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嘶,真疼 晨曦微露,四野静谧。 枫亭镇几里外的小树林里,两个人影正跌跌撞撞地朝前跑着,不稍多大一会,叶尖尖上的晨露就打湿了二人的衣袂。 “大虎哥,我跑不动了……” 苏青媖脚步踉跄,喘着粗气。 苏大虎转身朝后看了看,又听了听周遭的声响,果断地拉起她的手:“再坚持会,马上就进镇了!到了车行,雇了车就好了。” 苏青媖点了点头,借着他的劲,被动地随着苏大虎朝前跑着,脚下如灌了铅一样,她脑子里已经无法思考,只觉得好累。 苏大虎一边护着背上二人的行囊,一边拽紧苏青媖的手朝前飞奔,边跑边往后看,心里急的不行。 “青媖,再坚持一会,就快到了!”眼看着枫亭镇的城门就在眼前,苏大虎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嗯……” 苏青媖脚步踉跄,机械地跟着他的脚步往前疾奔。枝枝叶叶划过她的衣裙,拨乱了她的头发。 “快,他们就在前面!” “快追!” 林子里传来各种声响,纷乱的脚步声踩着枯枝烂叶清淅地传了过来。 “大虎哥,他们追来了!”苏青媖闻声朝后看去,心惊肉跳,骇得不行。 “青媖,再快些!”苏大虎此时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二人拨足了劲朝前狂奔。 眼见还有几十米就到镇口了,到时候隐入镇里,小巷胡同多,也就安全了。 “跑,看你们往哪跑!”来人很快追了上来。 “大虎哥,快跑!” “青媖,你快跑……” 砰,苏青媖被一棍子砸在脑袋上,晕死了过去。 “青媖!” 苏青媖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跑得口干舌躁,梦里她还能听见自己的大喘气声,还有人凄厉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是那样浓浓的悲伤。 最后她被自己渴醒了。 喉咙又干又涩,她连咽了几回口水,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嘶…… 才稍一动作,后脑勺一抽一抽疼得厉害。苏青媖不敢动了。闭了闭眼睛,后脑勺传来的痛意让她脸皮都跟着抽了好几下。 这疼的。 待缓了缓,苏青媖便闭着眼睛,抬手往自己后脑勺摸去。 这是肿了啊。 指尖摸到头皮,传来些许温热感。苏青媖稍微用力按了按,嘶…… 疼得她直打牙颤。 忍着疼,在头皮上揉了揉,头发穿过她的指缝,又干又涩,苏青媖拈了拈,五指张开,把头发往外拉了拉…… 没完了?她一头利落的齐肩发,睡一觉长这么长了? 苏青媖睁开眼睛往手上看去,愣住了。 屋外这时传来各种声响,搅乱了她的神经。 “娘,求求你了,大虎那孩子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我呸,知根知底能当饭吃?他要能拿出五十两银子,我立马舍了这张脸皮,亲自去吕家退亲,转头就把青媖许给他!” “娘,他哪里能拿得出五十两。” “拿不出就闭嘴!” “奶,你这是为难人!” “怎样才是不为难人?啥都没有,还想空手套白狼,想啥美事呢!” “娘,求求你了。” “奶,求求你了。” “滚开,有力气就去地里使!日头都三竿高了,还猫在家里躲懒,就指着我和你爹两个老不死的做活养你们是吧?” 苏青媖听得头皮越发抽疼得厉害,喉咙还又干又痒,都好一阵了,外头鸡飞狗跳的还不让人安宁。 苏青媖眉头拧得快夹得死苍绳。忍着疼,闭着眼睛随手抄了一样东西,都没看清,就用力往门上摔去。 砰! 好大一声响。 外头立刻消音了。 苏青媖也晕死了过去。 被连灌了几天苦汤汁,苏青媖终于醒转了过来。 吱…… 两扇木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伸了进来。 “姐。” 苏青媖扭头看去,见是她最小的妹妹苏青杏,便朝她笑了笑。 小东西见了立刻带着笑朝她床边扑了过去。 后边另一小脑袋也伸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粗瓷大碗,朝苏青媖飞快地撇了一眼,见她睁了眼,松了口气。 又不错眼地盯着手里的碗,跟在小青杏的身后,一步一小心地挪了进来。 “姐,喝米粥了。”小青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 “嗯。” 苏青媖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粗瓷碗。 趴在床边的小青杏不错眼地盯着她:“姐,我和哥哥都吹凉了,温温的正好入嘴,你快喝。” 苏青媖听了便朝小青杏笑了笑。 又听小青杨跟着说道:“姐,你不着急,慢慢喝。” 苏青杏嘟着嘴往她双胞胎哥哥脸上看去:“姐喝了米粥才好喝药。” 苏青杨点着小脑袋,一边赞同妹妹的话,一边道:“姐姐头还痛,要慢慢喝,扯着头皮又该痛了。” 青杏听完便很是担心地转头过去看苏青媖:“姐姐,那你慢慢喝。娘一早熬了药,我和哥哥都看着呢,你喝了米粥就能喝药了,喝了药你就能好了。” 说完紧张地盯着她,苏青媖无声无息躺了几天,吓坏了她。 苏青媖朝他俩点了点头,捧起手里的米粥,凑到嘴边慢慢喝了起来,果然温温的,正好入嘴。 边喝边看两个小东西,六岁的年纪,看着像是四五岁的,干干瘦瘦的模样,脸上也没半点肉,就已经被父母托付着照料生病的姐姐了。 此时二人睁着大大的眼睛,齐齐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苏青媖心里喟叹,眼里却带着笑,一口一口地把碗里的米粥喝完了。 两个小东西高兴地接了碗又登登登小跑出去把草药汁给她端了进来。 等她把一大碗苦药汁灌进去后,苦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嘴里全是苦药味,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苦味。 她眯着眼缓缓睁开,就看到一对小兄妹趴在床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两张相似的脸上,好像也刚喝完苦药汁,挤成同她一样的苦样。 苏青媖不由得就笑了起来,伸手往他们头上揉了揉。 喜得两兄妹又往她跟前凑了凑,都快趴她脸上了。 “姐,你快吃一块麦芽糖,吃完就不苦了。”苏青杨举着小手把纸包里的糖块递到苏青媖的面前。 苏青媖朝他手上看过去,灰褐色的糖块,拇指头大一点,包在粗糙的黄纸里。 她才拈了起来,就看到青杏正盯着糖块咽口水,便把糖块往她嘴边送。 苏青杨动作迅速地拉开了青杏:“姐,药苦,你吃。这是大虎哥偷偷送来的,奶都不知道,你快吃,我们不吃。” 青杏也把目光从糖块上移开,连连摇着小脑袋:“姐,我不吃,你吃。”说完抿紧了小嘴。 小青杨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青杏便把头低了下去,鞋尖在地上蹭了蹭,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苏青媖心里软得厉害。 纸包里只有一块糖,她想了想,便吃了下去。 嘴里的苦味立刻冲散了许多。 “糖块还有吗?若有你和青杏拿去分了吃。”苏青樱说道。 小青杨摇头又点头:“还有。我和妹妹不吃。大虎哥说吃完了他再去买。”小青杨捏着黄纸回道。 苏青媖便道:“下次别接你大虎哥的东西了,他家也不富裕。” “我说了的,但大虎哥硬是要塞给我。”苏青杨说完怯怯地看了看苏青樱。 “娘说下次给大虎哥多送些菜。”小青杏忙在一旁大声帮衬着说道。 苏青媖想了想,点了点头,以后再想法子还吧。 ------------ 第二章 不能坐以待毙 又躺了几天,苏青媖总算能下地了。 这天清晨,苏家大小都下地了,苏青媖便坐在门槛上想事。 她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她那继奶奶把她卖了个好价钱,足足五十两银子。在乡下足够一大家子生活好多年了,都够她那小叔娶好几回媳妇了。 可这些钱一文都没落到她们大房。 她那爹娘老实,争了几回,没争回任何东西不说,还差点连饭都吃不上。天不亮就空着肚子下地,不到天黑不回家,这些天苏青媖在房里晕睡,有时候一天里都难得见上他们一回。 她那爷爷老苏头是个少言寡语的,继奶奶长年累月吹着枕头风,老苏头也没帮着原配大儿一房人说上一两句好话。 那天清晨,她爹娘送她离开,本来是想让她和苏大虎在外边躲一段时间就回来的,没想到被继奶奶发觉,还带着她娘家的侄儿侄孙把他们逮了回来。 苏大虎挨了十几下,躺了两天就下地了,她可是晕晕沉沉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有些痛意。 苏青媖靠着门框坐在门槛上,想了一通。 随波逐流,什么都不做,从来就不是她的性格。 想通之后,正打算站起来,就看到身边双胞胎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 “什么时候坐到姐姐身边的?” 青杨和青杏不妨把姐姐吓到,有些无措,一左一右很是小心地扶着苏青樱,小青杏嘟着嘴抬头说道:“我们都坐了好一会了,姐姐都没理我们。” 苏青媖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姐姐想事想出神了,都没看到你们。” 这头发跟她的一样,又干又涩,还黄,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苏青媖叹了口气,有些无力感。 “姐姐,你别想太多,也别难过,有爹和娘呢,你别又头痛了。”苏青杨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也往他头上撸了一把:“姐姐不难过。姐现在头都不疼了。” 小青杏眼睛里带着光:“姐姐,那我和哥哥扶你回房间躺着吧。” 苏青媖笑着拉住了他们:“姐不躺了,姐要去一趟镇上。” “不行不行,爹娘说姐姐你还不能出门。”小青杨如临大敌,把她的手拽得死紧。 小青杏也是连连点着小脑袋瓜:“不能出门!姐姐,我们回屋躺着吧。” 苏青媖脚下没动:“没事,姐姐前两天不是都出屋了吗,你们看,姐姐现在没事了。” 小青杨说什么都不同意,两腿微屈,蹲着地面,紧紧拉着她:“那不一样,姐只是在村里走走,镇上可远着呢!而且这时候村长家的牛车早就走了。” “没事,姐不坐牛车,姐走着去。” “那更不行!镇上太远了,姐姐你头还没好呢!”小青杏干脆抱住了她的腰。 苏青媖被小兄妹俩闹得哭笑不得,心里也暖暖的,揉着小青杏的头:“没事,姐慢慢走,累了就坐路边歇歇,会没事的。” “不行不行的,爹娘不让!” 小兄妹俩都快急出汗来了,最后也没把苏青媖说通。 眼见苏青媖已走上出村的道路,苏青杨一着急,扭头就往地里跑。小青杏扭头看看哥哥,又扭头看看执意要去镇上的姐姐,两条小细腿倒腾得飞快,紧紧地跟着苏青媖。 拉着苏青媖的衣角,非要跟着她。 苏青媖让她乖乖呆在家,她就噙着两泡眼泪抿着嘴不说话,只看着苏青樱。 苏青媖没法子,心一软就把她带上了。 等姐妹二人刚走出村口,就见小青杨带着他爹苏大海一路跑着追了过来。 “青媖啊……” 苏青媖扭头看去,见苏父喘着粗气大步追了过来,便停下脚步,回了声:“爹。” 小青杏见他爹追来,狠狠地吁出一口气,给苏青媖瞧见了,好笑地在她头上又撸了一把。 苏大海大步走到两姐妹面前,一双眼睛把苏青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你头还没好,去镇上做什么,这会也没牛车,走着去可远着呢。” 苏大海一脸的担忧。 苏青媖微笑地看着他道:“没事的爹,我慢些走,天黑前肯定能赶回来的。” 眼前的苏大海不过才四十岁正值壮龄的年纪,就已经是满脸风霜。这段时间又因为苏青媖的事情吃睡不好,脸上更是添了几分愁苦。 此时他见苏青媖执意要去镇上,笨嘴拙舌地也没说通苏青媖让她不要去,正着急。 就听见苏母的声音远远传了来:“青媖啊……” “哎,娘。”苏青媖寻声看去。 就见苏母张氏同样喘着粗气,小跑着冲她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同样把苏青媖一顿打量,又往她头上摸去。 苏青媖也乖乖地站着任她摸。 “这伤还没好呢,可不能走长路。”苏母担忧地看着她。 苏青媖拉住她的手:“没事的娘,都不怎么痛了。我慢些走,没事的。” 苏母见她执意要去,皱着眉:“你一定要去镇上啊?后天是大集,娘跟你爷要了一两银子置办你的嫁妆,后日娘再带你一起去啊。” 苏母尝试着说通她。 苏青媖想了想,摇头:“娘,我就随便去镇上走走。” 苏母没法,只好说道:“那娘跟你一块去。” 苏青媖拉住她:“不了娘,要是奶知道了,又该说你了。我认得路,自己去没事的。” 苏母还待再说,苏父拉住了她:“孩子躺了七八天了,她想到镇上散散也好。” 说完低头看了看正抓紧姐姐衣角的双胞胎,想了想,叮嘱道:“你俩好好跟着你姐,要是有什么事,就使人回来叫爹娘记得吗?” 两个小东西一听,眼里的光芒立刻亮了起来,连连点头:“我们一定好好看着我姐,一定跟好我姐,爹你放心吧。”说完抬头去看苏青媖,生怕她不带他们。 苏青媖,好笑地看了看他们,也就默认了带上他们。 苏母见此,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荷包递到苏青媖的怀里:“想买什么就买,买不到的后天娘和你爹再去给你置办。且拿着钱再去医馆看看,不知里头的淤血散了没有。” 苏青媖在她殷切的目光里,把荷包收了起来,塞进怀里。 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两个小兄妹走了。 枫亭镇如果坐牛车的话并不远,一个时辰也就到了,村长家的牛车早上拉人带货,一天还能跑上两三个来回。只是苏青媖带着双胞胎,三人靠着两条腿走路,便走得慢了。 她的头还没全好,走得快了,还会隐隐作痛。双胞胎更不用说,两双小细腿。三人便一路走一路停,慢慢悠悠的,边歇边走,都日上三竿了,才走到镇上。 已是过了晌午,三个人在路上虽然分吃了苏大虎一早塞给苏青杨的两个鸡蛋,走到镇上时,三人还是饿得发慌。 苏青媖便带着蔫头耷脑的双胞胎寻到一处小食摊,叫了三碗素面,等把汤汁都喝尽了,三个人才像是活了过来。 苏青媖看着把汤汁喝得一滴不剩,碗像洗过的双胞胎,那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禁让她有些心酸。 看双胞胎吃碗素面都跟吃瑶池仙果一样,苏青樱决定晚上再试一试她的金手指。 “姐,这面真好吃。”小青杏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啧啧地回味道。 苏青媖笑着给她擦了擦嘴唇,再看小青杨也是一脸的回味,更是决定晚上回家好好研究她的坑货金手指。 ------------ 第三章 吕记杂货铺 三碗素面九文钱,苏青媖付完钱问卖面的大爷:“大爷,吕记杂货铺怎么走?” 卖面的大爷接了铜板,笑眯眯地指了路:“你顺着这条路走到底,那家布铺看到没,向右拐进去,走不了几步就到了,若不识字,只认门上的萝筐,他家门上钉了好大一个箩筐。” “好的,谢谢大爷。” 苏青媖把荷包重新揣进怀里,想去牵双胞胎的手,发现小青杨一脸肉痛地看着卖面大爷手里的铜板,不由地失笑。 再想想荷包里不多的铜板,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这些铜板也不知那两个老实巴交的爹娘是怎么在继奶奶的眼皮底下藏下来的。 三人离开了小食摊,苏青媖带着双胞胎直奔目的地“吕记杂货铺”。 双胞胎还是第一次来镇上,虽然已经过了早市,但镇上还是有些人的,店铺也并不关门闭户,并不显冷清。不像隔壁镇,听说每天只旺早市,早市一过,镇上就几乎没人了,就跟几个村凑成的大集一样。 他们枫亭镇是个大镇,镇上有好几百户,一个下县才一两千户。所以枫亭镇的热闹一点都不逊色于几十公里外的平川县。 双胞胎初次进镇,眼睛都看直了,手被姐姐紧紧牵着,但眼睛都粘着旁边的店铺不放。路过的小孩蹦蹦跳跳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两兄妹就一脸艳羡地追着他们看。 把苏青媖看得心疼不已。 也就放慢了脚步随他们看,不时跟他们解释一二。苏青媖的记忆里是来过镇上几次的,但都没细看,只钻绣铺交了绣品就完事。 所以此时的她也跟着看得津津有味。 就见小镇的街上还算干净,两旁店铺林立,店旗也随着轻风猎猎作响,两边建筑古意古香。 走近街角的布铺,就见里面架上叠放着各色布匹,有素布有花布,绫罗绸缎,不一而足。店内还摆放了各色成衣,有男女服饰,连小儿成衣都有。两兄妹不禁看直了眼,捏着自己打着各色补丁的衣角,眼神里带着渴望。 看两眼低下了头,又忍不住抬头去看。把苏青媖看得心疼不已。 他们大房现在连吃都吃不饱,买新衣服是不用想的。即便买了,也落不到他们身上。苏青媖拉着他们紧走了两步,很快便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两兄妹像做错事一样抬头看了苏青媖一眼,苏青媖就朝他们笑了笑,安抚道:“等以后姐姐赚了银钱给你们买,买布匹买衣裳鞋袜,买多多的,让你们天天换着穿。” “嗯。”两兄妹咧着嘴,冲苏青媖拼命点着头。 就没质疑过苏青媖的话。 三人走了几步,很快便来到门口钉着一个大萝筐的“吕记杂货铺”店门前。 这条街叫南街,并不是主街,这会也过了早市,路上只匆匆走过几个行人。 吕记杂货铺内也没什么客人,苏青媖站了一会,也只瞧见零星两三个客人进去。等客人走了,见挤挤挨挨的店铺内,只有一个伙计在货架前来回穿梭,搬进搬出。再往里看,再没看到旁人。 苏青媖拉着双胞胎在杂货铺里转了一圈,见地上,架上货品摆得满满当当,油盐酱醋、米面杂粮、碗筷簸箩很是齐全。 小伙计热情地招呼着她,苏青媖转了两圈,什么都没买,还喋喋不休向他打听了几句,那小伙伴也没半点不耐烦,最后还一脸笑意地把她送到店门口,才又转身进店内整理去了。 苏青媖在店门口站了一会,想了想便拉着双胞胎进了杂货铺斜对面的糕饼铺。 糕饼铺内香气袭来,满是糕饼的甜香味道。不止双胞胎咽了口水,苏青媖都颇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各个框篮里都插着一根标旗,记着糕饼名称、价钱。云片糕、茯苓糕、梅花糕、碗豆黄、绿豆糕、红豆糕、芝麻薄饼、桃花酥、凉糕、草饼、核桃酥、杏仁酥…… 姐弟三人看直了眼。 店内这会没什么人,胖胖的女掌柜见着长得相似的双胞胎很是喜欢,逗弄了几句,又热情地拿着盛在盘子里的试吃零碎糕饼让双胞胎吃。 两个孩子第一次进镇,眼神里带着好奇,也带着怯懦,见着热情的掌柜,哪怕对方没有恶意,也不敢伸手。见盘子递到面前还退后了两步,抓着苏青媖的衣角,怯怯地抬头看着那胖掌柜,又抬头去看苏青媖。 “拿着吃吧,都是给人试吃的。”胖大婶一脸的热情。 苏青媖见她是真的不在乎那两三块糕饼,就轻轻推了推两兄妹:“吃吧,尝尝看哪样好吃,一会咱也买点给爹娘带些回去。” 两兄妹听说要试吃完,给爹娘选好吃的带回去,两眼便带着光伸手接了。 “谢谢婶子。” “谢谢婶子。” “哎,真乖。几岁了?” “六岁了。” “六岁了?还以为你们就四五岁。长的真像,是双胞胎吧?” 苏青媖微笑地看着两个小东西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和那胖大婶说话。 忽然一块糕饼递到她的嘴边:“姐,你吃。” 另一块糕饼也递了过来:“姐吃。” “姐不吃,你们吃。”苏青媖推开了双胞胎递到她嘴边的糕饼。 “这俩孩子可真懂事。”那胖大婶冲苏青媖说道。 苏青媖点头附和,带着笑意看着他们。 见他们和胖大婶聊得开心,没有了一开始的怯懦感,心里安慰。苏青媖瞧着那胖大婶是个精明又不失热情的,心里头便有了些想法。 见她转身又给他们三人倒了茶水,便就势接了过来喝了口,向她打听起吕记来。 胖大婶这会难得来个人找她聊天,便滔滔不绝起来。 “你要买的东西啊,吕记都有。诺,就是对面那家铺子。开了十来年了,在这镇上口啤还不错,价格还算公道。你这个时间来正好,他家东家娘子不在,你能少些口舌。她家东家娘子可是个精明的,乡下老农送东西来,她收货时,恨不得把人家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一文钱都看得箩筐那么大,就跟他家门口挂的那箩筐一样。” 胖大婶撇着嘴嗤了声,话语里都是对吕记东家娘子的不屑。 不知是不是和那东家娘子有些龃龉,很是说了些那娘子的不好听的话。 苏青媖听了半晌,又综合自己之前了解到的信息,也算是对这吕家有了一些了解。 姐弟三人又在糕饼铺内坐了会,选了两三种糕饼各称了几两,凑够一斤打包好,便准备离开。 苏青媖囊中羞涩,坐了这么会,才买了一斤糕饼,两个小东西还吃了人家好些,三人还喝了人家一壶茶水。 苏青媖颇有些不好意思。 那胖大婶倒是个阔气的,半点不在意。称头还抬得高高的,多给了二三两。临走时又揉又搓了双胞胎几把,热情地招呼双胞胎下次再来。 小青杏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糕饼,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头跟那胖大婶挥手告别,引得那胖大婶拉着她又是摸又是揉的,恨不得把她就留在店内了。 出了糕饼铺,苏青媖拉着双胞胎在阴影处站了站,看着对面的吕记。这么一大会了,除了零星进出的几个客人,还是只有那小伙计。 苏青媖便觉得今天是等不到那个人了。 心里有些遗憾。 拉着两个小兄妹走了几步,想着难得来镇上一趟,便拉着双胞胎在几条主街上又逛了逛。 正走到北街一处酒肆,见一桌子年轻男子正拼酒玩笑。 苏青媖正打算拉着双胞胎快步离开,就听见一男子大声道:“吕博承,你喝这么少,是准备把酒肚留到成亲那天喝吗?” 苏青媖便站住了,抬眼看去。 ------------ 第四章 柴火妞 只见那个叫吕博承的男子直起了上身,朝那说话的男子说道:“放屁,一会你别喝高了,拉着我喊娘!” “呸,指不定喝高的是谁呢!” “来啊,怕你不成!” 苏青媖看了那人一眼,便拉着双胞胎躲到一处角落阴影里,盯着那一桌拼酒的男人。 “姐姐……” 苏青媖低头看去。 就见小青杨一脸担忧地摇着她的手:“姐姐,喝酒不好。” 小青杏也以为她要进去:“姐姐,走,酒臭。”说完还皱了皱眉子。 苏青媖笑了起来,俯身对他们悄声道:“姐姐要找的人就坐在那里,你们安静的啊,一会咱就回家。”说着便四处寻了起来,看到角落里有一截木头桩子,但准备去搬过来给小兄妹坐。 苏青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挣脱开她的手,颠颠地跑过去,吃力地把它拖了过来。 苏青媖紧走两步,接了过来,放到地上,招呼两兄妹坐上。 “姐,你也坐。” 苏青媖见木头段子还算长,便拉着一对小兄妹挤挤挨挨地坐了。 三人坐好后,便齐齐朝对面酒肆看去。 就见那吕博承跟那方才说话的男子已是拼起酒来。 拼完又拉着在座的几个男子连连拼了好几杯。 啧啧,看来,这厮酒量还不错啊,苏青媖心头想着。 便又见桌上另一男子打了个酒嗝,直着身板冲着吕博承说道:“你这马上就要当新郎的人了,马上就洞房花烛了,不在家准备婚事,天天拉我们出来喝酒,是不是打算向我们哥几个讨教几招啊?” 一桌男人听了,齐声大笑了起来,挤眉弄眼的就要传授经验。 吕博承冲他呸了声,又捶了他两拳:“洞房花烛哪有跟哥几个喝酒来得痛快。再说了,你,你,你,不都跟我一样,童子鸡一个,还给我传授经验。” 苏青媖见他用手点着好几人,一桌人笑得乱颤,不由得皱了皱眉。 几人又喝了一轮酒,就听其中一人冲吕博承笑道:“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那是门当户对,金玉良缘,可你家继母给你聘了一乡下柴火妞,啧啧,这是半点不盼着你好啊,听说她给你那兄弟寻摸媳妇都寻摸到县里去了。啧啧。” 几个人便冲着吕博承齐齐打趣了起来。 还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见吕博承嫌弃地一一推开了。 乡下柴火妞? 苏青媖眼睛里冒着冷光,盯着那一桌男人。 又一人笑道:“我还好,我表妹跟我知根知底,你那继母倒好,给你聘个乡下姑娘,听说一大家子人,连饭都吃不饱。啧啧,这是多怕给你聘个有力岳家压你兄弟一头啊。” 苏青媖便见吕博承低垂了头,从她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色。 “吕博承你好惨。” “惨……”一众男人摇头晃脑。 吕博承挥手去捶他们:“去!” “不知道你那未婚妻长什么模样,你以前还心心念念要找个白白嫩嫩,肉呼呼的姑娘,啧啧,这下可好,乡下姑娘,日头没出就下地,太阳不落不回家,白白嫩嫩,肉呼呼,怕是没戏了。” “哈哈哈……” 苏青媖往自己手上看了看,嗯,是挺黑的,乡下柴火妞没跑了。 苏青杨看了一会也看明白了,拉了拉苏青媖,小声道:“姐……” “嘘……”苏青媖冲他比了下手势。 苏青杨便抿了嘴,眼睛紧紧盯着酒肆内,脸上满是严肃。 小青杏眨巴着眼睛有些懵懂地看看苏青媖,又看看双胞哥哥。苏青媖便朝她笑笑,在她鼻子上刮了两下,又扭头看向吕博承那边。 听说这厮从小只要一捧起书就犯困,一斗鸡溜狗就精神抖擞,吃喝玩乐无一不能,镇上的花楼都不够他看的,还时不时拿铺子上的银钱往县里耍乐。 长得人模狗样的,只是进花楼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青媖心里鄙夷。 五十两银子就想买她一生?怕不是白日做梦。 这吕博承马上就要奔赴战场,吕父急着在他走之前给他定一门亲,也好给原配妻子一脉留条根。吕博承的继母寻摸了好久,才被苏青媖同嫁在镇上的二姑苏宝珠说通,五十两银子聘了苏青樱。 听说这次征兵的人多,镇上适龄女娃供不应求,谁都想在上战场前成亲,给家里留个后。可疼女儿的家里宁愿女儿晚一点嫁人,也不愿女儿嫁去守寡。 苏青媖的大哥苏青松就是前年被征走了,到现在音信全无。苏父苏母才激烈反对,头一次反抗继奶奶王氏。 这才两年,又再次征兵。 而且听说今年异常严格,拿银钱买命都不行了。除家里有功名,或是家里鳏寡孤独,只留一丁的,不被列入征兵范围之外,其他户头上只要有男丁满十八的,一家必须出一个。 苏家大房的苏青松音信全无,这回二房的堂哥苏又文便被征上了。哪怕是继祖母的亲孙子,也不得不去了。不然就得她三叔或是小叔去。 苏青媖爹娘到现在都没有她大哥的消息,也不知是生是死,再把女儿嫁给一个马上要上战场的,将来搞不好要守寡,便死活不同意这桩婚事。 村里的苏大虎是苏父苏母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父母早亡,也没个兄弟姐妹,独留他一人,鳏寡孤独并不在征兵名单内,苏父苏母想着把苏青媖嫁给他正正好,以后就生活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也放心。 哪知还没等苏父苏母谈两人的婚事,转头苏二姑和王氏就为了五十两银子把苏青媖聘给了吕家…… 苏青媖望着酒肆内的那个男子,想着前尘旧事。 将来的日子是过出来的,哪怕要守寡,苏青媖也有信心把日子过下去。但如果对方是个纨绔,溜鸡逗狗还好说,喜欢上花楼,这就触及了苏青媖的底线。 只要苏青媖不点头,她那继奶奶如果想强按她的头,让她就范,她也有的是法子摆脱这门婚事。 苏青媖愣愣地想着。 就听到吕博承说道:“你说我逃婚怎么样?” 一桌人张大嘴巴诧异地看着他:“啊?你不怕你爹把你腿打断?” “我怕他!”吕博承一脸的桀骜不驯。 一男人便附和道:“那是,你都不带怕的。只是你甘心把家里的一切都拱手让给你那几个弟妹和你那继母?” 另一人便抢着说道:“那必须不能啊。他家那铺子还是她娘卖了嫁妆置办的呢。” 苏青媖看向吕博承,就见他听完很是烦燥地扒了扒头发。 “想到我那可怜的娘,我就……将来如果我死了,都没人给她烧钱花。她生前省吃俭用的,死后如果还没人送钱给她花,该多可怜。我娘的牌位如果不是我四时八节给她擦一擦,现在都堆好几层灰了。我走后,搞不好我那继母都要把我娘的牌位扔了,省得在家碍她的眼。” 一桌男人听了此话,齐齐沉默了下来。 挨着他坐的两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几个同样要上战场的男人想到未知的未来,齐声哀叹。 “我有弟弟,我本不想成婚的,我都跟我舅舅说过了,等我从战场上回来,如果我还活着,我再风风光光地把表妹娶回家。现在娶了,我就怕耽误了我表妹。” 一人点头附和:“我也是,我跟家里说不成婚,我娘就哭,没日没夜地哭,我都被她哭怕了。你说我们这样,何苦拖累好人家的姑娘。” “是啊。像举业就好了,他爹是秀才,家里有功名,不用上战场,早知道我就好好读书了。”说完后悔不迭。 “我也是,从小一看书就犯困,早知道就该好好读书考个功名。” 几个人很是唏嘘了一番,又齐齐沉默了下来,举杯倒酒喝。 那叫举业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几个人中就他家因为有功名没被征,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这回几乎都被征走了。 将来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也不知相逢是何年。 突然就有些伤感。 见大家情绪低落,便高声道:“嗐,搞不好将来你们建功立业,分封建府,使奴唤婢的,我还在地里刨食呢,将来哥几个高升了,可不能忘了我!” 有一个人被激起斗志,便附和着说道:“就是就是,搞不好将来我也能捞个将军当当,到时候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有一人就推了他一把:“去你的,睢你这弱鸡的样子,要当将军也是博承当,镖局的顾师傅都说他是个习武的料子,你能跟他比!” 那人就点头:“对对,以后我就跟博承混了,博承你可要拉兄弟一把!” “就是就是,博承,我也跟你混了,到了部队我一定要跟你分在一队。将来博承升官发财了,我也好跟着喝点汤。将来博承身边围着各色美人,他看都看不过来。那乡下的柴火妞就是博承继母聘来膈应博承的,将来把她打发了就是。” 乡下柴火妞苏青媖咬着牙根,盯着吕博承,差点把他盯出洞来。 有种就把庚贴还来,当谁稀罕! ------------ 第五章 来,谈一谈 等吕博承几个喝够了酒,勾肩搭背地走出酒肆的时候,苏青媖牵着双胞胎堵在门口。 几个男人顿了顿飘浮的脚步,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们。 这女人谁啊? 还只盯着博承看。博承是长得好看,但你黑黝黝,瘦条条的,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一看就是乡下柴火妞的样子,胆子还这么大敢盯男人看了,啧啧。 咦,这两个小娃长得可真像,一看就是双胞胎,可真稀罕。 那叫刘举业的便准备下手去摸小青杏,小青杏吓得赶紧躲到苏青媖身后。 苏青媖拉紧了她,抬头淡淡地看了悻悻收回手的刘举业一眼,又转头看向吕博承。 吕博承没在意,以为苏青媖是要进酒肆,还错身让了让,就要抬腿往前迈。 哪知脚步还没落下去,就听到苏青媖说了一句:“吕博承,我们谈一谈。” 吕博承一脚没踩实,差点跌倒。 往两旁好友身上看了看,见几个损友齐齐张大了嘴巴望着面前的女人,错愕地抬手指着自己:“我?” 苏青媖点头:“嗯,就是你。我们谈一谈。我是苏青媖。” 吕博承差点被口水噎到,连咳了好几声,堪堪咳匀,就见苏青媖眼神平淡地看着他,有些羞赧:“嗯,哦,好……” 说完见几个损友眼睛里冒着绿光,气得又推了推几个一脸戏谑的狐朋狗友:“你们先走,改天再聚。” “不,不,我们等你,等你,一道来的,哪能我们先走,那太不是朋友了。” “对对,就是就是。”几个人齐声附和。 吕博承气得直磨牙,又奈何他们不得。 苏青媖淡淡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并不在意。 吕博承见赶不走几个损友,但又不想让他们听到苏青媖和他相谈的内容。便说道:“这酒肆后院还算清净,我跟店主也熟,就去后院吧。” 苏青媖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双胞胎:“你们在外面等姐姐好不好?” 小青杨不说话,小青杏看了看围在她面前的几个高大男人,抿着嘴拉紧了苏青媖的衣角,更是直接靠在她的身上。 那刘举业喜欢双胞胎,便伸手去拉双胞胎:“你们和哥哥坐在外面等你姐姐好不好,哥哥给你叫点心吃。” 小青杏不敢看他,把脸埋在苏青媖腿上,苏青媖挪一步她跟一步。小青杨看了刘举业一眼,也不说话,也并不打算离开姐姐。 苏青媖直好把他们带去了后院。 吕博承见刘举业几人还要跟进去,扭头瞪了他们一眼,刘举业等人便讪笑着停住了:“你们去,你们去,我们在前庭等你。” 吕博承这才领着苏青媖去了。 到了后院,叫了店家给两个小东西上了点心茶水,苏青媖见他们乖乖地坐着吃东西,便和吕博承走到不远处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吕博承看了一眼苏青媖,便匆匆移开了目光。只捏着手里的茶杯:“你,你要跟我谈什么?”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大半都听到了,你既然对这桩婚事不满,不如便解了婚约?”苏青媖试着说道。 吕博承诧异地抬头看向她:“你能做主?” 苏青媖点头:“我的事我做主。” 吕博承倒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捏着茶杯转了转:“不是你还会有别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苏青媖心想。 就听吕博承说道:“你家里都收了我家的银子,拿不出来的话,我继母不会同意退亲的。”他那继母好不容易给他说了一户乡下人家,做梦都要笑醒,哪里肯退亲。 “那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苏青媖说完,吕博承便直直地看着她。 见她虽然穿着破落,但收拾得很干净,她人虽然黑,脸也没几两肉,但她的眼睛好大,黑黝黝的,望过来,好像能洞穿人心。 吕博承不敢直视,移开了目光,低头沉吟。 知道被征兵时,他天都塌了,后来他爹给他寻摸人家,他是不想的。还不知将来有没有命在,何必去耽误一个女人的一生。更何况还是他那继母挑的。 他那继母面甜心苦,挑拨得他和他爹关系越来越远,当他不知道她心里头的算计呢。如果他将来死了,把吕家全部交到继母和他的孩子手里,他是不甘心的,这个家还有他娘的一半呢。 当初爹当货郎,置办货物的银子还是外祖出的,后来在镇上买铺子,还是娘卖了嫁妆,外祖也卖了十亩良田才置办下来的。 哪知道他外祖父母才离世,爹就把继母接回家里,娘死后,继母又当了家。 他死了不要紧,正好和娘和外祖父母团聚。可是,将来四时八节谁给他们祭祀烧纸呢。将来他死后,娘的牌位不说有人擦,可能都不知被那继母扔到哪个角落。 如果要把东西留给继母和他那几个异母兄弟,还不如留给别人。 ------------ 第六章 谈妥 吕博承迎着苏青媖的目光定定地看过去。 “不是你还会是别人。我并不想耽误你,将来如果我死了,你可以改嫁,我走之前会留书给你,也会跟我爹说好,你去留随意,到时候我娘的嫁妆我也留给你。” “我并不图那些东西。”苏青媖说道。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可我不想把我外祖的田地和我娘的铺子留给他们。” 苏青媖想过他跟他继母的关系不会太好,现在看来,应该是很不好才是。 想了想便好心建议道:“你走之前可以把它们卖了,把银钱带在身上。” 吕博承摇头苦笑:“可是命都没了,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呢。” 苏青媖沉默。 又听他说道:“再说我爹也不会同意的。” 说完抬头看向苏青媖:“不管怎样,我爹都会在我走之前,给我娶亲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如果你不想跟他们住一起,走之前,我会让我爹把家分了,将来我如果死了,那些东西就当做是你再嫁的嫁妆。”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明明他刚才在喝酒的时候还看不上他继母给他定的乡下柴火妞,可是这会却又不愿解除婚约了。 要从继奶奶那里拿回五十两银子,并不容易,但豁出去闹一场,也不一定没有机会。 但是将来搞不好还会被再卖一次,这个时代孝义大过天,长辈可以决定小辈的生死。而且她如果跟她娘说她不嫁人,她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也许当个寡妇比当个未嫁的姑婆要省很多麻烦。 苏青媖思考着吕博承的提议,但想到眼前这厮经常出入花楼,心里又无比膈应。 眯着眼睛看向他:“我听说你经常出入花楼。” 吕博承一张脸立刻暴红了起来,耳根烧得厉害。 低头呐呐道:“也,也不是经常去,只是偶尔……而且也就只是进去喝酒吃东西,并没做别的……” 吕博承声音越说越低,说完飞快地看了苏青媖一眼,见她一脸不信的样子,便举手发誓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答应过我娘的。我娘最恨男人三心二意。不信,我去叫举业他们过来给我做证。” 苏青媖见他起身要去前庭,忙倾身过去拉住了他。 吕博承便又坐下了。 诅咒发誓:“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你可能听了一些关于我的不好的话,我没做一些不好的事,我虽然去花楼,但我没找她们!我是读不进去书,但我也并不是不识字,我,我……” 苏青媖看他抓耳挠腮的,要力证自己的清白,又见他言辞凿凿的样子,暂时相信了他。 扭头看了看安静地坐着吃点心的一对双胞胎,两个小东西眼睛盯着盘子里的点心一脸喜意。 六岁了还没人家四五岁的孩子大,干瘦干瘦的,没二两肉,身上连件齐整的衣裳都没有,脚上一双草鞋,走到镇上一趟,鞋底可能都穿了。 苏青媖心里又酸又涩。 扭头定定地看着吕博承,见他不敢迎向她的目光,默了默。 良久,才说道:“那你走之前给我一封和离书。如果你死了,我不另嫁,我还是你吕家人,你娘和你外祖父母,四时八节有我给他们祭祀烧纸。但若是你将来富贵了,有了另外喜欢的人了,我就离开。” 吕博承有些欣喜,抬头看她,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苏青媖一脸的冷淡,也只好吞回了想说的话,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苏青媖见此行目的算是达到,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准备回村。 “你……” 吕博承见她已是把两个弟妹招到身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说道:“你走回去要很久吧,我给你雇个车,送你们回去吧。” 苏青媖想了想,便应下了。 两个小东西,走了这一趟怕是疲惫得很了。 苏青媖牵着双胞胎往前庭走的时候,留在前庭的几个人见他们出来,忙起身迎过去,冲吕博承挤眉弄眼,目光在苏青媖和吕博承身上来回穿梭。 苏青媖也大大方方任他们看。 刘举业等人便笑嘻嘻地跟在他们后面往外走,跟吕博承勾肩搭背,一边好奇地打量苏青媖。 苏青媖浑不在意。她又不是当下的女子,被人看两下,就要娇娇羞羞地埋下头躲着。 很快吕博承便到车行给他们雇好了车,并付了银钱,临上车前,又塞给双胞胎好大一包糕饼。 两个小东西不敢收,小青杏已经从哥哥嘴里知道了吕博承的身份,刚才在后院,两个小东西就一直在打量吕博承。 这会见青杨不接,青杏也不接,只直直地看着吕博承。 吕博承便笑着在小青杏头上揉了两下,苏青媖便对青杨说道:“拿着吧,说谢谢。” “谢谢。” 两个小东西冲着吕博承糯糯地道了谢。引得刘举业等人都来揉搓了两个小东西一把。 两个小东西便红着脸,又羞又怯的,直到马车开动了,两双眼睛还盯着吕博承看个不住。 直到车影子都看不见了,吕博承便被几个损友围了起来,非要他老实交待刚才都谈了些什么内容。 啧啧称叹,这乡下柴火妞可以啊,胆子肥啊,一个人就敢摸到镇上来。找到未婚夫婿不说,还直言要跟他谈谈! 啧啧。 “快,老实交待!” ------------ 第七章 抢了 苏青媖并不知他们的官司,直到人都看不见了,才见双胞胎移回目光,兴奋地举着怀里的糕点给苏青媖看:“姐姐,好多!” 苏青媖笑着点头:“打开吃吧。” 两个小东西齐齐摇头:“回家和爹娘一起吃。” 刚说完,青杏又蔫了:“奶奶会拿给有富、有贵。”说完紧紧护着怀里的糕点。 苏青媖便安慰他们:“没事,有姐姐呢。” 双胞胎很是信服苏青媖的话,知道能保下糕饼,松了口气,很是新奇地打量起马车来。 两个小东西都是第一次坐马车,又新奇又兴奋,在车厢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问个不住。 苏青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觉得颠得厉害。 两个小东西研究完马车,便又坐到苏青媖身边,就听小青杨说道:“姐姐,他好像不是坏人。” 谁? 苏青媖刚想问,见小青杨眼睛盯着青杏怀里的糕点,明白了过来。 想了想,点头:“嗯,人不坏。” 小青杏也反应过来,紧紧护着怀里的糕点,生怕马车把它颠散了,跟着点头:“哥哥是好人。” 苏青媖笑了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马车自然是比人力走路快,也比牛车快得多,眼见很快就要到村口了。 两个小东西正往车窗外看,忽然齐齐叫了起来:“大虎哥,大虎哥……” 苏青媖寻声看去,正是苏大虎,此时正朝他们大步走过来。 苏青媖便让车夫把车停了,姐弟三个就着苏大虎的手下了马车。 “大虎哥,你要镇上吗?”小青杨牵着他的手问道。 苏大虎看了苏青媖一眼,见她没什么不适,放下心来。 “我听你娘说你们去镇上了,这会还没回来,我就想到镇上寻寻你们。天快黑了,怕不安全。” 苏青媖见他不是要往镇上去,就叫车夫回镇上了,几个人一起往村里走。 看向苏大虎,十八岁的年纪,瘦高个,但不失精壮,一脸的憨实。那天如果不是被继奶奶找到,二人已经躲出去了,将来也许会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 时也命也。 这会见他一边牵着小青杨,一边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 苏青媖心里轻轻叹了声。 苏大虎往苏青媖脸上看了一眼:“青樱,你头不痛了吗?”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摇头。 苏大虎又细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并不像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苦涩。 低头对牵着的小青杨说道:“你们去镇上怎么不叫我,没出什么事吧?” 小青杨便摇头,还不待他说话,小青杏便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小家伙第一次到镇上,兴奋了一天了,憋了一肚子话可算有人听她说了。 苏大虎便颇有兴趣地听着,不时跟着哇,啊了声,引得小青杏更是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苏青媖牵着她,慢悠悠地走着,耳朵里都是小青杏糯糯又欢喜的声音,她笑咪咪地听着,只觉得夏日傍晚的风吹得人好不惬意。 又走了一会,便进了村子。 远远地便见着苏母等在门口,焦急地往村口方向望,苏青媖心里软成一片。 小青杏也见着了,睛睛一亮,便挣脱了苏青媖的手,朝苏母飞跑了过去,两条小细腿倒腾得飞快,还不忘把怀里的糕饼护得实实的。 苏母见着几个孩子平安归来,脸上也带了笑,急走几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苏青媖远远见小青杏举着糕点向苏母说着什么,又见苏母朝她这边望了过来。苏青媖便朝她笑了笑。 对苏大虎柔声说道:“大虎哥,我们到家了,你也回吧。” 又让青杨把一包糕点拿给他,他死活不要,跟苏母打了招呼,久久地看了苏青媖一眼便走了。 苏青媖见他走远了才把目光移了回来。 苏母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下晌还帮着我和你爹下地了,后来听说你去镇上了,就心不在焉的,后来见你还没回来,就说要去镇上找你们。” 苏青媖听完默了默。 朝前方已看不见人影的村路上望了望,叹了口气。 苏大虎人长得不丑,还勤快,会找到属于他的幸福的。 母子几个转身进了家门,才刚进去,三叔的两个小儿子有富、有贵就围了上来:“你们去镇上了?为什么不叫我!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两兄弟鼻子嗅了嗅:“是糕饼,你们买了糕饼!快给我!”说着就要上手抢。 青杏护了一路了,哪里愿意让他们抢了。忙把糕饼紧紧抱在怀里,扭身躲过。 青杨也过去帮忙护着,推搡着有富、有贵兄弟二人。 “别抢别抢,都有都有。”苏母在一旁急着说道。 有富有贵不听,见抢不到,扭头大声唤道:“奶,你快来!青杏青杨这两小崽子上镇上买糕饼了!” 苏青媖开始没反应过来,见那兄弟上来就抢,都看愣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堂屋里飞跑过来她继奶奶王氏,动作快速地把青杏怀里的两包糕点抢了去。 青杏见她来了,本来就心里发怵。一时没护住,只一瞬就给王氏把糕饼抢了去。 小丫头眼里立刻就噙了两汪泪水,朝苏青媖委屈地望了过来。 苏青媖朝她走过去,这丫头立刻就扑到她的怀里小声抽泣了起来。再看小青杨也是憋着气,握着拳头一脸不忿。 苏青媖拍了拍她瘦弱的背脊,牵着她往堂屋走去。 苏父本来是见自家几个孩子平安回来,心里松了口气,正高兴,见孩子拿着好大一包糕点正想问,哪知还没等他开口,就见他那继母把孩子的糕饼抢了。 苏父的脸上便带了几分落寞来。 他那后母是不会让东西落入他们大房的。又要委屈几个孩子了。 这会正是要吃晚饭的时间,可能今天轮到二房做饭,院子里看不到二房的冯氏和她的女儿夏荷,只有三叔一房的人在院子里乘凉。三叔的女儿秋菊也跟在王氏和她两个弟弟的身后进了堂屋。 苏青媖快速的在院子里扫了一眼,见她三婶脸上带着笑,还朝她看了一眼,便跟在自家孩子后头去了堂屋。 苏青媖没理会,路过她三叔时,她三叔讪讪地跟她打招呼,她也没理,径直牵着小青杏跟着进了堂屋。 到了堂屋,见她那继奶奶,在两个小孙子的歪缠下,一边哄着他们说等会吃完饭再吃,一边忙着四下看哪里可以藏糕饼的。 苏青媖看着这两个小堂弟,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五岁的那个只比青杨和青杏小半岁,却长得比双胞胎还要壮实。此时正叫着跳着要吃糕点。 王氏被缠不过,正打算拆开给他们分一小块,苏青媖快速地走过去,从她手里抢了回来。 淡淡地看了王氏一眼,转身就走。 王氏愣了愣,没想苏青媖敢从她手里抢东西,反应过来,跳着脚骂道:“你个死丫头,反了天了!敢抢东西!” 一边叫着一边扑过来要抢。 ------------ 第八章 私房钱 苏青媖把糕饼举高,几下闪挪,王氏连她的边都没摸到,更是胸闷气堵,嘴里骂骂咧咧。 苏青媖不耐烦听,见王氏缠着她脱不开身,斜眼瞥见堂屋里有个小矮凳,一脚勾了过来,又用力地把它踢到门上,砰地一声! 门扉吱吱呀呀晃了晃,小板凳也随即被撞散在地。 好大的声响。把要扑过来的有富、有贵和秋菊吓在原地。 王氏顿了顿,一边心疼那个散了架的小凳,一边跳脚骂道:“你这死丫头,这是要造反啊!” 王氏扬声叫着,却再不敢扑过来抢,眼睁睁地看着苏青媖牵着青杏带着好大一包糕饼跨出了堂屋的门槛。 闻声过来的老苏头和苏三溪等人,看了看屋里倒地的凳子,也不敢说话了。 心里暗自纳罕,这丫头近来气性大得很啊,自得了那么一桩婚事,就不听家里的话了。都敢跳起来反抗了。 苏三溪想着他娘把青媖聘给一个马上要上战场的人,将来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搞不好要守寡,而且那人名声还不好,听说招猫逗狗的,又是自家胞姐说的婚事,心里便有些愧疚。 这会听两个儿子哭诉着说糕点被抢了,也不敢多说二话。 王氏还想跟过去,被苏三溪拉住了。 苏青媖带着双胞胎进了东厢大房的屋子,在爹娘的屋子门口顿了顿,就径直牵着他们进了隔壁她的屋子,把两兄妹拉上床。 两包糕点,一包大一包小,小的那包是她买的,大的那包是吕博承买给双胞胎的。她拆了大的那包,也不知他买的什么。 两个小东西目光灼灼地盯着看,长这么大也没几次吃过糕点,正对着糕饼汲着口水。 “哇……这些都是好吃的,爹娘你们快来看,都是好贵好贵的,姐姐都没舍得买的!” 小青杏夸张地张着嘴巴,把跟着进屋的苏父苏母招了过去。 “不是你姐姐买的啊?那是谁买的?”苏母往床上看了一眼,疑惑道。 “是吕哥哥买的!”两个小东西抢着开口道。 这里的糕饼有的他们试吃过,有的只闻了个味,知道很贵,也没闹着要买。没想到吕哥哥都给买了。 “吕哥哥?”苏母一脸的疑惑。 “就是吕博承。”苏青媖跟着解释道。 “啊,你见到他了?怎么回事?”苏母很是惊诧,着急地问道。苏父一听也凑了过来。 苏青媖本想解释,见门口有富有贵探头探脑,便说道:“晚上再说。” 青杏也看到了那对兄弟,忙把已打开的糕饼拢住了,不让看。 “好香,能给我们一块不?” “大伯,有贵想吃。”苏有贵咬着手指,看着苏父说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苏父没法拒绝,跟苏母对视了一眼。 苏母叹了一口气,捡了一些另包了起来,转身牵着他们出去了。 “总不好吃独食,得给你们爷奶,不然别人该说你们不孝了。”苏父对着不高兴的双胞胎说道。 青杏看着少了一半的糕饼,眼泪都快下来了。 苏青媖揉了揉她的头发:“把这些放好,给你和哥哥留着慢慢吃,谁都不给。” 小东西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抓了一块递给苏父:“爹,你吃。” 苏父摇头:“爹不吃,留你们吃。” “爹吃吧,还有多的。”苏青媖劝了句,苏父便接了过来放进了嘴里,嗯,好吃。 吕博承买的?怎么遇上的?苏父看了一眼苏青樱,心里好奇不已,但这会也不好问,只抓心挠肝地忍着。 转身见苏母回来了,又招呼她:“挺好吃的,你快来尝尝。” 各种口味一家人都分尝了一小点,苏母便说马上要吃饭了,便包好放了起来。 