈彦秋定睛望去,只见那鱼篓之口约摸和一张嘴巴大小相仿,同样呈紧闭的状态,嘴唇泛着粉嫩的红色,时不时微微张开喷吐一股粉色的烟雾,迅速消散于空间之中。 沈彦秋抽了抽鼻子,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弥漫四周,极有灵性的顺着口鼻和毛孔向体内钻去。 沈彦秋莫名其妙的舔了舔嘴唇,发现非常的干涩。 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有些朦胧,仿佛置身于香气扑鼻的桃林之中,香甜的桃花香味甜的腻人,身子都要酥软起来。 不对! 哪有什么桃花林? 沈彦秋猛的一惊,只觉劲风扑面,劲风中夹杂着一股腥膻的微臭,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只见胭脂雨落诗就在跟前,操起丑陋怪锤抡圆了胳膊,狠狠砸向自己的面门! “噢!” 沈彦秋怪叫一声,哪里还来得及思索应对,赶忙催动心光遁法身化碎星,闪身瞬移到百丈开外! 沈彦秋唤出几面太阴炫光镜,将周身前后左右都防护起来,脸色煞白的看着胭脂雨落诗。 这要是脸上被砸一锤,岂不是比死还难受?! “定!” 沈彦秋刚稳住身形,胭脂雨落诗便跳到近处,二话不说挥舞怪锤劈脸就砸,那股腥膻之气愈发浓郁,同时又催动蒙皮鱼篓张开篓口,只是如同嘴唇一般的篓口却和他的竖眼一般垂直上下,自嘴角滴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水珠滴下,篓口洞开。 篓肚猛的一胀,强劲的吸力罩住沈彦秋,瞬间将他身形定住! “你以为体修士就不会使用法器?” 胭脂雨落诗面沉如水,整个人都化作一团火云极速靠近,势大力沉的一锤正砸在沈彦秋身前的太阴炫光镜上,强烈的震颤一瞬间冲击数十次,竟然直接将太阴炫光镜震碎! 沈彦秋大惊失色! 太阴炫光镜是他防护最强的手段,就算自己御使阴魔望天朔全力一砸,也不见得就能砸碎一面太阴炫光镜,哪知道坚如磐石的太阴炫光镜竟然吃不住胭脂雨落诗一锤,心神震荡之下顿时陷入被动,被那股震颤之力冲个正着。 仿佛来自灵魂的颤栗,一股凉气顺着脚底心冲上头顶,微微一个盘旋又重新落入小腹,双腿不由自主的夹紧,整个人都有些脱力酥软。 心神放空一个刹那,待到他反应过来正要催动心光遁法挪移之时,已经被鱼篓紧紧定住,身不由己的向篓中投去。 入你娘! 沈彦秋忍不住破口大骂,没想到胭脂雨落诗这样仙子一般的人物,使用的法器竟然如此不堪,这锤子和鱼篓简直……简直是简直了! 奈何他急切间摆脱不开束缚,眼前那张粉嫩的篓口飞速放大,骤然眼前一黑,已经落入鱼篓之中。 胭脂雨落诗调转怪锤,捏着锤头把锤柄往篓口里狠狠一插,差点连锤头都塞了进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玉)户金瓶猛的一个收缩,似是不堪巨灵根如此猛烈的冲击,细细的瓶口骤然放大几分,巨灵根的形状清晰可见。 怪锤紧紧塞住鱼篓,四周一丝缝隙都没有,胭脂雨落诗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晃了晃身子,抓着鱼篓细细的颈子轻轻摇了摇。 “哼!入了我玉)户金瓶,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要消你百年道行!” 原来她手中这口鱼篓乃是仿照太古神器混元金斗制成,里面自有一股纯阴之气化作往生池,任何活物被收进去,只要沾染了往生池水,便如同重回母胎孕育一回,一身法力都要被化去。 正因为如此,才被祭炼成了类乎玄牝之门的模样。 不过他可不敢把沈彦秋化在里面,只是打算消减他百年道行,出一口胸中恶气也就罢了。 道行和修为最是奇怪,譬如某人只有三十岁,只是天资绝佳奇遇不断,明明只修炼了二十年,却拥有了其他人修炼两百年的功力,换而言之也就是此人有两百年的道行修为。 沈彦秋亦是如此。 以他的年纪计算,正儿八经不过数十年,却有了近乎五转巅峰的修为,足足抵得普通修士一千年的修行,就算被玉)户金瓶消去一百年的道行,也不可能跌落到金丹四转去。 不过在里面受一番苦是免不了的。 他为方天震强出头,对胭脂雨落诗可谓步步紧逼,非但结结实实的羞辱了拿波葭泥一回,同样结结实实的落了胭脂雨落诗的面子,胭脂雨落诗如此心高气傲的人物,又是拿波山巡城司的大同龄,论身份地位丝毫不比云中城的鹤守言差。 鹤守言是巡城兵马司督指挥使,鹤王连山钦封的云中君,身份比他老师鹤帜章御赐的云岭尚书也不遑多让,胭脂雨落诗在拿波山的身份正如鹤守言在云中城的身份,沈彦秋当着一群人的面打她脸,他要是能咽下这口气,也就不去胭脂雨落诗了。 “入了玉)户金瓶还算好的,要是被我这巨灵根砸在脸上,我看你还有何脸面留在拿波山!” 她手中那柄怪锤唤做巨灵根,本身便是族中高手斩杀一头变异灵兽之后,生取阳)根祭炼而成,在妙峰山胭脂马一族中也是大名鼎鼎的一件法器,其间也不知转手了多少任主人,每一任主人都是女子,不用来战斗之时便以自身玉)户温养,也不知沾染了多少玄阴之气,甚至还有借之破)瓜落红的,故而最是能污秽修士的道法肉身,只要被它九次变化之后击中,中了震颤之力腥膻之气,便要浑身软绵无力,一瞬间仿佛自己释放了九次一般。 这等怪异的属性暂且不提,且说此物本身便是灵兽阳)根,繁衍交)配的根器,就算没有分毫特殊属性,简简单单被砸一下也让人受不了,更何况是砸在脸上? 也难怪沈彦秋心神震荡,换了谁还不是一样? 只怕如同苏寻花这般常年混迹花丛的老手也经受不住。 不过苏寻花自命风流,怕是比沈彦秋还要受不了这般诡异的法器,想来若是换了苏寻花在场,胭脂雨落诗刚刚取出巨灵根的时候,苏寻花要么起身遁走,要么就直接下杀手。 绝不让这东西有接触自己的可能。 ------------ 第六百五十五章 想不出题目的话就是无 方天震脸色阴沉,灵峰雪隐化作一座皑皑雪山定在背后,脚下一道百丈冰河蜿蜒流动,气机全部锁定胭脂雨落诗。 “大统领是吧?” 方天震迈步向前,脚下冰河也随之向前流动,子午寒潮凭空吹拂,凛冽的寒风骤然呼啸,天空中缓缓飘起零星的雪花。 “请放他出来。” 胭脂雨落诗火气蒸腾,和滚滚寒气形成鲜明的对比,甚至直接反扑过去,将冰河蜿蜒的速度直接压制,飞雪消融。 没办法,冰河洗剑录虽然神妙,可方天震跟她的修为差距实在太大,足足五转的差距,已经不是功法的优势可以弥补,就算他修炼简元贞的天书三卷,对上胭脂雨落诗也没有获胜的可能。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出手的勇气。 方才胭脂雨落诗一句我必消你百年道行,方天震听的清清楚楚,沈彦秋如今才多少岁?满打满算不足百年,若是被她一下子消去百年,岂不是连小蝌蚪也做不成? 胭脂雨落诗提着玉)户金瓶,冷笑道:“你这请字说的不够实诚,倒像是在威胁我,我为何要放他出来?起初是说好了凭手段论个输赢,他若是有本事从我这瓶儿里出来是他的造化,若出不来,合该被我宝瓶消去百年的道行。” “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道理你该是听说过的。” 方天震脚下冰河被胭脂雨落诗的火气阻住,如何也蔓延不得,其实心里清楚根本不是胭脂雨落诗的对手,此番为沈彦秋出头必定要吃亏,只是沈彦秋是他兄弟,又是为了他才遭了这顿罪,要他无动于衷忍气吞声装孙子,他方天震可做不出来。 打不过又如何? 你胭脂雨落诗说好了是拿波山的巡城司大统领,其实屁也不是!不说现如今的魔山派,便是没有统合之前的魔山四门,任意一个也能推平了拿波山! 就算我不用魔山压你,大悲无心的怒火你就能承受得了?秋官儿受了多少罪才有今日的修为,你纵然将他擒拿得胜,但口语写了的要废他百年道行,我忍得,哀无心可忍得? “得饶人处且饶人,尊驾占了上风,适可而止就好。” 方天震顶着火力缓步向前,每走一步就是大汗淋漓,却是百丈冰河被火力炙烤的不能延伸,化作朦胧水汽飘散。 胭脂雨落诗笑道:“这场赌斗牵扯天道誓言,别说你事后要求,就算大悲无心和凌剑仙当面,也说不出理来!” 方天震强行祭出冰河万剑,冷声道:“我不跟你讲道理,只要你放人!” 胭脂雨落诗嗤笑道:“你有几分脸面?” 话音未落,手中玉)户金瓶便猛烈抖动起来,塞住篓口的巨灵根嗡嗡震颤,仿佛从内部被什么东西猛烈击打,噗的一声从篓口拔出,化作一抹暗红色精光消失不见。 胭脂雨落诗急忙取出一张浑黄符箓贴在篓口,口中念诵咒语,哪知玉)户金瓶的震颤愈发强烈,猛的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口三丈大小的蒙皮宝瓶,不停的变换大小闪烁不止,瓶身上不住冒起尖锐的凸起,偶尔还夹杂着拳印掌印。 方天震眼神一亮,蓦地收回百丈冰河灵峰雪隐,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张藤条编织的椅子,就这般大剌剌的坐了下来。 “你继续,我突然想起有些腿疼,在旁边坐一会儿不打紧吧。” 这椅子又长又宽,上面还插着一顶硕大的油伞,扶手位置嵌着一块一尺见方的平板,里面摆放着一堆干果零食,还有一杯冒着寒气的冰水。 方天震抓着冰水喝了一口,随手捏了几个干果塞进嘴里,笑呵呵的道:“你继续你继续,我就看看。” 他变脸的速度太快,刚才还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这会儿就悠哉哉的坐下喝水,许多人一下子都没转变过来,俱是愕然不解的看着他。 要说脸皮厚,十个沈彦秋也抵不上一个方天震,变个脸算什么?那管他几百人围观之事,就这般面不红气不喘的将众人的目光无视。 胭脂雨落诗哪有功夫搭理他,玉)户金瓶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任她如何催动法诀都无法收回。 玉)户金瓶和巨灵根是妙峰山特有的制式法器,不你管喜不喜欢都会配备,功能也都一样,巨灵根砸人晕眩,玉)户金瓶锁定摄拿,实在是玩偷袭打闷棍的顶级配置。 唯一的差别就是选材的品质高低,以及材料本身的属性,直接决定了祭炼完成之后的威力。 胭脂雨落诗不喜巨灵根和玉)户金瓶的模样,便是选取的材料也甚是污秽,纵然修行人不在乎这些,平日里她也根本不拿出来使用,而是自家斥资寻人打了一副拳套,仗着体修士肉体坚固,只管一顿拳打脚踢,什么样的敌人也收服了,几乎忘记手中还有巨灵根和玉)户金瓶这两件法器。 她这口玉)户金瓶本有九重禁制,算是一件上品法器,不过她只粗略祭炼一番,如今还没打通六道禁制,威力甚至不如禁制全开的中品玉)户金瓶,所以才将巨灵根插入玉)户金瓶之中,借巨灵根的震荡之力瓦解沈彦秋的法力,再以往生池的污秽之法消去百年道行,全了刚才的话。 可惜她这口玉)户金瓶整日里埋在乾坤袋中吃灰,连体内小世界都进不得,如今也只祭炼了五重禁制,巨灵根更是不堪,待遇连玉)户金瓶都不如,两者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眼看玉)户金瓶不住放大,不多时便胀成五六丈高下,里面轰隆隆发出雷鸣一般的震荡,显然是沈彦秋在破解内部的阵法,而且看情形很快就能破禁而出。 催动玉)户金瓶自有一道口诀,胭脂雨落诗掐诀念咒,这才勉强将膨胀的势头压制下来,还没等他缓一口气,只见一蓝一红两道精光穿透玉)户金瓶。 “秋官儿也是手段太多,不像我这般专精一门冰河道法,竟然连拿手的水火锋也压到现在才用!若换了是我,早就一把甩将出去,便是十个肉口袋也穿透了!” “这肉口袋模样古怪,真没想到还有人祭炼这般烘骚透顶的法器,哈哈哈!秋官儿被这法器包进去,这场仗纵然赢了,也要落一身骚气不可!” 方天震软绵绵塌在躺椅上,浑身都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气,双腿发软。饶是他脸皮厚如城墙,这时也有不禁些脸红,实在是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到,世间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法器。 妙峰山果然不同一般,硬是让人不得不竖大拇指。 且说沈彦秋终于想起手中还有水火锋这对法兵,索性不再攻击玉)户金瓶内部的阵法禁制,幻魔法眼解析阵法的同时,运起七成功力狠狠将水火锋放出去,果然一击穿透阵法壁垒,将玉)户金瓶捅了两个窟窿! 玉)户金瓶之内封锁着玄阴之气,乃是推动往生池消磨肉身法力的关键,如今被水火锋破开阵法瓶身,玄阴之气外泄,这件妙用无穷的法器算是废了大半,没有数十年时间温养,重新采集玄阴之气祭炼,再没可能的复原。 玉)户金瓶重创,胭脂雨落诗也同时遭受反噬,嘴角沁出一抹鲜血,身子晃了晃咬牙坚持,总算是将反噬的威力压了下去,可惜持咒也因此中断了一个刹那。 便是这转瞬即逝的一个刹那,近乎膨胀到极致的玉)户金瓶终于支撑不住,砰的一声炸成无数碎片,一根三丈六尺五寸长的冰晶长槊率先映入众人眼帘。 随着玉)户金瓶的碎片消散,众人这才看的分明,沈彦秋一身月白色的道袍不见踪迹,只在腰间围了一块青灰色的带子,浑身肌肉高高隆起,已然化身龙伯巨人形态! 神力之术和倍化之术被十方力魔道同化之后,他便不需要单独区分龙伯真身和力魔法身的变化,乃至施展炎魔道之后的炎魔法身,也同时被力魔道同化,似乎只要类似于法天象地这个大神通的变化,都会成为力魔道同化的对象,将之纳入力魔道的统筹之中又不改变其原有的威能。 三丈高的龙伯真身,膨胀到几乎要爆炸的肌肉,以及那张凶神恶煞一般狰狞可怖的面容,这一刻沈彦秋如同神魔在世! 此时他才真的起了杀心。 沈彦秋向来是心地善良之人,非到万不得已之时轻易不开杀戒,直到他在徐无城斩除浮屠因果,将自身的浮屠功法和法力尽数舍弃,那股被道浮两门气息共同压制的暴虐终于得到缓解,平日里还不明显,一旦发生争斗,源于太古神魔残忍嗜杀的念头便在心头疯狂肆虐。 不过他有十方魔道总纲和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斧正,那股神魔暴虐之气也不能对他造成影响,唯有他真正生了杀心之后,北斗护身咒才会自动将清凉的法力灌注在他心头,护住心脉。 沈彦秋抓着阴魔望天朔,凝眉怒目注视胭脂雨落诗,猛的张嘴一吸,把化作两道精光飞窜的水火锋收回,迈开大步冲向胭脂雨落诗,同样放大十倍的小沈左右甩动,敲打在大腿上发出擂鼓一般沉闷的声响。 “嗵嗵嗵!” 鼓声愈发急促,沈彦秋已然奔到胭脂雨落诗跟前,阴魔望天朔对着空中一插一搅,玉)户金瓶的碎片便彻底粉碎,而后张开大手,掌心中纳着一口寒冰破灭圈,五个手指上也萦绕着冰魄神光,狠狠攥向胭脂雨落诗! 胭脂雨落诗不是法修士,修炼的遁法也都是近战腾挪的身法,小巧有余却不适合长距离挪移,此时被笼罩在大手之下,寒冰破灭圈的吸力已经将她定住,无奈之下只得强行催动法力,将自身功法中衍生出的一路火遁展开,合身化一道数丈火虹,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只是她这道遁光速度并不甚快,正被沈彦秋捏住遁光的尾巴,胭脂雨落诗无奈之下,只得将巨灵根舍了,投入沈彦秋手掌之中,被他一把捏碎! 胭脂雨落诗眼神里第一次闪现过惶恐的神色! 巨灵根再不济也是一件中品法器,又是以坚固为本的钝器,全力催动之下便是一座小山头也要砸成齑粉,怎就这般被他轻易捏碎? 殊不知作为战斗时讲究一往无前的体修士,危机之时没有殊死一搏的决心,而是身化火虹躲避,生出舍弃巨灵根抵挡的心思,原本压过沈彦秋一转的道行,明明占据上风,气势上却弱了三分,无形之中便将加持在巨灵根上的法力收回,自思以巨灵根的品质必定毁坏不得,大不了打完后再讨要回来。 不想巨灵根以灵兽阳)根祭炼,本质乃是一段骚根,故而胭脂雨落诗素来不喜这件法器,玉)户金瓶倒还祭炼了五重禁制,巨灵根便连最基础的三重禁制都没祭炼完成,坚固程度便大打折扣,而沈彦秋化身龙伯巨人真身,神力之术融合力魔道的泼天大力,这股不可名状的巨力甚至超乎了沈彦秋自己的想象,区区一根肉质祭炼的巨灵根,如何能承受的住? ------------ 第六百五十六章 胭脂马勒狴 瞧见胭脂雨落诗化虹遁走,三斤重笑呵呵的道:“腾哥,逊哥,没必要让他们再打下去了吧!” 按理说不是生死搏杀,打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分出胜负了,沈彦秋虽然被玉)户金瓶收了进去,却还是破瓶而出,非但将玉)户金瓶损坏,更是将巨灵根毁去,逼的胭脂雨落诗化虹逃遁,可以说大获全胜。 胭脂雨落诗两件法器一坏一毁,就算平日里不受她待见,总归是她随身应用的本部法器,吃了这么大的亏,面上如何能过得去?只怕真要跟沈彦秋拼命了。 拿波滕道:“说的不错,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要不你去劝劝?” 三斤重把脸一拉,啐道:“你是山主我是山主?好歹也是一尊妖王,竟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我看你连那小子都不如!” 说着伸手指向方天震,又道:“人家还顾念着兄弟情义,敢跟雨落诗丫头拼命,你倒好!马不勒是你兄弟,沈小子是你女婿,马不勒的女儿跟你女婿拼命,你还有脸在旁边看戏,让我去劝劝?” “爱谁谁,打死拉倒!” 拿波滕吹胡子瞪眼的怒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三斤重挺着脖子,强硬的道:“咋!我就这么说话,你还敢打我不成?” 拿波滕一撸袖子,搓拳就要打,吓的四斤八慌忙一把将他抱住,一个劲儿的给三斤重使眼色,三斤重只当不觉,硬是挺得笔直,一脸不屑的看着拿波滕,拿波滕嘴里骂骂咧咧,拳头捏的咔吧响,无奈被四斤八抱得结实,挣脱不开。 四斤八什么修为,金丹九转。拿波滕什么修为,神婴初期。 金丹九转的四斤八抱住神婴初期的拿波滕,拿波滕竟然挣脱不得,摆明了只有做做样子,不可能真个上前去打。 他们老兄弟几个相处上千年,从小就是一个土坑里玩泥巴的至交,恨不能同穿一条裤子,同睡一个……啊,这条不行。 总之三斤重知道拿波滕不会动手,四斤八知道三斤重知道,拿波滕知道三斤重知道,也知道四斤八知道三斤重知道。 合着闹了半天,我是个棒槌? 拿波滕顿时泄了气,轻轻一抖震开四斤八:“你要不是我兄弟……” 三斤重这时又笑嘻嘻的跳过去搂着他的脖子道:“我偏偏就是你兄弟,这就是你的命哩!不是我说你,雨落诗这丫头这些年尽心尽力的守卫拿波山……不过说起来咱们这儿也没啥好守卫的,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要跟跟咱女婿打出个好歹了,马不肯那边不好交代啊!” 四斤八也说道:“马不勒还好说,是个识大体的,关键马勒狴那家伙是个混账,我可不想被他缠上十天半月!腾哥,你自己的家事,你不去谁去?” 拿波滕怒道:“明明是老二的女婿,为啥不让他去?” 拿波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哦?这话可是你说的,等碰到月儿我就原话转告,你可别说我不给你留面子!” 拿波滕顿时慌了:“得,老二,你是我哥行不行?这话你也敢跟月儿说?诚心要我老命不是?我去就我去!不过我要是从月儿那里听到只言片语,别怪我跟你翻脸!” 说罢不等拿波逊说话,张开大嘴仰天打了个哈哈! 虚空雷震。 沈彦秋手中三丈六尺五寸的阴魔望天朔寸寸崩段,三丈高的龙伯真身也瞬间回复原状。胭脂雨落诗一道火虹遁出千丈,手中赤晶拳套已然通红如浆,一头及膝长发如金蛇狂舞,直直冲向沈彦秋,也被这一声狂吼震慑,法力溃散停在半路。 拿波滕二人跟着仲云胥打过仗,拿波兔又称望月兔,本身就是兔族中的变种,雄兔的身躯大如雄狮,样貌也有几分相似,仲云胥有心收服拿波兔一族,便传了拿波滕一道狮子吼的法门。 试想浮屠的大雷音秘术,以如来正声发雷音狮吼,证华莲密藏,本是借鉴狮吼功创造的音攻法门,如此也能排在浮屠七十二绝技前十,足见狮子吼的威能如何。 拿波滕得了原版的狮子吼功法,虽然只是一部分发力技巧,不如雷音狮吼融合如来正声来的玄妙,却胜在纯粹,这一声吼没有什么玄理妙音夹杂,就是一声干干脆脆的吼叫。 他以元神修为催动狮子吼,休说沈彦秋和胭脂雨落诗两个金丹中乘,便是三斤重和四斤八这般小宗师的修为,也吃不得这一声吼。 不过拿波滕拿捏的稳妥,一声怒吼只针对沈彦秋二人,威力也收敛了九成,这才只是将二人逼出状态,制止争斗。 沈彦秋一甩藏苦,当即朗声叫道:“岳父大人不必偏帮,雨落大统领虽然修为胜我一筹,想赢我却也不易!我自要跟她分个高下来,才好同我兄弟说话!” 胭脂雨落诗也是冷声道:“陛下只管好生看戏就是,驸马爷手段高明的紧,连毁我两件法器,看来果是得了无心尊者的真传!我亦要好好领教一番大悲宗的妙法!” 拿波滕哈哈笑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有精神,不过打打杀杀多没意思?不如坐下来喝喝酒聊聊天,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不拘小节的修行儿女,相逢一笑泯恩仇嘛!” 三斤重看着四斤八:“滕哥这劝人的话还真别致!” 四斤八苦笑道:“这就算不错了!你要让滕哥一巴掌拍死他俩那简单,关键你让他站出来劝架……他会个屁的劝架,素来是霸王硬上弓惯了的!” 三斤重点点头:“也是难为他了。” 拿波逊哼哼两声,没有接话。 四斤八当他的面揶揄拿波滕,实则跟嘲笑他也一般无二,不过人家说的没错,他也无处反驳,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沈彦秋笑道:“恩师虽然少涉凡尘,却也是以手中剑成就的威名!世人皆知大悲无心好相与,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却不知庚金剑气以弑神为名,不缺杀伐之气!” “我拜在恩师门下时间不长,却也不敢堕了恩师的名头,让人以为我大悲宗只会一味忍让!” 胭脂雨落诗冷笑道:“驸马爷不必拿无心尊者说事,你要打我奉陪!来来来,先签下生死状,你我再放开手脚做过一场,我若输了,便把这条命赔给你兄弟!” 说完也不等拿波滕再劝,强行推动小世界运转,极速堆积法力。 反正拿波滕说来说去不是喝酒就是吃肉,不管啥事都能在酒桌上摆平,如果摆不平,那说明没喝好,就再喝一场…… 陛下呀,您好歹也是一方妖王! 沈彦秋早生杀心,倒是不在乎胭脂雨落诗什么身份,既然她不姓拿波,纵然是胭脂马一族的公主又如何? 龙伯真身虽然被拿波滕一嗓子吼的崩溃,不过拿波滕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只是崩碎了他龙伯真身,并没有伤他本身,此时不好再次化身巨人形态,只把力魔道的大力遍布全身,头顶一口似虚似幻的十二轮彤红大钟。 你收我一回,我也要收你一回。 二人气势越来越足,气的拿波滕还要再来一嗓子。 喝酒吃肉聊聊天,还有什么比这更舒爽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没有,不过办那事儿跟吃喝一样重要,所以根本不能拿过来做比较! “哪个王八蛋要杀我侄女?!”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一声震天怒吼突然炸开,虽然没有拿波滕狮吼功浑厚,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震的人耳膜生疼,围观众人猝不及防,许多都被震的东倒西歪,下饺子一般往下掉。 只听得一片惊呼之声络绎不绝,那些人被这一声吼震慑心神,急切间连法力都调动不起来,驾驭不得法器施展不开遁光,眼瞅着跌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拿波逊翻掌向天,从腰际向上轻轻一托,便有无穷云汽自虚空凝聚,化作数百朵房屋大小的云头将众人托住。 拿波滕气急败坏的骂道:“马勒狴你个狗东西,这么大声做什么?你以为你也会狮吼功,跑到老子面前耀武扬威!” 此时才有一道遮天红光飞来,几乎将半边天空都染成红色,当头一人浑身笼在火焰之中,身材高大威猛,赤发红须,比拿波滕还要壮上三分。 “陛下先别骂……骂就骂吧,要不别骂这么凶!待我打杀了欺负咱侄女的玩意儿,再陪你喝酒!” 他铜铃一般的眼睛扫视一圈,顿时发现沈彦秋和方天震两个陌生人。方天震只有一转修为,又没个正型的瘫在躺椅上,显然不是欺负了他侄女的家伙,那就是这个拿枪的小白脸没跑了! “哪里来的混账小子,跑到爷爷的地盘欺负你姑奶奶!” 这他娘的还是个混不吝的二愣子! 你自称爷爷也就罢了,却把雨落诗称作姑奶奶,如此算来岂不是你们爷俩先就乱了辈分? 马勒狴目光锁定沈彦秋,二话不说就合身撞去,弥漫半空的火云霎时凝聚,在他身外合成一道火焰幻身,颇有刘琳剑施展火神降世的架势。 马勒狴虽然叫的凶猛,实则修为比雨落诗也不过高出一转境界,只有金丹七转巅峰,轻松压制沈彦秋自然简单,可要说全方位碾压却是不能。 不过遥听胭脂雨落诗法器被毁,沈彦秋语气里满是不死不休的架势,可把这个火急火燎的胭脂马勒狴给急坏了,一瞧沈彦秋不过金丹五转左右的小家伙,马勒狴心里还有些诧异。 这年头越阶战斗压制对手都这么普遍了吗? 乖侄女,看叔叔我给你出气! 一道清风吹过,如同狂暴炎魔的马勒狴陡然定住,火焰幻身直接消失,连体内的火灵也差点被驱散一空,摄不住遁光,滴溜溜跌落云头,当真是来也汹汹摔也匆匆。 制住他的力量只有一瞬,顷刻间四散纷飞的火灵便重新涌入身体,马勒狴脸红脖子粗的浮空站定,直想破口大骂,终究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认出这是太房虚的归元指。 归元一指,万象如新,五行火灵也在万象包罗之中,被归元一指点中,自然也要归于本源,化作后天火灵,从马勒狴的掌控中脱离。 若是拿波滕或者拿波逊出手,凭他和二人的关系,纵然是破口大骂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是死罪,在整个拿波山来说都不是事儿,可太房虚就不同了。 太房虚跟他们这些人可无甚交情,动起手来下的了狠手,也下的了死手。 沈彦秋扭头看向拿波滕。 拿波滕笑道:“看我怎地?我下手没这么狠!至于是谁嘛,哈哈哈,这事儿还得你自己弄明白!” 沈彦秋一愣:“我自己弄明白?” 整根拿波山都是你的人,说清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让我自己弄明白? 这个叫马勒狴的傻大个最少也有金丹七转的修为,看他一出来就怒火冲天不可一世的架势,能无声无息的把他制服,又让他不敢出言辱骂的存在,只怕也是拿波山少有的顶级高手,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拿波滕也没有再解释,趁着马勒狴虎头蛇尾的出现,直接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的闹剧。 “散了吧,散了吧!一个个都闲着呢没事做了?既然这样,我给你们找点事做!过几天咱们给月儿办婚礼,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准备!” 一说给三丈月办婚礼,众人当即齐声应好,霎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连拿波葭泥也趁着人潮四散跟着跑了,根本没想着胭脂雨落诗为了给她出气,落到这幅田地。 胭脂雨落诗沉默片刻,满腔怒火化作一声冷哼,又白了马勒狴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 说几句,不算字数。 人活着图个啥?开心快活还是啥? 别人的我也想不到,我无非就是多挣点钱养老养小,然后如果有闲钱的话,就把自己的愿望尽力实现一下。 这本书如今也写了两年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不过从一直以来的成绩来看,其实一直属于沉在水底的状态。 是人都有想法,我何尝不想让更多的人看看我的书,成为一个出名的写手? 不过没办法,一来我积累有限,很难构架出精彩纷呈的故事。二来这是我写的第一本书,确实没什么经验,很多地方处理不到位,字里行间显得拖沓什么的。三来我时间少,干一天活晚上躺着写书,也就一两个小时,我还得打两把游戏,实在是没有过多的精力构思,所以只能想到哪里写哪里。 有人说我啰嗦,我也认了,毕竟我确实很多地方写的太碎。 唉,我实在没有信心指望这本书挣钱啥的,所以间接的达到了无欲则刚……我全免费的发,愿意看喜欢看就点评一下,不喜欢的话也可以随便指点,我会真心地接受读我书的朋友的意见。但我不会因为谁的好恶而刻意修改,总体的大纲就是属于随缘随性的类型。 是吧,我都不挣钱了(就这若有若无的关注度,是真特么没挣钱),还不让硬气一点吗? 随缘嘛,那就是随时都会变,我自己都猜不到后续。 总之,我会坚持完本,尽量用心,至于故事的精彩程度能否让人满意,我就没办法了。 毕竟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利波特。 ------------ 第六百五十七章 家门难进 既然和拿波滕二人说了清楚,沈彦秋便不想再耽搁,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两个女人也差不到哪去。鹤星恫和三丈月在一起,所谓横竖两张嘴,她俩加一起那就是四张,虽然沈彦秋早就都见识过,可还真怕后院起火。 拿波山的洞府忒多,密密麻麻又错综复杂,彼此之间都是以传送阵相连,沈彦秋如今也摸不着去双月宫的路,站在原地和方天震两个大眼瞪小眼。 方天震笑道:“月儿嫂子之所以恼你,无非就是你先去了凤鸣城再来拿波山,把她落在了星恫嫂子后面……哈哈哈,你这家伙处处留情,以前我还羡慕嫉妒的紧,现在想想还是我够明智,没有这么早就自锁牢笼!你慢慢头疼,我随便转转!” 沈彦秋道:“不长记性?刚才要不是为了你,我能跟人家打打杀杀?” 方天震摆摆手:“不一样!刚才是她们搞不清楚我是谁,现在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我到哪儿去也没人会找麻烦!你那老岳父不是许我一个什么童巨公主?我想着既然叫这个名字,想必是人如其名,正合我意啊!我先去探探情况,说不得真就跟你一起把婚事办了!” 沈彦秋道:“你收敛些,我是真给你弄怕了!童巨既然是滕王岳父的女儿,那就是月儿的堂姐妹,堂堂公主之尊,你可不要在人前放浪。” 方天震笑道:“我浪个屁!你也不想想这里叫啥!就刚刚那娘们儿,拿波葭泥!还有什么拿波童巨,胭脂马勒狴!就这名字我再努力十年也浪不过!” “刚刚你们打架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老丈人要了一块令牌,拿波山畅通无阻,保证出不了问题。你们夫妻重聚,怕不是有一肚子肉麻的话要说,我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两个女人一台戏,少不得有你的罪受,我可不想当池鱼。” 沈彦秋一想也是。 方天震懒得跟他再废话,脚下碎星剑光晃了晃,已经随便选了个方向而去,眨眼就消失在一座山头之中。 双月宫的具体位置在哪他也不知道,刚才也忘了多问拿波滕一句,这时人都跑个精光,连个指路的都没有,沈彦秋便打算寻摸一个山头,抓两个人问问。 哪知凌虚渡的云头刚刚升起,就有一道玄妙的气机迎头罩下来,云头消散,充盈的水汽瞬间化作普通的水灵,脚下一个踉跄摔倒。 他有心催动法力再聚一座云头,可试了几次都无法调动法力,急忙催动五行剑丸交织成一蓬五彩剑光,这才止住飞速下落的身子。 沈彦秋端坐剑光之上,却感应不出施法之人的方位,急忙将幻魔道的法力撑开一个护罩,隔绝自身和外界的联系。 “方才前辈出手相助,晚辈已是感激不尽,还寻思着如何才能感谢前辈!不知晚辈哪里出了差错,还请前辈明言,晚辈定当诚心改过!” 来了拿波山,就不能再把哀无心的名头拿出来,否则连拿波滕和拿波逊都得跟他平辈论交,余下都是他的平辈晚辈,哪里还有什么叔叔伯伯? 入乡随俗,既然是月儿的家,那就跟着月儿的规矩走,反正叫一声前辈自己也不吃亏,一句话几个字的功夫而已。 “听说你是来接公主殿下回凄凉洞的?” 那人并不现身,声音也是清冷缥缈,似乎对沈彦秋没有什么好感。 沈彦秋正色道:“既是家师有命,也是晚辈之愿。” “大猿王把妹妹许了你。” 那人淡淡说道。 沈彦秋没想到他突然提起此事,看来是位极亲近月儿的前辈,对自己的“风流韵事”甚为恼怒,不假思索的道:“此事我已同大哥分说明白,同露凝也讲的清楚,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那人又道:“阿修罗公主怎么说?” 沈彦秋顿时沉默。 此事比之袁露凝大有不同,实在不能再用刚才的话解释。 “幽冥鬼道覆灭徐无城,更将徐师形神俱灭,我与鬼道有不共戴天之仇!虽然此事与恬儿无甚干系,但她毕竟是血河公主,叶老鬼的义女,此仇若不得报,我与她也是有缘无分。” 要说这几位当中,袁露凝一事就是个笑话,袁无极纯粹是不想妹妹嫁给牛圣婴,这才随意寻了个由头和自己结拜,将袁露凝许给他。虽然如今和袁无极兄弟情深,只是他想着当初若是方天震在参天城,多半这事儿也要落在他头上。 而甄恬儿只是一场梦。 且不说血河祖师占卜之道造诣如何,只一次问天打卦便选定甄恬儿的归属,更是用抛绣球这种方式,实在是太过儿戏了些。他不通天机术数,但也从赵正阳那里得知盗取天机的难处,血河祖师将自家女儿的终生幸福寄托在一次卜卦上,比袁无极天马行空的举动还要无稽。 本以为两次回答会让他满意,哪知道那人声调转冷,隐隐带着愤怒:“本以为你算个男人,有些担当,不想也是个不值得托付的货色!不管袁无极作何想法,他恶了大力魔王转把妹妹许给你却是人尽皆知!你若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左右不过死一回,大丈夫何惜一死!” 沈彦秋一撇嘴,说的倒轻巧,你怎么不去死?娶个媳妇我又不吃亏,犯不着当时就把命搭上!至于得罪不得罪牛圣婴,修行道这么大,我啥时候才能跟他碰一面?再说现在他要杀我也不容易,我还怕什么? 那人并不知沈彦秋所思所想,稍作沉默又接着说道:“我听闻阿修罗公主与你在南疆同生共死一场,可谓情深意厚至极,你有甚泼天大仇,也是与鬼道与鬼皇的恩怨,与她一弱女子何干?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你若有让旁人敬重的本事,便将这天下女子都睡了也无妨!” “区区两个女子都担不住,大悲宗的基业你如何担得起?” 你又是谁? 管的这么宽吗? 且不说大悲宗的基业如何,便是那句将天下女子尽都睡了,我也做不到啊!布种天下我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况且这事儿是三妻四妾能形容的吗? 真要跟你说的这么简单……那不可能!我还不如试试布种天下呢! 沈彦秋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索性沉默以对。 那人冷哼道:“若非为了我徒弟,我也懒得跟你说这些!我刚才说的你认同也好,不认同也罢,世间的道理就是如此。如今你领了鹤族公主前来,心中何尝不是想着二者兼得之事?二者能兼,三者四者就不行?这些手段没得传授,须你自己领会才行。言尽如此,你且去吧。” 感情你是特意来说道我的? 沈彦秋丝毫没有感动,反而心中不住冷笑:大道理谁都会说,你若是喜欢听,我也能跟你说上几个时辰,左右不过我说你听,你说我听,有什么意义?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说起来自然是头头是道轻松无比。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毫无意义,他也懒得跟他废话,只是问道:“那就多谢前辈了,敢问前辈双月宫怎么走?” 那人也不说话,沈彦秋面前突然出现一座一人来高的门户,里面所在正是双月宫的正门口。 嗯? 之前从双月宫到毛颍宫之时,那宫女便说是窦太爷开辟的传送阵,此人莫非就是当年的兔族第一高手太房虚? 拿波山内部的事,沈彦秋不愿过问,太房虚之前如何现在如何,凭如今拿波滕和拿波逊两个元神宗师,还是能稳稳压住的,既然他们两个都能重新接受太房虚,自然轮不到他这个女婿操闲心。 迈步进了门户,背后的传送门便自行关闭,沈彦秋突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月儿和恫儿相处的如何了,要是发生什么矛盾,后院起火可就不好招呼了。 沈彦秋祭出一面太阴炫光镜,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深呼了几口气,平定一下有些忐忑的心情,这才轻叩门环。 过了片刻,大门打开一道缝隙,又是之前那个宫女闪身出来,对沈彦秋施礼道:“姑老爷您回来了。” 沈彦秋嗯了声:“回来了。” 正要迈步上前进门,那宫女却紧紧拦在身前,恭声道:“公主让奴婢问姑老爷,两位祖爷那边说清楚了没。” 沈彦秋道:“自然说得清楚,择日便会举办婚礼,正式将月儿迎回大悲宗。” 宫女道:“依姑老爷的话,婚礼是在拿波山办,此事若是传出去,旁人只会以为姑老爷入赘拿波山,姑老爷也能接受么?” 沈彦秋笑道:“那有什么!我连亲生父母也没见过,如今除了师尊和雷子,就只有月儿恫儿几个至亲,只要他们开心,就算入赘拿波山也没什么大不了!” 宫女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立即又低下头道:“无心尊者前辈也是这个意思吗?” 沈彦秋道:“恩师也很是喜欢月儿,如何能不同意?再说我就算入赘拿波山,也一样是大悲宗的弟子,于恩师而言毫无损失,又为我大悲宗添丁进口,恩师更应该高兴。” 也不知道这宫女问的话是月儿提前吩咐过的,还是这时候传音借她的口发问,沈彦秋本就对入赘之事没什么抵触,反正只是一个名声而已,非但没有任何损失,还能让月儿高兴,实在是无所谓了。 宫女道:“还请姑老爷稍待片刻,奴婢回了话后,公主自有安排。” 沈彦秋笑道:“你去吧,我等。” 宫女道了万福,扭身进门去了,大门吱呀一声又自紧闭。 唉,齐人之福果然不好享,月儿竟然也跟审犯人一般审问我来了……哼,太房虚那厮肯定没有婆娘,整日里只在脑中空想,恨不能把天下有名的美人仙子都睡一遍,结果从来没有实践,否则也说不出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来。 说不得只能用学学雷子,把一张厚脸皮拿出来,在媳妇儿面前认怂服软不丢人。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沈彦秋就有些纳闷,不管月儿生气还是不生气,也不至于一直把我堵在外边吧? 恫儿那边有千千心结,我若是借助千千心结的感应,以心光遁法穿梭空间,这般近的距离也能直接到她跟前…… 说干就干! 对女人就该男人主动些,特别是自己的女人,使点小性子也不一定真是生气,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乎她,心里有没有她,说几句好听的认个错服个软,顺水推舟的也就过去了,你要是犟脾气跟她对着干,那才是要命的事。 ------------ 第六百五十八章 不知道叫啥那就无题 沈彦秋又等了片刻,大门仍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就下定决心不等了,自识海中引动千千心结之力,便清晰的感应到鹤星的位置,他有施展一线牵的经验,当即展开心光遁法,整个人化作一蓬星屑,顺着感应的位置挪移过去。 刚刚凝聚身形,也不知踩到什么,还没来得及细看,脚下一个踉跄,只觉眼前忽然一黑,整张脸都陷入一片温暖柔软之中,一股浓烈的香甜气息涌入口鼻,似乎是撞到了什么。 沈彦秋大惊失色。 这般温暖柔软的触感,再加上这股子腻人的甜香,沈彦秋如何还不明白,是撞在了女人的怀中! 只是恫儿和月儿的规模他最清楚,虽然也算得上丰硕,却没有这般伟岸,而且弹性十足,竟然能镶嵌进一张脸去,肯定是其他人。 不管是谁,这事儿也不好说,沈彦秋不敢伸手去扶,急忙把脸拔出来,又是一阵回弹震颤。 此时那人才发出一声惊呼。 沈彦秋减退三步,定睛看去,却是一个羞的面红耳赤的高大妇人,看面相不过三十几许,生的美艳动人,身材极具冲击力。 只是模样和月儿有几分相似。 再看旁边一脸惊愕的鹤星恫,以及面色不善的三丈月,还有一个满脸呆滞,身材和美艳妇人难分伯仲,同样呈爆炸效果的小姑娘,沈彦秋顿时反应过来。 这是月儿的娘亲,我的丈母娘啊! 饶是已经准备了一张城墙厚的面皮,沈彦秋也顿时臊的满脸通红。 他甚至清楚的看到因为呼吸急促而产生的跳动,似乎有一阵“沌沌”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那个身材同样爆炸的小姑娘扶着美艳妇人坐下,沈彦秋顿时满脑子都是四个肉球跳动的场景。 “沌沌沌沌……” 沈彦秋彻底蒙了。 三丈月这时也顾不得生气,一步跳过去扯着沈彦秋的耳朵,狠声道:“还不赶紧给娘亲道歉!” 沈彦秋慌忙顺势跪倒:“小婿无状,冲撞了岳母大人,实在是无心的,还请岳母大人见谅!” 三丈月本想着他老老实实道个歉也就罢了,没成想沈彦秋诚意十足,冷不丁就给跪下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大悲无心的徒弟,身份地位摆着呢,能这般不顾自家颜面的直接跪地磕头,尊敬母亲自不必说,其实还都是因为心里有我。 想到这里三丈月心里一暖,凑到沈彦秋旁边也跪下了。 “榕哥哥也是无心之失,母亲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榕哥哥以前不这么冒失的,肯定是这段时间跟方天震那家伙待久了,这才受他影响!” 好嘛,为了自家榕哥哥,这是丝毫不在乎小叔子,罪过全推他身上去了,就跟撞到自己饭碗的是方天震似的。 鹤星恫一看他俩跪下了,自己也不能再站着,欠身也要跪下。 美艳妇人这才慌了神,赶忙起身托住鹤星恫:“您是鹤族的长公主,如何能跪我?这要是鹤王知道了,岂不要说我不懂规矩?快快起来,我不怪他就是!” 声音清脆悦耳,和小姑娘一般甜美。 沈彦秋这才扶着三丈月起来,恭恭敬敬的道:“多谢岳母大人。” 鹤星恫笑道:“进了沈家门,我便不是什么公主了,您是月儿妹妹的娘亲,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公子和月儿妹妹都跪下了,我自然要和他们一样。” 美艳妇人拉着她的手笑道:“偏是你这般懂事,才叫人心疼!鹤王和王后有福气,生了你这般乖巧的女儿。” 三丈月噘着嘴道:“娘亲偏心,女儿就不乖巧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恫儿姐姐才是您女儿呢!” 美艳妇人道:“我哪有这个福气?你爹和你大伯整天就知道惯着你,你能不给我惹麻烦就不错了!” 鹤星恫柔声道:“我离了云中城,日后便要常伴公子左右,怕是没太多时间再回云中城见母亲……王后娘娘若是不嫌弃,我想跟您认下一门亲,做您的干女儿。” 美艳妇人满脸惊喜:“这说的哪里话,能得你这个女儿,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敢说嫌弃!” 几句话说说笑笑,算是定下了这门干亲的缘分,美艳妇人心情大好喜笑颜开,连带着看沈彦秋也顺眼多了。 刚才那事儿自然是无心之失,况且这女婿舍得下颜面下跪,可见对自己说发自内心的尊敬,对月儿也是万分在乎。再者说无论修为还是样貌都属上乘,又有大悲宗这块金字招牌,实在是无可挑剔。 就是力气挺大,刚才那一撞现在还疼。 旁边一直不做声的小姑娘笑道:“恭喜姨娘!” 声音清脆如玉石叮当,比美艳妇人还要婉转细腻,让人一听就酥到骨子里。 三丈月也笑着说道:“如今我和恫儿姐姐可算是亲姐妹了!”随即话音一转,“榕哥哥讨人喜欢,虽然从不主动招惹别人,却有人刻意惦记,要不然血河的阿修罗公主也不会上赶着嫁给榕哥哥!” 沈彦秋尴尬的道:“啊,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美艳妇人正色道:“阿修罗公主的事情我也听月儿说了,便是我也甚是敬佩,确实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彦秋,你既然认我这个岳母,我也不跟你绕着说了,无论你跟鬼道有什么样的仇怨,也不能负了这个愿意跟你一起死的姑娘。” 小姑娘也跟着说道:“一开始姐姐说起此事,我也是同姨娘一般心思,心中是万分的敬佩,心想着倘若我是姐夫,也绝不能负了她这份情意;我若是姐姐,也心甘情愿和她做姐妹。” “姐夫,古往今来,这世上只有男人妻妾成群,哪有女人丈夫成堆的?说起来还是我们女子吃亏。一个女人要认定一个男人不容易,同生共死说起来简单,可真要敢实实在在的做了,便是最值得人敬佩的事!” 沈彦秋叹道:“当年我初遇恩师时,曾说缘自起居无定处,亦自灭度无定处。恬儿与我自是情深意厚,生死难报。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趁着如今情浅之际,彻底跟她断了关系,省的日后两面为难。” “鬼道和血河同处幽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他们内部有什么龃龉,事关幽冥兴衰他们也会协同一力。