苏家的饭食时间,都不用叫,一到时间,一大家子就齐齐到堂屋坐下,谁都怕晚了。 苏家并没有分家,在家的还有十八口人,一大家子,人丁兴旺。分食两桌,把堂屋挤得满满当当。 老苏头苏铁柱,今年五十九了,娶过两房妻子。 前头妻子生了苏青媖的大姑和苏父,苏父还不会走路,人就走了。过了一年,继奶奶王氏嫁了过来,又生了三儿一女,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家里早就由她说了算。 老苏头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在家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除了小叔苏四泉年方十六,还没成亲,王氏另两个儿子苏二河、苏三溪给他生了四个孙子三个孙女。王氏自诩苏家的人丁兴旺有她的一份大功劳,不时就在家里发号施令,把几个儿媳妇使唤得团团转。 这会王氏见苏青媖方才违逆了她的意,从她手里抢回了糕饼,看苏青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只不过因为把苏青媖聘出去捞了五十两银子,全落在她的兜里,对苏青媖也不敢态度太强硬,怕引起苏青媖的反弹,反而得不偿失。 此时也不过狠狠剜了苏青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苏青媖可没功夫理会她,牵了双胞胎在下桌坐了下来,她坐双胞胎中间,方便给他们夹菜。 桌上饭食都是有数的,晚食比中午的饭食还要简单,每人一碗糙米饭,桌上一盆咸菜一大盘青菜,再加上一大盆清汤,汤里半点油星没有。 苏青媖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只埋头扒饭,偶尔帮双胞胎夹两筷子。 食不言寝不语在苏家是没有的,不时便听见王氏叨叨两句,有富、有贵仗着年纪小不时胡闹两下,提一下要求,这不吃那不吃的,反观青杨、青杏吃饭乖顺的很。 二叔的大女儿苏春兰已经出嫁了,两个儿子苏又文、苏又武一个18岁一个13岁,也都是大人了,堂妹夏荷和三叔的女儿秋菊也不是闹腾的性子,倒是没人多嘴在饭桌上说些什么,一时之间便只听见筷子碰碗碟的声音。 倒是苏青媖扒饭扒到半途,听见三婶郑氏冲苏母说道:“没想到大嫂还藏着私房钱呢,我看今天青媖买回来那么老些糕饼,可花了不少钱吧?” 苏母一听低下了头,她不好反驳。 糕饼虽不是用她的钱买的,但她确实把藏着的私房钱给青媖了。 郑氏见苏母不说话,自以为抓到了苏母的把柄,正打算继续向王氏挑拨,就见苏青媖冷冷地朝她看了过来。 吓了她一个机灵。 苏青媖朝她冷声道:“三婶难道没有私房银子?前天货郎来村,有富有贵还去买了一大包糖,在青杏青杨面前吃得津津有味,也没见给双胞胎分一两块。那老大一包,难道是货郎好心送给他们的?还是说,三婶跟那货郎相熟得很?” ------------ 第九章 各自肚肠 郑氏一听急了,飞快地看了苏三溪一眼,说道:“那,那是你们奶奶给他们买的。” 说完觉得这理由充分的很,不自觉便挺直了身板,难道婆婆还能为了青樱这个丫头反驳了她? 不想却又听到苏青她冲她说道:“那三婶愿不愿让我搜上一搜,如果搜到铜板那就归我。” “凭什么!”郑氏扬声道。 苏青媖淡淡地笑了笑,又埋头扒饭。 倒是郑氏自己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小心翼翼地看了王氏一眼,便埋头饭碗里,快速地扒饭,再不敢出头。 王氏恨铁不成钢,狠狠剜了她一眼。 苏二河的妻子冯氏飞快地看了郑氏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大嫂就算有私房钱,那能有多少?镇上吕家聘青媖给了五十两银子,除了给小叔子娶亲,省着用能用很久了,大房一文没落着,干嘛去惹青媖不高兴。 青媖这丫头自从被婆母带着舅家表侄们抓回来后,就懂得反抗了。不过她马上就要嫁出去了,这会不好好哄着她,干嘛要去招惹她!弄得青媖跳起来,万一不嫁了,到时候鸡飞蛋打,有什么好的。 一边想着,一边往挨着她坐的夏荷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母女俩便只顾扒饭,不管郑氏他们的眉眼官司。 而苏父苏母都是老实人,在后娘后婆婆手下小心翼翼过活,平时也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听到郑氏说起私房钱,夫妻俩吓出一身冷汗,正担心被王氏喝骂,没想到青媖三言两语就帮着解了围。 夫妻俩齐齐松了口气。 平时见货郎来村里,青媖、青杨、青杏都只眼巴巴地看着,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夫妻俩瞧在眼里,心里疼得厉害。 后来便也学着藏上一两个铜板。 攒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才两百多个铜板。这次青媖出嫁,都拿不出钱给孩子置办嫁妆。好在孩子她爷说会给一两银子置办,不然孩子都要光身进吕家的门。 一顿饭吃得各自肚肠。 吃完饭,大伙便又齐齐出了堂屋,不等二房收拾,有富有贵便闹着他奶分糕点。 堂屋里冯氏和夏荷正收拾着,苏母是个眼里有活的人,也过去搭把手。 郑氏则闲坐在堂屋剔牙,眼睛盯着王氏手里的糕饼不放。 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这真是舍得啊,这驴打滚一两就要二十文钱呢。青媖你可真舍得,你娘存了不少私房钱吧。” 青媖见不得苏母从早忙到晚,见苏母要留下帮忙,也带着双胞胎在堂屋里不时给她伸把手。 这会听见郑氏的话,正想反驳,不想小青杏因不忿糕饼被分走大半,气着抢说道:“不是我们买的,是人家送的!我们家没有私房钱!” “送的?谁会这么大方送这么死贵的糕饼。”郑氏嗤鼻,一脸的不相信。 “就是送的!” 小青杏被姐姐叮嘱不可以说今天在镇上的事,便只来回说这句话。没把吕博承供出来。 这年头,私会男人,哪怕是未婚夫,也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郑氏犹自不信。 心里想着,原来张氏只是面上看着老实啊,这糕饼都不止一两银子了吧。啧啧,看来她看走眼了,张氏原来是个内里藏奸的。 苏青媖淡淡地看了郑氏一眼,冷声道:“三婶觉得我舍得买这么贵的糕点给家里分了?我有那钱不给自己置办些嫁妆?倒舍得给两个堂弟买糕饼回来甜嘴。” 见郑氏被她说愣了,苏青媖又转向王氏:“奶奶,你收了五十两银子,一两都没落到我爹娘手里,不知我的嫁妆你是怎么打算的?也没剩几天了,不知道是奶奶你去置办还是给钱我爹娘去置办?” 王氏听完立刻瞪圆了眼睛:“你爷不是说给你爹一两银子去置办的吗,这还嫌少?你娘嫁过来时,除了两身衣服什么都没有。你还想要什么!” 苏青媖见正收拾碗筷的苏母难堪地垂了头,眯了眯眼睛看向王氏:“不知奶奶嫁过来时,又陪嫁了什么?” 王氏一听,噎住了。 她能有什么陪嫁。 她娘家比张氏家里还穷,不然也不会把她嫁给死了婆娘,还带着两个小拖油瓶的苏家。 堂屋外的老苏头猛吸了两口水烟,才开口说道:“我跟村里的苏木匠说了,给你置办一些屋里用的柜子箱笼,过两天就能得了,到时让你爹取去。” 院子里的苏父一听,立刻一脸感激冲着老苏头说道:“谢谢爹!那我明天就看看去。” 苏青媖往外看了一眼,见苏父脸上一脸喜气,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牵了青杨和青杏的手回了房。 等苏母帮着二房收拾好回到大房,便迫不及待地抓着苏青媖,问起今天镇上的事来。 怎么就见到吕博承了? 难道青媖是特地上镇里寻他的? 她和孩子爹虽然都不满意吕家,但让青媖去见他,这万一给人看见了,说些不好的话,倒坏了青媖的名声。 大房五口人,齐聚苏青媖和两个双胞胎的房间。 大房总共七口人,才分了东厢两间房。 苏青媖大哥征兵走之前还是跟二房的又文、又武挤一间房的。后来她大姐出嫁了,她便带着双胞胎睡在一个屋里。好在双胞胎还小,又瘦得很,一张床上也还睡得下。 苏父一听苏母发问,和她一齐望向苏青媖。 屋里双胞胎原本在分吃一块糕饼,这会也不吃了,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包好,放了起来。眼睛里都是欢喜,这么多,一天吃一块能吃好多天了! 两个小东西脸上挂着笑,听苏母发问,就叽叽喳喳抢着把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一件不落地抖落干净。 说完还总结道:“娘,那个哥哥不是坏人。” 小青杏坐在苏母的怀里,拉着苏母的衣角直直地望着她。 苏母点着她的额头:“你知道什么是好人坏人?给你买糕饼吃就不是坏人了?” 小青杏嘟着嘴摇着苏母的衣角不依。 “他不像村里那个花豹那样坏。他长得不像那样。”小青杨补充了一句。 小青杨说的花豹,是村里一个寡妇的独子。他爹在战场上没了,他老娘也没再嫁,独自抚养他长大。村里谁家都接济过,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但这人不思感恩,今天这家逮一只鸡,明天那家挖几棵菜。地也不好好种,就盯着谁家地里的作物要熟了,赶紧拎个麻袋进去抢收上一麻袋。 各家告到村长那里都不知多少回了,他嘴里应得好听,转头依然如故。 而且连小孩的零食都抢。 还在镇上帮着那些混混向摆摊的农人、生意人索要保护费,不给就棍棒相挟。一脸凶样,小孩见着都怕,是个村里不待见的存在。 苏父听了沉默了会,才说道:“爹在镇上打听过了,这个吕博承风评很是不好。说是从小念不好书,就爱打架,长大了招猫逗狗,都十八九岁的人了,正事不干,天天喝酒逛花楼。而且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将来还回不回得来都不知道,像你哥一样,音信全无……” ------------ 第十章 要怎么过活 说到大哥苏青松,屋里的人齐齐沉默了。 苏母眼眶立刻就红了,当着孩子的面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双胞胎都挪到苏母怀里,齐齐抱着她,两个小东西眼睛也跟着红了。两年前大哥苏青松走的时候,两个孩子都记事了,对大哥也有了印象。 “我想哥哥了,哥哥再不回来,我都快忘了他了。”青杏靠在苏母怀里,蔫蔫地说道。 “娘,我以后会孝顺你和爹的,我会好好听话的。”小青杨扬着头对苏母说道。 苏母一边落着泪一边摩梭两个孩子的头,良久才擦净了眼泪。 苏父眼睛泛红,担忧地看了苏母一眼。那是他的大儿啊,从小就懂事,地里的活都抢着干,这会也不知是生是死。青松他娘夜里想起他就哭个不住。 又听见苏母对苏青媖说道:“我和你爹并不想你嫁到吕家。将来说不定就要守寡了,要是吕家不放你归家,将来你一个人要怎么过活……” 说完苏母又落了泪。 可怜她三个孩子,大儿音信全无,生死未知,大女儿也被婆母嫁到了那样一个家里,现在二女儿也要嫁给马上要上战场的人…… 她的孩子,怎么那么命苦。 苏母一边哭一边说道:“你看看村里花豹她娘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以前多好的一个人,花豹爹死之后,她一个人养不活孩子,由着花豹不学好,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到最后,她也偷了起来,不仅偷东西还偷人……” “跟孩子说那些干嘛!”苏父打断了苏母的话。 苏母止了话头。 拭着眼泪,冲苏父说道:“我一想到将来青媖要过的日子,这心里就跟刀剐的一样。花豹娘有个儿子,活着还有个指望,将来还有人摔盆。可吕博承要是有个万一……将来青媖一个人,要怎么过活……” 苏母呜呜地哭着,苏父听完闷声坐在床沿,也是一脸的愁苦。 苏母又径自说道:“我和你爹原本是看好大虎那孩子的。知根知底,又同在一个村,他家就他一个人了,年年征兵都征不到他头上。将来你就在爹娘身边,平时也能互相照应着。看看你姐,在另一个镇上,你姐夫跟你哥一样没有音信,还不知她在婆家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拭了拭眼泪,又说道:“当初我就不同意把你姐嫁那么远。可你奶非要说他家给的银子多,现在又为了五十两银子把你也卖了……” 苏青媖看了苏父一眼,见他没有反驳,舒了一口气,她就怕苏父苏母是愚忠愚孝的人。 苏青媖朝苏母挪了过去,搭着她的肩,给她擦了眼泪。 才说道:“娘,没事的,就算将来情况不好,女儿也有信心把日子过下去。再说,我今天见了那个吕博承,看他也不是那么不堪,以前传的话,多半是别人乱传的。他说他去花楼只是喝酒吃东西,并不干别的,又是诅咒又是发誓的,女儿觉得多半说的是真话。而且他虽说书读不进去,但他喜欢拳脚功夫啊,从小打架也有一身子力气,听说跟着镖局的师傅也学了一些,这些也够他保命的……” 苏母不以为意:“花拳绣腿能保什么命。” “但也比别人多了活命的机会啊。而且当个寡妇也比当个老姑婆省不少事啊,税都不用交。到时我就跟爹娘住得近些,一个人养孩子,也省不少操心事,就是没孩子,到时我抱养一个,日子还清静。” 苏母气得捶她:“当寡妇哪里是什么好的日子,你看花豹那娘……” 苏青媖打断她:“娘,我跟她不一样。而且我有你和爹看着啊,还有兄弟姐妹照看呢。小青杨,你将来要不要照顾姐姐?” 小青杨一听,立刻挺直了身子,大声道:“要!将来我养姐姐!” 苏青媖很是欣慰,笑着在他脸上揉了一把。 “嗯,到时候姐姐就在咱们村挨着你们建个房子,就等着小青杨来养姐姐了。” “我也养,我也养姐姐!”小青杏也着急地表态。 “好好,你也养。”苏青媖笑着把她搂在怀里。 苏母听着小儿女的话,还是有些不能释怀。 “你在他那后娘手底下,哪里能轻松。还搬到爹娘身边!将来能不能放你归家都说不好,你看你奶奶,我和你爹早些年就说要分家,你哥也大了,要成亲,家里住的房子都没有,你奶死活不愿分家,就指着你爹干地里的活呢。” 苏父听完沉默了。关于分家,他心里是矛盾的。 他们一家子在后娘手底下过活,都不自在。分家过清静日子,谁不乐意? 可是这年头,战乱不断,几乎年年征兵,现在是按户头征兵,要是分了家,一大家子一下子要出好几个兵丁。他爹和他那几个兄弟是不会同意分家的。就他们村和这附近,也没几户分家的。 就因征丁这事,他心里也并不想分家。 苏青媖看了沉默的苏父一眼,安慰苏母道:“没事的娘,今天吕博承说了,走之前就把家分了,万一他回不来,就放我归家。” “真的,他真这么说?他家怎么会同意分家?”苏父听完直着身板问道。 苏青媖点了点头:“嗯。听他说那话不像没把握的。就算他家里不答应分家,到时候就争取在他走前分产各过各的。” “那就好,那就好。”苏父点头。看来,这吕博承还算是个明白人。 苏母瞪了他一眼:“好什么好,将来要是这姓吕的有个万一,青媖再说亲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苏父听完沉默了下来。 “没事的娘,将来大不了我就一个人过,再抱养一个人孩子,还清静。” 苏母一脸愁苦:“哪里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娘,你别担心,我能把日子过好。而且你现在能从奶奶那里拿回五十两银子?” 说到五十两,苏母就生起气来:“那银子一文都落不到我和你爹的身上,我和你爹想给你置办一些嫁妆都没法子。” 苏母说完眼睛又泛了红。大女儿嫁的时候,几乎是光身走的,现在轮到二女儿,哪怕有五十两聘银,也没多少银子置办嫁妆。 苏父小声安慰道:“别哭了,爹不是说给一两银子吗?” “一两银子能干嘛!做几身衣裳也就没了,压箱银一点都没有,想打个银镯子都没钱,你这当爹的,对得起孩子啊!” 苏母说着连捶了苏父好几下,又落了泪。 苏青媖安慰地拍着她。她对嫁妆什么的是真不在意。有本事的,破衣烂裳也能挣出万贯家财,没本事的,万贯家财也守不住。 开口安慰道:“娘,爷不是说让村里的木匠给我打几样家伙事吗,我想画几张图让木匠照着做,不知行不行。” 苏父一听,立刻说道:“你苏大爷本事高着呢,你想打什么,你跟爹说,爹去给你做去。” 苏母一听正事,也不哭了,两口子就打什么家具又商量了几句。家里也没纸笔,苏青媖就打算明天跟苏父一块去看看。 夜色渐深,一家子人又说了几句,苏父苏母才转到隔壁睡去了。 苏青媖也准备研究一下她的金手指。 ------------ 第十一章 金手指 双胞胎洗漱好,上了床刚挨上枕头,立刻就打起了小呼呼。今天走了一天路把两个孩子累坏了。 苏青媖给他们掖了掖被角,便安心研究起她的金手指来。 她摔了几次东西,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大了,以为金手指是自己的力气。没想到不是。 因为她发现她爹和小青杨的力气都不小。听说她大哥苏青松更是一把子力气,地里的活计一人能顶两三个人。要不是继奶奶不舍得她的孙子被征,搞不好苏青松都要留下来继续干活了。 只是说到她这个金手指,也是挺让人蛋疼。 时灵时不灵的,让苏青媖想抓狂。哪怕后来研究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搞懂触发它的时机是什么。 她那天下楼取外卖,被高空掷物,砸到这个大朔朝来,也不知是补偿还是怎样,她就发现她多了个外卖系统。 连那天中午她定的外卖都跟着过来了,就保存在系统空间里。 刚来那几天,她天天吃着清粥咸菜,嘴里都淡出鸟来,想着要是有个外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多好啊。这大夏天的,来一杯冰饮,大西瓜,杨枝甘露什么的,简直神仙都不换。 苏青媖当时正躺在床上流口水,眼前就浮现出一个操作面板,跟她前世点外卖的APP一模一样。连跑腿都有。正当她两眼放光,哐哐一顿操作……哪知到付款这里时,就歇菜了。 她没钱! 系统帐上没钱,她没钱付款! 你倒是把我前世卡上的钱给我充过来啊,补偿我啊! 苏青媖抓狂了。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没钱真是万万不能。 外卖系统上东南西北各色菜式应有尽有,哪怕叫跑腿到药房买个活血化淤的药水都有,就是吧,你没钱! 特么多让人崩溃的现实。 她银行卡上还有钱啊,你倒是补偿过来啊。 你过来啊! 苏青媖特想抓狂,把门给她关上了,好不容易给她留了一扇小窗,特么的这个窗也是打不开的。 就特么想再死一回。 外卖空间里,只有她那日叫的外卖。 不说这个还好,说了她更想抓狂。 点个红烧肉,蜜汁烧鸭,茄汁大虾,卤鹅烧鸡,它不香啊?要保持什么身材,点什么沙拉!还是素沙拉!连片鸡胸肉,火腿,半块鸡蛋都没有! 苏青媖最后含泪吃下了那份沙拉,嘴里依然淡出鸟。 后面几天她躺在床上研究,才算是稍稍弄懂。 这垃圾系统,它收食材,收食材! 多让人振奋的消息。 把食材卖给它,折算成钱,就可以买里面的东西。 于是她偷偷摸摸地让小青杏割了菜园子里的一斤韭菜。系统立刻标出“有机韭菜”几个黑粗大字,价钱还挺高,能换一份韭菜炒蛋。 苏青媖忍不住仰天长啸,颤抖着手,立马下单……但是,钱、不、够! 菜价钱是够了,就是这外送费高得离谱!就不是一般的黑! 油汪汪的韭菜在她眼前飘来飘去,黄色的鸡蛋在一汪碧绿里犹其让人心动。苏青樱忍着口水,又让小青杏偷摸着去菜园里割了一斤韭菜,才算是成功下了单。 小半个时辰后,这份非一般的韭菜炒蛋总算是发送到系统空间里面。 她激动地把菜取出来,兴奋地招来双胞胎打算一起分享,两个孩子多久都没见油腥了。哪知道,两个小东西竟然看不见。 他、们、看、不、见! 那份韭菜炒蛋就倒在她家的粗瓷大碗上,可是两兄妹就只看得见粗瓷大碗,看不见里面的菜。 苏青媖差点没晕过去。 这鸡肋系统。 后来她又亲自割了几回韭菜,换了一瓶活血化淤的药水。日日喝苦药汁喝得她差点升天,头发上抹着绿油油的药汁,差点把头发都染绿了。她实在不能忍。 后来苏青媖又试了几次。 才发现这系统里取出来的东西别人可能是真看不见,也享用不到。 系统跟着她,难道只她能用?老天把她砸过来,难道是为了保证她不饿死不病死,给她的补偿? 这贼老天。 双胞胎睡得呼呼的,苏青媖很是放心地研究了好一会,最后不得不放弃。 这系统明显是低收高卖,别人看不见,她就不能拿出来换铜板!这破系统!苏青媖被气得胸闷气堵,把它收了起来,倒头睡去。 冰甜品,有;鲜切水果,有;烧鸡,有;就是没钱! 苏青媖连一文私房钱都没有,不能用铜板充钱进去不说,还非要以物换物!她连食材都没有。菜园里的韭菜被她割秃了一大块,她都听见她奶冲花豹家骂人了,可再不敢割了。 次日,苏青媖吃过朝食,等着苏父从地里回来,便和他一起带着双胞胎往苏大爷家走去。 她并不想带多少东西到吕家。 苏家的家境本就是这个情况,吕家聘她的时候,自然是打听了她家的情况的,既然坚持要聘,那就不能在嫁妆上说嘴。 她主要是见她爹娘和她房间里太空了,准备给她爹娘和双胞胎打两件日常用的家伙事,反正有他爷给钱。再让木匠来家里做个隔间,把她那间屋隔成两间,要不然,她这屋还不知便宜了谁。 她走后,青杨和青杏搞不好要搬出去和堂兄弟姐妹住,这间房可能要给堂哥和堂弟成亲用,她得把它留给双胞胎。 苏青媖一行人到了苏木匠家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放着满满当当的木头木屑,和做成半成品的木制物什。 苏青媖跟苏大爷等人打了招呼,就在一堆木制家伙事中看了起来。见它们虽样式不新颖,但做工很精细,显见是用了心的。 苏大爷和他儿孙们的手艺还是很好的。这年头,手艺人的手艺活那都是代代传承下来的,师传徒,父传子,子传孙,几辈人传下来,代代积累。很多技术活也都没公开,就握在自家人手里,旁人都学不来,好的手艺人那都是有真本事的。 苏父正跟苏大爷在讨论苏青媖的嫁妆,苏青媖在一个五斗柜前站住了。把抽屉拉开关上,关上又拉开,然后把它整个抽了出来,细细查看。 双胞胎也跟在她身边,不错眼地跟着看。 “青媖丫头是想做五斗柜?”苏大爷家大儿子走了过来问道。 ------------ 第十二章 五两银子 “刨叔。” 苏青媖见着他发问,站了起来。 苏大爷家的几个儿子都跟着学了他的木匠活,几个孙子也是跟着忙这一摊子活计。苏大爷的几个儿子,取名特别有意思,分别是斧、刨、锯、钻等木匠工具,而几个孙子俱是桌凳斗柜一类。 也是鲜活。 苏青媖对着苏木刨笑了笑。 “青媖想做五斗柜?”苏木刨又笑眯眯地问了一遍。 苏青媖笑着点头:“想做两个五斗柜,但是,想做不一样的。” “哦?” 苏木刨很是有兴致。 扫了一眼院子里几个成品半成品的五斗柜,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规规矩矩,简洁大方。寻常百姓家都是这样的柜子。价钱多寡无非是木头好坏,雕花与否,以及做活的精细不同。 “青媖有什么想法?这些你都没看上?” 苏青媖笑着摇头。 走到一个做好还未上漆的五斗柜前,把一抽屉拉开又合上,合上又拉开,严丝合缝,拉合顺滑没有阻涩,打磨得一点毛边都没有,显然活计做得很精细。虽说是乡下家庭小作坊,但这种活计已是很拿得出手了。 苏木刨也跟着上前看,见苏青媖拉拉合合,摸不清她的意图,跟在一边看着她的动作。 “哎,别拉得太猛,小心掉了!”苏木刨见苏青媖动作有些大,忙上前摊着手护着。 “对啊,这很容易就拉掉了。” “这柜子抽屉哪里能开得太猛,你看啊,要慢慢拉,不能全部抽出来。”苏木刨上手把柜子推进去合上,又轻手轻脚地拉出来示范了一遍。 苏青媖站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青媖想做怎样的?这些都没看上?这个还没做好,等雕了花上了漆就好看了。你挑一个式样,到时候叔给你雕上并蒂莲,好看着呢。寓意还好。” 苏木刨以为苏青媖是嫌弃几个五斗柜不好看。 苏青媖没说什么,只拉过跟在她身边的双胞胎,让他们上手去拉,又在抽屉里装了重物,再让他们去拉。 苏木刨在旁边看得不明所以。 这一番动作把苏大海和苏大爷都吸引过来了。 “青媖想挑五斗柜添在嫁妆里啊?”苏大爷过来摸了摸两个双胞胎。 “不是,我想添两个放在家里,给我爹娘和双胞胎用。” 苏青媖摇头,没等苏大海说话,又对苏大爷说道:“大爷,我想做跟这个不一样的。”说着就跟他爷俩说了一番她的想法。 现在的五斗柜都没有轨道。 没有安装滑轨的话,抽屉整个被抽出,就容易掉出来。如果抽上面的抽屉,掉下来还容易砸到脚。现在的木料都是实木料,死沉。 砸到脚那滋味可不是一般酸爽。 要买了放家里,苏青媖可不放心双胞胎去拉抽屉。想到后世都装了轨道的抽屉,就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苏大爷和苏木刨听完若有所思。 父子俩顺着苏青媖的手势,把抽屉整个抽出,又往两边侧板看了又看,研究了大半天,眼睛越来越亮。 “来,青她丫头,给大爷说说看!”苏大爷招呼着苏青媖。 苏青媖便凑到近前跟他说了起来…… 抽屉轨道有很多种,除了有钢珠的轨道不太好做之外,加个铁片或是贴个木片凿个凹槽,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这个轨道……不止可以做抽屉啊……”苏木刨是苏大爷儿孙里面最有灵性和悟性的,青出于蓝胜于蓝,立刻就想到了多种可能。 “是的,门窗、桌凳、床柜等只要有需要,都可以加轨道。”苏青媖说道。 苏大爷边蹲着研究柜子边听苏青媖和苏木刨讲话,连连点头,眼睛亮得惊人。 再好的匠人也容易陷在固有的思维里面,只要旁人稍一点拨,立刻就能拨云见日。 “青媖丫头,你这想法好得很啊,是这个……”苏大爷冲着苏青媖扬了扬大拇指,又朝苏父看了一眼。 苏父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腰背。 就像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小童一样,苏家父子爷孙得了苏青媖的点子,立刻就拉着苏青媖讨教了起来。 这一聊就到了午食时间。 “在家吃晌饭吧!”苏大娘和几个媳妇拉着双胞胎,冲着苏青媖父女搀留着。 “不了不了,这就回了。” 苏父抬头一看日头,心里不由得着急。这一上午就过去了,时间过得这么快,这一上午都没怎么下地呢。 见搀留不住,苏大爷就说道:“青媖丫头放心,大爷带着你叔伯哥哥几个,帮你赶工,保准在你出嫁前赶出来,活计一定做得精细了。” 苏青媖方才说要把这些家伙事留在家里,苏父不同意,苏青媖也就没再说。只等出嫁时再说吧。吕家应该不至于缺这些东西。 “青媖丫头真不雕花了?上红色的漆好看又喜庆……”苏木刨又劝了一句,还看了苏大海一眼。 苏大海朝他苦笑着摇头。孩子主意大了,他能怎样?都听孩子的吧,是她用的东西。 “不了,我就喜欢原木色,上层清漆就行了,花也不必雕,还容易藏灰。”苏青媖搀拒道。 苏木刨只好做罢,与苏大爷对视了一眼。 苏大爷便对苏青樱说道:“青媖丫头啊,你这个轨道啊,前所未有,祖师爷传下来都没有过这个想法。你就这么说给大爷听了,大爷受之有愧啊。这样吧,大爷给你八两银子,算是大爷把你这个点子买下来了……” “不不,这哪里能要银子!这就是丫头自己一时瞎想的……”苏大海一听直摆手。 苏大爷白了苏父一眼,打断了他。 对苏青媖说道:“青媖丫头,你说呢?” 苏青媖看了苏大海一眼,见他一脸焦急,生怕苏青媖狮子大开口的样子,心里晒笑。 这老实爹啊,苦力活能值多少银子?还是点子和创意最值钱。 想了想,她和双胞胎的屋里还要做隔断,便道:“大爷给五两就行。二两我拿着当压箱银,三两给我爹娘存着给双胞胎用。将来我爹要是想再打个什么家什,给些优惠就行。只是盼着大爷别说与别人听,我那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 苏父苏母都是老实的性子,遇到事,将来也盼着苏大爷一家能帮他说说话。苏大爷家一门的男子男孙。 苏家父子几个对视一眼,推辞了一番,见苏青媖态度坚决,只好连连保证道:“青媖丫头放心,咱一家都是口紧的,必不会往外说了去。将来你爹娘再打什么家伙事,我们只收个木料钱。” 说着就让苏大娘去拿银子。 苏大海都看傻了,这来给女儿做嫁妆箱笼,怎么钱没收不说,还往回拿银子了? 直到银子被苏大娘塞在怀里,他还觉得烫手的很,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办。 给苏家一家人看笑了。 苏大爷笑着对苏青媖说道:“你爹啊,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不争不抢的。眼前看是有些吃亏,但福气在后头呢。” 说完劝了苏大海两句,苏父这才忐忑不已地把银子收了。手还捂着胸口,好像不摸着没有真实感一般。 辞了苏大爷一家,苏青媖便牵着双胞胎跟在苏父后面回家。 还没到家门口,隐隐就听到院里传来争执声。 ------------ 第十三章 五十两 听到屋里传来的争执声,苏父快步几步,很快就闪身进了院子。 苏青媖也拉着双胞胎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几个陌生的男男女女,老少几个正围着继祖母王氏和二婶冯氏吵个不休。二叔苏二河则在一旁笨嘴拙舌地劝解。 堂弟苏又武堂妹夏荷护着冯氏,堂哥苏又文没在。 这会正是晌饭时间,苏家其他人都齐聚院子里。 苏青媖听了一会,来龙去脉也就听清了。 来人是苏又文的未来岳家,因着他要奔赴前线,王氏给他找了一门亲,在苏青媖嫁出门后,人也会娶进来。 先前给了对方十两银子聘银,这在乡下已是很拿得出手。但不知从何处知道苏青媖未来的婆家给了五十两,这就闹了过来。 未来的夫婿都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凭什么你孙女聘银收的五十两,给我家才十两? 这不,一家好几人找上门来了,也要五十两。 苏青媖听了几句,忍不住想翻白眼。 当初她大兄苏青松临走前,苏母想给她娶亲,继奶奶王氏都没同意,一两银子的聘银都舍不得出。让苏母耿耿于怀。 这次要不是苏又文是王氏亲孙子,估计也出不了十两。毕竟她还有个小儿子苏四泉还未娶亲。 这会,刘家人想从王氏手里多捞银子,别说门了,窗可能都没有。 惹急了王氏,只会退了亲,给苏又文一麻袋粮食聘回一个山里没田地的姑娘。 苏青媖不想理会,她继奶奶战斗力非常不错,在村里骂架少有败绩,跟这刘氏女的亲娘,应该能吵上好一会。 苏青媖低头看了看有些怕怕地倚在她腿上的双胞胎,打算拉着他们回房。 两个小东西扛不得饿,早上又没早饭吃,这会早饿了。要是还不歇架,她准备带两个小东西先盛些饭来吃。 牵着双胞胎正打算移步,没想到那刘家妇人眼尖瞧见了她,立刻尖叫了起来…… “你看看你孙女,长得还没我女儿壮实呢,干瘦干瘦的,地里的活计估计都刨不了一会!她都能拿五十两,凭什么给我家才十两!都是要守寡的,怎么就她金贵!” 苏青媖听了这话,停下脚步,冷冷地看向她。 她不想嫁人,愿意守寡过清静日子是她的事,旁人说三道四说她将来要守寡,这话就有点难听了。 苏青媖见两个小东西要挣开她的手跳起来,又见她爹娘已是气愤地要开口了,冷声道:“你谁啊?也能跟我比!你女儿是什么婆家,我又是什么婆家!你怎么不去跟县里城里的大户人家聘嫁的比!”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你家又比我家强上多少!你长得还没我女儿好看呢!” 那刘氏不妨一个小辈能跳起来怼她,顿时冲着苏青媖跳着脚回怼道。 苏青她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确确实实,黑瘦又干扁,一副乡下柴火妞的模样,但她的模样并不难看。养养也是一清秀佳人。 再说了,就算难看,要你来比较! 苏青媖冷冷地打量她,衣服补丁摞补丁,灰扑扑还脏,苏青媖心里不喜。这年代的庄户人家大多贫苦,身上没件好衣裳,但起码你弄得干净点啊。脸上还一副干瘦刻薄的模样。 更添几分不喜。 “我爹娘所有的私房钱都给我了,家里也给我置办嫁妆的银子,不知你家索要五十两,又能给你女儿出多少嫁妆银?” 刘氏一听跳了起来:“她兄弟侄儿侄女都等着钱用呢,要什么嫁妆银!嫁到你家守活寡,你家还能不给吃穿!” 苏青媖嗤笑一声,淡淡地扫了一眼跟在刘氏身边的男女老少,这来的人不少啊,看来,由今到古就少有人挡得住钱的诱惑力。 这一脸的理所当然,你能拿五十两,我家也要五十两的架势。 苏青媖不欲跟这样的妇人争执,拉着双胞胎错步离开。 “娘,我们饿了,你们要不吃,我就带着双胞胎打些饭到屋里吃了。” “哎……”苏母扬着手,对着正走去厨房的苏青媖,想叫住她,这一家人都没吃上,做为小辈的怎么先吃上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王氏一眼,见她没有发话,暗自舒了一口气。又往苏大海那里投去一眼,见他也没动静,想了想,也没再说话。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 院里几个小的,早就饿狠了,正是吃饭时间,刘氏一家人跑了来,害他们饭吃不成,这会见苏青媖带着双胞胎要去吃饭,立刻就跟了进去。 老苏头一看小一辈的都走了,连苏四泉都跟着跑了,就冲着厨房扬声道:“你们小辈的先吃一桌。” 苏夏荷看了冯氏一眼,见她用眼神示意她去吃饭,一边担忧地看了自家父母一眼,一边也跟着去了厨房。 郑氏本来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但方才已吵了一轮,没吵赢。 虽然不是从她兜里抢银子,但是开玩笑,五十两都给你刘家了,她的有富有贵将来怎么办?再没两年,秋菊也要出嫁了,可不能一点压箱银都没有。遂一直在帮腔。 但她也就是屋里虎,对上刘氏就没吵赢过,这会没抵过肚里的饿意,想了想也扭身进了堂屋。 苏三溪瞪了她一眼,她半点没理会,脚步急急就不见了人影。 苏三溪讪笑地看了他亲哥亲嫂一眼,脚步没动。 王氏见方才苏青媖帮着怼了两句,对苏青媖要拉小的先去用饭就没吱声。这会见家里的主要壮劳力都还在她身边,胆气没丢,立刻就准备好架势要跟刘氏再争论一场。 但没想到刘家人一听要吃饭了,对视一眼,道:“正好我们也饿了,走了十几里路,这会也饿得慌,亲家不介意招待一顿吧?” 王氏一听,正想跳起来,老苏头抢着开口道:“应该的应该的。” 又看向大儿媳二儿媳,让她们再去炒几个菜,再添一盘炒鸡蛋。这会也没什么肉买了,杀鸡就跟要王氏的命一样,老苏头可没胆吩咐,只让添一盘炒鸡蛋。 乡下人家添盘炒鸡蛋也拿得出手了。 苏青媖正在堂屋给两个小的夹菜,就见刘家人一股风似的刮了进来。 方才她和夏荷、秋菊只从厨房端了小辈一桌的饭食,另一桌上还是空的。 这苏家人一来,自然就坐了另一桌上。但桌上没菜,刘氏女的一个嫂子,见苏青媖这桌还有一副没用的碗筷,立刻挤过来坐下,往盘里一顿搅合,快速地夹进嘴里吃了起来。 那筷子快得只看得见残影。 把苏青媖膈应得不行。动作迅速地往双胞胎和自己的碗里扒了菜,拉着双胞胎就出了堂屋。 一桌的几个小的,都还没反应过来,苏青媖三人就不见了人影。 “我的,不准夹!”苏青媖出了堂屋便听到苏有贵那个小霸王护食的声音。 拉着双胞胎快步进了屋子,关了门,才吁出一口气。 见双胞胎一脸懵懂后怕的样子,轻笑了起来。 ------------ 第十四章 退亲是不可能的 堂屋里这顿饭吃得跟打仗一般,平时比较虎的几个人,对上刘家的人就是小儿科,那碗碟比之蝗虫过境还要干净。 让一家人目瞪口呆。 一桌子没几滴油星的菜愣是被刘家人吃出了瑶池仙宴之感。 苏父苏母暗自庆幸自家几个孩子没有跟他们挤在一处吃饭。没见连最护崽的郑氏都没能给有富有贵多夹上两口菜吗。 太可怕了。 最后老苏头说多给五两银子,嫁妆也不要求。就这刘家人还不肯,非要五十两!被王氏跳着脚骂,直言要退亲! 刘家人这才走了。 走时,还把厨房里的鸡蛋,晚上要煮的菜都拿走了。又拎着麻袋上菜园薅秃了一大块菜地的各种菜带走。 厨房的坛子里的装的各色杂粮,黄豆绿豆黑豆等,也被倒走了大半。 王氏气得直搓胸口,恨不得上前跟刘氏再干一场。 人走后,又对着冯氏骂了整整一个时辰,不带歇的。说她定得这样的亲家,都不够丢人现眼的。 而苏又文在刘家人走后,回来了。 站他娘身边只帮着说了一句,说刘家女是王氏找的,就被王氏指着鼻头骂了半天。 苏又文这个亲亲大孙子平时在她心里是有些份量的,但此时王氏气不顺,喷着沫子,把娘俩一块骂了个狗血淋头。 嚷嚷要退亲。 被老苏头和众人劝住了。这没几天苏又文就要走了,上哪找一家合适的? 就算有,这临走找的,就不怕人家狮子大开口? 苏青媖带着双胞胎关着门躲在屋里听了半天,直道精彩。这骂人原来也是一门艺术啊,啧啧。 看两个小东西一边怕怕,一边趴门缝往外看,把苏青媖看笑了。 怕污了两个小东西的耳朵,把他们拉回床上,揉搓了半天。 姐弟三个才闹了一会,苏父苏母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屋外王氏已歇了嘴,众人如同大赦,纷纷逃回各屋。 苏父这才有机会跟苏母讲起那五两银子的事,把苏母惊得嘴张老大。 “这怎么还拿苏大爷的银子了?” 苏母跟苏父一样,老实人,没想清楚里面的关节。 苏青媖就又跟她解释了一遍。这搞不好是头一份,将来他家用这个点子做了别的家具那都是独一份的,搞不好他家的家庭作坊能走进中大户人家,那时候得的银钱就多了。 苏母听完,这才松了口气,喜滋滋地把五两银子摸了又摸。这可是银子啊,都没机会见过。多年攒的二百个铜板,夜里都能摸上好几遍。 这五两银子能换多少个铜板啊! 荷包都装不下了吧,要打匣子装才行。 摸够了又把五两银子全推给苏青媖:“这都是青媖赚的,都给青媖。咱们在乡下,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你在镇上,什么都贵不说,那吕家是什么样的,咱都不知道,手里有点钱,做事也便当一点,爹娘也放心。” 苏青媖心里感动,见苏父也是一脸赞同,笑着又把钱推了回去,从里面拿了二两。 道:“我拿二两傍身就行,剩下的爹娘留着。奶奶是个抠的,你们留点钱在身上,也能防着有不凑手的时候。” 苏父苏母推了一番,没拗得过苏青媖,只好把钱收了。 苏青媖舒了口气,这俩老实人,想在王氏眼皮底下攒铜板,难度太大。俩人平时也没什么心机,苏青媖不想到需要用钱时,让这俩老实人到处去求人。 赚银子,她比他们便利。 歇过晌,苏父苏母下地了。而苏青媖则留在家里,她现在马上要出门子了,王氏倒是没有要求她要跟着下地。 家里一下子空了,几个小的,也跑外头玩去了。 苏青媖便带着双胞胎在家里等来了苏木刨。 苏木刨亲自来的,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大桌和三凳。 几个人打了招呼,苏木刨便带着两个儿子进屋量尺寸。 苏青媖在苏木桌带来的纸头上,用炭笔画了她想做的隔断示意图。 “门要做这么大吗?这不是我们寻常的门吧?”苏大桌问道。 苏木刨带着苏三凳量好尺寸也看了过来。 “是的,我要做的是移门。隔断比墙体矮两尺,往上接房梁的地方做成缕空的,利于通风,门体做大点也是利于里面的房间通风。不做寻常的木门改做移门是便于利用空间。房间太小,如果还把门的位置空出来,更显小了。” 苏青媖说道。 里面的隔继间是给小青杏用的,门的位置会放两人的五斗柜,五斗两排双抽屉,足够双胞胎用了,到时再在外间给小青扬做张桌子就够了。 床靠墙放,做小一点,一米二也够睡了。 床也不做现在的木架加铺木板,而是做成箱体,床板拉起,可以在床箱里放冬日的厚被子和厚衣服,再收纳一些小的东西。 房间小,放不了很多箱笼,就只能多利用床的空间上下做收纳了。 苏木刨不妨苏青媖又给了他惊喜。移门给了他灵感不说,床的空间也利用到了极致,就是他娘他婆娘都还钻床下刨土藏东西呢。 不然就是往床底下塞各种东西,坛坛罐罐,找时要趴床下扒拉不说,还容易积灰。 “青媖啊,你这个床利用得好啊。”苏木刨看着图纸啧啧称叹。 苏青媖摇头轻笑:“这要不是房间太小,我可不会这么利用。我还是喜欢床下面能通风透气的。” 苏大桌苏三凳也对着图纸赞道:“这床太能收东西了,冬被厚衣服都能塞进去了,屋里也不用做柜子箱笼了。你没看房间小的挤了一堆箱笼,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显乱。我回家也照着做一个。” 苏木刨听了连连点头,连夸了苏青媖好一阵。 苏青媖都不好意思了。 而两个小东西倚她腿边仰着头一脸的与有荣焉。 “这个隔断和两张床叔也不收你的钱了,将来别人家有需要,叔也这么设计了。”苏木刨捏着图纸说道。 苏青媖笑道:“不值当什么,刨叔尽管拿去用。这钱就算在我的嫁妆里,反正我爷爷给钱。” 苏木刨笑了起来。 他决定回去跟他爹商量把家里那套给别人做的全套嫁妆给青媖,反正那家人时间还宽裕,一家人再紧着另做一套就好。 次日,是枫亭镇的大集,桥头村很多人都要赶集。苏母今天要上镇上给苏青媖置办嫁妆,怕人多,村长家的牛车坐不上,天还没亮就叫苏青媖起床了。 要往常苏母也舍不得两个铜板的车钱,但孩子要出门子了,也舍不得她走路,能让她轻快点就轻快点,孩子在家也呆不了几日了。 苏母心里充满了惆怅。 苏青媖迷迷糊糊地被苏母半抱着坐在牛车上,一路晃晃悠悠,直到她睡饱了一觉,才到了镇上。 睁眼一看,天刚露白。 但镇门口,已是人来人往。赶车的,挑担的,赶路的,拖儿带女的,嘈杂又热闹。 在镇口附近下了车,苏青媖随着苏母往镇里走,一路贪看这鲜活的一幕。 觉得很是有趣。 正走到镇口,发现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抬眼去看,就见吕博承那厮正站在城门口踮着脚,引颈朝她这边看来。 ------------ 第十五章 心意 苏青媖脚步停住了。 苏母走两步,见苏青媖没跟上,回身去看,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也站住了。 那人谁啊? 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闺女看!登徒子!瞪了那人一眼,正想拉青媖离开,没想到那人还朝她们过来了! 这,这,现在的人都这么猖狂的吗?这青天白日的。 拉着苏青媖就想快步离开。 “娘,他就是吕博承。”苏青媖拽住了苏母的手。 “谁?啊!” 镇门口人很多,大清早的,都是邻近乡人挑着担,拖家带口来赶集的。吕博承虽长手长脚的,从人群里穿过来也用了好一会。 走到娘俩面前,畏手畏脚的:“伯,伯,伯母……”脸涨通红。 苏青媖一看,噗嗤笑了。 苏母本不知做何反应,苏青媖这一笑,转过身轻拍了苏青媖一下,才回身应了一声,又细细打量起吕博承。 苏父苏母本来对这门亲事不喜,当时聘嫁的时候,王氏私底下就上镇里,伙同苏家二姑瞒着家里和他们夫妻二人,跟吕母把亲事定了。 苏母连对方人都没见过。 听了苏父打听回来的人品,更是不喜。 在镇上有田有铺,小有家财,那么好的条件,却是个读不进书的。她家青松青杨那么渴望去读书,家里都没松过口。 吕家有条件供他读书,这吕博承不仅读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说,还招猫逗狗,四处惹事,正经事不做。苏母对他就没个好印象。 即便前两日听了自家几个孩子回来说了一嘴,心里对他的印象也没什么扭转。 此时见他,身姿挺拔,眉目舒朗,面容俊秀,身上的衣裳也干干净净,便添了一份喜意。 再一打量,见他眼神清正,也不像作风不正的纨绔子弟,又添了一份喜。 苏青媖见她娘只顾着打量对方,把对方看得面红耳赤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笑着问道:“你在等我?” 吕博承几不可见的轻吁一口气,点头:“嗯,我在镇门口等你两天了。” “等我干嘛?” 吕博承刚要开口,见苏母定定地看着他,又怂了。 吱吱唔唔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还没用早食吧,我带你们先去吃。” 苏母听了便开口道:“吃过了,在家吃了来的……” 还没说完就被苏青媖捏了一把,转头去看,就听自家女儿说道:“没吃饱,正想看看镇里哪里有吃的。” 苏母一听,急得想说她。 没想到吕博承就已开口说了好几个地方,自家女儿也已跟着抬步了。 见苏青媖朝她眨了两下眼睛,也不好拆台,只好也跟着进镇。 边走边朝吕博承打量,打探道:“今天我是带青媖来采买嫁妆的,也不知你们家有什么说道,怕她进门惹了婆母不喜。” 吕博承一听,脸又红了起来。 “没,没,没什么说道。你们随意就好,不用准备也没事,带着随身物品就行,家里都有。” 苏母摇头:“那可不行,你家已经出了聘银,嫁妆我们家还是要准备的。不然她嫁过来被人说嘴,我们做父母的心里也难受。” 吕博承在前头领路,不知如何做答,只尴尬挠头。 第一次见到未来岳母,压力山大,手脚都不知如何放。 几人说着话就进了镇,吕博承要带他们去酒楼,苏母不同意,就近找了一处面摊,拉着苏青媖坐了下来。 吕博承见这家店也是镇上有口碑的,也就顺了她的意,没多坚持。 那老板显然是认得吕博承的,打趣了他几句,把他说得脸又红了几分。苏母这会反而乐呵呵地跟店家聊了起来,最后店家高兴,还给她们的面碗里多放了好几块肉。 苏母边唆着面,边与吕博承说话,差点把吕博承问得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吃完了面,苏青媖见吕博承不自在,便对苏母说道:“娘,你到前面那家布铺等我,我跟他说几句话,一会过去找你。” 苏母本不同意,见苏青媖坚持,也只好应了。走前还不等她掏荷包,吕博承就快手快脚地把钱付了。 苏母心里又添了一分喜。 这孩子,有眼力劲。 边走边回头看,很快便进了布铺。 吕博承擦了擦额上的虚汗,长长吁出一口气。 回头见苏青媖一脸戏谑地看着他,脸又红了。 “你找我有事?”苏青媖清了清嗓子问道。 吕博承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苏青樱:“这是我攒的银子,你拿去用。置办些首饰布匹,家具等大件家里有,可以不用带过来。我走后,如果分家另过的话,还得搬出来,到时我不在,你一个人还麻烦,还不如到时再请人做。” 苏青媖看着伸到面前的荷包,没动。 “家里给了置办嫁妆的银子。” 吕博承见她不收,坚持道:“我不想你将来被吴氏说嘴。而且我们那天说好了的,我不在,四时八节,你都会给我娘和我外祖父母烧纸烧衣的,我的就是你的……” 苏青媖没等他说完伸手接了过来。 见他舒了口气,笑了笑。 见她娘在布铺门口探头探脑的,问道:“就这事吗?” 吕博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苏母在看着他们,只好说道:“嗯,别的事等你嫁过来我再与你说。” 苏青媖便道好,两人便起身从面铺离开。 吕博承看着她走进布铺,才移回目光。 转身移步,刚拐进南街巷子,就被人勾住了脖子。 ------------ 第十六章 他的就是我的 吕博承被人勾住脖子,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见是刘举业,气得抬脚就给了他一下。 被刘举业笑嘻嘻地躲开了。 很快又凑了上来,勾肩搭背,邪气地笑着:“我可看见了哦,还不老实交待!我说怎么这两天老有人跟我说一大早就见你在城门口引颈相望,不知在做甚,原来是望妻石啊。” 吕博承一听,脸又热了起来,当胸给了他一拳:“什么望妻石!要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刘举业哈哈大笑:“可不是望妻石吗,连续两天,天没亮就守在镇门口,今天可算等到人了吧。” 吕博承没理会他,抬腿就走。 他要回去补觉了,起那么大早,可困死他了。 走两步,见刘举业还跟着他,回过身很是严肃的看着他。 把刘举业都看怕了,两手护胸怕他再来一下。 “你开始给你爹办事了吗?”吕博承问道。 刘举业心里一松。 走过去搭着他的背:“我爹那人自从在县里谋了个杂佐官回来,官瘾正浓,没事就在家里发号施令,把我娘和我支得团团转。谁让我是他儿子呢。这不一大早被叫起来跑腿吗?” 吕博承听完眼光里有些羡慕,他头一次觉得有个功名是件很好的事。 刘举业的爹不过是个秀才,这两次征兵就都没征到他头上。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被征走大半。 现在他爹又谋回一个散官,虽然是个没品阶不入流的,但做为平川县衙里的杂佐官,也能领到俸䘵和一定待遇。在这枫亭镇上已经是轻易没人招惹的存在了。 如果他当初不跟家里置气,好好念书,也许……也能妻儿绕膝吧。 晃了晃脑袋,把一些想法晃开。 定定地看着刘举业道:“我走后,如果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希望你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掿把手,兄弟我感激不尽。” 说完,郑重地朝刘举业作揖。 把刘举业吓了一跳,连连跳开。 “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谁跟谁啊。哎,你认真的啊?” 吕博承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不认真我给你作揖!我闲的啊! “哎,哎,别走啊,你认真了?不是不符合你的标准吗?这是真看上了?” 刘举业边嚷嚷着边追了上去。 南街巷子发生的事,苏青媖并不知。 在琳琅满目的布铺里跟苏母挑着布匹。 苏母惦量着怀里的银子,这个摸摸,那个看看,下不了主意。 “娘,这些太鲜亮了,还是挑素淡些的吧。” “刚成亲的小娘子,怎么能穿那么素淡的?就要穿鲜亮一点的。”苏母说着便拿起手里的红色布匹跟伙计比划着裁剪。 苏青媖很是头疼:“可是,娘,吕博承成完亲就要走了,我一个人在家,穿这么鲜亮,你不怕人家说我小话啊。” 苏母一听顿住了。 也是啊,丈夫征战在外,生死不明,小娘子一个人在家穿红戴绿的……不行不行! 苏母果断地把手里的布匹推了回去。 角落里正打算盘的掌柜一听,立刻走了过来,推开颇为耐心陪着挑选的伙计,对苏母二人说道:“原来你是吕记杂货铺的亲家啊。吕博承聘的是你这闺女吧?” 苏母一听,点头:“掌柜的认识啊?” 那掌柜对苏母笑道:“我刚听了一嘴。如果你说的是吕记的大儿子,我当然认识。都在镇上开铺子的,他家也开了不少年了,可不是认识嘛。” 说完打量了苏青媖一眼,对她方才的那句话,很是赞同。心中暗自称许,看来这个姑娘是个明白人。吕博承走后,没准这位姑娘能把家给他守住。 便很是热情地向苏母推荐起来。 让苏青媖也跟着学了很多知识。 那掌柜的很是会说话,帮着挑了好些,很是符合苏青媖的审美。不一会就在柜台上堆了一堆,苏母只顾跟着挑得高兴,到结帐时,看着这一堆傻眼了。 家里原本只给一两银子的,这哪里够。 那掌柜一看便明白了。 从中又拿掉了一些:“你二人也不好拿,先紧着这些做衣裳,将来你女儿嫁到镇里,需要时随时来买,便当着呢。” 苏青媖便觉得这个掌柜实在是会说话,会做人。 笑道:“这些都要了。多的拿回家给弟妹爹娘也做两身。” 那掌柜一听便笑呵呵把布又放下了,对苏母道:“你这闺女养得好啊,孝顺。” 苏母朝他笑了笑,又回头瞪苏青媖。 除了家里给的那一两银子,她还揣着昨天苏大爷家给的三两银子,身上的银子应该够付。但她还想给青媖再买个银镯银耳丁呢。 没等她犹豫,那头苏青媖已经掏出吕明承给的荷包把银子付了。 苏母瞪大了眼睛,这丫头哪里来的银子?她身上只有二两银子,这布匹就近三两了。 “娘,等会再说。” 说完又转身道:“掌柜的,我们还要再逛逛,这些布匹能否寄放这里?” “能的,能的。怎么不能。尽管逛去,一会来取就行。” 苏青媖谢过掌柜的,便拉着苏母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苏母就抓着她问银子的来历。 “吕博承给的。” “啊?” 苏青媖掏出荷包往里看了看:“应该还有十多两。够用了。” 苏母反应过来,气得拍她:“你怎么能要他的银子?这还没嫁过去呢,你这是私相授受,被别人看到了,还不知如何说嘴。” 苏青媖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她怕人说嘴?她是会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人吗? 既然都决定嫁过去了,那就是荣辱与共的夫妻了,难道还要AA吗?他的钱当然也是她的,将来她赚了钱当然也会给他花。 苏母见苏青媖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又狠拍了她几下。 想起什么,又问道:“还有,早上我明明说在家吃过早饭来的,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一块吃早饭?还跟我眨眼睛?” ------------ 第十七章 他人还不错 苏青媖推着苏母边往前走,边说道:“娘,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饭桌上能真实的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有这句话吗? 苏母歪着头想着。但从饭桌上确实能初步看出一个人是什么品性。 见苏母歪头想着,苏青媖又道:“你和爹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什么的人吗?道听途说的话,有时候只能听两三分,有时候连一分的真实都没有。还是要自己亲自去看去品。” 苏母听了苏青媖的话,想着早上吕博承吃饭的样子…… 彬彬有礼,面上来,先让给她吃,然后是青媖,然后才是他。 等苏母动筷他才吃,苏母停了,他也停了。 吃饭的时候斯文有礼,也不乱拔拉,也不吧唧嘴,喝汤也没声响,不挑食胃口也好,看得出是个有教养的。 “那他要是装的呢?” “吃了十几年的饭,习惯早就养成了,一时半会可不好装。” 苏母心里早就又添了一分满意了。 此时听得苏青媖这么一说,心里很是高兴,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往苏青媖怀里又看了一眼。 道:“一大早等在城门口,就为了给你拿银子?” 苏青媖点头:“怕是守了两天了。他说是怕我光身嫁进门被他后母说嘴。” 苏母一听,叹了气,道:“难为他为你想这么多,心思这么细。看来是个想好好过日子的。” 又叮嘱苏青媖:“里面的银子可不能再动了,等他走时,让他都带走。穷家富路的,多带些钱,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命。” 苏青媖点头。 又跟着苏母去了首饰店,买了一个细银镯子、一对银耳环,一根镀银的发簪,这才出来。在街上又逛了一圈,买了一些别的东西,苏母身上的银子便只剩下一两。苏青媖就不让她再买了。 把自己得的二两银子给她也不要,苏青媖想着反正自己也就嫁在镇上,将来有事回去也便利,便也没强求。 苏母一边心疼银子,一边庆幸,好在有苏木匠家给的三两银子,和用吕博承银子付的布匹钱,青媖的嫁妆这才办得体面些。 母女二人拎着大包小包到布铺拿布匹,没想吕博承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在她二人没反应过来时就接过苏母手上的东西。 “伯母,你们买的东西多,我给你们雇辆车吧。” 苏母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村里有牛车,就在镇门口,方便着呢。哪里需要另花钱。” 说完空着双手跟着后面,边盯着吕博承的背影,边咧着嘴笑。 苏青媖不知她娘在笑什么,连自家闺女都忘了,只顾摊着手跟在吕博承后面,也不说帮她拎一两件。 三人进了布铺,吕博承又被掌柜的打趣了几句,红着脸抱起布匹就往镇门口走。 苏母谢过掌柜的,拉着苏青媖笑眯眯地跟在他的身后。 等找到村里的牛车,才把东西放下,吕博承就被早到的几个乡亲围观打趣了起来。 这厮也是脸皮薄,才被打趣两句,就转身飞一般跑走了。 “青松他娘,这就是你那二女婿啊,小伙子长得真精神。” “是啊,眉清目秀的,你可是捡到宝了,把青媖嫁到镇上,听说还给了五十两聘金呢,五十两啊!” “听说家里有田有地有铺子……” 苏母今天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笑呵呵地一屁股做在车板上,跟人聊了起来。 直到人到齐,牛车快开动时,吕博承又跑了过来,拎着一大包糕点塞苏母怀里,说让她带回去给双胞胎吃。 说完不等大爷大妈们打趣几句,就又红着脸落荒而逃。 苏青媖看他一副像被狗撵了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 村长家的大儿赶着牛车,对苏母说道:“你这女婿不错啊。” 苏母嘴里谦虚着,嘴却咧老大,掩饰不住的笑意:“嗯,人还不错。” 苏青媖一路被打趣着回去,有时会附和地应两句,不想回答了就默不作声,反正就装待嫁小娘子脸皮薄。 进了村口,母女二人抱着大包小包下了牛车,才进院子,就又炸锅了。 “大婶,你买这么多东西!”郑氏夸张地跑了过来。 她本就是咋咋呼呼的性子,哪里有热闹哪里钻,一看母女二人背着抱着大堆东西进门,立刻就围了上去,动手翻捡。 重要的东西都苏青媖抱着,一侧身躲过她的搜捡,大步进屋放下东西,又转身接过苏母手里的东西,再从郑氏手里抢回两块布,转身就抱着东西回了她那屋。 郑氏手里空了,愣愣地看着苏青媖的背影。 回过神来,对着王氏道:“娘,你和爹到底给了多少银子大嫂办嫁妆?家里小叔还没娶亲,又文过两天也要置办东西了,家里几个小的,也跟着大了,房子都不够住了……” 郑氏就担心五十两被王氏花完了,落不到她们三房手里。 苏青媖刚放好东西出来听见,淡淡地看着她说道:“爷就给一两银子,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说完拉过靠过来的双胞胎,准备带他们去洗手吃饭,晃悠了一路,可饿死她了。 郑氏不信:“一两银子能买那么多东西!光那布匹都值好几两银子了!娘,你是不是私底下给钱大嫂了?” 苏青媖没理她。王氏明着都不会给大房多花一文钱,还会暗着给?她那人对于前头元配留下的一房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果然就听王氏扬声道:“你咋咋呼呼叫唤什么!” 又听苏母弱弱回道:“爹娘就给了一两银子。” “那你们怎么有钱买那么多东西?”郑氏的声音又尖又利。 苏青媖当没听见,只拉过双胞胎细细给他们搓洗着小手。两个小东西黏她黏得紧,这一早上不见,才一回来,就跑她身边。 这会正是吃晌饭时间,大家都在院里。显然都对钱敏感的很,特别是二房的人。 先嫁后娶,苏青媖嫁出门没两天,苏又文也要跟着娶亲了,昨天刘家人来闹了一场,聘金又多花了五两,最后能用多少钱来办喜事,现在王氏还没开口。 如果大房多给了,没理由二房做为嫡嫡亲的孙子,要少给。二房人便站在院里不动。 而苏青媖带着双胞胎洗好手,转身扫了一圈院里的人,又重点看了一圈二房的人。 苏二河是王氏长子,苏又文虽排行在苏青松之下,但却是王氏嫡亲大孙子,没理由不偏爱几分。 平时王氏欺压大房,二房偶尔会帮着说两句,倒不像三房的郑氏喜欢跟紧王氏的脚步。这一房人,冯氏虽然少言寡语,但在苏青媖看来,她这二婶却是个真正精明的。 平时都由着郑氏蹦跶,但该得的利益二房一分没少。 且她两儿两女都养的不错,在村里口碑很好,苏春兰就嫁得比她姐青柳要好。 夏荷看着也是手脚麻利的,两个儿子看着也不错。苏又文做为长子,这次被推出来上战场,也没见她跳起来。 显然是明白争不过王氏,王氏是不可能让未成亲的苏四泉去的。 所以不争也是争,这次苏又文的婚事,几乎便由冯氏做的主,提的要求王氏和老苏头也都应了。 五十两银子,怕是除了给刘家的聘金,还要让苏又文带走一部分。 苏青媖观察了家里人这么多天,见苏又文是个明白人,再加上他马上要离家,将来生死未卜的,所以就算五十两全给他拿去傍身,苏青媖也不会多说什么。 苏家养原身一场,她不会过多计较。 但郑氏你凭什么跳起来。 便看着她说道:“爷就给大房一两银子。今天买的东西确实花了不少银子,但银子的来历我不会说,你们也别问。五十两银子,我全留给家里了,你们爱怎么用怎么用,我也不会过问。” “咱一家还没分家,你们大房怎么能藏私房钱!” 苏青媖说完正要转身去厨房端菜,听见郑氏这话,转身冷冷地看着她:“你觉得我爹娘那老实人,能在爷奶眼皮底下藏这么多银子?” “那你们的银子从哪里来?”郑氏不依不饶。 “你猜。” 郑氏气了个倒仰。 正想追上去,老苏头说了句:“摆饭吧。” 郑氏还想再闹,见王氏瞪了她一眼,立刻歇了。心里好奇地要命,如虫子在挠。 ------------ 第十八章 梦境 饭后,郑氏可能被王氏打压了,没来追问大房哪来的银子置办的嫁妆。二房也没见闹起来。 苏父苏母舒了口气,苏青媖也耳根清净了。 便和苏母商量着哪些布匹做什么衣裳。 打算做一身红嫁衣,再做几身常服。时间比较紧,苏母便叫冯氏和夏荷、秋菊来帮忙。 郑氏叫不动,也就随她去了。 这一个下午便在家里做衣裳鞋袜……累了一天,苏青媖夜里睡得格外香甜。 而吕博承这一天也早早上床了。 连着两天起了个大早,睡得就比往日要早,几乎是一沾床就睡过去了。 梦里,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白白的,肉呼呼的女子娉婷袅娜地入他梦来,一脸娇羞,又酥又软地叫着他:“夫君……” 吕博承咧着嘴,流出了哈喇子。 他梦见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女儿也是白白的,嫩嫩的,肉乎乎的,脸上一捏一个红指印,莲藕般白嫩的手臂,一捏好像要出水一般。 然后他梦见他不在的那些年,继母吴氏没事就搓磨他的妻女,又是洗衣又是做饭,把她们使唤得团团转,最后白白胖胖的闺女都成了干瘦的乡下柴火妞了。 接着家里接到他的死迅,妻子被搓磨太过,加上伤心丢下闺女走了。没爹没娘的闺女,活得更没个人样。 没过两年闺女就被吴氏卖给了杀猪匠,然后被杀猪匠折磨得更没个人样,没过两年,年纪轻轻就去了。 然后没过两年,他娘,他外祖父母,妻女的坟头都找不到了。 吕博承渐渐地哈喇子也不流了,换成了满脸的泪水,呜呜地哭着,枕巾都湿了。 然后他又梦见一个黑瘦干扁的柴火妞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没出息,书也不好好读,武也不好好练,死那么早,没有护住妻儿,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鸡爪般干瘦的手指头戳着他的额头,骂得不歇嘴。他刚想争辩,就望见她那双黑沉淡然的眼睛里,那眼神,好似能看清人心一般…… 有点熟悉,像谁呢? 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指着他骂。 吕博承被骂醒了过来。 黑暗里,他倚坐在床头,直挺挺地,喘粗气。 他想起这些年的荒唐……为了跟吕生财置气,书也不好好念,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斗鸡打架喝酒上花楼,看他跳脚跟在后面收拾乱摊子,就开心…… 一见吕生财和吴氏及他们几个子女亲亲热热在一起,就生气。就想搞事。非要弄些事来,让吕生财跳脚,骂一顿也觉得舒服…… 他又想起刚才梦中的事,她们过得那样惨,那样真实,就像他曾亲历过一样。 如果当初读书时,他好好读书,也考个功名出来,再谋个职位,也不用被征走了。将来日子哪怕平淡,但不用上战场博命,不用连妻女家人都护不住。 吕博承从来没想过他的将来。从来就是有一天过一天。 吕博承一夜没睡,次日天没亮,饭都没吃,就窜出门了。到了包子摊上,买了两个包子,嘴里叨着,三两下就吃完了,没一会就窜到了扬威武馆门前。 “博承来了啊?” “哎,来了。今天你值勤啊?”吕博承跟门口值勤的弟子打着招呼。 “是啊。今天你来得够早的啊。天要下红雨了?” 吕博承捶了他一拳,两人便在门口较量了一番才收手。 值勤的弟子揉着手脚,暗自腹诽这家伙今天武艺见长,嘴里说道:“师父跟师兄弟们在校场过招呢,你快去吧。” “好勒。” 吕博承嘴里应着,脚下生风往校场方向窜了过去。 而另一边,苏青媖一觉睡饱起来,神精气爽。不知为什么昨天竟然梦见了吕博承那个家伙,梦见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转身见双胞胎还在睡,一看外头的天色,坏心的在两个小东西脸上各捏了一把,把两个小东西捏醒了。 姐弟三人在床上闹了一会,这才起来洗漱。 农家两顿饭,是没有早餐一说的。一大早起来,趁日头还没出,劳力们就都下地去了。直干到日头高起,地里温度上来,才回来歇息吃晌饭。 然后歇会晌,避会日头,再接着下地。一直要干到日头下山,才收工回家用晚食。然后趁天没黑赶紧洗漱,洗衣,干点小活,等天一黑就歇觉。 点灯都费钱。 苏青媖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只不过两个小东西正在长身体,容易饿,她偶尔也会弄点东西给他们吃。 顺便找点食材卖给她那个时灵时不灵的外卖系统,等着嘴馋的时候一解肚里的馋虫。 洗漱好,给两个小东西吃了几块吕博承昨天买的糕饼,就想打发两个小东西出去玩。没想到两个小东西不愿出去,非要黏她身边。 苏青媖只好随他们去了。 搬张小凳坐门口裁衣裳,而两个小东西则在她身边自己玩自己的。 不一会,苏木刨便带着两个儿子和几个侄子过来给她装隔断了。 两张床还没做好,但是隔断很快就给装好了,移门也装上了。 两个小东西又是新奇又是高兴,拉拉合合,舍不得放手。 小春杏高兴地在里间,把移门推来推去,又卡锁住,扬声喊着:“哥哥,你开不开!” 小青杨闻言用手去推,两只手都扒拉上了:“妹妹,你锁住了,哥哥拉不开。” 小青杏又从里面开了卡扣,把门移开,笑嘻嘻走出来,对着小青杨说道:“以后我住里面,哥哥住外面,咱们还在一个屋里。我住里面也不害怕,晚上我们还能说悄悄话。” 说完又跑过来抱苏青媖的大腿:“如果姐姐不嫁人就好了,我们三人还住在一个屋里,晚上还一起说悄悄话。” 把苏木匠家几个人逗笑了。 “你姐姐不嫁人,将来成老姑婆,谁养她啊?” 两个小东西便齐声道:“我养!” 把苏青媖感动得不行,把他们抱在怀里揉搓。 苏木刨见状哈哈大笑,又问:“青媖丫头还满意啊?” 苏青媖点头,果然不愧是这附近难得的手艺人,这隔断做得甚合她的心意。 连连夸赞了好几句。苏家几个小辈脸上便都带了笑,不枉他们一家人赶工。 “两张床也快好了,你不要求雕花和其他的工艺,做出来也快得很。两个五斗柜,轨道是你大爷亲自做的,一定给你做漂亮了。在你出嫁前就能全部给你弄好。” 苏青媖连连道谢,又说了几句,把人送走。 虽然工期有点赶,但是苏青媖担心如果她出嫁前没把这个屋子弄好,等她嫁人了,她那两个老实爹娘,可搞不定王氏。 到了晌午,地里的人都回来了,屋里的隔断便得到全家人的注目。 郑氏嘴里酸话不断。见有富有贵也嚷嚷着要把他们的屋子这样隔开,他们也要一人一间。郑氏一边说酸话,一边和两个儿子去闹王氏和老苏头。 冯氏心里颇有些遗憾。 本来她打算在青媖出嫁后,跟婆母说,让青杏去跟夏荷住,青杨去跟有富有贵住,把这间屋子让出来给又武的。又武也大了,这两年也要给他寻摸亲事了。如果像又文一样,临到头才急着找,哪里找得到好的人家。 王氏和老苏头被闹得不行,他们自然看到了屋子这样隔断的好处。但是答应了有富有贵,那么夏荷和秋菊的屋子势必也要改。 改两间屋子,不用银子啊? 王氏狠狠地瞪了苏青媖一眼,闲她多事。 苏青媖没理会,半个眼神没回应她。 而苏父苏母则很是惊喜。他们也想过这个屋子可能留不住,没想到青媖找苏木匠家做了隔断。 这样把屋子隔成两小间,两个孩子就都有自己的空间了。双胞胎明年就七岁了,不好再睡在一起了。这样一隔断,分成了两间屋,小是小了点,但两个孩子也能住上好几年了。 爹那边也不好开口把屋子让出来给又文成亲用,他舍不得把花钱做的隔断打掉。 苏母心里暗自高兴。这下子,这屋子就能留在他们大房了。将来两个女儿回来也有地方睡了。 两口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惆怅,什么都没能为闺女做,却处处要闺女出头为他们这房人打算。 ------------ 第十九章 丫丫 没过两天,苏木匠就把两张床给安好了。 不仅得了全家人的注目,村里不少人也来看稀奇。 乡下盖的屋子多数又低矮又狭小,屋里地面大多土坯夯的,沾点水就跟加水搅面团一样,水多了泥泞。没加水,也是一走一层灰。 大多数人家的屋里,东一个箱笼西一个坛罐,架子木盆,桌椅板凳,塞得满满当当都是。根本没有收纳一说。 苏青媖把两张床一摆,床板一掀,东西都往床箱里塞,再把床板一盖,席子一铺,干净整洁还隐私。 里头的小间靠墙壁放一个双排五斗的柜子,所有的衣物细小东西都能装进去了。再往柜顶上放个陶瓶,插上双胞胎从野地里采回来的鲜花,雅致又好看。 双胞胎根本没多少东西放,苏父苏母还塞过来不少东西。 隔断的移门一拉里面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连接房梁的地方,做了镂空隔断,透气又通风。 可把来参观的人羡慕的。 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人家,纷纷嚷嚷着也要回家照着做一个隔断,就是带床箱的床也要订做一个。除了可以放衣被,连粮食都可以藏了。 一时间苏木匠家的订单瞬间激增。 郑氏酸话不继,已经磨着王氏给有富有贵也照着做了。王氏则觉得苏青媖多事。原来那样又不是不能住,偏要多事,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啊? 冯氏倒没多话,只忙着准备苏又文的婚事。 一成亲就要被拉到战场上了,生死未卜,冯氏心里又是悲又是苦。整日不错眼地盯着苏又文,生怕少看了一眼。 苏木匠一家得了好处,把一套齐整的嫁妆家具都送了来。 苏父苏母坚持不要。 但苏木匠一家执意要给。苏青媖便只挑了几样意头好的带上,衣架,镜台,绣墩,五斗柜,子孙桶,喜凳几个小件。 老苏头也没给银子做喜床。那么大一张,苏青媖也没想带张床嫁过去,只准备带床上用品。苏又文倒是新做了一张,也摆了进去。 如此,便到了她出嫁的日子。 因着家里有出嫁有娶亲,老苏头便没想着在苏青媖出嫁的日子大办,不过是准备几桌自家人吃吃就行了。 又按着古礼先嫁后娶,因着苏又文集合的时间将到,所以苏又文娶亲的时间放在苏青媖回门那日。 一嫁一娶时间太近,苏青媖对于没能大办没什么感觉。倒是苏母念叨了几天。 大儿苏青松没娶亲就被征走了,大女苏青柳当年也没办酒席,轮到苏青媖也没办。 苏母心里很是不得劲。 苏青媖劝了她几天才算好了些。 出嫁的前一日,苏青媖见到了苏青柳。 才出嫁两年,已被搓磨得不成样子。二十岁正当韶华的年纪,已形如枯槁。 苏母抱着她放声大哭,不能自抑。 苏父也站一旁默默拭泪。双胞胎则一左一右抱着苏青柳的胳膊,边哭边喊姐姐。 苏青媖看着苏父怀里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只哭着朝苏青柳伸手的外甥女眼睛发酸。 “走,姨带你去外头看花花。” 苏青媖从苏父怀里接过丫丫,抱着就往外走,还把双胞胎也带了出来。好让她爹娘和她姐说说话。 “青媖,她认生。”苏青柳哽咽着朝苏青媖说了句,担心苏青媖处理不来。 “没事的姐,你跟爹娘说说话,我带她出去转转,如果哭得狠我再抱她回来。” 说着领着双胞胎就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丫丫哭得厉害,扭着身子伸着双手使劲往苏青柳那边够。苏青媖抱着她快步闪出了房间。 双胞胎一左一右帮着哄,苏青媖道:“青杨去拿一块糕饼来。” 小青杨边应着边跑了。 苏青媖抱着丫丫到了厨房,一边晃悠着丫丫,一边指挥着小青杏洗锅点火,准备弄点东西丫丫和她姐吃。 等小青杨把糕点伸到丫丫跟前时,小东西立刻用小手抓住了,迫不及待地两手捧着就往嘴里送。哭声也止了,脸上挂着两颗大大的泪珠。 苏青媖心疼得厉害。 这么点大的孩子,没个人帮着照看,苏青柳干活时都要把她绑在背上下地。原该是白胖软嫩的娃娃,此时却是干瘦黝黑,头发也没几根。 苏青媖让双胞胎坐在板凳上抱着她哄她,她则起身准备给丫丫煮点面糊和煮两个鸡蛋黄吃。 等给丫丫喂好了东西,丫丫已经跟两个姨和舅舅玩得很好了。 双胞胎还没有跟这么小的孩子这样玩过,很是兴奋。没几分力气也非要争着抱,直挺挺地两臂抱住丫丫的腰,往上抬…… 苏青媖光看着都觉得勒得疼,丫丫却和两个姨舅一起咧着嘴笑。 小青杏抱着她,小青杨一边拿着蛋黄追着喂,苏青媖则在一旁摊着双手护着。 厨房里太闷热,姐弟三个便决定带着丫丫出去看花看景。 苏青媖把丫丫接了过来,抱在怀里,颠着就出了门。 一路上对着扭头左看右看的丫丫,说这是花花,那是树,鸡,鸭……小东西一边看一边被两个姨舅逗得嘎嘎笑。 “青媖……” 有人叫我? 苏青媖扭头看去。 ------------ 第二十章 夜话 这一看,就见苏大虎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定定地朝她望了过来。 目光幽深,有着苏青媖不想了解的情绪。 小青杨想接过丫丫,苏青媖不让。抱着丫丫朝苏大虎走了过去:“大虎哥。” 苏大虎定定地看着她,苏青媖紧了紧抱着丫丫的手,朝他笑了笑。 “你明天成亲了……”苏大虎眼睛流连在她的脸上。 “啊,是……” “恭喜你啊,青媖。” “嗯,谢谢。” 两人相对无语。 苏大虎看着越来越焕发神彩的苏青媖,看她一日比一日鲜活,一日比一日好看,心里又酸又涩。 如果当初他早一点去苏家求娶……如果他那天跑得再快一点…… 是不是,明天迎娶青媖的就是他了? 他和青媖从小青梅竹马,每天只要想看,就能看到她。她巧笑嫣嫣,每天都能入他的梦来。他每天只要想到将来能和她在一起生活,青媖给他料理家事,给他生儿育女……只要想到这些,他每天都充满了干劲。 可如今,她要另嫁他人了。 如果他也能拿得出五十两银子…… “青媖,你能不能……我也能赚银子,五十两,我也能赚到……” 苏青媖看他,不失真诚地恳求,心里喟叹。 摇头:“大虎哥,你找个喜欢的成个家吧,你麻利又勤快,将来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苏大虎听完眼睛里便带了浓浓的哀伤。 让苏青媖不忍直视。 苏大虎摇头。 他看了苏青媖十六年,看她从那么点大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样子,他以为能把她守住,没想到她要嫁给别人了。 苏大虎拼命忍着眼里的泪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包着的银钗递给苏青媖:“这是给你……贺礼……” 苏青媖见他目光定定地盯着手里的东西,觉得这件东西对他应该意义非凡。 并不想要。 “大虎哥,你留着将来给嫂子吧。你的祝福我记在心里了。” 苏大虎见她不收,眼里的泪意快忍不住,把东西一包,往她和丫丫之间的缝隙一塞:“这是我给你的,是我的一片心意。” 说完转身跑了。 苏青媖抱着丫丫追了几步,见他很快不见了人影,停在原地发愣。 “姐,你收着吧,大虎哥刚才都快哭了。” 小青杨很喜欢苏大虎,平时有人欺负他,苏大虎总是帮他解围,又带他去玩,还帮着爹娘干活。小东西也帮着他当了好多回的递话使者。 苏青媖低头看了看小青杨,见青杏也仰着头劝她把东西收下,心里叹了口气。 拒绝也许更让他崩溃吧。 只叹造化弄人。 夜里,姐妹几个睡在一间屋里,小青杏和小青扬睡外间,叽叽喳喳聊了好久没扛住困睡了,丫丫早就睡着了。苏青柳跟苏青媖小声说着话,说起苏大虎,苏青柳长长叹了口气。 “大虎是个勤快老实的,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也有一把子力气,如果你嫁给他,也没有公婆一堆人使唤搓磨你,会是很好的一门亲事。” 苏青媖默默地听着她唠叨。 苏大虎条件可能一般,但他家没有琐碎家事所累,苏大虎又那么喜欢原主,如果原主嫁给他,是件幸福的事吧。 可叹。 同时对吕家未知的生活充满了惆怅。 她只想过清清静静的日子。如果嫁人不能给现在的生活添彩,不能保有现在的生活质量,如果男人及他的家庭只会消耗你,那还不如做个有质量的单身贵族。 苏青媖被之前分分合合,那么高的离婚率吓怕了,她只想一个人自在的活着。 如果一个女人要赚钱养家,要做家事,要照顾男人,还要一个人教养孩子,而男人角色缺失,真不如一个人或者一个人带孩子过,日子清静。 有闲瑕时再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此而已。 所以之前王氏把她聘给吕家,她没有反抗。 在今天见到苏青柳之前,她从苏父苏母那里了解了一些苏青柳的婚后生活,有些替她难过。 她在娘家是长姐,还没灶台高就帮着做饭带娃,做家事,大一点就跟在大人后面下地,忙上忙下,没一天轻松日子。而嫁了人,比在娘家还不如。 苏青柳嫁的男人从小就没了爹娘,以为不用受婆媳问题困扰,没想到日子更苦。 姐夫崔芒种比她姐大三岁。爹娘没了后,就在叔婶家饱一顿饥一顿地长大。爷奶也不管,因为还要靠儿子儿媳养老,从没有多为这个大孙子说上一两句话。 按理征兵也不会征到他的头上,可谁让他崔家一大家子没分家呢。几个叔婶说养了他一场,非要把征兵名额给他。 爷奶在他被征走前硬气了一回,卖了家里的一亩地,和借了些银子,给他娶了亲。 才娶了亲就走了,苏青柳则跟着叔婶爷奶过活。因为当初娶她是卖了地借了银子的,一家人对她没个好脸色。 而她自己也没什么底气,性子又是个软和的,苦活脏活都揽在身上。生了丫丫也没人帮着看,月子都没坐完,就把丫丫绑在背上下地了…… 才两年,就容颜憔悴,眼睛里没了光。 苏青媖从吕博承给的荷包里取出一两银子,在黑暗里塞给她。 “这是什么?”苏青柳摸索着。听说是银子后,吓得又推回给她。 “姐,你拿着吧,偷偷藏着。将来万一有个病痛,或是要给丫丫买点吃用,也不用看人眼色。等将来我赚了钱,我再多给你些。” 苏青柳推拒了几回,最后哭着把银子收了。 怕吵醒小青杏,哭得小声又压抑。让苏青媖都跟着落了泪。 “这是吕博承给你的吧?你拿他的银子……” “他给了我就是我的了。剩下的我到时候都给他带走,等我嫁过去再琢磨些生财的路子,到时候姐你来帮我,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嗯。”苏青柳重重地点着头,盼着以后的好日子。 “他人好像还不错。” “嗯。看着不坏。” “那你跟他好好过日子。” “嗯。” “你把姐的那一份也好好过了。”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好日子。” “好。” ------------ 第二十一章 添妆 次日,天还没亮,苏青媖就被苏母叫醒了。 迷迷糊糊,觉都没睡够,就被苏母一边叨叨着,一边伙同苏青柳给她梳洗完毕,嫁妆都给换上了。 乡下地方成亲没那么多讲究,平时也没人涂脂抹粉,成亲时也不过拿着脂胭点了嘴唇和两颊。苏青媖之前倒想拯救一下她的脸,一改柴火妞的形象,但她还没顾得上。 刚打扮好,小青杨就上来紧紧地抱着她,头埋她怀里。 苏青媖以为他是舍不得她,安慰地拍抚着他。但只有小青杨自己知道,两个姐姐昨天晚上的话他都听见了。 小小的人儿心里涌升起大大的能量和愿景。 “姐,我以后会好好听话,会努力学本事的,一定让爹娘和你们过上好日子!” 家里大兄不在,他就是顶梁柱,他从这一刻开始要撑起他们二房,一定会的! 苏青媖一听感动得不行,这小东西平时就懂事的很,她临出门之际又跑来跟她说这些煽情的话。 “好,你好好在家,听爹娘的话,多学些本事,等姐过段时间学了字,就回来教你,明年也送你念书学本事去。” “嗯。” 小青杏见哥哥跟姐姐腻歪,也跑来抱苏青媖。惹得本来心情酸胀的苏父苏母和苏青柳更加难受了。 “青媖。” 苏青媖看向门口。 小叔苏四泉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对银耳钉。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接了过来:“谢谢四叔。” 苏四泉有些腼腆,送了东西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 苏青媖目送他出去,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她跟这个四叔打交道不多,见他平时不太爱说话,也没有主动去跟他交谈过。他年纪小,苏母生苏青松苏青柳时,他还没生呢,也就比她大一岁。 苏父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弟,心里有些安慰。 而苏母则观感复杂。 苏四泉出生时,王氏年纪大了,没奶喂他,就把他丢给苏母。 那时候苏青柳还没断奶,王氏把苏四泉扔给她,苏青柳就不够吃了。乡下的伙食并不好,她生孩子王氏也没有给她优待伙食,她的奶根本不够两个孩子吃,不得不停了苏青柳的奶,专门喂苏四泉。 苏青柳小时候没奶吃,养得瘦弱,苏四泉倒养得白胖。青柳从小就帮着带苏四泉和几个弟妹,没灶台高就开始干活,临嫁人了,日子没往好里过,王氏把她聘到那么一户人家…… 青柳如今过成这样,苏母昨晚上哭了好久。 今早青媖出嫁,才不得不打起精神起来应对。 此时见苏四泉给青媖添了一对银耳钉当嫁妆,张氏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家里二房和三房都送了东西,连没有回来的孩子大姑都托人送了东西回来,却只有把青媖卖了的苏二姑苏宝珠没什么表示。 青媖这都马上要出门了,她一家人才回来,回来没什么表示,不说帮忙,倒还大咧咧坐在院子里跟村人吹牛皮。 怕别人不知道她在镇上有铺有地啊。 苏母刚在心里念叨,苏二姑就出现了。 “哎呀,青媖这一打扮,好看多了,没那么黑了。” 苏青媖听了想翻白眼。 “这嫁到镇上,跟二姑就近了,可要常来常往啊。你娘之前还不同意,这吕家多好啊,家里有铺子,有宅子有田地,家里也请了短工做家事,青媖嫁过去都不用动手,进门就是少奶奶……” 苏母并不想听她说那么多,偏她还自诩功劳在身。 打断道:“她二姑,就盼着将来我那女婿有个好歹,她二姑可要搭把手,这一个镇上住着,总归比我们村里方便。” 苏宝珠脸上表情变化,挤了笑:“那是一定啊,我亲亲侄女,一家人,哪里能眼睁睁看着。” 苏青媖往她脸上看了一眼,觉得她这二姑挺会说话的,家里的人都有点像老苏头,不善言谈,这苏宝珠倒是像足了王氏。 正想着,就听到旁边一身嗤声。 她转头看去,见表妹赵嫣然正一脸不屑地打量她。 十五岁的女孩,养得白白净净,面容皎好,一身鲜亮的服饰,头上还戴着珠翠,手上也戴着一对沉实的银镯子,一副富贵人家打扮。 与乡下姑娘格格不入。 赵嫣然本来是来看娶亲,来看新娘子的。毕竟哪个少女不向往成亲?平时她不大来桥头村,这次听说表姐出嫁,被母亲哄着一大早跟着父母兄弟来外祖家看新娘子。 哪里想到,院里没有十里红妆,新娘也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喜娘,没有首饰,没人添妆,就连喜庆热闹都谈不上。 这哪里是娶亲! 赵嫣然脸上挂了浓浓的失望。 她还没睡够呢,来看娶亲,这是看了个什么? 脸上便带了不满,还不懂掩饰,明晃晃地把不满不屑带了出来。 苏青媖打量了她一脸,见她已转身出去,不准备跟她搭话,跟小女孩计较什么呢。 苏二姑放下一块布,也追着女儿出去了。生了三胎,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的,要不是哄着她来看娶亲,她还不打算来外祖家的。生怕她把情绪带在脸上,给外人说嘴,急急追出去了。 苏母看着苏二姑放下的布匹,气得瞪了苏父一眼:“你看你的好妹妹,每次回来,穿金戴银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嫁了门好亲,这侄女出嫁,就送了一块布?要不是她,青媖都不用嫁去吕家,将来……” “说那些干嘛,大喜日子。”苏父打断苏母的叨叨。 “娘,跟她计较什么,她怎么对咱,咱以后怎么对她不就行了。”苏青柳劝解道。 “娘,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以后我会把日子过好的,你放心吧。”苏青媖也说道。 苏母犹自气不顺:“你大姑日子那么难过,都托人带了几块布和二百文钱回来,她嫁得可比你大姑强太多了,还那副样子……” 苏父沉默了会,道:“你说大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青媖出嫁她家一个人都没来。” ------------ 第二十二 出嫁 苏大姑是苏父同父同母的亲姐,比苏父大两岁。 嫁到隔壁镇一个村里,日子过得苦,生了两儿两女。大儿娶亲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大女嫁了,小儿小女都还未嫁娶。 大表兄周大壮两年前征兵时,被征走了,现在也是音信全无。 家里只有两三亩地,平时佃地主家的地种,剩的还不够一家子嚼用的。大姑父便经常领着小表哥在附近的石场打石板,挣点辛苦钱。 苏青媖嫁人的日子早早就送到他家了,但直到苏青媖马上要出门子了,一家人都没出现。让王氏和苏二姑说了不少酸话。 苏父一说完,苏母也急了:“大姐家莫不是真出事了?她平时那么疼咱家几个孩子,有点什么吃的,都托人送来。这青媖出嫁,她家一个人都没来……” “爹娘,你们别自个吓自己,也许是姑父干活的石场活计要得急呢,大表哥不在家,一家人忙着攒铜板,你看大姑不是托人送了添妆吗?” 苏父听完苏青柳的话,想着大姐托人送来的添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苏青媖看了他们一眼,安慰道:“我回门那天,堂哥不是要娶亲吗,那时看他们来不来,不来的话,那时候爹再托人去看看。” 苏父点了点头:“嗯,那天若是他们还没来,我亲自过去看看。” 说话间,村里不少人都来看新娘子,话就停了。 虽然今天苏家没有办喜宴,但村里难得有什么喜事,村里只要有闲的人家都跑来看新娘子。平时跟苏青媖走得近的几个小姐妹也齐聚屋里,打趣苏青媖。 巳初,外头就听到喜锣声了。 今天的吉时是申正三刻,加上离镇上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才刚到巳时,外头接亲的就来了。 看来吕博承起得比她还早。 请的村长里正族老都还没来,席面都还没摆,苏青媖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他人就到了。 进来后,遭到层层围观。吕博承脸红的跟涂了几层胭脂一样。 乡间迎娶也没什么坐喜轿一说,不过是牵着牛车把人和嫁妆接回去就算完事,条件不好的,都靠两腿走的。 而桥头村离枫亭镇距离远,坐轿子也不现实。 吕博承便雇了两辆马车,头一辆车厢做成喜轿模样,在镇上租的喜车,另一辆则用来拉嫁妆。 马车皆披红戴彩,喜庆无比。 小青杨小青杏去看了一眼回来,叽叽喳喳地说给苏青媖听,还没等她喳吧出马车喜轿是什么样子,两个小东西又风卷一般出去看热闹了。 直到她辞别家人,戴上盖头被苏四泉背出门,都没能看清喜轿的模样。 只听到苏母啜泣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以及渐渐驶离桥头村,马车辗过路面的声音。 锣鼓喜乐声在村里回荡。 苏大虎躲在林子里,脑子空空的,不错眼地盯着前方的迎亲队伍,看着喜车一点一点地驶离他的视线,直到视线渐渐模糊,再也看不见。 心里空了。 喜车一路晃晃悠悠地,每过一个村口,每上一座桥,吕博承就骑在马上亲自点炮仗往外扔。脸上都是喜意。被一同来接亲的刘举业等人打趣了一路。 苏青媖听着炮仗的声响,锣鼓喜乐的声响,以及一伙精力正旺的年青男子的打趣声,心里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她嫁人了。 多新鲜啊。 卡着点,迎新的队伍在申时初刻进了镇,申时三刻把新人迎进了门。 过火盆,正堂拜天地,被牵入新房。 苏青媖坐到新房床上时,长长舒了口气。 一路正襟危坐,坐得她腰背哪哪都酸。 等挑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吕博承交待了她几句,就被人拖出去了。 苏青媖一个人坐在喜房内,脑子里想着吕博承方才的样子。不过是几日的光景,这厮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整个人不像是初见时那么玩世不恭的样子,那时的他痞痞的,有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 现在的他……苏青媖想着他当时掀盖头时的样子…… 嗯,怎么说呢,整个人好像沉淀下来了,眼神有了内容,没那么飘了。 难道真是男人一成亲,角色变化,成人了,气质也跟着变了? 苏青媖边想着边拿桌上摆盘里的糕点吃,边吃边打量新房。 新房红通通的,床上被褥铺盖也是红的刺目,房间衣柜,箱笼,桌凳,以及她家昨天送来的镜台衣架等小件。 面积比她和双胞胎房间大多了。顶高也高。 床也大,幔帐也是新的。 苏青媖一边打量一边收拾床上的“枣生桂子”等物,一边往嘴里送一两个。 新房里苏青媖在想着吕博承的转变,外头席间被灌酒的吕博承也在想着方才见到的苏青媖,她好像没那么黑了,脸好像也长了点肉…… 只是没等他多想,就被一堆损友拖住了灌酒,脑子里的苏青媖形象也被酒气吹散了。 过了申时,苏青媖吃了吕家帮工妇人送来的饭食,略作歇息,便去洗漱,在新房等吕博承。 直到夜色笼罩,外头吃席劝酒声渐歇,苏青媖才等回吕博承。 ------------ 第二十三 协议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混道酒场,吕博承虽然被灌了一肚子酒,但回房时,眼神清明,脚步也没飘。身上虽然带有酒气,但苏青媖见他脚步沉稳,轻吁了口气。 她可不想伺候一个醉鬼。 等吕博承洗去一身酒气,今晚的一对新人同坐在一个屋檐下,四目相对时,忽然都有些尴尬。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多少有些操蛋。 两个没深入交流过,连面容都没怎么看清的一对新人,这一刻忽然相对无语。 吕博承朝苏青媖看去,一眼又一眼,显然是有话想说。 苏青媖没等来他开口,翻了个白眼。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苏青媖只好先开口说道。 吕博承显见舒了口气,他去花楼喝酒都没这么紧张,连连点头:“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那你说。”苏青媖说道。 “你,你先说。” 吕博承说完,苏青媖又想翻白眼了。没跟女孩子单独呆过?这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是要被她生吃的羔羊。 虽然她今天已做好准备要把他吃了,但他这副样子,忽然让她不好下口。 现代职业女性,赚得了钱,照料得来家庭,教养得来孩子,与其等男人出轨再来撕.逼分家产抢孩子,还不如一个人带孩子过,日子清静没那么泪水和伤心。 太多职业女性学会了独立。 苏青媖也被吓怕了。 她多少有些没安全感。更何况一夫几妻的古代。 一个人在这时代会很孤独,她想要个孩子。 “我想要个孩子。”苏青媖想到便说出了口。 “不行!”这次吕博承也不扭捏了,很是坚决地说道。 “说说你的理由。”苏青媖淡淡地看着他。 吕博承看着苏青媖黑黝黝的眼睛,里面那么深沉,淡然,他忽然又怂了。 垂了头。 良久才组织好语言,自认语重心长:“你知道的,战场上刀箭无眼,我可能第一场战役,人就没了。如果我没了,你带个孩子不好嫁人。到时候别人嫌弃孩子是个拖油瓶,他在别人家里还要遭受白眼,让你为难。” 所以他都没想今天跟她圆房。 如果他有幸回来,她能等他,到时候才是他们夫妻团圆的日子,不愁没孩子。 苏青媖听他说了一番话,对他的好意没放在心上。 两个人的观念不一样。 当初知道要嫁给吕博承,她还高兴了会。跨越了那么长的年代,有些代沟可能是不可逾越的。朝夕相处,如果同床异梦,相看两厌,还不如一个人过清静日子。 “我没想再嫁人。初次见面我就说过,我会在家等你,为你料理家事,让你无后顾之忧。你要有个万一,我也不会另嫁。将来如果你没有异心,能活着回来,我们自然是一起好好过日子。如果你有异心,我们自然一别两宽。” 苏青媖淡淡开口说道。 吕博承想了一会,才道:“那你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我们再要孩子,不好吗?这样不管有什么万一,我有了别人,还是我人没了,或者你将来想法变了,你都可以没牵挂的嫁人。” 苏青媖冷冷地看向他:“你倒挺会为我着想,这么说是觉得以后会有别人了?” “没有没有!我答应过我娘的,男人不可以有二心!我答应过我娘的,如果我娶妻,我必对她一心一意,跟她好好过日子。” 吕博承一听急得站起身来,又是摆手又是发誓。 苏青媖看着他,没怎么相信。 他爹当年娶他娘的时候,可能也没想过会再喜欢上别的女人。出轨的男人在没遇到出轨对象前也不知道自己会出轨。 “所以我们应该定个协议,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将来有二心,孩子归我,你无需再过问。” “所以,你等我回来,再要孩子不是更好吗?要是有万一,这样对你也好。” “不需要。如果我不再嫁人,有个孩子总归更好一点。立个女户,也没那么多人搔扰,连人头税都不用交。” 面对苏青媖的强势,吕博承到底没能说服她,被苏青媖拉着立了协议。 这厮虽然书念得不怎么样,字写得倒是能看。银钩铁画,自成风格。苏青媖拿起协议吹了吹纸上的墨汁,小心地把协议折好收了起来。 吕博承见她一字一字地浏览纸上的内容,有些纳闷,好像这乡下柴火妞识字一般。 两人谈妥后,接下来,自然是水到渠成,做了所有新人该做的事。 吕博承这个愣头青这一晚上,又是新奇又是兴奋,完事后,一夜未睡,看着苏青媖的睡颜,在喜烛温暖跳跃的烛光里,直愣愣地看了她一夜。 吕博承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 第二十四章 复杂 次日一早,苏青媖浑身酸痛醒来,发现吕博承正倚在床头看她,吓了一跳。 吕博承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苏青媖则白了他一眼,在他殷勤地伺候下收拾好自己,就由着那厮把她领到厨房。 吕家平时请了一个妇人,帮着做一日三餐和收拾一些家务,但不住家,每日早上来,晚上做好饭就回家,家也在镇上。 这一天,吕博承的继母没让那妇人来。 在当地,有新婚妇人成亲次日头一顿要给家翁家婆亲手煮羹汤,是个传统。苏青媖没二话。 到了厨房,打量了一番,就开始干活。 厨房里,柴米油盐酱醋,五谷杂粮,菜肉米面,都挺齐全的。厨房也比苏家的大,屋顶还高,被帮工收拾得很干净,让苏青媖省了收拾的功夫。 问了吕博承家里人的喜好,就开始动手。 见他还在厨房里转,就支使他打水烧火,那厮也干得起劲。 等苏青媖做好几样早餐,和吕博承一起端到堂屋,吕父和继母吴氏等人迟迟没有出现。 苏青媖看了看花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早餐,流着口水。起了一大早,忙活了好半天,水都没顾上喝,肚子早就抗议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油早就把菜冻上了。 再看看吕博承,捏紧双手,满脸的戾气,眼看着脾气就要压不住。 苏青媖忙拉过他:“你跟我说说家里人吧。” 吕博承鼓了一肚子的气,立刻就散了。 顺势带着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跟她说起吕家的事来。 当年吕父和吕母是隔壁村,长辈也算互相认识。吕父是个从小不安分的,地里的活不爱干,就喜欢往外跑。地里的三瓜两枣他没看上,就喜欢往外跑琢磨些挣钱的路子。 等攒了点银子就买了货各乡各村的跑,当货郎。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没几户人家愿意把姑娘说给他。老一辈的人更喜欢踏实顾家的男人。 但吕母看中了他,不顾爹娘反对,非要嫁给他。吕家高兴得很,很快就给两人办了婚事。对这个勤快又老实的儿媳也是交口称赞。 夫妻俩渐渐把货郎担子做大了,挑担子走货,变成了牛车拉货,还雇上了伙计。卖的货多了,走得地方也远了,赚的钱也渐渐多了。 没几年,吕博承就出生了,吕母就想安定下来。 吕博承外祖父母那时候唯一的儿子出了事故,还没成亲人就没了,吕母成了唯一的依靠。见女儿女婿想安定下来,大喜过望,卖了家里的几亩地,把积蓄都给了女儿女婿。 夫妻二人得了岳家资肋,很快便在枫亭镇上买了铺子,开起了杂货铺,日子蒸蒸日上,渐渐安定了下来。 到吕博承三岁时,吕父外出进货,带回了吴氏。当时她还挺着个大肚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快三岁的幼儿。 吕母倍受打击。 吕父外出进货,她一个女人忙进忙出,又是照顾乡下的公婆,又要打理生意,年幼的儿子都没顾上,丢给自家父母带,却没想丈夫转身就带回别的女人了。 吕母病倒了。 挣扎了几年,与吴氏斗智斗勇,终于在吕博承六岁那年熬不住,丢下年幼的吕博承走了。吕博承外祖父母受不了两个孩子先后离世的打击,没几年也相续撒手人寰。 吕博承成了个没人管的小可怜。 年岁渐大,看着吕父吴氏和他们的三个孩子亲亲热热的,眼里就冒火。渐渐就不爱呆家里,开始招猫逗狗,呼朋唤友,不干人事了。 苏青媖往吕博承那边看了一眼,好悬,没长残。还能抢救一下。 吕博承注意到苏青媖的目光,往她脸上看去:“怎么了?” 苏青媖摇头:“没事。” 想了想又问:“你那二弟,你确定是你爹的?” 吕博承有些不屑,嗤了声:“我倒希望他不是。但等你看到他就知道了,跟我爹几乎一个模样子刻上去的。要不然,那户人家养了他三年,也不能最后在见到我爹时,把他们母子赶出来了。” 这吴氏,啧啧,命可真好。 没被那家人浸猪笼,倒只是把他们赶出来,还过上了好日子,这运道。 趁着丈夫在外面做事,勾搭上卖货的吕父,怀了吕父的孩子,还敢把他生在那家。三年后,吕父再去卖货,还敢上前搭讪,最后被那家人撞见,母子二人被赶了出来。 啧啧,吴氏这妇人,到最后都没受到惩罚不说,还被吕父捧在手心里。给吕家生了两儿一女,洗涮了污点不说,还挺直了腰杆。从山窝窝里跳了出来不说,还过上了十指不沾水日日数铜板的日子。 啧啧。前世是给福星施了饭吧。 至于那户人家,养了别人的孩子三年,在村里还不知如何被人说嘴。估计吕父也是赔了不少,也算是个安慰。 再拿了银钱再娶门好亲。皆大欢喜。就只有苏青媖的婆婆是个苦命的。 她也是佩服她这亲婆婆,吕父当年赔得裤子都当掉了,铺子都快保不住,还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拿出全部的钱给他,还能说服自家父母卖田保住铺子。 最后弄得自己心力交瘁早早离世。 “你外祖父母离世前,应该有什么交待吧?” ------------ 第二十五 这一家子 苏青媖见吕博承眼神黯然,忙转移话题。 吕博承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 点头道:“外祖父临走前把家里的田地,都留给我了,包括村里的宅子。家里的铺子,当年外祖父过世时,是让我父亲把地契过给我的,但我爷奶不同意。最后签下协议,我占一半我爹占一半。现在住的宅子分家时也算我一半。” “就这,吴氏还不同意,非说她还有两个儿子,不能什么都落不着。”吕博承眼神讥诮,显见对吴氏非常不满。 吴氏等于捡现成的,也难怪吕博承时不时要跳起来。 又问他:“你爷奶不同意?” 对于吕父的家人,苏青媖没有了解过。 谈到他们,吕博承眼神平淡:“小时候,我娘忙着铺里的事,没空带我,就把我丢给我外祖父母。当时我舅舅已经没了,也没有留下儿女,我外祖父母就跟我爹商量,想让我改姓刘,好给刘家留条根。我娘以后生的孩子再姓吕,但我爷奶不同意。” “我娘为人大方,虽然不住村里,但每次回去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家里带。而且手脚麻利还勤快,爷奶一开始挺喜欢我娘的。但后来吴氏来了后,她会做人,嘴巴又甜,拿着我爹的钱做好人,渐渐哄得爷奶他们都站到了她那边。加上我从小不住爷奶身边,他们也有其他孙子女,对我的感情不如其他堂兄弟……” “当时我外祖父说把铺子过给我,他们不同意。可能是怕没了铺子,吴氏不再给他们养老钱吧。也可能是怕我爹对我有意见,不好好待我。” 苏青媖听了叹了口气。 这继婆婆怕是不好对付,听起来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 又问他:“你刚才没让我准备你爷奶他们的早饭,他们昨天没来?” “来了。但他们没住在这里。家里住不下。我爹在北街那边租了个大房子给他们住,他们可能今明两天就回了。” “你爷奶家里很多人?”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点头:“我爷奶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我爹排行中间,另两个儿子一头一尾,大伯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小叔家三儿一女。” “你家人丁兴旺啊。你爷奶怎么不跟你们住在镇上?” 苏青媖啧啧称叹。抚额。 人多关系就复杂,关系一复杂她就头疼。她只想过清静日子。 “我爷现在看不惯吴氏的做派,多半是嫌她妖妖娆娆的不像过日子的。我奶则嫌她抠门小气。他们住在村里,我爹出养老银子,银子放在我奶手里,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贴补哪个儿女就贴补哪个,儿子孙子都要看她脸色。住这里,她还要从吴氏手里拿钱,看吴氏脸色。” 啧啧,这奶奶是个聪明人。 又看向他:“吴氏,很厉害?” 吕博承不屑:“你看到她你就知道了。