我与叶老鬼不共戴天,日后有幸修成元神,必定要去幽冥走上一遭,亲口问一问叶老鬼,他要镇压赵正阳这位天机祖师,我徐师与他有何仇怨,竟然将他形神俱灭,不得超生?!” 甄恬儿面对猿飞日月这尊毫无遮拦的杀神,无可奈何之际,亦能心甘情愿与沈彦秋同生共死,将这条性命给他,这份情谊无论怎么赞美都不为过。本来以她阿修罗公主的身份,又是鬼皇的义女,猿飞日月就算手上再没有把持,也不可能对她动手,只要她开口随便说一句,猿飞日月也绝不会动她一根寒毛。 可这不仅仅是他和甄恬儿之间的事,还关乎到徐无城数十万生灵,徐师和罗纳尔师兄、鱼观楼师兄以及徐素瑶姐姐的姓名,他又如何能公私不分? 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和甄恬儿再走到一起的可能,除非甄恬儿叛出鬼道,彻底和鬼道断了关系。 只是,这可能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也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 小姑娘笑道:“我不是和姐夫讲道理,只是现在女子的角度说句公道话。至于如何取舍,还要看姐夫自家的心意。” 沈彦秋肃然起敬,打了个稽首道:“妹妹言之有理,只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此事我自有区处,容得日后处理。还没请教妹妹如何称呼。” 小姑娘退到美艳妇人身后,轻笑道:“小妹拿波童巨。” 沈彦秋愕然道:“你就是拿波童巨?” 拿波童巨有些惊讶:“姐夫也知道我么?” 沈彦秋笑道:“一直听两位岳父大人满口夸赞,早想着见妹妹一面,好好见识一下这位拿波山的奇女子,不想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 拿波童巨整个人极具视觉冲击,任谁第一眼看见她也不会先注意她惊世的容颜,而是再满一分就要撑破衣衫的伟岸,以及凹凸有致到极限的身材。 难怪取名叫拿波童巨,既有如此汹涌澎湃的身材,又有一副清纯可人的样貌,果然是人如其名,名如其人。 况且拿波滕虽然最疼三丈月,把这个侄女当亲女儿看待,可见到方天震之后,得知他凌怀栩关门弟子的身份,也只抛出了拿波童巨这个亲女儿一个条件,足以证明拿波童巨在他心头的重要性,并不弱于三丈月这个血脉最纯的拿波兔。 三丈月紧紧搂着沈彦秋的胳膊,有些紧张的道:“不许打妹妹的主意!” 拿波童巨和美艳妇人对视一眼,双双掩嘴轻笑。 沈彦秋不住苦笑道:“月儿,我是那样的人么?实话跟你说吧,岳父大人对童巨可是赞口不绝,说是要撮合她和雷子……你说我能有什么想法?” 三丈月一点都不惊讶:“就知道大伯做这个打算!成天卖儿子卖女儿,恨不能十二正宗都塞几个进去!你说我容易嘛,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啥都不是,真有点像样的身份也就是大猿王的结义兄弟,结果还是个顶缸受罪的!” “你拜在师尊门下,有了常人难以匹敌的身份地位,我可跟着享过什么福?还不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沈彦秋有些呆滞。 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变化就这么大吗?月儿以前多乖巧听话,就算再羞人的姿势她也毫不抗拒,一味予取予求,怎么现在跟个泼妇一般? “妹妹还小……我说的是年纪!雷子什么样我还不清楚?魔山小白龙是吧,划船不用桨是吧,全靠一股子浪劲,哼!莫说我不同意,便是大姨和娘亲也不会同意的!” 美艳妇人闻言皱眉道:“彦秋,你且跟我说句实话,你那个兄弟……方天震是吧,真是有这般无赖么?我拿波山虽小,在修行道没什么地位,却也不去攀附他魔山派!魔山右令剑仙尊凌怀栩的大名我听过,修行道第一女剑仙的名头我也知道,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意义。童巨和月儿是亲姐妹,也同我亲女儿一般,你那兄弟若是个轻浮孟浪的,我决计不能答应。” 雷子的名声都传到拿波山来了?是恫儿跟她们说的?不可能不可能,恫儿不是会搬弄是非之人。是啦是啦,月儿和雷子也算相识,拿波山若是有心打听,稍派出几个人去什么东西也都打听到了。 沈彦秋慌忙解释道:“岳母大人误会了!” 方天震虽然有些孟浪,也不过就是嘴上说说,实则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若真是放浪形骸的狂徒,魔山的小姑娘也不知被他祸害多少了。 便把二人如何被段景涵捡到,自小一块长大,如何机缘巧合之下入了修行门户,一一同她们说了一遍。 方天震作为段景涵的掌印使,自十二岁起就给段景涵端印,虽然在段家军没有明面上的地位,但任谁都知道段景涵对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侍从多么看重,说是亲儿子一般也不为过。 段景涵纵横五洲数十年,一柄赤炎枪打遍天下无敌手,位列天下四绝,南方枪中赤帝,统领段家军数十万子弟,靠的就是一块虎威大印,一柄赤炎枪。 这两件和性命一般的宝贝,就交给沈彦秋和方天震执掌,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你那位军主,也是人杰。” 美艳妇人轻叹一声。 ------------ 第六百五十九章 赊三不敌见二 “他若是生在修行道,纵然入不了十二正宗,也要被破军山和九皇派这类兵家大派收录,能否证道元神,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敢轻言,但金丹上重功果,想来是没问题的。” 破军山和九皇派秉承兵家理念,教授弟子完全依照兵家规矩行事,兵卒伍什屯,尉郎将帅主,一级一级井然有序,且不注重资历辈分,完全看个人能力,纵然是新入门的弟子,如果能力出众可领一军人马,也能直接连跳数级做个将军。 自中古诸子开辟贤界破空飞升,百家争鸣的盛世没落之后,百家学说便也跟着消亡的消亡,归隐的归隐,再加上修行道除了中州皇族之外再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皇朝帝国存在,所以百家之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还有传承在中州。 兵家学说并不适用于修行道,或者说不适用于现如今的修行道,故而传承兵家学说的门派不多,只有破军山和九皇派等寥寥几家,还不是最正统和完整的传承。 即便如此,在十二正宗之下的顶阶大派之中,破军山和九皇派也能名列前茅,不在出了李太白的青莲剑宗之下。 拿波山是集群式的种族,修行道的兔族几乎都集中在拿波山,家大业大,自然也有成建制的军队,不过修士对战不以人数多寡为要,军队的特点显示不出来,二则兵家战阵近乎全部失传,只能用各家道法中的合击阵法充做战阵,因此训练普通士兵不如直接集合修士来的简单省事,所以拿波山的军队人数一直不多。 其中有一半在巡城司的统辖之下。 虽然和真正的兵家序列不能相比,但窥一斑而知全豹,从拿波山训练士卒的艰辛中就能看出古兵家究竟有多恐怖。 段景涵统御数十万段家军,纵横五洲无敌手,实在是天生的兵家之人,可惜没有生在修行道,而是五洲这样元气稀薄的低阶小世界,没有触摸到筑基层次的希望,这才将一身资质埋没,否则在修行道纵然以凡人之身进入破军山这类门派,也很有可能被直接提拔成校尉、中郎将,乃至将军的职位。 有了这样的身份地位,门派自然会想尽办法为他获取和身份相匹配的实力。 能得到丈母娘如此赞许,于军主而言也是极大的荣耀,沈彦秋心中感激之情更甚。 “你那兄弟既然打小就做掌印使,心思通透自不必说,想来也是个稳重之人……只是如今却有个什么魔山小白龙的诨号,若非是凌剑仙教导无方,必然是遇人不淑。” 沈彦秋点头道:“岳母大人所言甚是,雷子确实有个叫酒鬼的师侄……” 便把酒鬼的情况也大略说了说。 凌怀栩教导无方? 若是和星云道主蓝星术这位女修第一人齐名的天下第一女剑仙也教导无方的话,这世上还有谁会教徒弟? 美艳妇人也是点点头道:“魔山虽然是魔道正宗,却终归脱不得一个魔字,几位真人道高德洁,门下弟子难免龙蛇混杂。你那兄弟既然是凌剑仙的关门弟子,日后注定要传承她的衣钵,却不可让这等腌臜泼才给影响了。既然两位大王都有意撮合他和童儿,我也不能拂了两位大王。” 拿波童巨咬着嘴唇道:“还请姨娘给我做主。” 美艳妇人正色道:“彦秋,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有些话我还是能和你说的。不过你我初次见面,我也不好说什么拿你当亲儿子看的话,否则日后做不到,偏要拿这话放嘴边标榜,你难免也要心中有怨。” 沈彦秋道:“常言道父慈子孝,这世间之理皆在一个相互之间转圜,父慈则子孝,子孝父亦慈,亲父子都如此,翁婿之间自然也是如此。断然没有哪一个只凭满嘴的空口白话,在人前装模作样一番,彼此就能和睦的道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何事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有切身体会,旁人看的不过是个表面,哪能体会到其中的内容?岳母大人对小婿如此直言,更胜过千万句表里不一的虚情假意,小婿心中唯有感激。” 美艳妇人笑道:“你能这般想,便是个明白事理的。我和两位大王日后对你若只做口头文章,不值得你尊敬孝敬,你大可再不来拿波山!至于你和月儿恫儿的事,我这做长辈的不掺和,不过还是有句话要嘱咐你,月儿已经是你沈家的人,以后是好是坏都是你的事,轻易我也不过问。童儿和你那兄弟可还没有关系。” “你且告诉他,想娶我家童儿,便收起那副孟浪做派,莫要丢了凌剑仙和他自家的脸面!否则就算恶了两位大王,我和姐姐也决然不会答应。” 沈彦秋躬身应道:“岳母大人放心,小婿必定一字不差的转达。” 美艳妇人起身道:“我有些乏了,就不搅扰你们几个,童儿,咱们回去。” 拿波童巨赶忙搀着她的手,起身向门外走去,三丈月和鹤星恫也是急忙相送。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沈彦秋和三丈月几年没见?几人都知道她的意思,谁也不好说请她留下多说会儿话,却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辞别母亲,三丈月顿时换了脸色,可怜兮兮的对沈彦秋道:“榕哥哥,刚才在母亲面前我对你那么凶,你不会生气吧?” 沈彦秋本想说不生气,可是如今这屋里只有他夫妻三人,便故意绷着脸道:“你揪我耳朵揪的可开心?” 三丈月摇头晃脑的探过头去:“呐,给你揪回来,可该消气了吧!” 鹤星恫索性扯个凳子坐下,轻笑着看他们两个玩闹。 沈彦秋一把抱住三丈月拧翻了个身,顺势坐在鹤星恫旁边,先是对着鹤星恫挑了挑眉毛,然后抬手就是连续几巴掌落下去,本意是在鹤星恫面前一振夫纲,就听三丈月先是哎哟咿呀的痛呼两声,然后声音就变得绵软起来,轻微的喘息之间带着几声嘤咛。 开玩笑,想当初在回凄凉洞的路上,两个人身在高天云头之上,三丈月都敢直接坐上去给沈彦秋做了一回刚出炉的肉夹馍,自那时起沈彦秋就知道三丈月虽然明面上乖巧可爱,但骨子里却是个极跳脱且内媚如水的姑娘。 果不其然,只是轻轻几巴掌,还隔着几层衣服,这丫头就直接来劲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敏感。 沈彦秋也是吓了一跳:“恫儿还在呢!” 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狂放,一点儿也不知道背人! 三丈月脸色潮红,紧紧咬着嘴唇,双眼水汪汪的一片迷蒙,一手去抓赤龙,一手却偷摸绕到鹤星恫身前,顺着衣领探进去轻轻一捏,正叼住一颗红豆。 鹤星恫浑身一酥,慌忙起身要走,可三丈月却怎么也不撒手,鹤星恫也不敢强行挣脱,正自羞的无地自容之际,三丈月已经顺着沈彦秋身侧水蛇一般缠住鹤星恫,咬着她耳垂轻轻说了几句话,鹤星恫顿时满脸通红,不住摇头。 阵阵香甜的奶香弥漫开来,顺着鼻孔毛孔往沈彦秋身体里钻,纵然端坐不动也瞬间举火烧天,赤龙狰狞,三丈月却是轻车路熟的三两下分开重重阻碍,洞若观火一般纳入赤龙,如驾轻舟随波飘荡。 沈彦秋长吸一口凉气,只觉置身滚烫的岩浆之中,强劲的压力压的赤龙也有些不堪重负,顾不得鹤星恫也在身边,慌忙搅动赤龙翻江倒海,前前后后分开粘腻岩浆,不多时便引得洞中清泉潺潺。 一股甜香弥漫房间,其间沈彦秋孤身一人应对两大劲敌不必细表,如此便过了七八个时辰光景,这才云散雨收。 —— “豆豆,爹爹为什么不来找我?是不是他根本就不想见我?” 沈思月刚刚完成三组吐纳,将天地元气归纳进经脉之中,正是引气入体产生气感的水磨功夫。 她年纪尚幼,经脉穴巧根本没有完全发育起来,故而太房虚每天早上只让她吐纳三个周天,先感应天地元气锤炼气海,并不教她任何道法道术。 沈思月连续吐纳三个周天,加上调息修整也不过大半个时辰的事,此时正无聊的吃着麦芽糖。 拿波圣境虽然开辟在拿波山之内,却以阵法的力量将整座山体从内部虚化,从外面看只是一座巨大的山峰,但是从里面看,厚重的山体仿佛不存在一般,日月星辰的光芒能直接照射进来。 所以太房虚特意选了一座悬空的小山头给她引气之用,旁人一律不得靠近,更不能进入其中。 太房虚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天,嘴里咬着一根野草梗甩来甩去。 “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他们自然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思月把嗦啰的只剩一丁点的麦芽糖杵进太房虚嘴里,使劲儿搅了搅。 “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不就是搂一起睡觉吗?你们大人就喜欢干这事儿!呐,爷爷他们俩天天叫一堆女人陪他们睡觉,也不知道睡觉有什么稀奇的。” 太房虚顿时脸色煞白,恶狠狠的道:“这话是哪个兔崽子教你的?拿波奢听?还是拿波狮蕤?” 沈思月翻了个白眼:“我上次偷偷去毛颍宫,爷爷正搂着个女人……” “够了!” 太房虚怒道:“看来是我最近对你疏于管教,你才有闲工夫瞎跑瞎看!癸水凝气决抄一千遍,不许找人代笔,不许偷奸耍滑!明天这个时候我检查,只要少一遍就多抄一百遍!” 沈思月气鼓鼓的道:“你不要找不到人睡觉就把气往我身上撒呀!又不是我不让你去睡的!哼,一千遍就一千遍,我不找人帮忙也能抄完!你干嘛去?” 太房虚淡淡的道:“溜溜。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想找个人打一顿出出闷气,你不会想知道我要去找谁的,好好抄书。” “不就是去欺负阿伯他们么……” 沈思月嘟囔道:“去找爷爷他们呀,你们都是元神,啊,宗师是吧?你厉害就一个打俩,把他们全打趴下!欺负不如你的人算什么本事……” 太房虚哈哈大笑,俯身一把扛起沈思月放在肩头:“好,就照你说的办!我先送你回去见你父亲,然后再好好把那两个老家伙揍一顿!” 沈思月咯咯笑个不停,似乎抄写一千遍癸水凝气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第六百六十章 有你们我才有家 当拿波滕和拿波逊鼻青脸肿的坐在毛颍宫唉声叹气的时候,沈思月已经在双月宫门口坐了一个时辰。 门口路边的碎石子堆了一小堆,翻来覆去变着花样摆放,实在是无聊至极。 究竟进去还是不进去,一向大大咧咧近乎没心没肺的疯丫头,如今却也患得患失的犹豫不决起来。 一想到亲生父亲就在里面,沈思月的小心脏就忍不住跳动的厉害,可是又想到父亲和母亲只顾着睡觉,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自己,沈思月又觉得非常委屈,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吧嗒吧嗒往下掉。 悄默声的哭了一会儿,沈思月赶紧擦掉眼泪,生怕门突然打开,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既期待又害怕,最终变成了失落。 整整一个时辰,门还是没有打开。 沈思月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起身向外走去。 唉,还是去抄癸水凝气决吧,豆豆虽然说的挺凶,其实还是他最关心我,我可不能让他失望……也不知道他去揍爷爷揍的怎么样了,该不会打不过他们俩吧? 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轻飘飘的被人举起来放在肩头,沈思月顿时高兴的道:“豆豆你不是去揍……嗯?” 那人温声细语的笑道:“对不起,爹爹来晚了。” 沈思月满心的兴奋顿时化作抑制不住的委屈,本想挣脱开跳下来,也变成紧紧搂着沈彦秋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臭爹爹,坏爹爹,你怎么狠心舍得不来看我……呜呜呜……” 沈彦秋心里一酸,也是忍不住哽咽,把沈思月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是爹爹不好,是爹爹不好。” 沈彦秋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总感觉一切都像是梦幻一般不真实,回想当初和军主分别,依然清晰的映在眼前,似乎自己还是那个托庇在段景涵羽翼之下的少年,没有到现在竟然有了一个女儿。 心头纵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剩下这翻来覆去的一句“爹爹不好”。 沈思月哭了一会儿,心情短时间大起大落的骤变之下,一股沉重的睡意上涌,眼皮子就像坠了两块石头一样,迷迷糊糊中仍旧紧紧搂着沈彦秋的脖子。 “爹爹,你不要丢下我不管……” 沈彦秋轻轻的笑道:“爹爹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保证你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嗯……” 沈彦秋取出一滴冷凝水,用指甲沾着轻轻点在沈思月眉心,渡过一股轻微的法力将之化开,沈思月的呼吸就变得轻柔均匀,似乎瞬间就沉入甜蜜的美梦之中。 “榕哥哥,思月还小,能受得了冷凝水的能量吗?” 三丈月拉着鹤星恫走出来,正要从沈彦秋手里接过沈思月,沈彦秋轻轻摇摇头,小声道:“我答应小月儿,保证她一睁眼就能看到我,也必须看到我。” “我欠她的太多了,只等我们完婚之后便要去青丘一趟,还了刘海蟾的因果,自是要分开一段时间,能多陪她一会是一会儿。” 三丈月惊道:“你去青丘做什么?” 青丘是什么地方? 除了美人还是美人,修行道的美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青丘,纵然是号称修行道娘家的名花流,和青丘也不止差了一筹,榕哥哥要是去了青丘,还不知道要带几个美人回来呢! 沈彦秋知道三丈月的担忧,抱着沈思月迈步进门,边走边和她们解释必须去青丘的原因。 双月宫同样布置了芥子纳须弥的空间阵法,外面看就是一座普通的洞府,进去之后则是一座精致典雅的宫殿,比之当初徐沐白的府邸也不遑多让。 三丈月道:“那你去找胡姐姐告诉她不就行了?何必一定要去青丘国?青丘远在域外星空之中,除非有特定的传送方式,否则只能远赴东洋大海,从瀛洲小世界借道才有机会抵达青丘。” “榕哥哥,是有机会,不是一定能!” 沈彦秋苦笑道:“道理我懂,我如何不想去找胡梦媛?可是她如今跟着大哥,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再者说了,倘若刘海蟾不是青丘国主的夫婿,我便是多费点心思去找胡梦媛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传达一个口信。” “刘海蟾和青丘国主十世情缘,整个修行道也没有任何人能比!说来我去青丘,偿还因果只是其一,钦佩他二人的感情才是根本原因。” “你也不用担心我去拈花惹草,心狐一族擅长玩弄人心,轻易不会注入感情,我是避之不及。香狐和天狐一心向道,据说修炼的功法乃是脱胎于太古时期最盛行的斩三尸证道古法,斩善恶斩自身,更是不能堕入情劫苦海。” 鹤星恫点头道:“赤月舅舅因为精通琴棋书画,特别是音律一道别有领悟,也被青丘派人请过几次,前去交流音律。无论才情还是样貌,赤月舅舅都稍胜公子一筹,连他都不能情动青丘女狐,公子……” 沈彦秋汗颜道:“我与赤月舅舅也曾有一面之缘,实在不敢与他相提并论,哪止是稍逊一筹?比他我是逊色多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可是随意招惹女子的人?” 三丈月兀自不放心,噘着嘴道:“那当初是谁非要跑去接人家绣球的?结果还搭上一双手!你是不招惹女子,可我怕女子主动招惹你啊!你要是别家弟子也就算了,十二正宗除了咱大悲宗都是人多势众弟子兴旺,青丘狐不一定看得上眼,可大悲宗就你这一根独苗,可不是金贵的紧?” “你说我……我和恫姐姐能不担心吗?” 沈彦秋道:“那这样。回头我和岳父大人说一说,请他派人找一下大哥的踪迹,如果找到了,我就直接告知胡梦媛……哈哈,如今该叫大嫂了。若是找不到,就只能跑一趟青丘了。” “此事实在拖不得,我自修行十方魔道以来,一直都极为顺畅,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瓶颈,可自打出了离恨界之后,功力积攒到近乎五转巅峰的境界,却怎么也无法突破,思来想去只怕还是这一段因果缠绕的原因。” 刘海蟾的请神术类似于命运法则的大预言术,但是比之命运法则洞察过去未来的能力却大有不同,而是招请虚空之中存在以及曾经存在,乃至完全通过自我描述而虚构出的一尊神灵,从而探测未来之事。 袁无极脱困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但徐沐白身死并不一定,命运不可捉摸,元神修士与天同寿,在如今的修行道已经算得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等同上界仙真,故而就算是大预言术再神妙,也不能确定一个元神修士的生死。 偏偏刘海蟾就做到了。 而且还是被镇压之下的刘海蟾。 所以这其中的因果之大,远胜过他结下的其他因果。 修士感悟天道上映天心,对于自身的因果纠缠都有一定的认知,若是因果重的,感应则更为清晰,沈彦秋冥冥之中体悟到制约自己进阶的缘由,正是欠下刘海蟾的这个承诺。 所以这一趟青丘之行,是非去不可。 三丈月眼珠子转了两圈:“恫姐姐要养胎不能到处走动,那我陪你去!” 鹤星恫笑道:“我有藏云禁护身,孩子生下来之前都没有影响。” 她虽然没明说,可这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晰,怀有身孕都没有影响,那自然是可以一起去了。 沈彦秋道:“虽然藏云禁神妙无比,可你毕竟怀着孩子,不太方便吧?” 三丈月点头道:“是啊恫姐姐。” 鹤星恫脸一红:“那公子昨天还……他都已经试过了,不也没事吗?” 沈彦秋哑口无言。 要说昨天的事不怪他,这话他也没脸说出口,实在是三丈月这丫头太大胆,他一下子没把持住。 沈彦秋还要分说,直接被三丈月一句就这么决定了给堵了回去,然后取出星辰金凰斩托在手心。 星辰金凰斩是心真宗数一数二的上品法器,若论实用性,还在飞龙子性命交修的遁龙桩之上。修行道之中非筑基修士不可御剑飞行,非金丹修士不可驾驭遁光,但有了星辰金凰斩,纵然是刚刚开始修行的炼气小学徒,都能借助星辰金凰斩翱翔天际。 只不过炼气学徒没有先天真气和法力护身,不能排开风力撕扯以及高天寒风,既不能高飞也不能速飞,只能慢悠悠的在低空飞行,但只这一点就是无与伦比的优越。 摆脱大地束缚是人类乃至所有生灵的天性,对天空对自由的向往刻在每一个生灵的骨子里,有了星辰金凰斩,就有了提前数十年御空飞行的可能。 作为上品法器,星辰金凰斩里面刻画了无数的阵法,聚灵阵回灵阵自不必说,护身屏障也必不可少,因此慢飞低飞就不再是制约,而且星辰金凰斩完全可以不耗费使用者的力量。 月儿取出星辰金凰斩做什么? 三丈月道:“我如今修成金丹,已经可以驾驭遁光,大天圣攻防合一,我专心祭炼这一件也就够了,所以我准备把星辰金凰斩交给思月。” 沈彦秋听到大天圣,心里突然莫名的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却没有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感。 星辰金凰斩没有嵌入躯体之时,就像是一个巧夺天工的工艺品,通体紫金色的飞刀羽翅只有拳头大小,每一枚飞刀都如同精美的鳞片互相交叠,上面泛着一道道七彩琉璃的流光,美轮美奂。 沈彦秋道:“思月如今只有炼气四重的修为,又是这般小的年纪,如何能驾驭得了星辰金凰斩?若是被人瞧见,免不了生出杀人越货的歹毒心思!” 三丈月笑道:“只要在拿波山境内,就没人敢动她!榕哥哥你是不知道,自从这丫头拜了一个好师尊,如今连双月宫也不怎么回来了,整天跟她师尊黏在一起,估摸着是把她师尊当干爹了!” 沈彦秋皱眉道:“她师尊?” 三丈月嘿嘿笑道:“榕哥哥你猜猜,她师尊是谁?” 沈彦秋想了想道:“不用猜了,既然你这么说,这个人一定超乎我的想象,思来想去除了刚刚回来的窦天兔,整座拿波山上别无二人。只是他一个元神高手,怎么就想着收思月入门呢?” 实在是没有理由。 沈思月身份特殊吗?不过是拿波逊的外孙女而已,这样的外孙外孙女拿波滕和拿波逊有无数个,说破天去也不过是哀无心的徒孙女,大悲宗又是传男不传女,说起来一点也不特殊。 “人家现在就叫太房虚。” 三丈月道:“可能是缘分吧。当初师尊收你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已经是七劫神化的大宗师了呢!还不是一样因为一句话就收了你做嫡传弟子?” 一句话? 沈彦秋已经不是那个刚入修行道的傻小子,自然不相信一句“缘自起居无定处,亦既灭度无定处”的话,就能打动哀无心这尊大宗师,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那个一面之缘的酒友郭允龙啊! 不过哀无心待他不薄,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徐沐白,无论哀无心抱着怎样的打算,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因为他切切实实感受到的,是恩师对自己的关爱。 至于郭允龙,都说他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整日在修行道无数小世界里游荡玩耍,跟他有缘的应该是一抓一大把,他也不过是这些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沈彦秋接过星辰金凰斩,一边施法轻轻嵌在沈思月背后,一边说道:“太房虚收思月为徒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事儿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三丈月道:“我问过思月,她说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算了算了,想再多也没用,思月能拜在一尊元神高手门下修行,而且看太房虚的意思,应该不准备再收弟子,那思月就是他门下嫡传,怎么算都不吃亏。” 沈彦秋沉声道:“我不管太房虚是不是元神,他若是一心一意教授思月,我便加倍礼敬于他;若是打着其他的心思,便是豁出性命,我也不让他如愿。” 鹤星恫劝道:“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现如今一切都好,说不定还是咱们想差了,太房虚只是喜欢思月纯真无邪,这才收了她做弟子。凡事不能总往坏处想。” 沈彦秋叹道:“我出身小世界,修行道对我来说不是家乡。只是遇见你们之后,才有了一点家的味道,如今你怀着孩子,思月降生,我才算在修行道扎了根。” “有你们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 第六百六十一章 再见驴东来 “呀,爹爹!我睡了多久?” 沈思月一睁眼,发现自己还睡在沈彦秋怀里,黏糊糊的口水浸湿了沈彦秋大半个胸口,慌忙胡乱用手去擦。 沈彦秋法力一蒸,口水便瞬间蒸发,连那股味道也一并消除干净。 “也没睡多久,四个时辰左右。” 沈彦秋爱怜的摸着她的脑袋,笑呵呵的道:“小孩子就该多睡一会儿,否则怎么能长高长胖?” 沈思月眯着眼咧着嘴嘻嘻笑个不停,从怀里摸出一颗绿油油的糖豆往嘴里塞,半路上又调转方向塞进沈彦秋嘴里。 一股清凉的甘苦炸开。 苦味只有一瞬,还没来得及品尝到怎样的苦,顿时就化作一股澎湃的清香淡甜,引的津)液汩汩荡荡,只觉神清气爽。 沈思月自己也吃了一颗,摇头晃脑的笑道:“这是爷爷特意让人给我做的百草豆,因为我不爱刷牙,嘻嘻嘻……” 难怪这味道繁复无比,原来是采百草精华炼制,沈思月不懂其中的玄妙,沈彦秋却是清楚,草木之灵的生命力最是磅礴,炼制丹药之后效果更佳,沈思月每天一颗百草灵丹,身体的底子就要比旁人厚实许多,修行起来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亏她只把百草丹当做清新口气的糖豆来吃。 沈彦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不刷牙也能说的理直气壮!还有,以后不能再叫他们爷爷了,要叫外公!过段时间我和你娘亲完婚之后,就带你回凄凉洞见你师爷爷!” 沈思月瞪大了眼睛:“去了凄凉洞,那我以后还能再回来吗?我还有很多好朋友在这儿呢!” 沈彦秋笑道:“痛苦山的景色也很好,你师爷爷人也特别特别好,你这么可爱,他一定会喜欢你的。拿波山这边只要你想,就让你娘亲带你……” 突然想到三丈月一心要跟他去青丘,沈彦秋不禁又苦恼起来。 师尊一直是孤身一人,也从来没听说他结过双修的道侣,把思月扔在凄凉洞,让他一个人照顾孩子,我这个做弟子的是不是太不孝了? 嗯,还是要劝劝月儿,留在凄凉洞陪思月,最好是恫儿也一起留下。 藏云禁再神妙,也只是一道法术,生孩子是天地赋予女人的大道至理,藏云禁在天地至理面前一样不行。这一去青丘一路顺畅倒还好说,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只怕没有几年时间解决不了,倘若在路上便到了预产期,岂不是要麻烦? 好在鹤连山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却也没有做的太过分,布了一道藏云禁不说,还给了他一座法器鹤巢,专门用来温养婴儿,介时让恫儿在鹤巢里待产就是。 “呀!” 沈思月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沈彦秋怀里挣脱下来,跑进屋里拿出几根削的细长的碳笔,和一叠厚厚的黄纸,趴在桌子上慌慌张张的道:“四个时辰……豆豆让我抄一千遍癸水凝气诀!啊呀,他就给了我一天时间!这么一算我没时间了呀!” 沈彦秋脸色一冷。 这才多大的孩子,癸水凝气诀就算精简到只有百十字,一千遍也得十万字,别说一个孩子抄一天,就是一个大人不吃不喝的抄一天,也绝不可能抄出一千遍。 堂堂十二元辰的太房虚,就是这样教徒弟的? 沈彦秋沉声道:“他经常这样罚你吗?” 沈思月一边抄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也不是经常啦,偶尔一回也就几遍的事,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生这么大气,非让我抄一千遍!不就是看见爷爷……外公他们搂着女人睡觉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彦秋又惊又气,却也舍不得骂她:“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看?!” 沈思月嘟囔道:“不就白花花一片,其他的啥也没看见就被外公发现了……哦,那女人我不认识,不过她身体应该不好,我看她胸口肿了两个大包,可大可大了!” 沈彦秋咳嗽一声:“以后不许再去了!先别抄了,我带你去问问他,有这么教孩子的吗?” 沈思月道:“豆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时对我可好啦!这次我跟他说去把外公打一顿,他也立马就去了,所以我这是跟他交换的条件,就算完不成也不能耍赖的。” “娘亲这时候肯定是去奶奶那里了,爹爹你不用管我,反正我也抄不完,抄上几十遍我就不抄了,豆豆肯定不会生气的。你去看看娘亲吧。” 她聚精会神的抄写癸水凝气诀,小巧稚嫩的脸上明显闪动着坚毅执着的光芒,沈彦秋似乎明白了太房虚的用意,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奶奶,那就应该是岳母大人,昨天那个美艳妇人了,她应该在哪儿?是自己单独有洞府宫殿,还是就在毛颍宫? 月儿这双月宫还是冷清了些,丫鬟奴婢数量太少,否则这时候应该有人过来伺候洗漱才对。 沈彦秋向着洞府大门走去,一路上也没见着奴婢丫鬟什么的,抬头一看天色已然范黑,这才知道此时并不是早晨,而是天黑入了夜。 思月说月儿去找岳母大人,应该是错把现在当成早晨了。 昨天抵死缠绵过后,沈彦秋搂着三丈月和鹤星恫温存,三丈月便把整个拿波山的地图刻画在他识海之中,从双月宫到毛颍宫的路他也知道,索性便不招呼丫鬟带路,脚下加了几分法力,便快速向毛颍宫而去。 和月儿的婚事不能再拖,还是尽早办了为好,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很重要,却一直被自己忽略掉了。 至于雷子那边,能不能拿下拿波童巨这个集清纯和霸欲为一体的人间尤物,就不是他能帮得上忙的了,能勾搭上最好,勾搭不上,那就只能认命。 从双月宫到毛颍宫有两种方法,第一个就是使用直达的传送阵,不过沈彦秋可不想一进去就看到不该看的场面,有过一次经验的他实在不想再被亮瞎一次眼睛,虽然那是每个男人都梦想的场景,可毕竟是自己的老丈人,大被同眠之术说起来简单,修炼起来可不容易,要不是仗着一身修为,今天都有可能站不起来。 唉,现在腰还疼呢。 拿波圣境的景色很不错,当初布置这座庞大阵法的人考虑的非常充分,重叠空间阵法中布置悬空山主境,再配合从内部向外完全透明的映射法术,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身处封闭空间之中。 天地本就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牢笼,拿波圣境不过是具小而微,本质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出了双月宫,才发现双月宫所在的位置本身就是悬空山其中一座,边缘联通着许多通向其他山头的光路,可以根据面对的方向自行推进。 因为所有的小山头都绕着拿波山旋转的缘故,沈彦秋可以全方位的领略到拿波圣境的景色布置,心中愈发敬佩那位开发拿波圣境的前辈。 从双月宫的山头到毛颍宫,中间隔着两座小山头以及几块巨大的浮空石台,沈彦秋沿着光路匀速前行,不多时便到达第一块浮空石台。 “此时天黑入夜,两位岳父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沈彦秋不禁有些踌躇,这个时间点要是一进去发现他们两个正在办事,岂不又是一场尴尬! 心有踌躇,沈彦秋便站在石台上四处观望起来。 浮空山头和碎石环发出莹莹的光芒,与天空中的繁星明月交相辉映,整个拿波圣境都沉浸在一片朦胧,如同梦幻一般的灿白之中。 沈彦秋有个习惯,每当他无聊的注视远方,又没有主动思考某件事之时,脑海中都会不由自主的开始闪现画面,天马行空的思维会自发的无规则跳动,前一刻还是唯美的拿波圣境,下一刻就直接跳到离恨界遇见刘海蟾的封印之处,那些完全没有关联的画面无缝衔接,却也丝毫不显突兀。 目光处于茫然的空洞状态,根本没有聚焦,整个人完全就是在放空思维的发呆。 “那边的兄弟,请问毛颍宫怎么走?” 沈彦秋正自胡思乱想,忽听一声爽朗的轻呼,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站在身后不远处,向自己招手示意。 当先一人身披锦衣,身材高瘦,唯有一张脸又细又长,是最明显的特征,只是其人气质优雅,笑容温和,倒是让人忽略了容貌的特异。 长脸汉子身后并排站着三人,隐隐以头一个黄脸汉子为先。 黄脸汉子约有三十来岁,面黄无须,套着一件明黄色的鱼鳞细甲,背后交叉插着两柄红蓝相间的兵器,只见柄不见尾,看上去似乎是一对短剑。 左侧是个身高九尺的昂藏大汉,如同铁塔一般耸立,红面细眼,长髯飘飞,身穿一领亮绿色长袍,眯着眼斜上看天。 右侧则是一个同样瘦高的青年,看上去比黄脸汉子还要文弱许多,带着一股子儒家书生独有的气质,只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炯炯有神,将原本文弱的气息冲散大半。 沈彦秋一眼就认出当先那人,连忙快步走过去,笑呵呵的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东来兄,别来无恙乎!” 驴东来愕然道:“恕我眼拙,不知何时与道兄相识?” 驴东来是个豪爽之人,向来不喜欢虚伪的做派,否则只要打个哈哈说几句客气话敷衍过去,并不说不认识沈彦秋,而是一时恍惚没想起来也就是了。 沈彦秋也不以为意,笑道:“东来兄贵人多忘事啊!可还记得碧波潭的小修士?” 当初驴东来明显偏袒于他,不管是看不惯童元浪也好,卖哀无心面子一眼也罢,终归是实打实的帮了他一把,比那头老龙两边和稀泥自然不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彼时沈彦秋修为不如他,没有能报答之处,只把这份恩情铭记在心。 驴东来一惊,随即懊恼的一拍脑门,呵呵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圣王!” 这句大圣王就是玩笑话了,不过二人相识便起于此,驴东来称呼他大圣王,却比喊他沈道兄要亲近的多。 “没想到匆匆一别不足十年,大圣王便有这般修为,连驴某也看不透了!” 驴东来身为智穹宗麾下智囊,并不以武力见长,这些年来虽然也是勤于修行,却也不过还是金丹三转的境界,和沈彦秋几乎相差三个小境界,自然看不透幻魔道收敛之下的气息。 沈彦秋连连拱手:“东来兄太客气了,参天城已成过去,大哥如今也行踪不定,哪里还有什么大圣王?东来兄若不嫌弃,你我以兄弟相称就是!” 救命之恩,当的起一声兄弟。 驴东来亲切的挽着沈彦秋的手道:“既然兄弟抬爱,看得起我驴东来,我也不是矫情之人,这便同你做兄弟了!” 两人说说笑笑聊了几句闲话,沈彦秋问道:“这几位道友看着面熟,东来兄怎不介绍一下?” 沈彦秋只是看着他们三个面熟,不过急切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三人都只是筑基修为,算不得什么高手,红脸汉子和白面书生一扬一敛,都有筑基后期的修为,黄脸汉子看着其貌不扬,则是筑基后期。 筑基境的修士,对如今的沈彦秋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哪怕是元魔山的门人。 驴东来笑道:“这几个是大师兄前些年刚刚收入门下的弟子,一直在堂内修行,这次我奉命上拿波山,大师兄命我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 沈彦秋道:“前些年在南疆朱龙河,我还有幸见过智帅一面,若不是他出手,只怕我要伤在牛圣婴的三昧真火之下。” 驴东来道:“此事我也听大师兄说起,说他当年化身游历小世界,曾与兄弟你有过一场相识的缘分。” 黄脸汉子脸色微变,不禁盯着沈彦秋打量起来。 驴东来指着黄脸汉子道:“他是豹尾真尤元德。” 一指红脸汉子道:“他是青雨环长生。” 再一指白面书生:“他是梼杌苍义德。” 豹尾指奇兽诸犍,青雨指奇兽雨工,梼杌便是梼杌,都是上古时期名震一时的大妖魔。 驴东来道:“兄弟不必惊讶,只是得了一丝异兽血脉,重新锤炼的真身而已。若真是上古异兽的后裔,别说大师兄肯,就是三堂的大佬们也不可能让我带他们下山。” 沈彦秋也看着他们三个,迟滞的道:“可是栖霞山的三位兄长?” 尤元德一愣:“你是止榕兄弟?” 环长生猛然睁开眼睛,其中有丝丝电光闪烁,苍义德咧开嘴大笑道:“还说是什么大圣王,原来是你小子,邵四!” 驴东来脸一沉,怒道:“放肆!沈兄弟身份尊崇,便是不提大圣王这个称呼,那也是无心尊者的嫡传弟子,未来执掌神道四宗大悲宗的宗主,论起来和大师兄平辈,你们几个也敢这般无礼!” 尤元德面色讪讪,环长生面皮潮红,苍义德脸上则是一阵抽动,显然对驴东来的喝骂不满,只是不敢发作。 沈彦秋连忙劝道:“东来兄有所不知,此事我与智兄也曾分说清楚,我和三位兄长是私底下的交情,并不妨碍彼此的身份,大家各论各的就是。” 驴东来这才面色稍霁,哼道:“修行道不是土著小世界,你们三个重修妖道,算是转世重修了一回,过往的一切都已斩断,小世界的一切也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沈兄弟顾念旧情喊你们一声兄长,你们却要小心有没有资格应承!” ------------ 第六百六十二章 袁无极在哪儿 转世重修,由人入妖。 这是改变种族和出身的决定。 诚如驴东来所言,尤溃三兄弟舍弃人身修妖道,纵然如今再次化为人形,本体也是带着上古异兽血脉的妖族,确实已经和过去的一切斩断因果。 沈彦秋的三位兄长是五洲小世界栖霞山的尤溃三兄弟,却不是如今元魔山智穹宗门下的三头妖兽。 沈彦秋顾念旧情,他们三个却不能随口应承,就像当初认识林道轩之时,沈彦秋和他脾气相投,彼此也是兄弟相称,直到鸟山鸣桐认了他这个兄弟,林道轩打死也不敢再叫他,见了面也是师叔长师叔短,虽然情谊不变,身份却截然不同。 这就是规矩。 说是各论各的,沈彦秋称呼智穹宗为智兄,又叫他的弟子为兄长,他们师徒之间岂不是乱了套? 驴东来一心拥趸智穹宗,视他为未来的元魔山主,能坐上妖皇至尊的宝座,平日里多以掌宫大师兄、智帅相称,直接称呼大师兄的时候都少之又少,可谓智穹宗的心腹之人,如何能看着他的弟子乱了规矩。 尤元德面上略带凄苦,讪笑道:“东来师叔息怒,是弟子等不懂规矩!” 沈彦秋轻叹一声,也不再解释。 “东来兄一向公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拿波山?” 碧波潭不过是方圆数百里宽阔的一泊水潭,万圣老龙也不过一头下品龙王,驴东来也要去拜访一下,足以说明他平日里干的都是这般勾当。 驴东来一边挽着沈彦秋向前走,一边笑道:“说来也是天大的喜事,大师兄近来突破金丹进阶神婴,修成东荒青龙元神,陛下特意为大师兄举办长生宴,邀请天下各路妖王观礼,愚兄我是跑腿的命,特来与拿波二王下帖。” 他嘴上说自己是跑腿的劳碌命,面上却洋溢着明显的得意,仿佛修成妖王进阶神婴的不是智穹宗,而是他自己一般。 驴东来知道智穹宗曾化身颜西柳进入五洲小世界之事,所以对沈彦秋也没有藏着掖着,况且智穹宗修成妖王,本就是天大的喜事,早晚都会公诸于众,他也就说的详细许多。 他带着尤溃三兄弟到场,只说是奉了智穹宗的吩咐前来,请拿波滕和拿波逊前去观礼。 驴东来细说之后,沈彦秋这才明白。 智穹宗要炼东荒青龙元神,必要采东方七宿星力锤炼金丹,于金丹之中蕴养青龙道胎,如此才能破碎金丹之后,炼就四灵四象的青龙元神。 他不愿走元魔山一众妖修的老路,故而没有主修天妖转生之法,只一心锤炼青龙破月斩。不过青龙破月斩虽然出自仲云胥的万兽真经,以镇魂魔刀的刀法为根基所创,却毕竟只是一路刀法。 智穹宗要自己走出一条新路,将毕生的感悟推动青龙破月斩化道术为道法,修行速度自然要比旁人慢许多,这也是为什么他身为仲云胥的大弟子,直到如今才成就元神的原因。 只因他修炼青龙元神,乃是化虚为实触怒天道之事,故而他的九重天劫也自与旁人不同,虽是同样九道天雷,却不是荡魔扫妖的枢机之雷,而是九柄太玄天毒神刀。 五行以金克木,太玄天毒神刀便是金精之气所化。 青龙为四象真灵,乃是天地大道化生的先天神灵,凡俗生灵要祭炼青龙元神,必定要受天谴大劫,故而才有专斩青龙元神的太玄天毒神刀降下,阻他证道。 智穹宗毕竟是元魔山大师兄,身兼天斗天刑二堂之主,妖皇仲云胥的弟子,自有无穷手段应对太玄神刀劫,并将九柄有形无象的天毒神刀祭炼成虚实随心的法器,再慢慢温养祭炼,提升到法宝程度。 智穹宗成就元神,于整个妖族而言都是大事,仲云胥摆了一场长生宴,以智穹宗为主,近百年成就元神的大妖为辅,广邀请天下同道观礼。 