我说再多,还不如你自己看。” “你先跟我说说嘛,不影响我一会的判断。” 吕博承刚想开口,又顿住了:“人来了。” 苏青媖便站了起来,朝堂屋外看去。 吕博承坐着不动。 苏青媖斜了他一眼,也随他去了。刚来第一天,不好打破他们的处事方式。 住在宅子里的人都来了。 打头的吕父,长得很精神,个子挺拔,微胖,有点小肚子,面容严肃,大步流星,朝苏青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进了堂屋。 随后的吴氏出乎苏青媖的印象,长得比她想像中要年轻多了。不像生了三个孩子的,一点不显老,体态轻盈,袅袅款款,行动间如弱柳抚风。 啧啧,难怪把原配挤了下去。 跟在吴氏身后的是她的三个子女。 打头的是吕博祖,只比吕博承小两个月。不如吕博承高,也不如吕博承壮实,看着偏瘦弱,长是最像吕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有些阴冷的感觉。 随后是吕家唯一的女儿吕玉珠,小她哥三岁。生得很像吴氏,也一副弱柳抚风样。这两兄妹皆无视兄嫂,错身而过,眼神都不给一个。 只有最小的儿子,今年十三岁的吕博宗,叫了一声哥嫂。 苏青媖朝他微笑应声。小少年,看着还懂点事。 吴氏一进到堂屋,就招呼了苏青媖过去,拉着她的手打量。 往花桌上看了一眼,赞道:“辛苦你了,做了这一大桌,花样还多,有干有湿,有点心还有汤面。他爹,你看看,这手巧不巧?比我做得都好吧。” 吕父往桌上看了一眼,点头。又扭头打量了苏青媖一眼,心中满意,转头捧起茶杯喝茶。 而吕博承早在吴氏进来的时候就窜到花桌前坐下了。 此时见吴氏说了一堆,就是没说让青媖一起坐下,便板着脸一把拉过苏青媖,坐到他身边。又狠狠地瞪了吴氏一眼。 平时这个点早就起来去铺里盯着伙计了,生怕人家贪了钱财。今天睡到现在?还比你做得好?自进了吕家,手都没沾过水几回吧? 心里不屑,夹了一个小包子到苏青媖碗里,招呼她:“吃。” 又举着筷子往各种碗碟里通通夹了一遍,不断往他和苏青媖的碗里添,不一会就堆成一小山样。 苏青媖有些尴尬地往吕父那边看了一眼,吕父果然皱起眉头,喝斥道:“像什么样子!长辈都还没动筷。” 吕博承看着已抓了筷子在手的吕父,怼道:“你不是动筷了嘛。”眼神半点没往吴氏那边瞟。 吕父看了看手里的筷子,又往吴氏手上看了一眼,正要朝吕博承喝斥,被吴氏笑着拍了拍手。 打着圆场道:“没事没事,你不饿,孩子都饿了。吃吧吃吧。一会爹娘叔伯他们都要来,还要认亲,这一大早的跟孩子生气。” 吕博承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嘀咕:“我爹哪里会饿!昨天吃酒吃多了,撑到现在才醒。” 眼看着吕父就要拍桌子,吴氏忙往他碗里夹了一个小包子:“吃饭吃饭,别让新媳妇看了笑话。这一桌光看着就好吃,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吃上。” 说完又笑着招呼苏青媖吃。 苏青媖装腼腆低头吃,没接话。 一顿饭只听见筷子碰碗碟的声音,没人说话。 习惯了苏家打打闹闹的饭食文化,这忽然遇上吕家这冷肃的场面,苏青媖的声响都放轻了,差点消化不良。 好不容易吃完,苏青媖把东西收拾到厨房没多久,吕家祖父母便带着一家人来了。 ------------ 第二十六章 认亲 乌泱泱的一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小小的堂屋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行动都艰难。几个小孩还绕着桌子跑,一转身就碰到。 苏青媖被一堆人围着打量,她也晕头晕脑的叫着这个叫着那个。一堆人愣是没记住几个。 吕博承爷爷看起来是个讲道理的人,老人家朝苏青媖微笑,叮嘱了她几句要勤俭持家,修身养性的话。 苏青媖便恭敬地听了。 吕爷爷在家里的地位应该不低。底下的子孙看起来都很畏惧他的样子,孙子一闹,他板着脸一喝斥,几个孩子都跟老鼠被猫吓到一样,立刻规规矩矩的。 而吕博承的奶奶看起来是个面和心软的。 几个孩子都围着她闹着要吃的,她便抓了桌上的糕点就往几个孙子的怀里揣,最后被吕爷爷喝斥,才止了动作。 这俩老夫老妻,跟苏青媖的爷奶截然不同。地位倒了各个。 而吕博承的两个叔伯两个姑姑家的人,眼下看起来,还不知性情如何。都是一大家子过来,媳妇女婿儿子女儿,孙子外孙,孙女外孙女,一堆人。 苏青媖脸都笑僵了。 认完亲,吕爷爷看着这一屋闹哄哄的人,便开口对吕父说道:“生财啊,我一会就带他们回了,博寿过几天也要上战场,家里也要准备准备。” 苏青媖往那个叫吕博寿的堂哥身上看了一眼,见他一副老实庄稼汉子的形象,不禁有些唏嘘。 若论地里的活计可能他还能跟人比拼一把,但是刀.枪不说摸了,都不一定见过。 哎。只盼能活着回来吧。 见他和吕家大伯夫妻二人都是苦着一张脸,苏青媖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好在去年他已成了亲,如今妻子也有了身孕,是男是女尚不知道,但多少是个安慰。 吕家大伯母是个瘦小的妇人,悲悲切切地拉过吕博承,要他多照顾一点这个堂哥,在战场上多多照应他。 吕博承点头应了。如果能分在一个部队,自然要互相照应的。最起码生迅死迅要靠活着的那人往家里带消息。 苏青媖默默地看着他与家人的相处,虽然他对吕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对老家的亲人态度还可以。对爷奶也没什么怨怼之情。 “爹娘,不多住一晚啊?要不然让大伯姐姐他们先回去,你们二老留下多住几天。让我们也能孝顺你们几天,这新媳妇刚嫁过来,也让她伺候伺候你们。” 吴氏开口说道。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吕博承开口道:“爷奶住下吧,你们一直住我大伯家,每日还跟着下地都不得歇,正好在我爹这里松散松散。早上我二娘还跟我爹说她做饭好吃呢,爷奶留下让她伺候伺候。” 一家人目光全看向吴氏。 吴氏先是愣了愣,很快脸上又堆了笑,点头附和吕博承的话。 吕博祖阴着脸看了吕博承一眼,吕博承便斜着眼回看他。吕博祖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吕博承嘴角不屑地翘了翘。 苏青媖便见吕爷爷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见吕奶奶有些意动,喝斥道:“家里事情不多啊?在镇上躲闲!” 吕奶奶嚅嚅道:“博承也要走了,正好我带几个孩子留在镇上,也跟他亲香亲香,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 吕爷爷一想到两个孙子都被征兵征走,心里像缺了一大块似的。 特别是吕博承这个孙子,他对不起他。 儿子当年把吴氏带回来,他看在吴氏两个孩子的份上没有阻拦她进门。刘氏去世后,他们也没照顾到这个失母的孩子,让他在后娘眼皮底下过了这么多年。 吴氏面上功夫做得好,但只看博承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她平日里对博承并不好。不然博承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不可能不懂感恩。 老吕头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没有松口,对老妻说道:“先回去,过几日再来。” “爹,要不你们留下多住几天。省得过几日送博寿过来,还要再折腾一次。”吕父开口道。 “不了。几个孩子还小没人照看。你这里小,也住不下。租房子还要费钱。我们过几日再来。家里有牛车也方便。” 老吕头拒绝了,坚持要走。 吴氏忙站起来要送。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忽然对吕父说道:“爹,你不拿点银子给大伯啊?堂哥就要走了,给点银子也好让大伯打点一下,也好给堂哥置办些行头。” 吕父一愣,反应过来便点头道:“要的要的。” 转头吩咐吴氏去拿钱。 吴氏快速地看了吕博承一眼,又对吕父说道:“拿多少?” 老吕头和吕大伯那边已经在推拒了:“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你前几天给的银子还剩了些。” 吕博承便走过去,拉过老吕头的手:“爷,一码归一码。前几天给的是你们来吃我喜酒的开销,剩下的自然是孝敬爷奶的。一会走时,爷奶在镇上买些糖果点心给家里的弟妹外甥们带回去甜嘴。” 一句话把老吕头的话堵死了。 大伯母拉过挺着肚子的黄氏到吕博承和吕父面前道谢,婆媳二人又走到苏青媖面前说话。两人脸上都没个笑容。 黄氏大概是觉得苏青媖跟她同病相怜,从方才进屋一直没说话,此时倒是开口说了两句。 苏青媖看着年纪轻轻的黄氏,十六七岁,挺着个肚子,心中一叹,安慰了她几句。 那边吴氏和吕父对视了一眼,便回房拿银子去了。 而吕玉珠自乡下这一大堆亲戚过来,脸上早就写满了不耐。现在听吕博承让她娘去拿银子,朝吕博承狠狠地瞪了一眼。 给苏青媖正好看到,摇了摇头。这孩子连她娘半分功夫都没学到啊。 很快吴氏便带着一个荷包过来,塞到吕奶奶怀里。大伯母连连朝她道谢。 一家人走时,吕奶奶塞了个老银镯子给苏青媖,让苏青媖有些意外。 她也没法问,就看着老吕头带着一家老小走了。 吕父和吕博承一起去送。 直到吕博承回来,才说起这个老银镯子的来历。 ------------ 第二十七章 街市 老吕家一众亲戚走后,吴氏也带着她的三个儿女走了。 临走时一脸笑意,很是可亲。让苏青媖在宅子里和附近街市随意逛逛,熟悉熟悉。还特意说了苏青媖做的早饭很好吃,晚饭也拜托她了。 苏青媖笑着应了,目送她离开。 她大儿大女走时淡淡地看了苏青媖一眼,没打招呼径自走了,只有小的羞涩地朝她笑了笑。 苏青媖对着他们娘几个的背景吁出一口气。 等吕博承送完人回来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没让我准备午饭?” “午饭我爹通常不在家吃,吴氏和她的几个孩子有时吃有时不吃,我中午几乎不在家里吃。” “你在哪吃?” “呃……” “在外喝花酒?” “没有没有!要么在武馆要么和举业他们在一处。”说完抹了一把额头。 苏青媖斜着眼看他。 “我说真的!”吕博承冷汗都快下来了,这眼神。 “我也没说你说的是假的呀。” “那你那样看我……” 苏青媖没回应。 低头看了看手上:“这个老银镯子……刚才你奶奶的眼神有些奇怪。” 吕博承往她的手上看去,眼神有些黯然:“这是当年我娘成亲次日认亲的时候送给我奶的,这些年她一直戴在手上。” 苏青媖听完便往自己手上看去,右手捏着它转了转,只见上面刻着蝙蝠和祥云图案,有点沉手,三五两应该是有的,颜色已经发黑没有光泽。 想了想,把它褪了下来:“改天送去首饰店把它炸一炸,收起来做个纪念吧。” 吕博承往她掌心里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苏青媖见他情绪有些低,看了看镯子,想了想,便说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你娘,再给她烧些纸钱?” 吕博承愣了愣,看了看她,摇头:“等我临走前,再找一天去吧。” 苏青媖点头。 又问他:“你那后娘让我准备晚饭,一会你领我出去转转吧,我买点食材。” 吕博承一听,便龇着牙:“这吴氏,放着付了月钱请的帮工不用,非要让你来做晚饭。面甜心苦,满心算计。可惜我爹就是看不见!”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你这么大一个人杵在她面前,时时提醒她的身份,和她那段不光辉的过去,她能不堵心?再说她是跟你爹过日子,又不跟你过日子,你爹高兴就行。” 吕博承一听气呼呼地往前走了几步,把苏青媖甩在后面。 苏青媖翻了个白眼,幼稚。 非要找存在感,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慢悠悠地跟着他的后面。 走了两步,又听前面他说了句:“一会我陪你出去。” 苏青媖嘴角翘了翘。 两人回房略作收拾,就上了街。 吕博承这一上街,如鱼得水。从小混迹枫亭镇,妥妥的市井通,哪条小道小巷犄角旮旯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方向感还特别好。苏青媖转了几圈就晕头晕脑了,看哪个店都好像之前来过。 这枫亭镇人口不少,分了东南西北四区,主街也分了东南西北四条,吕家住西区,铺子则在南街。苏青媖一路走一路记,就怕迷路。 一路走来,吕博承如数家珍。 向苏青媖介绍着各家店铺,哪家价格和东西最公道,哪家东家掌柜什么秉性,哪家偷斤少两,哪家有什么八卦,比如他常去的那家酒铺掌柜惧内,都跟苏青媖说了。 “好你个吕博承,竟然在背后说王掌柜惧内,看下次王掌柜给你沽酒不!” 吕博承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个瓷实,往前扑了一步,急忙收住,扭头去看…… 就见刘举业和关暮野,卢耀祖三人正勾肩搭背地站在吕博承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苏青媖也认出他们来了。 她第一次见到吕博承时,这四人就在一酒肆喝酒。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此时吕博承已反应过来,和他们笑闹地打到一块。 不一会,吕博承就拉着他们到苏青媖跟前向她介绍。 “你们好。”苏青媖笑着朝他们点头。 “好,好。” 刘举业三人见苏青媖没有半点娇羞,大大方方的,眼睛还往他们脸上看,还是这样有些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都有些好奇地往她身上打量。觉得她好像没那么柴火妞了。 “眼睛往哪看呢!”吕博承板着脸挡在苏青媖的跟前,朝他们挥拳头。 三人笑嘻嘻地躲了,齐声道:“你还说王掌柜惧内,你看看你,啧啧……” “说什么呢!” 几个人又闹在一块。 “你跟他们一块吧,我自己随便转转。”苏青媖见他们四人一副有话说的样子,开口说道。 吕博承转身看她:“我先陪你逛逛。” “不用,我自己随意逛逛就好。” 吕博承看苏青媖坚持,只好目送她走了。 “啧啧,你还是吕博承吗?新婚第一天就出双入对,怕人家不知道你们感情好啊。还说王掌柜惧内,我看你昨晚也被收拾了吧?” 几个人笑成一团,戏谑地看着他。 吕博承白了几个损友一眼,抬步就走:“我还能陪她几天?搞不好也就这几天的功夫。” 一说起这个,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刘举业看着身边三个都要同去战场的朋友,有些伤感。 挤着笑,朝他们勾肩:“走走,我们去找王掌柜喝酒。这会他娘子不会来酒肆的,正好让他也跟着我们喝两口。” 几个人收拾好情绪便一起往酒肆去了。 而苏青媖又接着逛。她方才已经逛了一些铺子,大抵了解了一些。想着今天晚上要做饭,便准备往菜市那边看看去。 还没等她走近,就听见一阵乱轰轰的吵闹声,远远地还看到有人推搡了起来。 ------------ 第二十八章 保护费 苏青媖见着前方争吵推搡,停下脚步看去。 见这处菜市很是拥挤。乡下农人带来的蔬菜家畜随意摆在地上,有条件的搭个板子放在板子上,条件再好一点的有个板车,就摆在板车上。 那些菜被挑了推了一路,菜叶子都有些打蔫,不时被人用水泼一泼,整条街就有些湿漉漉的。 再加上家畜的排泄物,家禽野物脱落的羽毛,以及卖鱼的杀鱼、卖肉的割肉扔的废料引来的苍绳蚊子…… 整条街上显得又拥挤又脏乱。 苏青媖见不少穿戴有些讲究的妇人用帕子掩鼻而过,匆匆忙忙地连挑都不挑,找回的银子都没数,买完扭头就走。 也有些不在意环境的,也可能是习惯了,在菜摊上挑挑拣拣,跟农人讨价还价,热闹又有生气。 再看争吵推搡的那处,一堆人围做一处,听了一会,苏青媖也听明白了。 原是几个混子一大早来收摊子保护费。一个农人带来的鸡鸭蔬菜还没怎么卖出去,就要交上一大笔,有些不忿就跟对方吵了起来。 而邻近的乡人看不过去就帮着说了几句,被混子挥棍打到了,双方这就动起手来。 苏青媖往那农人的摊子上看去,见地上有个笼子,里面隐约可见被绑了脚剪了翅膀的两只鸡和一只鸭。鸡笼旁边有一半篮子的鸡蛋,以及半框的菜蔬。 应该是卖出去了一些。 这些全卖出去可能也赚不了多少,保护费就要收五十文。 农人眼里一文钱都看得大,一早上可能走了几十里,手推肩挑地辛苦过来卖钱,得的银钱还不够交保护费的,可不就急眼了。 “保护费我们不是说不交,但这也太多了,咱一早上都赚不了这么多……”年迈的农人佝偻着身躯,气弱地哀求。两个半大的孙子女紧紧挨着他,捏着他的衣角,一脸的惧意。 “废话少说!你要是光卖菜,我们也就收个十文八文的,可你看看你这,卖的是家禽!看这地上给你造的。而且早上我们来看过了,你可是挑了一笼的鸡鸭,少说也有七八只,收你五十文,都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少算了你的。” 那老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么多,就只带了四只鸡一只鸭过来,这还有三只没有卖掉呢。一只也不过赚几文辛苦钱……” 那几个混子不听:“少说废话,不交的话,你这笼鸡鸭我们可就带走了。” “可不能啊!”那老汉一听鸡鸭要被收走,急眼了,下意识就扑到鸡笼上。 旁边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 “这伙人真是要吃人了,人家一早上辛苦赚的都进他们腰包了。” “可不是吗,这都没人管了吗?这要是乡人都不敢来卖菜了,我们镇上的人都吃什么?” “就是说啊,这收个两文三文意思意思也就行了,怎么收得这么多?还嫌人家地上脏污,好像他们收了钱能给清理了一样。” 有不明真相的看着几个混子问旁边的人:“他们是县衙的吗?” 有围观的一脸鄙夷:“咱们镇上哪来的县衙?咱镇上倒是有县衙派来的散官,喏,就是前街那刘家的秀才。但人家可没说请人来说保护费。这伙人一看就是来明抢的。” 苏青媖听了一会,来龙去脉也就听明白了,又细细地打量这一条街市,若有所思。 等她再回过神来,几个混混已肩扛手捏着棍棒意气风发地走了。 从她身边经过时,苏青媖觉得其中有一人有些眼熟,扭头细看,呦,可不是熟吗。 前段时间苏母老在她的耳边提起村里守寡的花豹娘,说她守寡带个儿子,日子如何如何的难过,小青扬小青杏也老说起花豹,说村里的孩子都怕他。 那几天,苏家菜地里的菜老是莫明其妙地消失不见,她继奶奶对着花豹家的方向骂了好几天。 导致苏青媖对花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再看那花豹,人模狗样的,衣裳也光鲜,瞧着二十三四的年纪,一脸的痞子样。 因着他们娘俩的行为,附近乡里就没人愿意嫁到他家的。导致都老大不小了,还是光棍一条。花豹他娘身边就剩他这条根了,求爷爷告奶奶地想给他说门亲,只是再贪钱的媒婆都不愿上他家的门。 说亲的人家一听是他家,门都不开。 这会苏青媖见他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一手握着根半米长磨得发光的棍子,不时敲着另一手的掌心,从她身边路过。 可能察觉到苏青媖的视线,朝苏青媖看过来……可能觉得苏青媖眼熟,还拧眉作思考状。 苏青媖并不想跟他打交道,忙移开了目光,对方也没有停留。 直到他们一伙人走远了,苏青媖才移步往菜市走去。 再看那个被收了五十文钱的老汉,此时正搂着两个孙子女抹泪。 他那孙子,十二三岁的年纪,低着头,手里紧紧拽着鸡笼的拎绳,嘴唇紧抿,眼神里满是恨意。而那小一些的孙女则抱着那老汉的手臂躲着围观人的目光。 苏青媖轻轻叹了口气。 那笼里还有三只鸡鸭,可不只能卖五十文,要是被收走,得不偿失。再看他地上这一摊子,交了钱,只怕今天一天的辛苦钱没剩几个了。 苏青媖看了看他笼里的鸡鸭,发现养得很好,毛羽油亮光滑,篮子里的鸡蛋也被擦拭得很干净,菜框里的菜蔬虽被翻得乱乱的,但看得出来,菜蔬也种得极好,虫眼都没几个。 苏青媖打量祖孙三人的时候,已有围观的群众因为同情这一家子,已是围上前把他摊子上的东西都买干净了。 那老汉反应过来,一边称重,一边朝买者道谢。被众人轮着安慰了一番,祖孙三人的心情眼见平静了不少,已是拭了泪手脚麻利地帮买者捆扎起鸡鸭和菜蔬来。 最后那半篮子鸡蛋也被一个大娘买走了。 那老汉一家人千恩万谢地收拾起担子,相扶着,脚步急促地出了菜市。 苏青媖看着有些唏嘘。底层老百姓,没钱没势,过得最是辛苦。 苏青媖慢慢悠悠在菜市里逛了起来。 发现品种还算丰富,有鱼有肉、有家禽野物、有各种蛋类、山珍、河鲜、菜蔬品种也不少。 但就是没个好的规划。整条街又拥挤又脏乱,摊子围买的人多了,连走路都艰难。 农人挤挤挨挨地你一摊我一摊地随意把带来的东西摆在地上,地上又有水渍,又有污物,还有蚊虫。有些水多的地方泥泞不堪,都还没法下脚。 农人一双草鞋,身上衣裳灰扑扑的,补丁摞着补丁,脏了也就脏了,也不在意。但镇上出来采买的大多小有资财,脚上多是布鞋,妇人们身上都是长裙,一踩,鞋子就脏污进水了,衣裙也被溅了不少泥水。 有不少人都是踮着脚走的,踩到水的惊叫连连,拎着衣裙一阵抖落,脸上也是眉头紧皱。 苏青媖逛了一圈,体验感着实不好。 买了一些食材,两手拎满了,就准备往回走。 两手被占了,就不能空出手来拎裙子下摆,只能慢慢地踮着脚走。淌过有泥水的路段,低头一看,布鞋都浸湿了,里面的足衣也浸了水,裙子下摆也满是泥点。 正眉头紧皱,手上的食材就被人抢了去。 ------------ 第二十九章 家用银子 “你怎么来了?” “怎么买了这么多?”吕博承边把东西接过去边说道。 “这一大家子,买少了够你吃啊。而且这才多少,明天的回门礼我还没买呢。” 苏青媖手上一松,松了口气,甩了甩手。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裙子下摆,拎起来抖了抖,溅了不少泥点,鞋子也泡了水,足衣都湿了,她有些不适。 扭头往菜市一条街上看去,还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人气十足。 “看什么呢?” “没什么,有些想法。” “什么想法?” “还没想好。还要再琢磨琢磨。” 吕博承见她没再说,也就没再问了。见她在拍着衣裙,又道:“先吃饭还是先回去?” 苏青媖鞋里的足衣都湿了,走路都不舒服,便说道:“先回去换了衣裳鞋袜再出来吧,我还要买明天的回门礼物呢,估计你那后娘是不会给我们准备的了。” “你还指望她!”吕博承嗤笑了声。 苏青媖见他一脸不屑,又往他手上看去,这一会功夫她就买了不少东西,都是晚饭要用的食材和调料。花了她一两多银子。 问道:“帮工的周婶那里,你那后娘是给她银子让她采买还是你后娘自己去采买?” “周婶自己买。最初是吴氏采买的,就她那抠门样,生怕周婶谎报了菜价。不过她也没买几天,就不干了。说菜市又脏又乱,味道还不好闻,她心疼她的衣裳鞋袜。” 啧啧,吴氏这一山里连衣服都买不上一件的穷姑娘,嫁了人境况也没多好,但一遇上吕父,就翻身当少奶奶了。 “那如果以后她还让我做饭,你说我是不是该向她要家用银子?你手里这些东西花了我一两多呢。” 苏青媖有些心疼。 她就二两压箱银,吕博承这些年也只不过攒了十几两,还被她花了好几两。剩下的她还想等他走时,都给他带去傍身。 那她就净光了。如果吴氏还不给她家用,那她可不干。 吕博承一愣,才反应过来,手上这沉甸甸的东西花的都是他们小夫妻俩的银子。 气得连甩了两下手:“回去我就找她要去。不,不找她,我直接找吕生财!今天头一天认亲,他没任何表示不说,还想着花我的银子!哼,回去非得刮他一层肉!” 苏青媖见他一脸的不忿,还有些幼稚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那吴氏没半点自觉,吕博承从铺子拿不到半分银子不说,还不给他月例。他自己一个人十几年来才抠索着攒了十几两,现在还要花用他的银子。 可不就急眼了。 两人回了吕宅,苏青媖去换衣裳。 好在那天她用吕博承给的银子扯了好几匹布,做了几身衣裳,不然都没替换的。嫁来镇上,还穿着以前补丁打补丁的衣服,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出门。 等苏青媖刚换好衣服,收拾好,吕博承就回来了。 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银子,一脸的得意。 “吕生财只想给二两,我抠了他十两。把他给气的。还说什么做生意不容易。呸,一个杂货铺是赚不到什么大钱,但吴氏和她那几个兔崽子就花得少了?每个月又是扯布做衣服又是买首饰,我才花他一点就跟剜了他的肉似的,呸!” 苏青媖见他歪在椅子上抛着手里的荷包,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疼。 没娘疼的孩子,还不会哭,越是逆着性子刷存在感,越惹人厌烦,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吧。 “看我干嘛?”吕博承扭头问道。 “看你好看。” 吕博承一听脸都红了:“你,你这人……” 把手里的荷包抛在桌上:“你快点,磨磨蹭蹭的,我都跑一趟南街回来了,你还没好。” 苏青媖翻了个白眼,这人就不配她心疼。把荷包收好,出了门。 两人出了吕宅,找了一处据吕博承说店虽小味道却极好的小店,进去点了两个菜,两人便吃了起来。 “挺好吃的。” “是吧,我说的没错吧。你别看这个店不起眼,可在镇上都开了十来年了,味好量大,价钱还不贵,一般人都找不到这地方。”吕博承很是吹嘘了几句。 嘴里的饭都没咽下去,又说:“以后你如果不想在家吃,就到这里来,老板人好,做活精细,还干净卫生。” 苏青媖点着头打量这间小店的时候,那店家听到了吕博承的话,走过来笑道:“还是你小子会吃,这是新婚妻子吧?” 吕博承忙跟店家介绍苏青媖。双方打了招呼。 那店家笑着对苏青媖说道:“以后吕小子不在,你一个人也只管来,想吃什么,大爷给你做。” 苏青媖微笑着点头。 两人吃完饭,走在路上,吕博承才说起这店家的故事。 儿子上战场却了,七八年了都没回来。夫妻俩也不相信儿子死了,一直没挪窝,儿媳妇跑了,两口子就带着孙子女一直开着这家小店,说要等儿子回来。 苏青媖回望了一下这间小店,有些感慨。这个朝代时不时就征个兵,驱完外敌又内战,内战完边境又不安稳了,时不时就征一次兵。 苦的都是老百姓。死了的便死了,活着的日子还是要过。 两人逛了一圈,买好了明天的回门礼。被吕博承一路拉着介绍,苏青媖对这枫亭镇也算是了解了不少。 晚饭时,苏青媖的手艺得到一家人的称赞。吴氏刚起了话头,打算压榨苏青媖让她继续做饭时,就被吕博承摁下去了。 “二娘,你就知道让我娘子做饭,今天的花销是不是要给我娘子?总不能以后都要我娘子用嫁妆养一家人吧?” “她能有什么嫁妆?”十五岁的吕玉珠抢话道。言语间没有一丝尊重长嫂的意思。 “她没有嫁妆还不是你娘聘下的?这时候来挑嘴!听说你娘给你哥找嫂子都找到县里去了,怕是能给咱家带回不少嫁妆来,将来搞不好你娘能帮你抠下一份。” 吕博承朝吕玉珠怼道。 “你!”吕玉珠气得朝他瞪眼。 吕父狠拍了一下桌子:“就不能好好吃饭!” 看了吕博承一眼:“今天的花用我不是给你了?” ------------ 第三十章 金锭子 吕博承看了吕父一眼,痞痞地说道:“你给我了吗?那十两银子不是给扬威武馆的学费吗?人家馆长费心费力教你儿子,好让你儿子能在战场上多活两天,你连学费都舍不得给?太小气了吧!大家都在镇上讨生活,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也不怕在马馆长面前抬不起头来,啧啧。” 吕父被他怼得气不顺,而吕博承见吕父被气得直喘粗气,反而高兴地抖起腿来。 “给他拿二两银子。”吕父朝吴氏说道。 “二两不够。” “这一桌菜二两还不够?你怕不是想捞进自己口袋吧?”吕博祖阴着脸说道。 吕博承见吕博祖跳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他:“我不像你!每天都想着法子要银子,要不到就去铺子里拿!又是买纸又是买墨,又是要请师长同窗吃饭送礼的,家里的银子你可不少花!” “你!” “我什么?我说得不对?” “好了,成什么样子。二两不够你还要钱干嘛?”吕生财打断了斗鸡眼一样的两个儿子,颇为头疼的问道。 “二两是菜钱,明天买回门礼的钱呢?我光身就去啊?如果说以后两个弟弟娶了娘子,各房自己备回门礼,那我没话说。而且明天娘子她堂兄成亲,不得上些礼钱啊?” “再说了,哪家武馆授课只收十两银子的?你也好意思拿出手!再说我都为家里上战场博命了,不得置办些行头,买把趁手的武器啊?还是你巴不得你的大儿子一上战场就去找你那可怜的原配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吕父朝吕博承喝道。 吕博承嗤笑了声,抖着腿没看他。 “你不是说你师父把你当儿子看吗,这么久也没收过学费……”吴氏忽然开口说道。 吕博承一听腿也不抖了,朝她嗤笑道:“我师父不收学费,那是他人好,看我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咱吕家那是讲究人家,不是那等背地里与人勾勾搭搭,行腌臜事的人家。我师父不提咱还能当不知道?再说了,咱家又不是没钱。而且你吕东家没有面子的吗,是不想在枫亭镇上混了?” 吕父被吕博承一番话怼得气越发不顺,瞪了吴氏一眼,对吕博承没好气道:“一会你来找我拿。” “好勒。还是爹你大方。你儿子都要上战场博命了,再不给他花点,你将来都见不到你这个亲亲大儿子了,将来要是想得慌见不到了可怎么办呦。” 吕父被他一翻话说得,饭都不吃了,拍下筷子就起身走了。 吴氏看了吕博承一眼,也跟着走了。 吕玉珠狠狠地瞪了吕博承一眼扔了筷子也走了。吕博祖照例对他兄嫂无视,也挺直腰背走了出去。 而吕博宗好像还没吃饱,见父母兄姐都走了,长兄长婶还坐在桌上,有些无措。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起身,含糊道:“我吃饱了,大哥大婶你们慢慢吃。”说完,也跑了。 苏青媖还没回过神来,人就都走光了。 “看什么看,快吃。”吴氏母子几个走了,对吕博承没有半丝影响,胃口还好了不少。对着一桌菜,招呼着苏青媖。 “啧啧,你刚才说那么多,也不怕你爹暴起揍你。” 吕博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怕他!最好他把我揍瘸了,正好不用去战场,换他最疼爱的二儿子去。我呢刚好在家里躺平了吃喝,花他的吃他的用他的。” 啧啧,这志向还真是伟大。她也想躺平了当条咸鱼。可惜看这货的样子,她一时半刻还躺平不了。 晚上梳洗好,苏青媖要躺进被窝时,吕博承回屋,扔给她一个荷包。 “你爹给你拿钱了?多少?” 苏青媖边问边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出来…… 碎银子没有,一大锭金子滚了出来。苏青媖目瞪口呆:“金子?” “瞧你那样,没见过金子啊?”吕博承颇有些看不上她那副样子。 “金子耶,这么大一锭,还真没见过。这是多少?”苏青媖拿起那锭金子左看右看,金子黄灿灿的光辉差点闪瞎了她的眼,就差没往嘴里咬上一口确认真假了。 “五两。” “五两?那不就是五十两银子了?你爹今天这么大方?” 吕博承往椅子上一歪,嗤笑:“他儿子都要去战场了,搞不好马上就要去见我那可怜的娘了,他还舍不得给我配副趁手的武器吗?他怕我娘半夜里来找他。也怕被人知道戳脊梁骨。” 苏青媖沉默了下来。 把那锭金子重新放回荷包:“怎么不要银子或是银票?这么大一锭也不好花用啊。而且这些够给你买副趁手的行头了吗?” 自古好的武器价钱都不低。 “要金子是给你要的,给你压箱,将来留给咱儿子。” 苏青媖听完白了他一眼,不过一个晚上,小蝌蚪可能都没有,还儿子。不过又莫明地有些感动。 “你给了我,你不买行头了?” “我要什么行头。现在朝廷都给配。再说新兵蛋子带得多了,不过是让老兵油子和上面的人搜刮罢了。” 苏青媖默了默:“那可以备副短小不显眼的,做为防身。” “不用。我师父有把吹毛可断的匕首,说到时候给我防身。” 提到他师父,苏青媖看着荷包又问他:“那不还得给你师父束脩银?” “不用。我师父是真喜欢我才收我的,要是给他拿银子他还会生气。师父要是看不上,别人就是捧着银子求上门去,他都不收。” “那……”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道:“到时候,我走时,带你去见见我师父,也好让他和师兄弟们认识认识你,好在我走后多关照关照你。” “好。”她也想认识认识这位马师父。 吕博承从小没娘,爹也不太管,好在有个师父愿意教他一些本事。 等苏青媖把荷包收了起来,吕博承又扔给她一个荷包。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这又是什么?银子?就不能一次性给我?我刚放好。” 吕博承也白了她一眼:“你眼里就只有银子。” “不然呢。你不想要银子?”说完捏了捏手里的荷包…… 手感不对:“不是银子?难道是银票?” 吕博承一副她掉进钱眼里的样子:“你儿子的爹还吃着家里呢,上哪给你搞银票。” 啧啧,还儿子的爹,小蝌蚪有没有找到家门都不知道。 “你那什么眼神?”吕博承见苏青媖斜着眼往他不可描述的地方看,侧了侧身问道。 “看废物的眼神。” “什么?”吕博承以为自己没听清。 “没什么。” 苏青媖说完打开荷包看了看,是三份契纸。一份地契一份田契和一份房契。 ------------ 第三十一章 儿子要紧 见苏青媖认真的在看契纸,吕博承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识字?”上次看协议也看得这么认真。 “我不能识字?” 吕博承一听,忙从椅子上起身,凑到她跟前,盯着她的脸打量:“你当然可以识字,不过就你家那条件,你那继祖母能让你去识字?” 苏青媖推开他:“你管我怎么识字的。我识的字可不比你这学渣少。”说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吕博承摸了摸鼻子,什么渣?以为他听不懂吗,不就是说他不好好读书没功名吗。哼。 他读书是没什么天赋。但小时候也是用过功的,他爹老是称赞二弟念书好,他不甘心,也曾没日没夜地读过书,就想争口气。 但最后还是没争过。 后来看他爹一副扶不上墙的目光看他,他就彻底放弃了。 读不好书又能怎的?能少了吃穿?还不是杵在他心爱的儿子面前。他才是长子。若在大户人家,他心爱的儿子那就是庶子!他才是妥妥的原配嫡妻嫡长子!家业什么的,能有他那些庶子女什么事? 不过在得知被征兵要上战场的时候,他后悔了。 后悔以前跟吕生财置气,没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出来。 “将来,如果有了儿子,一定让他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出来。”吕博承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苏青媖扫了他一眼:“儿子儿子,还不知道你有没有那运气。就是有那运气,也不一定就是儿子。” “是女儿也行啊。将来让她找个有功名的女婿,以后我外孙也不用上战场博命。” 想的倒是长远。 苏青媖没理他,翻着手里的几张契纸…… “下河村?你外祖的?” 吕博承凑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几张契纸,眼睛盯着看,目光里有着怀念。 “我外祖父走时给我的,说是给我傍身。小时候,吴氏还怂恿我爹要把它们收走,我爹见我不给,也没强要。但我那时候还小,这些年外祖家的田地都是我爹找人租赁的。租子钱也由我爹收着。” “你就没要过?” “要它干嘛?我可不想被吴氏说嘴,说我在家吃白饭。我得让她知道我吃的是我外祖留给我的银子,可不像她生的那三个,才是真正吃白饭的。” 啧啧,这傲娇样。未成年的儿子吃老子的,那不是应该的?还自己掏银子吃喝,跟后娘置那个气。 “那以后……” “以后当然是我们自己收着了。我都成亲了,有娘子孩子要养。再说了,我马上都不吃家里的饭了,我娶回的娘子,难道吕家还养不活,要吃婆母和自己的嫁妆吗?成亲前我就跟我爹说过了,以后的租子给你收着。” “你不怕吴氏闹起来?” “哼,她有什么好闹的。这十来年,我外祖家的那十来亩田,我年年吃着都有剩的。要不是不分家不能置产,她都要给她生的那几个买田买地了,看着我那十几亩田娘几个早就红眼了。就是没置田置地,可也没少往自己兜里捞。” 苏青媖见他不忿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你那十几两银子,是不是也是从你爹那里捞来的?” “他们都捞,凭什么我不捞!我不捞,我爹也不会主动给。即便我朝他要了,他还问东问西的,那几个朝他要,就大方的很。哼。” “我小时候傻,不屑朝他伸手要钱花。但看着那几个时不时地跟他撒个娇要钱花,买吃的买用的,还特地跑我面前得瑟,我又不甘心。我爹那人,我不朝他要,他还以为我不要。那几个倒是要得勤,我给他省钱了还落不着好,那我为什么不要?” “早些年得了钱就跟朋友出去喝酒,东花西花的,也没存上几个。手里就只有那十几两了。” “那天给我的是你的全部了?没自己留点?”苏青媖问他。 “我是那样的人吗?都给你了。” 苏青媖笑了笑:“我要是花完了呢。” 吕博承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花完就花完了呗,给你了就是你的。以后没钱了就跟吕生财要,没道理我都博命去了,还让我娘子自己养自己。” 苏青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微动。 良久,才道:“以后我就好好经营你外祖家的田地,再找点路子挣些银子。我一个儿媳妇朝你爹要钱花,像什么样子。” 吕博承浑不在意:“那是他应该给的。他要是懂事,就应该交待吴氏每月给你家用。像大户人家那样,每月发给我们月钱,而不是我们朝他要。不过吴氏那人是个抠门的,即便吕生财交待她,她也不一定愿意给你花用。” 说完见苏青媖没说话,又问她:“你想做什么?像我爹一样开铺子?” “我没想好。” 吕博承看了她一眼:“开铺子很辛苦的,又要看店又要进货,碰上脾气不好的客人,还要受人刁难。嫁进吕家还要你抛头露面挣银子,我成什么了?就是吕生财面子上也挂不住。你把我外祖家的田地租子收好,省着点花用,哪怕将来有孩子,也够用了。再说,吕生财也不会看着你们没饭吃的。”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伸手朝人要钱就不是她的性格。 婆母又不是亲的,儿媳妇伸手朝公爹要钱花像什么样子!她做不来。 便说道:“你不用为我想太多,我会自己琢磨。你还是想想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吧,当个寡妇名声可不好听。” 吕博承听完沉默了下来,他不想活吗?他想活。 一躺到床上,只要想到将来在战场上他血肉模糊,身首异处的样子,他就合不上眼。 苏青媖收好契纸,见他还在沉默,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得过一本兵书……” “兵书?真的吗?”吕博承两眼锃亮。 苏青媖躲着他发光的眼神:“应该是真的,我明天回我娘家找一找。” “好好,你回去好好找找!我书读的虽不好,但兵书我还是会看的。我师父在战场上拼杀多年,也给我讲过一些。我最爱听兵书谋略了。” 嗯……兵书嘛,她倒是能默写一本出来,可是即便明天回去也没有现成的啊。 嗯…… 算了,不想了,明天回去再说。睡觉。 “啊,睡了?你还没说你怎么识的字呢?兵书又怎么得的呢?”吕博承对着已经爬上床的苏青媖喋喋不休。 眼见着她已经把幔帐放下来了,想了想,兵书什么的也不要紧,明天回岳家就能得了。眼前还是生儿子要紧。 娘子不是想要个儿子吗?嗯,他待会一定好好努力。娘子一定是觉得他走后,她一个人太孤单了,才想要个孩子傍身。 嗯,还是生儿子要紧。 吕博承想通后,兵书什么的一抛脑后,急急上床生儿子去了。 苏青媖配合着他的动作,脑子里乱乱的,怎么觉得她和吕博承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了?明明才认识没多久,面都没见上几回,也不过才成亲两天。 见鬼了。 算了不想了,男人什么的不重要,一个人在这时代太孤独,混吃等死,没期待感。还是生个儿子玩玩吧。 女儿?也行。 ------------ 第三十二章 什么最靠谱 次日,吃过早饭,一对小夫妻准备回门。 今天还是苏又文成亲的日子,不能回去的太晚。苏家也请了吕家一家人,但吕生财忙着去平川县进货,吴氏及她的三个孩子不去。说跟着回门的儿媳妇一起回娘家没这个规矩,暗示苏家选的日子不好。 苏青媖没强求。 多你们一家不多,少你们一家也不少。好在吕父给了礼钱。 吕博承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带着回门礼,就往桥头村走。 吕博承扶着苏青媖上了马车,在路上关心备至,生怕他昨晚孟浪伤到了她。苏青媖安心享受他的照顾,闭目养神。 刚开荤的年青小伙体力惊人,探索欲极浓。苏青媖因为有她自己的目的,咬牙忍受。 她现代的姨妈,年青时和姨父约好了丁克,两个人吃着五六套房租的租金,没有正经工作过。年青时游山玩水,好不惬意。到年纪大时,姨父接回一个儿子。姨妈直接就崩溃了。 闹了很久,两人离了婚。 现在姨妈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逢年过节一个人总是觉得孤单。出门但凡看见小孩子,都会不错眼地盯着看,后悔年轻时没要个孩子。 而苏青媖的一个闺蜜,年轻时事业心强,打掉了两三个孩子,现在想要孩子了,却已经怀不了了。吃中药调理,做试管,总是怀不上。最后婚也离了。前夫转头另娶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她心态也崩了,工作也总是出错。没事就一个电话把苏青媖叫过去,抱着她哭。 苏青媖就有些怕了,她恐婚。 她对男人渐渐没了安全感。但她又怕孤独,想要个孩子。 苏青媖乱糟糟想着前事,在晃悠悠的马车上晕晕欲睡。睁开眼定定地看了吕博承一眼。 吕博承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怎么了?” 苏青媖摇头,看了他一会,道:“我们签过协议的,你记得吧?” 吕博承没想到苏青媖在回门这一日,忽然跟他说起这个话题。有些无措。 想了想,点头。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好多,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如果我有幸活下来,我就回来找你,有孩子也好,没有也罢,我都跟你一起好好过日子。” 苏青媖看着他,望见他黑黝黝的眼睛里。 然后又闭上了眼。 “你不相信?”吕博承扬声问道。 苏青媖没说话。 “你不会觉得两个晚上,定是怀上了,就把我踢开了吧?”吕博承有些着急地摇晃着她。 咬牙切齿。这女人把我当成什么了?提供种子的工具?好气。 如果苏青媖知道他的内心,一定会点头,对,就是把你当工具人了。 苏青媖挥开吕博承的手,继续闭目养神。才成亲,哪里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内心了。 这操蛋的古代,三妻四妾,不是常见的事吗?只要有钱,有势,后院塞多少女人都没人管。别人还觉得羡慕,说明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最起码你有钱养得起。 不论古今,女人一弱势,就会被打压。什么都没有钱靠谱。 吕博承没等来苏青媖的回应,气呼呼地也转身闭目养神去了。 昨晚他辛苦了一晚上,这女人就这么待他。哼,好气。 不过,吕博承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总想往花楼跑了。以前总想不通那些男人一见到女人就两眼放光,他还觉得他们魔怔了。 现在自己尝了滋味,嘿嘿,怪不得说女人孩子热炕头呢。 睁眼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虽然还是很黑,不白又不胖,身上没半两肉。但是吧,嘿嘿,也还行,性格坚韧,应该是能守家的女人。 又咬牙,臭女人,竟然不相信他!他都在他娘面前发过誓的好嘛,他绝对不会像他爹那样见异思迁。 臭女人。哼,以后你就知道了。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活下来,活下来才能让这臭女人相信他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 夫妻二人各想各的,马车晃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桥头村。 桥头村今天格外热闹,同时有三家在办婚宴。 今年村里几乎一大半的人家被征兵丁。这年头讲究子嗣传承,有钱没钱的,都会给家里的孩子成个亲,想给他留条根。虽说家里有条件的有女儿的人家避之不及,但总有条件更差的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苏青媖二人到了苏家里,就见家里热热闹闹的,里外都摆上桌子椅子,桌上还贴着红囍字。还没开席,椅子上还没坐人,但已有不少小童绕着桌子奔跑嘻闹,热闹又喜气。 “姐!”双胞胎眼尖看见了她,朝苏青媖跑了过来。 “哎。跑慢些。”苏青媖张着手迎向他们。 “姐姐,我好想你。”“我也想。”“姐姐也想你们,有没有乖乖的?”“有。” 姐弟三人亲热了一会,两个小东西看到笑眯眯站在姐姐旁边的吕博承,眼睛眨了眨,又看了看苏青媖,朝吕博承软软地唤道:“姐夫。” “哎。”吕博承声音洪亮的应了。 这厮,怕人听不见吗?笑成那个样子,有什么兴奋的。 吕博承第一次被人叫“姐夫”,那感觉,特别的不一样。 兴奋地当场就把一个礼包打开了,从里面捧了一大捧糖果塞到两个小东西怀里,见周围又围上来一堆小孩子,也一一地派发给他们。 把一堆小孩高兴得不行,甜甜地道谢:“谢谢媖姐夫。” “不谢不谢。”一张嘴快咧到耳根了。 苏青媖没眼看,进去找她爹娘去了。 进去了才发现她爹娘忙得团团转,只来得及跟她打了招呼,就忙去了。 苏青媖跟家里人都打了招呼,环视了一周,发现大姑二姑两家子还没来,她大姐和丫丫也不在,问她娘:“娘,我姐没在家住啊?不是让她住到今天才走吗?” 苏母手下不停,叹了口气:“你姐倒是想住,但又怕那家人说她躲懒,你才出门,她就带着丫丫回去了。说今天再过来。” 苏青媖叹了口气。结了婚就身不由己了。 想在娘家松散几天,还得看婆家人的脸色。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女儿来回奔波,就她姐那个性子,怕是舍不得坐车的。这得起个大早,抱着丫丫走那么远的跑…… 唉,还是要赚钱啊,赚多多的钱,才有底气。 苏青媖放好东西,准备去帮她娘的忙。堂姐苏春兰见她回来,过来找她说话。 苏春兰是苏二河的长女,苏又文的亲姐,比苏青柳大一岁,却比她晚嫁一年,现在还没有身孕。也以此为由,她男人才没去征兵,而是她二伯哥去了。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苏青媖也见到了她男人,打了招呼。 她男人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家境还算不错,比苏青柳嫁得好多了。家里大伯哥二伯哥都当兵去了,这最小的儿子家里千疼万宠的,苏春兰日子过得很不错。 聊了几句,苏又文便要出发去接亲了,两人便一起去帮忙。 今天苏家摆了几十桌。苏家家境一般,人口多,半大孩子多,家里也没太多余粮,几乎一年挣的也仅够一家人一年的口粮,这次苏又文成亲还是拿的苏青媖的聘金才娶得上亲。 但是家里的孙辈头一个成亲,老苏头倒也舍得下本,席开几十桌不说,还把苏又文捯饬得很体面。也应了对方的要求,从镇上雇了一辆喜车,大马披红挂彩拉着,特别喜庆。 为了赶吉时,接亲队伍很快就出发了。 苏母这才有空闲下来,和苏父二人拉着苏青媖和吕博承到大房说话。 今天还是苏青媖的回门日,是青媖的好日子。刚才苏家人也围着吕博承打趣了一轮,把他整得面红耳赤的。 苏父苏母打量吕博承,观他的为人处事,很是满意。心里高兴,脸上便露了笑。吕博承轻轻松了口气,就怕岳父岳母对他不满意,给脸色看。 一家人才说了不大一会话,陪同去接亲的苏又武大喘气地跑回来,说出事了。 ------------ 第三十三章 加钱 苏青媖正跟苏青柳边说话边逗丫丫玩。 “姐,你怎么不在家住,今天又要起一大早赶来?” 苏青柳叹了口气:“青媖,你也嫁人了,要知道婆家和娘家是不一样的。在娘家虽然也要干活,虽然也累,但不用小心翼翼地看谁脸色。” “我即便嫁人了,也不需要看谁脸色。” 苏青柳听完苦涩地笑了笑,觉得她幼稚:“你是刚成亲还不了解,嫁了人哪里还能跟在娘家一样。” 苏青媖没说话。大家平等相待就好,她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正说话间,苏又武就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喘着粗气:“爹娘,出事了,我嫂子接不回来!” 啊? 一家人全围过去,什么叫接不回来? 苏又武狠灌了两大碗水才把事情说清了。 原来是苏又文那岳母狮子大开口,要上轿钱。 前几天她就来家闹过,说苏青媖聘金是五十两,她女儿才得了十两。同样是嫁女儿,没道理差这么多。当时苏青媖继祖母跟她吵了一通,最后还是老苏头拍板多给了五两银子,才把他们一家人劝走。 本来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临出门,又出了幺蛾子。非要上轿前再给二十两银子才给接走。 苏又文等人去接亲,哪里随身带着银子的?即便带了,农家穷门小户的,谁带二十两?一家人一年都存不上三五两。 这不就僵持了吗。 苏家要接人,刘家非不让。 苏又武刚说完,王氏就跳了起来:“放屁!还要二十两!她女儿是千金大小姐啊,要二十两!之前非要我们出嫁衣,非要到镇上租马车,我们都依了,这临了又狮子大开口!打量我们是软柿子好捏是吧?” 冯氏也非常不痛快。 千挑万挑,挑了刘家这个,媒人说她家虽然穷,但她本人手脚麻利,又勤快,从小帮着带底下几个小的,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她也去调查过,发现她们村谈起她,无不交口称赞,这才定了她。 没想到她娘竟是个搞事的!提了这个意见,又提那个意见。