沈彦秋抚掌赞叹道:“智兄隐忍多年一朝勃发,修成四象真灵元神法相,当真是可喜可贺!可惜兄弟我无缘前去观礼,实在是痛心不已。” 驴东来笑道:“兄弟要去有何难处!愚兄与你做保,保证没人拦你!大悲宗未来的宗主恭贺大师兄,这也是大师兄面上有光!” 沈彦秋叹了口气:“实在是不巧,兄弟我只等在拿波山完婚之后,便要有一趟要紧事去办,只怕要耽搁几年时间,智兄的长生宴怕是要错过了。” “哦?!” 一听沈彦秋提起成婚,驴东来便不提做保之事,反倒饶有兴趣的问道:“不知兄弟娶的是哪位公主?若是这几天就办,愚兄拼着大师兄责罚,也要留下喝一杯喜酒!” 沈彦秋道:“白月公主,拿波三丈月。” 驴东来思索片刻,再次问道:“可是电母元君门下?” “东来兄也知道?” 驴东来面色一变:“兄弟,且恕愚兄多嘴再问一句,电母元君的大天圣,可交给了白月公主?” 沈彦秋点头道:“正在月儿手中。” 驴东来面色古怪的道:“兄弟啊,你既然知道大天圣,可知道无量剑宗十名剑之一的大天雄?” “十名剑如何不知……” 沈彦秋猛然惊醒:“兄长是说圣雄之约?” 沈彦秋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法力猛的一个震颤,霎时间止不住法力外泄,直推的驴东来三人一阵摇晃,定不住身形。 当初在南疆被猿飞日月截杀,那厮曾提起过圣雄之约,说是当年丢雷老姆祭炼大天圣,曾去无量剑宗拜会曹天霸,从名剑大天雄之处寻来灵感,这才将大天圣完善,祭炼成顶阶之上的准法宝级别。 为了这一场因果,丢雷老姆特意和曹天霸约定,日后手持大天圣的弟子就嫁给手持大天雄的剑主为妻,此之谓圣雄之约。 难怪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却又摸不着头绪,原来是把这要命的一茬给忘了! 丢雷老姆封闭积雷山,连三丈月也撵去平顶山莲花洞找金银二妖王,只是三丈月没有去平顶山,而是追寻沈彦秋的踪迹一路寻到南疆,这才有了后来云头之上鱼得水,桃花源里纳赤龙之事。 剑宗曹天霸是修行道第一剑道大宗,单论剑道修为无出其右,勾离琼虽然修为远逊曹天霸,却也是积雷山之主,金丹九转就被人尊称为电母元君、丢雷老姆的存在,两个干女儿是妖王不说,和九天神上雷震霄、大力魔王牛太煌、无量剑宗曹天霸都有一场交情。 他们两个定下的圣雄之约,谁敢违背? 可偏偏如今木已成舟,三丈月连女儿都给沈彦秋生下了,就算大天雄的剑主再宽宏大度,也不可能接受三丈月。 当然不接受归不接受,但这个气可不能不出。 预定下的媳妇被人捷足先登,自然是电母元君的过错,然则不管电母元君有没有将此事告知三丈月,都不是借口。 如今拿波山要给沈彦秋和三丈月举办婚礼,这不是明摆着打无量剑宗的脸,打大天雄剑主的脸? 而且这一任大天雄剑主,乃是剑宗曹天霸的儿子,无量剑宗的少宗主,身份比沈彦秋只高不低,他要是在婚礼当天上拿波山大闹一场…… 沈彦秋冷哼道:“当初我上积雷山为月儿求医救命,电母元君就已经知道了我和月儿的关系,可她还是将大天圣交给月儿,却不知是何用意?她电母元君交友广阔,上到雷帝天尊,下到大力魔王,难道就不将大悲宗放在眼里?” “我在修行道也混了几十年,不是不懂修行道的规矩,权衡利弊之下,无非就是拼拳头罢了!这口气今日我忍得下,来日自有找她讨说法的时候!” “我平素在外行走多以化名示人,为的就是不借师尊名头压人,大天雄剑主若是真敢来闹事,我便叩请师尊出手,也让他知道我沈某人,不是谁都能拿捏的软柿子!” 尤元德三人一直默默听着,环长生和苍义德倒是无所谓,尤元德却是震惊不已。 这还是当初那个有些唯唯诺诺,被吓一吓就浑身颤抖的文弱书生么? 尤元德咳嗽一声,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轻声道:“沈……前辈,不知最近可有大猿王的消息?” 嗯? 尤元德这一问甚是突兀,便是有些磕绊的那声前辈,也被沈彦秋忽略。 驴东来却是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差点把大猿王这茬给忘了!兄弟想来已经得知大猿王打上自在魔宫,以一杆齐天圣大战大力魔王,和魔道神兵平天圣也拼了个势均力敌啊!哈哈哈,就算是大力魔王故意放水,大猿王这一仗也足以名扬天下!” “不仅如此,大猿王当时还带着香狐一族的公主,以及西极陷空山的白娘娘。香狐公主也就罢了,白娘娘可是出窍境的高手,又有陷空山一片偌大的基业,可以说是大猿王最坚强的后盾。” “兄弟是大猿王结拜义弟,又是他亲口认下的妹夫,抛开无心尊者不谈,就算旁人帮着向着你,他可一定会!” 袁无极是谁? 要说行事张狂乖戾,这样的人修行道一抓一大把,若是再加上愣到不怕死,那可就屈指可数了。 袁无极恰恰就是其中一人。 大力魔王欣赏袁无极谁都知道,甚至纡尊降贵和他兄弟相称,一早同袁无极定下牛圣婴和袁露凝的婚事,与他做个亲家,这是何等的恩宠? 就连袁无极无理取闹一般的推了这件婚事,转把妹子许配给沈彦秋,大力魔王也只是推平参天城,以五行大山镇压袁无极,没有伤他性命。 明眼人都知道,牛太煌渡过七次天劫证道大宗师,步入出神入化的境界,区区一个金丹九转的袁无极,便是他万里传神一座分身的眼神,袁无极也经受不起,何必施展摄拿五气源流的大神通,费力气弄一座五行山镇压袁无极? 还不就是为了让袁无极感悟他渡劫时收取的先天五气,助他破碎金丹成就元神。 猿魔疯神法在妖族内部也算鼎鼎有名的上乘功法,更是猿猴一族最强的功法,向来最大的特点就是战天斗地毫无畏惧,越阶战斗更是其特点中的特点。 这次举办婚礼,就算哀无心不来坐镇拿波山,只要能请得袁无极过来,沈彦秋也能安安稳稳的把事儿办了。 袁无极怕过谁来? 连大力魔王他都不怕,还怕一个大天雄剑主?亦或是他背后的无量剑宗? 打不打得过先不说,反正气势上是不能输的! 被驴东来这么一解释,沈彦秋心里也是异常期待,可自从袁无极打上自在魔宫全身而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踪迹,很多人推测他是跟着白娘娘一起去了西极陷空山,也有人认为是跟着胡梦媛一起去了青丘国。 但沈彦秋知道根本不可能。 袁无极桀骜不驯,就连牛太煌和仲云胥的招揽都不屑一顾,行僭越之事自称大猿王独领参天城,哪怕被元魔山和自在魔宫消灭也不怕,怎么可能会跟着女人走? 无论是西极陷空山还是青丘国,都不是他的东西,让他去寄人篱下,比杀了他还难受。 沈彦秋摇头苦笑道:“可惜我也没有大哥的联系方式,否则一定要通知他过来给我撑场子!” ------------ 第六百六十三章 金翎传讯 驴东来叹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沈彦秋洒脱一笑:“有甚可惜?我自然是希望大哥能来的。大哥能来固然可喜,他若不来也一定是抽不开身,我怎能将自家之事都压在他身上?” 驴东来点头道:“没错,就算大猿王不能到场,还有尊师无心尊者,料想无量剑宗应该不会借题发挥,最多也就是大天雄剑主亲自前来。” 沈彦秋道:“你说大天雄剑主是曹剑宗的儿子,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修为如何?” 驴东来道:“此人名叫曹颂,后来因为执掌大天雄,被曹剑宗赐名大天无忌。至于修为几何,愚兄也不清楚。” 沈彦秋讶然道:“东来兄一直多在修行道走动,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驴东来摆手道:“兄弟高看我了,我身上虽然挂着天斗堂的名头,却也不过只有金丹四转的境界,哪里能万事皆知!” 天斗堂都是战斗狂人,天刑堂则是执掌刑罚,天机堂主攻锻造神兵法器,大家各司其职。驴东来在天斗堂挂名,实际上还是独属于智穹宗单独开辟,类似于参谋处军机处之类的部门,出谋划策者有之,探听消息者有之,各行其是。 沈彦秋思忖道:“大天雄在十名剑的排名靠前,必然是法宝级别的剑器,大天无忌若是元神境界,有大天雄在手,寻常神婴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我这区区修为?介时我便拼死与他一战,不弱了我大悲宗的名头就是。” “倘若他没有元神修为,那大天雄也必然如同真罡水母千蛇一般,被封印力量压制到法器级别,我有千机带和水火锋在手,除非他有金丹七转以上的修为,我断然不能战而胜之,否则我也有一战之力,说不得谁输谁赢!” 驴东来赞许道:“不错!打不打得过要打过才知道,连人都没见着就失了锐气,一味借力解决,纵然大天无忌修为不如你,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兄弟有这份豪气,未尝不能打败大天无忌,介时他也无话可说,曹剑宗也绝不会因此大动干戈。” 沈彦秋苦笑道:“兄弟我是先给自己壮壮胆,尽往好的方面想,至于究竟如何,还是等大天无忌来了之后再做打算,如今说再多也是无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驴东来点头道:“可惜大天无忌此人素来神秘,连我也搜集不到他的讯息,只怕拿波山这边派人去查……不过时间紧迫,说不定也有意外的收获,正好我要去面见二王,兄弟且与我同去,跟他们言明此事,加倍加派探子去查,能多知道一点也好。” 沈彦秋道:“正有此意。” 拿波山的探子若是真能探听到有关大天无忌的消息,那么就绝对有能力找到袁无极的所在,可是拿波山的力量并不算强,探听消息的能力自然也是如此,所以沈彦秋对这两件事根本没报什么希望。 这件事目前来说确实只能被动等待,沈彦秋便将话头一转:“东来兄此时方才来到拿波山,似乎有些仓促。” 沈彦秋自双月宫出来之后,便已是天黑入夜,后来他在浮空石台上待了将近半个时辰,驴东来才出现在拿波圣境之内,实在是仓促的紧。 既然是妖皇至尊给智穹宗办长生宴,派遣门人上拿波山给二王下帖子,那就是非常正式的事情,断然不可能赶到晚上拜山。 驴东来笑道:“我妖族数量众多,算起来比人族魔族等其他种族的总和还要多,修行道四大疆域,再加上四极四海之地,像拿波山这般独立的山头不在少数。天机堂的匠师不可动用,故而只能动用天斗天刑两堂,以及拱卫圣山的众多高手,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这世间没有天生的魔族,世间万物皆可入魔,这才是现如今魔族的由来,故而魔族的数据一直相对稀少。人族虽然遍布四大疆域,但总体数量也不过是魔族的十余倍,远远比不上妖族。 世间万物皆可入魔,亦是可以成妖。一块石头,一只鞋子,乃至一口井甚至一朵漂浮的云团,年深日久得了机缘都能生出灵智成为妖物,故而妖族的根基最为深厚,这才能够遍布四大疆域的同时,连四极之地以及四海之中,都有他们的身影。 修士虽能腾云驾雾驾驭剑光遁光,瞬间飞腾数十里数百里,但对于广阔无垠的修行道来说,这点速度依旧不算什么。元魔山作为妖族祖庭,名义上掌控天下妖族,却也仅仅只是名义上。像西极陷空山、东极天蓬山等多处妖族重地,就连名义上的管辖也不接受,元魔山也是无可奈何。 沈彦秋又道:“我看东来兄几位进入拿波圣境,连一个接引之人都没有……这似乎不合规矩啊?” 驴东来作为妖庭使者,按理说地位和拿波滕二人也不差,甚至还要尊崇一些,理当拿波滕和拿波逊亲自出来迎接,可现在竟然跟偷偷摸摸混进来的一样。 驴东来笑道:“都说拿波山别有洞天,洞里洞外完全是两个世界,愚兄来得匆忙,不能耽搁太长时间,索性忙里偷闲一把,进来欣赏一下拿波圣境的景色,故而才没叫人陪同。” 沈彦秋点头微笑,心里却暗暗想着,你方才还说跑腿劳碌,不敢耽搁,就算不想摆谱让拿波滕二人出来迎接,那也应该找两个熟路的带着进来才是,如何自己一行四人就进来了,如此岂不是更浪费时间? 方才你说若是我成婚,你便是耽搁几天也要留下喝杯喜酒,说话如此前后矛盾,与你智穹宗麾下智囊的身份不符啊! 沈彦秋暗自盘算,却不好明言,驴东来的话虽然前后稍有偏差,但总体上却有理有据,况且这是他们妖族的家事,他是人族又是女婿,实在不好掺和进去。 拿波山独立于元魔山之外这么多年,依旧安安稳稳屹立不倒,拿波滕和拿波逊两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连他们任意一个都不了解,却替他们担心什么? 沈彦秋忽然觉得去毛颍宫的举动索然无味。 既然拿波逊二人已经答应他近期举办婚礼,只过了一天他就再次去说这事儿,催促之意太过明显,也显得不相信他们,而且这事儿就算要提,三丈月也比他更合适。 三丈月在他俩心中的地位,他现在可是非常清楚。 心中盘算妥当,沈彦秋被大天无忌压迫的心情难得轻松些许,当即同驴东来随便解释几句,给他指明了毛颍宫的位置,又郑重其事的跟尤元德三人告了声别,便转身原路返回。 直到沈彦秋身影消失,驴东来这才收起笑脸:“元德,你怎么看。” 尤元德略做沉吟道:“师叔当真不知道大天无忌的讯息么?” 驴东来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尤元德道:“那弟子换个说法。师叔当真不知道大猿王如今身在何处么?” 驴东来收起笑容:“那你说,大猿王会来参加他妹夫和别人的婚礼吗?” 尤元德还没说话,环长生眯着眼睛接口道:“大丈夫三妻四妾不过平常,他身为大悲宗嫡传,身边只有三两个女人,已经算是难得了!山上的叔伯兄弟们无论成婚与否,多的是女人成堆,只当做是泄)欲的工具,哪有什么真情实意?向来只听说大猿王桀骜不驯行事乖张,却没听说他不明事理。” 尤元德脸色一沉:“二弟,怎么跟师叔说话呢?” 驴东来摆摆手:“长生就是这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却比你总是藏着掖着要好。我和掌宫大师兄的关系你们清楚,倘若对我还要表里不一玩什么心机,那就毫无意义了。” 苍义德有这么腼腆的笑道:“东来师叔对咱们一向关爱有加,大哥你是知道的,咱们有什么就说什么,就算说错了,师叔也不会怪罪。” 驴东来道:“你这性子却要改一改,否则何时才能激发梼杌血脉?以前你脾气火爆大大咧咧,我还觉得有些聒噪,如今换了性子之后,我却觉得不习惯。” 尤元德道:“二弟太傲,三弟太直,在山上没少得罪人,若不是有师尊压着,东来师叔百般照应,我们兄弟三人这些年少不得苦头吃。弟子铭记在心不敢或忘,如今实力低微没有报答的机会,唯有将师叔当做师尊一般尊敬爱戴。” 驴东来笑了笑,对尤元德掏心掏肺的话不做回答,只是说道:“拿波滕和拿波逊在拿波山给沈兄弟办婚礼,倘若没有人通知,大天无忌怎么知道?同样,大猿王又如何能知道?” 尤元德道:“逊王嫁女,夫家又是大悲无心的弟子,以他二人的脾性,这般长脸的事必然会广发喜帖通告天下妖族,大天无忌和大猿王收到消息的可能性很大。” 驴东来叹道:“所以说你们都小看了拿波山的两位妖王啊!” “兔族和猿魔一族一样,已经数万年没有出过元神高手,即便如此依旧是我妖族的大族,陛下甚至默许他们僭越妖王的称号,你们以为是为什么?陛下的绝学狮子吼威震修行道,山中一众师兄都没几个获赐,偏偏让滕王兄弟得了去,你们以为是为什么?大猿王能越阶血战,天下皆知,所以才能以金丹九转坐镇参天城,那滕王和逊王呢?他们一样是金丹九转,为什么能镇压住容纳了整个兔族的拿波山,安稳至今?” “莫要小觑了天下英豪!” 尤元德慌忙躬身施礼:“师叔教训的是!” “特使大人远道而来,老夫没能及时迎接诸位,还请特使大人恕罪!” 几人正顺着沈彦秋指的道路向前走,驴东来也是边走边说,忽听一阵嗡鸣如同雷鸣狮吼,拿波滕的声音浩浩荡荡充斥整个拿波圣境。 驴东来脸色骤变。 这股气息,明显是元神修为的威压! 一道金光自拿波主峰飞射而来,瞬间铺成一条金光碾道,金光凝如实质,好似一座拱桥,桥身便似真个拿纯金打造的一般。 “特使大人请上桥,老夫备好了酒,给特使大人接风洗尘!” 几人眼前一晃,不知不觉就已经站在了金光碾道之上,随着金桥缓缓收回,向着毛颍宫而去。 拿波滕的狮吼功,拿波逊的如意金桥! 拿波滕和拿波逊双双晋级神婴! 这真是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圣山那边竟然没有收到一点风声,连天斗堂的捕风、捉影二部都没收集到消息! 驴东来一瞬间心思电转,急忙压下心头惊愕,一个莫名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拿波滕二人不愿旁人知道这场婚事,是怕无量剑宗来找麻烦,结果连自家修成元神的事也给瞒了下来!哼,想来是知道今日瞒不住我,这才爽快的显露出来!陛下为大师兄举办长生宴,连百年之内成就神婴的妖王尽都算上,他两个却不向圣山报备,是何居心?” “好你个拿波滕!看来是要好好敲打敲打才行!” 当即取出一枚亮金色的翎羽,化作一头拳头大的金鹰抖手射将出去,出手便隐去行迹,直接破开空间而去。 他这一下使的甚为隐蔽,金翎上环绕的气息古朴沉重,连拿波滕二人的感应也直接屏蔽,若非尤元德三人和他站在一起,也发现不了这个小动作。 尤元德三人对视一眼,交换过眼神之后立即挪开目光。 师叔一出手,只怕大天无忌和袁无极想不知道这事儿都难。 “师弟啊师弟……唉,你我之间这一场糊涂缘分已尽,也不知你能否撑过这一回!” ------------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夜话 沈彦秋转身回双月宫,那叫一个干脆。 倒不是他不想多陪陪驴东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不过驴东来此行有要事在身,他也不能因私冒公,耽搁了驴东来的正事。 驴东来此行代表元魔山,就算再忙,拿波滕二人也不会立即放他离去,怎么也得应酬一场,安排休息一晚。 况且驴东来如今虽然修为不如他,可也没什么需要他报答的地方,总不至于将千机带或者水火锋送出去,这两件宝贝一件意义非凡,一件是日后证道的本命之物,沈彦秋断然是不能动的,可除了这两件宝贝,沈彦秋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五行剑丸? 已经化入北极神光剑中。 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 这门秘法是大哥给的,大哥一向不服从元魔山,没有他的允许,也不能给。 十方魔道? 这是自己立身之本,证道之基,与性命一般重要的东西,于情于理都不能给。 如今只能先欠着。 倒是可以通过此事,拉进一下二人之间的距离,日后总有回报他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拿波山这边的事情,动身前往瀛洲入青丘,还了刘海蟾那一段因果,才好将修为更进一步。 还是赶紧回去跟月儿商量一下,让他和两位岳父说一说,尽早将婚事办了才好。 至于大天无忌。 沈彦秋不是蠢笨之人,方才只是驴东来突然提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把心安定下来,这才想起拿波山和无量山远隔千万里,大天无忌又怎么会时刻关注拿波山发生了什么? 虚惊一场。 不过也不能不防备,若真是婚礼当天大天无忌带人前来,自己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正往回走,忽见不远处一块房屋大小的浮空石上坐着一人,样貌英俊且年轻,一头银色的短发甚是引人注目。 倘若是个女人,沈彦秋只当没看见,走也就走了,可那分明是个男人,而且沈彦秋总觉得那人是在等着自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这股感觉愈发强烈,索性便飞身过去。 “看什么呢?” 既然认为他是在等着自己,沈彦秋也就放松了许多,既不问他是谁,也不说自己是谁,随口就来了句你在看什么,倒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随便说两句闲话一样。 那人也不在意,伸手指着东方天空中一颗略显晦暗的赤红大星道:“看它。” 沈彦秋不懂星象,随口说道:“红色又这般大,那是荧惑星?” “不是。” 银发青年头也不回的道:“只是一颗普通的星辰罢了。” 沈彦秋道:“那看着有什么劲儿?难不成还能因此感悟吗?咦,你不是……” 银发青年一开口,沈彦秋就觉得非常熟悉,猛的想起跟胭脂雨落诗打完架之后,动身去双月宫的路上被人拦住,还被好好灌输了一堆道理,那人的声音岂不正是和眼前这人一模一样? 原本沈彦秋还随意的盘腿坐着,姿态甚为懒散,这时赶紧起身,恭敬的施礼道:“不知是前辈在此,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银发青年道:“我不是你的前辈,别瞎客气,要坐就坐下,不想坐就站着。” 沈彦秋一听,索性又一屁股坐下。 “不管是不是前辈,总得有个称呼,你不让我喊你前辈,还请告知名姓,我总不能喂呀啊呀什么的。” 银发青年道:“我叫窦天兔。” “窦天兔?你是太房虚!” 沈彦秋浑身一僵,冻魔道和炎魔道的法力同时上冲,冻气被魔火蒸腾,瞬间在头顶生出一片朦胧水汽。 太房虚呵呵笑道:“你怕什么?” 沈彦秋也觉得有些紧张过头,太房虚是小月儿的师尊,说起来他两个也算平辈,自然没有什么前辈晚辈的分别,不过太房虚毕竟是元神修为,而且名声不好…… 先是叛出拿波山去了神仙道,如今又叛出神仙道回来拿波山,这一来一回就算是两次了。 拿波山是他本家,神仙道是修行道第一宗门,他竟然也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而且拿波滕和拿波逊不排斥他也就算了,神仙道竟然至今都没有前来逮捕他。 这里面明显有情况嘛! 沈彦秋稳住心思,也学着太房虚盯着空中那颗大星:“我怕你突然动手,你是元神修为,我打不过你。” 太房虚轻笑道:“放心,你我无冤无仇,就算为了思月,我也不会对你出手,相反还会帮你一把。” 沈彦秋奇怪的道:“说起来我一直弄不明白,你堂堂十二元辰、元神宗师,为什么突然收我女儿做弟子?还有你说帮我,你怎么帮我?” 太房虚道:“我一心向道,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思月这丫头古灵精怪,很合我的心意,收她做徒弟又如何?正如你所说,凭我的身份道行,收她做徒弟还能委屈了她?你也不用拿神仙道说事,我既然重新回归拿波山,就不再是什么十二元辰,神仙道那边自有我一人应付,也不会牵连拿波山。” “至于如何帮你……” 太房虚伸手一抹,虚空中就出现驴东来一行四人站在如意金桥上的景象。 “你在监视他们?” 你这家伙还真是够神秘的。 太房虚没有回答,只是伸指一点,虚空景象便开始倒退,直到一抹金光退回驴东来掌心,他才将画面定格。 驴东来掌心中,正是一枚亮金翎羽。 “这是鹰毛……你别想歪了。” 太房虚指着那枚翎羽道:“当年鹰王觉醒金翅大鹏血脉,将自身翎羽以振北图南的心法祭炼,取了一部分交给天斗堂,做传达重要讯息之用。振北图南是鲲鹏纵横法的无上神通,穿梭虚空横渡宇宙轻而易举,拿波山的阵法察觉不到。” “你猜,他传递出去的是什么讯息,竟然值得使用一枚鹰王翎羽?而且还是在两个老头子眼皮底下?” 沈彦秋沉声道:“应该是两位岳父大人成就元神之事。” 拿波滕和拿波逊双双元神,于妖族来说也是大喜事,而且两个元神高手相加,丝毫不逊色于智穹宗修成东荒青龙元神,只不过智穹宗的身份地位超然,两者之间才没有可比性。 拿波山一直尊奉元魔山,如今还有许多高手在元魔山任职,也就是说一旦有任何情况,元魔山都可以无条件的抽调他们两个过去。 可偏偏他们两个修成元神,却没有跟元魔山报备,这就出现问题了。 如此重要之事胆敢不通报祖庭,你们两个是何居心?难道也想和袁无极一样脱离元魔山不成?袁无极有牛太煌撑腰,仲云胥可以看在大力魔王的面子上不计较,你拿波山有谁撑腰?你们俩肚子上的肥肉吗? 这事儿可大可小。 太房虚点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沈彦秋笑道:“你们这些高人总是喜欢故作神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就是,我要是什么都猜得到,我不就是赵正阳前辈了?” “天机子也有算不到的事情,否则也不至于被镇压在血河深处了。不过大宗师的所作所为,谁又能猜的清楚?有人觉得他被血河镇压,也有人觉得他是故意为之,甚至有人说血河祖师的卜算能力不在他之下,他们两个早就有过联系,这次不过是借鬼道覆灭徐无城的机会,名正言顺的进入血河。” “你说那一条是真的?” 沈彦秋断然道:“怎么可能!徐师是赵前辈最疼爱的弟子,赵前辈就算要跟血河祖师联合,也不可能放弃徐师,让他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太房虚笑道:“世事无绝对,你又不是赵正阳,你怎么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和徐沐白的关系,就不拿这事儿刺激你了,事实究竟如何,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我就想问问你,想不想知道驴东来传递出去的第二个讯息是什么。” 沈彦秋道:“与我有关?嗯,你这般强调第二件事,一定是与我有关,东来兄给元魔山发与我有关的讯息……没理由啊,整个元魔山我除了认识智穹宗之外,也就和仲云虎见过几面,还没有丝毫交情,他能发什么关于我的讯息?而且还是如此贵重的鹰……毛。” 太房虚道:“你有什么事,能让如今的修行道再起动荡?” 沈彦秋脱口而出:“我的功……嗯?不对!” 他本想说我修炼的功法,可转念一想十方魔道的讯息早就被哀无心和赵正阳联手遮蔽天机,根本没人知道他修炼的功法是太古神魔法门,就算通过他出手揣摩过的人,也不过以为是哀无心为他寻了一部同魔道《天魔解)体大法》相差仿佛的顶级功法。 《天魔解)体大法》是牛太煌成就大力魔王的根本,也是现如今魔道最强绝学,世间的魔道法门无出其右,便是洞玄嗔号称魔道祖师,传承下来的功法也不如《天魔解)体大法》,哀无心能寻到的,多半也只是较为普通的顶级魔功。 为了这么一部功法,实在不值得得罪哀无心这尊大神。 既然不是功法,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他和三丈月的婚事。 只有把他和三丈月的婚事公诸于众,才有可能惊动无量剑宗,惊动一直极为神秘的大天无忌,惊动不知所踪的袁无极,介时大天无忌现身婚礼现场,和刚刚打出威名的袁无极大战一场,由此牵扯出无量剑宗、积雷山、自在魔宫、西极陷空山,乃至隐世不出的青丘。 这一下,可不比几位大宗师齐聚离恨界和云中城差到哪里去。 离恨界造就一位天道六劫,死伤千万生灵,云中城那次声势略逊,却也死了一位六劫巅峰的大孔雀王,连孔雀王子孔香君也被苍云术捉了去。 这一次呢? 这一次会成就谁,还是会死了谁? 沈彦秋冷声道:“东来兄要害我?” 太房虚拍拍手,从怀里摸出两颗浑黄色的麦芽糖球,递给沈彦秋一个。 “提起太房虚,世人都说我是叛徒,就连本名窦天兔也被消除,如今只剩下太房虚这个十二元辰的封号。可我本就是拿波兔,如今我带着元神修为重回拿波山来,一心一意为拿波山出力,还有什么背叛不背叛?” “神仙道和妖族本就是死敌,为什么会接受我的投靠?如果真的信任我,为什么还要将我一缕真灵拘在《灵兵册》上?便是你那徐师沐白,当年若不是赵正阳一剑斩破灵兵册走脱那一点真灵,哪有他日后修成元神的机会?” “没有第二个赵正阳为我斩破灵兵册,我又是如何挣脱束缚逃脱,修成元神的呢?” 太房虚嘴里含着麦芽糖,目光聚焦在天空中那颗暗红大星之上,似乎那颗星辰因为他的注视,星光也明亮了些许。 太房虚一口气说了好一会儿,既像是询问沈彦秋,也像是询问自己,更像是全部有答案的平白诉说,没有给沈彦秋插口说话的机会。 沈彦秋也只是静静的听着,一边听一边咀嚼着他这番话的用意,以及这番话里透露的讯息。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我寻求突破,为什么没有去元魔山,而是去了和元魔山势不两立的神仙道?” 太房虚站起身来,身影变得虚幻,似乎整个人化作一道青烟向那颗大星飘去。 “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驴东来传递了神什么讯息出去,我也只是猜测,未必就比你猜的准。不过究竟是什么事,想来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应该怎么应对处理,你自己拿捏就是。” “我不管你怎么处理,只一条,却不许牵连我的弟子!你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我却不能做个不称职的师尊!事不可为之时,我会先带她走,说不得日后就没有你们再见的机会!” 沈彦秋一惊,随即又怒道:“你拿我女儿威胁我!” 太房虚的身影完全消失。 ------------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大力金刚 “摩诃缚罗尊者,来时首座几番交代,您虽不持酒肉杀生之戒,却也不能将浮屠戒律当做儿戏!” 两个顶着光头的灰衣僧人面色纠结,双手合十不停念诵“曼陀罗尼”,同时不停的规劝旁边那个浓眉大眼,身宽体硕的壮汉。 那壮汉身高九尺有余,身如铁塔皮肤黝黑,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卷发,脑袋上套着一个金色圆环发箍,眉开眼笑的要多憨厚有多憨厚。身披一件浑黄僧袍,戴一串白玉菩提念珠,看模样像是个有道的高僧,只是一手酒袋子一手烤羊腿,边吃边喝不亦乐乎,高僧倒有可能,有道那就不见得了。 这根羊腿又大又肥,显然是刚刚烤出来没多久,外焦里嫩脆皮金黄,一边啃一边还滋滋冒油,腾腾冒着热气,只看着就给人一种无比美味的感觉。 三人御空而行,脚下是一块一丈宽阔的磨盘,只是上面刻满了浮屠法咒经文,璀璨的金黄将原本的颜色掩去。 当前开口的僧人一脸慈悲的道:“这一路行来,尊者已经造下无边杀孽,每日都要吃上几头生灵,喝上百斤美酒,这……这让我们回去如何同首座交代?” “如海师叔也是每天喝酒吃肉啊!师兄你怎么不去劝他?哦,师尊以前也没少吃没少喝吧?对!还有毗沙卢师兄……” 摩诃缚罗还没说完,另一个僧人便打断他说道:“曼陀罗尼!尊者虽然提前授了大力金刚的尊号,却毕竟不是阿罗汉,如今只是大比丘的境界,如何能跟首座,跟如海方丈还有毗沙卢师兄相比?” 摩诃缚罗不满的道:“师尊和如海师叔我就不说了,毗沙卢师兄不是还没证道阿罗汉果位吗?怎么不能比?我记的如海师叔曾经说过,浮屠穿肠过,酒肉心中留……是这句话吧?” “我说大智师兄,大勇师兄,你们两个的禅理还要好好感悟感悟啊!” 大智大勇又是连诵“曼陀罗尼”,一个劲儿的说罪过,也不知道说的是自己,还是摩诃缚罗。 远古浮屠号称佛教,亦有一座西方灵山宝刹唤做大雷音寺,内有揭谛伽蓝、金刚护法、诸天罗汉、菩提萨埵无数高手。 其中有四大金刚镇守山门,守卫大雄宝殿,一曰至胜金刚,一曰永住金刚,一曰大力金刚,一曰泼法金刚。 这四大金刚虽然只有金刚果位,但真实实力并不在许多菩提果位的菩萨之下,甚至能媲美一些佛陀,可谓是神通广大。 如今浮屠势微,不复当初之盛,只在中州一隅传教,还要应付不弱于浮屠的故而中州皇族,四大金刚的果位也和其他的无上果位一同封存,一直没有敕封下去。 摩诃缚罗是大力金刚之名,与大智大勇一般都是法号,这壮汉只有大比丘境界,也就相当于道门金丹二转层次,只是因为提前授大力金刚的敕封,身份尊贵,两位五转层次的大比丘才以尊者相称。 大智道:“此事我二人做不得主,只能如实禀告首座,请他老人家安排。” 言罢取出一颗念珠,作势就要捏碎。 摩诃缚罗当即将酒肉一扔,也顾不得擦去手上的油腻,一把抓住大智的手:“我说大智师兄,你这么做可就太伤感情了!多少给兄弟留点颜面……这样,下次推选大师兄的时候,我力挺你行不行?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力金刚,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吧?” 被摩诃缚罗满是油腻的大手抓着,大智和尚木讷的脸上满是惶恐,几番用力也挣脱不开,却不好运法力震脱,伤了这位新晋尊者,只好无奈的道:“尊者只要答应不……少喝酒少吃肉,我便答应你不禀报首座。” “还有,贫僧禅理和修为都不如毗沙卢师兄多矣,不敢望其项背,尊者说这话,确定不是因为被毗沙卢师兄打了一顿的缘故?” 他本要说不喝酒吃肉,只是这一路从灵山出发开始,这位尊者的酒肉就没断过,也不知亲手杀了多少生灵。 听说他入门之前,一直是吃素的,怎么现在就无酒不乐,无肉不欢了呢? 是了是了,听说尊者上灵山之前,在金山寺待过一段时间,而且还是犁耶泥师兄亲自接引,这才弃道入释,原本如海上师还要留他在金山寺修行……肯定是受了如海上师的影响! 如海上师是出了名的不守戒律,也难为犁耶泥师兄能出淤泥而不染。 呵呵,这话是没让如海听到,否则轻飘飘一句“无淤泥焉有荷花”给他怼回去都算轻的,打一顿那才正常。 “大智师兄,你比大勇师兄还要勇,这话也好当着我的面说,我不要面子的吗?” 摩诃缚罗哭丧着脸,见大智又有捏碎念珠的打算,连忙撮出一个笑脸,使劲拍着胸脯:“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得水,哪有自己重新往肚子里咽的道理?师兄尽管放心!” 随即又小心翼翼的道:“减半怎么样?不行啊,那就保留)四分……唔,三分!三分不能再少了,否则我宁愿到师尊那里领罚!” 大勇和尚苦笑道:“尊者,这酒肉之物就真的这么好吗?” 摩诃缚罗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那可不是!以前我不吃肉,酒也不怎么喝,直到遇见如海师叔,才知道自己白白虚度了多少光阴!世人只知贪恋红尘色欲,却不知红粉本是骷髅,红尘本是炼狱,哪有酒肉来的痛快实在!” 大智大勇眼神一亮,没想到能从尊者口中听到“红粉本是骷髅,红尘本是炼狱”这般深具禅理的话,不禁也是暗暗点头。尊者虽然被如海上师影响颇深,却也终归是被首座点化的璞玉,自然而然便能显露光泽。 或许这也是首座当初和另外两位首座争抢尊者的原因。 大智收起念珠,双手合十道:“有尊者这句话,便是破戒,我也能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还望尊者言而有信。” 摩诃缚罗笑道:“既然答应了师兄,我自然会谨记在心。不过咱们可是说好了,最少保留三成,却不是完全戒除,这一点师兄不能否认。” 大智道:“事不过三,尊者说三成,那就三成。” 摩诃缚罗长出了口气,这才接着道:“还有一件事要和两位师兄商议。” 大勇道:“只要不是犯戒之事,我们二人也不会为难尊者。” 摩诃缚罗沉声道:“论修为,我不如两位师兄;论禅理,我更是一窍不通,故而什么事情我都能依着两位师兄,唯独有一件事需要两位师兄帮衬。” 大智笑道:“尊者如此自谦,身心已然俱在禅中,所谓大智若愚,尊者也不必如此菲薄。” 大勇也是笑道:“尊者行事颇有首座和如海上师当年的气度,所谓大勇若怯,尊者有自晦之心,未来的成就未必不能达到首座和如海上师的高度。” 二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不禁同时做拈花微笑。 “曼陀罗尼。” 摩诃缚罗低眉顺目,双手合十两拇指挑起胸前念珠,对大智大勇躬身施礼道:“花开见我,我见其人!曼陀罗尼。” 大智大勇坦然受之,随即对其行礼,三人相视微笑,霎时间其乐融融。 摩诃缚罗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也就笑呵呵的道:“在灵山你们喊我尊者,我也就厚着脸皮应承了,一路上你们也不改口,我也不反对,可要是到了拿波山,你们就绝对不能再喊我尊者了。” 大智道:“那依着尊者的意思?” 摩诃缚罗笑道:“就喊我丸子,好听又顺口。” 大智大勇同时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摩诃缚罗急道:“刚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还没开始商量就不行了?我一个刚入门的师弟,你们一口一个尊者,不觉得自己很掉价吗?” 大智道:“尊者是浮屠现在世护法神,师尊亲口敕封的大力威怒除秽金刚,是过去世守卫佛祖的尊神,如此殊荣非比寻常,真要说起来地位和三院首座也是一般无二,我等小僧礼敬三宝,如何敢对尊者不敬?” 大勇道:“首座安排小僧二人做尊者的侍者,本就是小僧二人的殊荣。尊者一直陪伴首座左右,或许不明白现在世护法神的真正意义,小僧二人却不敢僭越妄称。” 摩诃缚罗道:“你们也说了,师尊让你们俩给我做侍者,那是不是得听我的?” 大智讪笑道:“那是自然。” 摩诃缚罗哈哈大笑:“那好,现在我命令你们两个,不许再喊我尊者!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喊我丸子,那咱们就再换一个,换个什么好呢?嗯,有了!” “当初我和月儿去圣山,半路里听了树公公的话转去了参天城,正是那时候认识的圣王殿下,他曾与我取了个称号,叫做黑山老妖……以后你们就喊我黑山老妖!” 大智大勇坚决不答应:“我浮屠乃是名门正派,便是有妖族魔族顿悟入释的高人,也都取了浮屠法号,哪里还有以妖为名的?尊者若是用别个名称,小僧二人不敢不应,斗胆也就叫了,只是这黑山老妖……” 大勇毅然决然的道:“肯定不行!” 摩诃缚罗猛的往磨盘上一坐,气哼哼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俩干脆回灵山算了!大智师兄不是要通报师尊吗?赶紧通报,我等着师尊降罚!” 大智大勇愕然。 尊者虽然身份尊贵,然则一向是敦仁憨厚,不说戒律院,就是达摩院和金刚禅院的一众师兄弟,也没有不喜欢的,否则几位首座也不可能为了争抢他而大打出手。 纵然喝酒吃肉这般破戒的行为,在浮屠高僧中也不算过分,只是何曾有过如此……如此胡搅蛮缠的混不吝! 大智苦笑道:“黑山老妖着实不行,要不尊者再换一个?” 大勇点头道:“嗯,还是换一个好。” 摩诃缚罗没好气的道:“我换一个你们还不答应怎么办?” 大智道:“商量嘛,总是有来有去,哪有做一锤子买卖的?” 大勇道:“不错,商量商量。” 摩诃缚罗有些呆滞的问道:“两位师兄出家前,是在凡间做俳优的吗?一唱一和的很配合嘛!” 俳优是凡俗之间一种比较通俗的说唱艺术,一正一副也是一主一辅,主要目的就是以逗人为乐为主,大智大勇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替说话,可不就是俳优的做法? 大智道:“尊者慧眼如炬,小僧出家前却是做过这个行当。小僧本姓郭,大勇师弟本姓于,我俩是一对搭档……不过这事儿太过久远,若不是尊者今日提起,小僧也实在想不起来。” 郭大智,于大勇? 莫非是大智若愚如得真罡,大勇若怯如法至谦? 大勇道:“尊者若是有兴趣,我们俩倒是可以给您表演一段。不过说好了,您要是看的尽兴了,可再也不许提什么黑山老妖。” 摩诃缚罗连连摆手:“算了算了,过去心不了得,既然已经斩断前尘,又何必再弯腰捡回来?不提就不提吧,两位师兄不愿喊我黑山老妖,干脆直接喊我的名字就是,叫我拿波丸,这总行了吧?” 大智道:“尊者断俗缘,早入真流,来日还要证阿罗汉、须菩提,统灵山武僧护法灭魔,怎可以俗家名姓呼唤?” 拿波丸断然道:“我一身骨肉精血乃父母所赐,只要这一世不轮回,就永远都是拿波丸!我入浮屠修行本是偶然,倘若再弃典忘宗不敬父母血脉,上不忠于族群,下不孝于父母,背如此不忠不孝之名,如何担得起大力金刚的封号?” 儒家批判浮屠,说其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便是唾其不敬天地君亲,不事生产劳作,断绝人伦繁衍,致君王无民,父母无子,女子无夫,男子无妻,阴阳不调,是欺世灭世的根由。 纵然是寿命悠长的修士,倘若都入了浮屠门户,不得元神正果,终归也要死去,况乎古往今来天地之大,亿万万众生又有几人证道元神?且不说四古纪元时期,便是中古之后亦有一个元会,十几万年的时间,修行道的元神高手才出了多少个?绝大多数都是碌碌无为之辈。 若世人皆信浮屠,这方世界根本等不到末世大劫,也要提前步入寂灭。 儒家激进学子唾骂浮屠世人皆知,大智大勇久在戒律院修行,如何不知?只是人家不与你辩经明义,只以事实说话,他们纵然修成口吐莲花的神通,也是说不过去。 见大智大勇面有愠色,拿波丸还以为刚才那句不忠不孝说的太过,伤了两位师兄的面皮,赶紧加了一句:“刚才那话我可不是说你们啊!现如今我也是和尚,总不能指着和尚骂秃驴不是?” 此言一出,二人面色更苦。 拿波丸见他二人面色几番变幻,如今更是一脸的凄苦,还要再说几句,大勇赶紧抓住他的胳膊,大智伸手去捂嘴巴。 “依你依你,全都依你行了吧?我的好尊者,拿波丸是吧?就拿波丸了!你可行行好别再说了!” 拿波丸赶紧闭上嘴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笑呵呵的驾驭磨盘向拿波山飞去。 ------------ 第六百六十六章 知根知底 驴东来来得匆忙,走的更匆忙。 沈彦秋本以为拿波滕和拿波逊肯定会留他几个住宿一晚,第二天再亲自送他们出拿波圣境,哪知道驴东来只将长生宴的帖子交给二王之后,便直接动身离去。 据拿波滕说,驴东来似乎一刻也不想待在拿波山。 嗯? 沈彦秋心里猛的一个咯噔。 莫非真让自己猜中了,驴东来以鹰毛传递出去的讯息,就是自己即将和三丈月成婚之事?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的用意究竟是想以此通知大哥袁无极,还是通知那个神秘莫测的大天无忌? 或者说两者兼而有之? 沈彦秋不敢确定,只能希望驴东来没有这般做,否则这刚刚建立的兄弟情谊,可就不值一提了。 这几天拿波圣境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挂满了大红灯笼,就连浮空的碎石带里,也被镶嵌了许多艳红色的赤晶,一到夜晚就大放光明,将整个拿波圣境映的通红一片。 三丈月和鹤星恫住在双月宫,沈彦秋和方天震则被安排到拿波奢听的洞府去。 拿波奢听是三丈月的堂哥,就是这个堂哥堂的有点远,只是分属于拿波滕这一支的旁系子侄。 不过拿波奢听有金丹中乘,五转上的道行,在拿波山也算中等偏上的高手,于王庭之中做了个巡查使的职位,倒是和胭脂雨落诗的巡城司大统领一职有些类似,只不过应对的角色不同而已。 因为沈彦秋和方天震搬到了拿波奢听的洞府,拿波奢听便不敢再住,同沈彦秋二人几番推脱之下,终究还是跑到他弟弟拿波狮蕤洞里去了。 沈彦秋那个身材豪爽到爆的丈母娘几乎将小思月禁足,不许她擅自离开双月宫,更不许她离开拿波圣境,为此还专门找太房虚商量了一番,得到他的应允。 只是太房虚对沈思月除了严厉督促修行之外,其他的一向放纵,这边答应了沈彦秋丈母娘,那边就随她去了。 沈思月刚刚和父亲团聚,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拿波奢听的洞府不出去,沈彦秋自然不能再静坐炼气,便转着心思的陪她玩耍。 沈思月刚得了三丈月的星辰金凰斩,开心的一蹦三跳,缠着沈彦秋教她如何驾驭星辰金凰斩。 沈彦秋疼爱的劝道:“乖女儿,星辰金凰斩虽然不需要法力就能催动,可你如今只有炼气三重的修为,还没有开辟识海,修炼出神识,如何能够沟通星辰金凰斩?倒不如爹爹带你到天上转一圈!” 沈思月噘着嘴道:“豆豆整天带我飞来飞去的我都腻了,好不容易有了双翅膀,我却不能自己飞,要它做什么?” 沈彦秋苦笑道:“你外婆要你在双月宫禁足,还是多亏你师尊放纵惯了,这才没有强制你不能出来,否则就是爹爹要见你,也得你外婆允许才行!你在这洞里飞一飞也就罢了,反正你外婆看不见,就算知道了也当不知道就是。可你若是去了外面,岂不是明摆着和你外婆唱反调?” 沈思月只是不依。 方天震倒是带了一大堆的玩具,他魔山上人口众多,小孩子也不少,都是各家的小公子大少爷,哪一个不是金贵无比?偏偏碰上他这个没大没小的魔山小白龙,平日里没少被他祸害,差点领了个孩子王的别号,因此被凌怀栩呵斥一顿,才收敛了许多。 不过这些玩具却没丢掉,而是一直随身携带,反正放在乾坤袋和储物戒中,既不怕损坏也不怕丢失,更不怕占地方,说不得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这不就用上了吗? 沈思月人小鬼大,对他那些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不感兴趣,却有一件方天震以冰河法力雕琢祭炼,珍藏许久的水转百戏让她爱不释手,这才让沈彦秋松了口气。 也不管她喜不喜欢,方天震打开乾坤袋和储物戒,一股脑儿的把所有玩具都推给沈思月,几乎堆成一座小山,后来干脆把乾坤袋也送给她,当做收纳工具。 也不知方天震用了什么法子,这几天和拿波童巨的感情迅速升温,短短三两天的时间就近乎如胶似漆的程度,着实让沈彦秋目瞪口呆。 拿波童巨外柔内刚,性格和鹤星恫颇有几分相似,只是面容稚嫩身材火爆,和鹤星恫人前冷若冰霜的气质截然不同,然则这般性格若非真心喜欢方天震,纵然是拿波滕以父母之命强压,他也不可能正眼看一眼方天震。 沈彦秋沏了一壶茶,捏着茶杯是百思不得其解:“雷子,你是不是学了什么幻术?还是六欲门的魅惑之法?” 方天震端起茶杯一口喝干,满是得意的笑道:“往常我就说你占了皮肉的便宜,仗着一副好皮囊,迷惑了恫嫂嫂和月嫂嫂,所以我才在渡立真劫的时候,请大师兄和虞和师兄为我护法,重塑了一具好皮囊!