现在还要再给二十两才接人。 冯氏心里对刘家这刘草芽顿时心生不喜。 苏二河暴脾气立刻被激起来了:“不接就不接了!我儿子上哪找不到一门亲!人长得又不差,非得找她刘家做亲家。倒是他刘家闹了这一出,将来她还能不能把刘草芽嫁出去还两说,她手里还有几个未嫁的女儿,我看有谁敢上门提亲!” 没有人接话。 老苏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现在跟她们置什么气。现在是你儿子马上要走了,就这几天的功夫哪里能找到合适的人家!说亲都跑不及。” 冯氏一听急在心里。媒人是她找的,她最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就这几天的功夫哪里能找到一门合适的亲。 现在还是要想法子把人接回来再说。哪怕接回来再把人休了,她儿子面上也好看。她刘家做初一,她就做十五,让他们看看他家女儿是怎么在她眼皮底下过日子的。 想通后便说道:“爹,娘,我们还是得想法子把人接回来再说……” 王氏一听打断了她的话:“怎么接?你没听又武说刘氏那贱妇要二十两才让把人接走吗?二十两是你二房出,还是你冯家出?” 冯氏的娘家人也正围在一旁,听了王氏的话跳了起来:“我家出什么钱?又不是我家娶媳妇!” 老苏头见亲家跳了起来,瞪了王氏一眼,忙安抚了冯家几句。 苏春兰看了看她爹娘着急上火的样子,提议道:“娘,要不我们凑凑银子?” 她夫婿在旁边一听,赞同地点头:“嗯嗯,我和春兰拿一两。”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吕博承一听连襟都发话了,他做为新女婿不好不表态,便张口说道:“那我和青媖也拿一两。” 苏青媖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看向她爷奶。 王氏显见是不满意的。老苏头则有些欣慰,对着两个孙女婿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苏母在一旁皱了皱眉头,看了苏父一眼,但她没有说话。 苏春兰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两个孙女婿表态外,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她二姑也没开口,不禁有些急了。 正要开口,苏青媖找断了她:“春兰姐,咱家恐怕也没有多的银子。要有,还得给又文堂哥置办一身行头,再给些他带着傍身。再说,如果今天答应了那刘家,将来她要是狮子再开口,又要怎么办?将来堂哥有个好歹,我们家怕是辛苦挣的都要填去给刘家。” 在场的人听了,都觉得有理。就刘家那样,决不能助长他这个气势。今天满足了她,明天再来要,是给还是不给? 十五两在乡下娶个亲,已经不少了。又是要婆家准备嫁衣,又要鼓乐吹打,又要喜车,现在出门又要加钱。哪里有这样的。 如果苏家开了这个头,万一将来桥头村的小伙娶亲时,女方出门前都要加钱,是给还是不给? 就不能助长这个势头。 王氏急得冒火,她亲亲大孙子娶亲,是同天村里摆的酒席最多的,这眼看其他家里都接新娘子回来了,就她家要加钱! 恨得直咬牙:“这刘氏,我就知道她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就那刻薄样,竟拿亲女儿来卖钱!也不想想她闹了这么一出,她女儿将来在婆家还怎么过日子!” 王氏骂骂咧咧,来的客人都在围观,听着她骂。 老苏头最后听不下去,打断了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把人接回来。” “接什么接,不接!娶不到媳妇,我明天就上人牙子那里给又文买一个回来洞房。都是女人,只有她刘家的女儿能生儿子啊?不接!打发人去让又文回来,再把十五两聘金要回来,嫁衣、聘礼、租喜车的钱也要跟她家算!有这银子,我都能给又文买两个女人回来了,总有一个能给他留个后。” 王氏一说完,冯氏眼睛一亮。 附合道:“娘说的对,我们把钱要回来,明天就上人牙子那里给又文买两个女人回来,两个中总有一个能给又文生个儿子出来的。”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冯氏眼睛亮得惊人,一扫方才着急上火的模样。 苏二河已经在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苏青媖被这婆媳俩的话惊呆了。还能这样? 吕博承也是一脸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围观的来喝喜酒的都是苏家的亲戚,自然都是站苏家这一边的。对刘家的不要脸操作也是认为不要给钱,不要助长刘家的气焰,对王氏和冯氏要买人的提议表示了支持。 正当苏又武和两个亲戚家的半大小子要跑去把这个决定告之接亲队伍的时候。门口有人大声喊道:“你们看那是谁?” ------------ 第三十四章 自己跑来了 院里的人齐齐朝外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红嫁衣的女人,拎着一个小包袱,正小跑着朝苏家这边来。 “刘草芽!” 啊?什么!刘草芽? 苏家人全挤到门口。定睛一看,果真是刘草芽。这,这怎么自己跑来了? 刘草芽跑得气喘吁吁,头发都跑散了,见到一大堆人围着她,有些害怕,头埋着,捏着包袱的拎带,有些无措。 “你,你怎么自己跑来了?”王氏挤过去问道。 见她脸胀得通红,苏青媖说道:“先让她进来说吧,喝杯水让她缓一缓。再让人去通知接亲队伍。” “对对,又武,快去通知你哥,人自个家来了!”苏二河先是一脸懵,反应过来忙抬手招呼苏又武。 苏又武也是一脸懵,呆呆地看了看一身嫁衣自己跑过来的新娘子,张大嘴巴没动。被苏二河一大掌拍到后背,才反应过来,带着两个亲戚家的小子风一般地跑去报信了。 “我,我,我娘把我藏在山上,让我哥守着我……说是,说是等你们给了钱,再让我下来。我,我不同意的……后来,我姐和姐夫引开了我哥,我就跑了过来……” 刘草芽说着经过,头都不敢抬,两手紧张地拽着衣角转圈。 众人听完一阵唏嘘。 这刘家妇人,眼里只有银子,怕是没想过女儿以后在婆家的日子吧?但凡有点气性的,想到今日接亲受到的侮辱,都会挫磨她女儿吧。 啧啧。这刘草芽怕不是捡来的吧。 围观听真相的人听得目瞪口呆,这操作。没见过这么死要钱的人家啊。真是长见识。 吕博承在苏青媖耳边感慨:“比我那后娘还狠,面子都不做。”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 见刘草芽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紧张地手都抖起来了,看了夏荷和秋菊一眼,说道:“你们俩个把嫂子扶到你们的房间坐一坐,等又文哥回来再扶出来拜堂,在屋里陪嫂子说说话。” 夏荷和秋菊一听,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看了几位长辈一眼,便一左一右去扶刘草芽。 等三人出了堂屋,屋里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苏二姑更是反应强烈,说是没见过这样的亲家,眼睛都钻钱眼里了。还特地交待冯氏,以后要看好刘草芽,别让她把家里的东西都往娘家搬去了。 “她敢!”王氏跳了起来,鼓着双眼,看着刘草芽的方向,满心不喜。心里已是想着各种挫磨她的手段。 苏青媖见状摇了摇头,为刘草芽今后的日子担忧。 对于她今日的举动,苏青媖是赞赏的。看她的样子,怕是在娘家没少做活,亲娘只想把她卖了换钱,怕是对她没好到哪里去。跑到好些的婆家来,也许还能换个活法。 嫁谁都是嫁,苏又文看起来还不错,风评也好,苏家也没传出虐待谁,日子虽不是多好,但比刘家清静。 能自己跑过来,应该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性格坚韧,将来苏又文要是有个好歹,应该是个能守家的人。只要她自己不作妖,将来苏家也有她一口饭吃。 过了一会,接亲队伍回来了。 大家挤出去看,发现刘家的人没跟着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怎么那家人没跟着回来?”苏春兰问道。 苏又武开心地咧着嘴:“我悄悄跟哥说的,那家人只以为我们出不起钱,不接亲了,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走了。还嚷嚷说我们要是再回头,可不止二十两了。呸,谁愿意给二十两谁给,我们可不给!” 王氏一听,拍着大腿:“快,快去拜堂!只怕一会刘家人就会反应过来人跑了。” 大家一听,深觉有理。 忙搀着苏又文,急急把他拖到堂屋准备拜堂。刘草芽也被两个小姑子扶了出来,脸上也没了方才的紧张无措感。 苏又文朝她笑了笑,她又低下了头,还没看清她的表情,就被苏春兰找来一块红布充当盖头遮住了。 一对新人被扶着拜了堂。很快礼就成了。 请来的大厨扬声喊了句:“开席!”帮工的妇人便端着竹子做的簸箕准备上菜了。 围观的群众一脸感慨,纷纷找桌子坐下准备吃席。 菜还没吃上,刘家人果然反应过来,找上门来了。 刘草芽亲娘带着几个兄嫂,怒气冲冲。见刘草芽果然在,已拜了堂,拍着大腿骂苏家人奸诈。被王氏和几个亲戚家的妇人围着骂。 刘氏不甘示弱,没有一点自家女儿今日成亲的亲家母的喜气样,插着腰和王氏等人对骂。 来来回回说她女儿要的礼钱少了,附近谁家又给了多少,还给了田地,怎么怎么的…… 苏青媖又被刘氏拎了出来,说她得了五十两聘金,她女儿一点没差,不应该才给十五两。 但她话刚说出口就被几个亲戚家的女人喷了,说她们村里,谁谁才五两,都是附近给的多的,别给脸不要脸,拿女儿卖钱!省得底下几个女儿嫁不出去! 吕博承可能没见过乡下妇人吵架,眼见着双方都要揪头发,动手脚了,两眼冒光,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跟苏青媖咬耳朵:“没想到我家给五十两都是多的了。”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我家就十几亩田,一大家子过活,铺子也没有,我堂哥都给了对方十五两,你家里一百多亩地,在镇上有铺子有宅子,你后娘和妹妹穿金戴银,你觉得五十两给多了?要不要我还给你,咱们一拍两散?” 吕博承一听,急得直摆手:“我就随口说说。又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怎么才给五十两!我后娘给吕博祖都往县里找去了,那聘金能低了?早知道就让吕生财多给点,钱都落吴氏和那几个崽的口袋里了。” 苏青媖听他狡辩没理他。继续听小青杨说着接亲时被刘家拦门的情况。 小青杨几个兄弟跟着去接亲,接了个寂寞,对方的操作振碎了小东西的三观。 “姐,你不知道刘家人多坏,不让我们进门,还连水都不给我们喝。我们带去撒路的糖果点心还都被他们抢去了。”小青杨一脸的不忿。 小青杏在一旁附合着点头:“就是,刘家人好坏,这个嫂子也是刘家的。” 苏青媖笑着摸她的头:“这个嫂子能自己跑过来,说明她是想跟堂哥好好过日子的。是不是好人,你们自己用心看,不能因为她姓刘,就对她有意见。” 小青杨嗯了声,点头:“就是。好的人家里也有坏人,坏的人家里也有好人。” 两兄妹相视,点头。 苏青媖和苏春柳都看笑了。 吕博承也跟他们坐一张桌上,见两个小东西可可爱爱的样子,逗他们道:“那姐夫是好人还是坏人?” ------------ 第三十五章 绝不能这样 苏青媖一听,斜了他一眼。这厮,脸皮这么厚,当面问小孩这个问题。 苏青柳看了他一眼,眼神黯了下来。想起生死未明的丫丫他爹,心情低落。抚着怀里丫丫的后背沉默了下来。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定定地看着吕博承。 齐声道:“你对我姐姐好,你就是好人,对我姐姐不好,你就是坏人。” 吕博承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那我肯定是个好人。” “哼,现在还不知道呢!”小青杏皱着鼻子朝他哼了声。 吕博承在家里跟吴氏生的几个崽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从来没有与兄弟姐妹亲热过。见苏青媖姐弟妹几个亲亲热热的,很是羡慕。见双胞胎懂事又可爱,一把把小青杏捞过来搂到怀里,逗她。 小青杏初时还有些别扭,慢慢地就放软了身子,倚到了吕博承怀里。 在苏家,即便是苏父和苏青松也没跟两个小东西这么表示过亲热。一家人都是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 此时见吕博承外露的感情表达方式,小青杏的感情天平立马就朝他倾斜了过去。对他的好感立刻拔高了几个层次。 另一边,刘家人见生米已成熟饭,自家女儿不配合,都自己跑过来拜堂了。亲也成了,苏家更是不可能把钱掏出来了。气呼呼地找了一张人少的桌,把人挤走之后,一家人坐了上去,胡吃海吃起来。 客人们皆有些看不上刘家的行为。见苏家人都不说话,也就闭了嘴边吃边对刘家人指指点点。 小青杨边吃边对两个姐姐说道:“姐,你们不知道,刘家嫁女儿一点喜气都没有,家里都没有摆席。” “啊,一桌都没摆吗?”苏青柳被惊到了。再穷的女儿出门,都会摆上一两桌吧。 小青杨摇头:“没有。连囍字都没贴。” “真吝啬。”小青杏皱着鼻子表达不满。 吕博承摸着她的头,附合:“嗯,真吝啬。” 小青杏见自己的话有人附合,看了看吕博承,嘴角上扬。对吕博承的好感度直接往上飙。 苏青媖边吃边摇头,看来刘草芽在娘家的日子不好过。也不知今天她娘家闹了这么一出,王氏和二婶会不会好好待她。王氏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心里可记仇呢。 还好今天刘草芽跑来的及时,没误了吉时,不然还不知道王氏如何的闹呢。 一直吃到很多人都起身了,刘家人才离席。走时还跑到王氏面前,要她拿饭盆装肉菜带回去,说是家里没来的人都没吃上。 苏青媖见她继祖母鼓着脸在运气,马上就要到发飙的边缘,正担心二人又干起来,还好被苏二姑等人及时摁下去了。 今天来的都是亲戚,为了一桌菜跟对方吵起来,实在不成样子。再说新娘子都自己跑来了,不让刘家出了这口气,万一等会再闹起来再提什么过份的要求怎么办? 最后刘家人又吃又拿的走了。一场闹剧才算是结束。 被派到新房送饭的小青杏等人出来说,新嫂子哭了,苏青媖和苏青柳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她们姐俩摊上一对疼子女的爹娘,算是投胎有道。 一直到申时,客人都走了,苏二姑苏春兰一家也走了。姐俩帮着家里把桌椅碗筷都收拾了,苏青媖看着日头将要落山,想到苏青柳嫁得远,便带着她一起告别。 苏父苏母拉着姐妹二人很是不舍。双胞胎贴在两个姐姐的腿边也不说话,嘟着嘴心情失落。 苏青媖安慰两个小东西:“等忙过这一段,姐接你们到镇上玩。” “真的吗?”两个小东西眼里放光。 “真的。要不,你们现在就跟姐夫一同回去?”吕博承蛊惑道。 两个小东西跃跃欲试,看向苏父苏母。 “不行。你姐夫过几天就要走了,你们现在过去就是给你姐你姐夫添乱。”苏父不同意,板着脸喝道。 两个小东西立刻蔫了,低垂了头。 吕博承便拉他们到一旁安慰,不知说了什么,两个小东西脸上又带了笑。 苏青媖往他的脸上看了一眼,心里动了动。 不一会,姐妹二人便带着苏父苏母给的回礼,离开。 丫丫已跟苏母等人玩熟了,离开时,还摇手道别。让吕博承稀罕得不行,抱了一路都没有放手。 苏青媖用马车把苏青柳送到她们村口,她死活便不让苏青媖把她送进去了。苏青媖只好算了,目送她一手抱着丫丫,一手拎着颇有些重的篮子离开。 吕博承也目送着她离去。见苏青媖脸上神色莫明,心里有些触动。 想到将来他走了,苏青媖也会跟她姐姐这般,在家等着没有消息的夫婿,一日复一日。不知对方死活,一个人守着孩子,看着婆家人脸色,连家人相送都不敢邀其进宅。 如果他将来死了,苏青媖像她姐这样,带着个年幼的孩子,怕是不好改嫁吧? 他当初就是想到这点,不想跟她圆房。可她非要。 他的孩子将来喊别人爹,被别人嫌弃拖油瓶,被别人打骂,多吃一口饭都被对方嫌弃,上了饭桌要小心翼翼地看对方脸色才敢端碗…… 吕博承想到这里,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他吕博承的孩子怎么能去看别人的脸色! 板着脸一路都没说话。车子刚进镇,吕博承就一个鲤鱼打挺跳了下去,头也不回,扔下一句:“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就跑了。 转眼就没了人影。 “你哪去?”苏青媖喊了句,不见对方回应。 翻了个白眼,只好由他去了。 到了家,没过一会,就吃晚饭了,周婶做的饭。味道还不错。 吕父去平川县进货了,人不在。吴氏问了她娘家几句,苏青媖也捡了几句好听的说了。 几个人平淡地吃了晚饭,就各自离席走了。苏青媖和周婶把饭桌收拾了,才回了房。 洗漱好,想起跟吕博承说起过的兵书,琢磨着怎么交差。 想要现默一本,发现房里竟没有笔墨!气得吐槽了那厮几句。这厮读书渣就算了,怎么连笔墨都没有?以前读过的书本都扔灶膛了? 等吕博承终于回了房,就见苏青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他。 ------------ 第三十六章 问东问西 吕博承迎向苏青媖的眼神,被她定定地看得抖了两抖。 忙往身上嗅了嗅…… 呸,他又没去喝酒,也没去花楼,能有什么味道!至于像那什么一样嘛。看也不看她,跑到竹榻上歪着了。 “今天吃饭吴氏没作妖吧?”舒服地躺下,头枕在手上,问道。 苏青媖没答,看着他。 吕博承摸了摸鼻子,腹诽,她想听什么,想问什么? “我去扬威武馆了,和师父师兄弟们一块吃的饭。” 女人,就是喜欢问东问西,查问男人行踪,生怕男人跑去会女人。嗤,真是。像吴氏一样,每次他爹回来都喋喋不休地问,问行踪问细节,啧啧,女人呐。 吕博承腹诽着,兀自说完,见苏青媖还是没有说话,纳闷了。我交待了啊,而且是真的啊,又没有隐瞒,还不满意? “我……” 刚开口,被苏青媖打断了:“你怎么房里一张纸一块墨都没有?之前读的书呢?”苏青媖淡淡开口道。 吕博承一听,悄咪咪松了口气。就说嘛,他的女人怎么能跟吴氏那等俗人一样逮着男人就问东问西,惹人心烦。 “哦,那些啊,我收起来了。看着它就生气,就想起我爹念叨我读书不如吕博祖那个兔崽子,让我多向他学。学个屁学,学他的阴阳怪气嘛!你要是无聊想看书,我去找找,刘举业他家是秀才,家里有些藏书,你要想看,我去帮你借去。” 苏青媖听完翻了个白眼。又愣了愣,她发现遇上这厮,她翻白眼的次数变多了。 淡淡说道:“明天给我找些笔墨和纸张。” “干嘛?”吕博承扭着身子问道。 “你管我干嘛!问那么多。不是想要兵书吗?” 吕博承一下子翻了起来,朝她三两步跑过来,大脸凑到她近前:“你拿回来了?快给我看看!” 苏青媖嫌弃地推开他的脸:“没有,之前被家里扔灶膛引火了。” “什么!怎么能引火了呢?你家人这真是,真是……” “少废话,要不要?” “要啊,可你说都引火了?” “我默出来给你!” “啊?你,你能默出来?全部?一字不落?”吕博承惊奇不已,盯着苏青媖看,想琢磨她话里的真假。 “爱要不要。” “要要要!我现在就给你弄去!” “这都多晚了!” “没事,我去吕博祖屋里拿!很快的!”边说着边一溜烟跑了。 这厮,真是,听风就是雨。 不一会,吕博承又风一般刮了进来,抱着一大捆纸张,还有笔墨砚台。笔都有好几只,不同笔头,出峰长短不同,大中小号都有。 “你怕不是把吕博祖房里的文房四宝都搜刮来了吧?” 吕博承仰头头:“我爹出银子买的,又不是他的。” “你这是强盗逻辑。”边说着边过去查看,挑选毛笔。 选了一支小号笔头的,铺好纸,正准备磨墨,那厮一把抢过去:“我来我来。你想着内容就行,别分心,也漏了,漏了那就谬之千里。” “你还知道谬之千里?啧啧……” “嗤,说得我好像大字不识一样。我小时候读书也是很有天份的。” “对,你很有天份,招猫逗狗,喝酒上花楼,约人打架,一条街的小孩看见你就躲。” “你!你这人。我哪是那个样子。都是别人瞎传的。我都说过我就喝清酒,又不干嘛。再说打架,别人不招惹我,我能打他?不打架哪里能被我师父看中?不被师父看中,哪里能去武馆学本事!” “对,你有理,你有本事。” 两个人边逗嘴,边开始磨墨写兵书,一个书写,一个磨墨,房间里异常的和谐…… 一直到蝉鸣鸟叫,夏日清晨初露,苏青媖才算是把六千多字,总共十三篇的《孙子兵法》给默了出来。 手都快断了。 吕博承一边揉着她的手腕,一边用热帕子帮她热敷,手脚虽勤快,但心思却不在上面。眼睛亮得惊人,盯着桌上摊开的纸张,好像盯着发出五彩金光的宝藏。 苏青媖这时才觉得困意袭来,推开他就往床边走。 “你自己先看,我先睡去了,看不懂的等我醒了再说。” 吕博承连连点头,殷勤地过去帮她撩开幔帐,摊开被子:“你睡你睡,我自己看,看不懂的我去找师父研究。” 苏青媖反应过来,拉住他:“你自己看,这个恐怕还不好现世。” 吕博承先是一愣,想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好好,我自己看,我哪都不去。就在屋里看。” 苏青媖睡眼惺松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睡?” 吕博承摇头:“我不困,你睡你睡。”还给她盖上了被子。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见他精神亢奋,眼睛里没有一丝疲惫和困意,只好随他去了,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等她饥肠辘辘醒来,发现那厮竟坐在桌前一副入定的样子。 “你没睡啊?” “你醒了?”吕博承扭头看她。跑过来撩开幔帐。 苏青媖看了看他的眼睛,里面都充血了,道:“我饿了,你去看看周婶有没有留我们的饭,把它端来房里吃。” 吕博承这才发现自己早饭中饭都没吃,苏青媖一说他也饿得不行,往屋外窜了出去:“我去拿。” 过了一会,苏青媖刚洗漱好,吕博承就拎着两个食盒跑回来了。 “你不说我都没觉得,现在才发现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边说着边把食盒里的饭摆了出来,招呼苏青媖过去吃。 那厮不知是饿狠了还是怎样,扒饭的动作快得很,像是要被人抢一样。 苏青媖看不过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抢着投胎啊,吃那么快!影响我就餐的心情。” 吕博承顿了顿,道:“师父说在战场上就餐速度一定得快,不然没等你吃完,可能战鼓就响了。我可不想当个饿死鬼。再说你快点吃,我还有好多没看懂的地方。” 听到他不想在战场上做个饿死鬼,苏青媖有些心酸心疼。后又被他催着吃,忙把情绪给摁下了。我就慢慢吃,急死你。 饭吃完,吕博承殷勤地收了碗筷,又一溜烟地拎去厨房,一回来就拉着苏青媖坐到桌前。 ------------ 第三十七章 开源才是王道 苏青媖被吕博承目光灼灼地盯着,见他目光里如饥似渴,像块海绵等着汲取能量,想到他以后可能会生死未卜,也想他有机会能活下来。便开始讲解起来…… “这兵法,共分十三篇,总结下来,主要是讲战略运筹、作战指挥、战场机变、军事地理、特殊战法五个内容。这第一篇“始计篇”讲的是庙算,说的是在出兵前先要比较敌我的各种条件,估算出战事胜负的可能性,并要先制订出作战计划。主要说的是战前要做好战略谋划……” “……这军事地理篇,你别小看,它主要是说不同的作战地形要有不同的战术,要根据敌我双方的形势和深入对方的程度,结合作战环境制定相应的战术……” “比如这一句‘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就是说,在地势险要的作战环境下,如果我方先于敌方占领,那就必须占据地势高且向阳的地方,以等待敌方来犯;如果是敌方先于我方占领,那就应该带兵离去,不要去进攻它,不要做以卵击石的事……” 苏青媖口水都说干,见那厮目光越发蹭亮,忽然止了话头。 “嗯,这个兵法,其实战将拿到更有用一些。你一个新兵蛋子,拿到这个兵法,别人是能听你的做战计划呢,还是能根据你的意见去制定作战方向?” 吕博承听完愣了愣,想反驳,张了张嘴。 好一会才说道:“话,话不是这么说啊,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一直是个新兵蛋子?而且技多不压身,多长些本事不好吗?战场上瞬息万变,我没准就用到了呢。你不想我活着啊?将来荣光,妻凭夫贵?” 嗤,还妻凭夫贵!倒是听说‘悔教夫婿觅封侯’。男人有钱有势就变坏,古人不会说错的。 苏青媖有心不想往下说了,但看着那厮一副渴盼的眼神,又有些不忍。总归同床共枕了几天,也不想他年纪轻轻的就交待在战场上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兵法给他讲完,再给他讲些别的内容。新兵蛋子,学什么兵法谋略!还是多学些新兵蛋子怎么能活下来的法子吧。 这一天,小夫妻俩几乎没出过屋,就在屋里你讲我听,说些战场如何保命的事。 苏青媖没有实战经验,就是纸上谈兵。好在她见识丰富,看过的书也都记得,讲给吕博承听也是够够的。 中间苏青媖眯了个回笼觉,吕博承便一个人拿着纸张琢磨。到晚饭时,他就窜出去了,也不知道干嘛去,直到晚上苏青媖睡着了都没回来。 次日,苏青媖醒来,看见枕上他的大头,还吓了一跳。 吕博承也被苏青媖一惊一乍弄醒了,梳洗好,就期期艾艾地找苏青媖要那锭金锭子。 那锭金锭子,苏青媖藏起来还没等存热乎,这厮就想要去。 苏青媖瞪向他。还说留给儿子当传家宝! “我,我以后会给你挣很多金锭的!在战场上得的好物,也都存着,给你带回来!我,我这次有用……” 本来是拿给她当压箱银的,让她有些底气的,现在又要拿走,吕博承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苏青媖也没问他拿去干嘛,把金锭子给了他。 看他揣了荷包窜了出去,忽然想跑出去抢回来!金锭啊,那么大一锭,都没看够。 苏青媖坐在屋里,盘算她手里的银子。二两压箱银,加上吕博承先前给的,再去掉花掉的,再加上从吕父手里抠来的十两,手里现在还有十七两银子。 十七两。 她本来想把金锭子破开,给吕博承换成银票带走,好让他带去傍身。她自己再留个几两。 做儿媳妇的跟公爹伸手拿钱像什么样子。跟婆婆拿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吧,这个婆婆还不是亲的,也不好伸手。 再说吕博承外祖家的田地,那租子钱,起码得秋收后才有进帐。 十五亩田,有中田有良田,按现在的亩产,收上来的租子,一年一亩净得不过是一二两银子罢了。十五亩田的收入,一年得银不超三十两。 摊到每月不过是一二两银子。 也就是说,苏青媖一月的花销得控制在一二两银子里面,超出得跟公婆伸手了。 啊! 这怎么行!一二两银子紧巴着一个人应该够用。可如果有孩子了呢?还有人情往来不得花钱?而且还不能生病。一生病连医馆都去不起。 这么一算,苏青媖抓狂了。 吕博承那厮还以为他把什么都交待了下来,可以安安心心地跟着大部队走了。就觉得将来要是有了孩子,十五亩田也够妻儿花用了。 可是这明显不够啊。不能只盯着节流,还得开源!开源才是王道! 苏青媖倒在床上,想着她能做些什么,有些什么来钱的渠道。 那锭金锭如果被吕博承花净光了,十七两还不够他带走的。 她一切的想法,都要推倒,因为没本钱。 抓狂!谁要说视金钱如粪土,苏青媖一定怼他一脸。 苏青媖想了几个接下来她想做并能做的挣钱的门路,无一不是要钱开路。 想到将来她一副小媳妇模样到公爹继婆婆那里要钱花,看他们的脸色,要一两给二百文,要二百文给十文,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翻身下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又打理了一番,便出了门。 一路闷头就往南街走。 悄咪咪地躲在一处暗影里,往吕记杂货铺里看去。 见铺里只有一个小伙计在里面忙上忙下,松了口气。吕父进货还没回来,这个点吴氏不会坐镇铺子里。正好。 苏青媖很快闪身进了吕记斜对面的糕饼铺子。 那女胖掌柜还在,正正好。店里这会没人,就正正好。 “掌柜的,你好啊。” 苏青媖朝那掌柜的打着招呼。 那掌柜转过身来,认了好一会,才道:“呀,你不是那天带一对双胞胎弟妹来的那个姑娘吗?” “掌柜的记性真好,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我记性好着呢。”说完打量了她一番,这旧貌换新颜了?衣服都不打补丁了,头发也梳成了妇人样。 苏青媖见她打量,朝斜对面努了努嘴:“对面的,他家大小子,你认识吧?刚娶了亲。” 那胖掌柜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博承这小子娶的就是你啊?说是乡下贫苦姑娘……我看你这,气质也不像啊。” 苏青媖笑了笑,像不像的,气质会变嘛。 ------------ 第三十八章 一百两 苏青媖跟她寒暄了几句,转身在铺子里打量了起来。 糕饼品种还是那天她来看的那些种类,味道甜香扑鼻。没推拒过胖掌柜递到面前的试吃品,边吃边盯着糕饼打量,边跟那胖掌柜说话。 早在前两天,吕博承带她逛镇子的时候,就跟她说起过这家店。说胖掌柜只是这枫亭镇店铺的掌柜,并不是东家,这店铺在平川县,广宁府都是有分号的。 有分号就好啊,有分号更好谈。 看了一圈,苏青媖心里就有数了。 这年头的糕点受一些技术影响,品类还不够丰富。多是蒸煮煎炸,烤烙用得少。发酵技法用在糕饼上也不多。 店内的糕点偏北方流派,注重食物本来的口感特点,只加糖调味,不额外添加油脂。比如店里的豌豆黄、芸豆卷、绿豆糕、红豆糕,艾窝窝、驴打滚、山楂糕一类。 而现代的中式糕点分十三个流派,京、苏、广、滇、闽等等,又揉合了西式糕点的做法,已不是现在苏青媖看到的糕点类别。 苏青媖转了一圈,决定开门见山。 “苗掌柜,你认识对面吕记大儿子吕博承,也知道他马上要被征兵丁了吧?” “可不是,这天杀的,前年才征的兵,怎么今年又征?这么说还是我们当家仆的好,没有这些烦恼。你这才嫁过来,吕家小子一走,你一个人可怎么过哦,你那婆婆还不是亲的。” 苏青媖附合了几句,又道:“掌柜的也知道,他一走,将来生死未卜。我想给他备些傍身的银子,再给他置身行头。” 那胖掌柜的看着她,有些不明她的意图。 “我需要银子。而吕博承从家里估计抠不出多少银子,除了给他带走的,我自己也想留点傍身。” 那胖掌柜连连点头,拉着她的手:“是的是的,你这小媳妇心里想得明白,博承一走,你可不是要看那吴氏的脸色了吗?手里有银子才不慌,过得能从容点。” 苏青媖点头:“我有两个点子,想卖给你们东家,我要一百两银子。” 那胖掌柜一听,嘴巴张老大。 “苗掌柜放心,绝对物有所值。两个技法,不敢说多,起码能让你们糕饼铺的牌子在业内更响亮,收入不敢说翻一倍,但起码你们是独一家。” “这,这我不好做主。”苗掌柜有些犹豫。 “你可以联系你东家。你也知道,吕博承集合的时间近了,他不日就要离家,如果你们不要,我就去平川县问问了。” “别,别,我想想,想想。”那胖掌柜拦住了她,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她儿子儿媳在平川县给东家做事,她和她那口子在枫亭镇守铺子。她那口子还能往平川县跑跑,她则蹲着不动。如果立了功,是不是可以请调到平川县,一家团圆了?再过不久,孙子就该出生了,她得去守着。 想通后,问道:“你那两个技法……” “苗掌柜放心,咱知根知底,不说没把握的话,而且我不卖二家。我教给你们东家两种糕点技法,相应的糕饼品种自然也会教给你们。一通百通,将来你们的师傅由两种技法开发出更多新的品种,你们的铺子自然是蒸蒸日上。而你身为掌柜的,自然也是大功劳在身,银子地位自然随手可得。” 胖掌柜被苏青媖说得火热,立刻应了下来,让苏青媖明天中午再过来一趟。 苏青媖应了,告辞离开。 她转身又去了菜市。这一次,呆的时间很长,来来回回查看菜市卖的品种,人流量,买卖双方的体验情况等等。 直到日落,才转身回了。 回到房间,见吕博承正歪在竹榻上,长手长脚摊着闭目养神。 见苏青媖回来,忙翻身起来,问:“哪去了,一天没见你。” “你不也是没见人影。” “我那是有正事做。你说你,才新嫁进门,做人新妇,就不着家……” “新嫁妇是怎样的?天天呆家里,守着夫婿?随叫随到?” 吕博随被她冷淡地目光看过来,有些畏缩:“也,也不是。就是,我都要走了,你,你还不跟我多呆一会,万一将来,将来……是吧,你得多后悔啊,没跟我多呆一些时间。” 嗤,苏青媖斜了他一眼:“如果将来真有万一,多看一会少看一会,能怎的?换你多活一天?还是活着的人日子不要过了?” “你,你这人,半点没有新嫁娘的自觉。” 苏青媖没理他,转身去换衣裳。她在菜市呆了很久,衣裳鞋袜都脏了,身上也沾了不好闻的味道。 吕博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的衣摆,扬声问道:“你去菜市了?” “嗯。”苏青媖在里间边换边应了声。 “干嘛去了?买食材?吴氏又让你做饭?给钱没有?” 没听见苏青媖回应,吕博承又直着脖子问了句:“她给花用没有?没给我找她要去!” 这两天花用有点多,他本想给她留的金锭子,都快被他花没了。 本来想给她留着傍身的,却没想都快被他用净光了。吕博承有些懊恼,摸了摸怀里的荷包,想着从哪里再抠出些银子出来。 不知道跟吕生财哭哭惨,他还会不会掏银子。 吕博承捏着荷包里不多的银子,朝里头扬声说了句:“如果将来没钱用了,你把我外祖家的田地卖个一两亩应应急。乡下的宅子,一年也租不上几个钱,到时候也卖了,应该能得些钱。我去年才修过,外祖都是用大石砌的,屋子坚固着呢……” 没等他再叨叨,苏青媖换好衣裳出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金锭子都花完了?” 吕博承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没花光,还剩几两。但这先不能给你,明后天可能还要用。” “你留着吧,如果顺利,我明天会有一笔进帐,到时候,都给你带去傍身。不用去跟别人伸手。” “啊,你哪里来的进帐?” 苏青媖没应,往外看了看天色:“去堂屋吧,该吃晚饭了。” “你说清楚啊,哪里来的进帐?你去哪弄钱了?你说啊……”吕博承追了出去,在她身边喋喋不休。 ------------ 第三十九章 少东家 次日醒来,吕博承也不窜出门了,就守在屋里,非要跟着苏青媖,想看她是怎么弄回一笔银子的。钱是那么好弄的吗?要那么好弄到,何至于到今天他才存了十几两? 吕博承心里腹诽,乡下柴火妞,就知道说大话。 跟在苏青媖身边转悠,喋喋不休了好久,最后终于把苏青媖惹厌烦了,把他赶走了。 中午时分,苏青媖去买了些东西,便赶到了吉祥糕饼铺子。 “你来了!” 胖掌柜眼尖迎了上去,拉着她,在她耳边悄声说:“我们东家收到消息,一早就从平川县赶来了,就在后院。” 苏青媖点了点头。去了铺子后院。 就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青男子正闲适地坐在茶案前饮茶。衣着讲究,动作优雅,举手投足让人赏心悦目。 “少东家。”苗掌柜唤了声,给二人引见。 “你好,我是苏青媖。”边说着边朝他伸手。 那少东家愣了愣,也朝她伸了手:“你也好,许少严。” 两人握了下手。 等收了手,看到那少东家一脸的笑意,朝她戏谑打量,苏青媖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有点烧。她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现代谈客户,一见面就打招呼,握手。 这古代握什么手! 苏青媖有些懊恼地撇了那胖掌柜一眼,果然见她一脸的震惊。 苏青媖脸上越发懊恼,胖掌柜一定觉得她孟浪了。一个新嫁妇抛头露面不说,见了男人没半点娇羞,盯着别人脸看不说,还握手! 握什么手嘛。 苏青媖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抬头就见那少东家嘴角扬了扬,更是懊恼。 那少东家见她看过来忙压了压嘴角,换上一副清冷的表情:“苏娘子说是有两个技法要出让?” 苏青媖见他谈起正事,也敛了神色,坐到他对面。 点头:“是的。我的情况相信苗掌柜都跟少东家说了,我需要一笔钱,给我马上出征的丈夫让他带去傍身。我自己在公爹继婆婆眼皮底下生活,也想有些压箱的银子。” 那许少严听完点头:“苏娘子是个明白人。” 苏青媖笑了笑:“人啊,脑子得清醒,得清明得活着,才过得顺。” “极是。”那许少严点头表示赞许。 两人便谈起正事。 这年头技艺都握在个人和家族手里,轻易不会流出来。所以造成很多技艺慢慢在岁月长河里因为种种原因失传了。 枫亭镇上的点心铺子当然不止“吉祥”一家,但都大同小异,不过是在外形味道上有所区别罢了。 这年代交通不便,不如后世能汲取到东西南北各流派,甚至是西式糕点的所长。 “许东家说我要一百两贵了,但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物有所值了。你看看你外头的糕点,不管是云片糕绿豆糕桂花糕,还是豌豆黄等等,甜香酥软,什么牙口都能吃。但是吧,如果我要买上几份带去平川县或是广宁府,或是更远的地方,路上颠呀颠的,就散了吧……” “所以我们在平川县和广宁府都设了分店啊。” 许少严虽然嘴里说着,但是心里挺赞同苏青媖的话,带不了远路不说,还放不了几天。 苏青媖轻笑了两下。 “相信这是做糕饼生意人的一个痛点吧。谁不想自家的东西多卖一点,广为人知呢。一地一镇才多大的市场才多大的生意。” 许少严这次很认真的打量苏青媖。 这女人,明明是一个乡下来的农家女子,镇子都没来几次吧,长得又黑又干瘦,现在却坐在他对面跟他剖析生意的痛点,及市场? 许少严觉得他之前的漫不经心,可能有些错误。 苏青媖自然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往后院看了一眼,对胖掌柜说:“你们有厨房,有食材吧?” 胖掌柜看了她家少东家一眼,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们做糕饼的,怎么能没有厨房。” 说完得到少东家的示意,忙要领苏青媖过去。 苏青媖起身:“少东家稍等,我做两样糕点出来给你看看。” “苏娘子只管去。”许少严说完,忽然有些期待起来。 这个乡下嫁过来的小娘子,说不好能给他带来些惊喜。糕饼铺子现在没多大起色,家里都想关上几家收笼些资金做点别的了。 现在朝廷又征兵,族里都说能不能在这上面做点火章。军队几十万人,要吃要喝要穿要用,虽然抢不过一些大的家族,但是总能漏点出来吧。如果糕饼铺子利润太薄,可能几个镇上的分铺都会关掉。 许少严琢磨的功夫,苏青媖已经被领到厨房了。 厨房很大,东西齐全。苏青媖看了一圈,很快就动起手来…… 一个时辰后,她从厨房出来了。 苗掌柜捧着盘子,跟着她的后面,一脸的振惊和佩服。眼睛看着盘子里的两样糕点,手忍不住蠢蠢欲动,嘴巴砸吧几下,嗯,还想吃。 好香,快忍不住了。 等会一定要少东家再赏她吃一个。 许少严已喝了好几壶茶,这会看人出来,忙倾身看了过去。 “这是,荷花?好逼真的荷花!” 盘子里装着四朵刚炸好的荷花酥,粉粉嫩嫩的颜色,花瓣层层炸开,露出中间黄色的花蕊。逼真,精致,好看。花瓣十几层,层层清淅,每片都薄如蝉翼,甜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胖掌柜刚把盘子放在桌子,见少东家一副振惊的样子,忙点头说道:“少东家没看到那个过程,面团在油锅里炸的时候,花瓣层层在锅里慢慢绽放的样子,如同荷花盛开,真是好美!” “这是怎么做到的?”许少严一脸的惊奇,好看得他都不忍下嘴。 苏青媖笑了笑:“东西做出来是给人吃的,少东家尝尝看。” 许少严拈起一粒,不大,还没他半个掌心大,拈在指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花瓣又看了看中间的花蕊,啧啧称赞。 终于被甜香味勾得,惹不住放进嘴里…… 刚放进嘴里的一刹那,吱吱声响,酥脆声在他的唇舌间炸开,外酥里嫩,真是非一般的感受。 “不错,真不错!” 胖掌柜听着这酥脆声,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手指在衣裳上搓了搓,眼睛往盘里子盯去,想吃。 许少严连吃了两粒,才有些意犹未尽地移开了目光,看向另一个盘子里的糕点…… ------------ 第四十章 二百两 另一个盘子里,装着是一盘洁白如玉的糕点。没有荷花酥的油香味,但有食物本身的清香,淡淡的甜香味扑鼻,引人惹不住想尝。 许少严盯着盘子,看着盘子里的糕点,见它洁白如玉,切成块状,孔细似针,淡淡的鲜香味扑鼻而来。 许少严掏出手帕把手拭了拭,生怕把白玉无瑕的糕点污了。 抬手拈起一块,指尖就在糕点上陷了下去,瞪大了眼睛:“这,这糕点竟如此膨松!” 送到嘴里,咬了一口,松软甜香,再细细品尝,甜而不腻,糥而不粘,正合他的口味。 “这是什么糕点?” 苏青媖见他满意,笑了笑,道:“这是白玉糕,还有一个名字叫年发糕,寓意年年发,年年高的意思。” “白玉糕?年发糕?嗯,两个名字都好听。那方才那一盘就是荷花酥了?” 苏青媖点头。 许少严白玉糕也吃了两粒,见旁边胖掌柜盯着糕点不放,就让她端下去和大厨一起吃了。 胖掌柜喜滋滋地端着就走了,胖胖的身躯走的飞快。 许少严手指在桌上敲着,脑子转得飞快。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道:“许东家也看出两种糕点用的都是不同的工艺了。先说白玉糕,用的是发酵的工艺,使面团膨松,做出来的糕点松软可口,最适合老人小孩食用。这种工艺可以做出多种糕点,就白玉糕相类似的,就可以做发糕,枣糕,鸡蛋糕等等。” “而荷花酥工艺复杂,用了油酥,里面几种不同的面团,最后油炸。在面团里揉进了油脂,你铺子有些糕点也是重油的,但没一样起酥这么好,这么多层的。而且可以揉进多种颜色,在油炸过程中不掉色,摆放也不褪色。这种油酥类我看你们品种很少。” 见他不语,又说道:“其实我更想卖另外一种烤制的点心给你,这种烤制的工艺,点心塑形好,久放不坏,久放味也不散,可带远路,甜咸,或者复合味都可以做。但你们没有工具。” “要什么工具?”许少严开口问道。 “炉子,烤炉,或者烤箱。” “炉子我们可以做出来。” 苏青媖笑了笑:“那是另外的事了。我们今天只谈荷花酥和白玉糕的工艺。除了荷花酥,还有一种天鹅酥,做成天鹅引颈高歌的样子,羽毛一层一层的绽开,翩翩欲飞,精致好看,味美样子更好。这两样应该能帮你打进高门大户市场。” 许少严很有兴趣,倾身问道:“天鹅酥怎么做?” 苏青媖淡笑:“我们今天只谈荷花酥和白玉糕。” 许少严看了她一眼:“荷花酥和白玉糕我想要,你说的烤制工艺和天鹅酥我也想要。” “那要看许东家能出多少银子了。” “你想要多少银子?” “不是我想要多少,是许东家能出多少。” 许少严定定地看着苏青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深谙谈判的技巧。手指忍不住又在桌上敲了起来,心里也琢磨开了…… 苏青媖慢慢端起茶来喝,她不急,对方比她急。如果他真心想要的话。 许少严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腹里应该不止这些东西,想了想,便说道:“要不苏娘子入股吉祥铺子,平时对铺子的糕点提一提意见,有什么新品也教大师傅们做,一季或半年一年领一笔分红银?” 苏青媖笑了笑,摇头。 分红太不保险,帐本她又看不到,看到也不知真假,营利多少都由对方说了算。一旦对方关门更张,另换店名换主事人,她找谁说理去? 小老百姓什么时候能跟高门大户拼实力和人脉了? 还是落袋为安要紧。 双方也好留个好印象,日后好相见。涉及到银子,在以后一次次分红的磨合中,万一有半点不愉快,得不偿失。 便朝对方说道:“不了,我没有太大想法,就想小富积安,太太平平就好。” 许少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这女人不简单,想了想,道:“那一百五十两。再教我们烤制的工艺。” 苏青媖摇头:“二百两。再附送两样经典的烤制点心。” 许少严笑了笑,摇头。 这乡下来的妇人是不懂二百两有多少啊。一百亩良田,一年即便年景好的时候,还剩不到二百两。 苏青媖看他似笑非笑的,也不怵,道:“二百两,我把天鹅酥也教你们,并且再送你们两样小工具,分离蛋清蛋白,和搅鸡蛋、面团的小工具。” 见许少严看过来,笑着说道:“你们厨房有了这两样工具能省面点师傅不少的时间,不仅糕饼数量能上去,还能节省不少人工费用。” 这女人竟懂得经营之道。许少严手指又敲了敲,拧眉想了想,点头:“可以。但你保证只传我们吉祥一家。” 苏青媖也点头:“我保证。” 许少严定定地看着她,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看不透。明明是一个乡下贫家女子,但又让人觉得她胸中有沟壑。他猜她应该不止会眼前这些东西。结个善缘,也许以后还会有惊喜。 想明白后,两人很快便定了协议。 见苏青媖字迹端方,不由得又高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竟然识字!而且协议条款也能说出个一二来。果然不能小看。 最后苏青媖要了一些小额银票。许少严之前调查过她,想来她要小额银票定是给出征的丈夫傍身用的,不由得又高看了她一眼。 二人约好明日平川县的大师傅来,让苏青媖过来传授。苏青媖应下,便转身走了。 她没想到许少严这么爽快,一下子给了二百两。远高于她的预期,让她有些没想到。 本来她想着如果对方给不到那么多钱,都准备把食用色素的提练方法教给对方了。他店里的糕点色泽单一,应该有用到植物提练颜色,但工艺简单,应该只是现拿食物来提练,费时费工。 但她没想到对方爽快地给了二百两,让她有些惊喜。 苏青媖揣好银票,一个人往街上走。 一路走一路看,哪里有出租的店铺就跑过去看。几条主街都看完了,副街和偏一点的地段也看了。直到脚走得跟灌了铅一样,这才寻了一处茶肆点了壶茶叫上一碟点心,坐着歇脚。 心里琢磨着这二百两银子要怎么分配。 一百两给吕博承带走,另一百两她想寻个店铺做点小生意。她苏青媖从来就不是看人脸色过日子的人,让她跟公婆伸手拿钱花,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很喜欢双胞胎,两个小东西都六岁了,还大字不识。小青杨很有灵性,她准备送他去念几年书,如果有天赋,将来也考个功名出来,哪怕是秀才也能避免了上战场的命运。 苏青松如果不能回来,她爹娘就剩小青杨了。如果将来小青杨也上战场博命……他们大房不能消失匿迹,看着继祖母一脉人丁兴旺吧?想到小青杨将来可能身首异外…… 苏青媖打了个冷颤。不能! 那么懂事可爱的孩子,不能让他最后是那样的命运。一定要送他去念书。 至于吕博承……嗯,一会去铁匠铺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护身的东西。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呦,这不是青媖吗,怎么一个人坐外面喝茶?” ------------ 第四十一章 维护 苏青媖扭头看去,就见她二姑苏宝珠正带着女儿赵嫣然在逛街呢。旁边还有一对母女,应该是一起的。 苏青媖起身打招呼。 赵嫣然只看了她一眼,就撇过眼去,有些不屑。亲戚如果不能长脸,还掉价,还不如不认。 苏青媖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别人,你无视我,我自然眼里也是没你的。 “青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茶?你男人呢?你才嫁过来没几天,怎么不好好在家呆着?”苏二姑连声问道,言语间颇为不赞成。 旁边跟她一起的妇人正打量着她,听了苏二姑这话,道:“哦,她就是你嫁到吕记的那个侄女啊?” 苏青媖朝她点头笑了笑,对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上下打量起来。 道:“你婆婆呢?在家呢?怎么不约你婆婆一起出来逛?你婆婆跟我们很是说得上话,脾气软和是个好说话的人,你嫁过来算是嫁进福窝了。在你娘家还要日夜做活,瞧你现在嫁过来都有时间出来喝茶了,家里也请了帮工,什么都不用你动手,真是享了福了。你可得感谢你二姑。” 苏二姑笑着在旁边附合:“可不是。我当初说给我嫂子听,我嫂子还不乐意这门亲。嫌吕家小子要被征走。” 那妇人眉毛扬了扬,高声道:“嗐,我们镇上今年被征走的人家不少,难道大家都不用生活了?而且你不嫁过来,嫁到村里,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苏青媖没有说话,低头微笑。 苏二姑跟那妇人附合了几句,便扬手招呼赵嫣然:“你和如月带你表姐到镇上逛逛,也认认路。” 赵嫣然一脸不屑:“我和如月还要去首饰铺看首饰呢,一会还要去听说书,表姐应该要回去烧饭了,跟我们凑不到一块。”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我一新嫁娘,还得回去忙活呢,跟你们比不了,你们去玩吧。” “你这孩子。”苏二姑假意慎骂了赵嫣然两句。 见嫣然和钱如月手拉手跑了,一副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对苏青媖说道:“有空就去二姑的油铺认认门,你那婆母经常去我家那铺子买油。” 苏青媖笑着点头。 苏二姑又对着她说了几句,无非是新嫁娘要有新嫁娘的样子,好好在家呆着,少一个人出门之类的话。 苏青媖也没反驳,只安静地听。 “以后少一个人出门,要出门就跟你婆婆小姑子一起。你才嫁过来,一个人就出来晃悠,还在人这么多的地方一个人饮茶,不好看。你娘也没叮嘱你。嫁过来不能由着性子来。不能仗着你婆婆性子软不言语一声就跑出来……” “我娘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跟人言语请示!” 苏青媖听到声音,扭头看去,就见吕博承从路的另一头大步走了过来。 苏二姑脸上讪讪的。那钱家妇人见了他,打趣道:“你小子,成了亲,懂得疼娘子了?” 吕博承笑眯眯地说道:“那可不,娘子娶回来自然是用来疼的。你家掌柜,不也疼你疼得紧吗?昨日我路过你们店,还想邀他一块去喝酒,他头都快摇断,说是怕婶子你说他。” 那妇人哈哈大笑:“他跟你们去喝酒,我哪里会说他。就怕他悄悄去花楼喝去。” “钱掌柜哪里敢,不怕回去被婶子你打断腿!他可是咱这镇上少有的好男人典范。”吕博承竖着拇指夸赞。 