嘿嘿,果不其然,如今我也有女人缘了也!” 沈彦秋皱眉道:“总觉得不对劲……修行人只要不是存心丑化自己,便没一个面目不堪的,什么时候皮肉表相也这般重要了?童巨妹子我也见过,是个极有主见的,怎么就突然跟你……哎,不是我不相信你,你我兄弟多年,彼此知根知底,按理说你的性子应该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才是。” 方天震也不在意,他俩的关系究竟有多深多硬,除了他二人之外谁也想象不到,倒不担心沈彦秋别有用心。 “少看不起人!你以为你性子多好?当初还不是软糯不堪,妇人之仁?两位嫂嫂是怎么看上你的?如今我和童巨也算是彼此知根知底,关系就同你我一般,我知道她有多深,她知道我有多硬!” 方天震特意咬重了知根知底几个字,沈彦秋是过来人,如何听不明白其中含义?感情他们俩已经深入沟通过了? 沈彦秋一手虚握,另一手伸出两根手指挺直,猛的往虚握的手心里一戳。 “你们,配了?” 方天震一脸鄙夷的道:“去去去,说话真难听!你管这个叫配?真是粗鄙不堪!不过我也不瞒你,以前我总是想象着日后有了媳妇一定要如何如何,没想到空想的确实不行啊,只有真的深入交流之后才发现,这感觉和五大夫完全不一样!” “要不是我以冰河法力护住心神,怕是三个回合都支撑不住!哼,我魔山小白龙一世英名,怎么能输在这个地方?” 沈彦秋啐了一口:“这事儿我也不好说什么,也别怪我泼冷水,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你们俩发展的太快,根本没有我反应的时间,所以我才觉得怪异,你也别只顾着精)虫上脑,一门心思的只想着跟她颠鸾)倒凤,也该好好想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天震眼珠一转,似乎在回忆什么,片刻之后轻轻一拍桌子:“你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一句话还没说完,腰间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闪烁几下,方天震顿时一脸欣喜的站了起来。 “那个……童巨叫我过去一趟,想来是昨天我耍了一套剑术,最后那招疾风骤雨转直捣黄龙太过霸道,她有些见猎心喜,想让我多演练几遍……你陪侄女多玩一会儿,三个时辰……啊不,四个时辰之后我就回来。” 说罢不等沈彦秋答话,将身一晃化作一道银光飞走。 沈彦秋叹了口气,重新坐下。 不是他非要拆散他们两个,也不是他羡慕嫉妒,实在是想不明白。 论身材长相,拿波童巨那是没的说,只要是个男人,哪怕只要是个雄性,看一眼都得有反应,稍微有点肢体接触都怕会直接丢盔弃甲,更何况方天震这个多年没吃过肉的小淫虫? 如果真如方天震所言,他们两个已经彼此知根知底……很多回,只怕方天震也无法摆脱这致命的诱惑,甚至毫不自知。 如果方天震从自己的身份里跳出来,根本不需要细想也能看出问题来,可惜他如今身在局中而不自知,沉沦肉)欲而不能醒,沈彦秋实在是没有办法。 方才那些话已经很明显,而且不能再加重了,否则很有可能引起兄弟反目。 女子重在矜持自持,拿波童巨和方天震不过认识几天,就能敞开幽泉彻底包容方天震,甚至梅开几度,如今更是主动邀请他去探讨什么剑术…… 这套剑术沈彦秋比他还熟练,便是双战三丈月和鹤星恫,都能挥洒写意的支撑五个时辰以上,引天泉濯赤龙,如何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打算用肉)欲征服雷子? 不对,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拿波童巨。 思来想去,沈彦秋只得出一个结论,而且还是最显而易见的结论。 他们看中的是实力堪比十二正宗的魔山派,是魔山女剑仙凌怀栩,而不是刚刚修成金丹的方天震。 真是舍得下本钱啊! 沈彦秋眼前突然浮现拿波童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伟岸,几乎充斥脑海,刹那间又变成更胜一筹的丈母娘,沈彦秋慌忙使劲儿摇摇头,粉碎了这个念头。 罢了罢了,他两个你情我愿,如今已经你中有我我只有你,负距离交流过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反正他们在意的只是雷子目前的身份背景,或许也有对他未来成就的期许,但总归不是使坏心要害他,那就随他去吧。 倒是驴东来如果真的将成婚的消息散播出去,只怕是一场天大的麻烦,先想办法应对此事才是正理。 拿波山有三位元神,介时恩师也会前来坐镇,大天无忌应该会收敛很多。怕就怕曹剑宗以无量剑宗来压拿波山,且他们还占着圣雄之约的理,如果丢雷老姆不出面解释的话,大天无忌绝不可能轻易退去。 而即便是丢雷老姆出面,大天无忌就会给他面子吗? 首先是你毁约在先,其次你还是单方面毁约,并没有任何通知传达无量剑宗,那就是完全没有把修行道第一剑仙放在眼里,也没有将人道四宗排名第一的无量剑宗放在眼里。 你电母元君有雷帝天尊和大力魔王这重关系又如何?十二正宗若论综合实力,神仙道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可若是纯粹的比拼战斗力,谁也不是修行道公认杀伐第一的剑修门派,无量剑宗的对手。 俗话说的好,但凡是练剑的,不是疯癫就是痴狂,多多少少都沾点和常人不一样的毛病,对于动不动就拼命的剑修,就算是行事最为张狂霸道的魔族,也是能躲则躲,轻易不敢拼斗。 大天无忌身为剑宗之子,名剑大天雄的剑主,想必也是如此。 沈彦秋多次说起豁出性命也要让他如何如何,可修行到如今的程度,哪个修士是不惜命的?一入金丹便有一千五百年寿数,随着修为增加,寿数也随之递增,直到金丹九转,合计有三千六百年到五千年不等,对于凡人而言,这已经是长生了。 沈彦秋本想着带三丈月和鹤星恫直接回凄凉洞,谅他大天无忌也没本事搜寻整座域外星空找到凄凉洞,可这般躲得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大天无忌找不到凄凉洞,还找不到拿波山吗?大悲宗可以抗衡无量剑宗,拿波山又拿什么对抗? 而且就这般灰溜溜的躲回凄凉洞,大悲无心的名声也就全被他毁了。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走。 ------------ 第六百六十七章 金鸡简小聿 金鸡岭。 作为十二正宗之一,金鸡岭的驻地非常具有特色。 主山脉和周围的大山相呼应,遥看恰似一头振翅雄飞的大公鸡,郁郁葱葱的密林,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射出五彩斑斓的色泽,正如雄鸡翎羽。 宁老庄当初选择在金鸡岭创建门派,一则是此处风景秀丽,灵气充沛,是难得的堪比福地洞天的名山。二则此处地处偏远,距离其他门派都相隔甚远,远离喧嚣,是极清净的所在。 后来宁老庄举派消失,一夜之间在修行道销声匿迹,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大山。 如此足有八百年之久,也没人敢占据这座大山,可见宁老庄强到什么程度。 直至简元贞修成天鸡十二式,借碎丹成婴五百年大限的契机,挑战当时的黄花观主伏氿千光,九死之际领悟金鸡十二法,一举成就金鸡元神,将伏氿千光斩杀当场,借此大势直接宣布在此处开宗立派,更名金鸡岭。 金鸡岭创派三年,都没有宁老庄的高人前来驱赶,世人这才知道宁老庄真的是舍弃了这座天地名山,被简元贞捡了大便宜。 简元贞对此嗤之以鼻。 捡便宜? 宁老庄舍山八百年,偌大一个修行道都没人敢取山自用,如今被我简某人得了去,你们便跳出来说我捡了便宜!哈哈哈,一群无胆鼠辈,只凭一张嘴叫嚣的猖狂,可敢上我金鸡岭一会? 哪知简元贞一语成真,随着金鸡岭声明日盛,天书三卷之事也彻底曝光,上界仙真遗留的天书宝箓造就了简元贞,如何不能再造就一个樊元贞,索元贞?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无数元神高人明里暗里打上金鸡岭,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简元贞的修为也因此一路飙升,于不可思议的时间内接连跳跃,臻至大宗师之境。 整个修行道也被他杀的心惊胆战。 简元贞修成大宗师之后,决定以大法力大神通重塑金鸡岭,修改山川形貌挪动地脉走向,将原本一座古朴幽寂的大山改成金鸡雄飞之相。 所谓金鸡十二法,法法通神明,除了立根之本的金鸡独立法之外,其他十一门心法一一应对十二正宗其他十一个门派,就算不是特别针对,也大差不差,故而金鸡岭创派之初一直被其他宗门排斥在外。 譬如金鸡唤日法能克制幽冥鬼道,金鸡独立法能克制黄花观精灵之属。金鸡伏龙法能克制龙神殿乃至蛇蟒蛟等。金鸡戮妖法能克制元魔山妖族。 另有金鸡降珠法,金鸡遮天法,金鸡摄空法,金鸡经天法,金鸡纵横法,金鸡搬山法等等,皆有妙用。且每一门心法都能单独修炼到元神境界。 迄今为止,整个金鸡岭除了创派祖师简元贞之外,尚无一人身兼十二法。便是简元贞历代子孙得天独厚遗传血脉,也没有能同时修炼三分的。 这一代金鸡岭掌门换做简小聿,乃是简元贞第五世孙,也是唯一一个身兼四门心法的简家后人,且四门心法都修炼到了极其高深的程度。 不过自简元贞深入大河源流,追寻天河与冥河的源头,探寻大乘仙路的踪迹之后,简氏后人便不出金鸡岭,便是万不得已之时,也只是以分身化身幻身出去。 简小聿于母胎之中受难,先天不足,以至自小就体弱多病,从接触炼气到修成先天境界,足足用了二十年时间,和他同辈的师兄弟许多都已经筑基成功,差一点的也在先天中后期,当时差点被长辈放弃,给他安排了个驻守藏经阁的养老差事。 藏经阁除了收录天鸡十二式和金鸡十二法之外,还收录了无数道、浮、妖、魔、鬼道等门派的道术神通,门中弟子根据主修功法的特点,可以到藏经阁借阅。 简小聿在藏经阁一住又是二十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看书,无论何种属性那个种族什么门派,拿到哪本就看哪本,不管看不看得懂,也不管看完了之后产生的感应有没有冲突,就这般一本接一本的看下去,终于用二十年的时间,把整座藏经阁的藏书全看了一遍。 看完藏书,简小聿还是先天真气后期的境界,距离先天大圆满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这时的简小聿,已经接近五十岁。 五十岁的先天后期,就是放在五洲这样的小世界,以简小聿的出身而言,也是妥妥的废柴一个。 简小聿心无波澜。 从此以后他白天睡大觉,晚上就跑出来爬到藏经阁顶上看星星看月亮,一看就是一整夜,等到日出东方之时就接着回去睡觉,寒来暑往风雨不断,一看就是十年时间。 那些天资好的师兄弟,已经有人修出金丹了。 直到六十岁生日那一天,简小聿从藏经阁楼顶一步步踏空而上,就这般步入天穹云海之中,连渡八道雷劫,一举从先天后期跳跃到金丹七转,修成七宝琉璃的丹元本相。 至此以后,便再没人敢否定他下一任掌门宗主的身份。 能用六十年时间只练一式金鸡独立,蛰伏一甲子,这才登天化龙,一跃成为同辈师兄弟中超然唯一的存在,叫人不服不行。 等鸟山鸣桐等人修成金丹上重之后,简小聿已经是当代掌门,元神出窍的修为了。 这也是鸟山鸣桐、淳于琼和夏符飏等人对简小聿甚为尊重且佩服的原因。 诸位师兄弟当中,若论勤勉皆不如鸟山鸣桐;论天资,则皆不如夏符飏;论才情,以云龙百讳独占鳌头;论恬淡不争,则无出淳于琼者。 其余诸如鸟山寺,南公瑾,曲流殇等,虽也是一时人杰,却比他们几个稍逊几筹。 唯有简小聿一人,无论天资才情还是勤勉恬淡皆不如他们,唯独有一份能够成道的大机缘,能立祖师宝座的大气运,是他们谁也比不了的。 这也是为何简元贞如今身在大河源流之中,仍旧时常传讯回山,给简小聿单独讲道的缘由。 或许这个后人,比自己更有成就仙道的希望。 简小聿虽然和诸位师兄弟关系不错,那也是一举跳跃到金丹七转之后,之前用了六十年时间蛰伏,已经养成了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性子,就连接任掌门之位以后,也没有住在掌门行宫,而是在金鸡岭后山单独开辟了一座别院。 这座小巧精致的别院,如今已经成了金鸡岭的另一处禁地,就连那些元神境界的叔伯长老,轻易也不能踏入。 “老爷,水开了。” 别院是一栋三层小楼,用竹篱笆围了一圈简陋的围栏,小楼顶上斜挑着一座凉亭,只有一丈方圆的规模,摆着一张不大的竹桌,几个茅草编织的蒲团。 此时正有两个道人对坐,竹桌上一口拳头大的红炉将热水烧的咕嘟嘟泛响,两个道人都闭着眼睛假寐。 “水开了就泡茶,磨蹭什么?” 头抓双髻的道童即用竹镊子取了茶叶,先洗了两道,这才给两个道人各自斟了一杯,跪坐在一旁。 身材瘦小长相丑陋偏偏穿着华丽的道人捻杯抿了一口:“掌门这茶不好喝,忒苦。换我的茶来。” 童儿应了一声,正要换茶,对面那个麻衣道人道:“不喝拉倒。” 伸手一指门口,示意他该走就走。 童儿便重新坐稳,低眉顺目,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丑陋道人咧嘴一笑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取出自己的茶叶,泡了一杯浓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我说掌门,你真就一点儿都不着急?” 麻衣道人眼睛也不睁开:“不急。” 丑陋道人无奈的道:“说的也是,老爷子单独给你开小灶也不知道多少回了,不然你以为你真真有多了不起?不过再这样我可跟你急了啊!当初你藏法蛰伏六十年,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你,也就我经常陪你看星星看月亮,你看看你现在是怎么对我的?” 童儿赶紧低头,强忍着笑。 看星星看月亮,说的这般诗情画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位老爷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呢! 麻衣道人伸出三根手指,一晃即收。 “怎么啦?三次你还嫌少?你也不想想除了我陪你看了三次,其他师兄弟可有一个去陪你的?真以为你蛰伏成功了,看星星看月亮就不是脑子)有病的举动?” 丑陋道人按捺不住,语气加重了许多。 麻衣道人木然的道:“也亏你陪了三次,否则我这里你进不来。” 丑陋道人呵呵笑道:“这就对了嘛!你不爱说话我又没让你多说,你捡能说的说!祖师这次传讯回来,可有什么交代?” 麻衣道人道:“让你去喝喜酒。” “喝喜酒?喝什么喜酒?喝谁的喜酒?” 丑陋道人连环三问。 “喝喜酒,拿波山,沈彦秋。” 麻衣道人真是惜字如金。 丑陋道人讶然道:“我那兄弟要成婚了?” 话到此时,就知道此人便是金鸡岭大宗之一,如今修成神婴境的鸟山鸣桐。 而麻衣道人,自然就是金鸡岭现任掌门宗主,简小聿。 简小聿先是点点头,随后又道:“不要脸。” 鸟山鸣桐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拗着沈彦秋做兄弟之事,撇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可不知道他是坤龙道祖的朋友,也没有占他便宜的心思,只是佩服大猿王的脾性!你虽然是掌门宗主,也不能含血喷人!还喷的这么用力!” 简小聿眼睛稍微多睁开一些,慢慢端起茶杯,一把泼在鸟山鸣桐脸上,这才说道:“满意了?” 鸟山鸣桐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捏掉脸上的茶叶,无奈的道:“跟你说话真费劲……也亏得我平日里猜惯了,要不然真以为你脑)子)有毛)病到现在还没好。” “不过我那兄弟这时候结婚,选的时间可不怎么好啊!” 简小聿道:“好与不好都是命数,除了他自己谁也做不了主。不过喜酒你可以喝,但去喝喜酒的不是你。” 鸟山鸣桐有些发愣:“我不去,怎么喝?” 简小聿道:“让老二给你带回来。” 鸟山鸣桐眉头一皱:“老二又不认识我那兄弟,他去做什么?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他替我去。” 简小聿道:“祖师在大河源流稳定了一片空间,谁修成元神,就能过去待几天,最近才刚完成,要你过去。所以你去不上,只能让老二去。” “哦,你那徒弟也能去。” 鸟山鸣桐道:“祖师开辟一座空间?莫非是找到了天地玄黄二母气?不过坤母之气已经被坤龙祖师得了去,祖师就算找到二母气,也只能炼化乾阳之气,不能炼化坤母之气……乾阳之气不是被释迦二圣拿去大半,开辟了极乐世界和琉璃领土么?混沌孕育二母气拳头大一团便要以元会计,更何况如今天道不全,孕育起来更是艰难无比,祖师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乾阳之气?” 简小聿道:“不知道。自己去问。” 鸟山鸣桐道:“哈,我一个人有些孤单,你去不去?咱俩一起?” 简小聿道:“就你自己。” 鸟山鸣桐大喜道:“哈哈,看来祖师是准备照顾照顾我了!你小子不要得意,等我从大河源流回来,说不定就能晋级出窍境,到时候一脚把你踹下去,这个掌门换我当当!” 简小聿摸出掌门令牌,递过去道:“现在就可以给你。” 鸟山鸣桐跳起来:“真是够了!你自己在这憋着玩儿吧,我去通知老二,让他带着道轩过去……你跟藏宝阁那边说一声,我去选两件东西当贺礼。” “不用。” 简小聿慢吞吞的从袖口里摸出一颗椭圆形石子。 “这个给他。” “这玩意儿能当贺礼!” 鸟山鸣桐气得直跳脚,瞧见简小聿一成不变的表情,试探的问道:“祖师给的?” 简小聿把石子往他怀里一扔,轻轻挥袖一拂,鸟山鸣桐便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待到他回过神来,已经身在篱笆墙外。 他狠狠踹了两脚篱笆,踹断了两根竹条这才心满意足,合身化一道流光而去。 ------------ 第六百六十八章 砍头 鸟山寺亲手接到鸟山鸣桐交给他贺礼的时候,先是愣了愣,然后直接和林道轩两个大眼瞪小眼。 贺礼不送点干货也就罢了,堂堂金鸡岭的大宗,如今都修成元神了,竟然出手还这么寒碜,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就凭你们两个的关系,送一件上品法器也不算贵重,毕竟当初可是你强拉着人家做兄弟。 想当初那小子不过是个筑基境,你抓着敬佩袁无极这一条,欺负人家年幼无知,就差当场烧黄纸拜把子了!如今人家结婚,你竟然就送一颗石子? 林道轩一把捂着脸:“师尊,要不还是让二叔自己去吧,啊哈哈……那个,我感觉最近快要突破了,恐怕不适合长途跋涉!” 鸟山寺嘴角一抽,一脸严肃的道:“道轩说的对!我也感觉最近要突破,所以还是让道轩一个人去吧……” 鸟山寺一句话还没说完,鸟山鸣桐顿时怒道:“要不是祖师符诏着我过去,你以为有你们两个什么事?少说废话,这颗石子是祖师准备的贺礼,谁不愿意去再说一遍,我请夏师弟过去!” “听说他在南疆跟我那兄弟关系不错,要说请他代我去一趟,应该不用怎么商量吧?” 鸟山寺身材纤瘦面皮白净,一撮一寸来长的山羊胡子挂在下巴上,只是个头比鸟山鸣桐高了许多,像一根竹竿一样高挑,就是兄弟二人面相仿佛,鸟山鸣桐是又矮又丑,鸟山寺则是又高又丑。 鸟山寺一听这颗不起眼的石子是简元贞预备下的,急忙一把抓在手里,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几遍,就差直接打碎了。 “没道理啊,沈兄弟结婚,祖师弄一颗破石子作甚?他老人家和大悲无心又没什么交情可言!” 林道轩急忙也凑了过去,接过石子看了又看,一脸郁闷的道:“师尊,您给句实话,这颗石子真的是祖师爷爷给的?” 鸟山鸣桐怒道:“我是吃饱了撑得吗?闲着没事骗你们两个?” 林道轩嘿嘿笑道:“弟子不是怕这笔买卖折本了么?您想啊,彦秋……沈师叔成婚您就送一颗石子,到时候我和星雪成婚,您指望他送什么好东西?” 鸟山鸣桐嗤笑道:“要点脸吧!淳于师弟同不同意你们俩的事还是两说!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知不知道,沈兄弟都已经有金丹中乘的道行了,你呢?现在还是筑基后期!你能不能给我长点面子?” 林道轩哭丧着脸道:“师尊啊,不是我不争气,实在是没头绪啊!您不是说祖师爷爷有符诏下来么?我不去喝喜酒了,您带我一起去行不行?” 鸟山寺一巴掌拍他头上:“想屁吃呢?祖师符诏是你能左右的?要不是你师尊走了狗屎运证道神婴,你以为祖师愿意搭理他?祖师爷如今身在大河源流,那地方凶险的紧,稍有不慎就是灵肉合一的大宗师也受不了,也只有坤龙祖师这样的九劫散仙才能来去自如。” 林道轩捏着石子,缩头缩脑的道:“照这么说,这颗石子还是个好东西?总不至于是个法宝的胚子吧?” 鸟山寺哼了一声道:“别废话了,既然你师尊去不得,你就跟我去一趟。等下拿着我的令牌……算了,还是拿你师尊的吧,去藏经阁选几门上乘的剑术,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金鸡岭太小气。” 林道轩道:“二叔说话不要含糊,到底是选几门?” 鸟山寺想了想道:“五行各取其一,我记得藏经阁里收录了一门青莲剑宗的剑术,叫做五逆流仙剑的,在五行剑术之中也是上乘,你就直接取了这门剑术的秘籍就是。” 林道轩迟疑片刻这才说道:“这门剑术的规格挺高,您二位的牌子顶用吗?别到时候我去了,藏剑师叔不给面子……” “他敢!” 鸟山鸣桐笑骂道:“你拿着我的牌子去,他要是敢不给,我回来之后亲自去找他!” —— 东疆,不夜城。 在修行道来说,像不夜城这样的名字很通俗常见,整座城池也和它的名字一样,不分昼夜灯火通明。 原因很简单,不夜城主有一丝通明兽的血脉,虽然此通明非彼通明,但一丝血脉实在没办法和太古通明兽搭上边儿,只能用字面来意思意思,也不管对不对意思。 东疆号称魔域,就是因为妖族祖庭元魔山,魔族祖庭翠屏山,精灵族圣地黄芽山,都在东疆。 元魔山上有神魔三堂,翠屏山上有自在魔宫,黄芽山上有黄花观。 东疆魔域,实至名归。 不夜城昼夜放光,白日不觉,红日西沉时便看的清楚,一入夜便能照亮方圆数十里范围,相隔百里也清晰可见。 这座酒馆就在百里开外,遥望不夜城好似一颗璀璨明珠,雾霭蒸腾。 此时刚刚入酉,日头的光芒却已经尽数敛去,清凉的微风缓缓吹拂,打一壶小酒,上几个小菜,不亦快哉。 这座酒馆不大,比较简陋,整个酒馆都算做后厨,只在外面空地上摆了几副桌椅,搭了个简易的搭棚,天一擦黑就收了去。 这酒馆的酒菜俱是平常,唯独一碗牛肉汤甚是要得,鲜滑)爽口滋味独特?老板夸口说是翠屏山借来的种牛,自家配养了几十头,只为这一口原汁原味的好汤。 几个妖族特征明显的大汉笑道:“老吕整日胡吹大气!自在魔宫的牛你也搞得来?别的地方不敢说,就在咱们东疆,想吃一口牛肉也不容易,若被那些魔崽子告到自在魔宫去,被吃的可就是咱们了,我说你这八成是用了其他的肉!不过你老小子手艺好,大家喝的舒坦,都不好拆穿你罢了,你倒自己吹上瘾了!” “你一个老死在先天的凡人,也敢说到翠屏山借种牛的大话?哈哈哈,老吕啊,你最近说笑话的本事见长了呀!” 这些妖族的实力也是一般,毕竟距离不夜城百里开外的小酒馆,本身就处在十分偏僻的野外,距离附近的镇子也有数十里,能为了一口吃食跑到这儿的,实则还是先天境的小妖居多。 来的多了,也就跟掌柜的混熟了,平日里大家吹吹牛皮开开玩笑什么的,也都是张嘴就来。 大力魔王是白牛成道,故而既是魔尊也是牛祖,平日里唤他魔尊者有之,大力魔王者有之,牛魔王者有之。 牛太煌证道之后,不食同属同宗,治下的魔人为了拍他牛屁,也是不吃牛肉。他们不吃也就罢了,还不让别人吃,但凡看到有人吃牛肉喝牛汤的,对付的了便当场杀了,对付不了便请魔将魔帅,实在厉害的紧就告到自在魔宫去,请大力魔王定夺。 为一口肉搭上性命,已经不是值不值的问题,只要长了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故而整个东疆靠近魔道势力的地方,凡人和普通妖魔都不敢吃牛肉。 寻常的筑基境妖将魔将,偷偷摸摸的吃也是常事,像金丹境的大妖魔,达到妖帅魔帅的境界,只要不是吃的太嚣张,一般也没人过问。 最边上一桌只有三人,两女一男,两个女子一着碎花白裙一着烈焰红衣,看身材模样俱都一般,只有中人之姿,只有那青年男子样貌还行,一身米白色的贴身劲装,蓬松的披肩短发用一根红绳随意扎住,勉强沾得上英俊的边,只是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三人这等模样放在俊男美女遍地走的修行道,实在是毫不起眼。 红衣女子夹了块“红烧牛肉”,往青年男子嘴里送,一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问道:“袁哥哥,这真是翠屏山来的牛吗?你赶紧尝尝!” 青年男子咀嚼两下,咕嘟咽进肚去:“味道还行,虽然是最普通的黄牛,不过确实是翠屏山的牛。” 他们俩一问一答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几句话都被旁边的小妖听了去,头先和老吕瞎扯的狼妖喝道:“哪里来的夯货,就敢瞎说?还确实是翠屏山的牛,你以为你是谁?翠屏山的魔帅不成?” “说的跟你真吃过似的!” 几个同伴哈哈大笑道:“翻云儿,你小子说话注意点,别把人家吓坏了!” 叫翻云儿的狼妖嗤笑道:“我吓一吓他却也不打紧!好叫他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小子随口一句话说的舒服,要是连累了老吕被人举报,抓到不夜城去,以后咱们兄弟上哪儿喝汤?” “兀那小子,赶紧收拾东西滚蛋!老吕不跟你一般见识,爷爷们可不答应!今儿个爷爷们心情好,且不跟你计较,换做往常,先打断你一条腿再说!今天你要运气好,赶紧麻溜的滚蛋吧!” 白衣女子轻笑道:“袁郎,人家赶你走呢!” 青年夹了块牛肉放在红衣女子碗中,见白裙女子微笑着摇头,便把另一块塞进嘴里,一脸无所谓的道:“腿长在我身上,我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管他作甚?” 红衣女子装作被吓到的表情:“袁哥哥你不走,等下我们要是挨打了怎么办?” 青年笑道:“所谓好男不跟女斗,他们最多打我一顿,你怕什么?” 红衣女子可怜兮兮的道:“人家心疼你嘛!” 翻云儿呛啷一声抽出狼牙短刀,一步迈到青年身前,斜刀架在青年脖子上,怒气冲冲的道:“今儿个大爷我心情好,本不想开杀戒,偏你不长眼,非要往大爷的刀口上撞!那就怪不得大爷我了!” 白裙女子双手拢在袖子里,笑吟吟的看着青年,红衣女子则一脸紧张的缩了缩脑袋,仿佛那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一般。 青年笑道:“我同你打个赌。” 翻云儿一愣:“打赌?赌什么?” 青年道:“我赌你这一刀下去,砍掉的是自己的脑袋。” 翻云儿吓了一跳,急忙将一身浑厚的先天真气鼓荡开来,发觉这青年实打实的不过也是先天修为,这才松了口气。 他娘的,差点被你唬住! 就老吕这破店儿,除了咱哥几个经常来光顾,平日里哪见过什么厉害人物?这小子身上一丝妖气也无,更不像是魔族中人,多半是不夜城附近的人族武者,说到底也不过是凡人而已。 同坐的几个小妖里,倒是有个筑基境的妖将,想来是几人的头目,见袁姓青年有恃无恐的模样,暗暗思忖此人是不是在不夜城有什么背景,否则怎么如此平静,丝毫不担心自家性命? 当即给翻云儿传音道:“吓一吓得了,你小子别太过分,当心踢到铁板。” 翻云儿不会传音入密,只好以武者的手段催动真气,束音成线回道:“老大当心,不夜城里可没有姓袁的狠角儿,这小子多半是装腔作势唬我,你就瞧好吧!待我砍他一刀,一样是碗大一个疤!然后叫老吕收拾收拾,趁新鲜咱们兄弟吃顿好的!” “你给我压着场子,别让他蹦跶,这两个女的留给你享用!” 妖将道:“那还废话怎地?干脆利落些,别把两个娘们儿吓坏了!毁了我的兴致我要你好看!” 得了首领示意,翻云儿心头大定,也懒得跟袁姓青年废话,哇呀怪叫一声,狼牙短刀抬起两寸猛的一翻,对着脖子就砍下去! “唰!” 好大一颗头颅应声跌落,咕噜噜滚了老远,一腔热血冲天而起,直涌上一丈来高! “翻云儿!” 几个小妖惊呼连连,只见袁姓青年稳稳坐着吃肉,无头的翻云儿兀自保持提刀劈砍的动作。 ------------ 第六百六十九章 袁无极 几张桌子都围着食客,除了袁姓青年三人之外,具都是先天境界的妖族,唯有翻云儿的首领是筑基境。 妖族向来胆子大,有热闹看大家兴致都比较高,就等着翻云儿把这厮砍了,叫老吕收拾一锅好肉出来,哪曾想翻云儿着了魔障,竟然反手把自家头颅给砍了! 旁人皆看不出门道来,这首领却是看的明白,翻云儿下刀的一刹那,分明两个人已经调换了位置,袁姓青年随手一刀剁了翻云儿的头颅,再次转换回去,只是其间变幻太快,若非他开辟体内小世界,有一座神宫镇压,也看不出这刹那间的变化。 当然也保不准是袁姓青年故意让他看清。 一群小妖泥呆呆发愣,首领却已经是两腿酸软坐不稳当,从板凳上嘟噜下来,赶忙一把扶住桌角,顺势跪在地上,上下牙咯咯的磕个不停,话也说不出,只能一个劲儿的磕头赔罪。 这他娘的是真踢到铁板了呀! 袁姓青年笑道:“怎么,不准备吃肉了?” 看热闹的小妖顿时嗷嗷乱叫,乱哄哄的四窜而逃,忽地酒馆里飞出一柄菜刀,嗡嗡旋转,顷刻间绕过十几个小妖的脖子,重新飞回酒馆内。 小妖们的身子还在前冲,头颅却留在原地不动,顿了顿这才掉在地上,瞬间连身躯带头颅化成一摊血水。 一众小妖还活着的,只剩下磕头如捣蒜的首领。 袁姓青年皱眉道:“鬼鬼祟祟的东西,哪个让你多管闲事?” 酒馆里快步走出一个身材胖大的邋遢厨子,脸上的肥肉堆叠成褶,恭恭敬敬的站在袁姓青年旁边,躬身道:“一群腌臜玩意儿,脏了大王的手,小的斗胆替大王解决了。” 袁姓青年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了解我的脾气,我没请你动手,你敢插手我的事,是活的不耐烦了?” 厨子脸上的笑顿时发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王恕罪,大王恕罪!” 袁姓青年把筷子一扔,收脚跳起来蹲在板凳上,一手架着膝盖一手摩挲着下巴:“在这儿等我多久了?” 厨子惶恐的道:“圣宫传了大王的影像,还有白奶奶和胡奶奶的,小的一个月前收到消息之后,就把这酒馆的老板吃了,披着他的人皮在此等候,也不敢确定大王就经过这里。” 红衣女子冷笑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刚才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是那个分支的?” 厨子颤声道:“小的是神相宗天毒派的,隶属于无相魔王大人麾下。” “魔无相的弟子?” 红衣女子道:“他不过魔王初期,也敢来打袁哥哥的主意?” 厨子腹诽道:这位爷不也是神婴初期?怎么听您这么一说,跟他有大宗师修为一般!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只是答道:“小的没有福分拜在无相大人门下,只是天毒派的一个外门弟子。” 红衣女子还要再说什么,袁姓青年摆摆手道:“上次打了他一棍,魔无相想必是怀恨在心,恨不得弄死我呢!不过你这毒不行,味儿太重,口感太差!” 厨子汗如雨下。 不远处跪着的妖族首领如遭雷击,失魂落魄的喃喃道:“大猿王,你是大猿王……” 这何止是踢到铁板,简直是踢到万年铁母元精上去了! 这位爷可是不久前才打碎了自在魔宫的大门,一棍子打断无相魔王两条腿,从大力魔王手下完好无损走脱的大神啊! 我怎么就这般倒霉,得罪了他? 厨子磕磕巴巴的道:“小人自知难活,不敢奢求大王饶恕贱命,只是此事是我天毒派私自所为,与神相宗和无相魔王大人毫无关系,还请大王明查。” 袁无极笑道:“你倒是忠心!我本想去打杀了碾子虏,你这么一说我却不好下手!你心存死志,嘿嘿,出了这档子事,你就算回了天毒派,只怕也保不住性命!不过我偏要保你!回去跟碾子虏说,他要是敢动你,我拼着再去一回翠屏山,也要把魔无相打杀了!” “我做事如何,你应该清楚吧?” 碾子虏是神相宗宗主,属于神魔无相麾下四宗之一,也是一尊魔王境的高手,深受神魔无相器重,袁无极说去打杀他说的分外轻松写意,不知道的还以为碾子虏只是个魔帅。 白衣女子笑道:“翠屏山又如何?大不了我把陷空山的高手都召来,就算不是大力魔王的对手,至少也能拼死几个魔王!” 红衣女子急道:“白姐姐家大业大,我可没有帮手,不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就不信干爹会对我下狠手!” 袁无极笑道:“芷儿,媛媛,这是我跟老牛的事儿,你们不用掺和进来。” 青年既然是袁无极,白衣女子和红衣女子的身份自然明了,白衣女子便是西极陷空山的金鼻白毛老鼠精白芷,红衣女子自然是香狐公主涂山灵韵胡梦媛。 白芷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你这猴子,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上次你已经和大力魔王恩断义绝,这次再去,只怕他出手不会再留情面。” “铁罗刹的芭蕉扇,这次可就不止扇你一下了。” 白芷是陷空山主,有数的大妖,成名的王者,虽然如今将大权都交给袁无极,不过袁无极堂堂大猿王,岂是倚仗女人的人?纵然这女人是他的女人,而且还有出窍境的修为。 神魔无相名字听着响亮,比牛太煌的大力魔王还有分量,实则还是五劫境的魔王,而且自从突破五劫初期之后,实力就少有长进,虽然战力不俗,执掌魔门无相道,毕竟不是袁无极这般战天斗地不计生死的人物。牛太煌有心放水不杀袁无极,也没料到猿魔疯神法突破法有元灵之后爆发的威力,有些超出想象,更兼袁无极一根齐天圣威能还在他平天圣之上,被袁无极一棍打断神魔无相两条腿。 整个自在魔宫,能让袁无极忌惮的,唯牛太煌一人尔。 就算手持太阴肺叶的铁罗刹,袁无极也没有真把她当一回事。 他几个随意说了几句,厨子和那小头目也插不上话,当然也不敢插话。厨子还好,他愿一死暂平袁无极的怒火,至于袁无极会不会真的打上宗门,找无相大人的麻烦,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可小头目不想死啊! 袁无极的身份有些摇摆,按理说他是妖族一脉,可他又是曾经隶属于大力魔王的猿魔一族,说他是妖也行是魔也行,偏偏他又把两边都得罪了,所以袁无极唯一能入的,就是精灵道。 但金万瞳绝不会为了一个袁无极而得罪元魔山自在魔宫,所以袁无极现在只是独属于猿魔一族,跟妖魔二族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就是因为我这般摇摆的身份,小头目除了叫一声大猿王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可以在他手下保存性命,这会儿心跳声比打雷也差不了多少,几乎都要崩到嗓子眼儿了。 “那小妖,你想怎么死?” 按理说堂堂元神妖王,根本不可能自降身份对付一头小妖,可袁无极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货色,颇有浮屠众生平等的意味,对七劫神化的牛太煌是这个态度,对眼前这个筑基境的小妖也是如此。 筑基境的妖族可称一声妖将,跳出先天桎梏有问鼎长生的希望,放在平时也是了不得的人物,纵然在不夜城也算有头有脸,可在袁无极面前,那就什么也不是了。 他连妖皇和魔尊都不怕,这天底下还有谁能让他害怕? “猿王爷爷,小的……小的还不想死,还轻易猿王爷爷给条活路!” 袁无极喜怒无常,做事不可捉摸颠三倒四是出了名的,换做其他的大妖王,哪里还肯浪费时间跟一头小妖废话?偏偏袁无极就做得出来,还乐在其中。 袁无极笑道:“不想死也容易,那就得看你的命值多少钱了。” 多少钱能买一条命? 平日里为了一口吃食都能杀几个人,人命能值几个钱?可这条命换做自己的,那就是千金万金也不能换。 小头目急得肝胆俱颤,正不知如何挽救自家性命,蓦地想起一事,当即叩头说道:“猿王爷爷,小的这有一个消息奉上,可能换一条命么?” 袁无极道:“莫说比你的命值钱,但有些我听着对味儿,也就饶你去了。莫拿那陈年旧事与我糊弄,顺着新鲜的。” 小头目道:“我表舅的堂哥的二大爷在圣山天机堂看炉火,前日做假回家,多喝了几坛烧酒,顺嘴说出一个消息,说是驴东来掌事大人从拿波山传回的讯息,滕王和逊王要给白月公主举办婚礼,新郎官是大悲宗的弟子。” “我听闻猿王爷爷的结义兄弟便是大悲宗的沈彦秋,一直想着把这消息通知您,奈何见不着您老人家……” 袁无极眼神一亮:“少拍马屁!你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小头目抹了一把冷汗:“我表舅堂哥的二大爷……在天机堂看守炉火,应该是可靠的!不不不,绝对可靠,绝对可靠!驴掌事是智帅大人的心腹爱将,肯定不会回传假消息!” 白芷道:“拿波山白月公主,可是勾离琼的弟子?” 小头目连连摆手:“回白娘娘的话,白月公主是电母元君丢雷老姆的弟子,不是什么勾离琼!” 勾离氏只有南疆火皇一脉,这小妖虽不曾去过南疆,却也听过火皇勾离卿的大名,只是丢雷老姆本名叫什么,他如何能知道,这才同白芷如此解释。 白芷自然也不会跟他解释,挥挥手示意他走,小头目心惊胆战的看了看袁无极,听见袁无极骂了声“滚蛋”,这才感恩戴德的飞奔而去。 在袁无极面前,他连驾驭法器飞行都不敢。 “魔崽子,你想死还是想活?” 袁无极一口抽干壶中酒,笑问道。 厨子一听这话还有转机,原本视死如归的气势便弱了下来:“大王不杀小人?” 袁无极不耐烦的道:“我问你要死要活,你说这废话作甚?” 厨子连忙道:“要活!” 袁无极笑道:“要活就好办,再去切几斤牛肉来!你这家伙手艺还不错,倒让我想起当年和呆子一起偷牛杀来吃的事儿……弄完了赶紧滚蛋,回去告诉魔无相,想报仇尽管找我,不过下次打断腿,我让他接都接不上!” “还有,告诉老牛,虽然我们俩兄弟做不成了,但往日的交情还在,让他不用担心红孩儿那小子,我还不至于这么下作!他毁了我参天城,那是我本事不济,打碎自在魔宫的大门不过是取点利息,早晚有一天我会把翠屏山砸了,让他也尝尝没有家的滋味!” 厨子仍旧跪在地上,闻言轻笑道:“这话小人是不能带的,大王若有闲暇,不妨亲自去圣山,亲口告知魔尊。” 袁无极脸色一冷:“你倒是硬气!怎么,这会儿又不怕死了?” 厨子淡然道:“小人这条命不值钱,大王随手杀了也没什么好处,如今落在大王手里,自然随大王任意处置。小人纵然心中有怨,也是怨自家修为不足,否则何必如此卑躬屈膝?大王若觉得小人说话难听,直接打杀了就是。” 这厨子虽然被袁无极死死压制,却也有魔帅初期,金丹二转的道行,不然我也不可能一柄普通的菜刀就瞬间杀了十几个小妖,可惜跟袁无极的差距太大,没有任何可以弥补的可能,又一心忠于牛太煌,这才舍得放弃刚刚到手的活命机会。 袁无极笑道:“你却是条汉子,罢了,去切几斤牛肉来,再来一锅汤,等下杀了你,也不觉得可惜。” 厨子起身,恭敬一礼,拎着菜刀转身进了酒馆。 胡梦媛笑眯眯的道:“袁哥哥这时又说要杀他,却不怕他跑了?” 袁无极叹道:“此人是条汉子!换做其他人明知从我手上逃不脱,此时抓住机会,也要拼死一试,但他却不会……当初老二若不是跟他一般,又岂会死在我前头?凭他的资质,只怕早就证道元神了。” “不说了不说了,吃好喝好准备出发,我兄弟结婚,做哥哥的岂有不到场的道理?曹颂若是去找麻烦,我也好给他助助威!” ------------ 第六百七十章 躲不掉 不知不觉便过了四五天。 拿波滕和拿波逊也知道圣雄之约,所以很担心无量剑宗过来找麻烦,因此早早就和沈彦秋商量着,请哀无心过来坐镇。 哀无心行踪诡秘,他总是跟沈彦秋说他在凄凉洞闭关,可按照沈彦秋自己的推断,哀无心却很少留在凄凉洞,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 心光遁法唯一锁定的位置就是凄凉洞,不管沈彦秋身在何处,只要没有被封锁在和外界完全隔离的空间,就能通过心光遁法返回凄凉洞,甚至能够无视大部分阵法的隔绝,可以说是大悲宗真正的保命神技。 连人都能瞬间传回凄凉洞,更遑论传递一个消息了,沈彦秋请拿波逊亲自写了一张请帖,以心光遁法传回凄凉洞,很快就得到了哀无心的回复。 三日之内,必定抵达拿波山。 而五日之后,就是婚礼的正日。 换做沈彦秋是大天无忌,想来也会选择在婚礼当天,宾朋皆至的情况下堂堂正正的发难,当众羞辱沈彦秋一番,然后亲口撤销圣雄之约,潇洒至极的回无量剑宗。 属于我的女人,我可以不要,你不可以主动背叛,我堂堂大天无忌,也不稀罕一个心不在我的女人。 将心比心,沈彦秋觉得如果自己是大天无忌,肯定会这么做,至于大天无忌究竟会怎么做,他也不敢肯定,不过大体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样。 拿波滕和拿波逊没有邀请太多人,拿波山虽然一心尊奉元魔山,但毕竟相隔甚远,几乎处于独立的状态,再加上拿波山只是妖族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族群,也没资格给元魔山下帖子邀请。 而妖族大多都是如此,一心发展壮大自家的族群,除了必要的联系,彼此守望相助之类的举动之外,很少有亲密的接触。 拿波滕和拿波逊晋级神婴,目前为止还属于隐秘的事,除了拿波山的高层和本族血亲之外,没有人知道,对外仍然宣称他们两个是金丹九转的大妖。 而滕王和逊王的称号,也是元魔山特别敕封的,就像袁无极的大猿王一般,属于提前受领,乃是元魔山的恩宠。 仔细算起来,沈彦秋朋友也有几个,只是关系有深有浅。 像是金鸡岭的几位哥哥,鸟山鸣桐淳于琼夏符飏,名花流苏寻花和秦问柳几人,南疆的勾离瑾刘琳剑,这些人都算是他的朋友,不过真要是好好排算起来,也就只有火皇宫和金鸡岭同他的关系密切一些,其他的不过是泛泛之交。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也是勾离卿一言而定,但不管怎么说,勾离卿是他干娘,勾离瑾是他干兄弟,这份请柬必不可少,刘琳剑那份儿也不能落下。 鸟山鸣桐师徒二人和他关系匪浅,夏符飏师徒跟他也算过命的交情,请柬也是必须要送去。只有淳于琼只打了一个照面,说了几句话,却不好热情邀请。 他倒是有想过给名花流那边送几张,不过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雨无论是苏寻花兄妹还是秦问柳蓝如泪,实际上真的就是普通的朋友,甚至有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真要是请的话,也只有苏寻花勉强可以。 算来算去,几乎在修行道打拼了几十年的他,至交好友无有一个,知交好友也是寥寥无几。 没有就没有吧,修士向来如此,倒不是只有他才这样,绝大部分的修士基本上都是孤独孤僻的。 方天震则比他头疼的多。 经过这两天的坦诚相待,深入交流,他和拿波童巨的感情迅速升温,几乎以毫无道理、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变化,真真正正的如胶似漆,恨不能两个人互相融入对方体内。 拿波滕说要给他们一起办婚礼,哀无心那边沈彦秋好商量,可凌怀栩那边他却不好商量。 如今魔山派依旧属于整体闭关状态,只是没有彻底封山,也没有全员闭死关,所以他才能跟着沈彦秋出来浪,立花千代也说出跟着沈彦秋一道回返瀛洲的话。 不过婚礼在拿波山办,性质就相当于他入赘拿波山,以凌怀栩如此刚强的性子,多半不会答应,所以方天震跟沈彦秋商量着,请哀无心现身说法,给凌怀栩去一道飞剑传书,把事情说明白了。 连大悲无心都不争见这个,师尊您老人家也就别生气了。 反正办完婚礼她就得跟我回魔山,到时候我让童巨好好伺候您就是。 沈彦秋深思熟虑一番,还是决定请哀无心帮忙说两句好话,想来师尊出面说情,这份面子凌道兄还是会给的。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沈彦秋唯一的任务,就是陪着沈思月玩耍。 这丫头虽说人小鬼大点子多,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自打出生就没见过爹爹,整天就知道到处跑着玩儿,再加上所有人都宠着她,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再后来太房虚收她为徒,整个拿波山就再没有能制住她的人,整个一混世小魔王一般。 但女子的心思天生就比男子细腻,沈思月也知道轻重缓急,只在沈彦秋主动来找她的时候才黏着腻着,其他时间却也安安分分的修炼癸水凝气诀,倒让三丈月和太房虚等人以为她变了性子。 讯息发出去的第二天,哀无心就到了。 看着跪在面前的沈思月,哀无心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洋溢着慈爱的笑容,一把揽过小丫头抱在怀里。 鹤星恫和三丈月对视一眼,不等哀无心开口自己站起来,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快,反而心里充满了温暖。 