那妇人被吕博承哄得舒服,笑得开怀,待缓过来就跟苏青媖说道:“你嫁了个好男人,嫁进福窝了。” 苏青媖朝她笑了笑。吕博承又跟苏二姑打了招呼,双方说了几句,就各自分开。 “那妇人也是镇上开铺子的?”苏青媖问道,对他的维护心里有些感动。 吕博承点头:“她家开布铺的,就在西街上。生了好几个女儿,没有儿子,眼睛都盼穿了。琢磨着招婿呢。她看钱掌柜看得死紧,就怕他出去花花。” 苏青媖笑了笑,男人要想出去花花,女人再怎么严防死守,都是防不住的。 又想起她们刚才说的有关吴氏的话,有些疑惑:“怎么吴氏在别人嘴里的形象好像还不错?性子软和,脾气好?与人好相处?” 吕博承嗤笑两声:“你才嫁过来,还不知吴氏的厉害,她最会绵里藏针,面上娇娇弱弱,内里最是心狠!心眼也多,会算计。我走后,你对她得多几个心眼,别被她哄去了。”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她是那么好哄的人? 吕博承见她不放在心上,道:“你别不在意,吴氏那人两面三刀,这都来镇上十几年了,镇上的人还以为她性子软和,是个好人。呸,她最是表里不一,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苏青媖笑了笑:“看来她给你的阴影不小。” “你别笑,记住我的话,对待吴氏,多长几个心眼。” 苏青媖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吕博承扭头看她,上下打量,没看到荷包,道:“你是不是说大话了,不是说今天能有银子进帐?嗤,银子是那么好挣的?要那么好挣,我何苦十来年才攒了十几两。” 苏青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他:“就你那脑子,就记得打架招式,记得哪里的酒好喝,你能懂什么挣钱的门道。” 吕博承呲牙:“你这个女人,非得跟我耍嘴皮子。看你也不像挣了钱的样子。”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往胸口上拍了拍。 吕博承眼睛睁老大:“真挣到钱了?怎么挣的?快跟我说说!” “不说。你不是也没说那一锭金子是怎么花光的吗?” 吕博承一听,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我又没乱花,都是正经用了……” 见苏青媖看他,想了想便说道:“那,那我晚上再跟你说。” 苏青媖嘴角扬了扬。 又朝他问道:“你知道哪家铁匠铺子做的东西最好?” “铁匠铺?你要打东西吗?打什么?北街张大锤打的东西最好,还不偷工减料。” “那我们去北街。” “干嘛去?要打什么?” ------------ 第四十二章 何为夫纲 小夫妻二人很快就到了北街,找到了张大锤的铁匠铺。 二人被一小子领到后院,一个裸着上身,露出精壮肌肉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 一手用铁钳夹着铁块,一手抡铁锤不断对铁块进行捶打的中年男子,听到声音抬起头,手下没停,只看了他二人一眼,又盯着铁块捶打。 “你小子怎么又来了。”边打边问。 吕博承一听忙凑过去:“这次不是我想来,是我娘子要来。” 那中年男子便抬头打量了功青媖一眼。 苏青媖从二人的对话已看出来,吕博承和这店家相熟。 也是,他那人,在镇上混迹快二十年了,哪个犄角旮旯哪个人物不认识。 “想打什么?”那张大锤手下不停,问了句。 “想打一个护心镜。” 那人手下顿了顿,抬头看她。吕博承也有些惊讶地看她。 “护心镜?给我打的吗?”吕博承嘴角上扬,咧老大。 那张大锤对他这副样子简直没眼看,撇过眼去。 又接着手里的动作:“如果你要打他出征用的行头,他自己已有准备。你要是没什么打的,就赶紧出去,本来就热,你们一进来,更热了。” 苏青媖往他身上看了看,旁边炉火正烧着,张大锤精壮麦色的皮肤上,滚着汗珠,一串串的…… 忽然视线就被遮了…… 定睛一看,吕博承那厮正挡在她面前,小声跟她咬耳朵:“往哪看呢?”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在后院的架子看了看,各种铁具,铁疙瘩。成品多是农具,厨具之类。 “没有匕首,刀剑吗?” 吕博承赶紧制止了她,给她普及:“打兵器是要官府批文的,给人举报店都开不成了。” 苏青媖点头。看来官府对民间铁匠坊管制很严啊。 想了想,既然护身的行头吕博承已经有准备,那她就不操心了,便对张大锤说道:“张师傅,那我打两个小东西,不知你有没有纸笔,我画出来看你能不能做得出来。” 那张大锤扬声叫了句,在前头看店的小伙计又颠颠地跑了进来。 “去拿纸笔。”“是,师父。” 很快进屋拿来了纸笔。 苏青媖便在纸上画了分蛋器,和搅拌器,递给张大锤。 张大锤接过来看了看,点头:“能打,过两天来拿。” 苏青媖放下心来。付了钱就和吕博承出了铺子。 路上问他:“那锭金子,你是用来打护身行头了?” 吕博承点头:“听了你说的兵书,我就想一定要努力活得长久一点,将来我要自己去实践那兵书里的内容。我师父就让我去找张大锤。我这才知道,这张大锤原来是个人物,你别看他瘸了一条腿,但他手艺是真精湛,连兵器都能打。我师傅说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瘸了一条腿吗?刚他坐着,都没看出来。不过,她认同他师父说的,那人一看就不简单,眼神清冽,一般人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苏青媖又带着他到布铺买了一些丝绸及一些耐磨的厚布,这才回了吕家。 “你买这些丝绸干嘛?费钱不说,穿着还要被吴氏说嘴。还有这厚布,这么厚,这季节你不嫌它闷气啊?” 吕博承抱着几匹布,一路叨叨,嘴里嫌弃个没完。 苏青媖不耐烦听,索性加大了脚步,先他一步窜进了家门。 这女人!夫为纲不懂啊!乡下柴火妞,没教养。吕博承对着苏青媖的背影咬牙切齿,决定晚上好好地一振夫纲。 吃过饭,苏青媖叫住了准备走的周婶。 “周婶,我上次听你说,你婆母和你女儿在外接缝补衣裳的活计是吗?不知道她们接不接做成衣的活?” 周婶自从被吕家聘来做活计后,很是感恩,早早来,很晚才回。 活计做得好,为人也不多话,勤勤恳恳。连最挑剔的吴氏对她都没二话。她自己对吕家很是感恩,有了这一份固定的活计,每月能往家拿回一两银子,是个很大的贴补。 所以吕家不止灶上的活,酒扫缝补,桨洗的活她都揽着做,让吴氏省了不少功夫。苏青媖也松快不少,对她很是感激,偶尔会让她带着厨房吃剩用剩的食材回去。 她婆婆和女儿在外接活,有一顿没一顿的,活计苦累不说,还拿不到多少铜板。所以她格外珍惜吕家的活计。生怕吕家不满意把她辞了。 这新嫁进来的小媳妇,把她叫住了,她正心里忐忑。 听到苏青媖问她,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接的接的,我女儿和婆母针线活好着呢。针脚细密,手脚麻利干净,凡是请她们做过活的人家,都称赞呢。” 苏青媖看她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笑了笑,道:“那就好。你也知道吕博承要离开了,我想让你们帮着做几件衣裳。衣裳跟我们常见的不太一样。” “能做的能做的,少奶奶你交待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就叫我名字吧,这样显得亲切。” “哎哎。好的好的。” 周婶松了口气,又有些感慨:“好在你嫁了过来,不然谁给博承准备这些啊。没娘的孩子……哎,希望能他活下来吧,不然这个家里谁还记得他们母子……如果我那口子和我家大儿也能活下来的话……” 苏青媖默默地听着,安慰了她几句,待她心情平复下来,这才把几匹布交给她。又交待了她一番。对方连连表示会赶着做,一定好好做,这才抱着布离开了。 等回了房,又遇上吕博承喋喋不休的问,苏青媖被问得烦了,吼了她一句:“布匹不是给我用的,是给你做衣裳的!” 吕博承愣了愣,忽然心里就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娘没了之后,都是撒泼打滚朝吕生财要新衣,现在终于有人主动扯布给他做衣裳了吗? “你,你这女人,给我做衣裳,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非不说。而且,我哪里需要用丝绸做衣裳了!你这女人,不知好歹,丝绸不贵啊?还不经穿。给你做一身就行了,到时候穿的时候避着点吴氏。我这就去周家让她们改了,给你做。” 这女人,虽然没见她在他面前娇羞撒娇过,但是吧,看来她还是知道夫为妻纲的。还给我做丝绸衣裳。 这女人,真是。吕博承心里美美的,咧着嘴就要往外走。 苏青媖喊住了他:“回来!” “我去去就回,很快的,我穿什么丝绸衣裳。”吕博承头也不回,嘀咕道。 这什么毛病,自说自话! “那是给你在战场上穿的!”苏青媖又吼了句。 啊?战场上我还用穿丝绸衣裳?吕博承一脚都跨出门槛了,一脚还在里面,扭着身子一脸疑惑回看她。 ------------ 第四十三章 有奇遇 吕博承别扭地转回身子:“你是不是晕头了?我到战场上还用穿丝绸衣裳?当靶子?还是让上官和同袍对我更记忆深刻?”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个学渣! “你说啊,为什么给我做丝绸衣裳,还让我上战场上穿?”吕博承围着她打转。 苏青媖被他缠得不行,挥开他。 才解释道:“丝绸衣服滑啊,万一到时候你被流箭刺到,里面穿的是丝绸衣裳,也能借着丝绸光滑的特性,把流箭拔出来。那箭头都是倒钩,如果是寻常衣服,一拔一大块血肉带出来。战场上伤口处理不好,人即便没立马死去,也会被伤口拖累死。” 而且丝绸保暖性好,冬天在野外的话,多少也能起些作用。 且它的燃烧速度慢,烧了一会就会自动熄灭。所以因为它的阻燃性,除了做衣服,现代会用丝绸面料来做家纺,床上用品、靠垫、窗帘等。 吕博承都听呆了。 又是疑惑又是甜蜜。 他从来没听过丝绸还有这个用处。这个女人,一个乡下地里刨食的,还懂这些? 难道是真的?她为我想了这么多吗? 苏青媖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也不知信不信,摇了摇头,转身上床。跟这学渣计较什么,她也没实战经验,不过是给他多增加一些活着的机率罢了。 毕竟夫妻一场。跨越几百上千年的鸿沟走到一起也不容易,都是缘粪。 等吕博承回过神来,发现对方已爬上床了。又吡牙,这女人!夫纲知不知道?丈夫还没上床,就先爬上去了,还往床里睡! 人家吴氏都说她是睡外头的,以防吕生财晚上要水喝。 这女人。眼里没有夫纲。 但想了想,她今天跑张大锤的铺子要给他做护心镜,买了丝绸自己都舍不得做衣裳却给他做,只想他能活下来。心里又是满满的感动。 这女人,真是的。 没事就来撩拨他的心弦,惹他感动,一定是故意的。就想让他感动得无以复加,不要采外面的野花,哼。女人。 吕博承吸了吸鼻子,跳上了床。头一次对女儿儿子期待了起来。他要和娘子生个他们的血脉,代替他陪着娘子。 次日,苏青媖醒来,吕博承又不见了人影。 昨晚,她迷迷糊糊,听他交待,说是五两金锭子都用去打制护身的东西了,这几天就在扬威武馆里跟师父和几个师兄弟切搓。 苏青媖倚在床头想了想,他师父这么尽心地教他,她不好不表示,将来搞不好还要扬威武馆相护一二。 想了一会,起床梳洗,便起身去吉祥糕饼铺。 她到时,平川县来的几个师傅已经在了。 双方打了招呼,苏青媖就指导他们在后院彻烤炉。然后又进厨房指点他们做天鹅酥和荷花酥,再教他们怎么利用发酵做各种面点。 一通忙碌,中午也在吉祥铺里吃了。 直到申时初,几个师傅才算是学得有七八分样子。因着烤炉还要晾晒一晚上,苏青媖便说明日再来。便拎着新鲜出炉的天鹅酥、荷花酥和白玉糕往扬威武馆去了。 “你找谁?”守门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弟子问道。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递给他一块荷花酥,道:“我是吕博承的娘子,来看看马师父。” 那小弟子眼睛瞪老大:“啊,你就是吕大哥的嫂子啊!我,我这就去给你通报!”转身就要进去,才跑两步,又跑回来:“嫂子,你跟我一块进去。” “好。” “这荷花,是干嘛的?” “吃的,你试试看。” “竟是吃的?这么好看的荷花,怎么是吃的呢?怪不得好香。闻着就想吃,可我都不忍心下嘴。”那小弟子一路说个不停,捧着荷花酥看了又看,忍着口水。 苏青媖见他活泼可爱的样子,又从篮子里拿了一个天鹅酥给他。 “呀,这是天鹅,这也是吃的吗?做得好像啊。” 两手一边捧一个,左看右看,舍不得下口。还没到校场,远远就喊开了:“师父,吕大哥娘子看你们来了!” 校场上一堆年青小伙正在比试过招,被他这一嗓子招得,纷纷看了过来。 吕博承先窜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顺路过来看看。” 马师父一身短打,在各弟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你就是博承的新娘子啊。” “马师父好。” “好好。” “嫂子好!那天我们在吕家都没看到你。” 苏青媖也一一朝他们点头致意。 “到后院坐坐吧。”马师父道。 “啊,小豆子,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是吃的,嫂子给我的。”小豆子一边说着,一边往边上闪躲。 怎耐他人小,已是被几个师兄弟们团团包围。 “师父,师兄们要抢我的!”小豆子发出一声鬼叫。 苏青媖看了看现场的人数,也不过六七个人,便把篮子递给吕博承。 吕博承也是头一次见,还不明情况,刚接到手,就被师兄弟们围上来了。 “别抢别抢,我还要拿去给师娘的。”吕博承一边派发一边护着篮子。 好在苏青媖拿来的还算足够,都是几个大厨做的试验品,虽然样子有些瑕疵,但味道并不差。在外人看来,已很是精致好看。 苏青媖跟着吕博承和马师父往后院走。 打量了前方的马师父一眼。 四十多岁左右,身姿挺拔,下盘有力,举手投足都有别于小老百姓。这马师父显见是个有故事的人。 吕博承只说他几年前搬到枫亭镇,带着生病的妻子,身边也没有子女,说几个儿子都在战场上没了。带妻子换个环境疗养。在镇上开了间扬威武馆,收了几个徒弟,束脩爱收不收的,也没见做什么营生。 前几年见吕博承喜欢拳脚功夫,为人赤诚,便收了他。 四人来到后院,苏青媖就见一中年妇人,穿着朴素,身材单薄,正拎着一个水壶在烧花,面容姣好,脸上淡淡的,有一丝病容,也有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丽娘,博承娘子来看你了。” 那妇人听声音转过头来,看向苏青媖,朝她笑了笑,放下水壶,招呼她过去。 苏青媖听说她身体不好,忙三两步走过去,搀住了她,扶她到一桌子处坐了下来。 “你也坐,谢谢你来看我。”马师娘招呼着苏青媖,互相问候了几句。 不一会,有个年青女子过来上了一壶茶,并奉上了茶点,就站到马师娘身后。 苏青媖见她梳着妇人头,看了她一眼。 “你尝尝博承家带来的点心,我刚刚看着就觉得好生精致,几个猴儿早抢了,我要不顾着身份,也下手抢了。” 马师父柔声对妻子说道,并给她拈了一块放她面前的盘子里。 “是吗。呀,果真精致,这是怎么做的?” “这是荷花酥,天鹅酥,白玉糕。师娘尝尝看。” “哎呀,真像。我一打眼,还以为真的荷花。这天鹅也做得逼真,这是怎么做的?真真好看。这是白玉糕?竟白的像块玉一样。我都不忍心下嘴了。” “那我可先下嘴了。”马师父见妻子只是看,便下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嗯,酥脆,甜香,不油不腻,好吃。” 马师娘见丈夫夸赞,也忍不住下手拈起,放进嘴里。 而吕博承早就忍不住,三两口吞进了肚。又忍不住往盘子里伸手…… “真好吃,你定是有什么奇遇吧?竟能做出这么好看又好吃的糕点。”马师娘看着苏青媖说道。 ------------ 第四十四章 看顾着点 苏青媖见众人都看向她,组织了下语言。 才道:“小时候村里来了个孤婆子,我看她可怜,经常给她送些吃的喝的,帮她挑水劈柴,做些家事,她就教了我一些本事。” 马师娘听完感慨道:“是啊,好人就应该有好运啊。好人如果没有好运,坏人倒是还活得好,那不都乱了吗?” “丽娘。”马师父见自家妻子又自说自话起来,忙打断道。 马师娘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苏青媖:“让你见笑了。平时我养病一个人呆在后院,也没人说话,你以后要是有空,可以过来陪我说说话。” 苏青媖点头应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让她看着心疼,可能是她眉间的轻愁,让人不忍心拒绝。 便陪着她说了好一会话,陪着她看她养的花花草草,及她做的绣活。 那绣活活灵活现,绣样上蝴蝶翩翩起舞,绣的红梅好像让人能闻得到花的清香。 马师娘见她喜欢,很是大方地送了好几件绣样给她。 苏青媖见她是真心相送,便也不推辞,大方地收下了。见她一副疲惫的样子,便告辞离开。 吕博承送了她出来。跟她说师娘自从几个儿子都死了之后,身体便不好了,今天还算是有精神的。 苏青媖听完有些唏嘘。连续几个儿子身死,这是怎样的打击。母子连心,很难挺过来吧。遂决定以后经常来陪陪她。 想起师娘身边那个梳了妇人头的年青女子,又问他。 吕博承便说道:“那本是师娘身边的丫头,师娘给师父当了小的,但师父一直没收她。师父对师娘感情好着呢。但凡我们师兄弟几个敢三心二意,他都能打断我们的腿。” “你这师父挺好啊。你得跟你师父多学学。” 嗤,女人,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伸长胳膊把篮子递给她:“这荷花酥和天鹅酥好吃,我还没吃够,你回去再做些,我晚上回去吃。” “没空。” 想得美。工序复杂着呢。 咝,这女人。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别的女人视丈夫的话如圭臬,半个字不敢反驳,这个女人不仅无视他,还敢反驳!这是要上天啊! 吕博承对着苏青媖的背影挥拳头。 不过想想她带糕点来给师父师娘和师兄弟们吃,让他倍有面子,又觉得他大人有大量,不与她小女子计较了。 站着看了一会,直到苏青媖的身影转到拐角不见了,才转回武馆。 “师兄,我还想吃荷花酥、天鹅酥,还有白玉糕……”吕博承一进门,小豆子就缠上来。 吕博承很高兴,拍着他的肩膀:“好说好说,下次让你嫂子给你做。” “什么时候?” “下次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 接下来的几日,苏青媖到吉祥铺教大厨做糕点,偶尔会拿些糕点去看看马师娘,陪她说会话。和吕博承一样,一整天都不着家。 这让吴氏和吕玉珠很是看不惯,在进货回来的吕生财身边说了很多小话。在饭桌上,吕生财就逮着吕博承说了几句。 被吕博承几句话怼得气不顺,直言不管他们了,随他们去。 吕博承很是得意地看了吴氏一眼,气得吴氏胸闷气堵。 哪个新嫁过来的儿媳妇不是乖顺在家听使唤的?就她家的新媳妇天天不见人影,把她这个婆婆当透明人。 面上未露分毫,只打算等吕博承离家后再来打算。 转眼就到了吕博承要离家的日子。 离开的前一晚,吕生财终于意识到这个儿子要离家了,以后回不回得来还得看老天爷眷不眷顾。便有了些伤感。 一整天都挂着脸。吃了晚饭,就把吕博承叫到了书房。 递给他五十两银票:“拿在身上傍身。你也别嫌爹给得少,咱家那小铺子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一大家子还要吃要穿。” 见吕博承只默默地接了过去,没说话,叹了口气。 又说道:“我知道你怨爹,但你二娘也来家了,几个弟妹也生了,总不能把他们再塞回去。你是爹头一个儿子,是爹的骨血,爹哪有不疼的……” 吕博承哼了声。 但一想他马上要走了,也不想跟他置气了。娘没了,外祖父母也没了,就剩这个爹了,总不能扔了不要。就忍着没发飙。 吕生财又叹了口气:“你小时候爹也抱在怀里疼的,把你骑在脖子上,带你逛街看灯。你到了读书的年纪,爹也给你仔细挑选过先生,可你书读不进去。你怪爹培养你二弟,你二弟书是念得比你好……” 吕博承终于忍不住回嘴道:“能比我好多少!念到如今,不也连个童生都考不出来?天天又是去平川县参加诗会文会的,银子花不少,童生试也不只考一回了,念了个什么玩意出来?就你把他看成改换门庭的宝贝疙瘩!” “你!” 吕生财气鼓鼓的,想到他马上要离家,又把气顺了回去:“我知道你看你弟妹不顺眼,但他们也是爹的骨血,将来一家子骨肉还是要相互扶持。” 嗤,还相互扶持!就吕博祖那个样子,如果他真有了功名,怕不是要鼻孔朝天,能认杵在他面前的这个兄长? 就他爹眼瞎,粉饰太平。 吕生财见他听不进去,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一个娘肚里出来的天天还跟斗鸡似的,更何况不是一个娘肚里出来的。但他还是下意识里希望几个孩子能和平共处,毕竟他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吕博承见他一脸沮丧,忽然有些心疼和不忍。 这是亲爹,小时候天天守着门口盼着回来的亲爹。 默了默,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只要他们认我,我就认他们。我走后,你帮我看顾点我娘子,不管以后我怎样,只要她还愿意留在吕家,你就要保证她有吃有喝,不能赶她走。将来如果幸运,你有了孙子女,也请看在我的面上多看顾一下他们,总归是你的骨血。” 吕生财刚刚还在生闷气,忽然被吕博承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伤感,真正觉得他儿子是要离开了,将来生死未卜,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 第四十五章 别当真 吕生财哑着声音:“你就那么想你爹的?我连自己的孙子女都不要了?放心,有爹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他们一口的。” “那就好,你最好说到做到。” 吕生财有些生气:“臭小子,亲爹说的话你都不信!” 吕博承避开他的目光:“哼。还有,外祖家的田地宅子,你让吴氏不要干涉,我都送给娘子了,也已经过户给她了,如果将来她不在咱家了,也让她带走,就当成是她的嫁妆。” “嗯。” “还有,以后她想做什么,你们都不要干涉,她不想在家过了,想在外面过,你们也不许阻拦,就当分家别过了。” “说的什么话!哪有一个年轻媳妇自己一个人在外另过的?咱家又没分家。” 吕博承梗脖子扬声道:“那你就当是分家了!不然趁我走前把家分了也好。只怕你那吴氏还不愿意!一分了家,要是再征兵,你那指望改换门庭的儿子搞不好也要跟我一样上战场博命去了。分家还是让我娘子单过,我想吴氏是愿意让她单过的。” 吕生财被他一番话堵的,只好应了下来。 父子二人又齐齐沉默了下来。 吕生财看着这个已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儿子,想着他刚出生,从在襁褓里裹着一点点长大,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然后天天跟他置气…… 这马上要走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忽然有些伤感。 想到方才给他的五十两银子,穷家富路,这五十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他用。便说道:“要不爹再去给你拿五十两吧。” 吕博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你留着吧。别傻傻的,都掏出来给没心肝的人用。到老时,躺在床上动不了时,没人照顾你,到时候没钱开路,连叫唤人,都没人应你。” “你这孩子,把你几个兄弟想那么坏呢。” “哼,我是怕你老了没人养,躺在床上才想起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大儿子。” 吕生财本想说他两句的,抬头就见他眼眶泛红,忙移开了目光,闷声道:“爹心里有数。”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刚张开嘴,就见吕博承已转身离开,边走边朝他挥手:“有数就行,年纪大了早点睡觉。” 这小子。他话还没说完呢。 一个人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别傻傻地往前冲,不管怎样,定要活着回来,瘸了腿断了胳膊也回来,爹不笑话你。 吕生财闷闷地坐在书房呆了半宿,才转身回房。 见吴氏没睡,也没多说,脱了衣服就爬上床睡觉。 吴氏起身让了让,问他:“你给他拿银子了?拿了多少?” 吕生财上了床就面朝里躺下了,并拉上了被子,闷声说了句:“我前几天都给过他银子了,还给!咱家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吴氏见他父子二人在书房谈了这么久,正心里打鼓,一听吕生财没给吕博承银子,扬了扬嘴角。也上了床。 “你在外那么辛苦,明天我叮嘱几个孩子都俭省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博祖今天还说过几天县里有诗会,要银子,我说你赚钱不容易,让他推了。” “嗯。不过孩子想上进你还是不要阻拦,他要是觉得有用就让他去,家里也不能少了他念书的银子。” “郎君你说的对。”吴氏嘴角上扬,附合着,转身就抱住了吕生财。 另一头吕博承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平复了心情,才进了房。 见苏青媖正在房里忙忙碌碌,心生暖意。 “怎么还不睡?” “给你收拾行李。” 吕博承走过去看了看:“不是都收拾了吗。轻装简行就好,带那么多,被别人捞走了,我还心疼。”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不过是一些药和衣裳鞋袜,能有多少。你打的东西呢?” 吕博承便拖出一个包袱给她看。 苏青媖便看见里面放着一条黑黝黝的不起眼的软鞭,一件灰扑扑的软甲和一把匕首。 吕博承见苏青媖目光平淡,便道:“你别看他们不起眼,这软甲是蟒蛇皮做的,寻常刀枪刺不入,一般的火也烧不透它,和这件吹毛可断的匕首一样,是真正的好东西。都是师父送我防身的。你再看这件软鞭,可当皮带又可当武器,你看……” 苏青媖便见他不知拧开了哪个机关,那软鞭竟是旋出浑身的毛刺来!厉害了,这要是打到人身上,皮肉都能绽开! 苏青媖啧啧称赞,凑到近前摸了摸,感慨着这时代匠人的工艺。 “那个张大锤做的?” 吕博承点头:“以后你有东西要打就去找他,他手艺好着呢。但你别跟人说,师父说他不想人知道。” 苏青媖点了点头。 这软鞭带在腰间,一般人注意不到,软甲穿在身上,也不会有人抢了去,不起眼的匕首应该也不会被人抢了去,苏青媖顿时放心不少。 又转身给他说起她准备的东西。 “这件里衣你穿在身上,我在衣角都缝了银票,裹了油布,你需要时就拆开来用,都是小额的。怕万一你找不到地方兑,我还缝了几个金豆子在里面。脏了你就拆外面的罩衣去洗就行,里衣阳光下晾晾就好。” “嗯。” “鞋子我准备了好几双,都是厚底的,纳了好多层,经穿。这外裳我都在手肘等关节处加厚了,耐磨。你也别嫌闷气,这样的厚布才耐磨耐穿……我给你做了好几件丝绸做的里衣,你换着穿,有软甲也要穿着……” “嗯。” 苏青媖正要再说,就被那厮紧紧抱住了。 她顿了顿,想去推他,反被他抱得死紧。苏青媖见他情绪低落,也就随他去了。 吕博承埋头在她肩胛处,闷声道:“你这女人,不能因为我不在,就不着家知道吗?要在家好好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要是让我知道你拈花惹草的,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苏青媖一听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说的是你吧。在外拈花惹草。” “我保命还来不及,还拈花惹草。” 苏青媖没理他,任他抱着。 又过了一会,又听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改嫁了吧。别一个人留在吕家,看吴氏的脸色。她不会对你好的。” “嗯。” 吕博承见她应了,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真想改嫁啊?” “不是你让我改嫁的?” “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就当真了。” “你这臭女人!” ------------ 第四十六章 有情况 临睡前,苏青媖召唤出了系统。 这些天她一直让吕博承陆陆续续拿了一些食材回来,吕博承不明所以,但也给她拿回了好多。苏青媖都卖给了系统,想换些药给吕博承带走。 她从系统里拿出来,放在手上,对吕博承说:“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吕博承凑了过去,抓了她的指尖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看了看掌纹,见苏青媖没表示,哦的一声反应过来:“白了。你白了好多。是想让我看看你白了吗?我看看,咦,脸上也白了!你说我下次回来,是不是不认得你这柴火妞了?万一在路上见了认不出来怎么办?” 苏青媖捡起床上被他翻掉的药又送回了系统,真看不见啊。看来系统里出来的东西真的只有她看得见。 这鸡肋的系统。 见吕博承还要捧着她的脸细看,苏青媖恼得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躺下了:“睡觉!” “啊,这就睡了吗?我还有话没交待完呢。我爹说了……” 喋喋不休,苏青媖听在耳朵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吕博承见苏青媖都快睡着了,急了。这怎么就睡了呢? 夜这么长,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呢,还不赶紧趁着他在,多努力努力?这女人不会以为一发入魂,万事大吉了吧。 这爱搭不理的态度,太惹人生气了。 摇晃着她:“不生儿子了?” “不生了。”苏青媖一把扯过被子蒙脑门上。 吕博承又一把扯了下来:“可我想生。” “不生。”苏青媖又扯过来盖了回去。 吕博承直接拽她:“你起来。” “不起!” 吕博承看着裹成蚕蛹的女人生闷气:“你这臭女人,是打量我不敢来强的是吧!”好让你知道什么叫一振夫纲。 一把扯开被子,覆身上去…… 次日,苏青媖浑身酸痛地醒来,踹了他一脚。见他态度殷勤,想着他马上就走了,便不打算跟他生气了。 在房里给他整理行装,交待他,让他看看能不能找到苏青松的消息,是生是死捎个信回来。吕博承点头应了。 又拎起一件衣裳交待他:“这件衣裳昨天被你一闹,我都忘了说了。这是一件羽绒衣,你别看它不起眼,但它轻便又保暖,是我让周婶特地去乡下寻了白鹅,买了十几只才得的细绒做成的。” 一件羽绒服要用到七八只鸭鹅的毛,苏青媖买了十几只,挑挑拣拣,才做成了这么一件。特地做得又宽又长,冬天可以当衣裳穿,在野地行军也能当被子盖。 听苏青媖这么一说,吕博承拿着那件羽绒衣翻来覆去的看,啧啧称奇,套在身上果然热得出汗,见它还不像棉衣那么重,那么大一件,收起来还不占地方又不吃重。 心中欢喜,又想去抱苏青媖,被苏青媖躲开了。 吕博承见她躲老远,瞪了她一眼,嘲笑她:“你是不是小时候没衣裳穿,才攒的鸡鸭的毛做成衣服穿。”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不打算跟有代沟的学渣生气。 这年头没有养殖场,找十几只大白鹅并不容易。 等他二人拎着包袱到了堂屋,就见大伯母正搂着吕博寿抹泪,他妻子黄氏正挺着大肚子在一旁低头啜泣。堂屋里一大家子人,都神情沮丧低落。 看到吕博承出现,老吕头和吕奶奶又招呼他过去,拉着他哭天抹泪。 两个大孙子就要走了,生死未知,可能还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眼里便都落了泪。 吴氏也一副哀凄的模样站在一旁看着吕博承。在吕生财旁边慈母心肠般对着吕博承说了好几句,而她生的那几个崽,也就吕博宗一脸担忧地凑到吕博承身边。吕博承还朝他笑了笑,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吕博承神色从容,面上没有一丝要奔赴沙场的样子,还一一安慰了众人。 直到吕父说时辰不早了,要送他们到镇口集合了,马上军队来的官员就要查点镇里和各乡各村的兵丁名单了。 大家这才簇拥着二人往门外走。 苏青媖见大家都围着吕博承和吕博寿,黄氏一个人捧着肚子正抹泪跟在后面,便过去扶了她往外走。 黄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两人便跟着大家出门。 正走到门口,就见两个年青女子正站在吕家门口,一主一仆的模样,打扮挺小家碧玉的。 “你怎么来了?”吕博承很是惊讶。 见众人看过去,那丫鬟模样的姑娘就开口说道:“吕大哥,我们姑娘来送送你。天不亮就从平川县来了。” 众人又齐齐看向吕博承。吴氏和吕博祖一脸戏谑,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苏青媖脸色淡淡地看过去,打量那一主一仆,想着她们和吕博承的关系,这天没亮就赶过来了,看来关系不浅。 就听身边有人嗤笑了声,扭身看去。 就听吕玉珠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这有人刚娶了亲,还以为浪子回头,没想到外头早有人了,啧啧。” “你少说风凉话!”吕博承瞪了吕玉珠一眼。 又飞快地看了苏青媖一眼,见娘子与他对了一个眼神就匆匆移开目光,那目光冷冷清清的,让吕博承心里直打鼓,娘子一定是误会了。 便对着那一主一仆说道:“花颜,谢谢你来送我。你先等一等,我跟我娘子先说两句。”说完转头拉了苏青媖便往家里走。 苏青媖本不想动的,只是被他大力一拽,奈不过他的大力,只好跟着他走。 两人进了宅子,离了众人一段距离才停下。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清冷。男人果然是不能信的,这几天两人都快处成老夫老妻了,她都差点过迷糊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青媖挥开他,并不打算听他瞎解释。心里有着淡淡的失望。 吕博承有些着急,两人成亲以来一直好好的,他走后,娘子也会在家里守好家等他回来。可花颜一来,娘子恐怕误会他花心了。 抓着苏青媖的胳膊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不过相识一场。花颜是个可怜的女子,被家里卖了,之前我在楼里帮过她,她就一直记得,我都不知道她今天要来送我……” “她是花楼里的?”苏青媖愣了愣。 ------------ 第四十七章 托付 这么一个气质如兰的姑娘,竟是花楼的? 又反应过来,这厮之前还骗她,说他去花楼只是喝清酒?人家现在都追来家里相送了,一大早就从平川县来了,时时关注他的行踪,能是普通关系? 这情深意重的,能没点什么?谁信。 苏青媖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 吕博承心里不安,忙凑近过去,但苏青媖却往后退。他凑近一步,苏青媖就退后一步。 吕博承只好站住了,着急地解释。 “她是被家里卖进花楼的。那天我和举业他们去喝酒,见她被老鸨毒打,我看不过去,就帮她解了围,就这样认识了。后来我们再去,她就一直会送壶酒给我们喝,偶尔会弹琴给我们听。仅仅这样而已,我和她真没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送我!” 嗯,看那厮着急跳脚的样子,听着有点像真的。但她怎么这么不相信呢。一定有点什么!不然人家大老远能来送他? 再看这厮,长得剑眉星眼,面容俊秀,长身玉立,这要是换上绸缎衣裳,再打扮打扮,也是翩翩玉公子一个,能被人看上,也很正常。 见苏青媖打量他,吕博承急得冒火:“我和她真没什么。而且我都成亲了,能有什么!再说我马上就走了,天南海北的,她还能追过去?” “说不定呢。都追到这来了,追到边疆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你以为边疆就从这到平川县那样的距离吗?光马车都要几个月,还追到边疆!嗤,就你能想。” “我怎么不能想了?你看,不都追到这了吗?” “你这女人!怎么说不通。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送我。我和她真没什么。手都没摸过!” 见苏青媖不信急得直跳脚。又见她打量他的手,忙抬起手摊到苏青媖面前:“真的,就你摸过!” 苏青媖刚想再说点什么,前面吕父的声音传了过来:“要走了,错过时间,还要受鞭挞!” 苏青媖只好停了话头,往外走。 吕博承跟在她身边,不停地解释,想去拉她的手,被苏青媖甩开了。气得他直咬牙,腹诽女人固执起来真是要命! 到了门口,也不敢看那花颜了。倒是苏青媖朝她主仆二人道了谢。 花颜看了吕博承一眼,露出甜甜的笑,走到苏青媖面前:“你就是吕大哥的娘子吧?之前你们成亲我都没能来道贺……” 说着扯了手腕上的一个玉镯子递给苏青媖:“这个就当做是给嫂子的贺礼吧。” 苏青媖推了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这种粗人,哪是带得起这种镯子的,磕坏了还心疼。” 花颜拿着玉镯子有些无措,看了看苏青媖,又抬头看向吕博承。 吕博承便说道:“你自己留着吧。这么贵重的,我们也不好回礼。将来金啊玉的,我给她挣。” 花颜一听,低了头,默默把玉镯子戴了回去,脸上看不清表情。 苏青媖听了那话,心中一动,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开了目光。 吕玉珠在一旁看得直眼红,那玉镯子绿油油的,一看水头就好,肯定值不少钱。乡下土里刨食的,不识货,哼。又去打量那花颜,见她衣裳研丽,气质清雅,顾盼生辉,觉得这才是闺中女子的样子,很是羡慕。 转眼,众人就走到镇口。 此时的镇口,已是人山人海,四里八乡的兵丁都集中过来了。有几个军官模样的正在训话,几个老兵正拿着兵薄子勾勾画画,一脸严肃。而一旁的兵丁及送别的亲人,都是一脸哀凄,面露不舍。 吕博承见到关暮野、卢耀祖等人,忙窜了过去。两个女人跟着他身边,他路都不会走了。 苏青媖看了一会,就四下环顾找苏又文。不知道她爹有没有跟过来送。 才找了会,果然就看见他爹和二叔三叔小叔等人正围着苏又文,忙走了过去。 “女婿呢?”吕父问道。 “和他朋友在那边呢。” 说完看向苏又文。二房一家今天都来了。二伯母正拉着苏又文淌泪,刘草芽也站在旁边,紧紧盯着苏又文。 互相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苏青媖也不好站太久,她也是出来送夫婿的,怕吕家人说她,就转身要走。不想苏又文却叫住了她。 两人避着苏家人走到一处,“青媖,哥拜托你一件事。” “又文哥你说。”苏青媖有些意外。 “我想把草芽托付给你。” “啊?”这是怎么说的。苏青媖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把人托付给她了? “也不要你做什么,就是我走后,如果她在家有什么难处,你帮一帮她。奶那人有时候不讲理,我娘她耳根又软。成亲那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万一将来我有个好歹,奶一定会留下她的。她还年轻,我不想她为我守着。你到时帮帮她。” 苏青媖很意外听到这一番话。 “你不想她为你守着?她要回了刘家,还不知她娘会把她卖到哪里。” 苏又文默了默,道:“几十年太难熬了,到时候你帮帮她,她是个好女人。” 苏青媖往刘草芽那边看了一眼,见她一脸担忧地看了过来,想起成亲那天她一人拎着包袱跑来,对她很是欣赏。 点了点头:“嗯,我会看着点的。也会交待我娘,平时给她搭把手。” 苏又文很是郑重地朝她行了一礼,谢她。 苏青媖避了开去。只让他放心。 见他转身回了苏家那边。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希望你能活下来吧,活下来自己来照顾她。 回到吕家这边,见大伯母拉着吕博寿不放,便转身去找吕博承…… 见他在和刘举业两人正在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啥,也不管他了。又看了花颜一眼,见她正盯着吕博承那边,苏青媖心里想说男人不重要,但心里忽然又有点闷闷地。 看着那厮背着的包袱,很想上前去把它抢来,给他准备那么多做甚!还不如留着钱自己花。还把二百两都给他缝进去了,想想真是昏头了。 吕博承察觉得苏青媖的视线,看了过来,见苏青媖正对他怒目相向,还盯着他的包袱,心里发毛,忙用手托了托。 跟刘举业匆匆说了一句:“那我就拜托你了,你人脉广,平时帮我多看顾一下她。” “放心吧。有我在呢。”刘举业见几个朋友都走了,很是伤感。只要他在,就会把他们的家眷都照顾好的,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吕博承匆匆说完又跑回苏青媖面前,去抓苏青媖的手。 苏青媖没甩开,只好随他去了。今天生离大型现场,男男女女抱成一团,她被抓个手也没人说啥。 花颜看了看他们相交握的手,眼神黯了黯。 小丫鬟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就说让姑娘不要来的,姑娘非要来。 又过了一会,点名完毕,队伍即将开拔,现场随即哭成一片。 ------------ 第四十八章 枕头下的荷包 队伍开拔后,大家都有点心情低落。花颜拒绝了吃饭的邀请回平川县了。吕父带着吕家众人找了一处饭馆,要了三桌饭菜。 除了吕博承、吕博寿,两个姑姑家里也各有一个儿子被征走。老吕头里外孙一共四人被征走,老人家饭都吃不下。闷坐着发呆。 吕博祖没半点影响,被压着没去学堂也来相送,但一句话都没与他兄长说,面上功夫都没做。 想到以后家里没了与他斗嘴的吕博承,心里就像是卸了块巨石,整个人都云开雾散的感觉,一桌人就他饭菜吃得香。 引得老吕头连连皱眉看了他好几眼。 吃完饭,老吕头拉着还想在镇上住两天的吕奶奶带着众人走了。吕家人也各忙各的去了。 苏青媖回了房,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房子也不大,但她就是觉得空荡荡的。 没了吕博承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倒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会,想到这些天竟然习惯了吕博承的存在,早上还因为花颜的出现生闷气,就有点生自己的气。 抓了吕博承的枕头在手,狠捶了几下出气。 放回时,发现底下有东西,咦,这是什么?怎么有个荷包? 腾地坐了起来,掏过来看,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两张纸,一张银票一张信笺。 抖开了看,才看明白了。吕博承把从吕父那里拿到的五十两银子全留下给她了。还让她把这五十两拿去换个大金锭回来压箱。 信里叮嘱她不要拈花惹草,要好好呆在家里等他回来。如果他回不来,就让她改嫁。但要找个好人家。如果生儿子就叫卫旸,女儿就叫卫曦。 苏青媖看着五十两银票吸了吸鼻子。什么卫旸卫曦,影子都没。吕博承你个学渣还是活着回来吧,还取名字,想那么多! 把信和银票塞回荷包,倒回床上,被子一扯,蒙了头。 次日,苏青媖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还有六十二两,心里便有了数。把银子和银票都揣在身上出了房间。 却不想在院里被吴氏叫住了。 吴氏交给她几匹布:“博承的爷奶把几个孙子送走,心里一直不开怀,你爹就说扯些布给他们做两身衣裳,也表表我们的孝心。你才嫁过来,乡下吕家也没去过,这几匹布你拿回去,给他们做两身衣裳,也好让他们知道孙媳的孝心。” 几匹布冷不丁塞到了苏青媖怀里,她愣愣地抱住了。 吴氏甩了甩手,又说道:“你慢慢做,也不赶工,活计务必做得精细点。你爷奶在家里穿,耐磨耐穿最是要紧。” 吴氏说完,腰肢款款地走了。 苏青媖见她都不等她回话,就急着走了,哭笑不得。 这是怕她拒绝? 吕博承一走,就给她找事做?做完老人家的衣裳,下次还有什么?这是不想她出门吗? 吴氏确实是不想她出门。 她到吕家时,吕博承那崽子的亲娘还在,她怕人说小话,逢低做小,门都不敢出。家里的活计她一样没落,天天钻厨房,一日三餐不落给刘氏做饭吃。刘氏生病躺床上,都日夜给她煎药伺候她。 没道理她的儿媳嫁进来就享福了。 活计什么都不用做,天天在外头晃荡。少奶奶一样,万事不愁,厨房的烟火气也没沾。这乡下嫁过来的柴火妞,地里刨食的,嫁过来倒享清福了? 不管是亲的还是怎样,她都是婆婆!儿媳嫁进来不就是伺候婆婆的? 当年她嫁到那家,受了那家婆婆、祖婆婆多少刁难!日头没升就下地,天黑了还在地里,肚子饿得咕咕叫,锄头都不敢放下。好不容易回去了也不得歇,一家人的衣裳都要她洗,一直洗到夜半三更。 多苦的日子啊。 好在她巴上了货郎吕生财,跳出了那个火坑,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过。 她熬了多少年才过上了如今的日子,苏氏这乡下嫁过来的,一嫁进来就想享清福?哪有那种好事! 吕博承那崽子从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对付不了他,还对付不了一个乡下来的了? 吴氏回了房间,吕玉珠正歪在榻上,见她进来:“给她了?” “嗯。娘给她,她还能不接?我是婆婆,她是媳妇,她还能反驳了?”吴氏有些得意地说道。 “还是娘你有办法。就是该让她干些活。天天不着家,以为嫁到镇上就享福了?吃咱家的用咱家的,还不想出力,做她的大头梦呢!爹也真是,非让我做,哪家小姐天天干针线活的?我还约了如月去听书呢。” 吴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爹还不是想拘着你,让你练练针线活,好给你说门好亲。如今时不时就征个兵,你爹挑了好几户人家都不满意。” 吕玉珠一脸不屑:“镇上哪有什么好人家?有几个钱还不是一样要被征走!我以后要嫁去当官的大户人家!” 吴氏白了她一眼:“当官的大户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你爹又不是什么人物。你爹找的都是镇上同样有铺有田的人家,门当户对的……” 吴氏难得有几分清醒地说道。 吕玉珠嘟了嘴:“我不要!有个小铺子,一两百亩田,就以为很多了?那才多少银子!人家琳琅阁那才叫铺子,听说他家的首饰铺到处都有分铺,家里也有人在朝中当官。” 吴氏不想她志向这么大,扭头看她:“你是不是跟他家的掌柜见过面了?我说你怎么老喜欢往他铺子跑呢。你个死妮子,那掌柜可是有妻有子的,铺子也不是他的。” 吕玉珠不屑:“我哪里看得上他!他不过一个掌柜,又不是少东家。” 吴氏瞪圆了眼:“你还看上人家少东家了?人家那是什么牌面的人物,能看上你!” “怎么就看不上了,我哪里差了?娘你都说我长得像你,弱柳扶风的,说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吴氏被噎了噎。 不知道玉珠怎么就看上那家的少东家了,人家一年都不来一趟。自家和他家天差地别的。这死妮子,竟做起这个不切实际的梦,真真愁人。 苏青媖并不知吕玉珠情花已绽放,抱着几匹布,准备回房。走到一半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向。 ------------ 第四十九章 寻铺子 苏青媖转身就去厨房找周婶。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道理该吴氏这个儿媳表的孝心却要她来完成。做为孙媳她自然有她该摆的孝心,再说孝心也不是非要亲自做两身衣裳才叫孝心。 苏青媖抱了几匹找到周婶,让她帮忙给吕博承爷奶做两身衣裳。 周婶很是高兴家里又有活计了。 上次她从苏青媖这里领了活回去,才几天功夫,婆婆和女儿就得了一两工钱。布头也留下了,拼拼凑凑还给小儿子做了件小衣,又纳了几双鞋底。 苏娘子还教小儿子用白鹅的硬羽做了一个球,教他怎么用拍子打着玩。小儿子高兴坏了,天天在巷子里和小伙伴们拍球玩,你一拍我一拍的,高兴得很,引来一堆小孩围观,每天都玩得高高兴兴的。 “娘子放心,我一定交待她们好好做,定要把活计做精细了,你就放心吧。” 苏青媖对她们的活计很是放心。交待好之后,就出了门。 前几天她考察过几条主街,心里有了数,今天真奔人牙处,说明她的来意。 “娘子是想要找一间大一些的铺子,后院地方要大,要有水井,还要有可以住人的房间,新旧不论,装修也不论,是这样吗?” 苏青媖点头。 对方看了她一眼:“娘子还不要四条主街的?” “对。”主街虽然人流量大,但租金也贵,而且她要做的生意特殊,不需要在主街。她要那种集中住宅区,前铺门脸大,后院地方大的。 那中年牙人,姓李,家就住镇上,把苏青媖的要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翻了翻他手头的本子,过了好一会,才道:“倒是有那么几间。只不知娘子是买还是租?” “租是什么价,买又是什么价?” 那李牙人看了苏青媖一眼,见她神情淡定,摸不太准她的来路。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穿着也不起眼的娘子,倒是有能力要买铺子。 顿时不敢小看,便说道:“就娘子你提的要求,这样的铺子至少在二百两左右。如果租的话,一月要至少五两往上。租的话是半年起租,一季一付,押一月押金。” 三月一付,付三押一?那就是一开始至少得交上二十两,然后她还要备货,要装修,要请人……往宽裕里打算,那她手里的银子在完全亏损的情况下,只能撑上两个月。 李牙人见苏青媖沉默不语,觉得这一单不一定成了。 这是哪家的娘子,一过来就说要租铺子,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一月租金五两,那至少一月的流水就得翻倍,再加上人工,至少得赚上六两往上才不亏本。