师尊疼爱孩子,自是比疼爱她们更来的亲切。 沈彦秋笑道:“师尊莫宠坏了她。” 哀无心不悦的道:“你这做父亲的扛不起责任,只好我这做爷爷的多用些心思,我与小思月不过第一次见面,能宠到哪里去?倒是你这小子,没少让我费心,真说受宠,哪个比的过你?” 沈彦秋连忙躬身打拱,苦笑道:“师尊说的是,师尊说的是!若非师尊费心费力,弟子哪有今日!弟子铭记在心,不敢或忘!今日还请师尊口下留情,给弟子留一分薄面!” 沈思月眼珠子一转,用稚嫩的小脸摩挲着哀无心的面颊,嗲声嗲气的道:“咋也不不要生气,以后小思月孝敬您呐!” 哀无心立即换做疼爱的模样:“好好好,我的乖孙女,爷爷这次来得匆忙,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只有一套三阳剑,还是你爹当初孝敬我的,却不好给你……” 哀无心想了想,把手中拂尘一推:“这柄拂尘跟了我三千年,昼夜不曾离身,只是没有用心祭炼,如今依旧只是一件法器,不过上面有我的元神烙印,把来护身也有些用处。你爹爹是个多宝道人、散财童子,我便把这拂尘给你玩耍吧。” 一听哀无心随身携带了三千年之久,昼夜不曾离身,慌得三丈月连声推脱:“师尊,这如何使得!” 拿波逊和拿波滕站在一旁,原本只是恭敬的听哀无心说话,也没有插嘴的心思,没办法,虽然如今是亲家的身份,可哀无心的名头摆在这里,他两个就算进阶元神出窍,哪怕如今也是七劫神化,在哀无心面前仍是晚辈,人家一家老小说几句体己的知心话,他们两个更是不好插嘴。 所谓人老精鬼老灵,他两个修行活了数千年,装傻充愣的本事还是有的,不管哀无心看不看得出来,样子该做还是得做。 哀无心笑道:“我修庚金剑气,平日里也不需法宝随身,不过三阳剑被我元神温养祭炼成法宝,着实有助我庚金剑气的威力,只此一套法剑也就够了!彦秋另有机缘,修不得我衣钵法门,日后这道传承还要落在他的弟子和两个孩子身上,至于落在谁身上,就要看他们自家的缘法。” 三丈月开心的笑道:“榕哥哥的弟子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这道福分只能分润给我家思月和恫姐姐肚里的孩子,还是我们占了先!” 拿波逊也附和道:“无心前辈的庚金剑气名震修行道,便比曹剑宗的二心神剑也在仿佛之间,无论哪个孩子得了去,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哀无心收起笑容:“提起曹剑宗,我却想起如今修行道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大悲宗的嫡传弟子要在拿波山举行婚礼,娶的是积雷山电母元君座下爱徒,大天圣的执掌者……这事儿是谁传出去的?” 陡然间目光凝如实质,从拿波滕二人身上扫过,二人只觉寒光乍起,浑身瞬间冰凉一片,连已然稳固的元神也震动起来。 大宗师就是大宗师,一道目光就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拿波滕苦笑道:“无心前辈息怒,这事儿实在是凑巧的紧!” 言罢便将驴东来的事儿说了。 哀无心听完,止不住一声长叹:“当年我收了他一座仿制的四象塔,这些年一直提防,不想因果却落在此处。” 当初在碧波潭万圣龙宫,他化作袁无极的模样收了驴东来的四象塔,本来以他大宗师的手段,斩断这段因果自然是轻而易举,事后也将四象塔还了回去,不曾想天道昭昭,因缘果报自有道理,这场劫难终究还是落在了沈彦秋身上。 童元浪要杀沈彦秋,驴东来在公平公正的范围内使了个小手段助他,其实并没有沾染因果,而哀无心化身袁无极,本意就是把因果转接在袁无极头上,可惜天地无欺,他纵然肉身不死灵魂不灭,与天地同在,却也毕竟不是郭允龙这般合乎天道的仙人,这份报应最终还是落在了沈彦秋身上。 就连沈彦秋自己都没想到,当初受驴东来相助抗住童元浪的杀招,结果因为师尊出手收去四象塔的缘故,如今这段因果经由驴东来再次展开,却要再次面对和当初一般无二的局面。 若把现在的自己和当初的自己相比,实力自然是天地之别,可若把大天无忌比做当初的童元浪,那大天无忌的修为…… 只怕至少也在金丹上重,八转之境。 甚至有可能,已经达到了临近神婴的九转至境。 “大天无忌不是元神。” 哀无心道:“他不是元神,名剑大天雄也没有解封到法宝的层次,不过以其本身法宝的品质,再加上大天无忌八转上的修为,你赢他的几率几乎没有。” 沈彦秋道:“自知之明弟子还是有的,我手中能应对大天雄的只有千机带和水火锋,可施展千机带只有流砂河这一式,才能威胁到大天无忌这样的高手,水火锋却不是大天雄的对手……” 三丈月迟疑片刻,轻声道:“且不说大天无忌会不会来,便是真个来了,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动手。” 拿波滕叹道:“你拿女儿家的心思揣度男人的心思,能猜出什么来?别说是大天无忌,这事儿放在任何一个有能力的男人上身,都不可能善罢甘休,更何况是剑宗少主?” “可恨你那师尊……呸,丢雷老姆这老家伙没安好心,明知你和彦秋的事儿,还把大天圣传给你,摆明了就是要他和大天无忌起一场争端!” 拿波逊摇头道:“说这些有什么用?电母元君不是肆意妄为之人,她既然将大天圣传了月儿,自然有她的道理。师者如父母,月儿又不知圣雄之约,怎敢忤逆她的意思?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我现在动身去积雷山走一趟?” 哀无心道:“勾离道友封了山,此时只怕不在积雷山,逊王此去定要无功而返。所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此事本就是彦秋注定的一场劫数,躲不掉的。我当年出手制止,也不过将时间延迟了数十年,而今我现身坐镇拿波山,也不过是让大天无忌不敢借机生事,波及拿波山而已。” “能否渡过此劫,还在彦秋自己。” ------------ 第六百七十一章 时不我待 “师尊何以教我?” 哀无心虽然说的严重,可语气中并没有太过沉重,以沈彦秋对他的理解,哀无心必然有解决此事的方法,就算解决不了,也一定有相对缓解的手段。 鹤星恫和三丈月同时精神一振。 对啊,师尊是神道宗主,又是为数不多的七劫神化大宗师,就算只有他一个人,无量剑宗也不可能忽视一尊大宗师的力量,大天无忌是曹剑宗的儿子又怎么样?就算是曹剑宗亲临,这份面子也是要给的。 一见三丈月来了精神,拿波滕和拿波逊只剩下苦笑。 他们两个如何看不出三丈月的想法。 大宗师的力量却是远超想象,但还没有她们认为的那般巨大,元魔山上就有三位大宗师,加上牛太煌和金万瞳,五位大宗师同时出手,都没有覆灭神仙道的信心,否则也不会有两次反天都以失败告终的事。 若是将天下的大宗师综合估算,哀无心的实力应当能排在前十,甚至有可能进入前五位,除了早以深入大河源流的简元贞、证道八劫灵肉合一的的雷震霄之外,余下的七劫大宗之中,以曹天霸、仲云胥、龙射虎三人为第一梯队,再往下就是各宗宗主。 除了十二正宗之外,余下的顶级宗门亦有大宗师存在,只不过数量太少,目前为人所知的,也就是青莲剑宗的太上长老一人,或许李太白已经修成七劫,但没有人能确认。 修行道是一个井然有序的世界,修成大宗师之后,除非有人蓄意挑衅,基本上就不能掺和下级别的事情,就像元神修士一般不涉足元神之下,金丹修士不扰乱筑基先天,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倘若大天无忌已成神婴,他要出手对付沈彦秋,哀无心就有充足的理由出手,但若大天无忌依旧是金丹,哪怕已经到了金丹九转临近神婴的状态,只要师出有名,哀无心就不能对大天无忌出手。 否则无量剑宗的大宗师,一样有出手的理由。 哀无心和曹天霸火拼,可是很多人期待已久的事情,至于是哀无心和谁还是曹天霸和谁,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他们想要的只是大宗师之间的争斗。 不是南疆那种隔空斗法,也不是云中城那般三招两式,而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拿波滕和拿波逊知道,哀无心和曹天霸同样也知道。 沈思月道:“爷爷,你也不能帮爹爹吗?” 哀无心笑道:“不是我不帮,只是我若帮你爹爹对付大天无忌,大天无忌的爹爹自然也能帮他,事情如果发生到那一步,只怕拿波山也不能保存。而一旦拿波山因此被波及毁灭,正给了元魔山三位道兄出手的理由,一场小矛盾就可能演变成无法收拾的大事。” “所以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 沈彦秋应声道:“师尊所言甚是,我若想解决此事,只有亲自面对大天无忌。” 哀无心道:“你要和月儿恫儿成婚之事,如今已经传了大半个修行道,固然是元魔山推波助澜的结果,却也是有心人想借此事逼曹剑宗出手。曹剑宗修炼二心神剑寄托元神,颇有古法斩除善恶二尸的奥妙,只是近万年来他都没有出手过,如今实力达到何等程度,谁也揣测不到,便是为师看来,多半也到了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灵肉合一的境界。” “修行道再出一位八劫大宗,可是很多人都不愿看到的事。” 沈彦秋伸手指了指天上:“您是说那位?” 哀无心笑道:“无妨,有我气机覆盖,便是直呼雷震霄姓名,他也察觉不到。七劫之后虽然能神化万千,却也没有将神念覆盖整个修行道的本领,更不可能分出神念时刻观测每一个人。” “雷震霄稳坐第一高手宝座无数年,只怕对上坤龙祖师也有一战之力,曹剑宗能否证道八劫,于他而言影响不大,真正在意的,还是妖魔鬼道的那几位,否则赵道兄也不可能因此被镇压在血河之下。” 顿了顿又道:“这些事情你们知道太早了没什么好处,还是说一说眼下之事。几位都是自家人,关于彦秋的事,我便明说也无妨。” 众人一听,顿时神色一肃。 三丈月和鹤星恫已然知道哀无心要说什么,便伸手接过不情不愿的沈思月,告了声罪回双月宫去了,拿波滕和拿波逊见此情形急忙也要走,却被哀无心拦下。 “两位道友是东道主,听一听也是应当。” 拿波逊苦着脸道:“无心前辈,我们兄弟俩虽说是彦秋的岳父,却也是沾了月儿的光,在您面前依旧是晚辈,这事儿就不听了吧!” 拿波滕也是连连拱手:“我听方天震那小子说了,凌剑仙如今修成六劫,在彦秋面前也不敢摆前辈的谱,只敢应承一句道兄,我们俩何德何能,听大悲宗的密辛?” 哀无心道:“我只是虚长你们几岁,如今既然是亲家,哪有什么前辈晚辈?月儿这孩子我也是喜欢的紧,有些事说给你们听,也是让你们知道我的态度,没把你们当外人,却不是想着把你们拉下水……” 拿波逊急忙告饶:“无心前辈言重了!晚辈觉不敢有此想法!” 拿波滕也是一样附和。 哀无心道:“大悲宗传承至我处,是第十一代,彦秋是第十二代,正合周天一纪,天之大数,机缘与磨难自然接踵而至。撑得住,日后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撑不住……那也是他的命数。” “我大悲宗传承十一代,历来只有三部道法,其中众所周知的,便是我修行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余下两部,若非彦秋没有选择庚金剑气,我也不得而知。” 倒不是说他一概不知,只是大悲宗历代祖师基本都是参修庚金剑气,已经将这门道法开发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必然能够成就元神证道神婴,至于再往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个人的天资造化。 之前十位祖师中,有一位和浮屠的高僧交好,算得上过命的交情,这才得了一部《金刚菩提本身法》,将之转换成道门功法,这才流传下来。 只是浮屠法性难以剔除,所以历代祖师除了那一位,并没有人选择这部功法。 只有代表《十方魔道》的黑葫芦,一直都没有人选择。 偏偏沈彦秋认祖归宗,选择功法的时候对它生发感应,不得不说就是命中注定。 “彦秋所学,乃是我大悲宗历代祖师从无人修炼的《十方魔道》。” 十方魔道? 拿波滕和拿波逊对视一眼,惊诧不已。 五行仙诀是根正苗红的道门正统,可谓传承自三元道尊的嫡系,按理说大悲宗的传承道法加了一部《金刚菩提本身法》,就已经是于道门大不敬之事,如何还有一部一听就知道是顶阶的魔道功法? 三界六道十方,无论道门还是浮屠,乃至妖魔鬼道,都有极重要的地位,三界六道自不必说,所谓十方者,上下八极是也,空间时间过去未来皆在十方之内。 这部功法既然唤做十方魔道,想来应该有十部神通手段,参修空间时间大道,探索过去未来的能力。 他们两个比之沈彦秋,那简直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家伙了,虽然在哀无心面前表现得有些刻意卑微,却也是妖族一直一来尊奉强者为尊的古理,倒不是没有骨气。 作为一方大妖,哪怕是在太房虚的帮助下才进阶元神,也足以证明他二人的天资和运道都不差,自有一番气运在身,三界六道十方的道理都懂,故而也能揣摩出十方魔道的一些基础信息。 就连沈彦秋自己,都不知道十方魔道能够参修时空妙道。 难怪这小子修行时间如此之短,就有现如今一身道行,这部十方魔道被大悲宗历代传承,只怕品阶还在大力魔王的《天魔解)体大法》之上! 他能安安稳稳的活在现在,哀无心的付出实在是不可估量。 此事若是被魔道之人得知,只怕那些成名已久的魔王高手都要打他的主意,更遑论那些卡在证道魔王瓶颈上的高阶魔帅了。 哀无心接着说道:“十方魔道乃是古法,可以追溯到远古神魔、太古诸仙时代,所以你修行起来无有瓶颈,只要法力和感悟到了,自然而然就能提升修为,没有金丹修士一转一雷劫的困扰。”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前期的修行路走的太顺太快,几乎短时间内就把机缘气运消耗一空,如今后继乏力,又有因果缠身,这才止步不前。” 沈彦秋点头称是。 纵观修行道以中古诸子以后,历数数十万年之内的各家高人,能在短短百年之内成就金丹中乘的,也是寥寥无几,便是简小聿这般身怀祖师资质的大气运之子,也要经历诸多磨难之后才能一跃化龙登天,其间心酸苦楚只有自家知晓。 沈彦秋出身下等小世界,人尽皆知,和坤龙祖师有一场缘分,也算不得太过稀奇,坤龙祖师化身亿万游历诸天万界,除了不能飞升上界之外,脚步遍布修行道所有的小世界,受他恩惠的不知凡几,便是他编撰的《大道神仙歌诀》如今也有流传,可真正修行有成的又有几个? 只能说沈彦秋因缘际会,以坤龙祖师的机缘为开端,发展的比较顺利。 说到底,还是这部十方魔道的功劳。 可正如哀无心所言,一个人的资质和气运都有定数,尽数宣泄出去固然能短时间之内突飞猛进,却也会因此很快面临后继乏力的窘境,不如细水长流来的稳妥,只不过细水长流抵不过适者生存,若没有坚定支撑的后盾做依托,很快就会被滚滚大潮淹没。 这一点,在场几人都是深有体会。 谁不想按部就班安安稳稳的修行,一步一步把基础打牢夯实,自然而然的度过每一重境界?奈何修行道如此残酷,一步慢便是步步慢,又有几人像大猿王这般,近乎奇迹的再次勃发,一举踏入长生之境? 拿波滕和拿波逊得了太房虚指点,这才抓住一点灵机进阶元神,就这般还是九死一生险些丧身雷劫之下,至今不敢公开修出元神的事,可见一斑。 哀无心道:“如今你若要更进一步,唯有领悟十方魔道的下一重变化,不过你说有刘海蟾的因果在身,锁住了心头灵性萌动,只怕自我感悟倍有难处,奈何如今时间紧迫,你却没时间从青丘打个来回。” 沈彦秋叹道:“是啊,实在是时不我待!可惜此事必要我亲力亲为,否则请师尊出马,十个来回的时间也够了。” 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他自己的因果只有自己承担,哀无心纵有通天修为,一个时辰就能从拿波山到青丘山打个来回,也没办法替他去做。 哀无心抬头看向天空,目光深邃。 “所以你缺的,是一个契机。” ------------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一个契机 契机? 闻言沈彦秋心头一动,隐约有一点灵关闪烁,却是一闪而逝,无法捉摸。 哀无心道:“十方魔道共有十部法门,你如今修行如何?” 沈彦秋道:“弟子如今只感悟了炎魔道,冻魔道,幻魔道和力魔道,余下的法门未曾参悟之前,总纲不会显现端倪。不过弟子推测,下一部法门,该当在御使魔物和沟通诸大地狱之间。” 便将寒冰破灭圈沟通演化寒冰地狱,幻魔道千变万化之事详细同哀无心说了。 拿波滕和拿波逊面面相觑,恨不能直接封闭五感六识,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不行不行,过后一定要把这段记忆抹除才行! “弟子这段时间一直在锤炼寒冰破灭圈的诸般变化,奈何只有一点虚影,连寒冰地狱的分毫气息都不能引动,只怕短时间之内不能领悟十方地狱道。” “不知师尊所说的契机?” 哀无心一指天空:“这不就来了。” 几人连忙抬头看天,只见一线红光划破天穹,浩浩荡荡向拿波山而来。 拿波滕挥手打开阵法的传送禁制,在那道红光即将接近拿波山的时候,开了一道直达拿波圣境的门户,驾驭红光的修士竟然也不迟疑,一头扎进门户之中。 “两位山主真是太客气了!” 来人哈哈大笑,笑声倍显豪迈,只是似乎平日里极少这般大笑,听来有些生疏,却是愈发凸显出热情。 红光落地,化作一老一少两人,年纪大的做道人打扮,穿一身灰布道袍,身材高瘦相貌丑陋,如同一个成了精的灰皮老鼠;年轻的却气宇轩昂,顾盼雄飞,上身穿一件贴身的无袖皮背心,下身套一条朱红灯笼裤,一头飘逸的长发直拖至膝盖。 沈彦秋惊喜不已的叫道:“道轩!” 林道轩顿时收起玉树临风的做派,龇牙咧嘴的笑道:“沈师叔!” 不等沈彦秋开口推脱,便直直看着哀无心笑道:“这位兄弟是哪家的弟子?看着面生的紧啊!” 拿波滕和拿波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小子竟然这么有种! 看这遁光明显是金鸡岭的道术,与离火长虹异曲同工,金鸡岭的弟子都是这般愣头青不成? 可真长见识了! 丑陋道人一巴掌拍在林道轩头上,直打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才又踢了一脚,对着哀无心恭声道:“金鸡岭鸟山寺,见过大悲无心前辈!” 林道轩被鸟山寺一巴掌拍倒,跟着又吃了一脚,这会儿已经是疼的直吸冷气,知道刚才那番话惹了大)麻烦,不过哀无心看着同沈彦秋年纪相仿,一身修为也尽数收敛起来,以林道轩的眼力自然分辨不出境界,只当是哪家来恭贺的弟子,哪里想到此人竟然是名震修行道的大悲无心? 也顾不得沈彦秋扶他的手,顾不得那一脚的疼痛,翻身跪倒在地:“小子无状,冒犯了无心前辈,还请前辈降罪!” 鸟山寺也是一头冷汗:“无心前辈恕罪,这孩子跳脱惯了,并非有意冒犯……” 哀无心伸手虚虚一抬,林道轩便站起身来,两腿兀自有些颤抖。 “年轻人就该这般朝气蓬勃才好,似贫道这般暮气沉沉的,也难得他认作年轻人,倒让贫道心境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沈彦秋跟着笑道:“鸟山二兄,道轩,你们别担心,道轩无心之失,也没有冒犯师尊的意思,师尊不会放在心上的。” 鸟山寺这才抬袖擦掉头上冷汗,小心翼翼的道:“鸟山寺代家兄及侄儿谢过无心前辈宽宏大量!” 养不教,父之过,鸟山鸣桐教出这样口无遮拦的弟子,说起来也是与有“荣”焉,故而鸟山寺这才说出替兄长道歉的话。 这事儿若是被鸟山鸣桐知晓,林道轩回去少不得挨一顿揍,至少要比刚才那一脚狠得多! 哀无心道:“这孩子心直口快,是个爽快的性子,我这弟子勉强沾了几分豪爽,却落了下乘刻意,说来鸟山道友比我会教徒弟。” 鸟山寺连说不敢,心中对哀无心的敬重更加几分。 以哀无心的身份,简小聿若非是金鸡岭当代宗主,勉强拉扯一个平辈,也当是他的晚辈,这一声鸟山道友虽是客气之语,但是对鸟山鸣桐来说也算是不小的荣幸。 都是一心向道的同道中人,叫一声道友自然不错,不过客气话向来没有意义,也只有哀无心这般走在前头,许多无谓的东西尽皆舍去,才能毫无波澜的喊一声道友,鸟山寺可不敢应承。 总不能别人喊一声道友,你就真个蹬鼻子上脸攀起交情来了。 不过哀无心向来名声好,性子恬淡,这一声道友喊的光风霁月,鸟山寺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心头那一丝惊惧便也跟着消散,既叹服又敬佩。 同拿波滕和拿波逊打过招呼,也不等拿波滕二人邀请进毛颍宫去,翻手亮出一枚漆黑的小石子,递到沈彦秋面前笑道:“我虽然是头一次与兄弟相见,却也多次听几位大兄提起兄弟,俱都称赞有加!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 “几位哥哥谬赞了!” 沈彦秋眉开眼笑的道:“听闻鸟山大兄证道元神,我还没去祝贺,不想二兄却先来参加我的婚礼,实在是兄弟的不是!却不知淳于大兄和夏大兄近来可好?” 鸟山寺道:“大哥得了祖师召令,已然动身前往大河源流,淳于师兄正在闭关,夏师兄受了掌门宗主的之令,去东极天蓬山拜会元木丈人,所以无法前来。” 沈彦秋有些唏嘘的道:“几位大兄不能前来实在遗憾,不过有鸟山二兄和道轩来,与几位大兄别无二致!” 鸟山寺道:“还请兄弟手下此礼。” 沈彦秋接过石子:“嘿嘿,我与几位大兄交情匪浅,同夏大兄更是过命的交情,既然是鸟山二兄当面,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们来贺我的婚礼,这颗石子可有些……” 鸟山寺笑道:“大哥把此物与我的时候,我也无颜持此前来,直到得知此物乃是祖师自大河源流得来,特意嘱咐掌门宗主交给大哥,以此当做兄弟新婚贺礼,我才敢来啊!” “若是让兄弟觉得我小气的紧,哪里还有颜面同你称兄道弟?” 金鸡祖师取自大河源流职位物? 沈彦秋大吃一惊,连忙将石子递到哀无心手中:“师尊所说的契机,莫非就是此物?” 哀无心捻住石子,念头探将进去,只一个刹那便攥住石子,面色凝重的对拿波滕二人道:“道友,咱们去里面说。” 听哀无心语气严肃,知道这颗不起眼的石子大有文章,拿波滕当即放出如意金桥,化作金龙天梯,带着众人挪移至毛颍宫。 当然现在的毛颍宫已经收拾的干净,还特意嘱咐人点燃香炉,将供他二人淫)乱的巨大石床也收了去,换成了一座香案,上面供奉着元魔山“战神,武神,斗神”的尊位。 拿波山隶属于元魔山统辖,不管他两个是不是真心服从元魔山,现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上,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 拿波滕说什么也要哀无心坐主位,哀无心再三推辞不过,又被众人劝了两句,这才将主位坐住,只是让了半个身位,以示对拿波滕二人的尊重。 分过主次坐定,哀无心并没有立即将石子交给沈彦秋,而是再次询问鸟山寺:“道友说此物是金鸡祖师于大河源流得来?” 天河冥河贯穿诸天万界,万事万物的起点和终点,传闻是盘皇大帝的两条主脉络衍化而来,大抵是与常人的任督二脉相类,乃统筹周天之大要。 所谓大河源流,并非特指两条大河的最深处,实际所指的,乃是两条大河于阳实世界的交汇处。 而大乘仙路也是一个泛指,九劫修士破空飞升天门洞开,自然有大乘仙路接引,而上界自然生发出连接诸天万界的通道,能使修为不足的修士通过抵达上界,也被修士称之为大乘仙路。 简元贞修天书三卷,是个有传承的,或许在仙、灵两界都有跟脚,就算以八劫的修为抵达上界,也自信不会太过艰难。况且如今他身在大河源流之中,一样在稳步修行,或许哪天就能达到九劫,引天门洞开。 所以哪怕是一颗最普通的石子,此时交给沈彦秋,都有不可估量的意义。 金鸡祖师可不会做无用功。 鸟山寺笑道:“此物是掌门宗主亲手交给我大兄,言道祖师取自大河源流,只与大兄用来恭贺沈兄弟新婚之喜……以掌门宗主的性子,应该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鸟山寺两次强调是金鸡祖师所予,哀无心仍旧两次询问,明显带着不相信,实在是叫他不好回答。 哀无心摆手道:“道友误会了,贫道没有质疑简道兄和金鸡祖师的意思……只是几位不知道,此物并非一颗石子,实则是一颗魔核!” 魔核?! 沈彦秋和林道轩二人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其他三人却是一清二楚,鸟山寺更是大惊失色! 此物是他带来的贺礼,本想着祖师爷出手赠与,纵然价值比不上一件法宝,也该绰绰有余才是,认他如何做想,也不敢想到是一颗魔核。 “无心前辈,敢问是虚空大魔还是域外天魔?” 哀无心道:“方才贫道只是匆匆一探,还不曾深入探查,倒是不敢确定。” 域外天魔与虚空大魔截然不同。 顾名思义,域外天魔乃是借大自在天魔主的力量修行,修行速度极快,往往数百年就能修成高阶魔帅,成就金丹上重境界,只是一身力量皆来自大自在天魔主,故而根基轻浮,不能和修行道的修士相比,便是金丹五转的修士手持强力法器,也能硬捍一头高阶天魔,甚至能反杀。 虚空大魔则是尊奉阎魔天子的魔众,和域外天魔自虚空生发念头进阶成魔不同,虚空大魔本是修行道的修士,修炼阎魔天子的功法,以魔入魔之后的产物,可谓是魔中之魔,手段高明神通无数,战斗力比之域外天魔不知高出多少倍。 域外天魔种类繁多且基数庞大,修行道的域外虚空之中到处都是,各自有各自的族群首领,和虚空大魔分庭抗礼。 虚空大魔数量稀少,但每一个都是了不得的大高手,纵然数量不足域外天魔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但依旧能统领绝大多数的域外天魔。 修行道之所以没有域外天魔和虚空大魔入侵之事,乃是神仙道高居九重天上,联合众家掌门定议,无数元神大能维持封印,阻挡天魔降临。 北极玄天上帝真武荡魔帝君,这荡魔二字真正的含义,说的就是域外天魔。而他的镇魔殿,其中封镇的就是虚空大魔中的顶尖高手。 所以明明神仙道凌驾于诸宗之上,妖魔鬼道一心想覆灭之,没有完全的准备之下也不敢贸然反天,并不仅仅是忌惮神仙道冠绝群伦的力量,更是不敢轻易打破神仙道抵抗域外天魔的封印。 否则他们想要面对的就不止神仙道,还有其余的宗门,以及隐世的诸子世家,以及修行道的其余大派。 简而言之不管修行道内部如何争斗,域外天魔和虚空大魔都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天魔、大魔 域外天魔大抵分为两类,一类是自在无相天魔,一类是自在有相天魔。 此自在是小自在,实则连无拘无束也做不到,绝大多数的域外天魔都会沦为冲击封印的炮灰,生来就只知道征战杀伐,没有情感,对生死之间也没有恐惧可言,基本上都是抱着多活一天就赚一天的想法。 无相天魔无形无相,能够任意穿梭阴阳虚实两相洞天,虚空穿行如鱼得水,而且特别擅长寄居修士体内,种下天魔种子,借修士的力量孕育魔种,成就自家化身,向来是神仙道重点防备的对象。 有相天魔则是最基本的炮灰,力大无穷不惧疼痛,且智力低下,冲杀起来可谓是悍不畏死,兼之繁衍速度极快,经过魔法催生之后,数十年就能成长到筑基境,只是战力较弱,配备的也是最简陋的制式法器。 若是没有高阶天魔和高阶虚空大魔的领导,这些域外天魔早就被神仙道消灭的一干二净。 修行道并非没有覆灭魔头的能力,只是一则存在即为道,天道允许域外天魔和虚空大魔占据域外星空,其本身就是天道的意志之一,修行者逆天而为,逆的是自己的天命注定,而不是运行一切的天道;二则域外天魔本身就是平衡修行道的手段之一,一旦域外天魔覆灭,神仙道彻底放开手脚,那么将要面对神仙道的,只剩下修行道的修士。 况且偌大的域外星空旷阔无垠,其中的天材地宝和机缘无数,自然也不可能尽数让神仙道占据。 无论什么时候,智慧生物无师自通的本领之一,就是内斗。 沈彦秋愣神许久,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契机? 不对不对,域外天魔,虚空大魔……莫非对应的,是十方呼魔道? 前次领悟十方力魔道之时,他心中感悟如潮水翻涌,直接领悟了力魔道神通,其实正如第一次修行十方魔道之时,总纲为他退出炎魔道和冻魔道两部神通一般,领悟力魔道之时,总纲同样准备了两部神通法门,一是力魔道,另一部则是呼魔道。 鸟山寺道:“既是如此,还请无心前辈再探查一番,确定这颗魔核究竟是哪一部的魔头。” 哀无心点点头,对沈彦秋道:“域外魔头狡诈诡谲,心中有一丝浮动,就有可能被魔头趁虚而入。若是普通的小自在有相天魔也就罢了,为师有的是手段降服,就怕这里面封印了一头高阶的自在无相天魔,乃至一头虚空大魔,浸染了你的神念法力之后,便是为师也怕是不能剔除干净。” “不过此物既然是金鸡祖师特意为你准备,必然已经考虑到其中的变数,想来已经洗去其中的浸染魔性……如何抉择,还要你自己决定。” 沈彦秋想了想,断然道:“再过几日就弟子的婚礼,大天无忌若要来,弟子自然不能由着他大闹拿波山,总要跟他做过一场了结因果。以弟子如今的修为,对上他乃是毫无胜算,唯有这一丝契机能翻盘,弟子自然不能舍弃。” 拿波逊沉声道:“我拿波山虽然不及无量剑宗万一,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你是我的女婿,亦同我儿一般,他想在我家欺负我的人,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拿波滕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曹剑宗雄霸天下,但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如今虽然证道元神踏入长生,也怕死的紧,但若是能换少剑宗一命,那也是大赚特赚!” 沈彦秋心中感动不已,起身对拿波滕二人躬身行礼:“此事因我而起,自然由我一人承担,两位岳父爱护之心小婿心领,却决然不能将拿波山当做赌注!” “师尊,我意已决,这颗魔核就让我炼化了吧!” 哀无心点头道:“男儿须有担当,那就这般定下了!两位道友还请准备一处清净之所在,让彦秋炼化魔核。” 拿波逊道:“这几日客人陆续而至,毛颍宫却不适合彦秋闭关,双月宫和红月坤宫也不合适……这样,我即刻清出观星楼,让彦秋在那里闭关!” 双月宫是三丈月的寝宫,红月坤宫是两位王后的寝宫,都不适合闭关,思来想去只有时常闲置的观星楼最为合适。 观星楼的位置在主峰最顶端的一座小山头之上,乃是整个拿波圣境里地势最高的所在,平日里只有三丈月等寥寥几人前去观望星辰,其余时间都是闲置不用,刚好可以清扫出来给沈彦秋闭关所用。 “观星楼上有聚集星光的阵法,这段时间正是北斗诸星活跃之时,启动阵法之后于静气凝神颇有用处。我听闻无心前辈有一部陷神大阵,能十倍放大时间流速,而今时间紧迫,还请无心前辈布下阵法,能多争取就多争取些时间!” 哀无心应道:“多年前我曾为彦秋布置过一次陷神阵,足足开启三年,几乎将我大悲宗的资源消耗一空……我一向喜爱闭关,少在修行道走动,故而家底甚薄,若要布置陷神阵,还要两位道友支持。” 拿波逊道:“不过是身外之物,自当用在合用之时!陷神阵所需何物晚辈不知,还请无心前辈移驾仓库,我陪前辈选取。大哥你去观星楼,最快速度开启阵法!” 拿波滕应了声,化一道金光而去。 “怠慢了两位道友,实在是抱歉!不过两位也不是外人……” 鸟山寺笑道:“逊王这话太客气了!沈兄弟是我大兄的兄弟,自然便是我鸟山寺的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事急从权,若有用得着我叔侄二人之处,尽管开口!” 拿波逊道:“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两位道友来得早,却没有隐藏行迹,彦秋突然闭关,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两位道友,观星楼附近还有一座挽月台,无心前辈要坐镇拿波山统揽大局,轻易不能分神,就请鸟山道友坐镇挽月台为彦秋护法几日!” 鸟山寺一拱手:“敢不从命!” 沈彦秋正要说话,拿波逊直接道:“感激的话留待日后再说,如今我把拿波山的未来尽数赌在你身上,要得可不是几句无关痛痒的感谢!这次你若是闭关有成,退去大天无忌那厮,我拿波山也就真真正正和痛苦山绑在一起,成为你的坚实后盾!” 哀无心叹道:“逊王道友好魄力!就凭这一点,我大悲宗自今而后也将是拿波山最坚实的盟友!” 拿波逊笑道:“有无心前辈这句话,晚辈已经是稳赢不输了!事不宜迟,我这便同前辈去仓库取材。彦秋,观星楼的位置我指给你,挽月台的位置我也指给鸟山道友,你们先去熟悉一下情况。” 说罢将两点微光点在二人眉心,同样合身化一道金光,裹着哀无心一道去了。 鸟山寺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本以为替大兄来喝喜酒,算是放松放松,没想到竟然发生如此变化,实在是始料未及!沈兄弟,此事,此事……” 沈彦秋笑道:“鸟山二兄不必如此,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的命数,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面对!有了金鸡祖师这枚魔核,小弟我有信心将修为再推进一步,纵然大天无忌有金丹八转的道行,小弟也有信心一战!” 当年驾驭千机带引动流砂河,便是同样金丹八转的火无害他都能斗上一斗,如今若是能籍此机会领悟十方呼魔道,将修为推升到金丹六转的层次,对上大天无忌也说不好谁输谁赢。 打不打得过,只有打过才知道,若是因为修为弱了几个小境界就不敢动手,那干脆日后见到比自己境界高的就束手就擒罢。 一直没有说话林道轩走到他跟前,抓住他的手使劲攥了攥,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话。 “彦秋,加油!” 沈彦秋同样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的点点头。 鸟山寺不敢再用真火遁法,唤出一口一尺来长,戒尺一般的平头短剑,晃一晃将自己和林道轩的身形隐去,无声无息的向挽月台而去。 沈彦秋亦不耽搁,幻魔道一开,同样施展隐身的障眼法,向观星楼飞去。 观星楼中,接引星力的阵法已经被拿波滕打开,杂乱无章的星力积蓄少许,只是于他没有多大用处,沈彦秋先是用太阴炫光镜将无用的星力排开,将整座观星楼再次清扫一遍,随后按照拿波逊传授的法门重新开启阵法,锁定遥遥虚空中的北斗九星。 太阴炫光镜悬浮头顶,八极冻气化成一座牢笼封锁气机,沈彦秋盘膝静坐,放空心神,先是服用了一口冷凝水,随后引动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接引北斗星力加持。 天河诸星之中,以太阴距离最近,能够接引到的星力在质和量上,都远超其他的星辰,即便是至尊至贵的紫微帝星也不能与之相比,不过太阴星力以阴、柔、寒为主,并不能替代所有的星力,亦只有在每月十五一次微弱的帝流浆,每年一次中等帝流浆,每十二年一次全规模的帝流浆,才能激发全属性的加持。 每月一次的帝流浆,也只对炼气先天境的小修士有些用处,到了筑基境金丹期,便是大量采集也是无用,这也算天道对弱小生灵的眷顾。 可惜时间紧迫,否则沈彦秋更愿意接引太阴月华,聚拢拿波山方圆千里范围之内的帝流浆,有观星楼的阵法加持,陷神阵延长时间,将会稳妥很多。 为今之计,只有召请九星临照,以北斗呼应南斗,聚集杀破狼三凶,镇压魔核之中的魔性。 修行道对周天星斗最为熟悉的,只有道门嫡传真传宗门,再有一支就是流传自上古诸真时期的天星派,自称观星术士,参研周天星斗,观测星象变化,修炼的法门也是呼应周天星辰,点亮本命元神。 此一支非天星派独有,像赵正阳的皇极经天派(已经覆灭),魔道的陨星阁,古精灵一族的祈星院等,在修行道被统称为星宿海。 星宿海的修士彼此之间不认识乃至是生死大敌的都极为正常,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真要说起来,也该纳入星宿海的范畴。 哀无心只道从赵正阳处得来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法,该当属实,皇极经天派份属星宿海一脉,又是专精推衍天机的一支,得北斗护身咒的传承也是应当。 简元贞亲自出手,就算这头大魔曾经有出窍的修为,必然也被抹去意识本我,只剩一点混沌灵性,以方便他吸收炼化,不过十方魔道的法门各有玄妙,他也不知能否感悟呼魔道,以及感悟呼魔道之后的变数。 所以借用杀破狼三凶星力,镇压这颗魔核内可能存在的魔头残念,实乃至关重要的一环。 北斗九宸,护卫我身。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 第六百七十四章 无始大魔 我是谁? 这是无数人曾询问过自己的问题。 他蜷缩着身子,感觉一股沉重的压力迫使他不能伸展,竭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比伸展身躯还要费力,而只有越发蜷缩着抱紧膝盖,才能感觉到舒适。 于是他便蜷缩着身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已经在沉睡和醒来之间反复无数次,每一次都发现身外的压力减弱一分,但束缚感却增强一分,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愈发习惯于蜷缩着沉睡。 就在某一次,他忽然觉得不该再这么沉睡下去。 而是在想,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眼睛明显能睁开一条缝隙,看到的却是混沌一片,仿佛被包裹在浓稠的液体中。 我是盘? 脑海里莫名蹦出这个念头,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破碎的记忆,似乎曾有个名叫盘的人,也和他一样受过这样的束缚,只是盘好像用一柄斧子破开了混沌状态,并将这混沌化作无穷大的世界。 我的斧子呢? 他伸手摸了摸四周,什么也没有。 看来我不是盘,那我究竟是谁?我怎么就想不起来? 带着解不开的疑问,再次陷入沉睡。 而等他清醒之后,明显发现这次沉睡的时间比上一次翻了几倍。 再这样继续下去,或许我就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意识愈发清明的他,决定不再沉睡,而是把时间都用在思考如何破局。 至于我是谁,等出去了再想也不迟。 盘能破开混沌,按理说我也可以,只是盘有一柄斧子用来劈开混沌,我却什么也没有,如何才能破开混沌呢? 不对不对,盘是劈开了一座世界,才需要斧子那样的神器,我只是要从这个困境中挣脱,没有开辟演化世界的想法,应该不必非得一柄斧子不可。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细长的五指锋利的指甲,干瘦的手掌和纤细的胳膊,皆是有些灰暗的青色,用爪子形容远比手来的贴切。 九幽阴魂爪?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词。 就像一开始的盘一样,在我忘了自己是谁的情况下,都能想起来的,一定是非常厉害的人和招式,说不定就能抓破这个暂且命名为“混沌”的状态! 当他记起九幽阴魂爪的时候,脑海中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出怎么使用,然而也仅仅是催动九幽阴魂爪的方法,至于出处以及其他的讯息一概没有。 这就够啦! 他兴致冲冲的挥舞双爪,十道青黑色的光刃飞射而出,就像高速旋转的弯月,以自己为中心成圆形辐射出去。 “五段光!好好好,这是魔王的资质!” “咦?天赋神通?竟然还觉醒了威力如此强大的天赋神通!日后多加培养,说不得又是一尊上重魔王!” 全力一手九幽阴魂爪破开混沌,他还有些诧异,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浑然没有最初的那种强力束缚之感,灰蒙蒙的光亮映入眼帘,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情况,就被几个身材极为高大的中年男子围住,指指点点。 什么五段光?什么魔王? 我是魔? 这几个中年男子身躯最矮的也有九尺以上,最高的约有丈二,身材宽阔高大,都穿着贴身的细密鳞甲,泛着不同的色泽,以黄色绿色居多,只有一个是海蓝色。 五段光,高阶魔王……难道说的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彩的排序? 海蓝鳞甲的男子皮肤和毛发都是蓝汪汪一片,样貌倒是威严冷峻,看上去深沉内敛很有威势。 “我们“无”之一族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五段光以上的苗子,只凭我一个苦苦支撑,实在有些难以掌控大局。这小子能有我五段光的资质,已经是数千年来最高的一个,必须要竭尽全力将他培养起来!魔王尊位我倒是不担心,只怕进阶上重魔王有些困难!” 一个穿绿色鳞甲的男子道:“王上的意思是送他去祖地?” 蓝甲男子摇头道:“为时过早。想要覆灭我无之一族的大有人在,这小子的消息若是走漏出去,只怕很快就有人展开暗杀,为今之计是保护他的安全,却起码也要达到上重魔帅的境界,才能放他出去。” 绿甲男子迟疑道:“若不出去历练,便是修成上重魔帅,怕也抵挡不住那些人的阴谋诡计……我看还是把他带在我身边,去人族的封印那里历练,有族中秘法培养,再加上他这道威力不俗的天赋神通,我想不需要太久就可以。” 蓝甲男子沉吟片刻,点头道:“无念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他是我无之一族未来的希望,我便赐他一个名字,叫做无始,希望他是我无之一族再次崛起的新开始。” 他一直静静的听着,对这些人说的话大多都不太明白,总之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有了个名字,叫做无始。 原来我是无始。 他正要开口说话,猛的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再次睁开眼,那几个男子俱皆不见,自家也出现在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脚下所踏之处是一颗灰暗的不规则小星球,甚至连星球也算不上,只是一块万分巨大的丑陋陨石,上面密密麻麻站着五颜六色的怪物,个个面目狰狞凶恶,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只有他站着的地方空出好大一片,似乎是那些怪物不敢靠近自己。 明明什么也不记得,可身体却传来阵阵酸软疲惫,似乎已散经历过了几场艰难的硬仗,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精力。 难道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打了几仗? 无始使劲晃了晃脑袋,努力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却发现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连站在这块陨石之前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印象,仿佛从一开始他就只是站在这块陨石上。 “无始魔帅,无空大魔王下了命令,这次无论损失多少天魔,咱们都必须拿下这个据点,还请您先安排战斗部署!” 一个身穿黄甲的男子说道。 无始紧了紧手中的海蓝色的长刀,不由自主的道:“哪有什么部署,全力进攻就是!天魔只是最低等的傀儡,就算全部死光了也无所谓!让无相天魔部准备,一旦和敌人进入胶着状态,立即去暗杀对方的中级统领!” “敌方统帅,是我的!” 无始目光中透射出绽青色的光芒,隔着无穷距离,似乎都看到了一个浑身黑甲包裹的方阵,大约有六七百人,浑身上下都裹在漆黑的重甲之内,队列森然有序,隐隐有一头缠绕巨蛇的大龟虚影在队列上当浮现。 “真武的玄冥法阵!我倒要看看区区数百人组成的军阵有什么厉害之处!” 这些话似乎早就烙印在心中,根本不需要思索就自己从嘴里蹦出来,仿佛这具身躯并不属于他,只是附着了一个不相属的灵魂意识在上面。 真武玄冥,这个名称好熟悉,我应该是在哪里听过,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举起细长的蓝刀,轻轻向前一劈,空间就像打碎的琉璃一般支离破碎,眼前的场景一片恍惚,似乎陨石上的怪物和黑甲军展开了惨烈的厮杀,他却置身事外一般跳出战场范围,意识在每一块碎片上跳跃穿梭。 熟悉的眩晕再次围绕,这次他竭力想要保持清醒,依旧是毫无用处,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已经身处一片流光四溢的空间。 光芒如水一般流淌,有的原地不动,有的电射而去,拉扯出无数怪异的线条,而他则如同幻影一般在线条中游动。 这是哪里? 