没实力没背景的,生意还真不好做。 以为那娘子要知难而退了,没想却听她说道:“那李牙人带我去看看吧。” 啊,这真要租啊? 苏青媖见他不动,眼神询问对方。 “啊啊,我这就领娘子去。等我拿一下钥匙。” “好。” 等他拿了钥匙,二人走到路上,苏青媖才发现他腿有些…… “嗐,娘子别介意,我天生长短腿。但走路不影响,也不影响我带娘子看铺。” 苏青媖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李牙人笑了笑。 苏青媖怕他误会,笑道:“其实你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总归能平安地活着。我昨天才送走我家男人,他被征兵丁,自己舍不得离家,还说恨不得他爹把他腿打瘸了不用去呢。” 李牙人笑了起来:“这话这么说也没错。虽然我这腿吧,干不了别的,但让我免了上战场当人肉靶子的命,这样说来,还算幸运。”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总算不那么陌生了,一路走一路聊。 “哎呀,原来你是博承那小子新娶的娘子啊?” “啊,大哥原来认识他吗?” “认识认识,怎么不认识!都一个镇上的。他在我们镇上可出名了,从小爱打架,附近几条巷子没哪个小孩打得过他。大人带着孩子上门告状,他爹就拎着棍棒打他,他扭头就跑,跑得还贼快。第二天转头又把告状的孩子打哭,人家又告状,他爹又打他,转头他又打告状家的孩子。可笑死我了。” 苏青媖抚额。 这家伙,怕不是傻吧。 那李牙人看了她一眼,止了笑,道:“博承那孩子讲义气,他是看不惯大小孩欺负更小的孩子,所以上手就是揍。后来跟他打架的据说都成了他的朋友,经常能看见他们一帮人走在街上。这镇上少有不认识他的。” 苏青媖静静地听着,不知那李牙人跟那厮是不是有些特别的交情,一路上尽是说那厮的好话。 “博承那孩子亲娘早早没了,他爹也不怎么管他,如今你嫁过来了,就好好跟他过日子,虽说战场上刀箭无眼,但他要是知道家里有人等他,他也一定会努力活下来的。” “嗯。”苏青媖被他说得心里发酸。如果一个人对尘世没了留恋,不是出家就是自我了结了吧。 她希望吕博承也能有所留恋好好地活着。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倒不觉得路上无聊了。 李牙人业务能力很是出众,这大街小巷,哪间屋哪间铺他都如数家珍。哪些是租的哪些是卖的,分别是什么价格,卖主又是什么信息,为什么要卖要租,信息全装在他脑子里。 就连镇子附近哪个村哪个乡有田地出租出让他都知道。 让苏青媖获得了不少信息。 想着将来赚了钱就找他带着去买田买地,也做一个有宅有铺有田有地的人。 连看了几处,因为苏青媖对铺子的里外条件并不讲究,里面有没有东西她一概不要求,她不是开食铺酒肆的,桌椅什么的她都不要,最好是一件空屋,她才好改造。 很快李牙人就带她挑好一处铺子。 在内城的东北街上,此地住户多,街道还算阔朗,铺子多是前铺后住人的宅子,此地离镇口也不远,铺面宽敞,顶高也高,后院有井,有仓库,有牛马房,左右厢房都可住人。铺子又刚整修过,并不需要她怎么大动。 苏青媖看完很是满意,当场就定了下来。 李牙人也很高兴,便说先帮她约房主,明天一早让她再带着银子过来签契纸付银子。 苏青媖便应了,付了牙钱,与他告别,又到菜市转了好久,这才回了吕家。 下午她就没再出门,就在屋里写写画画,盘算着开铺子要做的事情,和要支出的银子。 申时中,周婶来喊她,说她爹来找她了。 爹?昨天不才见过吗?今天怎么过来了? ------------ 第五十章 钱没了 “爹,你怎么过来了?” 苏青媖刚走到院里就看见苏父正朝她走过来。 “哎。有点事。” 苏青媖把苏父领到待客的堂屋,看他一脸忧愁,给他倒了一杯茶:“爹,你先喝口茶,润润口。” “哎,好。” “爹,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苏父满脸愁怅,把杯子放在桌上,摇头:“家里没事,是你大姑。” “我大姑?怎么了?爹你去她家看过了?” 苏青媖成亲的时候,苏大姑一家只托人送了礼,人却没有来。苏父有些担心。等到苏又文成亲一家人又没来,就想去看看。也因为种种原因没去成,直到送苏又文走了才去了她家一趟。 这才知道真的出事了。 大姑父被石场的巨石压了,一条腿被压的血肉模糊,断了。 “啊,这怎么弄的?人怎样?” “人倒是醒了,但给压到了内脏,现在大喘气都不行,一咳就出血。腿也断了一条。你大姑把家里五亩田都卖了,又跟你大表姐婆家借了些,买了野参吊命,现在人倒是醒了,就是没钱治腿了。你姑父,硬要让你姑把他带回家,说不治了。在医馆一天就是一两,一家人在县里还要吃要喝……” 苏青媖叹了口气,古今同是,穷人都看不起病。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内伤养上几个月倒是能好,但腿要是不治,说一旦经脉坏死,就只能截断了。说如果治的话,虽治不回原样,但起码腿能活起来,瘸了也能用上。” 苏青媖点头,截断多不方便啊,就算瘸了,两条腿也都能走能跑。 “姑父不肯治?” 苏父摇头:“说家里没钱了,不肯治。该卖的都卖了,就剩那几间泥草屋,不值钱没人要。你姑父心疼银子,说让大夫把腿锯了……” “能治肯定要治啊。”在农家,没了一条腿,干什么都不方便。 “爹也是这么劝他的,你姑和表姐他们也说治。但钱都借了一轮了,也不够。爹不忍心看你姑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大姑这辈子活得苦,你亲奶早早没了,她一个人里外地操持,爹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你继奶把她嫁去没几亩田的山里人家,地都没一亩,靠给人石场打工养活一家人……” “你表哥前年又被征兵征走了,去年你表嫂也扔下孩子跑了……你表弟表妹还没有成亲,开了五亩的荒田,也仅够一家人堪堪填饱肚子,没半点剩的……” 苏青媖默了默,道:“在石场出了事故,石场没有赔偿吗?” 苏父听了有些忿忿:“半分赔偿没有!还说你姑父凿坏了一块好石料,要让你姑父赔钱!好在有你姑父的工友们帮着说话,那东家才说不赔了,但也把你姑父辞了。” 苏青媖长长叹了口气,自古细胳膊就拧不过大腿。 苏父看苏青媖皱眉不说话,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爹,你有话就说。” 苏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就是吧,爹今天来,就是,就是想让你问问亲家公,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借些钱出来,看着你姑父一脸死志地躺床上,爹这心里着实不落忍。” “爹原本不打算来找你的,你才嫁过来,现在女婿又走了,爹不想你看他们的脸色。可是,你姑又太可怜,她一天福都没享过……” 苏父说着就红了眼眶。 “我去找过你二姑了,我原本以为她嫁得好,婆家有田有铺,能借些银子给你大姑,但她说铺子要用资金周转,也没有多的,就只借了一两。” 这二姑,也是绝了。 果然不是一个娘肚里出来的,不能跟她爹一样感同身受。 “爹,你在这等我一会。” 苏青媖转身就回了房。取了五十两银票给苏父。 “爹,这五十两你先拿去给大姑,让姑父治腿,后续的钱咱慢慢想办法。” 苏父一脸震惊:“这,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女婿攒的。爹你拿去给大姑。我本来是想用这钱做点小生意的,铺子我都看好了,现在大姑要用,就先借给姑父治腿。” 苏父愣愣地看着银票:“这,这么多啊。爹原本只打算朝亲家公借个十两二十两的,家里你爷偷偷给了二两。现在有这些钱,你姑父也能治腿了,不管怎么样,得让他把腿保下来。” 苏青媖点头:“嗯,那爹你去吧。要不要我跟你过去一趟?” 苏父摇头:“爹一个人去就行。你一个新嫁媳妇不好到处跑。过几天你姑父情绪稳定些了,爹再领你到他家去看望。” “好。” 苏青媖目送着苏父出门,长长叹了口气。 明天的约看来是签不成了。 她现在越发想挣银子了。想挣很多很多的银子,不然看病都看不起。她不想生场病就要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去借钱,看别人的脸色。 财富自由先要解决吃喝自由,然后看病自由,然后买房买铺自由,再然后…… 短期目标先解决吃喝自由看病自由,中期目标买房买铺买田买地自由。 苏青媖,你行的! 看着荷包里的剩下的十两银子,苏青媖郁卒了。 租金她交不起了。那铺子她好喜欢,铺面大,宽敞,后院也大,有井有房有仓库,五两真的值啊,一哆嗦可能就被人抢了。 二十两,从哪弄二十两呢? 次日,到了约定时间,苏青媖准时出现。铺子东家几乎跟她前后脚出现在人牙处。 苏青媖打量了一下那铺子的东家,很是慈眉善目的一位老人家,苏青媖舒了一口气。等李牙人拿出租赁协议的时候,苏青媖一下按住了协议。 朝那东家笑着说道:“您的年纪跟我爷爷一般大,我叫您声谢大爷吧。我今天有些特殊情况,想请您务必谅解。” 见李牙人和那位慈眉善目的谢大爷疑惑地看着她。苏青媖组织了下语言,道:“您的铺子我很满意,但我今天钱不凑手……” 李牙人皱了皱眉头,而那谢大爷身子倾靠在椅背上,看向苏青媖:“你这小娘子,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吧?早说银子不凑手,老夫也不用辛苦跑这一趟,等着租的人多呢,不少你一个。” 说完起身要走。 苏青媖忙起身拉住了他:“谢大爷,不着急,你先坐先坐,听我慢慢说啊,不会耽误您多久时间。” “你这小娘子没有诚意啊。” “大爷,我很有诚意啊!昨天我都把牙钱给交了,二两银子呢!” “那你银子到底是凑手还是不凑手?二两牙钱都交了,今天说银子不凑手?白扔二两银子玩呢?” 老爷子说完腹诽不已,这谁家娘子啊,也没个男人跟着一块出来,脑子不清醒呢? ------------ 第五十一章 二两利钱 苏青媖见老人有些生气,连忙安抚。 “大爷,您那铺子我是真满意,也真心想租!脑子里都在勾画怎么装修了。昨天我钱还是凑手的,但昨晚我把钱借给生病的亲戚用了。” 见大爷一脸不信的表情,只好说实话。 “隔壁县有很多石场,您知道吧?我家亲戚就在石场干活,给石头压了,腿给压坏了,人家石场老板不愿赔钱,还说他凿坏了石料反要他赔钱。家里花了好多钱给他治,几亩田都给卖了还不够,我那姑父心疼钱就说不治了,宁愿回家等死。你说咱能眼睁睁看着不?” 苏青媖见他慈眉善目的,赌定他是个有同理心的人,决定实话实说加一番卖惨。 那大爷果然有所触动。 “你说的隔壁县的石场,我知道。这些年没少听说石场出事故,砸伤人砸死人。但石场老板背后都是有人的,隔壁整个县一大部分税收都从里面来,各任知县的政绩都要靠石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咱普通老百姓是拧不动他们的大腿的。” “就是说啊。我那大姑被我继奶奶嫁到那边,那边地都没一亩,靠着石场过活。大儿子征兵走了,媳妇也扔下儿子跑了,我大姑一辈子都没享过福,这要是我大姑父没了,她要怎么活!” 那谢大爷听完一阵唏嘘。 李牙人一听竟是这个缘由,忙替苏青媖说好话:“她才嫁到咱这镇上来,就是南街那吕记的大儿媳。他那大儿叫吕博承,您知道吧,前天刚被征走……” 那大爷是从别的县回来养老的,吕博承他不认识,但南街的吕记他还是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跟你公爹借点?”家里都开铺子了,会没二十两银? 苏青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 那李牙人看了她一眼,对那谢大爷说道:“叔你不知道,她那婆婆不是亲的。” “哦。”那谢大爷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 对方打量了一番苏青媖,默了默,道:“铺子我倒是可以租给你,但我也不是开善堂的啊,我不能不要租金的。” 苏青媖心里一喜,道:“您误会了,我不是说不给您租金,那我成什么人了。我是想让您押后两月再收。到时候我不仅把本钱给您,还多给您二两利钱。” 苏青媖本想说一个月的,但她不知道一个月她能不能赚到这么多钱。 “哦?你这么肯定你开的铺子,两月就能赚到钱了?二十二两,你一个月至少得赚到十五两往上,才好保证你的人工、流水和周转。” 苏青媖一听忙恭维道:“哇,没想到大爷您很懂经营之道嘛。” 那大爷傲骄的哼了声:“不然你以为我那间铺子是买来干嘛的?当年我从咱枫亭镇买铺开铺发家,搞不好你爹都没出生呢,你更是没有。” 苏青媖从来就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听他这么一说,忙又恭维了他几句,把他拍得无比舒畅。 “你嘴上说的好听,但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赚到啊,要是两月赚不到,你两手一摊,说没办法,我又不能怎么样你,对吧?” 苏青媖看了李牙人一眼,那李牙人看明白了她眼里的求助。 转身就对谢大爷说道:“别人可能不放心,但她您就放心吧,她吕家的铺子还在那里,都开了十来年了,想来近几年内也不会挪窝,再说他乡下还有一百亩田呢,即便要卖也是托到我这牙所来。” 虽然苏青媖不想跟吕家挂上钩,但能借吕家的力她也不会推辞。 忙附合道:“就是说啊。而且我男人走前还把他外祖家的田地过户给我了,说他要是回不来,让我带着田地改嫁,到时还不上您的钱,我卖几亩田也够还您的了。” 那老爷子一听,啧啧称赞,竖起拇指:“你男人是这个。” 苏青媖笑了笑:“嗯,他人还不错。” 那李牙人也点头:“她男人我们都认识的。以后她要在继婆婆眼皮底下生活,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那老爷子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下来。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道:“要不我把田契押在李牙人这里,到时候我还不上钱,李牙人就帮我卖几亩田还您。” 那谢大爷抬头看向她:“那倒不用。我信你一回。反正你家铺子就在那,家也在镇上,我也不怕你跑了。” 最后双方签了协议,那谢大爷最后只揣着协议走了,钱一文没收。苏青媖万分过意不去,一直送他走了好远。 李牙人也说她遇上好人了。 苏青媖很是舒了口气。她运气还不错。 本来都打算好了,不行的话就拿田契去抵押借些钱出来。她有信心能还上。但是外祖的田地,是吕博承心里的牵念,不动最后关头她并不想动。 事情解决了一大半,苏青媖拿了钥匙就去了铺子,里外都看了一遍,便找了镇上的一家给人建房屋的工程队,请他们帮着略做修整。 因为不需要大动,对方说五百文一天就能好。苏青媖就把铺子委托给了他们。 接下来她想做一些货架,便想到村里的苏大爷一家。 但之前听她爹说苏大爷一家现在接单子接到手软,光村里的单子就要排上好久的队。想了想便在镇上找了一家木匠铺,画了图纸让他们帮着做几排货架,又要了两张床放在厢房。 做好这些,苏青媖就往家走,一边走一边琢磨上哪找人手。 她一个人要开店是绝对忙不过来的。 店里最少得有两个人,一个看铺,一个在后院忙活,还要有一个人在外边跑着收货。所以至少要请两个人。 苏青媖一开始想着开店时就想到了她姐姐。用谁都不如用她姐让人放心。 而且她姐夫现在不知死活,留她姐和丫丫在那家里看叔婶的脸色过日子,她心疼。又不是亲公婆,她姐不仅要带丫丫,里外还要干家里的活计,二十出头的人,憔悴得不成人形。 除了店里的人手,还有货源的问题。 很多事不能想,一想就焦头烂额,感觉一堆事挤在一块,扯不清。 赚点银子,并不容易呢。 苏青媖刚到家勾勾画画了一会,她爹又上门来了。 ------------ 第五十二章 胆子这么大吗 除了她爹,大姑的小儿子周大姜也跟着过来了。 “表姐,谢谢你。借银子给我爹治腿。”周大姜有些憔悴,一见到她就要给她行大礼,被苏青媖拦了。 “一家人,不需要这样。能帮上忙就好。” 说着带二人到堂屋坐着说话。 吴氏在家,周婶也跟她说了,但她没有出来,苏青媖也没有在意。 能维持表面和睦就行,该她这个做儿媳做的她会去做,该尽的孝道她也会尽,连着吕博承那份。 但她也不需看谁的脸色过日子。 坐下后,就听说大姑拿到钱,已经劝大姑父留在平川县治腿了,苏青媖松了口气,问周大姜:“你们都在县里啊?” 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已经是大半个劳力了,如今爹倒下了,大哥走了,半大小子眼里已经多了两分坚毅。 “今天三姐已经领着金海回去了,我会两边跑。家里田卖了,我准备去另一家石场找找活计,也好早些还上表姐的银子。” 苏青媖看了看他单薄的身子,摇了摇头:“银子不着急还。你这身板,怎么凿得动石料,挑担你也不一定挑得了。” 周大姜挺胸,做出能行的样子:“我能行的。石场也有别的活计,我能做的。” 苏父在一旁跟着劝。但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后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急于把家撑起来。 苏青媖想了想,又打量了眼前这个表弟一番,心里便有了数。 道:“过几天我会开个铺子,缺个里外跑的小伙计,你要不要来枫亭镇帮表姐的忙?在赚到铺子租金之前,包吃包住,表姐一月给你五百文,以后看情况再涨。” 周大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苏父反应过来问道:“闺女啊,你要开铺子?开什么铺子?亲家知道吗?你一个新嫁妇,他们同意你在外抛头露面?” 这事的确还没跟吕父说过。但苏青媖还是现代独立女性的想法,想做一件事就要去做,并不在意谁的眼光,心里也没有抛头露面这种说法。 “还没说。” 吕父一听便有些着急:“你,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亲家说?你现在嫁人了,不是在娘家,可以随心所欲。” 见苏青媖没听进去,吕父更加着急,起身拉了她:“走,你这就跟我去见亲家。” 苏青媖有些不愿意,她并不是不想说,只是还没开张,现在铺子才租下来,她想再等几天再说。现在被苏父一把拉了起来,只好顺势起身。 那头周大姜反应过来,窜到苏青媖面前:“表姐,我愿意,我愿意的!我来给你当伙计,也不要那么多钱,等表姐赚了钱随便给点就行。” 五百文,他爹凿石料那么辛苦,一月才一两,还不包吃住。他就是去石场找活,都不一定能拿这么多钱。 可以在铺里当伙计,学怎么接人待物,不用去石场做苦活累活,还跟在自家表姐身边,没人打骂,周大姜立刻反应过来,高兴地跑到苏青媖面前应下,生怕说慢了苏青媖改了主意。 苏父一手拉着苏青媖,一边去看他,都被他这副急切的样子看愣了。 苏青媖也噗嗤笑出声。 “好,那你来给表姐当伙计。今天表姐才把铺子租下,装修准备也要几天,你回家收拾一下,过两天再过来。” “好的好的。”周大姜一扫方才的忧郁,脸上多了些神彩。 苏父都看呆了,这闺女,不声不响地都把铺子租下了? “你,你哪来的银子?” “就是那五十两啊。本来今天要付赁钱的,但给了姑父,就没钱了。铺子东家好心,缓我两月再给,到时我多付二两利钱。我手里现在还有十两,用来装修备货,紧着些应该够了。小生意。” 苏父张大了嘴巴。 他一辈子土里刨食,攒了好几年才在继母眼皮底下抠索着攒了二百多文钱,他这闺女一下子就要拿几十两去做生意了? 他从来没敢往生意上想过,没钱没靠山的,也能有做生意的想头了? “你,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呢!要是亏了呢?你把女婿留给你的银子亏光了,你要怎么生活?” “爹,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看苏父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苏青媖略跟他说了说她的打算…… 见苏父还皱着眉头,安慰道:“爹,别担心,就是小生意,亏也亏不了多少,不过是一季的租子钱罢了。而且我还有他外祖家留的十五亩地,可以吃租子,不会饿肚子的。” 苏父听完还是一脸的担忧,又担忧亲家说她,便一脸发愁地带着她去找吕生财了。 吕父见到苏父倒是很热情,带着他们到了铺子的后院,坐着说话。 听说苏青媖大姑父的事后,还给了周大姜五两银子。周大姜忙跪下道了谢。 苏父见吕父心情还算不错,便跟他说了苏青媖要开店做生意的事。说完忐忑地望着他,就怕他生气,怕他给闺女难看。 吕生财确实没想到苏青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一个女人家竟然想要开铺做生意了? 头一次细细打量起这个儿媳来。 人是吴氏定的,他对这个儿媳也不了解。镇上相熟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给博承,他也理解。 聘回个乡下姑娘,他自己是乡下来的,也不会嫌弃她的身份。见她自嫁过来,还算本份,做饭手艺也不错,心里还算满意。博承走后,见她安份,又添一分满意。 平时他也遇不到她,除了吃饭时会看到她,也没有多的交流。做公爹的也要避嫌。博承走后,他就想让吴氏以后多关照关照她。 这还没跟吴氏张口,竟没曾想,这儿媳竟然想开铺做生意! 苏青媖见吕父定定地打量她,也任她打量。向他说了她的想法。吕父听完有些发愣。 苏青媖便说道:“爹,这一块生意,镇上没人做过,最后会做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但它成本低,也亏不了多少钱。如果形势不好,我就关了铺子,及时回头也来得及。而且我也想攒点银子,万一将来博承出息了,他一个人没家族没背景的,我也想在钱财上多支持支持他。” 吕父还沉浸在苏青媖说的生意上,他委实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生意。 他做了十几年的生意,竟没想到那一块去。 又听她说起博承,见她肯为博承打算,心里便有些触动。 看了看她,道:“博承走时,是不是跟你交待了些什么?” ------------ 第五十三章 同意 苏青媖听到他问起吕博承,心里松了口气。 这年代,女人要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会被人诟病。除非是家里没劳力,男人没能力的。不然男人会很没面子。 所以苏青媖把吕博承当了借口。果然吕父方才还是板着脸,很是严肃的模样,现在一听她是为博承打算,果然面色软和许多。 苏青媖想了想,说道:“他就交待我好好在家等他,他会活着回来。我也相信他会回来的。万一将来他有了出息,我也想在背后帮帮他,起码在钱财上不要让他困顿看人脸色。我想为他尽做妻子的一份力。” 吕父听了很是感动,没想到给博承挑的这个娘子还是个好的。 软声说道:“做生意不像你想像的那样,这中间很多困难是别人想像不到体会不到的。你好好管着他外祖家那十几亩田,也够你花用,钱财的事还有爹呢。” 苏青媖摇了摇头:“博承跟我说,大弟读书有天赋,将来要考仕途,还要不少银子,而且小弟也有灵性,念书也好,他和我都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 “啊,他这么说的?平时他和他大弟针尖对麦芒的,互相不把对方放眼里,很是不睦。”吕生财有些意外。 可不是不睦吗,但话不能说啊。 便说道:“平时那都是两兄弟闹着玩呢。他这一走,还不知能不能回来,最惦念的也就是家里的人了,毕竟血脉相连。” 苏父在旁附合:“可不是吗,血脉相连的最互相惦念。我一想起我那不知死活的大儿,这心里就跟刀割一般,夜里和她娘想起他都睡不着。再看我这外甥,他大哥前年也走了,现在也不知死活。” 苏父提起苏青松,眼里泛了红,周大姜也垂了头。 吕父颇受触动,想起吕博承,心里柔软了许多。 对苏青媖要开铺的想法也想开了。既然她有想法,那就让她试试吧,亏了也就安分了。 便又问了她一些情况,得知租金还没付,还当着苏父的面给了苏青媖十两银子。 苏青媖本不想要的,但吕父硬要给。说他想起远方的大儿也好,或者想在苏父面前表个态也好,硬是不给苏青媖拒绝。 苏青媖只好接了下来。 “你公爹这么开明,你以后可要好好孝敬他和你婆婆,要尽到你的孝道,要谨守好做儿媳的本份,好好等博承回来。” 苏父趁机教育了苏青媖一番。苏青媖垂头应了,当她爹的面表了态。 又说了一会话,这才出了铺子。 三人走在路上,苏父还是有些担忧:“闺女啊,你真要开铺子啊?” 苏青媖嗔怪地看了她爹一眼:“爹,我铺子都租下来了,也请人装修了,你还问。” “你这孩子是真真胆大。都租好铺,请人装修了,还不跟亲家说。要是他先知道了,生起气来,你怎么收场?到时他不让你开铺,你还能跟他犟跟他吵还是离家出走?” 被苏父这么一说,苏青媖确实觉得自己考虑不周到。 “爹,我知道错了,以后有事我事先跟你们商量还不行吗?” “你这孩子,一嫁到镇上,心就野了。” 见苏青媖不在意的样子,叹了口气,又问道:“你那铺子的货源你想过没有?你一个人要怎么收货,要怎么运,你想过没有?” “还没想呢。” 苏父用手点头她:“你!你这孩子!没想明白你就租铺子!这些没解决你就租铺子放那里空置啊?一天天的,不是钱啊?” 苏父有些急了。 “也不是没想,不正在想,爹你就来了嘛。”苏青媖怕他再说,笑嘻嘻地朝他说道。 苏父被她气得没了脾气,手指连连点着她,说不上话来。 “表姐,这事不难,我回去帮你在我们村和附近村里问问,到时收了货,集中运过来。”周大姜在旁边听了一会,忽然说道。 苏青媖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表弟挺有灵性的啊。 正要开口,被苏父否了:“你那村子离枫亭镇太远,运过来不划算。” 想了想,道:“还是爹帮你在咱们村和附近村里问问看,你把你要的东西都跟爹说说,爹回去帮你找。” “谢谢爹。不过我店里至少还需要一个人手,我想请我姐来帮我,爹你说行不行?” “你姐?”苏父有些意外,见苏青媖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一会,摇头:“怕是不行。那一家怕是不会放你姐出来镇上享福的,就指着你姐在家做活呢。爹真是后悔啊,当初不拦着点你奶。” “不就是因为当年娶我姐,家里卖了田,借了钱吗,到时我姐的月钱都给他们拿回去,再多还几两,就不信他们不放我姐出来!再说我姐公婆都不在了,姐夫都给家里卖命去了,早该分家了。” “要都你这么想就好了。”苏父叹了口气。 “那我不管,总要试试。爹你看我姐那样,才二十,就已经老了十来岁不止,你和我娘看了不心疼啊?” 苏父提起苏青柳眼眶都泛红:“我怎么不心疼!你娘夜里一想到你姐就掉泪,都是自己骨血,怎么不心疼。” “那爹你明天和我去看看我姐呗,也好和姐夫爷奶好生说上一番,趁机把我姐接出来。” “这,能行吗?”苏父不确定地问道。 “总要试试啊。我也想丫丫了,想去看看她。再说我请人,请我姐帮忙,你和我娘不是更放心?” “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先跟家里商量商量。” 事情都定了,苏青媖也不耐烦再说,便说道:“就这么说定了。爹,明天一早我在镇口等你。” “不用不用。爹到了就去你家找你,省得你站镇口吹风。” “好。那就说定了哦。” 又说了几句话,三人才各自分开了。 周大姜脚下生风往家走,心里美得冒泡。他要到枫亭镇给他表姐当伙计了!他一定好好学本事,帮他表姐的忙,不让他表姐操心。 有了月钱,爹也能安心治腿了,就在家里呆着,带金海,逗他玩,活着比什么都强。 ------------ 第五十四章 夫妻夜话 夜里苏父跟苏母说起今天的事,苏母也是直叹苏青媖胆子大:“你说这丫头怎么一嫁到镇上胆子就变大了,以前没见她这么有主意?” 苏父默了默,道:“可能博承走了,她想为自己打算吧。她一个小媳妇在公婆眼皮底下生活,也想有些傍身的东西。在镇上又不像在咱村里,吃喝那都是要银子的,没井的人家,连水都要买了喝。” “不是有博承外祖家的地吗,收收租子也够她吃喝了。”苏母还是不想她冒险。 “她一人是够吃喝了,万一有孩子了呢?而且咱就是地里刨食的,还不知地里的出产吗?要是年景不好,租子收不上来呢?你让她伸手跟公婆要花销?她想开铺子,亲家公也不反对,那就让她试试。做不成也没什么,有咱在,总归饿不了她。” 苏母叹了口气:“要是青柳也有她这么有主意就好了。” 苏父也跟着叹了口气:“明天我去她家跟她爷奶谈一谈,如果她能到镇上,姐妹俩在一起,也能互相照应。丫丫养成那样,我都怕那孩子养不成。”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快呸掉!”苏母一脸焦急地去拉他。 苏父赶紧呸了声。 “那你明天好好跟她家里说,当年花的银子以后青柳用工钱补偿他们。” “嗯。” 这个夜里,还有一对夫妻说到苏青媖。 吕生财从书房合了帐本,刚回了房,吴氏就殷勤地上前伺候。 “今天你见过苏氏的爹了?” “嗯。”吕生财一边应着一边脱了外裳。 “他来找你干嘛,借钱?” “不是。今天他先来家了,你怎么不见见亲家?” 吴氏手下顿了顿,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去见外男,哪里好了。” “这怎么是外男了?博承的岳父,正经的亲戚,咱又不是大户人家要避嫌。而且你也就算了,玉珠怎么也不出来见见她嫂子的爹?怎么越大越没有礼数了?让她嫂子心里怎么想。” 吴氏撇了撇嘴,又不是她亲儿媳。玉珠跟吕博承就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帮吕玉珠想着理由:“玉珠她今天肚子不舒服,女人家的月事来了。我也不好让她出去。听说苏氏的表弟也来了,她想避嫌我也就随她去了。” 吕生财听完便也没再说了。 被吴氏伺候着洗了手脸,上床后,又对吴氏说道:“玉珠眼看着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这还不知道明年要不要再征兵了,你还是要早早给她看门亲事。” “我知道的,留意着呢。我身上掉的肉,难道不疼她,就你疼!”嗔怪地捶了吕生财一拳,被吕生财抓了小手在掌中。 吴氏顺势倚靠在他怀里,又问起方才的问题:“苏氏的爹不是来找你借钱的?那他是来干嘛的?” 吕生财想起今天苏青媖一副为博承打算的样子,便不准备跟吴氏说她大姑父的事,那五两银子的事也打算瞒下。 吴氏看银子看得有些重,他怕吴氏给苏青媖脸色看。博承不在,他也想家里太太平平的。 便说道:“谁上门找我,你都觉得人家是来借钱的。亲家公是怕儿媳开铺子我不同意,给她说好话来了。” 吴氏一听,忙从吕生财的怀里坐了起来:“啊,苏氏要开铺子?开什么铺子?你上次说要开分铺,难道是要让苏氏去开?那我可不依!” 吕生财看了她一眼,道:“不是,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之前说想开分铺也还没想好。” 吴氏悄悄松了口气:“那她要开什么铺子?你答应了?她一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要学男人做生意?博承不在,她不在家好好呆着,出去抛头露面,你放心?” “这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也不是那样的女人。我倒是怕她做不起来,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我当年当货郎当了多少年,才在镇上开了铺子。这中间多少曲折多少困难,别人看到的都只是你开铺挣钱的光鲜。” 吴氏皱着眉头听着。 半晌才道:“是不是那样的女人,哪里能从面上看出来。而且她在外面咱又不能跟着她,她要做出有辱家门,让博承丢面的事,对咱家也不利。咱开那铺子也不容易,别到时候受了影响,没客人了。” “那你想太多了。客人只挑自己需要的,哪里有他需要的,哪里价格低,他就上哪买。” “不是这么说啊。到时她出了丑,咱一家都受影响,玉珠博祖他们说亲都困难。你还真同意她开铺啊?出了事怎么办?还不是要你去解决?不过,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才租下铺子,做什么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她哪来的钱开铺子?”吴氏不依不饶追问。 “博承把攒的钱给她了。” “博承能攒那么多银子?你给他的?” “我能给他多少!逢年过节给一点,他大手大脚的也没剩几个。苏氏做的是小生意,拿货也要不了几个钱。又不需要囤货,现货现卖。租铺子的租金还没给人家呢,说是把生意做起来,缓两月再给。” 吴氏不相信,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你也相信?哪有这样的东家!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这有什么信不信的,到人牙那里问一问就知道了,她没理由说谎。这也是她的运气。她身上应该没有几个银子。” 吴氏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乡下五十两聘来的地里刨食家的女儿,要开铺子了? 嫁妆没什么值钱的,钱从哪来? 吕博承花钱大手大脚,应该没存下几个钱,定是那崽子走的时候,吕生财给他银子了! 吴氏摇晃着吕生财:“博承走时,你给他钱了?” 吕生财眉头皱了皱:“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他。”说完就转身面朝里躺下了。 吴氏看着他的背影,犹自不信:“那她哪来的银子开铺?” “我不是说了吗,博承给她留了点,她铺子租金也没给,不需要几个银子。”吕生财语气有些不耐。 “我不信。没个大几十两她敢开铺子做生意?” “都说了是小生意,没几个本钱,一月也就赚个辛苦钱。” “什么生意那么好做?” “过几天你不就知道了。” “你现在跟我说说嘛。” “我现在也不清楚,她生意都没做起来。你还睡不睡了?我明天还要下乡收货呢!”吕生财一脸不耐地闭上了眼。 吴氏见他扯过被子睡了,气呼呼地在他拱起的背上拍了一记,闷闷地躺下了。半点睡意也没,眼睛闪烁着光,这苏氏要开铺子了? ------------ 第五十五章 看不过去 次日,吴氏一早起来想去找苏青媖问个清楚,没想到苏青媖早饭都没吃,就出门去了,没遇上。让她生了一肚子闷气。 “爹。” 苏父正闷头往西街吕宅这边走,就听到半路苏青媖在叫他,忙停下脚步。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吗,非要出来吹风。” 苏青媖笑眯眯地走上前挽了他的胳膊,拉他到一处小面摊前。 苏父推拒着:“哎,哎,爹在家吃过了。” “吃过那再吃一碗嘛,走了那么远的路。再说我还没吃呢。爹你就陪我再吃点。店家,来一碗馄饨,一碗肉汤面。” “好勒,马上就来。” 苏父心里暖暖的:“你这孩子,要什么肉汤面,爹吃素面就行。”面端上来非要把肉往苏青媖碗里夹。 两人吃完,就坐上往苏青柳村子去的牛车。晃悠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 到的时候,那家正在吃晌饭。农家没有早饭一说,吃晌饭都吃早,此时不过巳时中。 “亲家,在吃饭呢?”苏父向崔家人打着招呼。 崔家人听声都看了过来。 苏青媖也跟着进了院,见崔家一家老少都在院里围坐在两张桌前吃饭,唯独不见她姐姐和丫丫。 四下找了起来。 “亲家,你怎么来了?”崔老汉愣愣地站了起来。 “哎,就是顺路,过来看看青柳。吃饭呢?”苏父往桌上扫了一圈,没看到青柳,眉头皱了皱。 “嗯,嗯,正吃饭。亲家一起来吃点?”崔老汉也注意到了苏父打量的目光,颇有些不自在。 “不了不了,我们镇上吃的早饭来的,你们吃你们吃。” 苏青媖环视了一圈,不见她姐,见他爹顾着面子只打哈哈,她却没那打算,冷冷地问道:“我姐和丫丫呢?这一家人一块吃饭,就独独漏了我姐?” “嗯,她,她……”崔老汉看了看崔老妪一眼,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中年妇人回了句:“你姐手脚慢,衣裳洗了一上午,还没洗完。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都是饿不得的,难道要一家人等她?” 苏青媖朝她冷冷地看了过去:“能有丫丫更小?” 那妇人被苏青媖冷冰冰的眼神吓到,垂了头,夹了一筷子菜给旁边的孙子,喝了句:“快吃,慢吞吞的,要一家人等你吗!” 指桑骂槐的,打量苏青媖听不出来? 这一家人也是绝了。还敢嫌她姐手脚慢。 她姐姐最是手脚麻利,背着丫丫都不耽误了手里的活计。分明是这一家人不把她姐放在眼里。 老的小的等不得,大的也等不得? 苏青媖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前去,刚要挥手,被苏父一把抓住了。 吓得不轻。这闺女,是越来越虎,都敢在亲戚家掀桌子了? 狠狠瞪了她一眼。 苏青媖便敛了神色,冷冷地扫了桌上的人一眼。小孩子无不被她的眼神吓到,都垂下头,饭都不敢扒拉了。 “爹,我去找我姐。” 挣开苏父紧紧攥她的手,出了门。这一家人她懒得多看一眼,生气。 经村人指点,她来到一河边。 远远就见她姐蹲在河边一石板上洗衣服,旁边一个大木盆,里面还有半盆没洗的,石板上则堆了好多洗过的,这衣量,是全家人的衣裳都扔给她姐了。 再看她姐,一边洗,一边回头往丫丫那里看上一眼。 跟丫丫不时说着话:“丫丫乖啊,娘洗衣衣啊,一会娘洗完了,就带丫丫回家吃饭啊……” 再看丫丫,被她姐用绳子绑在小小的腰上,再绑到旁边一棵树上,就任丫丫坐在树底下揪草尖玩,一脸一手的泥。 苏青媖看得鼻子酸酸的,忽然想哭。 仰头眨去泪意,柔声唤道:“姐。” 苏青柳光顾着一边洗衣一边跟丫丫说话,没听见。苏青媖又喊了一声,她才愣愣地抬头看了过来。 “青媖?”她还以为看错了,愣愣地站起身,眨巴了几下眼睛,手中的衣服都没有放下。 “哎。” “真是青媖啊!你怎么来了?”苏青柳放下衣服,两手在衣衫下摆拭了拭,朝她走了两步。 “姐,你站那别动,我过去。” 苏青媖没急着朝她走过去,却走向丫丫,把她腰间的绑绳解了。丫丫好像还记得她,定睛看了她一会,就朝她咧了笑。 “呀,丫丫记得姨呢,是不是啊。”抱起她就往上颠了颠,这才几天,又瘦了。 “问你了,怎么来了?家里出事了?”苏青柳有些心慌,家里人等闲不会过来。 “没有,家里好好的。”抱着丫丫逗着她。 “那你怎么来了?妹夫一走,你就放飞了?不怕亲家说你?” “能说我什么?又不像你婆家,全家在吃饭都不等你一个。” 苏青柳默了默:“你,你到家里了?” 苏青媖白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爹也来了,在院里呢。” “啊,爹来了?爹怎么来了?”急得就要转身去抱盆子回去。 苏青媖走过去摁住了她:“急什么,你慢慢洗,让爹陪他们说说话。爹在那里杵着,看他们还吃得下饭不。一家人都吃饭,让你一个人来干活,倒好意思了。家里半大姑娘也有,没一人出来帮你。真是,就可着你一人糟践。” “家里的活总要有人做。也没剩几亩地了,不抢着干吃什么呢。又没分家,我们大房都跟着叔婶吃,不多做点,旁人是要说话的。” 苏青柳一边捶着衣裳,一边小声辩解道。 “姐你真是……不是不让你做活,但不能全让你一人干了!到饭点也不让你歇,这是一般人家能做出来的事?” 苏青柳不说话了。丫丫是个女孩,如果是个男娃,她爷奶也许还会看顾几分。 苏青媖看她蹲在那里,眼神愣愣的,手下却不停,长叹了口气。半抱着丫丫,从河里汲了水,给她洗手脚。 “丫丫,看你都成了脏猫了,姨都快认不出你了。” 丫丫一遇到水,就嘎嘎笑,还扭着身子要往河里去,把小脚丫往水里探去。 苏青柳看着女儿的样子露了笑。 对苏青媖说道:“你可要抱紧了她,这丫头可喜欢玩水了。以前我是不绑她的,就把她放在身边,也好近便看着她,哪知她哧溜就下水了,呛了水也不哭,就非要在水里玩,玩了还不肯起身,抱她回家还哭。” “是不是啊,丫丫这么喜欢玩水啊。” 看着小东西扭着身子要下水,苏青媖就卷了她的裤脚,脱了她的草鞋,从腋下抱起她,把她往水里载,脚够到水就往上提,来回提溜着她玩…… 小东西非但不怕,还嘎嘎笑个不停,小脚扑腾,朝她扬水花玩。 苏青柳一边洗一边看,笑骂苏青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 第五十六章 能赚到钱吗 等姐妹二人把衣裳洗完,回到崔家,发现苏父已经跟崔老汉崔老妪谈好了。 算是暗地里把家分了。明面上一家人还是在一起,为了应对征兵和税收,不会对外说。 但崔老汉大儿这一支就剩娘俩在家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己就人老湖涂了,或是不在了,怕大孙媳娘俩受到几个儿子儿媳的慢待,听了苏父的话就分了家。 也是想结个善缘,将来不管剩他和崔老妪哪一个,苏青柳一定会看顾他或她。 苏青媖很是满意。 觉得这崔老汉还是个明白人。他夫妻二人还要靠几个儿子儿媳养老,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青媖也能理解,并不跟他计较。 还替苏青柳说道:“将来我生意做起来了,给我姐的工钱只有多没有少的,到时让我姐好好给你们尽尽孝。她公婆不在了,给你们养老也是应当应份的。” “是极是极。小子也是这样想的。我以后也会叮嘱她,逢年过节,给你们扯布做衣裳鞋袜,给养老银。该她做的,一分都不会少,您放心。我和她娘都会叮嘱她的。” 苏父附合道。 崔老汉哽咽着点头。 他人老了,先是送走大儿子大儿媳,又是送走大孙子。现在大房剩的两个人也要离家到镇上去了。 老人家心里很失落。 就想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哪怕吃糠咽菜,一家人在他眼皮底下让他看到他就安心。 抹了抹泪,抱过丫丫:“丫丫要乖乖的啊,要听话啊,以后得空就回来看祖爷祖奶啊。”老人家对这一个唯一的第四代,很是不舍。 如果大孙子没了,这是大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丫丫可能是见到今天家里的人变多了,兴奋地在她祖爷的大腿上蹦跶,嗯嗯哦哦的,也不知道说啥。 苏青柳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洗个衣服,爹就帮她把家分了! 以后她可以带丫丫自己吃了?挣的也不用上交了?她妹妹要带她到镇上去了?妹妹要开铺子了? 谁来跟她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崔老妪站在一旁,也摩挲着丫丫掉泪。 见苏青柳愣愣地,过来拉她:“要常常回来啊,回来看看我和你爷。一个人在外边,要照顾自己,把丫丫照顾好。丫丫爹有信回来了,我就打发你爷上镇上告诉你。” 苏青柳垂着头应了,也落了泪。 院里其他人脸上神情变幻,芒种死迅都还没传回来,她娘家爹就要带走她了?爹怎么还同意了? 分了家,那苏青柳赚的银子岂不是落她自己的腰包了? 崔老汉的二儿媳刚要开口,苏青媖察觉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道:“以后我姐的工钱我会让她带一半回来,直到还完她成亲的费用。以后每年也会给丫丫祖爷祖奶养老银。平时铺里有空,我也会让我姐回来看看的。” “这就好这就好。” 崔老汉紧紧地抱着丫丫,生怕一眨眼就看不到了一样。 直到苏青柳跟着走出了村子,还是不敢置信。 往村里回头看去,村路两旁绿草茵茵,忽然不真实起来。 “爹,你怎么跟爷奶说的,叔婶他们竟没闹起来?”苏青柳问苏父。 苏父有些得意,他自己都不敢置信这么顺利。 “怎么不闹!但他们不过是怕少了你这个劳力,又担心当年你们成亲借的银子打了水漂,爹就说每月会让你寄钱回来,还给你爷奶养老银,你爷奶也帮着说话,就成了。” 苏青媖见他爹一脸的不置信,觉得好像太顺利了些,笑了。 道:“主要也是今天他们一家吃饭,独缺我姐一个,丫丫祖爷祖奶面对爹有些心虚,怕咱家说他家虐待你,闹起来,他家也不好看的。” 苏青媖说着看了看苏青柳背上的背袱,心里一叹,这娘俩就这么一个背袱,装了所有。希望以后她姐能开开心心地吧,把丫丫养得胖一点。 直到回了镇上,苏青柳被苏青媖安顿在铺子后院,才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从那个家里出来了。 不禁红了眼眶。 苏青媖看她姐已背过身去,默了默,掏出二两银子。 “姐,你拿着这银子购置些铺盖和厨房吃的用的,过两天表弟也过来,你俩就在铺子里吃。一会我和爹要到附近村子里看看货去。” 苏父看着那二两银子,有些难受。 这应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给钱安顿大闺女,可奈何他囊中羞涩。 “我跟你们一块去吧。” “不了,你带丫丫不方便。就在铺子里吧,装修的工人你也正好盯着点,后院有些要添置的东西姐你帮着添置。我这几天可能都要在外面跑,姐你看缺什么就买回来,钱不够就跟我说。” 苏青柳点头应了,苏青媖便跟苏父起身往外走。 看着爹和妹妹出了铺子没了人影,苏青柳抱着丫丫,脸上绽开了笑颜:“丫丫,以后我们就跟你姨在镇上生活了。我们帮你姨开铺挣银子,你开不开心?” 丫丫在她怀里蹦跶了几下,咧着小嘴表达了她的兴奋之情。镇上人好多,铺子好多,小东西眼睛都看不够了。 另一头,苏青媖和苏父雇了一辆马车,就往各村里跑。 苏父对镇子附近的村子很熟,一个村一个村地带着她跑。 憋了两天,终于忍不住问她:“闺女啊,你是怎么想起来要开这样一个铺子的?大家不都往菜市挑拣?品种多又齐全,为什么要跑你铺子里买?你收货还这么高的价钱,能赚到钱吗?” 苏父自从听说苏青媖要开铺子,就愁上了。生怕孩子赚不到钱,身边没了钱要看公婆脸色,他做父母的还没能力帮她。愁得觉都睡不好。 苏青媖想了想,问他:“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赚不到钱?” 苏父愣了愣,虽然他很想闺女赚钱,但还是帮她分析着。 “嗯,你想啊,你收货价跟菜市一样的卖价,那你卖得肯定比菜市贵啊,你一卖贵,谁还上你铺子买啊?没人上门买,你还怎么赚到钱?” ------------ 第五十七章 解围 苏青媖笑了笑,她要做的从来不是普通百姓的生意,而且卖菜只是第一步,只为吸引人流量而已。 “爹,我就问你,我以镇上一样的卖价在乡里收菜,你觉得乡人会不会卖给我?” “那肯定会啊!他自己挑过去,又累又苦不说,到镇上搞不好还要花销,要被收保护费,路上还有损耗,还有被人翻拣剩下卖不掉的。一样的价钱卖给你,省事还能多挣几个钱,是人都愿意卖给你。” 苏青媖听完笑了笑:“那爹你这么一说,咱这一趟就不怕收不到货了。” 苏父有些没回过神:“不是,你还是没说,能不能赚到钱。收了这么多货,卖不掉,还不是要亏本?” 苏青媖正跟她爹从一个村子里出来,听了此话,笑了笑,道:“爹,我做的就不是普通百姓的生意。” “不做普通百姓的生意?那你还想做高门大户的生意?人家都有田地有庄子有家仆,都不用操心这些,你连门槛都进不去。你这孩子真是心大,还想做高门大户的生意。” 苏父又愁上了。 苏青媖笑了笑:“高门大户的生意我当然想做,但不是现阶段。现阶段我就做普通百姓和高门大户中间的这一部分人的生意。” “中间的这部分人?” “嗯。爹我问你,我公爹婆婆这种,算哪一种人?” “算哪一种人?难道他们就是你说的中间这部分人?” 苏青媖笑着点头:“爹你想啊,我继婆婆那么抠的一个人,给周婶买菜钱都要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算计,回来还要盘问来盘问去,你说如果有个铺子,卖的菜价跟外面差不多,你说她会不会亲自上铺子里买?” “她,会吗?” “会啊。她嫌菜市脏,会弄脏她的衣裙鞋袜,又说味道难闻。但要是有这样的一个店,能解决她的这些问题,她是愿意自己上门去买的。而周婶就成了给她拎东西的。她正好也享受这种有仆妇前后跟着伺候的排场。” 苏父拧眉,真有这部分人会上铺子里买菜吗? 又听苏青媖说道:“而且爹你说,若家里人口少的,但又有点资财的,想每顿都吃点好的,你觉得她要怎么买这一桌的菜?是买一整只鸡鸭鹅,还是一大鱼?现在是夏天,又没地方藏,吃不完放到下一顿,可能味道就馊了。” 苏父思考着:“人少那确实不好安排。咱一大家子,你奶杀只鸡,都要分两三天吃。而且东西确实不好放。” “对啊。吃一整只鸡鸭又贵又吃不完,放着还会坏。如果有个店,帮你杀好,弄干净,让你可以分着买,一半,或是一半的一半,或是只买一二两解个馋,爹你说会不会有人买?” 苏父愣了愣,还可以这样买鸡鸭? 大家不都整只整只的买吗?都是带毛的,回到家再杀。 又听他闺女说道:“还有那些特殊的家庭,比如家境一般,但家里又有书生,想给他一人吃好的;或者家里有坐月子的,想给她吃好,但每一顿都煲一只鸡,又心疼。像这样的家庭,爹你说他们会不会选择只买一半,或是二三两?像肉摊一样,有钱的多买,没钱的少买。或是买些下水解解馋?” 苏父不确定地说道:“要是家里有坐月子的,一整只吃不完家里人也可以一起吃。” “要是家里条件一般的呢?爹你一顿吃一只鸡不心疼?” 心疼!怎么不心疼! 一只整鸡,带毛二十五文一斤,都五斤往上,大的有十来斤,一顿吃一只,心老疼了。 苏青媖一看她爹这副样子,心里就清楚了。 中间层的百姓,想吃好,但又没有那么多钱也不舍得顿顿都吃好。就算顿顿要有肉,但也不一定量很多。或者他们想桌上食材多样,每样就不会要求量很多。 肉拆分着卖就很有市场。 而且这年头,鸡鸭都是整只带毛卖的。有些讲究的人家,拿回家一是不敢杀,二是嫌脏嫌埋汰,完事后家里还得清理,地方小的味道一天都散不掉。 所以这个拆分市场苏青媖想做。 在菜市她看到鱼有帮着杀净的,但鸡鸭等家禽是真没有帮杀去毛的。 看她爹若有所思,又说道:“咱镇还算是大镇,不说镇下辖的各个村,就镇上就有几百户。哪怕我一天菜卖一斤只挣一文钱,只单菜一项,卖一千斤,就能得一两银。即便少卖,只五百斤,也能得五百文,一月便有十几两。扣除五两租金,三个人工费用,我一月还能剩几两。” “再比如一天卖二十只鸡鸭,一只赚五文钱,一天便有一百文,那一月就有三两。是吧爹?这样算,不敢多说,一月十两我应该能挣上。” 苏父算术没那么好,听完这一番话,飞快地在脑子里盘算。 苏青媖笑了起来。 又说道:“一月十两,所以我才说是小生意啊。而且我都不用下乡收,就会有乡民送上门,省了运输费,就只是租金和人工费。所以一月赚个几两也够我开销了。以后再图大的。” 苏父定定地看着这个闺女,这闺女不声不响的怎么就开窍了? 竟然懂得这么多门道! 看她说得头头是道,他都听愣了。 听她这么一说,不囤货,也不会购多,一两天销完,应该是亏不了几个钱。一天便能看见一天的流水,如果真亏本,及时收手也来得及。 