整个空间都飞速的变幻着,虽然场景一成不变,但是能清晰的感觉到时间在飞速流逝,似乎每一个瞬间都跳动了千百次,意识跟不上变幻的速度,只能看到最初的表相。 无始攥紧长刀,上面流淌的蔚蓝光芒早就变的昏暗,应该是承受了超出范围的巨大伤害,导致这口刀濒临破碎。 可惜仍旧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根本不知道这口刀从哪里来,又是怎么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创。 无始穿行在无尽流光之中,画面闪动的极不真实,只是跟着身体本能的反应向特定的方向前行,意识和躯壳不合的感应愈发明显,之前还不太清晰,随着不断深入,他甚至能毫无死角的看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就像俯视一个不相干的人。 “咦?一头高阶大魔!”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些许惊叹。 “谁?谁在那里?!” 无始长刀横在胸前,纵声叫道。 那声音笑道:“我当是一头虚空大魔误入大河源流之中,原来是你小子!怎地还没有堪破魔障?” 无始勃然大怒:“小子?吾乃虚空大魔无始魔王,一千三百八十岁!你是何人,有多大道行,敢叫吾小子!” 那人哈哈大笑:“入魔容易成魔难,我只当你修炼古法,有几分炼化魔性的可能,没想到还是落入执念之中!也罢,看在无心老弟和我弟子的面上,且拉你一拉!” “吒!” 无始一手挥舞长刀,一手施展九幽阴魂爪,向着声音的方向攻去,只听那人一声轻喝,长刀便直接瓦解消散,已经大成的九幽阴魂爪也没能支撑片刻,同时消散无形。 “你到底是谁!怎有这般法力!” 无始惊骇欲绝,他以五段光的高阶资质晋升魔王,如今已经是中乘之境,换做修行道的境界便是出窍境的宗师,手中长刀更是不可多得的魔宝,就算对上同境界的修士也丝毫不怵,竟然接不住这人一道真言?! 难道他已经修成魔祖之境,修行道灵肉合一的无上大宗师? 是了是了,就算是大宗师也不可能一道真言法咒做到这个程度,也只有无上大宗师而且是顶级的无上大宗师才行! 无始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九幽阴魂爪和蓝月魔刀的威力,他比谁都清楚,哪怕明知逃也逃不掉,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寄希望于这人不是心狠手辣之辈,给他一线逃命的机会。 别说是他,面对无上大宗师,就是无之一族的第一王尊过来也没用,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赌一把,赌自己能逃的出去。 ------------ 第六百七十五章 十方呼魔道 一声鸡鸣,响彻神魂。 “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那人又是一声轻喝,无始突然发现自己神魂离体,血肉元神尽皆向内坍塌,瞬间化作一枚魔核。 魔核,就相当于修士的金丹,而金丹则是修士的根本。 果然是无上大宗师,竟然瞬间就把我从中乘魔王打落到魔帅的境界! 神魂中鸡鸣不绝,一颗火红大日自识海冉冉升起,照亮每一处阴暗角落,大日之中走出一个烈衣道人,做歌而来。 “一口神仙气,十二重楼宫。” “上引天河水,下灌九幽冥。” “心为神之主,意乃气之宗。” “唯识明心意,指我大道工。” 道人须发皆白,面相却如稚子,当真上引应了那句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称谓,身材也是极为高大,比之无始九尺以上的身高也不遑多让,火烈道袍无风自舞,如同大日火光萦绕周身。 歌声古朴苍凉,一字一句深深撞击着识海空间,非但将每一寸黑暗都涤荡一遍,更是将无始原本的记忆和意识归拢,凝聚出原本的模样。 沈彦秋。 沈彦秋瞬间思绪回归,就像从一场冗长的梦境中醒来。 原来我所经历的,是无始的一生。 可无始又怎么会进入到大河深处,碰到金鸡祖师的呢?可惜无始的记忆碎片破损的太严重,几段重要时刻都是直接跳跃,根本无法串联出有用的讯息。 简元贞口诵《神仙大道歌诀》,一步一步向沈彦秋走来,明明就在沈彦秋面前,可给他的感觉仍旧是隔着无穷的距离,似乎隔着两重世界彼此观望。 面对简元贞,沈彦秋不敢怠慢,当即躬身行礼:“大悲宗沈彦秋,见过金鸡祖师!” 简元贞怀抱拂尘,手捻长须,笑道:“不必多礼。” 沈彦秋恭敬的道:“祖师和家师相识?” 简元贞道:“这是我和他的交情,与你没有关系。” 简元贞是什么辈分?可以说单论辈分这一块儿,除了郭允龙修成九劫散仙达者为先赢他一头,整个修行道给他同辈的也找不出来!他叫哀无心一声无心老弟,那可真就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情。 沈彦秋道:“晚辈没别的意思!” 简元贞道:“既然清醒了就赶紧回去,时狭之处不是你久留之地。” 沈彦秋苦笑道:“实在是晚辈不知如何才能回归躯壳之中,还请祖师明示!” 简元贞道:“肉身乃神魂之依托,横渡苦海之舟楫,你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沈彦秋若有所悟。 看来还是要从眼前这颗魔核入手。 沈彦秋没有急着收回魔核,而是接着问道:“敢问祖师,何谓时狭之处?晚辈如今在无始大魔的记忆之中,那就是处于过去世,过去真如不动,晚辈如何能跟祖师对话?” 无论在道门还是浮屠的理论中,过去都是不可改变的,所以才有过去真如不动的说法。对沈彦秋来说,过去和现在他都没有见过简元贞,未来更是无法揣度,那存在于过去的简元贞又是如何跟处于未来的沈彦秋对话的呢? 简元贞道:“时狭之处就是时间交错的狭缝,只要不是处在同一个时间线上,都会形成时狭之处。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之现在为你之过去,你之现在为我之未来,三者皆不在同一时线上,然大宗师境界明悟真我、本我、自我,便是将自身过去现在未来融为一体,无论我是在过去还是未来见过你,都是一样的。” 沈彦秋想了想自己曾遇见过的大宗师高手,疑惑的道:“大宗师竟有如此神通?” 简元贞笑道:“无上境的大宗师,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灵肉合一之境才行。过去现在未来三元归一,虽然不能自由出入时间长河逆转时空,但是做一点小小的,跟自己有关的影响还是可以的。” “这本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不过你小子日后成就非凡,说不得能与我等同道并行,我也乐的卖你一个情面!今日我助你度过一个难关,日后你若修行有成,便实打实的助我一次!” 我日后竟有如此大的成就,能助金鸡祖师一臂之力? 沈彦秋将信将疑。 不过简元贞也说了,他只是日后有机会达到某个高度,而不是必然,其中自然存在不确定的因素,所谓未来心不了得,一个人就算命中注定能如何如何,也有可能在命运转变的过程中改变原本的轨迹。 沈彦秋也知现在询问这些为时过早,便把自己对吸收魔核的顾虑说了说。 简元贞摆摆手道:“这头大魔有五段光的资质,又修成出窍境,在虚空大魔一族中也是了不得的高手,我若不将他境界降到金丹期,你那召唤天魔之法也驾驭不得。不过毕竟资质摆在眼前,道行也达到了出窍境,日后你若是修成元神,他自然也能水涨船高恢复修为。” “一头出窍境的召唤大魔,你应该明白有多大用处。” “但前提是,你能修成元神,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沈彦秋道:“祖师所言甚是,晚辈当铭记在心。却不知如今这头大魔还有几分道行,可挡得住金丹上乘的高手?” 简元贞笑道:“我便只用神婴的法力,等闲三五个出窍也尽能收拾,这是境界差距的必然性压制。这头大魔的本质是出窍,就算如今只剩下金丹中乘的力量,只要不是金丹九转的准宗师,想要胜他也不容易!如此你可放心了吧!” 沈彦秋喜不自胜,重重躬身一礼:“多谢祖师!” 简元贞坦然受之:“不过你要想清楚,一旦你召唤这头大魔战斗,便要彻底被划入魔道阵营,大悲宗的身份也护不住你!介时魔道那边必然要极力拉拢,正道这边也会反复试探,无论哪一边处理不好,你都会成为双方打压乃至消灭的对象。” 沈彦秋想了想道:“敢问祖师,现如今的修行道,还有纯粹的正道魔道吗?” 简元贞道:“这世间万象黑白两分,本就是天道规则,至于纯粹不纯粹,就看自家怎么想。以正道行魔道也好,以魔道行正道也罢,每条路都是自己的尽头,至于能不能走到最后,便是贫道也不得而知。” “贫道只是在追寻大乘仙路,毕竟还不是神仙。” 他忽然口称贫道,语气便正式许多,沈彦秋沉思许久,这才缓缓开口:“以正心行魔道,魔亦为正;以魔心行正道,道心亦魔。祖师说黑白两分,说到底还是个黑白分明,于天道总是无差。我自修十方魔道以来,手中只杀该杀之人,纵有些许差漏,我亦形正坐端无愧于心!若是旁人以呼魔道之法将我列入魔道,我便真个入魔又如何?” 魔本属于道,本来也无正邪之分,只是魔道修士行事狂放不羁,随心所欲,不为道门与浮屠所喜,这才单独列了出去。直至大自在天和阎魔天子成就无上魔尊果位,魔道这一支才算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传承。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道门说道心无处不慈悲,浮屠说出家人慈悲为怀,难道他们就没有将凡夫俗子和修为低的初阶修士当做蝼蚁的心思和作为? 显而易见,这样的大有人在。 常以我心体天心,乃知天意如我意,天地对待万事万物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善恶美丑之分,为何本就是天地万物的修士,要将天地万物区分出善恶美丑来? 无他,理念不同而已。 道门讲清静无为,顺应天道;浮屠说静坐禅思,慈悲为怀,大体上皆是主张一静不如一动,修真养性熬炼日月,而妖魔鬼道的修士则一静不如一动,所作所为就算没有为非作恶的本意,也会因为魔道一贯的行为准则将事情斧正到为非作恶上来,自然也就和道浮之间产生不可消除的矛盾。 你说我是妖魔,我本就是妖魔,你说妖魔十恶不赦,我若不做出十恶不赦的事,如何对得起你们的评价? 大家修炼的都是三元道尊、释迦二圣的道统,凭什么你们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肆意批判和定义我们? 妖魔道修士行事本就顺应本心,心中所想便如此作为,虽然不改尊奉三元道尊和释迦二圣的宗旨,但同样开始供奉自己本族的祖师。 妖道供奉上古天帝,尊为妖皇至尊,因其是妖族出身,统御三界周天;魔道供奉大自在天魔主、五方天魔大帅;鬼道供奉阎魔天子、中央鬼帝。 如此一来,道、浮、妖、魔、鬼皆有各自成熟完善的理念,各行其道。 沈彦秋接着说道:“我与魔道修士少有交集,不敢妄下评论。但妖道中人却是认识不少,旁的不说,便是我大哥袁无极,元魔山的仲云虎,以及拿波山两位岳父,行事光明磊落,比之许多以正道自居实则道貌岸然的家伙强上百倍。” “我以正心行魔道,他们污我为魔,那我真就做个魔又如何?” “祖师以为然否?” 简元贞哈哈大笑:“本来你凭着叫我一声祖师,我也不能囫囵与你分说,不过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足见你心中已有决断,我说与不说又有何用?当之话是别人说的,路却是自己选的!” “去吧,日后若有机会,你也是我同行路上的道友!” 一抖拂尘,无穷光线倒流,刹那间回归本壳,那枚魔道金丹立即沉入紫府,被十方魔道总纲卷去。 炎魔道和冻魔道化作水火太极托着小世界中的大陆,幻魔道化作一道炫彩云霞托着高天神宫宝阙,力魔道化作满天繁星点缀无尽虚空。 唯有千机带化作一挂星河,横亘小世界虚空的两个尽头。 总纲无形无质不可明见,陡然喷吐出一派光华照耀整座世界,无数经文符箓在光华之中闪耀,正是十方呼魔道的法门! 十方呼魔道,算是领悟了。 沈彦秋神魂自识海降落,见魔道金丹在光华中沉浮不定,时而化作无始大魔,时而化作时狭之处的自己,心中已有明悟,待到无始大魔和自己的形象渐渐融合,他便微笑着投身呼魔道的经文之中。 ------------ 第六百七十七章 十方呼魔道(三) “成功了?” 当沈彦秋从观星楼出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哀无心,不是拿波滕二人,也不是三丈月和鹤星恫,而是在挽月台为他护法的鸟山寺叔侄二人。 虽然感觉到沈彦秋的气息有了明显的变化,可鸟山寺依旧有些紧张的问了一句。 “二兄辛苦了!” 沈彦秋郑重其事的打了个稽首:“多亏二兄带来这颗魔核,小弟才有应付这场难关的手段!哈哈哈,幸不辱命,小弟这次算是圆满成功!” 鸟山寺激动的拉着沈彦秋的手:“快说说发生了什么!” 这颗魔核是祖师简元贞所赠,鸟山寺绝对有理由相信祖师在其中布置了手段,否则就算有陷神阵加持,沈彦秋想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强提一个境界,可能性也不大。 既然沈彦秋回答他圆满成功,那自然就是圆满成功,圆满二字可不是随便说说,那必然是全方面都达到了最满意的程度,才能用的上圆满二字。 沈彦秋笑道:“二兄如此着急,想来是要问一问关于祖师的情况。” 鸟山寺大喜道:“这么说,兄弟是见到祖师了?!” “见到了。” 沈彦秋道:“只不过我见到的不是现在的祖师,而是过去的祖师。” 林道轩插口道:“过去?师叔已经有穿梭过去未来的能力了?不可能啊!就算是七劫神化的大宗师,也不能穿梭过去未来,师叔如何能在过去见到祖师老爷?” 鸟山寺也是一脸希冀。 沈彦秋拉着鸟山寺非到挽月台,取了几个蒲团放在地上,三人坐定之后,又自金环中取出一壶凄花哀叶苦茶,以真火缓缓煅烧加热,直到热气蒸腾茶香四溢,这才一人倒了一杯。 鸟山寺面相比鸟山鸣桐强上些许,但这些许并非是不丑陋,而是神色间多了一份稳重,沈彦秋本以为他和率性洒脱的鸟山鸣桐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没想到却是个急性子。 鸟山寺捧着茶杯,真个心急如焚,只是沈彦秋悠然自得的品着茶水,他也不好连番催促,只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似屁股下有千百只蚂蚁撕咬一般。 “二兄心乱了。” 鸟山寺闻言一愣,旋即苦笑道:“我说兄弟啊!你若只是更进一步,为兄道一番恭喜也就是了!可你见到祖师这般大的事,叫哥哥我如何不急?我听大兄说了,祖师如今在大河源流之中开辟了一处稳定空间,只有元神弟子才有机会进去,说不得就会成为我金鸡岭的另一处道场!” 世人皆知雷震霄是修行道第一高手,至于他修为几何,却无人知晓,只知道他已经修成灵肉合一证道八劫,却不知道他走到了八劫的哪一步,是刚开始祭炼星辰肉身,还是已经将星辰肉身祭炼完成,向九劫大乘仙路进军。 算算整个修行道的顶尖高手,除了不在排名之内的郭允龙,也就只有金鸡祖师简元贞才能和九天神上雷震霄一较长短。 余者便是隐世宗门的宗主长老,哪怕有修成八劫的无上大宗师,也要逊色这二人不少。 简元贞在进入大河源流之时,就已经有八劫的修为,如今过去数千年,要说他不如雷震霄,旁人或许会信,金鸡岭的弟子绝对不会相信。 修行道十二正宗、三十六)大派、七十二中流以及中古诸子遗留的世家,能有无上大宗师坐镇的,不足一掌之数,金鸡岭就占了一个,这就是底蕴,这就是底气。 倘若简元贞真在大河源流之中开辟一座星河道场,逐渐稳固下来,日后他们这些尚未修成神婴的门人弟子,说不得就有进去潜修的机会。 大河源流是什么地方? 那是流经诸天万界孕育世间万物的发源之地啊! 鸟山寺如何能不着急? 沈彦秋怕急坏了这位二兄,当即将闭关修炼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同他说了。 “一弹指崩灭出窍大魔?” 鸟山寺闻言猛的跳起来,兴奋的来回踱步:“虚空大魔擅长拼杀,同境界的虚空大魔更是能同时应对三到五个域外天魔,比之我们修行道的出窍宗师,单论实战能力也要强上几分!祖师只是一弹指便将他返本还源逆转魔神,封印在金丹境,既抹除他的神魂灵识又保留完整的记忆和灵性,这……这绝对是无上大宗师凝聚星辰肉身之后,才能拥有的手段!” 他越说越是兴奋:“如此说来,祖师如今最少也是八劫后期……不不不,或许已经踏入九劫,证道散仙了!” “散仙呐!除了坤龙祖师之外,这一个元会都没有人证道散仙,却被祖师做到了!若此事属实……若此事属实,我金鸡岭纵然不能执修行道牛耳,做一做天下第一宗,也能单独和神仙道分庭抗礼!” 沈彦秋哭笑不得的看着憧憬美好未来的鸟山寺:“然后呢?” 鸟山寺一愣:“什么然后?” 沈彦秋一摊手:“金鸡岭和神仙道分庭抗礼之后呢?” 鸟山寺皱眉道:“还有什么然后?这还不够吗?” 沈彦秋笑道:“现在的金鸡岭,就是神仙道可以压制的吗?” 鸟山寺自信的笑道:“怎么可能!就算神仙道高手如云七劫众多,毕竟不如我们金鸡岭团结一心,除非他们五方帝君放下龃龉联合一气,否则我金鸡岭又何惧哉?” 世人皆知神仙道高手如云,但同样也都知道五方帝君素来不合,雷震霄名义上为神仙道宗主,上圣雷帝大天尊,但同样不能命令其余四位帝君,一应大小事务只要关乎神仙道整体的,都要经过五方帝君合议,至少有半数以上点头才能通过,纵然是雷震霄也不能一意孤行。 滔天权利五分,雷震霄纵然占据最大的一块,也无法比拟金鸡岭这样的宗门。 沈彦秋递过一杯茶:“既然如此,你又何须在意祖师如今的境界?他老人家纵然不是散仙,难道金鸡岭就不如神仙道?他老人家成就散仙,金鸡岭就能凌驾神仙道之上?二兄何止是心乱了?怕是神也乱了!” 鸟山寺一想也是。 无论祖师现在是什么境界,但他能在过去世感应沈彦秋,横跨时空和他对话,并且将无数年月之前斩杀的大魔送给沈彦秋,本身就代表着祖师他老人家八劫后期的绝顶实力,只此一点也就够了,不管如今有没有证道散仙…… 鸟山寺绝对相信,简元贞能够稳稳当当的修成散仙。 凭什么? 就凭简元贞得传天授,修行的是上界仙真遗留的天书三卷! 只此一点,修行道有谁能比? 思及此处,鸟山寺心中大定,安安稳稳的坐下捧着茶杯,怡然自得的品了起来。 林道轩却是着急起来:“师叔啊,你只说如何遇见祖师老爷,却没有新修成的神通有何妙处,恰巧此地无人,又是拿波山独一无二的禁地,不妨稍做演示,与我……和二叔开开眼界?” 初见沈彦秋时,他便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在身,那时沈彦秋与他修为相当,两人年岁也是相差无几,脾性相投,这才迅速成为知交好友,若非鸟山鸣桐强力镇压,这一声师叔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叫的。 不过他和沈彦秋都知道,这声称呼不过是走个颜面形式,私底下两个人依旧是兄弟一般。 哪知道数十年过去,沈彦秋已经有了金丹中乘的境界,本以为自家数十年间横推两重境界,已经算得上修行神速,结果和沈彦秋一比,却连废物也不如。 且不说沈彦秋,便是他那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方天震,自拜入女剑仙凌怀栩门下修行之后,如今也成了筑基大圆满的境界,拿波山的白月公主更是金丹一转,真是让他这个修行前辈颜面无存。 可惜他并不知道方天震已经结丹,踏入四劫的行列,否则更要接受不了。 如今沈彦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通过祖师爷一枚魔核加持,修成金丹六转,怎不让他艳羡? 他精修金鸡唤日法和金鸡独立法,便是金鸡伏龙法也当做主修法门,心思三分之下自然进境缓慢,便是他老师鸟山鸣桐三法同修,也打熬了近乎两千年才证道神婴,他不足百年的修行,如今还在筑基后期打滚,甚至没有将筑基境圆满,也在情理之中。 金鸡独立法是十二法的核心,在修行独立法有成的基础上,各人可酌情兼修其他法门,上不封顶,只有有没有成就,就看各人的缘法如何。 林道轩的资质也算上佳,只是一心效仿恩师三法同修,这才耽搁了时间,如今开辟内天地运转小世界,却是哪一门道法都不能抛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眼睁睁看着师弟师妹们反超自己。 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三法同修进境缓慢他早就知道,但三法同修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其他门派暂且不说,单在金鸡岭之上,同境界之间也没有几个能胜他的。 便是那些先走一步修成金丹的师弟师妹们,只要不是二转修为,他也有信心全力一战有五分赢面。 日后若是凝聚金丹,法力修为自然是成倍叠加,战斗力自不用说。 如今听沈彦秋说起十方魔道,亦有十部截然不同的功法神通并列,与他金鸡岭的金鸡十二法异曲同工,如何不让他欣喜?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算不可能改修其他的功法,沈彦秋也不可能将十方魔道的法门相告,但听一听他的修行经验也是好的。 沈彦秋也不推拒,当即心念一动,施展出呼魔道的法门,以心神感应无尽虚空,自域外星空之中唤出一头筑基境的魔头。 林道轩只见沈彦秋微微凝神,空间中便浮现一座六角星盘图案,每一角上都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忽地其中一角光芒大放,映出一头浑身通红的怪物来。 这怪物头颅如羊身躯如人四肢如狗,浑身毛发色做火红,体外更是燃烧着一层猩红色的火焰,手爪中拎着一柄六棱铜锤,浑身魔气蒸腾,好不凶恶。 “道轩,试试?” 林道轩只见过魔门弟子,哪里亲眼见过活生生的域外天魔,瞧这头诡异天魔也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当即来了精神,抬手捏做鸡啄,将金鸡伏龙法运使出来。 那魔头怡然不惧,两条弯曲的后腿踩定星盘,怪叫一声抡起铜锤便砸,锤啄相撞发出一声轰鸣,林道轩身子晃了晃,魔头的铜锤也高高跳起,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拼了个旗鼓相当。 所谓内行看门道,林道轩修的法门皆以近战为主,可以说也算得上半个体修士,眼光自有独到之处,方才那一啄之间,五指接连变幻七八个指诀,最终汇聚成金鸡探首的飞啄式,已经提前计算封锁了这魔头的所有变化,却不料这魔头战斗经验极其丰富,顷刻间一柄六棱铜锤也是变幻数次,将林道轩的指诀一一化解,最后更是天崩地裂一般一锤砸下,若非林道轩早有准备,一口法力提前含的充足,说不得就要吃亏。 “嘿,这魔头好高明的斗战法!” 林道轩来了兴致,双手连动,或做拳掌或做指爪,顷刻间攻出十余招,双手变作一片残影,哪知道魔头单手舞动铜锤,原本势大力沉的招式也变得轻巧灵动,一柄笨拙沉重的铜锤好似树枝一般,丁零当啷的将林道轩的攻击遮挡,最后仍旧是一记要将大地崩塌的下砸! 林道轩心头骇然。 他虽然不曾见过域外天魔,但域外天魔的传说却没少听,自然知道天魔一族修行速度极快,但真是战斗力比不得修士之事,虽然因此对上这头比自己还弱了一重境界的魔头,有些放松的不以为意,但出手之时却是没有留情,没想到这厮的法力浑厚和纯度都不如自己,偏偏就能以弱对强,硬生生凭借高明的战斗技巧抹平差距,最终反攻。 又斗了片刻,林道轩依旧拿他不下,已然有些气急败坏,正要施展金鸡唤日法放真火烧死魔头,沈彦秋却打了个响指,将魔头和六角星盘一并收了去。 “天魔虽弱,却是一生都在征战杀伐,一分力也能磨练出五分力的威能,若是单比战斗技巧和战斗经验,你我连一头筑基境的炮灰魔头也比不过。” 沈彦秋道:“这样的魔头不计其数,你便是杀了这一头也无济于事,况且我召他前来只是同你过过手,让你瞧一瞧呼魔道的手段如何,可没准备让你杀了他。” 林道轩讪讪一笑并不做声,鸟山寺却是击掌而赞:“呼魔道果然非比寻常,若是召唤一头高境界的大魔,休说为兄我,只怕大天无忌也不是兄弟你的对手!这一关,兄弟却是无有忧虑了!” ------------ 第六百七十六章 十方呼魔道(二) 十方魔道共有一部总纲,十部法门。 总纲统摄十法,虽无神通示现,亦无滔天法力加持,却是十部法门的根基,若无总纲镇压十法,这十部举世无双的法门早就将沈彦秋的小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神魂意识尽数绞灭,连真灵也不不能留下。 总纲统摄一切法。 十部法门亦无高下之分,只是在总纲的统筹之下,出现在最合适的时机。 譬如炎魔道和冻魔道,沈彦秋初修十方魔道,介时不过筑基境界,换做远古太古事情,这等修为不过尘埃一般,休说修炼十方魔道,便是听到看到经文符箓,神魂也要经受不住,瞬间爆体而亡。 故而总纲才先退出三部法门的名称,任由沈彦秋自选其一,直到他选定冻魔道,总纲才开始演化冻魔道的经文符箓,且只与他一两道神通修炼。 简直循序渐进到了极点。 而且一旦沈彦秋选定法门之后,总纲便会将余下的法门收敛,自身也沉入小世界深处,任是他如何沟通也是不能。 修士是小世界之主,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修士就是唯一的真神,一切在小世界之内的事物都逃不过他的掌控,纵然是元神修士分神化念进入别个修士的小世界,只要不是真灵寄托虚空的大宗师,一念重生的神化高手,小世界对他都有绝对的压制。 可偏偏十方魔道总纲就可以。 就连他的小世界如今这番模样,以及神宫宝阙的诸般变化,都是总纲自行演化的功劳。 他没有金丹,也可以说整个小世界就是他的金丹。 原本他的小世界一片死寂,只是初步具备了山川地理的雏形,便是高山水洼处积攒的一池潭水,也是他修为逐渐精深,对十方魔道的领悟逐步完善之后,这才由总纲演化而来,否则鱼观楼那一点残魂真灵也不可能跻身其中,演化龙鱼本相。 水火太极托举大陆,乃法地之相;炫彩云霞承托神宫宝阙,乃承天之相;满天繁星点缀无尽虚空,乃存神之相。 承天法地存真神,阴阳清浊两界分。 直到这个时候,沈彦秋这座死气沉沉的小世界,才算有了一丝生机,有了一丝真实世界的雏形。 实则相对于呼魔道来说,沈彦秋更倾向于地狱道。 尽管他也不知道,十方魔道余下的法门之中,是否有十方地狱道这一部。 关于十方地狱道的所有讯息,都是他从寒冰破灭圈能够沟通寒冰地狱,具现寒冰地狱投影,乃至打开地域门户,接引寒冰地狱降临的属性中,自我推断而来。 道门有九大地狱之说,浮屠有一十八重地狱之说,实则九与十八都是虚指,真正的地狱究竟有多少重,只怕除了上界古神仙真之外,在没有人清楚。 沈彦秋之所以想修成地狱道,并非是看中十方地狱道的威力,而是想借助十方地狱道的能力沟通六道轮回,探寻徐沐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至于进入命运长河逆转时空复活徐沐白这种事,不是他不敢想,而是任凭他怎么想也是无用,除非他能飞升上界,成就神仙真贤,超过天仙跳出三界、真仙不在五行的金仙之境。 想要逆转时空,便是金仙三境,也只有大罗境才能做到,无极、太乙二境,也是力有未逮。 当然这是后话,修行道连九劫散仙如今也只有一位,天真二果金仙三境之说,几乎无人知晓。 且乎诸大地狱之中有阎魔天子、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罗等神仙大帝,借用地狱威能虽然所向披靡无往不利,但总归是借用,保不准哪次被人知悉,看人脸色不提,说不得还要被追究责任。地狱道虽是沟通地狱的神通法门,道由天授,但地狱之主却是阎魔天子酆都大帝,借与不借、究与不究只在其一念之间。 幽冥阴司乃审判亡者之所,引渡幽魂之地,法度森严,世人传有阴司贪腐败落如同泥粪,天上仙真降临鬼府扫荡恶毒,多半都是郁郁不得志的腐儒与只知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的凡夫俗子,或借阴司讽阳世,或闲来无事胡思乱想,刻意污蔑阴司。 故而沈彦秋心中担忧,便在于此。 可是对于十方地狱道来说,眼下这个阶段对他最有帮助的,还就是十方呼魔道。 他以现在心畅游过去,虽然是跳跃性的体会了无始大魔的一生,却也和他产生了不可逆转的联系,甚至从某个层面来说,他经历过无始大魔从生到死的全过程,他就已经是无始大魔了。 只不过原来的无始已经不存在,剩下的只是拥有无始大魔一切的沈彦秋。 这也是他十方呼魔道领悟之后,第一个能够召唤出来的魔头傀儡。 十方呼魔道,精髓就在一个呼字。 唯有知其名姓方可呼唤,被呼唤真名的魔头若没有抵抗天地契约的能力,必定要响应呼魔道的号召,为他驱策为他战斗。 沈彦秋只有金丹五转巅峰……哦,如今领悟十方呼魔道,境界已经无声无息的突破到六转,从理论上来说他如今能召唤的魔头最高也只能比他多出一两转的修为。 而且他还必须知道他想要召唤的那头魔头的姓名。 除了无始之外,他如今还记得魔头姓名不下千百,只是除了无之一族的高手,就是域外天魔的魔王,剩下的就是无始当初统帅的虚空大魔,以及一部分普通魔头。 战死消散的不必提他,魔王境界的魔头他是不敢召唤的,否则自家的精神念力压制不住契约之力,魔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噬。 莫说是魔王的反噬,便是八转九转大魔的反噬,他也难以经受。 而那些修为低的魔头,纵然响应号召被他召唤而来,也不过是炮灰角色,而且还有时间限制,简直是得不偿失的举动。 简而言之,目前最合乎于他的,就只有无始大魔。 无始毕竟是修成过出窍境的魔王,虽然被简元贞强行凝炼压缩、去除杂质之后,只剩下金丹中乘的本源,但依旧能爆发出元神修士的力量,只是受沈彦秋的修为限制,如今能够爆发的力量,至多能相当于金丹九转上的威能。 这就够了,只要大天无忌没有修成神婴证道元神,无始大魔就足以应付。 沈彦秋将其中的关键思索明白,自然知道点醒无始大魔的重要性,反正他的灵魂和真灵都已消散,只剩下一团混沌本源,沈彦秋更容易将自己的神魂寄托其中。 这一寄托,沈彦秋顿时明白,呼魔道召唤的魔头,有两种最基本的驾驭之法。 其一,是隔空操控。 只要给他下达指令以后,受契约束缚的魔头就必须遵从契约的力量为他所用,听从他的吩咐,直到时限来临或者沈彦秋主动解除。 其间沈彦秋依旧可以施展其他的法门应对敌人,相当于多了一个强力的帮手。 只是这个方法有些局限,毕竟他召唤的魔头要跨越无穷空间抵达他身旁,本身就要消耗一定的力量,再加上魔头抵触召唤,大部分都会凝聚分身或者化身应召,实力便要再打一个折扣,因此就算他召唤出一头金丹八转的上重魔帅,其真实实力也可能只是跟他目前相当,甚至还要略低。 唯一的办法,就是召唤魔王。 魔王的实力再怎么降低,本质依旧是凝聚了元神的宗师境。 只是要面临反噬的风险,需要付出更加庞大的法力作为祭献。 其二,便是身合魔体。 沈彦秋将召唤而来的魔头纳入身体,直接化身魔头对敌,自然能百分百发挥出魔头的实力,但这样一来就有被魔头影响乃至同化的可能,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可能就是可能,并不会因为可能性很低而消失。 倘若是魔王境的魔头,甚至有可能完全放弃本体,对他进行夺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必死之局,绝不可能以身合魔,更不可能身合魔王。 所以无论怎么算,眼前的无始都是最理想的目标。 无论是遥控指挥还是身合无始,都不会出现这些问题,因为从本质上来说,无始现在处于非生非死的状态,本源力量完美的保存起来,却没有元神和神念,再加上他体会过无始的一生,应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也就是说,只要他把召唤无始这一招练习纯熟,这就是他目前最强的一张底牌。 一张可以硬捍九转巅峰准宗师的强劲底牌。 感应了一下时间,此时竟然过去一个月之久,想来哀无心已然在他神魂出窍化身无始之时,开启了陷神阵,否则早就过了他大婚的时间。 陷神阵最低能放大十倍流速,他有三天时间可用,也就是说他这次闭关修炼,最少有三十天,最多两个月的时间。 修行不能一蹴而就,呼魔道想要更进一步也需要时间感悟,短时间内没有再深层领悟的可能。此时既然已经领悟呼魔道,有了无始大魔这张强劲底牌,也就该出关告诉他们了。 ------------ 第六百七十八章 十方呼魔道(四) 沈彦秋只是摇头:“大天无忌是曹剑宗亲子,又是十名剑大天雄的剑主,有金丹八转的道行,论实力已经压了我两个小境界,我要胜他不说毫无希望,也是千难万难!就算如今有呼魔道在手,短时间之内也无法运炼纯熟,只能依仗无始大魔和他一较长短。兄弟我虽有信心不败,却没有信心必胜。” 鸟山寺笑道:“不败你还不满意?你去满天下打听打听,有几个金丹六转的对上金丹八转,敢说有信心不败的?你没有必胜的信心,却有胜过他的打算……哈哈,老弟啊,你可真是让哥哥心惊啊!” 沈彦秋正色道:“我自悟出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便从来不敢小觑任何对手,但更不会未战先怯,弱了自己的气势!打不打得过,只有打过才知道!如今我连他什么样也没见过,便要先放言胜负如何,岂不是已经败了?” 林道轩道:“大天无忌再强,也不过金丹八转,这无始大魔却曾有过出窍的道行,便是只能发挥出金丹中乘的力量,本质上却胜他千百倍,如何能是你的对手?” 沈彦秋道:“你只看到他自家修为,可是忘了还有一柄神剑大天雄?此剑能排在十名剑前三,必然是法宝级数,说不得便是等同于出窍境的高阶法宝,我有什么优势?他一日不成元神,神剑一日不得天解,我一日不成神婴,无始便一日不得恢复,所以总算起来,我还是弱他一筹……不止。” 这话说的实在,林道轩也找不出话来反驳,讷讷无言,嘿嘿傻笑。 鸟山寺想了想道:“我还是相信你刚才那句话打不打得过,打过才知道!老弟啊,为兄怎么说也是过来人,经历的事情或许不比你多,但是吃过见过的还是胜过你的。打架这种事最不好说,也不是说谁修为高谁就一定能赢,修为高一两个境界打输了的比比皆是,现在说来还是为时过早。” 林道轩附和道:“二叔说的极是!便是我如今不入金丹,那些修成金丹的师弟师妹也没几个打得过我!道行是一回事,战斗力又是另一回事,不一样,不一样的!” 沈彦秋叹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如今修成呼魔道,才知之前对呼魔道倾注如许期待,实在是太过天真。纵然是简祖师修行天书三卷,悟出金鸡十二法,也是因缘际会的福缘,就算没有三卷天书加持,以祖师的才情,一样能威震修行道,开创出别具一格的金鸡岭来。” “可惜我没有祖师的才情,也没有祖师的资质机缘,如今唯一能倚仗的,一是师尊大悲无心的名头,二就是这部十方魔道。奈何师尊要应对曹剑宗,只怕无暇分心顾我,十方魔道也未必就胜的过无量剑典,对上大天无忌,实则胜负还在其次……” 鸟山寺奇道:“兄弟担心的是?” 沈彦秋道:“对上大天无忌和大天雄,我若不出呼魔道召唤无始大魔,胜他一手的机会渺茫,可若出了无始大魔,只怕正应了祖师的话,非要被打入魔道不可!我自以正心行魔道,便是被划入魔道阵营也无所谓,只是却因此坏了我大悲宗的名声,如何对得起师尊的教导之恩?” “我若怕你入魔,当初你选中十方魔道之时,我便直接让你修行庚金剑气就是,如何还有这许多周折!” 一道星光闪烁,哀无心现身挽月台,几人急忙起身相迎。 哀无心的拂尘给了沈思月,也没取个备用的,如今还有些不习惯,起手做了个甩动拂尘的动作,这才发现手中空无一物。 鸟山寺双手一翻,取出一柄红木杆儿的拂尘,麈尾灿白如雪,莹莹有光,捧着递给哀无心道:“晚辈当年去过一趟北极,捕捉寒蚕炼法,收了千道蚕丝,制成这柄拂尘,可惜晚辈既无样貌亦无气质,所以一直不敢拿出来使用,今日瞧见无心前辈,才知道当初发心制了这柄拂尘,原来是天意要假晚辈之手交于前辈,还请前辈不要嫌弃!” 这个马屁拍的有些委婉,却又不乏高明之处,送东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话也说的浅显直白,只是直接将因果交给天意,饶是哀无心一贯云淡风轻,也有些招架不住。 北极寒蚕说来并不是稀缺之物,只要花费许多心思寻找总能找到,不过就算找到了寒蚕,正在吐丝结茧的寒蚕也甚为稀少,因为它们一旦感应到危机,就会迅速将蚕丝吞吃,自身也深遁玄冰之中,借玄冰寒气将自身气息完全遮掩。 所以真正珍贵的,是寒蚕玄丝。 其实鸟山寺这柄拂尘本身祭炼的程度不高,也不过中品法器的境界,唯独这一蓬寒蚕玄丝实在难得,这才显得弥足珍贵,鸟山寺说是到北极炼法偶得寒蚕,巧取玄丝,沈彦秋和林道轩不明就里,其中的门道他却一清二楚。 哀无心笑道:“鸟山道友属实客气,不过儒门有曰,君子不夺人所好,贫道虽然不是儒门君子,却也不能轻受此宝。” 鸟山寺被哀无心一句道友叫的满面红光心花怒放,明知道是一句客气之言,恐怕十二宗门的宗主之中,在修为和辈分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也只有大悲无心能随口叫出来,也不让感觉刻意。 鸟山寺再次托起拂尘,激动的道:“无心前辈有君子之风,晚辈叹服不已!不过晚辈也听过一句话,叫君子成人之美,这柄拂尘在晚辈手中只能蒙尘生灰,在前辈手中才能相得益彰!况且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儿,以前辈和简祖师的交情,晚辈孝敬您一件玩意儿也是理所应当。” “前辈务必收下!” 沈彦秋不明白鸟山寺为何突然执意要送哀无心拂尘,说起来实在有些突兀,显得太过刻意。不过他在过去世相遇简元贞时,简元贞也说和哀无心有一段交情,鸟山寺作为金鸡岭的核心弟子,已经接掌了鸟山鸣桐的大宗之位,必然也知道此事,送上一柄拂尘得个善缘,说起来还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哀无心日常便是一柄雪白拂尘随身,已经成了他标志性的配置,如今把拂尘给了沈思月,抱拂尘甩拂尘得习惯一时间还真改不掉,倒是鸟山寺比沈彦秋有眼力见儿,借机把于自家无用的拂尘奉上,去换一个很可能换不来的人情。 话说到这份上,沈彦秋也劝道:“既然是鸟山二兄一片心意,师尊就收下吧!说来也是弟子的罪过,没有想到这一点……此事就当弟子欠二兄一个人情,二兄,这拂尘就当我要的,借花献佛献给师尊!” 鸟山寺笑道:“那就算兄弟一个人情!” 沈彦秋是未来的大悲宗主,他的人情和哀无心的一样值钱,虽然等他修成元神坐上宗主之位还有许多年月,不过修行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等上千百年也没什么。修士的人情可没有过期作废一说,就和美酒一般时间越久越是香醇,人情越久越是有用。 林道轩张张嘴,发现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索性闭上嘴巴,目不斜视,一脸严肃。 哀无心也不是扭捏之人,况且这柄拂尘他确实越看越喜欢,索性一把接在手里,一股法力冲进去,瞬间打开几重禁制,直到拂尘提升到上品法器,红木杆儿也变得雪白一片,这才收了法力。 拂尘不是战斗工具,品质高低于他而言倒无所谓,只是堂堂大悲宗主抱一柄中品法器,实在有些寒碜,这才以本命法力点醒其中灵性,拔高了一个境界。 “你的人情还不是我的人情?能有什么分别?这事儿不需你操心,鸟山道友的人情我自还他。” 哀无心看了沈彦秋一眼,可把沈彦秋吓了一跳。 鸟山寺连忙说道:“前辈言重了!在前辈面前晚辈不敢说违心之语,确实有巴结您的心思,您愿意赏晚辈一个人情,那是天大的喜事,您若不赏,晚辈也心甘情愿,日后再找沈兄弟就是!” 哀无心哈哈笑道:“你倒是实在!比你那哥哥有趣多了!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说,日后你和彦秋多走动走动。” 鸟山寺一张丑脸乐开了花。 当着哀无心的面,果然还是不能玩什么心眼儿,既然事儿做了,索性光棍一点落个好印象,不管怎么算都不吃亏。 几人又顺着话头说笑几句,哀无心把脸一沉,对沈彦秋道:“祖师既然传下十方魔道的法门,便是要我辈弟子选择修行,正道也好魔道也罢,都是我大悲宗的传承,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你这性子却要改改,当知修行人上体天心以修性,下合万物以修命,唯心唯我方修真。” “修真修真,这一个真字最是难得,你虽有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却始终不曾找到真我,更何况本我自我?” 沈彦秋神色讪讪,讷口不敢言。 林道轩见气氛沉重,眼珠一转,恭声问道:“前辈说真我本我自我,敢问何谓真我本我自我?晚辈于徐无城初识沈师叔时,还与他修为相当,如今却有天壤之别!想来是晚辈道心蒙尘,不明真我之意,还请前辈为晚辈解惑!” “汝师证道神婴,已然初得真我。此一事各家有各家的修法,简祖师以天书三卷衍化金鸡十二法,我的经验却不适合你。不过你既然开了口,我便大略与你说说,彼此互相印证,或许能有几分感悟。” 哀无心道:“真我本我自我之说,是现如今修行道的说法,若是换做古称,便是斩却三尸。” 斩三尸是道家最为正统的证道法门,此证道非证元神之道,乃证混元无极大罗金仙之道,所谓混元无极大罗金仙,便是万劫不坏的教主,重开天地的圣人。 三元道尊、释迦二圣、娲皇圣母娘娘便是混元无极大罗金仙。 而其中只有三元道尊,是以斩却三尸证道混元成就圣人。 修行道历经四古纪元,天道不全规则损伤,证仙道已是千难万难,遑论超脱天地证道混元圣人,不过斩三尸之法虽没有分毫流传,但其中可以借鉴的真意却多多少少有些许保留。 所谓斩三尸者,众说纷纭,而修行者之斩三尸,则是斩去心头善念为一尸,唤做善尸;斩去心头恶念为一尸,唤做恶尸;斩去自我为一尸,唤做自身执念尸。 三尸既斩,一念皆无,自然身与道合。 以真我本我自我对应三尸,本我便是善尸,自我便是恶尸,真我便是执念尸。 当然这只是想对比的寓意。 如今的修行人皆知仙道难成,故而绝大多数的目标都是证道长生,成就元神,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寄希望于灭世大劫来临之前,有幸踏上大乘仙路,开天门飞升上界。 故而证元神者能得真我。 沈彦秋以不足百年之功比肩旁人千百年的修行,如今已然有了等同于金丹六转的道行,要说他心中没有骄傲自满的想法,便是他自己也不相信,或许还会想着这般修行下去,元神境界已然是自家囊中之物,难免有懈怠之心。 修行只当勇猛精进,片刻懈怠不得,所以哀无心才趁此机会敲打一番,与他说真我最是难得。 执念若是运用不当,便是魔障,然则若能善加运用,那便是修行的秘钥良方,每每能遇难成祥化险为夷,聚集天地气运加持自身,坎坷化作坦途。 这一份执念,就是对长生的渴望,对元神的渴求。 ------------ 第六百七十九章 本章无题也 “修行从无侥幸,厚积薄发后来居上者比比皆是!袁无极道友如今才修成妖王,与他同阶段的要么归于尘土,要么证道长生,哪还有在金丹打滚的?” “不过他放浪形骸唯心唯我,却是合了真我的本意,所以才能以神婴境硬捍出窍境而不落下风,乃至从牛太煌道友手中也能逃得性命。” 哀无心叹道:“怕死是人之天性,所以才想方设法避死延生,但修行要的不是怕,而是大无畏!怕死之人活得长久,大无畏之人才能抓住机会证道长生。” “长生,长生……” 哀无心伸指一点,一道白金剑气没入沈彦秋眉心:“这是一道庚金剑气,纵然大天无忌有神婴修为,这道剑气也能保你一命……不过我希望你用不上它。” 沈彦秋朗声道:“弟子定不让师尊失望!” 哀无心笑道:“不错,这才有些大好男儿的模样!世人皆说我无欲无求恬淡不争,其实便是懒散怠惰,奈何祖师有训,大悲宗历代单传,连记名弟子也不能收,却不得不撑起大悲宗的颜面,实在是身心俱疲。本想着收你入门,日后执掌大悲宗,我也好卸了担子逍遥去,却不想你因果缠身,就能闹出这许多事情来。” “合该是我的缘法,我也不说什么。只是你却要明白,既然踏上修行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想要保全自身保全妻儿家人,只有身份没有实力也是无用。大悲宗是十二正宗之一,却不是十二正宗第一,纵然是神仙道的太子,证道长生之前也是劫难重重历经生死,更何况是你?” “十方魔道是我大悲宗的道法,旁人说你是魔道妖人,你便由他去说,但若有人借此害你,你只用十方魔道取他性命便是!此事自有我给你担着,只要不是捅破了天,我自信保得住你!” 大宗师真灵寄托虚空,已经走在合天道的路上,说出去的话含有道蕴,似这般承诺更是如同天道誓言一般。哀无心许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管杀了什么人,只要不是把天捅破,都给他兜着,这话已经是重的没边儿了。 林道轩简直羡慕的无以复加。 坤龙祖师不出世,祖师爷爷身在大河源流,雷帝天尊高坐九重天外不履凡尘,这世间就是七劫神化大宗师为尊,有这么一尊大神做出如此承诺,沈彦秋只要不越界,那便是稳如金刚磐石一般。 有了哀无心这番话,就算是以大悲宗的招牌给十方魔道正名,此乃神道正宗流传的证道法门,哪个敢嗤之为魔道邪法,就是跟大悲无心过不去,哪个借此对付沈彦秋,那就是跟大悲宗过不去。 如今整个修行道都在杀劫之中,虽然大劫还没有完全启动,但自前些年鬼道入侵修行道开始,大劫帷幕已经拉开,谁也不知道这场杀劫会在什么时候爆发,或许就在不久之后,一瞬间席卷整个修行道。 有了哀无心这个承诺,这场杀劫只要沈彦秋不作死,安然度过的几率一目了然。 —— 拿波山张灯结彩。 拿波圣境的门户全部打开,一座座传送门开启到最大程度,拿波滕将如意金桥威能全开,化作数十条金龙天梯接连传送门,迎接往来宾客。 拿波滕的如意金桥是他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宝,一步步从基础法器祭炼成法宝,其中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耗费了多少本命元气,这才幻化出威力最大的金龙天梯形态,结果却用来迎接宾客,这份付出不可谓不大。 诚意满满,盛意拳拳。 拿波山的大小事务虽然都交给太房虚处理,但实际上还是拿波滕二人说了算,毕竟太房虚曾经背叛过拿波山,如今修成元神回归拿波山,能压住旁人的只有修为,而不是自己的威望。 因为他在拿波山,没有威望。 或许曾经作为拿波山第一高手之时,他有过旁人无可比拟的威望,但如那些荣耀今已成过去,被人主动忘记,不再提及。 所以他和往常一样,并没有现身这场盛大的婚礼,只是在红月坤宫监督沈思月的课业。 婚礼的流程仿照人族,但刻意裁剪了许多繁琐的部分,妖族嘛,向来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是骨子里的天性,所以拿波逊大手一挥,鼓吹响彻整个拿波圣境,流水宴摆满了浮空石台,胖大兔力士扛着比体型还大三分酒缸,长相甜美身材热辣的兔女郎捧着各色菜肴,在石台之间往来穿梭。 甭管婚礼开没开始,大家先吃着喝着总归是没错的。 沈彦秋不算入赘,但婚礼却又在女方家举行,所以为了表示对哀无心的尊重,拿波逊特意把他安排在毛颍宫。 沈彦秋和方天震皆披红衣,连束发的飘带也换成红色,一朵脸盆大小的红花挂在胸前,说不出的喜庆。 本来“御子”的活计应该交给方天震,然今日方天震也是新郎之一,更没有两个新郎互为对方“御子”的说法,只是大悲宗一脉单传,沈彦秋没有师弟师侄,这活儿就落在了拿波丸身上。 按理说拿波丸是他大舅哥,本不该担这个角儿,不过拿波丸振振有词的道:“我既效忠于大猿王,受了领兵王的令,这一生便是参天城的兵!这一点只要我不死,就绝不会改变!我拿波兔一族出了个窦天兔,已然颜面扫地,我若再行窦天兔之事,岂不是让拿波兔一族永世蒙羞?!” “您是陛下亲口敕封的大圣王,不管别人怎么想,就是我拿波丸要效忠的王者,这事儿没得商量!” 袁无极以金丹九转僭越王者称谓,虽然备注无数妖族唾骂,但同样也是无数妖族心中的英雄,虽然他们不敢打破规则,但却敬重打破规则之后安然无恙的袁无极。 这也是当初一心去元魔山,却被老树几句劝就改道参天城的兄妹二人,内心原本就遵从的想法。 拿波丸朗声道:“您今日大婚,陛下会否到场属下不敢妄自揣测,然则如今参天城虽然没了,但陛下和您仍在,总有一天能重建参天城!以您现在的修为进境,必然能够证道元神成为人王,介时大圣王的称号就实至名归,属下自当追随左右。” 大智看了沈彦秋一眼,沉声道:“尊者如今是灵山护法,世尊钦点的大力金刚,乃是浮屠日后的护法正神,如何能与沈道长做随从?” 大勇双手合十,点头应道:“大智师兄所言甚是,此事尊者不可再提,否则首座那边我们两个也不好交代。” 拿波丸笑道:“世尊和师尊那里不用你们交代,我自会跟他们说清楚!本来这次我回拿波山,就跟师尊说不让你们两个跟来,结果他老人家不放心,生怕我这一回来就不回去了似的!” “嗯,丸子……大舅哥所言甚是!” 方天震嘴角一扬,斜眼斜眼看着大智大勇道:“所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是名正言顺的道理!丸子哥生在妖族,入了参天城大猿王麾下在后,你们浮屠强收他入门修行还在其后……怎么?拿浮屠世尊的名头压人?” 这俩光头就像跟屁虫一样,整天撵在拿波丸身后形影不离,就连拿波丸来毛颍宫见沈彦秋,他们两个也是一步不落,张口曼陀罗尼闭口世尊首座,句句不离浮屠,实在让方天震烦的够呛。 你说你们又不能娶妻生子,又不能享受人间至乐,喝酒吃肉更是不行,跑过来凑什么热闹?看不出来你们很招人烦吗? 酒鬼乐呵呵的道:“师叔所言甚是。” 呵,这明显是跟方天震一样,故意模仿大勇刚才那句“师兄所言甚是”,虽然表情语气都不相同,但嘲笑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 方天震一柄飞剑传书送回魔山,说道自己未经师尊允许娶了拿波滕的女儿,祈请师尊原谅,不过已经定下和沈彦秋同一天举办婚礼,实在不能更改,为此正在闭关的凌怀栩二话不说直接出关,先是派酒鬼先行来到拿波山充当御子,而后自家带着立花千城出发,亲自上拿波山来。 方天震一身“把妹”的手段高明与否暂且不提,但“师从”酒鬼却是事实,要说魔山之上谁最适合做他的御子,那自然是非酒鬼这个师侄莫属。 酒鬼既然能“教”出方天震,本身自然也不是易于之辈,既然方天震已经开了口,他也不必藏着掖着:“当年我听齐师祖说起儒家的经意,言道天地君亲师一说,我这人头脑愚鲁不太理解其中的含义,不知两位大师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天地君亲师,乃儒家的至尊伦常,大智大勇如何不知?不过这贼眉鼠眼的家伙摆出这句话,明显是说君在师先,对应的是拿波丸刚才所说的话,明知道他是借此讽刺,大智大勇也挑不出毛病来。 儒家看不起浮屠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事没事都要编纂一个典故骂一下,而那些激进派的儒生更是怒骂浮屠弟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上对不起天地,中对不起君王,下对不起父母。 见大智大勇闭目闭口,只是轻声念诵“曼陀罗尼”并不答话,酒鬼自顾自的道:“这句话里君在师先……咦,沈前辈是大猿王的结义兄弟,又是大猿王敕封的大圣王,拿波丸道兄追随他该是理所应当啊!两位大师如何会认为世尊如来和如果首座不会答应?凡事总该讲讲道理的,是吧?否则你们抬出世尊如来的名头,我们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浮屠仗着家大业大欺负人呢!” 直到此时,沈彦秋才摆摆手笑道:“行了行了,莫道友且少说几句,不管怎么说丸子也是我大舅哥,哪有让他做随从的道理?我这大圣王的名号本就是个笑话,不过是大哥的玩闹之举,当不得真!” “如果首座是浮屠圣僧,丸子哥能拜在他门下修行,那是他的福分,就连世尊如来都封他一个大力金刚,等同阿罗汉的尊位,我怎能耽误他的前程?” 沈彦秋对大智大勇道:“丸子哥修炼《八九玄功》,就注定是浮屠门人,现在世的护法尊神,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大智猛的睁开眼睛,神光闪烁。 “道长如何知道《八九玄功》?!” 八九玄功是浮屠第一斗战胜法,虽然品阶不如衍生一切法的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尼以及演化出如来神掌、电光神拳的大光明拳,但和道门四九元功一样,都是只有护持正法的护法尊神才能修炼。 这事儿虽不是辛秘,不过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猜出来。 “哈哈哈,贫道当年有幸见过毕迦圣的金字压帖!” 沈彦秋同样注视大智,双目中无数星点旋转,仿佛灿灿星空。 “八九玄功就是我送给丸子哥的,我如何不知道!” ------------ 第六百八十章 祖师的用意 大智的修为不低,已经是金丹六转的大比丘境界,只要再进一步,就能证得初果罗汉。 他和大勇虽然不僧如果的亲传弟子,却皆是戒律堂的精英弟子,平日里深受如果器重,否则这次也不会安排他们两个跟着拿波丸回山。 拿波丸又没有断尘缘断俗缘,浮屠更不可能截取拿波滕的家书,不让他知道,所以如果才担心这个心性耿直的弟子,会因为见到沈彦秋而离开浮屠。 其实如果的担心并不是拿波丸会脱离浮屠,毕竟他一身八九玄功已有火候,虽然道行没有因此突飞猛进,但真实实力却远超同济,纵然是大智大勇单独对上他,也不见得就能将他击败。 作为浮屠护法神通,八九玄功对其余的功法有天然的压制,即便是品阶不如两部曼陀罗尼和大光明拳,但也只是不能压制金刚胎藏曼陀罗和大光明拳,对它们衍生出的法术神通则一概通杀。 大智修金刚部曼陀罗尼,大勇修的则是胎藏部曼陀罗尼。金刚部主心意,修合和心现白莲花,大智双目之中神光闪烁,两朵白莲在瞳孔中缓缓旋转,庄严肃穆的诵经声只在沈彦秋耳边回响。 沈彦秋和浮屠打交道也不是头一回,便是六神通之中的神境通也修炼过,大日如来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他也听过,哀无心也仔细跟他讲解过金刚、胎藏两部曼陀罗的奥秘,虽然没有深入了解过其他的法门,但见微知著亦能见著知微,自然明白大智这一眼包含的神通不俗,故而直接开启幻魔法眼应对。 “我自斩浮屠道法和法力,更是趁机斩断了和浮屠的因果,却不好与这和尚留手。罢了罢了,他若是咄咄相逼,我却不能由着他蹬鼻子上脸,且让他吃个暗亏,省的如此油盐不进。” 大比丘又如何? 也不过是金丹六转,如今我也是金丹六转的道行,境界与你相当,你真以为金刚曼陀罗尼就能压制十方魔道不成? 我知道你修行金刚曼陀罗尼,你却不知道我修行十方魔道,且让我与你一场红尘环境,看看你道心如何坚硬! 大智听得拿波丸的八九玄功是沈彦秋所给,当即心头震动,容不得他询问这其中的故事,沈彦秋眸中星空猛然一个明灭,已然将大智拖到幻境之中。 大勇见大智身上白光闪动,一朵虚幻的白莲花苞从他心口打开,三十六瓣花瓣微微打开,却停在将开未开的程度,知道他正在运转法力和沈彦秋对抗,只是双眼一直盯着沈彦秋,就知道他着了沈彦秋的道,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大智师兄的修为如何他一清二楚,况且有首座亲传的金刚曼陀罗,更是修炼了三式如来神掌,在戒律堂一众武僧之中也是小有名气的高手,怎么就被一眼制服? 这却怪不得大智。 八九玄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无论谁逐渐这部功法,都注定要成为浮屠护法,哪怕是道门的嫡传弟子也是一样,否则必然会引起道门与浮屠的再一次冲突。 当初牛太煌借金字压帖镇压五行山,还亲自去了一趟琉璃净土,那时如果正在净土之中听毕迦圣说法,大智大勇作为胁侍陪同如果,也去了琉璃净土。 所以八九玄功原本定下的修行者是袁无极,不是如今的拿波丸。 只是后来犁耶泥强拉拿波丸入浮屠,如海亲自将他送上灵山拜见世尊,收徒的差事被如果得了去,大智大勇还以为是袁无极不愿入浮屠,抓了拿波顶缸,哪曾想拿波丸的八九玄功,竟然是沈彦秋所给? 如果他们两个都没撒谎的话,那这份因果,可就大的没边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两个有怎么可能说谎? 大智起身,躬身合什一礼:“八九玄功是我浮屠镇教法门,气运之道,沈道长能得八九玄功那真是莫大的缘分,敢问沈道长如何得来八九玄功?”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沈彦秋为什么不修炼八九玄功。 大悲宗和浮屠关系亲近,这是上推数代祖师就有的交情,人尽皆知。只是到了哀无心这一代,因为他本身性格的原因,几乎和浮屠断绝往来,但这份交情却断不了。 大悲宗有一部《金刚菩提本身法》,此事旁人不知,浮屠修士则知之者众,大智大勇作为如果圣僧的胁侍随从,跟随如果去过琉璃净土听过毕迦圣讲经说法,此事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沈彦秋应该知道八九玄功代表着什么,那他为什么不修炼? 就算是大悲宗的大五行庚金弑神气,贵为道门五行仙诀,可真要比起来,也要稍逊一筹。 既然连一部不属于道门的《金刚菩提本身法》都能当做本宗道法传承,比《金刚菩提本身法》强上无数倍的八九玄功,沈彦秋竟然随手交给拿波丸? 哀无心呢? 哀无心不知此事? 八九玄功的价值如何,哀无心还能不清楚?如果他知道沈彦秋得到八九玄功,却没有告知他,而且直接给了旁人,哀无心不会有什么想法? 沈彦秋不知道此时此刻大智心中竟有如许思量,就算他能感应到大智的心思,只怕也是嗤之以鼻,不予理会。 他作为大悲宗嫡传弟子,都猜不透哀无心的想法,甚至不清楚哀无心除了闭关之外还做了什么,你一个浮屠弟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和尚,倒是分析的头头是道,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沈彦秋笑道:“金字压帖,不知大师可知此物?” 大智道:“我浮屠有诸般真言法咒,任意组合都可制作金字压帖,却不知沈道长所见之压贴,上书什么真言法咒?” 沈彦秋道:“唵嘛呢呗美哄。” 大智眉头一挑:“六字真言,大明咒!” 六字大明咒和九字真言是浮屠惯用的真言法咒,虽说威力因人而异,但其本身的力量就极为庞大,甚至于毫无修为在身却有修行资质的凡人,能够诚心诚意一心念诵六字大明咒和六字真言,都能获得不可思议的神通。 “可是大力魔王镇压大猿王时,使用的金字压帖?” “正是,据说是大力魔王亲去琉璃净土向毕迦圣所求。” 祖师手书?! 毕迦圣是浮屠初祖,先天五太之一,创出胎藏曼陀罗尼殊华胜的圣人,他亲手书写的六字大明咒金字压帖,这世上还有谁能揭开封印? 八九玄功的机缘,究竟是祖师给袁无极的,还是给沈彦秋的?还是祖师借他二人之手给了尊者? 如果最终确定的是尊者,却让沈彦秋转手相赠,这其中祖师必然有更深的安排,却不是我能揣度的了。 圣人乃大道之宗,开口即为道,圣人手书更是如此,如果毕迦圣的手书金字压帖能被沈彦秋揭开,并从中找到八九玄功,那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祖师有意将八九玄功给他。 其二,这张压贴不是祖师所书,而是琉璃净土中的高僧大德所书,又在牛太煌手中走过一回,他有心助袁无极成道,故而被他消弱了六字大明咒的威力,这才让去探看袁无极的沈彦秋有机可乘。 思来想去,还是第二条可能性更大。 大智心中盘算片刻有了计算,便不再纠结于此事,低眉笑道:“沈道长能从金字压帖中得到八九玄功,是莫大的缘分;又将八九玄功赠与尊者,是莫大的情分。不过尊者身份特殊,乃是我浮屠现在世的护法,又受领了大力金刚的敕封……不过毕竟是尊者和沈道长之间的缘法,小僧不敢轻阻,不过小僧却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拿波丸一听大喜过望:“什么办法?大智师兄快说来听听!” 沈彦秋对这光头的执着也非常诧异,说来说去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抹除拿波丸从他手中得到八九玄功的因果! 这又是何必呢? 我是那种挟恩求报的人? 就凭我和丸子的关系,送他一部功法修炼再正常不过,怎么你们就能解读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 大智目光灼灼的看着沈彦秋:“小僧此法说来也简单,沈道长可要听一听?” 沈彦秋眼睛微微一眯。 这和尚得寸进尺了。 “大师要说,还有人拦着不成?” 沈彦秋情绪转变并未掩藏,原本春风和煦的氛围顿时冷了下来,就连眼神朦胧懒散状态的酒鬼也站直身子,一手晃着酒葫芦一手有意无意的摩挲着背后的剑鞘。 大智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沈彦秋有些愠怒的态度,上前一步道:“以尊者目前的修行速度,想来不用千年就能证道阿罗汉果位,介时便可修行分身之法,我浮屠有一门摩天上支利耶咒,可分化出一具与真身别无二致的化身,拥有真身的全部神智一半的道行和法力,等同于第二真身。想来尊者以这具分身随侍沈道长左右,与他本人并无区别。” 修士一入元神,就能修炼分身,其中又有化身、法身、分身、幻身等不同应用,其中以分身和化身最难修炼,修成之后妙用无穷,法身的局限性最小但威力最大,幻身最容易成就但也最容易消散。 而无论是哪一种“身”,都是后天塑造的形体,形态可以和本体一样,也可以用本身的道法为根基,法器或者法宝为骨架,塑造出各式各样的形态。 但本质上依旧是无根之水,一旦离开本体的支撑,就会瞬间烟消云散。 只有分身和化身的留存时间能相对长一点,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可大智竟然说,浮屠的什么摩天上支利耶咒能修出第二真身?类似于牛圣婴二心神功修出的一体两面? 不对不对! 牛圣婴和火无害只能出现一个,也就是说他只能在这两个身份之间切换,却不能同时显现牛圣婴和火无害两个。 也就是说,二心神功修炼出来的,只是一体两面不同性格的一个人。 可摩天上支利耶咒修出的,却是和本体一般无二的第二真身! 第二真身也是真身,否则根本不能接下如此大的因果。 难怪大智说什么两全其美之法,原来浮屠还有这么一门妙法。 拿波丸关注的点却不在第二真身,而是大智最开始说的“千年”二字:“什么?还要千年之后?大智师兄啊,你这法子说了不等于没说吗?” 大智摇头道:“这是小僧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看沈道长答不答应了。当然,小僧也可以擅自做主,请首座将摩天上支利耶咒赠与沈道长,了结沈道长赠法的因果。沈道长以为如何?” 沈彦秋哈哈一笑,胸前的大红花如一团烈焰晃动。 “了结因果?兄弟之间赠送一部功法还有因果?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一向听闻浮屠修士口灿莲花,贫道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当初遇见犁耶泥大师的时候,还以为他的口活已经无出其右,没想到今日听大智大师一席话,更让贫道刮目相看!” “大师说是因果,那就因果吧!既然是丸子哥自己的因果,这事儿就只有他自己说了才算!我今天话还就撂这儿了,他若是愿意追随我这个名不副实的大圣王,今天就是世尊如来和如果首座当面,我也敢接受!” 拿波丸闻言翻身拜倒:“属下誓死追随大圣王!” 沈彦秋冷眼看着大智,伸手扶起单膝跪地的拿波丸,冷哼道:“大师还有何话说?若没其他的事,还请两位回去休息,贫道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相陪了!” 大智大勇对视一眼,双手合什同时口诵“曼陀罗尼”,脚踏白莲头顶舍利,金光灿灿白芒飞空,一股檀香蒸腾,阵阵禅音回荡。 ------------ 第六百八十一章 执念如魔 大智背后升起一尊幻像,浑身青绿凝眉怒目,一圈法)轮缓缓旋转,背后六条手臂各持一杆标枪;大勇背后升起一尊幻像,却是浑身青白如石,肌肉虬结爆凸,一脚踏龙一脚踏象。 大威德步掷金刚。 大威德龙象金刚。 “怎么,想动手?!” 方天震飞出灵峰雪隐,化作一座皑皑雪山悬在头顶,点点银星幻灭不停;酒鬼也是瞬间酒仙剑出鞘,锵然一声龙吟,酒仙剑化作一条赤色飞龙环绕雪山,三柄飞剑放射光芒,将大智大勇的金刚法相范围压缩,分庭抗礼。 沈彦秋见过犁耶泥六头四臂的大威龙象金刚法相,除了脚下乘龙踏象之外,与大勇这尊大威德龙象金刚截然不同,但气息却一般无二。 而大智这头大威德步掷金刚法相,走的却是护法明王的路子,虽然看上去和大勇的大威德龙象金刚法相没有区别,但祭炼的方法乃至运使之后的威能却大不相同。 拿波丸拦在沈彦秋身前,瞬间神念传讯将两头金刚法相的威能告知沈彦秋,同时高声喝问道:“两位师兄这是做什么?” 方天震脚下寒冰蔓延,毛颍宫的地面凝结出一层一指后厚的冰层,无数微微闪烁的亮点交替闪动,显然大有一言不合就释放冰河万剑的打算。 “做什么?” 方天震使劲儿拍了拍拿波丸的肩膀,嘿嘿冷笑道:“我说大舅哥啊,你这两位师兄是准备以武力相逼呐!嘿嘿,不愧是如果首座教出来的弟子,就是杀意盎然!” 如果虽然是浮屠三大圣僧之一,出名的却不是禅理修为,而是无与伦比的杀性,否则也不会被冠以“杀生罗汉”的称号。尤其是一手脱胎于大光明拳的醉罗汉,曾在北海降服真龙,炼制成功德金身法相,成就自家的护法明王,故而也被称为降龙罗汉。 所谓醉罗汉,凝眉怒目力降龙,说的就是如果大和尚。 不过这个名字太过得罪龙族,鲜少有人提起,世人皆以“戒律院首座”或“杀生罗汉”相称。 沈彦秋和方天震几人对浮屠道法并不了解,大威德步掷金刚和大威德龙象金刚有什么妙用亦是一概不知,不过有犁耶泥大威龙象金刚法相珠玉在前,这中间加了一个“德”字的金刚法相,还能弱到哪去? “浮屠妙法果然非同凡响,我有一式拙劣剑法唤做意难平,还请两位大师品评!” 方天震看在拿波丸面上忍住没动手,酒鬼跟拿波丸可没什么交情,见这两个贼秃兀自脸色木然的催动气势,想要压过灵峰雪隐和酒仙剑的剑光,勃然大怒,当即晃动葫芦口念酒神咒,捏剑指对着化作赤色长龙的酒仙剑一指,无穷剑意于虚空生发,千百道细若游丝的剑气纵横交错。 虚空凝剑术。 没想到酒鬼竟然也领悟出了这门剑道绝学。 酒鬼的醉剑九式虽然是他自创,但其中也吸收了凌怀栩千宝剑河,以及恩师立花千城鬼切的剑意,不敢说是集大成之作,却也远胜过寻常的剑法,再加上这一式意难平是醉剑九式最强的杀招,虚空凝剑术又是剑道绝学,两两相加爆发的威力更是不可估量。 “摩诃迦叶!” 大智踏前一步,轻轻念出一句古怪的“口诀”,背后大威德步掷金刚一条手臂伸出,捏了一个更加古怪的指诀,自身后的法)轮中心引出,顿时一股刚猛沉重的力道自指尖飙射而出,将游丝剑气打散! 拿波丸连忙给沈彦秋解释:“这是达摩院首座如意圣僧所创的摩诃剑指,似指非指似剑非剑,却兼具指法和剑法的神妙,力道刚猛沉重,有如背靠无量须弥!不过大智师兄修的是正统金刚曼陀罗,不喜争斗,所以并没有使出摩诃剑指的绝招。” “摩诃剑指?” 沈彦秋笑了笑,抬起手竖起中指,一股寒气如轻烟薄雾笼在指尖,正是冻魔道当中唯一的指法,玄阴——洞冥指。 冻魔道和炎魔道的神通几乎都是法武合一的神通,与寻常道术法诀大有不同,大智这一式摩诃剑指同样寓武与道,乃是极为正宗的武道神通,经由大威德步掷金刚法相使出,威力成倍放大,让他有些心痒难耐。 “你有大力金刚的位阶,就算他们两个是阿罗汉,也要听从你的号令,为何刚才不阻止他们?” 拿波丸神色一僵,叹道:“两位师兄跟随师尊多年,深受师尊器重,平日里对我也多有照拂,虽然因为我大力金刚的身份而恭敬有礼,但他们本身也是浮屠这一辈顶尖的弟子,为了争这一份因果和气运,自然不可能让我追随您左右……” “打一架就打一架吧,反正在拿波山再怎么打也闹不出事来,反倒把心中那股无名火发泄出去,我等下劝起来也容易。” “那个……您不会出手吧?” 沈彦秋搂着拿波丸的肩膀,没好气的捶了一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兄弟之间能不能不要这么生分?你整天您您的,有意思没意思?就跟以前一样,直接喊我彦秋就行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再跟我客气,你也就别提什么追随不追随的事儿了!” 大智一道摩诃剑指击散千道剑气,却并没有将之击溃,酒鬼以意难平的剑意操控虚空凝剑术,千道游丝剑气聚合随心,任意组合变化,接连使出醉三秋、居五路、剑气尽等招式,绕着大威德步掷金刚横切竖抹、左挑右削。 浮屠的金刚法相各有不同,明王护法类乎身外化身,多数都会塑造成太古灵禽异兽的形态,就像灵柩法师的大鹏明王一般;而金刚护法则是凝聚金身笼罩全身,远攻近战兼具一体。 大智这头大威德步掷金刚,正是他炼就得金身法相。 步掷金刚舞动五条标枪,将近身的剑气击飞,亦有一部分被击碎,也随即再次被虚空凝剑术补充回来,唯有捏住摩诃剑指的那条手臂,每次击溃一团剑气,十余道乃至数十道剑气都会瞬间消失,似乎被转移到了另外一重空间。 “这就是摩诃剑指的秘手之一,阿难陀须弥指!” 沈彦秋皱了皱眉:“你们浮屠神通的名称可真是古怪……” 拿波丸笑道:“当初如意首座创出摩诃剑指,借鉴了摩诃迦叶阿难陀的典故,所以摩诃剑指又称拈花指、迦叶指。说来如海师叔给楼难陀师兄取法名的时候,便是将阿难陀尊者的名称改动一字直接引用了……哈哈,扯远了扯远了!阿难陀须弥指是摩诃剑指的秘手之一,精髓就在其中的一个变化。” “三入地狱。” 拿波丸指着空中消失不见的剑气道:“这些剑气并没有被消弭,而是被大智师兄以芥子纳须弥的神通转移到另外的空间。这一指对生人活物同样有效,虽然不能将人永久放逐到异空间,但一刹那就能三进三出,通过空间过滤的方法霎时运作三次,切断他和法术神通以及法器的联系。” “这便是三入地狱的由来。” 沈彦秋仔细听完,也不由得赞叹:“如意圣僧果然是高僧大德,这部摩诃剑指着实博大精深,寓意深远……不过你这位大勇师兄只是想制住酒鬼,并没有将他放逐到异空间的打算,否则以酒鬼的修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方天震嗤笑道:“他敢!真以为现在的浮屠还是以前的佛门?还是以一己之力抗衡容纳了妖魔鬼道的道门,依旧屹立不倒的浮屠不成?浮屠的荣光已经成为过去,如今只能龟缩在中州看应龙氏的脸色,被中州皇族打压的抬不起头,勉强保住十二正宗的位置而已!” “浮屠几次和道门争雄都以失败告终,就是因为稍稍得势便张狂不已,成了整个修行道的众矢之的,没想到现在沦落到十二正宗垫底的存在,行事还如此嚣张!不过是两个大比丘境界的贼秃,就敢在我和你的婚礼上耍横撒泼!” “三入地狱?哼,好一个三入地狱!浮屠不是经常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么?秋官赶紧替我出手,让他们尝试一下堕入地狱的滋味!” 拿波丸苦着脸道:“我说妹夫,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这可是你……们俩的婚礼当天,真要和我大智师兄打起真火来,吃亏的不是你不是他,而是我拿波山呀!你现在也是拿波山的女婿,就算不为拿波山想,也得为童巨妹妹想一想吧!” “这可是她的娘家!” 拿波山惹得起谁?魔山?大悲宗?还是方天震口中跌入谷底的浮屠? 一个都惹不起呀! 方天震只是冷笑:“大舅哥不必担心,不过是让他吃个亏长个记性罢了!浮屠已经不是当初和道门分庭抗礼的佛门,连灵山大雷音寺也更名为普度寺,枉担一个‘大’字!” 拿波丸不知道沈彦秋得了无始大魔的纯粹本源,修成呼魔道神通,方天震却是一清二楚!浮屠与天魔相生相克,谁的修为更胜一筹,克制起来就成倍叠加,这是当初世尊如来转劫之前,就和大自在天魔主结下的因果! 沈彦秋修成呼魔道,再配合诡异莫测的幻魔法眼,想要引出大智心中的执念心魔并不难。 大智的执念是什么? 往大了说是浮屠道,是如今不得不改名为大普度寺的灵山大雷音寺,往小了说是拿波丸这个现在世护法、大力金刚,却一心要做沈彦秋随侍! 此为嗔持二执是也。 沈彦秋若是引出他心中魔念,以此烧动无明业火,引火焚身之下,大智就算不会因此圆寂拿波山,也要禅心受挫功候大跌,无异于堕入地狱之劫。 酒鬼的功力和大智相差甚远,足足差了五个小境界,只是二人不做生死拼杀,纯以道法分个高低,酒鬼的醉剑九式才得以抗衡大威德步掷金刚。大智修为虽高,却终归不是达摩院的降魔武僧,功候虽深却不司战斗之职,醉剑九式又是女剑仙凌怀栩从千宝剑河中分化的剑意而成,乃是正宗的魔道祖师传承,大智不动用碾压性的法力,轻易也拿不下酒鬼。 可一旦他法力全开,原本无伤大雅的比试就成了拼斗,再想相安无事的收手,那就完全不可能了。 沈彦秋知道他的心思,轻声道:“看起来这和尚没怎么打过架,手法生疏,空有一身境界修为,却发挥不出这具金身法相的真正威力……他的修为和咱们初见犁耶泥时相差无几,但散发的威势却天差地别!别着急,让酒鬼再多撑一会儿,遇到这么个练剑的好对手不容易,说不得就能借此机会突破。” “就算不突破,也会有很大的收获。” 方天震看着酒鬼,有些担忧的道:“你也是刚刚突破,跟这贼秃境界相当,出其不意赢个先手没有问题,可是临机救场……你可千万要注意,酒鬼伤着胳膊腿的没啥,千万别动摇道基!师尊和大师兄很看好这家伙,否则他哪有机会给我当御子?” 沈彦秋点点头,幻魔法眼紧紧盯着打斗的二人,解析推演酒鬼还能支撑的时间,随时准备出手。 方天震灵峰雪隐蓄势待发,手心里已经捏了一把冷汗。 ------------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一门三神化 毛颍宫安置两个新郎官儿,拿波滕和拿波逊作为东道主,自然也不得清闲,不过好歹也是一山之主,元神境的妖王,等闲宾客也不需要他们接待,所以一直陪着哀无心说闲话,把几个金丹上重的妖帅来打理。 鸟山寺虽然资格不够,但这次来不仅代表着证道元神的鸟山鸣桐,更是代表着金鸡岭,甚至给了沈彦秋一份机缘的金鸡祖师简元贞,所以也被拿波滕奉为座上宾,陪着哀无心说话。 “魔山派凌真人到!” 三人正说着话,就听门子高声唱迎,哀无心站起身来,掸了掸道袍:“修行道第一的女剑仙亲来,两位道兄还是亲自迎一迎。” 拿波滕笑道:“前辈说的是,凌真人如今是我亲家,不可慢了礼数!” 这次在拿波山举办婚礼,其实他两个心中也是非常忐忑,虽然没有这个意思,但表面上看也跟沈彦秋和方天震入赘拿波山差不多。而且只说方天震也就罢了,就算是凌怀栩的关门弟子,也只是魔山派诸多核心弟子其中之一,沈彦秋却是大悲宗的独苗,哀无心能来,已经让他两个挣足了面子,实在没想到凌怀栩也会亲自前来。 流水宴上坐着喝酒吃肉的,大都是拿波山的妖族,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族修士,也是和拿波山往来密切的小宗门,以及一些普通的散修,都是懒散惯了的,没什么规矩,平日里出口成脏那是必不可少,凌怀栩身为修行道第一女剑仙,女修的领头人物,比肩星云道主蓝星术的人物,这要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有个言差语错,拿她的身材样貌胡说两句荤话,他两个的脸面就算丢尽了。 拿波逊一指鼓吹队,现场喜庆的乐声顿时清雅许多,这才接着说道:“雷娃子和彦秋之间更胜过亲兄弟,凌真人和无心前辈如今更是亲上加亲,还请前辈同去。” 鸟山寺点头道:“晚辈也素闻凌真人剑道高绝,清冷如月,更胜许多男儿!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借无心前辈的光,见一见这位闻名天下的女剑仙!” 哀无心抱着风听尘,也就是那柄寒蚕丝织就的拂尘:“也好。” 拿波滕展开金龙天梯,一条金光碾道顺着几人脚下,向半空中一座数丈宽阔的华丽门户飞去。 这道门户单独开辟,只为证道元神的高手进出使用,以示对宗师高手的尊敬,只是拿波山毕竟实力有限,此次又没有大张旗鼓的邀请各路妖王,故而这是第一次打开。 一身雪白道袍的凌怀栩迈步而出,大袖如云飘动,身后是高挑干练,一身纯黑武服的立花千城,黑白分明。 嘈杂的喧闹声顿时止住,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师徒二人身上。 没办法,就凭凌怀栩这三个字,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可是神仙道太子雷鸣也求之不得的人间绝色,平日里别说见一面了,就是想也不敢想,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只要是个雄性,就没有不激动不期待的。 果不其然,正应了鸟山寺那句“清冷如月”的四字评语,微含笑意的凌怀栩恰如寒夜高空中覆照大地的明月,没有夺目的光芒,没有炽热的温度,却有着独属于剑道宗师超然出尘的气质,整个人就像一柄微微出鞘的宝剑,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气就有无坚不摧的锋芒。 换做凡俗之间的话说,就是高冷中带着诱惑,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纠缠在一起,让人霎时间沉入这股纯与欲的深渊之中。 “凌道兄剑气外露,想来修为最近就有可能突破。” 这股无形有质的能量自然无法影响哀无心,不过他却从中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 凌怀栩精修“法界万剑诀”,对“魔剑生死棋”和“冰河洗剑录”也多有钻研,可谓深得魔道祖师剑道传承的精髓,单以对剑道的理解领悟,只修“大五行庚金弑神气”的哀无心也不敢说稳胜于她。 可现在凌怀栩竟然不能随心收敛自己的气息,又没有受伤的表相,唯一的可能就是修为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和千宝剑河的契合度更深一层,这才无法完美的控制气息。 “凌道兄,久违了。” 哀无心打了个稽首,凌怀栩不敢受慌忙侧身让过,急忙还礼道:“折煞晚辈了,凌怀栩何德何能,敢当无心前辈一声道兄!说来与前辈也有近千年不曾见面了。” 立花千城更是不堪,原本凝重肃穆的表情瞬间化去,诚惶诚恐的躬身退到一旁,额头上甚至沁出几颗汗珠。 开什么玩笑,面前这位可是“传说中”的大悲无心! 凌怀栩轻笑道:“这次来拿波山,只说无心前辈也在,齐师兄和莫师兄便争着抢着要来,若非震儿是晚辈的弟子,只怕还抢不过两位师兄!” 哀无心展颜笑道:“听闻齐道兄已然证道七劫,成就大宗师果位,莫道兄只怕也是如此,魔山派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大增,真是可喜可贺!” 凌怀栩讶然道:“无心前辈法眼无差!齐师兄刚刚渡劫不久,莫师兄也有了七次天劫的感应,十余年内就要接引天劫……此事无心前辈从何得知?晚辈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我魔山如今有祖师的阵法罩住,天劫的气息近乎没有泄露……” “哗!” “嘶!” 现场顿时一片惊呼声和抽气声。 六欲门齐春水证道七劫,魔剑门莫怀远二十年之内也要渡劫,再加上修为更进一步的凌怀栩,魔山派这是不鸣则已,一鸣就要惊人呐! 一门三神化,这是妥妥的十二正宗的规格呀! 难怪最近修行道疯传魔山派举派封山闭关,只为晋身天道宗门,为魔道祖师洞玄嗔正名,让世人知道魔道祖师的弟子,没有辱没他当年纵横宇内的威名。 哎呀呀,齐春水齐真人和凌怀栩凌真人的大名,大家是耳熟能详,可这个突如其来的莫怀远又是谁?听大悲无心的意思,此人也是六劫出窍的修为,而且修为境界还在凌怀栩之上,十余年之内就能接引天劫,如今岂不是出窍大圆满的境界! 既然如此,怎么可能默默无名? 众人交头接耳的交换信息,一时间连传音交流都给忘了,只听得一片嗡嗡响,全是在询问莫怀远是谁。 哀无心道:“七劫要寄托真灵于虚空,再次点亮属于自己的星辰,同为这个境界的修士皆有感应,贫道也是闲来无事夜观星象时发觉,倒不是有心窥探。” 七劫神化境,乃是出神入化、分神化念的简称,出神入化自不必说,一点真灵寄托虚空之后,肉身不死元神不灭,滴血重生一念重生,从此世间除了灭世大劫之外,再没有杀死他的可能性。 唯一能对付神化修士的手段,那就是集合两个以上的同级修士,切断天道感应禁锢住一片空间,阻隔其与自身小世界化作的星辰之间的联系,并且排空这片空间内所有灵气,不惜代价消耗他的法力,拼着其临死反扑爆发的力量,将其元神打散。 而后在其一念重生之时,百倍延缓时间流速,切入时机用秘宝将新生未生的混沌形态锁定,再镇压于一件至少五重六劫的法宝之内,覆盖重重阵法封禁起来,才有可能永久囚禁一位大宗师。 不过这只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 大宗师分神化念无尽虚空,只要肯费功夫,就是无尽虚空乃至诸天万界,都能预设无数个复活点,只要不是气运糟糕透顶,刚好重生之处有对手看守,趁着法力空虚境界不稳之时直接镇压,基本上不会出问题。 七劫神化是元神五道上三道和下二道的分水岭,大家都将真灵寄托于虚空之中,冥冥天道自有感应,所以每有大宗师出世,所有七劫以上的高手都会有感应。 倘若某一位大宗师和这位即将突破的大宗师有深仇大恨,便可趁此时机布置镇压他的手段,从而将一位大宗师扼杀于萌芽。 不过宗师进阶大宗师,必然有同阶高手乃至大宗师护法,除了不能干涉雷劫,便会杜绝一切不稳定的情况发生,想要在这个时候镇压准神化大宗,难度并不亚于几人合力围杀。 哀无心道:“我观凌道兄气机翻腾,似乎有些镇压不住体内剑意,而本身的气息却稍显晦涩,莫非是将千宝剑河祭炼到了六重神化境?” 一开始他以为凌怀栩是功力到了,只是境界上还差了一点,如今离得近了仔细观瞧才发现,凌怀栩的修为还不足以推动六劫到七劫的变化,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要进阶的不是她,而是千宝剑河。 法宝和修士相辅相成互相成就,修士可以通过不断的祭炼提升法宝品阶品质,反之亦然,法宝的品阶品质上去了,同样能反哺修士,大幅度缩短修士进阶需要的时间。 哀无心一句话说到点儿上,凌怀栩也不怕被底下的人听见,答道:“正如前辈所言,千宝剑河确实进阶在即,不过齐师兄刚刚修成七劫,如今还在沟通虚空分化真灵,莫师兄也要为渡劫做准备,分不出精力,晚辈只能暂时压制千宝剑河。” “千宝剑河是祖师佩剑,本就是有法宝七重的境界,只是祖师飞升后神物自晦,这才只有四重五境,我魔剑门历任门主祭炼数万年,也才堪堪解封到如今的程度。” 九为数之极,八为数之母,万事万物阴阳相生相济,修士与法宝也是如此。三元道尊改四重仙道为九重真道,极九之数便应在修士身上,因此神兵法宝便取八字为用。 修士九境法宝八重,自上下推,法宝八重对应修士九境,四重境界的法宝就等同于五劫神婴境界修士。 也只有达到四重以上的法器,才能称之为法宝。 凌怀栩道:“等莫师兄渡劫成功,介时就有两位大宗师帮晚辈护法,成功的可能性就能多添几分。” 话说到这,拿波滕才接口道:“那可就提前恭喜凌真人了!一门三神化,十二正宗的位置指日可待啊!” 拿波逊笑道:“哈哈哈,到时候别挑战大悲宗就是了,无心前辈恬淡不争,是修行道出了名的好相与……” 拿波滕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也敢开无心前辈的玩笑!” 哀无心无所谓的笑道:“不过是一个名分罢了,魔山派若是有心想要,贫道也不是舍不得。不过到时候贫道可不会留手,梦宗主若真有这个想法,不妨提前准备准备。” 凌怀栩苦笑道:“前辈言重了!您一手庚金剑气号称弑神,这世上有几个神化境能抵挡庚金弑神剑气?” “弑神?” “太古诸仙或许还能仗剑弑神,如今的修士谁敢应承此话?!” ------------ 第六百八十三章 大天无忌 “神道无念,仙道无踪!五行仙诀虽是道门正宗,但以弑神戮仙为名,也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门户之中突然传来一阵话语,声如玉振恍如剑鸣极富韵律,语调也是轻柔平静,只是字里行间充斥着嘲讽与不屑,恰似一巴掌同时打在凌怀栩和哀无心脸上。 凌怀栩夸的是哀无心,修炼庚金弑神气的也是哀无心,所以哀无心这一巴掌可谓吃的结实。 话是凌怀栩说的,刚说完就被人直接怼回去,这一巴掌也打的响亮。 而对于东道主的拿波滕二人来说,至尊至贵的两位亲家挨了一巴掌,比打在自己脸上都疼。 凌怀栩和哀无心浑然不觉一般,倒是立花千城背后涌上一团黑气,隐隐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幼)童,蜷缩着身子沉睡,正在睁开眼睛之时,被凌怀栩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师尊……” 凌怀栩慢条斯理的取出一柄拂尘,和哀无心一样抱在怀中,抬手示意立花千城稍安勿躁,轻笑道:“两位亲家,该是无量剑宗的人到了,咱们一起迎接一下?” 方天震飞剑传书回魔山,已经把整件事的始末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故而凌怀栩也知道“圣雄之约”一事,这才亲自出关下山,见一见传说中最为神秘的名剑大天雄。 无量剑宗十名剑中,曹天霸的佩剑二心当仁不让高居榜首,余者如承影、千蛇、水母、真罡、忽雷烈、千蛇、美人斩、阿鼻元屠相差仿佛,而且各自剑意都独具一格,倒也分不出具体的高下来。 唯有大天雄最为神秘,似乎每个见过大天雄的人,描述的形象都不相同,仿佛真的没有固定形态,而是完全随机变化,亦或者大天无忌每次御使大天雄,都会改变一次形态。 见识过大天雄的人不乏元神高人,连这般身与道合的宗师都看不破,笼罩在大天雄之外的那一层迷雾也是愈发的浓厚。 一众吃饭喝酒的宾客尽皆愣住,极度的安静以后瞬间炸开了锅!这人是谁啊?说话如此生猛无忌的吗?一点都不给几位元神高手留面子的吗? 不说大悲无心,就女剑仙凌怀栩一个也够他受得! 倒是有消息灵通的,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其中的一些内情,故意不传音,而是交头接耳小声的嘀咕:“都特么小声点?这是无量剑宗的少宗主,名剑大天雄的剑主!” “是了是了,曹剑宗的嫡子,据说在剑冢闭关百年,参悟大天雄的剑意,如今怎么也得有金丹上重的修为了吧?” “不然!看他这般豪气,直接硬怼无心尊者和凌真人,最少也得是神婴境!哪个金丹修士敢同时得罪这两位?” “你这话说的,曹剑宗是谁?修行道的剑道魁首,专精杀伐剑道的大宗师!大天无忌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他也能补上啊!” “你这就有点想当然了,我跟你说……” “你不知道,听说……”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甚至越说越玄乎,就像他们本人跟大天无忌关系多好,亲手拿起大天雄把玩过一样。 几位高人云淡风轻,拿波滕和拿波逊虽然脸色不悦,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火急火燎的胭脂马勒狴怒吼一声,合身化作一团火云冲向门户。 “哪里来的贼子,跑到拿波山撒野?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马勒狴当初修行火云真气,被烈焰真火灼伤五脏,伤了心脾二脏,火爆脾气是与日俱增,属于一点就着的类型。拿波滕让他负责拿波圣境的治安维护,但有醉酒撒泼的一律拎出去,正合了这厮的心意,围着拿波圣境不停的转圈那叫一个尽心尽力,恨不能每一眼看过去就能逮到一个闹事的,让他好好打一顿。 可惜这些妖族虽然大大咧咧,但是没一个跟马勒狴一样脑子有问题的,就算喝多了也是很快就用法力把酒意蒸发,继续吃继续喝,一点也不给马勒狴机会。 开什么玩笑,能过来喝喜酒的,哪个不知道马勒狴是什么货色?屁事儿没有都得想方设法找事儿,这要是落在他手里,岂不是要拖一层皮? 马勒狴精修火云真气,一旦运使法力就是无边火云滚滚荡荡,挟裹风雷之声,轰隆隆不绝于耳,声势骇人,再加上他本身的实力也已臻至金丹上重,是名副其实的顶阶妖帅,这一下含怒出手不留余力,要不是拿波滕用如意金桥护住下方,怕是不少人都得被真火烧到。 马勒狴虽然性格冲动火爆,脑子也不太灵光,但战斗意识却很强,在不确定来人修为如何的情况下,狠狠把握住胆大心细脸皮厚三点,先是没头没脑的冲出去,证明自己的存在的价值,再用火云真气包裹全身,将受伤丢脸的几率大大降低,最后才是那句喝骂,为的就是告诉拿波滕二人,你们两个老东西看清楚了,马爷我现在冲出去给你们争面子,真要是顶不住了,你们可得把马爷我护住了! 门户中只是飞出一道剑光。 一道微微透明泛着淡白色光芒的剑光。 剑光不长,只有三尺;光也不厚,薄如蝉翼,轻飘飘慢吞吞,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将之击碎。 就这般“脆弱”的剑光,瞬间就被遮天蔽日的火云吞噬,随即听的一声如击败革的脆响,满天火云顿时散去,马勒狴痛呼一声捂着胸口,重重倒在金龙天梯之上。 “不堪一击,这就是妖族的顶阶妖帅?” 来人依旧藏身门户之中,以光幕遮蔽身形,只是极富磁性的声音带着嗤笑:“连我一道剑气也接不下,怎地就如此张狂?” 谁也没想到在拿波山不可一世的马勒狴马爷,竟然连一道剑气也承受不住,玩了个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 这一剑穿胸而过,正中心脏,马勒狴贴身的浑金软甲凹陷拳头大小一块儿,虽然没有破碎,却只是挡住了剑气力道,却没有挡住剑气重要蕴含的剑意。 “哎呀我要死啦我要死啦!拿波滕你个老东西竟然不出手救我,哎呀呀!” 马勒狴双目紧闭躺在金龙天梯之上,整个人手脚乱舞状态疯癫,似乎有什么极恐怖的事情呈现在他脑海,又紧紧锁住他的精气神,给他一种身临其境以幻映真的感觉,让他从身体和精神上都认为,脑海中发生的事情是真实无虚的。 拿波滕脸色一黑,伸手将马勒狴摄到跟前,五指虚握一抓一提,近乎透明到无形无质的剑意极具灵性的在他手心扭动起来。 轻轻一握,剑意粉碎。 马勒狴喷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凌怀栩笑道:“无量剑宗的幻心剑,果然高明!前辈以为如何?” 哀无心点头道:“幻灭随心,以幻映真,已得精髓。” 凌怀栩一抖拂尘,被拿波滕捏碎的剑意再次凝聚成形,灵性不减,察觉到没有刚才的束缚,顿时向着门户之中飞去。 凌怀栩看了一眼电射而去的剑意,重新将拂尘抱在怀中。 一声闷哼,金铁交鸣。 “不愧是天下第一女剑仙,区区一道金丹境的目剑,就能破了我的真幻剑意!” 凌怀栩并不接腔,拿波逊哈哈笑道:“可是无量剑宗少宗主当面?既然来了,不妨现身相见!今日是我拿波山大喜的日子,进来喝杯喜酒吧!” 嘴上说的客气,手上却不含糊,同样是对着门户一抓一提,一个灿白色的巨大圆球就被他从门户中抓了出来。 圆球大有十丈,其中站着三男两女,若是沈彦秋在场就一定认得出来,这三男两女之中就有三个他认识的。 身材纤瘦面色阴沉的魏元让;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的施秀青;富态圆润笑容灿烂的冯茂然。 最前面那个男子身材魁梧高大,面相威严冷厉,特别是一颗鹰钩鼻最为醒目,将原本冷厉的气质化作阴鸷,配上一双微微斜吊的凤眼,似笑非笑间更是让人望而生畏,目光如剑,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而施秀青身旁的女子则是明艳动人,仿佛壁画中走出的飞天仙女,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就这般随意的站着,却有一股千娇百媚的婀娜,竭力放射着毫不掩饰的诱惑。 “名剑大天雄,真罡,水母,千蛇,美人斩……” 凌怀栩目光从五人身上扫过,对拿波滕笑道:“亲家的面子大,无量剑宗十名剑来了一半。” 拿波滕一咧嘴,一口锋利的牙齿烁烁闪光,有如雄狮微怒,全无半分兔样:“可惜不是来喝喜酒,而是来砸场子的!” 拿波逊控着圆球的手一抖,就见一道半透明的剑气自虚空凝结,轻轻绕了一圈便将摄拿圈子破去,而后冲上高空炸成一团灿灿剑光,恰似停留一瞬的绚烂烟火。 烟花散尽,道道剑光如惊散的鱼群,四面八方向大天无忌汇聚,自他头顶凌空三寸处鱼贯而入,又从脚底涌泉蜂拥而出,化作一张剑气编织、四四方方的剑图。 “好一个大天无忌,好一柄大天雄!役剑仙变图的造诣,不在幻心剑之下!” 大天无忌背着手,丝毫没有金丹修士面对四位元神,其中一位还是天道宗主,神化大宗师应有的恭敬,和拘束。 似乎他本人,就是剑宗曹天霸亲临。 “滕王过誉,曹某虽愧,却也敢当!不过曹某身无长物,只有一柄大天雄随身,今日来得匆忙,不曾备下贺礼,唯有演练几手剑术,放一朵烟花相贺。” “怎不见新郎官儿当场?” 大天无忌傲立虚空,似笑非笑:“莫不是滕王和逊王也不知道新郎官儿该是谁?那曹某这贺礼,该送给谁才好?” 那千娇百媚的女子咬唇一笑:“少宗主说的哪里话,明明是宗主和电母元君定下的圣雄之约,自然是手持大天雄的人,来迎娶大天圣的主人,否则还叫什么圣雄之约?大天雄在您手里,自然您才是新郎官!哪有新郎官给自己送贺礼的道理?” 魏元让嘿嘿冷笑道:“纪师姐想差了,若少宗主是新郎官,这场婚礼就该在我无量山举行,如今却在拿波山,难不成是要让少宗主入赘?入赘……哼哼,便是少宗主答应,宗主也不答应!” 这几个一唱一和,丝毫不顾忌几位元神高人,句句不离曹天霸和勾离琼,捏着圣雄之约这一点占住大义的名分,拿波滕二人却也不知如何反驳。 而且看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说不得便有无量剑宗的高手藏在暗处……不,一定有剑道宗师乃至大宗师前来,否则他们几个便是再大胆,也只敢在拿波山嚣张,如何一点面子也不给凌怀栩和哀无心?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哀无心。 此时此刻,他就是拿波山的主心骨。 也只有他的身份,能镇住这几个无量剑宗的小家伙。 ------------ 第六百八十四章 再一次无题 哀无心一甩风听尘,大天无忌便再也维持不住有恃无恐的模样,虽然依旧保持着咄咄逼人的态势,可脚下如波浪一般荡漾的役剑仙变图,以及高度凝聚的剑气,都让这份气势显得无比外强中干。 区区几个金丹,面对哀无心,能鼓起勇气撑出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哪怕有人藏在暗处做后盾,这份勇气已是难能可贵了。 结果哀无心只是甩了一下拂尘,一溜星光闪过,沈彦秋和方天震就被他从毛颍宫拘了过来。 两人兀自保持着出手的动作。 沈彦秋面沉如水五指做抓,北极云霞裹着五行飞剑,组成一张正反五行阵图;方天震浓眉倒竖手捏冰河剑指,灵峰雪隐化作皑皑雪山,放射万丈银霞。 凌怀栩扫过一眼,被禁锢的两人这才舒缓过来,手中兵器却是收之不及,向着大天无忌几人冲去。 “灵峰雪隐!” 魏元让惊呼一声,率先将千蛇祭起,千万道细密的鳞甲小剑迅速组合,化作一头顶生独角的巨蟒吞将过去! 虽然不认识大天无忌,但冯茂然和施秀青他却认得,魏元让更是老相识,当即明白这是无量剑宗过来闹事之人,哪里会让魏元让如愿,五行剑盘一晃,元木剑、辛金剑和厚土剑攒簇三才,烈火剑和真水剑散化成烟火水雾,径直向巨蟒口中投去。 同时放出一面太阴炫光镜定住紧跟其后的灵峰雪隐,送回方天震体内。 “在我面前玩剑术?” 大天无忌挥手压下真罡剑气,看了眼穿喉而过击碎巨蟒头颅的五行飞剑,不屑的冷笑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脚下役剑仙变图哗啦啦一声响,一团灿白光球后发先至,正拦在五行飞剑之前,五彩云霞如雪消融,五行飞剑不由自主的投入光球之中。 沈彦秋的剑术稀疏平常,还是当年徐沐白一道御剑术打下的根基,便是冻魔道里有一手北极神光剑,算得上顶尖的剑术,他也没有用心修炼,勉强能压制一下实力不如他的对手,但是对上大天无忌这般浸淫剑道多年的大家,实在是不够看,说一句班门弄斧都不为过。 大天无忌自然也看得出,他这一手运转五行的剑术,不过是五行飞剑的基础运用之法,任谁得了这么一套飞剑,上手之后都使的出来,之所以能够冲破千蛇剑的化形巨蟒变化,不过是他功力深厚远超魏元让,纯以刚猛的法力硬捍,实际上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大五行庚金弑神气名声之大,修行道无人不知,无量剑宗收集天下剑法,庚金剑气的修行法自然也有,只是不如大悲宗保存的完整,细微之处稍有偏差,故而鲜有人敢轻易修炼,只是当做增长剑道底蕴的知识。 但其中的路数还是清楚的。 沈彦秋的剑术虽然颇为不凡,但不凡的只是剑术本身,却不是他这个用剑之人,而且和庚金剑气截然不同,显然是没有得到庚金剑气的真传,自己琢磨的野路子,野是野了点儿,至于精妙嘛…… 一塌糊涂。 在无量剑宗面前,哪怕是大天无忌这样的弟子辈,能称得上剑术精妙的,除了本宗长辈之外,也不过寥寥几人。而这仅有的寥寥几人里,凌怀栩要占去一个,哀无心要占去一个,失去踪迹的赵正阳占去一个,余下的不足一掌之数。 这就是无量剑宗的底气。 此时虚空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机锁定哀无心,除了哀无心和凌怀栩这两位剑道大家之外,再无一人能够察觉这股深沉内敛的剑气。 “藏剑之法?” 凌怀栩笑道:“无量剑宗不愧为人道第一宗门,明知无心前辈在此,竟然只派了一个六劫宗师前来!” 哀无心淡然道:“是两个。不过另一个藏剑的程度更高,几乎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人剑合一,所以才能躲过你的感知。” 凌怀栩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哀无心的意思:“看来他是要借前辈的压力,彻底修成人剑合一。” 不管是不是剑修,只要是个修士,廉颇没有不知道人剑合一这个词的,再往深处推一推,还能引申出“手中有剑心中无剑,手中无剑新中源有剑,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乃至“剑既是人人既是剑”之类的理论,但理论大家都懂,真正能将理论运用到实践的又有几人? 人剑合一说来简单,但在无量剑宗的剑道理论中,却是藏剑之法最难修的。 藏剑之法难就难在一个“藏”字,藏心藏意,藏法藏气,却又不同于道家居若死动若械的活死人境界,藏的不是精气神,而是自身对剑道的所有感悟,借似忘非忘不忘而忘的境界,如剑藏鞘不漏锋芒。 一朝出鞘,锋芒万丈。 哀无心道:“那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凌怀栩道:“前辈不准备出手?” 哀无心笑道:“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还轮不到我出手,况且以大欺小,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凌怀栩点点头。 大天无忌看出沈彦秋没有修炼过剑术的底子,更没有修炼过大悲宗的庚金剑气,脸上虽然没有鄙夷之色,但原地不动背负双手的姿态,却将鄙夷的态度完全展现,别说一众宾客万分期待的名剑大天雄,便是一道剑气都没有释放,任由五彩云霞裹着五行飞剑扑上来。 冯茂然放开水母剑,四头房屋大小的石镜虫慢吞吞的托起他们四人,从役剑仙变图上离开。 北极神光剑只是一道神通,法武合一的神通,虽然以五行飞剑契合五彩云霞,让他将北极神光剑的威力提升一个境界,但本质上仍旧只是一道神通,没有配套的剑术心法和招式。 五彩云霞笼罩全身,大天无忌恍若未觉一般,任凭五行飞剑穿透身体,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和动作,整个人却如投影幻像一样虚幻,寒性十足的五彩云霞以及锋利无比的五行飞剑,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北极神光剑的威力,大半都在近乎绝对零度的冰魄神光之上,剑术还在其次,沈彦秋连冰魄神光的变化都没摸透,更遑论其中的剑术真意,索性收回北极神光剑,准备换做炎魔道的法门。 五彩云霞收了回去,五行飞剑却如归巢之鸟,化作五颗光芒内敛的剑丸,停在大天无忌身前不动。 沈彦秋和五行飞剑之间的感应还在,可无论他如何召唤,五行飞剑就像在原地扎了根一般。 “心剑,无我。” 大天无忌的眼神变的温柔慈爱,目光一一从五颗剑丸上扫过。 剑鸣声响彻云霄。 青黄赤白黑五色剑光直冲天际,就连拿波圣境的重重阵法都不能阻挡,五道笔直如柱的剑光直冲而上,似乎直接探入第一层罡风之中。 而散发剑光的五行剑丸则一阵抖动,瞬间充满了灵性,从鸡蛋大小的剑丸化作一寸长的袖珍小剑,后天五行元气浓郁充沛,每一柄都充满了独有的特色。 元木剑似狭长青翠的柳叶,烈火剑如熊熊燃烧的火晶;辛金剑一片耀眼白金,真水剑荡起墨色水雾。 厚土剑则如一块温润的玉石,散发着圆润温暖的色泽。 大天无忌屈指一弹,一道剑气自指尖迸发一分为五,注入五行飞剑之内,又是一声清脆的剑鸣,五行飞剑光芒骤敛,化作五色光芒飞回沈彦秋身前。 “你这套剑器品质上佳,祭炼的材料也是纯粹的后天五行精气,便在我无量山的剑冢之中,也算得上一套中等剑器,不过你似乎不通蕴剑养剑之法,一直没有解放出它们的力量。” 大天无忌道:“兵器乃手足之延伸,对待剑器就如同对待自己的手足一般,你一直在束缚它们,给它们套上毫无用处的枷锁,自然不能激发出它们深层的灵性,也就谈不上御剑。” 沈彦秋反手收起五行飞剑,直接纳入小世界镇压起来:“我不是剑修,听不明白你说的大道理,至于养剑……剑器只是用来克敌制胜的手段之一,有没有这套飞剑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分别。” “不过还是多谢了,我能感觉到它们变的更强了。” 大天无忌只是一缕剑气激发,就能解放出五行飞剑的灵性,这等手段等同于直接硬生生拔高了五行飞剑的品质,从中品提升为上品,不可谓不神妙,不可谓不精奇。 难道他脑子有毛病? 如今你我是敌对状态,为何要耗费剑气行资敌之举? 大天无忌笑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今天无心尊者在场,我要杀你自然是不可能,我便送你一套上品剑器,以示对无心尊者的尊重,你把媳妇儿还我,这事儿就算了结了,如何?” 沈彦秋冷笑道:“媳妇儿还你?拿波山上怎么会有你媳妇儿?圣雄之约对吧,既然是电母元君许下的圣雄之约,你只去积雷山找她便是,为何来拿波山找我的麻烦?难不成只因我未成神婴,修为境界不如你,所以好欺负些?” 大天无忌道:“有无心尊者在……” 沈彦秋直接打断他道:“大可放心,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师尊不会插手!前提是你们无量剑宗藏在暗处的高手也不插手。” 魏元让喝道:“放你……胡说八道,今日就我师兄弟几人前来,休要信口胡言!” 沈彦秋嗤笑道:“别说我看不起你们,倘若没有门中长辈护法,就凭你们几个,也敢在我师尊和凌道兄面前放肆?若非背后有人有恃无恐,便是我两位岳父大人也能随手碾死你们!” 魏元让面色潮红,还要怒骂回去,大天无忌头也不回的一扬手,魏元让只好把话憋回去,气哼哼的怒视沈彦秋。 这厮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才多久没见,怎么就修为进境如此迅猛,如今我连他的修为几何都分辨不出!哼,肯定是哀无心怕他不是大师兄的对手,用了大悲宗的什么陷神阵凝缩时间,强行为他提升境界!这般提升根基虚浮不稳,难怪话里话外不离哀无心,想来也知道敌不过大师兄,只好拿哀无心来压大师兄! 哀无心又如何? 大师兄是宗主唯一的儿子,又是大天雄的剑主,便是电母元君要祭炼大天圣,需要借鉴大天雄,都要许下圣雄之约来和宗主商议,你哀无心孤家寡人一个,占了十二正宗一个名分,也想和我无量剑宗分庭抗礼,破坏宗主定下的规律不成? 七劫神化大宗师? 我无量剑宗可不缺! 就算你能一打二,还能一打三一打四不成?! ------------ 第六百八十五章 百年之约(一) 魏元让虽然看不透沈彦秋的修为,但大悲宗的陷神阵他还是知道的,自然明白沈彦秋修为提升如此之快,必然是哀无心耗费天材地宝布置陷神阵为他提升修为,不过这般强行提升上来的修为根基不稳,根本不能发挥出和境界相匹配的实力,便是如今自己境界不如他,哪怕差了几个小境界,自信对上他也有赢的希望。 甚至是赢面很大。 可惜他并不知道十方魔道与六重真道最大的不同便是没有瓶颈,只要修为功力上去了,道行境界自然是水到渠成,不存在根基不稳的情况,最多不过是境界提升之后神通的感悟程度没有同时大幅提升,发挥的威力稍弱。 魏元让的修为提升速度不慢,如今已经是金丹三转的境界,比之当初实力何止提升十倍?便是千蛇剑的诸多变化,也掌握了七七八八,心想着沈彦秋纵然进境再快,如今也不过金丹五转,只是越两个小境界,打他个根基不稳的适应期,应当不难。 他本就同沈彦秋做过一场,一个大境界的差距都没有拿下,心里自有一分执念,昼夜不忘寝食难安,这才激励他闭关苦修契合千蛇,领悟出几手威力强大的剑术,今日若非是大天无忌带队前来,他早就忍不住要挑战沈彦秋了。 大天无忌道:“我与你分说许多,是要让人知道,我无量剑宗不是仗势欺人之辈,你若是有心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便是今日无心尊者当面,我也誓不与你干休!这几句话是看在无心尊者面上,才给你三分和气。” “我大天无忌的女人,我可以不要,你不可以捡!就算要捡,也得经过我同意!” 前面一段话沈彦秋还无所谓,放狠话谁不会,要是只凭一张嘴就把人说死了,又何必打生打死的?不过这后面一句可就直接把沈彦秋惹炸毛了。 捡? “入你娘!” 沈彦秋脸色潮红爆喝一声,翻手亮出藏苦,对着天空中飘荡的云汽狠狠一抓,三丈巨人真身显现,近乎凸起到爆炸的肌肉遍布全身,炎魔法身刻印的符文好似钻入皮肤下的怪虫扭曲游动,双手搂着包裹住藏苦的三丈六尺五寸长阴魔望天朔,对着大天无忌搂头就砸! 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气势悄然开启! 这一下含恨出手,朔尖划过虚空都直接撕开一道扭曲的裂缝,虚空中探出的触手还没来得及扭动,就被狂暴的力道粉碎,大天无忌再不可一世也不敢硬接,役剑仙变图腾起一道剑气,迎着阴魔望天朔对撞过去! 拿波滕有些紧张的看向哀无心。 一众宾客也是不住扭头,一下看着场中的战斗,一下看着一言不发的哀无心,都等着他这个镇场子的大宗师发话。 眼看着阴魔望天朔和剑气对撞,哀无心从袖中摸出一块金砖样式的法器,对着二人丢将过去,那金砖法器迎风就长,霎时间长有四五丈宽阔,四四方方的砖面四角顶出四根巨柱,一盘青龙一卧白虎,一腾朱雀一立玄武。 四象真灵一出,便是青光白气横飞,赤火滔天黑水汹涌,组成一道光幕将金砖巨柱撑开的空间罩住。 “咦,这东西看着好熟悉……像是圣山天斗堂的四象塔哩!” 一头中阶妖帅瞪大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另一头大妖沉声道:“是有几分相似,不过我曾见过天斗堂的高手施展四象塔,跟这个完全不一样啊!你小子可不要瞎说,凭大悲无心的手段,炼制几件与四象塔相类的法器还不是信手拈来!你这般瞎嚷嚷,生怕自己脑袋在脖子上待的太久了?” 当先开口的妖帅缩了缩脖子,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哀无心,心有余悸的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其他的意思!再说了,这玩意儿实在是和四象塔太像了,不信你问问他们是不是?” 旁边的大妖齐齐摇头,甚至摆出一副我连他都不认识的模样。 你踏马开什么玩笑,今儿个能免费看一场大戏,已经是撞了大运,人家到现在都没清场你小子就偷着乐吧,别说这玩意儿不是天斗堂的四象塔,就算是,你又能把人家怎么滴? 元魔山丢了一座四象塔,人家天斗堂那边都没发声,用得着你小子点出来? 整个拿波圣境鸦雀无声,这个时候群妖哪还有心思喝酒吃肉?无量剑宗的少宗主和大悲宗的嫡传弟子干上了,百年不遇啊!群妖连大气都不敢出,有几个人族散修还偷偷摸摸的拿出了留影石和摄音法阵,要把四象塔中的景象记录下来,四象塔里传出的打斗声愈发的清晰。 沈彦秋催动力魔道驾驭阴魔望天朔,只将一路斗战胜法施展开来,心随朔走,看似出招错乱毫无章法可言,颇有些指东打西阴阳颠倒的怪异,偏偏每一招都递接的顺畅无比,凌乱中透露着浑然天成,怪异中带着行云流水。 大天无忌也被他一轮抢攻打了个措手不及,沈彦秋每一招都毫无章法可言,纯粹是势大力沉的庄稼把式,可偏偏每一次攻击的点都是以及防守最薄弱之处,知道这一路不知名的“枪法”诡异非常,不是普通货色,这才收起轻视之心,一手后背一手捏住剑指,飞出道道剑气应对。 直到此时,沈彦秋都没有比他同时使用双手,更遑论让人望眼欲穿的名剑大天雄。 拿波滕有些担忧的道:“前辈,这……” 哀无心笑道:“堵不如疏。既然是他自己的命数,你我掺杂越多,变数也就越多。对方抓着圣雄之约做文章,说起来还是我们理亏,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做个了断,对拿波山而言也是好事。” 拿波逊面色有些阴冷:“勾离琼明知月儿的身份,收他做弟子也就罢了,却拿大天圣与她做什么婚约,欺我拿波山无人,早晚我要与她做一场,才出得胸中这口恶气!无量剑宗要以势压我,哼,想得倒美!大不了我彻底投向圣山,让战神大人给我做主!” “大天无忌有本事,就让曹剑宗打上圣山去!” 凌怀栩轻笑道:“亲家说这话,却将我魔山置于何地?传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我魔山欺软怕硬,对上无量剑宗连大气也不敢出?” 拿波逊哈哈大笑:“凌道兄恕罪!是我说错了话!拿波山如今背后靠着三座大山,还有什么好怕的!” 且说沈彦秋对战大天无忌,其实心里的激动更甚于恼怒愤恨,恼怒愤恨只是他对大天无忌嚣张气焰的情绪反应,这份激动却是对剑道的渴望。 哪个少年没有仗剑天涯追风逐月,星海飞驰斩妖除魔的梦想?剑侠剑仙、剑神剑圣这样的字眼,对向往仙侠的少年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北极神光剑虽然是远古神魔创出的法武合一大神通,但十方魔道是集大成之作,冻魔道只是其中之一,北极神光剑亦只是冻魔道其中之一,沈彦秋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专修。 无量剑宗以剑为本,单以剑道而论,当世无出其右者,便是一剑斩破灵兵册的赵天机、修行道第一女剑仙凌怀栩、以庚金剑气弑神的哀无心,也不敢说剑道造诣能胜过无量剑宗的长老,乃至随便一个真传弟子。 大天无忌既是名剑大天雄的剑主,又是剑宗曹天霸嫡子,剑道造诣有多深,沈彦秋不问自知。 沈彦秋同时开启冻魔道、力魔道和幻魔道,更是将一双幻魔法眼开到最大,不去感悟役剑仙变图的变化,只是单纯的记录大天无忌的剑气轨迹和变化,分出一丝精力推演北极神光剑。 大天无忌一眼看出沈彦秋的打算,层出不穷变化莫测的剑气更是如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 “想偷学我无量剑宗的剑术?没有剑典点亮的剑心,就是给你一部剑术全本,你也修不出真正的剑术!” “不过这小子的手段倒是有些怪异,竟然修成了水火神英,两系法力浑然一体,怪不得能小小年纪和我等并驾齐驱,有了金丹六转的道行……哀无心倒是舍得下本钱,连陷神阵这样耗费材料没有尽头的无底洞都敢给他用!” “这座空间似是元魔山的四象塔,哀无心虽然一向深入简出,但他交友广阔,许多大修士跟他都有交情,区区一座四象塔倒是不好说什么。元魔山联合自在魔宫和黄花观世人皆知,神仙道那边也不在乎妖魔鬼道的联合,不过若是再加上一个大悲宗,那可就难说了……” “哼,哀无心,我若是把这些消息告知神仙道,你也不得轻松!” 因为这座四象塔是哀无心所发,大天无忌也不敢直接下狠手对付沈彦秋,更是没有放出大天雄奠定胜局,只是以役剑仙变图催发剑气,布成大小不一的剑阵,将疯狗一般狂攻的沈彦秋隔绝开来,同时分出小半的神念探索四象塔。 大天无忌自觉无论是修为还是神通,他都可以毫无压力的碾压沈彦秋,陪他玩一会儿猫戏老鼠的游戏也无所谓,让他多蹦跶一会儿挣点儿面子,等下打伤打残了,哀无心也无话可说。 哀无心放出四象塔,一众宾客也是议论纷纷,场中宾客不乏金丹上重的大妖,天斗堂的精品法器他们还是认识的,但谁也想不明白哀无心怎么会有一件,毕竟四象塔是批量生产的制式法器,可以说天斗堂的弟子人手一件也不为过,品质自然也有高有低。哀无心手中这一件一看就是精品中的精品,以他的道行修为,想要将之祭炼成法宝可谓轻而易举。 偏偏这件四象塔只是一件法器,一件上品法器,也顶级法器都算不上。 所以这件四象塔的来历,只怕不破那么光彩。 而在场的大妖之中,还真有那么一两个知道,驴东来曾在碧波潭万圣老龙那里,被袁无极收了一座四象塔去。 哀无心手中这件,和碧波潭被袁无极收去的那件,是否是同一个?如果是,那么究竟是袁无极和哀无心一直保持着联系,还是哀无心化身袁无极做了件不光彩的事? 推论越来越接近真相。 但谁也不敢说出口。 四象塔本身具备一个很实用的功能,那就是投射出一道光幕,将内部空间的景象映射出来,因为天斗堂制作四象塔的本意,就是当做擂台使用,拿人装物只是擂台全面封锁之后自然而然的功能。 沈彦秋化身巨人怀抱巨型冰枪,不知疲惫的猛攻猛砸,姿态狂野至极,浮空石台上的宾客近乎全是妖族,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直来直去的硬碰硬,而且沈彦秋道行明显不如大天无忌,所以大家的心思不约而同的都倒向沈彦秋这边。 以弱胜强的反杀,最能激起弱势群体的共鸣。 而且代入感极强。 ------------ 第六百八十六章 百年之约(二) “师尊,无心前辈,两位岳父!” 方天震很是担忧。 沈彦秋领悟呼魔道的事他已经知道,简元贞的话沈彦秋也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所以他很清楚,沈彦秋想打赢……不,紧紧保持住不输,如果不唤出无始大魔的话,机会实在是渺茫。 可一旦放出无始大魔,那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十二正宗可以内斗,整个修行道也可以内斗,但无始大魔是域外天魔和虚空大魔之中举足轻重的角色,一旦沈彦秋放出无始大魔,哪怕直接说出简元贞来,也是无用。 窝里横窝里反的再厉害,始终都是内部斗争,一致对外的时候,谁敢出毛病那就得往死里弄。 方天震急切的道:“他们两个修为相差如此之大,秋官儿明显不是大天无忌的对手,想要胜他一手,除了召唤无始大魔之外别无他法!可……可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能召唤域外的魔头?” 凌怀栩闻言笑而不语。 哀无心道:“你是关心则乱。” 方天震愁眉苦脸的道:“前辈先别管晚辈乱不乱,我这乱一点也不会出人命……您有没有解决的法儿?” 凌怀栩道:“无心前辈说你关心则乱,你且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无心前辈并不担心你担心的事。” 方天震是她关门弟子,日后魔山剑尊上长老的位置要交给他,法界万剑诀和魔剑生死棋也都要一并传给他,这副担子对他而言足够重,倘若只知道以武力解决问题,只怕日后真个挑起来,也挑不安稳。 方天震想了想,试探的说道:“无心前辈是大宗师,有能力把这事儿兜住?不过说来也是啊,就凭大悲无心这块金字招牌,就算有人想找秋官儿的麻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凌怀栩脸色一冷:“如果无心前辈不是大宗师呢?” 方天震吓的脖子一缩:“神仙道一直联合各家宗门抵御域外天魔,有杀错无放过,秋官儿若是唤出无始大魔,这么多人盯着呢,肯定有人会告到神仙道去,除非您几位出手把在场的都杀了,或者抹除他们的记忆,否则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立花千城一拍方天震的肩膀:“你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借用域外天魔的力量是不行,可奴役域外天魔呢?舍身入魔和拿天魔当傀儡奴役,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嘛!” 方天震一撇嘴:“你以为我想不到?可这根本说不过去!无始大魔被金鸡祖师炼化的只剩下最纯粹的本源,只要秋官儿使用无始大魔的力量,就一定处于临时同化的状态,谁奴役谁还说不准呢,这话说出有力度?谁会信?” 立花千城叹了口气,又是重重一拍:“要什么力度?别人信不信与我何干?说句冒犯无心前辈的话,只要大悲宗和无心前辈这块招牌还在,这话说出去不信的也得信!” 方天震默然。 话是这么说,可说到底还是以哀无心的名头硬压,不服气的可以来找麻烦,只要能承受住哀无心的怒火……呵呵,除了同阶大宗师,又有几个能承受住哀无心的怒火? 可哀无心的怒火再大,也不能烧遍整个修行道,他也不可能一直守护沈彦秋,介时安排几个修为好深的死士,或是元神高手分灵附体截杀,连痕迹也不留下,哀无心纵然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是无可奈何。 没错,我是惹不起你哀无心,难倒区区一个沈彦秋我还惹不起?只要你不是全天候十二个时辰不离,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主动释放魔头,到时候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直接出手将他打杀。 大师兄啊大师兄,究竟是你想当然,还是我想当然了? 立花千城忽然一抽鼻子,背后再次腾起那团漆黑如墨的雾气,那个精致如艺术品的幼)童目光直直看向魏元让。 立花千城似乎和幼)童沟通了什么,而后扬了扬眉毛:“你别只顾着担心沈道友,可知你自己的劫数也到了?” 方天震先是一惊,随即愕然道:“我能有什么劫数?一千七百红尘杀劫?不可能吧!这红尘杀劫也和人一样,柿子专捡软的捏?我可才刚刚结丹,微不足道的修为……” 立花千城脸一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顶黝黑锃亮的战盔,随手戴在头上:“你先不要跟我说话,我头盔有点紧。” “刚才还好好的呢,大师兄你怎么又犯病了!”方天震翻了个白眼,吭吭哧哧的道:“你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拿点儿水果。” 立花千城一把拽掉头盔,狠狠在方天震头上敲了一下:“拿什么,拿橘子吗?你小子敢占我便宜?” 方天震捂着脑袋道:“别动手别动手!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 立花千城平日里不苟言笑,可是跟师兄弟相处的时候却是特别平易近人,时常跟他们说一些老家瀛洲世界的俚语笑话,像什么头盔太紧啦,站着不动买橘子啦,都是他们祖上流传下来的笑话,平时只是跟一众师兄弟们说说,开个玩笑占个便宜,没想到今儿被方天震反手摆了一道。 凌怀栩叹道:“你机缘巧合得了无量剑宗的灵峰雪隐双剑,本就埋了一段因果,如今人家趁机讨还,你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亦没有理由帮你。” 方天震正色道:“师尊放心,从弟子知道灵峰雪隐的来历之后,就做好了面对无量剑宗的准备!灵峰雪隐我已用冰河正法炼化,便是我第二条性命,他要取我性命,我也只好舍命相搏!” 立花千城道:“本就是无量剑宗的弟子护剑不利,被小师弟得了便宜,那就是天赐的机缘,名正言顺!无量剑宗想拿回双剑,必要使正大光明的手段,同等境界之下,我魔山的冰河正法怕他怎地?!” “你只管放心去打,他几个若有仗着修为压你的,师兄我替你接下!” 方天震看着冯茂然几人,嘿嘿笑道:“那胖子笑咪嘻嘻的,一看就是个笑面虎,不是个好东西!旁边那个高冷的妹子拽的不行,应该也不好对付。哦,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也不行,看着就恶心……” “唉,没办法,一个个歪瓜裂枣的,真让人头疼,我就勉为其难选那个小妹妹吧!” 立花千城又把头盔带上,双手抱胸嘿嘿冷笑道:“嘿,小妹妹?人家的年纪做你奶奶都足够,你也想做他哥哥?美人斩魔剑,蛇蝎纪小仙,她的大名你也没听过?” “啥,她就是蛇蝎美人?!” 要说美人斩魔剑,就不得不再次提起灵峰雪隐。 无量剑宗十名剑很是微妙,倘若算上剑宗手中的神剑二心,灵峰雪隐就没有排进十名剑的资格,美人斩魔剑吊在末位,而撤去二心神剑,美人斩魔剑也是和灵峰雪隐并列十名剑末座。 但就是这柄陪在末尾美人斩魔剑,就是强如大天雄、霸烈如真罡、凶残如阿鼻元屠之流,也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 为只为美人斩魔剑的剑主,乃是先天仗剑斩杀过筑基的狂人。 世人皆知,自先天真气到筑基法力,是修士跨入仙凡两道的分水岭,从此脱胎换骨内外兼修,开辟紫府小世界,有问鼎长生的机会,先天和筑基的差距,正如同凡人和先天一样不可逾越。 纪小仙以先天斩杀筑基,无异于一介凡夫竟然能够斩杀站在凡人顶端的先天高手。 方天震“把妹”之术师从酒鬼,对天下知名的美人不敢说了如指掌,那也得十知八九才算合格,蛇蝎美人纪小仙的大名他可一点都不陌生,蛇蝎二字名副其实。 纪小仙入道修行之前本是青楼花魁,这等千人枕万人尝的出身,实则对人世间的情爱早已看透,奈何还是过不了这一关,落入俗套的情劫之中不可自拔,最后用一根簪子杀了那“负心薄情”之人,而后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人妻儿老小一家五口尽数戳死,判了个斩立决,凌迟处死。 纪小仙连受一十三刀,只当未觉。 恰好无量剑宗一位女修采药炼剑经法场上空路过,被她冲天怨气阻住剑光,便将云头按住粗听了个原委,也不知怎地就动了心思,一道剑光将她卷走,入洗剑池涤荡肉身魂魄,收做入室亲传,传她上乘剑道心法。 纪小仙以情入魔,以魔入剑道,修为那叫一个突飞猛进,不足三百年就成就金丹,五百年金丹六转,放眼整个修行道,都是天资卓绝之辈。 而蛇蝎美人的名号,在她得到美人斩魔剑之前,就已经名扬修行道。 被她亲手虐杀以及坏去子孙根的修士不计其数。 她的煌煌战绩,方天震第一次听闻之时就肝胆俱颤。 立花千城把头盔戴在方天震头上,抬了抬下巴,一本正经的道:“愚兄早听闻美人斩神妙无比,只是一直无缘交手,甚是遗憾……你去吧,我帮你护法,在她把你咔嚓之前,尽力救下你。” 说完做了个横掌下切的手势。 方天震一个哆嗦,仿佛立花千城刚才那一掌已经取他兄弟于无形。 “小弟何德何能,敢挑战蛇蝎美人?既然当初秋官儿和魏元让定下百年之约,这事儿自然还要落在魏元让头上,这还选什么选,就他了!” 说罢一把甩掉头盔,雄赳赳气昂昂的跳出去,灵峰雪隐显露本体抓在手中,一指魏元让道:“那玩儿蛇的哥们儿,还记得南疆十万大山里的约定么!” 魏元让脚踏巨蛇,居高临下:“百年之期未到,你倒是比我心急。” 方天震的修为一眼可辨,不过区区金丹一转,对他主动跳出来挑衅自己,魏元让也是颇为惊讶,不知该说他有种,还是有病。 真以为凌怀栩在场,就能保住他? 不过他虽然看不上方天震的实力,心头还真不敢怎么大意,当初姓沈的小子修为也不咋地,战斗经验亦是十分不堪,结果一手法术甚是诡异,竟然能破了他的千蛇秘法,跟他定下百年之约,硬生生拖了这些年,凌怀栩的剑法出自魔道祖师,独树一帜自成一派,说来也不弱了他无量剑宗。 方天震晃了晃灵峰,顺着后脖领子塞进去挠了挠,不顾魏元让越发难看的脸色,大剌剌的笑道:“老兄你装什么呢?就你这架势,可是比我急多了,是吧?我这修为境界差了你一大截儿,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打不打?爽快点行不行!” 魏元让看了凌怀栩一眼:“凌真人,既是令徒主动找我了结这段因果,我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刀剑无眼,等会儿一发不能收,凌真人可不要护短。” 凌怀栩笑道:“震儿是我关门弟子,将来要传承我的衣钵,你们论输赢我不管,分生死我不能不管。你说我以大欺小也好,无理护短也罢,便只这一个要求与你!若不然便让你们藏在一旁的长辈出来,我与他做过一场,你以为如何?” 底下一众妖族是轰然叫好。 凌真人这短护的就是直接,不愧是第一女剑仙,来的就是霸气。 魏元让沉默片刻,似乎是藏身虚空的师门长辈在跟他传音对话安排什么,凌怀栩也不催促,只等他们商量妥当。 “就依凌真人所言,分个胜负吧!若是令徒输了,还请)愿赌服输,交出灵峰雪隐!” 方天震抓着灵峰雪隐“锵锵”磕了几个火星子,扬手将雪隐剑丢出去,化作一溜银星,刹那间鹅毛一般浓密的雪花从天而降,笼罩方圆百丈,将二人都遮蔽进去。 寒风乍起,霎时冻若严冬。 拿波滕放出如意金桥,化作千丈金龙圈住二人所在范围,将滚滚寒气隔开。 ------------ 第六百八十七章 百年之约(三) 大天无忌颇有些诧异。 自打沈彦秋将幻魔道入门小成之后,便一直将自家的境界模拟成九重真道的气息,再加上有太上元灵北斗护身咒的纯净星力斧正,若非元神宗师以及修炼法眼的大修,常人皆难以察觉出十方魔道的气机。 不过十方魔道没有金丹九转的特性,纯以幻魔道的法力模拟,虽然看不出异常,但总是有些许微弱的不同。 他刚刚突破“一重境界”,也是呼魔道推动的变化,将道行推上一个高度,修为与金丹六转一般,这才能用幻魔道模拟出金丹六转的气机,却难以抹除刚刚突破的“味道”。 “这小子知道我要来,便想尽办法突破一重境界,莫非以为如此就能抗衡我?哀无心不会如此自大,想来是这小子有什么手段做杀手锏,连哀无心也认同,他才敢有恃无恐。”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沈彦秋一路颠三倒四的朔法毫无规律,大天无忌也懒得去琢磨其中的奥妙,只把道道剑气发出,逼得沈彦秋不能近身,间或以剑气组成阵势围杀,轻松写意。 沈彦秋昂然不惧。 十倍气海就意味着十倍法力储备,同时意味着十倍的回复速度,自不怕这持久战,力魔道与他近乎无穷无尽的耐力,炎魔巨人真身与他金刚一般的防护,星空之下有我无敌的意境与他高昂激进的战意,手中一杆阴魔望天朔忽如风车忽似银龙,也不再耍什么路数,纯以无边大力狂轰乱砸,将攻击范围之内的剑气尽数搅碎。 大天无忌也不着急,沈彦秋要趁机揣摩他的剑术轨迹,便让他去揣摩,若是真就这般随手打杀了,实在是没意思的紧。 难得从无量山下来一趟,刚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玩玩,把哀无心的老脸打实了,把这小子的傲气骨气打散了,才叫有趣。 真以为我看得上一头母兔子? 还是让这小子喝了头汤的破烂货? 我大天无忌若想要女人,只要放出一丝风声,不知多少人挤破头来投怀送抱,还需要和这种货色去抢?真是天大的笑话! 大天无忌闲庭信步一般在四象塔空间随意行走,纵然原本不过数百丈的空间,被施加幻阵之后变得如同域外星空一般浩瀚,根本看不到外界的景象,他也毫不在意,身形轻松写意的随着剑气闪烁随意变幻,每一次闪烁过后就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剑气,撞向阴魔望天朔发力最薄弱的位置。 沈彦秋在揣摩他的剑气轨迹,他同样也在分析阴魔望天朔的奥秘,看似毫无章法颠三倒四的战术,衔接之间偏偏顺畅无比,每一次碰撞未曾用尽的力道都会叠加在下一击上,起初只能将剑气崩飞,而后就是崩碎,到现在演变成一击就能打碎一座剑阵,如果说这是不入流的庄稼把式,大天无忌这双眼睛也可以挖掉扔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我一向不出剑冢,一心锤炼大天雄,倒是有些小觑了天下人。” 整座空间的星空都在不断变幻,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忽远忽近,他将役剑仙变图的范围扩大千丈便既停止,牢牢锁住脚下这颗微小的星辰虚影。 “这小子成长速度太快,我虽然没有出全力,他能坚持到现在,平心而论已是难得,以他不足百年的修行,能修成六转的道行,便是我无量山上,也少有这般天资。” 役剑仙变图是剑道神通,却不是谁都有机缘修成,其中所需要的条件太过严苛,稍有差池都会前功尽弃甚至伤及根基,倒不如修炼另外几门相对简单,威力同样强大的神通,故而整个无量剑宗之中,修炼役剑仙变图的人都屈指可数。 大天无忌就是其中之一。 但役剑仙变图修成之后,纵然是威力与它相当的神通,在重要性上都无法与之相比,就是因为役剑仙变图最大的特点,就是根据剑器特性和修炼者的性格等等不同,修成之后的性质也完全不同。 在大天无忌手中是一张图卷,换做其他人可能就是一棵参天大树,或者是一尊青烟袅袅的香炉,用法和用处截然不同。 “不过越是这般才越奇怪!” 沈彦秋身上除了笼罩着一层郭允龙的迷雾之外,也就只有十方魔道这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但毕竟知道的只是少数,况且哀无心和赵正阳曾联手遮蔽天机,彻底将十方魔道出世的讯息搅乱,虽然将沈彦秋修行前期的道路铺平障碍清扫,却同样也将他接下来的道路改变的更加困难。 说白了就是借未来的气运增强前期,度过这个艰难的阶段,但天道轮回最是公平,你借多少过来,日后便会成倍放大回去,所以自打他进入南疆之后至今,所遭遇的一连串艰难困苦,都是他本就该经历的苦难。 但旁人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关键,对于他们来说,只知道有个叫沈彦秋的家伙,莫名其妙成了哀无心的弟子,只用了区区百年时间就登堂入室,达到了旁人苦修前年得来的功果。 十倍跳跃增幅,骇人听闻。 无论怎么揣测,最终的矛头都会指向同一个人。 郭允龙。 也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也只有这样人们才会相信,或者说也只有这样,沈彦秋的修为如同闪现一般跳跃,才说得过去。 大天无忌一直在无量山的剑冢闭关,对于沈彦秋的了解只基于门中弟子的传闻,以及亲身接触过沈彦秋的魏元让,说实话他从心底看不起沈彦秋。 没了郭允龙,他什么也不是。 坤龙祖师游戏人家,送出去的机缘不计其数,大多数都是虎头蛇尾,前期一鸣惊人却如昙花一现,打着受过郭允龙机缘的旗号四处行骗,随后被人挖出根底出手打杀,这事儿在修行道也是常态。 唯独这个沈彦秋相反,出道之后既绝口不提郭允龙,甚至连自己出身大悲宗的话也甚少提及,讳之莫深。 “天下剑道不出剑典,唯独庚金弑神气独属五行仙诀,便是剑典也不能推演出庚金剑气的完全变化……大悲宗历代单传,皆以庚金弑神气成名,哀无心却不传他……” “既然没有修炼五行仙诀,又能进境如此神速,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所修炼的功法不在五行仙诀之下。” “那么纪师妹的推断,应该是真的。” 开启炎魔法身的沈彦秋如同一团滚动的火球,被阴魔望天朔包裹的藏苦则好似一根巨大的冰锥,在这不停变幻的“域外虚空”之中往来滚荡,却迟迟没有催动水火锋和炎魔道的神通发出攻击,只是固执的蛮横破坏着无穷无尽的剑气。 役剑仙变图只是一道神通,根本在于施法者大天无忌,只要大天无忌法力充足,剑气就能源源不断的生出,同样只要大天无忌神思清明,层出不穷的剑阵也不会断绝,他这般等同于愚蠢的做法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这座阵法隔绝外界,其中的灵气也被哀无心掌控,无法吸收炼化成法力,难不成他要跟我拼耐力?岂不知我高他两重小境界,一分法力便抵他五分法力用,他凭什么来跟我拼耐力?” “若是纪师妹推断无差,这小子等下支撑不住之时,必定要引动后手变化,倘若真是域外天魔的手段,今日就算跟哀无心彻底撕破脸皮,也要将他斩于剑下!” 思及此处,大天无忌收了玩耍的心思,顿时剑势一变,游散的剑气尽数归拢,只剩下一座剑阵困住沈彦秋。 “这厮要发力了!” 沈彦秋只在剑气之中滚来滚去,每每靠近大天无忌之时,他便借役剑仙变图催发剑气变换位置,始终不给他近身作战的机会,沈彦秋便想着要不要放出水火锋破了他的剑图,反正大天无忌始终都没有运用出无量剑宗独有的高深剑术,这都揣摩半天了还是一无所获,不曾想大天无忌主动发力凝聚剑阵,将他化身的火焰巨人牢牢锁住。 本就是越阶作战,沈彦秋虽然仗着巨人真身和力魔道,拼了个看似势均力敌的场面,实际上他非常清楚,大天无忌根本没有使出真正的本领,那柄神秘无比的大天雄更是一丝气息都没有效率。 所以沈彦秋一直都万分小心,不敢让任何一道剑气近身,怕就怕大天无忌以剑化形,将大天雄化作普通的剑气突施辣手。 无量剑宗是剑道魁首,于剑道、剑法、剑术之上的造诣研究,整个修行道都没有谁敢言与之相比,一部剑典直指剑道本真,乃是演化无穷剑法剑术的根本。 大天无忌这座剑阵,乍一看似是四灵四象剑阵中的北方玄武真形,只是并没有龟蛇盘绕之相,反倒是生出两颗头颅,细长的脖颈更似蛇身一般修长,尾巴却如蝎子一般生着尖细的倒钩,各自顶着一颗似龙非龙的怪异脑袋,一左一右夹住沈彦秋,口中喷吐出细如发丝的剑气,将滚如风车的阴魔望天朔圈住。 被浓郁如汤的剑气围困,沈彦秋自不能束手待毙,急忙将手中阴魔望天朔炸开,将剑气合围之势阻上一阻,趁此时机头顶猛的冲出一股黑红色的浓烟,三道火光如电光一般在浓烟之中穿梭,加速浓烟扩散,恰好填满了之前阴魔望天朔拓开的范围。 万里起云烟。 这手神通,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沈彦秋抓住大弓,回手捏住一根箭矢向大天无忌射去,却被那怪异的双头玄武轻轻甩动脖颈,便轻飘飘的咬在嘴里,沈彦秋便再捏一根箭矢,朝着咬住云烟箭的龙头射去,正被另一颗龙头咬住。 他捏着第三根箭矢,猛的将护身的火雾浓烟收回,顶着剑气纵身一跃,趁两颗龙头追逐之际,满弓射出一箭,正撞在两颗龙头相距不远的中点,三支云烟箭同时引爆,将两颗龙头炸成粉碎! 沈彦秋拈弓搭箭,坏去双头玄武的两颗头颅,本以为破了这座剑阵,不料那无头玄武只是拱一拱身子,便重新长出两颗头颅,绕如螺旋一般,瞬间又锁死了他的方位。 “剑阵尽在大天无忌掌握,破了一座还有一座,永无休止!只是要透过剑阵打他,着实有些难办……待我用南明离火烧他一烧!” 放出南明焚界旗,化作十丈高下的巨大旗帜,双手抓着旗杆奋力挥舞,当即有无穷离火翻涌,一团团自虚空涌出,他还怕火势烧的不够旺盛,又把离地上皇钟祭在头顶,无尽浓烟烈火夹杂着狂风自钟口狂喷而出,霎时间遮天蔽日,将整张役剑仙变图都包裹进去。 入目便是一片赤红,幻魔法眼也看不清大天无忌的身形,沈彦秋抖手将南明焚界旗丢入火海,脚踏丁火掣金轮四处游走,弓上搭一根云烟箭,手中捏一根,口中含一根,搜寻大天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