这么一说,这门生意竟做得? 苏青媖安抚道:“爹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到时我把菜分装好,一小份一小份的,都不用他们挑拣,也避免损耗,客人拎了就走,有坏的还能上门换。即便我菜卖得比菜市贵,但因为店里干净,服务也好,没什么乱遭遭的,会有人上门的。” “而且我还能给他们定制和搭配,想吃什么我还能给他们提前寻了来,会有人愿意上门来买的。” “比如那些鳏寡孤独,老弱病残,或是寡妇、女子不方便出门的,到时我配送上门,多收个一两文,爹你说她们会不会愿意?” 她卖的就是种服务,让客人有好的体验感,省心省事还不贵。 她相信会有生意的,亏了及时收手也来得及。而且她还有别的计划。 ------------ 第五十八章 我帮你 被苏青媖这么一番解释,苏父心里最后的疑惑也消除了。高高兴兴地跟苏青媖到下一个村子。 才进到村口,就看见一个货郎被人追着跑。 “抢下他的担子,别让他跑了!来了就别想走!”几个恶声恶气的乡人一边追一边喊。 苏父摇了摇头:“哎,这年头,遇上霸道的村子,货郎挣不到钱不说,担子都被人抢了,折了本可能还要带伤。” 苏青媖皱了皱眉头,遇上刁民也是真让人讨厌。 正要让赶马车的大爷避开,却又觉得那货郎有点眼熟。定睛一看,哎呀,可不眼熟吗! “爹,是苏大虎!” “啊?大虎?” 父女二人扒着车框,往闹事那边看去。 苏大虎没认出他们,见有人来,急忙大步跑向他们这边求救。跑得急了,担子里东西一摇一晃地撒出来不少。 后面有的人见了便蹲下去捡,有的人见着来人了,便停下了脚步,但还有两三个人仍然在追。 苏青媖见他被追得紧,便扒着车门喊道:“大虎哥,这边这边!” 苏大虎抬头一看,认出来了。三两步冲过来,往马车上把担子一扔,人跟着爬了上去。 苏父和苏青媖一边着急忙慌地帮他接过担子,一边去拉他上车。 人一上来,马车立即急驶而去。 苏青媖往外一看,见外面的人追了几步追不上,就停了下来,忿忿地在原地咒骂了几句,又转头蹲下捡掉落在地上的物品,然后又凑到一起分起脏来。 松了口气。 苏大虎有些后怕地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就趴在马车上喘粗气。 待喘缓了就抬头感激地看了苏父一眼,然后看向苏青媖,眼睛里有着惊喜和别的什么意味。 苏父扶起他,问道:“大虎,你这怎么当起货郎来了?” 苏青媖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他的担子。 担子里好多东西撒了,剩下的东西也乱成一团,多是针头线脑、帕子、头绳头花、糖盐点心等物。 苏大虎见苏青媖没看他,眼神黯了黯。往自己的担子看了一眼,心里生疼。今天没挣到银子不说,还赔上不少。 见苏父追问,神情黯然地说道:“我听说青媖的公爹就是做货郎起家的……” 苏父愣了愣。 苏青媖看向他,想起她成亲的前一天,苏大虎问她能不能等他,说他也能挣到五十两……叹了口气。 “我说这些日子都没见到你,原来你是当货郎去了。做了多久了?可挣到钱了?”苏父回过神来问道。 苏大虎看了苏青媖一眼,道:“做了有一段时间了,先前也挣了些钱,一天好的时候能挣个几十文,多的时候一百文也能挣到。像今天这样的村子也有,但也只是不给钱,没有像这样上来就抢担子的。” 苏青媖默了默,他应该是从她成亲后就当成货郎来了。 这些日子加起来挣到的,可能还不够今天损失的货品钱。穷山恶水出刁民,看来以后要避免来这个村子来收货。 苏父一脸惋惜:“你这是钱没挣到,担子也差点丢了,好在人没事。好悬你遇上我们,不然担子被抢不说,看那些人的架势还得抢你身上的银钱,搞不好还要打你一顿。” 打一顿都算轻的,就怕那种逮着人就让家里拿银子来赎的。苏青媖腹诽。 苏父有些后怕,叮嘱苏青媖:“这个村子未免太霸道了,以后你收货得避开这些村子。” 苏青媖点头。 又见苏大虎一脸黯然地收拾担子里的东西,神情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 想了想,道:“大虎哥,要不你来帮我吧。” “好。”苏大虎想都没想就应了。 嗯?她还没说要他来做什么呢。 苏父一愣,看了看两人,还在想这事的可能性,那头苏青媖已是对苏大虎把她要做的事说完了。 “你,要开铺子了?” 苏大虎有些不敢置信。他没别的能耐,听说苏青媖的公爹是做货郎起家的,也想效仿,想着也多挣些钱,不能让人小看了他。 但现在没曾想,他钱还没挣到,青媖一个女人竟然要开铺子了。 他都快赶不上他了。苏大虎有些愣神。 但想想能有机会接近她,近距离地看着她,他心里很愿意。 “好,我去帮你。你要我做什么?” 苏青媖没想到他应得那么快:“以后你就下到村子里面帮我收一些菜蔬、果蔬、蛋类、家禽这些,我根据不同的品类算钱给你。至于你到村里收的是什么价我不管,中间的差价你拿,我只管跟你结算就行。” 苏父愣了愣,这是把这块采购的生意分出去了? 但看了看苏大虎,这孩子,老实本分,知根知底,把这一块交给他,他和他娘也放心。 便说道:“这个做得好了,不比你走街窜巷,上乡下村当货郎差。而且有你青媖妹子兜底,你没有销货的担忧和风险。要不就试一试吧,也帮帮你妹子,她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苏大虎都不用苏父解释就答应帮苏青媖的忙,现在听了他父女二人的话,竟是觉得这生意比他当货郎来得要好。 当了十几天的货郎,他觉得他一个人做不来生意。钱没挣到,货也快没了。以后有青媖在背后,他只管帮她忙就行。 “好,我去给你帮忙。” 苏青媖朝他笑了。跟他说起她需要的东西,他要如何去采购,要如何跟农户谈判,契约要如何定,要如何平衡每天的菜量。 “菜跟农户谈好协议之后,跟他们定好每天的斤数,要当天新鲜采摘的。鸡禽为了避免将来农户提价,被人掣肘,咱可以囤养一些,避免到时缺货。” 苏父连听连点头:“这倒是可以,但你那铺子后院,能养那么多吗?” “养我家。我家里地方大,也由我来喂。”苏大虎说道。 苏父一听放了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青媖也感激地朝他点头,打算将来把谷物的价格也算给他,不能让他亏本了。 ------------ 第五十九章 钱哪里来的 苏父也想为闺女做点什么,说道:“爹回咱们村也帮你问问看,都是一村乡亲,能拉拔就拉拔一下,都不容易。” 苏青媖点头:“好,但我不会看谁的面子,只收好的,次品坚决不能要。到时大虎哥也上各家里看看货,由大虎哥来定价钱。” “好,爹会跟他们说好的。” 三人接下来又跑了几个村子,苏大虎跟在苏青媖身边看她怎么跟人谈判定价,怎么把原本不愿意的农户说得愿意把货卖给她…… 心里对她更是欣赏。也学到了不少,脸上也渐渐露了笑。 直到日暮,三人才在镇口分手,苏青媖让马车送他二人回桥头村,自己则转身去了铺子。 到了铺子后院,见她姐已经在厨房里忙着开锅做饭了,而丫丫也乖乖地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自己跟自己玩着。 “姐,丫丫。” “哎,回来了?爹呢?” “爹回村了。” 丫丫见了她,朝她咧了笑,苏青媖把她抱了起来,往上抛了抛,小东西笑得真拍手,把她放下来,她还不乐意,扭着身子还要。 苏青媖就抱着她在厨房里转悠,打量了一番,见厨房已经被她姐整理得干净齐整,该添置的东西也都添置上了,放下心来。 以后她姐和丫丫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吃饭了,想吃什么就自己做,想给丫丫做些好吃的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苏青柳见她打量,跟她说道:“厨房的东西我都添置了,铺盖我也买了两床,另一个房间也布置好了,表弟来了就能住。青媖,姐要谢谢你,今天一天姐都好高兴,丫丫也高兴地蹦跶了一天,拽着我就想往街上去。” “是吗丫丫,没见过这么多人吧。”苏青媖逗她。 又回头对她姐说道:“姐,自家姐妹,不需要说那些客套的话,你跟丫丫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强。爹娘也能放心。晚上你一个人住在这,得警醒些,把门锁都锁好。” “放心吧。门窗我都会关好的。这周围都是住户,没事的。” “那就好。” 说完见她姐晚饭也准备好了,也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地方,便转身回了吕宅。 刚到家,就是饭点。她直接去了堂屋。 吕父和吴氏及她的几个子女都在,还没吃上,吴氏就盯着她问道:“我听说你要开铺子了?” 吕玉珠是头一次听到,惊讶地看着她:“啊,你要开铺子了?哪来的钱?爹,你给她钱了?” 吕生财对吕玉珠的态度有些不满,皱着眉头喝道:“什么她她的,这是你跟长嫂说话的态度?” 苏青媖撇了她一眼,没理会她,自然也不会回应她的话。 吕玉珠平日里嚣张惯了,老家的亲戚都不理踩的,更何况是吕博承娶回来的女人。 见她不答,又扬声问了句:“你聋了,没听到我和我娘问你话呢!你一个乡下来的,竟然要开铺子了?开什么铺子?哪里来的本钱?咱家还没分家呢,你就想往自己腰包里搂银子了!” 吕生财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吕玉珠,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吕博宗被吕生财的大喝声吓了一跳,抖了两抖。而吕博祖则眯着眼睛看向苏青媖,这个女人,他还从没仔细看过。 一个乡下来的女人,大字不识一个,还想当长嫂?是懂中馈,还是懂当家理事,还是长袖善舞? 他将来找的能识文断字,能当家理事的大家闺秀才是玉珠博宗的长嫂。 吕玉珠被喝斥了,不依道:“爹!那你看她什么态度!娘问她话,她也不答!” 苏青媖淡淡地看向她:“我不是不答,是被你抢舌了。” “你!” 苏青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就撇开了目光。 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没毛病。伏低做小,对不起,她不会。 吴氏见吕生财因一个外人在饭桌上喝骂起玉珠,对苏青媖更是不满。 虽然吕生财跟她说,他没给过苏氏银钱开铺,也没给吕博承钱,但她就是不信。 聘嫁时,她那继祖母听到五十两,两眼放光!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苏家怕是从没攒过五十两的。这乡下女人一嫁过来就要开铺子? 说是苏家给的,鬼都不信。 她今天到铺子里查了一天的帐目,伙计给她念了半天,她听完也没查出吕生财从铺子里拿过钱了。 那这女人哪来的银子开铺子? 胆子还这么大! 刚嫁过来,不想在家伺候公婆,还想到外面抛头露面了!让她给乡下爷奶做衣裳她也推给了周婶,凭白又让周婶一家拿到了一笔工钱。 苏青媖扫了吴氏母女俩一眼,道:“这事我跟爹说过了。铺子的租金我还没付,对方缓我两月。至于我铺货的本钱,是博承留给我傍身的,他十来年不过是攒了十几两银子罢了。” 吕玉珠摇晃着头上的步摇:“他才攒了十几两?谁信!” 苏青媖扬了扬嘴角:“信不信的,你自可以去看看,我们房里,他贵重的东西一样都找不到,所有东西加起来可能还没妹妹头上的步摇值钱。” “那是他花掉了!他可没少跟我爹伸手要钱。” “如果他没跟我撒谎,那他要钱的次数也不如你们吧?他衣箱里衣裳鞋袜没有一件值钱的。而且他有他外祖家留给他的地,租子钱都给家里拿着,他应该是家里花钱最少的。” 吕生财想起在外的大儿子,默了默。 “谁稀罕他们刘家的租子钱!那钱养他自己都不够!” “够不够的且另说,总比你半文不往家拿还往外掏的强。” “我家有钱,我吃我家的用我的家,你眼红啊!你想掏怕是没有!你娘家怕是一年到头都给你做不了一身衣裳!” “吕玉珠!”吕生财喝道。 苏青媖冷冷地看着要暴跳起来的吕玉珠,冷声道:“我娘家是穷啊,所以我现在才想要自己挣啊。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自己花用,有什么不对?” 吴氏没想到这个刚嫁进来的乡下女人,敢在饭桌上对着婆母不敬,敢当着公婆的面跟小姑子互怼。 吴氏头一次细细审视这个女人。觉得她可能小看了苏氏。 苏宝珠还说她这个侄女脾性最是软和,好说话,好拿捏。 这是好拿捏?屁的好拿捏。 ------------ 第六十章 人手 “都吃饭!不吃的滚回去!”吕生财扬声喝了一句。 吕玉珠瞪了苏青媖一眼,气得想离席,她不想跟这个女人同席! 却在刚起身的时候被吴氏摁住了,没见你爹都冒火了吗。吕玉珠只好忿忿地坐了回去,把碗碟碰得叮当作响。 苏青媖才不想离席。 离席了还得到外头花钱吃。厨房一天的菜是定量的,可没有多的。吴氏怕周婶把剩的肉、菜拿回家,都是抠索按人头比量着买的。 能吃免费的饭为什么不吃?是嫌不好吃还是嫌荷包里钱太多?苏青媖在位置上稳稳地坐着,一脸淡定。 吕生财淡淡地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道:“苏氏要开铺子是我同意的,她没拿家里的银子,以后谁都不许再多话。苏氏,将来铺子亏了钱,你也不要回来跟家里哭穷,撒泼。也不要到处借家里的势。” 苏青媖笑了笑:“放心吧爹。亏了我自己背,不会回来哭穷。出了事我也自己解决,不会给家里惹来麻烦。” 吕博祖暗自嗤笑,一个女人,赤手空拳的就想在男人堆里做生意? 希望苏氏你记住今天的话,不要把麻烦带回家里,没饭吃了,也别回来哭惨。 饭桌上,暗潮汹涌。 但这丝毫没影响苏青媖的食欲。周婶的手艺又进步了,今天做的红烧肉真好吃。苏青媖打算改天再指点她一番。她只动嘴,就有好吃的,真好。 美滋滋地吃完就告辞回房去了。 吕玉珠则全程瞪着她,心里暗骂乡下土包子。害她都没有胃口吃饭。 想开铺子,开呗。亏了别回来哭惨。赚了,也得拿回家里,谁让咱家没分家呢。 次日,苏青媖才出门,就看到她表弟周大姜拎着个大包袱蹲在吕家门口。 “大姜?” “表姐。”周大姜正趴在包袱上打盹,听到唤他,扭头去看……咔的一声,脖子拧到了。 “没事吧?” “没事。”边揉着脖子边站起身,还踉跄了两步。趴得太久,腿都麻了。 “你这是天没亮就从家里出发了?”苏青媖看向他地上的包袱,这是把铺盖都带过来了? “嘿嘿,日头没出,走得不热。” 这真是……苏青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拎着这么一个大包袱,天没亮就出发,路上车子都没一个,两条腿走到邻县来。 “走,表姐带你去吃点早饭。” “不了不了,小妹在家烙了饼,我带在路上吃了。”周大姜抓着包袱死活不愿意去,苏青媖只好把他往铺子里带。 “栖霞一个人在家带金海呢?她一个人在家没事吧?” “没事。她都十三岁了,过两年都要说亲了,金海也五岁了,不用她多操心。大姐偶尔也会回去看看。” 苏青媖点头。农家女子,灶头高就能帮家里干活了。十三岁就能当大人用了。 “你娘在县里是怎么吃饭的?住医馆?” “娘在医馆附近租了一个小院的一间屋,可以在那里做饭,她自己做给我爹和她吃。昨天我上县里跟我爹娘说了,要到表姐这里来做活,爹娘都很高兴,让我好好干,手脚勤快些,也别要工钱,让表姐管我吃住就行。” 苏青媖笑了起来:“那我岂不是让你做白工了。” “做白工我也愿意。家里还欠着表姐的银子呢。” “那也不能让你做白工啊,说了有工钱就会给你,等表姐赚了钱再给你涨工钱。” “嗯!娘让我跟在表姐身边多学点东西,多看多学多听少说……” 表姐弟二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铺子。 “咦,为什么铺子要开在住宅区啊?不开在旺街上?”周大姜一脸疑惑。 “咱开的铺子跟别家不一样。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就进了铺子。 “大姜,你来了。” “青柳表姐。” “哎。你……这是天没亮就从家里出发了?” 苏青媖笑了起来:“说是怕日头出了,天热不好赶路。” “你这孩子!天亮了,有牛车马车,也好顺路搭一程啊。” 见周大姜腼腆地站旁边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苏青媖就对苏青柳说道:“走了这么久,他也饿了,姐你给他下碗面去。我带他先去归置。” “好。那你抱丫丫。” “好。丫丫,来,姨来抱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昨晚丫丫睡得好吗?”丫丫哦哦哦地朝苏青媖咧嘴笑。 苏青柳笑着回道:“睡得好着呢。我和她夜里都没醒,一觉到天明。这附近安静得很,睡觉让人安心得很。” “那就好。” 到了后院,周大姜看着齐整的后院齐整的新床新铺盖,高兴不已。 “表姐,这里比家里都好!”说完也不用苏青媖帮忙,自己就归置了起来。 青砖砌成的院子,黛瓦做的顶,房间有新床,有新铺盖,扑上去松软舒适,枕头也有阳光的味道,房间还大,除了床还有桌子,还有可以放行李的箱笼。 周大姜心里胀得满满的,这下爹娘不用为他操心了,他恨不得立刻就开工,浑身都是劲。 等把周大姜安顿好,苏大虎也到了。铺子的所有人工便算是聚齐了,寒暄了几句,就在一起碰头开了个小会。 集思广议,开阔思路,都提了各自的意见。 苏青媖本以为她自己见识多,没想到被几个土著你一言我一句地提了好多意见,才发现她有些想当然了。 千年的鸿沟差异明显。好在她及时调整了思路。把铺子的细节做得更加完善。 她没想到的是三个伙计原本心里没什么底的,被她这么一说,都心潮澎湃,摩拳擦掌,就等着开店大干一场了。 接下来的几天,几个人都忙翻了。 盯装修进度的,下乡收货的,跑街做调查的,拉客的……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几个人一天都碰不到头。 只在晚饭时间,回了铺子,在铺子里碰头说一说自己那一摊子的事。 吃饭便近便在铺子里解决了,几人一边吃一边商议。苏大虎光棍一条,几乎也都吃住在铺子里。 这就导致苏青媖好几天没回吕家吃晚饭了。 ------------ 第六十一章 念念不忘 吴氏并不想在家里看到苏青媖。一见到苏青媖她就想起这个家有吕博承的存在,就会提醒她还有那些她刻意忘却的过往。 但看不到她,她又生闷气。 见苏青媖连晚饭都不回来吃了,对她意见越发大。憋得不行,跑到吕生财面前唠叨,吕生财却让她不要管。这又让吴氏生了不少的闷气。 憋得不行,跑到外头找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叨叨。 说哪家小媳妇嫁过来是不伺候婆婆的?不逢低做小伺候一家子老小的?还到外头躲懒去了!还开铺子?乡下地里刨食家的女儿嫁过来直接当了少奶奶不说,还要开铺子了? 她几个朋友跟她同仇敌忾,她就舒服了许多。 想当初她熬了多少年才跟了吕生财,跟了吕生财也是逢低做小了好几年,才过上了如今的日子,这乡下来的凭什么? 苏氏没嫁过来,她就备了好多针线活等着她做了,想着让她在屋里做针线活,也不用到镇上跑,乡下来的想享清福?得看她同不同意。 哪知道她当婆婆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苏氏就不愿安份呆在家里了! 见几个朋友出了很多主意,都不中肯。 吴氏气不过,就跑去苏青媖的铺子看。这一看,就见她的铺子门面挺大,整得像模像样,越发憋气。 本以为她一个乡下来的,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财神方位在哪边都摸不到,还想开铺子?铺子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吧?就开铺子! 懂看帐本?懂盘帐?能应付人情往来?而且人手是那么好找的? 就等着看笑话呢。 哪知道这过来一看,见苏氏似乎把人手招齐了,铺子都快整修好了,就等开张了。差点把她怄出气来。 晚上对着吕生财就是一顿掐,质问是不是他帮忙了?眼里是不是没有她们母子,是不是还念着前头那个和前头那个生的儿子。 “你在说些什么!”吕生财一脸的莫明其妙。 “不然呢?她一个女人哪里懂租铺子,哪里懂装修找工匠,哪里懂盘帐算成本!” 一定是吕生财把本钱拿给苏氏做生意了,还替她租了铺子,打通了门道。他心里就是念着前头那个。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鬼才信!你什么都不做,她一个乡下来的,才嫁过来多久,就懂开铺子了?” “爱信不信。都是她一个人操持的,我连她铺子都没去看过。” “我不信。” “爱信不信。睡不睡,不睡我睡了!”吕生财见她杵在床头不动,推开她直接上了床。 吴氏盯着他的背景,差点盯出洞来。 吴氏的困扰苏青媖半点不知。忙了几天,她的“枫亭便民小铺”终于要开张了。 开张这天,苏青媖天刚破晓就出了吕宅,往铺子走。 还没到铺子,远远地就看到一对爷孙正蹲在铺子门口啃硬饼。 “赵大爷。” “哎,东家。”那赵老汉见到苏青媖,忙拉着两个孙子女站了起来,两个孩子也跟着叫了一声东家。 “您来了怎么不敲门?在门口站着,这让我们多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咱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这又不下雨,天好着呢,又有屋檐,在门口站站能怎地。” 苏青媖无奈地笑了笑。 看了看他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孙子女,朝他们笑笑,又去看他们的担子。 三个人挑了满满两个担子过来,有菜蔬、水果、鸡鸭、鸡蛋鸭蛋、小篮子、小草袋……收拾得齐整干净。 苏青媖满意地冲他们点了点头。带他们绕去后院敲门。 很快苏大虎就来开了门。帮着把他们的菜码上菜架。 苏青媖领着他们爷孙在铺子里转了转,赵老汉啧啧称奇:“没想到蔬菜鸡鸭还能这么卖,这么干净,齐整。就是我也愿意来这样的铺子买。” 他两个孙子女也跟在后边直点头。 这时苏青柳和周大姜也起了,早饭也得了,苏青媖便请赵老汉和两个孙子女一起去吃。老爷子连连推辞…… 后来却不过苏青媖的好意,带着两个孙子女诚惶诚恐地各吃了一碗面,嘴里直道谢。 “我这孙女,自两日前,被东家改了名字,这两天逢人便介绍她的新名字,可欢喜呢。” 他那孙女一听,害羞地低下了头,起身快速地收了爷孙三个的碗筷去厨房洗。 苏青媖看了看她的背影,笑了笑。 这对爷孙就是苏青媖成亲次日初上菜市,见到的被花豹等人收了五十文保护费的爷孙。苏青媖后来一直有留意,却再没在菜市见过他们。 没想到前两天她跟着去乡下,竟见着了这仨爷孙。 见他家里困难,儿子儿媳没了,老夫妻俩领着一对孙子女过活,地里的活做不了多少,就种菜养些鸡鸭换些铜板。 自被收了保护费后,就不敢再上镇里卖。 苏青媖就跟他约定收他家的果蔬和家禽。 他两个孙子女,大的叫赵满仓,十三岁,小的叫赵细粮,十一岁,都是手脚勤快的孩子。“满仓”“细粮”寄托了乡民多少的期盼,不过是求个禾谷满仓,日日能吃上细粮罢了。 当时苏青媖听了颇有些感慨,见那女孩子干活麻利,长得也不错,觉得一个女孩子叫“细粮”不好听,不如叫“细娘”。 当时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家竟当真了,真把孙女的名字改成了细娘。 等细娘洗好碗回来,苏青柳就拉着她到苏青媖面前夸赞:“这孩子手脚麻利着呢,把咱的碗都洗了,连着厨房都帮我收拾了。” 苏青媖很喜欢她,对她说道:“你奶奶编的草篮草袋我很喜欢,回去跟你奶多编些,我都要。” 赵细娘很是欢喜地点头,说回家就编。 赵老汉从没想到乡下不值钱的稻草苇草也能做成东西,还能卖上钱!他家老太婆一天就能编上大几十上百个!想到这些也能卖钱,老汉心里乐开了花。 脸上带了笑:“东家放心,我们一家一定把活给你做仔细了。” 苏青媖笑着点头,又拉着细娘讲了她要的要求,大中小号,各是要多大,都做什么样式……又说不管什么样式,务必要做得结实耐用,别客人才拎着走两步路就散架了。 细娘连连保证,一定好好做。最后一家人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而铺子也终于要开张了。 ------------ 第六十二章 开张了 辰时初,苏青媖让周大姜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枫亭便民小铺”算是正式开了张。 小本生意,敲锣打鼓博人眼睛什么的,没钱整。铺子的租金都没给,省点是点。也不过是择了个吉日吉时,也算悄眯眯开了张。 铺子开在住家集中区,早起的、没睡醒的,皆被这一挂鞭炮炸懵了,这是谁家娶亲了? 纷纷挤出家门看热闹。去得早,没准能挤个好位置,能接到喜钱喜糖呢,也沾沾喜气。 没想这一看,哪有人成亲? 铺子?什么时候有间铺子开在这里了?不开在旺街,开在这里? 东家怕是付不起旺街的租金吧? 看热闹的脑袋里一堆疑惑,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呗。 这一进去,不得了,可算是开了眼界。 百八十平的铺子,不靠墙,当中两排菜架,木架好几层,左右两边都摆放着满满当当水灵灵的蔬菜,面对面就能挑选可心的蔬菜,木架上菜的品种一目了然。 叶菜用稻草半斤一斤地捆着,而其他根茎类、菌菇、草芽类则用草篮竹篮一份一份装着,不用挑拣,拎起就走。 各种菜蔬旁边还用厚纸板标示着菜价,还怕有不识字的,上边还画了不同的铜板数目表示价格,一目了然。 多新鲜啊。 再看另一排架子。则摆着各种蛋类,鸡鸭鹅鸟蛋,也都装在草篮里,蛋身上擦得干干净净,一点脏污都没有。除了装篮子里的,有些还用稻草五个十个串成串挂在架子的横栏上。 鸡蛋还能串起来?这样拎远路都不怕砸碎了吧?这是谁想的这么周到? 好多人围在挂成串的蛋品前看新鲜。 而最里面的木架上则是摆着各种水果野果,红的粉的绿的黄的紫的黑的……摆成一排竟好看得紧。 又让大家开足了眼界。 此时大家才意识到,平时老说没水果吃,这么一看,原来他们枫亭镇有不少水果品类嘛,有些怎么还没见过?又齐齐围了上去。 又有些人往最里头看去。 就见最里头的一排案板上,竟是摆着各种家禽野物等肉类,无一不是去了毛,去了内脏的。架上吊着一杠称,需要多少就切多少。把肉往称盘上一称,草篮里一装,拎了就能走。 稀奇啊,这鸡鸭去毛不算,还能拆分着卖了?跟猪牛羊肉铺一样了? “那我要二两卖不卖?”有妇人小声问道。 “卖!” 苏大虎扬声应道。 二两鸡肉也卖? 稀奇呀。又一堆妇人围了上去看热闹。 有人开了头,围观群众很快二两三两半斤一斤地叫了起来,生怕喊晚了。 “我要靠鸡翅膀的!” “我要靠鸡大腿的!” “我要鸡胸肉!” “那鸡脖子鸡爪你不要给我添头,我不要!” “嗯嗯……好好……”苏大虎一边应着,一边手下不停,麻利的切起肉来。案板当当地响个不停,围观群众又齐齐挤去看热闹。 而铺子外面的人见里面看热闹的不出来,越发想进去瞧瞧。很快铺子前就围了一堆人。远近得了消息的人又齐齐赶了过来。 苏青媖等人忙得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很快几个架上的果蔬、鸡蛋都快告罄了。好在她货收得多,一看哪个菜品少了,立刻让周大姜去后院补货。 周边住户一波又一波地赶过来尝鲜…… 今天的菜品没卖贵,苏青媖本来想的是菜最快卖光,没想到,反倒是早上杀的二十只鸡鸭最早卖没了。 苏青柳再一次把丫丫绑在柱子上。手脚不停,飞跑着去烧水杀鸡鸭去毛,和周大姜两人忙得团团转。苏青媖忙着看店内情况,忙着收铜板,也抽不出空去帮她。 好在后来苏父苏母知道她今天开张,担心地来镇上看情况。见两个女儿忙得脚打后脑勺,话也顾不上说,就双双挽起袖子给他们帮忙…… 日头高起,铺子里的热闹半点没减。 附近住户齐齐过来看热闹。本来要去菜市的妇人听说附近开了家专门卖菜蔬的,都打了弯过来瞧稀奇。 一来见到店里干净卫生,菜齐齐摆在架上,不用弯腰去挑拣,水果也多,肉还能分着买,很快就赢得了一票妇人的心。 铺子里的菜补货也补得勤。 吴氏也带着周婶过来了,见到铺子里人山人海,外头看热闹的也等着进去,很是大吃一惊。 寻了隙,和周婶挤了进去。待见着了铺子的模样,惊奇不已。 周婶在瞠目结舌后,见她忙不过来,便挽起袖子帮起忙来。而吴氏还在铺子里转着看稀奇。 最后吕生财也来瞧情况了。做为公爹,也要表示一下支持。 一来见亲家也在,便相互打了招呼。吕生财见着铺子里的人气,放下心来。在铺子里看了回热闹,又跟苏父苏母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吴氏看够了热闹,便拎着草篮子左挑右挑,蔬菜、水果、蛋、鸡鸭肉都拿了不少。带着周婶拎着两三个草篮子满载而归。 周大姜来跟苏青媖说她没给钱,苏青媖也只是挥了挥手。她还不至于计较一顿菜钱。 如果吴氏不过份,她也愿意睁只眼闭只眼,养家也有吕博承的一份,做为他的妻子,她责无旁贷。但要是太过份,她也不能忍就是了。 这中间,吉祥铺子的苗掌柜、扬威武馆也都来道贺,庆祝她开店。 铺子的东家谢老头也带着一老仆和一孙子过来看热闹。很是稀奇地转了好久,最后给他孙子挑了好些水果。而那老仆也挑了好些菜蔬鸡蛋和称了些鸡鸭肉。 苏青媖给他打了折,他还不乐意。说苏青媖还欠着他的租子钱呢,可别吃亏了。 苏青媖笑了笑,觉得这老头可爱得很。他的孙子则板着脸,瞧着文质彬彬的,教养很好的样子。 谢大爷见苏青媖看向他的孙子,低头对他孙子说道:“祈佑啊,你要记得这个姐姐啊,她租着咱家的铺子,可还没给钱呢。要是哪天祖父不记得了,你可记得一定要来讨要啊。” 那老仆站旁边笑了起来,老爷又逗弄小少爷了。 苏青媖见他那孙子被他这么一说,脸红了起来。觉得很可爱,上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那孩子可能是没人对他这么做过,脸红红一脸诧异地抬头看她。 苏青媖朝他笑道:“放心吧,你祖父不记得,姐姐可记得呢。定不会忘了给你家租子钱的。” 见那孩子一脸的板正文气,又问谢老头:“这孩子念书一定很好吧?” 那谢老头一听,很是骄傲地仰着头:“那是,我的孙子天赋高着呢!” 那孩子被他爷这么一说,瞪了他爷一眼,又脸红红地垂了头。 那老仆笑着解围道:“老爷,这下你不必担心租子拿不回来了,看这铺子的旺气样,一个月定能挣上不少。这里离咱家不远,老奴以后就上这家来买菜了,还能少走些路。” 谢老头心里认同,嘴里却说:“哪里就能挣上不少了?这铺子里连鱼虾都没有,要吃条鱼吃斤羊肉还要上菜市上肉铺。啧啧……”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我们这才开张,很多还不完善呢。很快就有了。而且以后我们可以定制啊,比如五十文想要叶菜要鸡肉,要鸡蛋,要水果,我们都根据你的需要帮你配好,还给送上门,都不用你过来挑。” 那老仆一脸惊喜:“啊,还能这样啊?那天气不好下雨打雷的老奴就偷个懒了。” 谢老头看了看身边的老仆一眼,跟他一样年岁不小了,腿脚眼神都不好使了,要是能配送上门,最好了。 脸上傲骄:“哼,谁知道她会不会偷工减料。走了,过段时间再看看。”说完背着手转身走了。 那叫祈佑的孩子朝她鞠了一鞠,也跟着他祖父走了。那老仆则笑眯眯地跟苏青媖说了两句,赞她有想法,让她好好干,就拎着菜篮子也跟着走了。 苏青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了铺子。 ------------ 第六十三章 一天的流水 一直忙到过了午时,店里才没人了。 众人都累脱力了,实在没力气做饭了,见周婶过来帮忙,苏青媖便让她到吕博承曾带她吃过的那家小饭馆叫了一桌饭菜回来。 原本苏青媖怕大家接受不了这种形式,还是会上菜市买菜,没想到今天来看热闹的人这么多。竟是把一天准备的菜都买空了。 吃过饭,苏大虎又拉着他的牛车和板车急匆匆下乡了,说要再拉一板车回来赶晚市。自从跟着苏青媖做事后,苏大虎为了下村方便,用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头壮牛,配了一辆板车,不仅他自己便利,也给店里带来了很多便利。 苏青媖看着他离开,想着今天售出的量,思忖着以后要准备的量。蔬菜一放过夜,就打蔫,几乎都坏了,也不好备太多。但开店要是架上没货,更不好。 “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多,娘都没想到。没想到鸡鸭拆着卖,会这么多人买!后面我和你爹你姐光烧水褪鸡毛了。” 苏青媖看她爹娘累得不行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爹娘,今天让你们受累了。” 苏母半点不在意:“嗐,跟爹娘说些干嘛。娘生怕你店里没生意,昨晚和你爹一夜没睡好。今天见着铺子这个样子,我和你爹就放心多了。” 苏父连连点头,脸上带笑。 “对啊,舅父舅娘,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我眼睛都看不及,生怕有人趁乱拿了东西不给钱。早上我还怕今天的菜卖不出去,没想到只一个上午菜架就空了。”周大姜连连惊叹。 苏父拍了拍外甥的肩膀:“以后在你表姐这里好好干,多学着些,别让你爹娘操心。” “嗯,我会的。”周大姜心里燃起了斗志,今天他也开了好一回眼界。 下午铺子里又旺了一波。 多是得了消息,赶来瞧稀奇的民众。见菜价也不贵,肉也可以分着买,水果也不少,也跟着买了不少。 苏青媖等人又累又开心。 晚上关店前,大家聚一块对了各摊子的流水。发现今天的流水很漂亮,毛利竟然快达到七两银子! 蔬菜和蛋类利薄,苏青媖是有预料的,这两项卖贵了,没人来。她没想到肉摊竟然有一两的毛利。而最大的一项竟是来自水果类。竟然占了将近一半的盈利。 大家都有些没想到。 看来镇上很多人还是很舍得吃的啊。 这时代水果的催熟技术和储藏技术还不成熟,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文章可做呢?苏青媖看着水果的流水,想着以后这一摊的出路。 铺子今天是很热闹,但众人看过稀奇后,人流量会再次流回菜市鱼市。她得保证人无我有,人有我新才行。 苏大虎等人看了今天的流水,也都很兴奋。 苏青媖也满意。 她原本想着盈利比吕博承外祖田地的租子强就好,然后先把小生意做起来,再慢慢图别的。没想到这小生意,一天竟有几两的盈利,一月下来还是很可观啊。 苏父苏母也很是高兴,他们一直跟着忙到关铺,苏青媖见太晚了,让他们在镇上帮几天忙,他们便也留下了。 吃过晚饭,就抱着丫丫跟众人坐一起讨论。 “青媖啊,你看店里剩那些鸡鸭脖,鸡爪鸭爪,内脏怎么处理啊?”苏母问道。 提到这个苏父也有些发愁:“这肉拆着卖是好卖了,只是大家也都会挑拣着买了,不如卖整只省心。这剩了好多下脚料,添头别人也不要,扔了又觉得可惜,总归也是肉,可怎么是好?” 这个苏青媖之前确实没有想到。 她只想着把鸡杀好,到时一剖二,二切四,连在上边的脖子爪子自然是一起称的,哪知大家会要求切下来。开店第一天,也不好得罪客人。 而内脏她之前有想到,连着鸡鸭血,她让苏大虎单摆在摊上,半卖半送了。这脖子爪子她确实没想到。 就导致剩了满满两大桶的脖子爪子。让周婶拿回吕家和她家,还剩了好些。 “是啊,扔了怪可惜的。你们看还有几个鸡架鸭架呢。”苏青柳也很是发愁。总不能自家人天天吃这些,那也吃不完啊。 这鸡架鸭架苏青樱也是没想到。竟然有客人只片肉,不要鸡鸭架的。 好在这鸡鸭架好处理,拿来熬高汤也是很好的。 只是自己也用不了这么多,如果每天都有剩几个,还是要找一个固定的客户把这鸡鸭架包了去。 “今天剩的晚上熬高汤,明天烫面吃。以后要有剩,就摆在摊上看有没有人买。没人买到时我再找店家卖了去。像一些面馆饭馆他们要熬高汤的,我们可以便宜卖给他,应该不难卖出去。” “会有人买吗?”苏母有些不确定,这年头大家都想吃肉,谁要吃骨头。还占称。 “会有的。鸡鸭架加上肉大骨或是牛大骨,熬上几个时辰,那汤简直绝了!神仙闻着了,都能下凡来。”苏青媖笑着说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母白了她一眼:“神仙什么没吃到,闻到一口汤还能下凡来?” “因为好喝啊。娘不信,一会让我姐熬上,明天一早下面吃,绝对让你们把舌头都吞了。” “好,那一会我跟你姐熬去,要是不好喝,剩的都由你吃了。”苏母玩笑着说道。 “那你们可别抢。” 因苏青媖说她有办法,大家忙累了一天,也就休息去了。 她也回了吕宅。 躺在床上,苏青媖敷着面膜想着鸡鸭下脚料的事。部分剩菜她把它们收进系统换了面膜和日用品,但是家禽下脚料目标太大,她不好操作。 难道还要搞个熟食铺? 事情有点多啊。 按理说他们四个人完全够了。鸡鸭开铺前就杀好,苏大虎管肉摊;大姜管蔬果摊和补货;她巡场和收银;她姐则机动。 但是今天加了她爹娘还是人手不足。 柴火烧水烫鸡毛,灶都要烧好久,毛褪干净也要好一会,再加上内脏处理,这里面时间挺长。她姐几乎就没来过铺子,都猫在后院了。 而苏大虎那摊今天也是各种状况,客人提各种要求,他说一天下来,脑袋都是嗡嗡的。 至于她和大姜,这人一多,她和大姜眼睛都有点看不过来,要现场处理问题,还要防止有人夹带货品,也是忙得晕头转向…… 哎,好怀念后世的自动褪毛机啊。 把鸡鸭往里一扔,几分钟就出来一只光鸡,连小细毛都褪得干干净净的。手动拔毛,拔鸭毛能让你想死。 然后再来个自动探头,有人夹带货品就哔哔报警。 哎,这让人抓狂的古代。 苏青媖敷着面膜乱糟糟地想着一堆事,就那么睡了过去。 ------------ 第六十四章 未雨绸缪 次日,苏青媖特地在吕家吃的早饭,和吕生财一起出门。 “有事?”吕生财出了门侧身问她。 “嗯,跟爹去店里买些酱料作料。”买谁的都是买,自家有也没必要上别家买去,不然让吴氏知道了又有话说。 吕生财有些不明所以:“你店里要卖这些?” “不是。是因为剩了好多鸡鸭下脚料,不想浪费,想着把它们做熟了,看能不能卖得出去。” 吕生财点头,问起店里的情况。 苏青媖回道:“昨天毛利能有个几两,但瞧稀奇的多,过几天客源应该会回落。” 吕生财有些吃惊,小本生意,一天能有几两毛利,非常不错了。他店里流水虽多,但毛利有时候还没有几两。 “很不错了。好好干,如果有需要爹帮忙的,尽管来找爹,哪怕博承不在,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好的,谢谢爹。” 苏青媖跟着他到了吕记杂货铺,买了油盐糖酱醋大料等物。有些大料没有,吕生财就让她去药铺找找。 吕生财不要她的银子,但最后苏青媖还是执意把银子放下了。 转头她又到药铺寻着了几种大料,就去了铺子。 到的时候,几个人都忙翻了。看到她来,齐齐松了口气。 今天的客人看着比昨日还多,因着开店有活动,装东西的竹篮草篮也都是送的,很多人都是空手过来边看热闹边采购。 走的时候都人手几个篮子。精致且耐用,拎回家下次还能做别的用途,谁都想多要几个。苏青媖买了两车竹篮草蓝眼看就要告罄。 忙了一会,她让苏父接手,自己则溜回了后院。 把事先煮熟的鸡鸭下脚料,起大锅卤了起来。要煮上几个时辰,看来赶不上早市了,只能看晚市能不能卖出去了。 中间吴氏和周婶过来拿菜,见吴氏特地挑了好些水果,苏青媖也没有吱声,只让周婶留下来帮忙看一会厨房。 今天肉摊还是很忙碌,拆分肉很有市场。苏青柳天未明就和苏父苏母起来杀鸡了,后来还是要回后院补货。 苏青媖看着她姐和她娘忙得头都没抬起起来过,丫丫一个人乖乖地被绑着坐在小方凳上,觉得这一摊还是要专们请个人过来操持。 就让对方在后院专门煮水褪毛,收拾下脚料。 早市歇铺的时候,下脚料的卤煮锅里已飘出来浓郁的肉香。 周大姜等人闻着更觉饥肠辘辘。 几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夹了些来试吃,竟一致觉得好吃,最后连骨头都嚼了吸味。 “这还没到火候就这么好吃,肯定能卖得出去。” “卖是能卖出去,可是该定多少钱呢?我可是下了不少本在里面,那大料可贵着呢。” 苏父听苏青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几块肉吃不起了:“这怎么还下大料了?药铺买的药材都能下到肉里了?” “怎么不能?补着呢。还香。爹你不觉得香吗?” “香啊,怎么不香。那味闻得我在前店都站不住,还有客人问呢。” “那下午咱就卖卖看。” 到了下午,一锅下脚料竟卖了个净光! 竟然也得了近一两银子,众人都有些兴奋。对于今天剩的下脚料一点都不愁了,还说如果赚钱,把肉也卤了卖。 “先看看吧,不着急,开业头几天的数据不能按常态化来算。还是要等几天再看看。”苏青媖劝着众人。 大家这才冷静了下来。 转天是开业第三天,客人有所回落,但新鲜不减。而经过几天的混乱,大家也都能各司其职,从容应对了。 第三天日落,苏父苏母要回桥头村。呆了几天,继祖母肯定要说话了,即便他们想留在镇上帮闺女也不得不回去了。 走的时候,苏青媖给买了好些东西,送他们到镇口的时候,想了想,说道:“爹娘,你们把青杨和青杏送到镇上来吧。” “啊,他们来能做什么?再说你爷奶也不会同意的。”苏父说道。 “他们还小,家里的活也做不了,奶奶还会觉得他们呆家里是吃干饭的。把他们送过来,省了家里的米粮。平时也能帮我些小忙,帮着跑腿,看丫丫,也好把我姐腾出来。” 苏母想了想,说道:“他们来帮你们跑腿,帮着补货,前店后院帮着传个消息还是可以的。丫丫他们俩也能帮着照顾,能省你们的事,就是但你奶奶不同意。” 苏青媖早想过这个问题。 “以后我让他们一月往家里拿些铜板当做他们的工钱,他们也不吃家里的饭,省了米粮,奶奶会愿意的。再说青杨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了,我到时在镇上给他找个私塾让他念上几年书。” 苏父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念私塾那得花多少银子!咱家供不起!你爷奶也不会同意的。几个孙辈就没一人读书的,让青杨破例,几房都有意见。你奶要知道了,更不会让青杨上镇上来了。” 苏母在一边沉默。原本想让两个小的上镇上来帮忙,拿些铜板回去给婆婆,应该会同意放他们上来。 但是让青杨读书吗? 苏母心里动了动。 苏青媖看了他们一眼,道:“爹娘,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将来大哥回不来,过几年青杨再被征走,咱大房一脉可就没男丁了。让他读几年书,万一他有天赋,将来考个童生秀才的出来,也不用去博命了。” 苏父苏母被苏青媖这一番话给震到了。 心里直打颤。 青松万一回不来,到时青杨也会被征走吗? 万一也回不来……那,他们大房就真的没人了。到时候谁还记得他娘?谁给他娘烧纸?几个女儿连娘家也没了。 苏大海头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不能,他大房绝不能绝了嗣! 苏母被惊到了,好半晌说不出话。 一想到将来青杨也回不来,心就狠狠揪着。紧紧抓着苏父的手,指甲差点嵌进苏父的肉里。 “让青杨上镇上来!让他到镇上来!我们苦一点,攒钱给他念书,一定要供他念书!”苏母说着说着就哭了。 想起生死未卜的苏青松,又想到将来青杨未知的命运,眼泪滚落了下来。 苏青媖没想到她娘竟然哭了。 她原本只想让苏父苏母同意让双胞胎上镇上来,怕继祖母不同意,两个老实爹娘回家不知道如何说,才说了那么一番话,没想到竟引得苏母涕泪涟涟。 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但觉得他们能未雨绸缪也好。 苏父挽着苏母,安慰着她:“好好,回去我就去找爹说,让他同意青杨青杏上镇上来。” “不同意我也要让他们上镇上来!”苏母很是坚定地说道。 苏青媖宽慰道:“娘,你回去跟奶奶说,我一月给他们各开一百文的铜板,到时都让他们拿回家去。奶奶会同意的。读书的事先不要跟奶奶说。” “好好,回去娘就这么说。” “嗯。这几天二姑都上店里来,也看到店里的情况了,娘就跟奶奶说店里忙不过来,要让他们来帮忙。” “好好,娘回去就说。”说完就和苏父出了镇子。 两口子舍不得五十文的雇车费,苏大虎又下村里去了,两个人硬是要趁夜色走回去。 苏青媖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看来,还是要多赚点钱,多攒些钱才有底气。 ------------ 第六十五章 比一比 苏父苏母两口子趁夜回到村里,家里一片宁静。 两人摸黑到房里点起油灯…… 把小青杨和小青杏惊醒了:“爹,娘,你们回来了?” “哎,回来了。怎么还不睡?” 确认是父母的声音,两个小东西汲着鞋就跑过去:“娘说今天回来的,我们就等着。” “你刚才都睡了一觉了。”小青杨拆穿小青杏。 “我没睡熟。要不我怎么一听爹娘的声音就起了呢?”两兄妹在父母面前打着嘴仗。 父母不在身边,这几天两个小东西都过得小心翼翼的,话都不敢说大声,乖顺得很,就怕奶奶不高兴。 苏父苏母笑着各摸了他们一把,苏母心疼地拉着两个孩子打量,看青杨的时候,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柔声道:“你姐给你们买了好些糕饼,有你们没吃过的,要不要吃?” “要!”小青杏跳了起来。 青杨犹豫:“明天再吃吧。姐说漱了口不能再吃东西,牙齿会坏掉。” “那我吃完再漱口不行吗?”小青杏弱弱地反驳。 “那不能明天再吃吗?你刚才都睡了。” 苏父苏母笑着看两个孩子斗嘴,老苏头听到声响,出了房间:“是大海回来了吗?” “哎,爹,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早点睡吧。” “哎。” 苏父应了后,又和苏母看着两个孩子睡下后,洗漱一番也睡了。走得两脚发酸发胀,累得狠了。 次日,苏家人都起了,苏母拿了苏青媖买的糕点分给有富有贵几个孩子和在场的众人,剩的就让王氏收了起来。 “哇,这糕点比以前的都好吃的!” “对,做的也好看!奶奶,我要再吃一块!” “只能吃一块,下晌再吃。”王氏不肯。 “不!我要再吃一块!” 有贵跟着王氏进了堂屋,磨着王氏又给了他一块。高兴地嗷呼放进嘴里,吃完才觉得没吃出味来,见青杨青杏慢条撕理地细细品着,又要上手去抢…… 几个孩子闹成一团。 老苏头喝了一句,就扛了锄头去了地里。苏大海跟在他身后。 老苏头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青媖店里生意怎样?” “还行,比种地强。一年也能攒上几个银子。”苏大海捡着些跟他说了。 “那就好。地里埋头苦干一年都没剩的,还得看老天爷能不能赏饭吃。” 说完见苏大海一直跟着他,有些疑惑:“你有话跟我说?” 苏大海吱唔了半天,才说要把青杨青杏送到镇上帮忙。 老苏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他们俩个能做些什么,二百文在镇上能请个劳力帮忙了。” 苏大海呐呐道:“二百文哪能请上什么好的人家。再说请人打不得骂不得的,哪有用自家人好。” “那就让你四弟去。吃住在店里,给二百文就行。” 苏大海一时语塞。 “四弟去,不如青杨青杏去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苏大虎不是还住店里?你亲弟,跟青柳青媖亲叔侄,哪不比外人方便。” “四弟,四弟,平时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打散工,也不只拿二百文……” “是不止,可是吃住都要自己出,一月有时候还剩不下二百文。有时候遇上苛刻的,工钱都拿不到。”老苏头越说越觉得让苏四泉上镇上是个好主意。 “爹,青媖店里才开张,小本生意,也不需要那么多人,青杨青杏主要是去帮着跑腿,带丫丫的,而且……” 苏大海想着青杨将来能去私塾念书,就不太想让苏四泉过去。但他面对老苏头又笨嘴拙舌的…… 老苏头看了这个大儿子一眼,叹了口气。 可能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总有隔阂吧。眼里只顾着他那个小家才想到其他兄弟。 “行了,要去就去吧。但你要跟青媖说,如果店里生意好了,要想着点他四叔,想着点家里。” 苏大海长舒了口气,扬声应道:“放心吧爹,青媖想着家里呢。现在店里租子还没付,就给家里买了吃的用的回来。将来她再做别的生意,我让她帮家里也想想。” “嗯。”老苏头这才满意了。 埋头刨了几锄头,又直起身子问苏大海:“青媖店里一天能卖那么老些鸡鸭,你说咱家要不要多养些?再辟块菜地多种些菜?她买谁的不是买?买自己家里的总归比买别人的强。” 苏大海愣了愣,道:“那我回头问问她。” 次日,天还未亮,苏母就把两个小儿女拍醒,他们还半梦半醒之际,苏父苏母就给他们换好了衣衫。两人一人抱一个出了门,把他们送上了村长家的牛车。 看着歪在苏大海怀里的双胞胎,苏母交待道:“我就不去了,你送他们去就成。爹说的事你别忘了跟青媖说,家里有多些进项也是好的。” 她心里自然也是有私心的。如果家里进项多了,有富有贵将来闹着要去念书,家里也有银子供他们。省得婆婆多事阻拦不让青杨去念书。 她和苏大海两夜没合眼,想着苏青媖的话,最后坚定了要送青杨去念书的心。砸锅卖铁也送去。 做父母的不能什么都不为孩子做。如果他念不出来,那也是他的命,他们无愧于他们做父母的心就行。 “嗯。我下晌就回。过几天我就跟村里的人上邻镇打零工去,也能存些钱。” 双胞胎在父亲的怀里睡了一路,快到镇子才醒了过来。 想着马上要见到两个姐姐和丫丫,兴奋地都坐不住,还嫌村长家的牛车慢。 “村长爷爷,你肯定是没给你家的牛喂食!你看它都没力气跑路。” 村长笑了起来:“你们是上次跟你姐坐过马车,拿它跟马车比了。我这牛车还算走得快的了,才三年的壮牛。” 小青杏打量那头壮牛,皱了皱鼻子:“哼,它都没我走路快!慢得跟蜗牛一样!” 老牛被嫌弃了,哞地一声扭头朝她喷了一口热气,把小青杏嫌弃得不行。 牛车上的乡亲都笑了起来。 怂恿她:“青杏快下去跟它比一比,看谁跑得快。” “我才不要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村长问起苏大海,苏青媖开店的事。车上的乡亲很多都被苏大虎上门收过菜和家禽,也都知道这事,纷纷问了起来…… ------------ 第六十六章 高兴不高兴 “姐,姐,我们来了!”两个小东西,还没到铺子,就远远喊开了。 苏青媖听到声音走出铺子,两个小东西就齐齐扑了上来。 “姐,我们来了,你高不高兴?” 苏青媖摸着他们的头,笑着说道:“高兴,姐高兴呢。” 两个小东西便一左一右拉着她蹦跳着表示他们的兴奋之情。而这一幕刚好被跟着家里老仆出来放风的谢祈佑看见了,板着小脸羡慕地看着。 苏青媖跟两个小东西亲热完,见他爹带着好几个乡亲一起走过来,忙过去打招呼。 听说了他们的来意,便领着他们到店里转。 村长和几个乡亲在店里转了一圈,啧啧称赞。 “菜还可以这么卖啊?干净,齐整,卫生,我都愿意上这来买。” “鸡肉还能分着卖啊?这挺方便啊。杀一只鸡吃不完还浪费,放着还存不住。我看着都想割上二两了。大虎,二两卖不卖?” 苏大虎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一边忙一边应道:“卖,怎么不卖,给钱就卖!” 哈哈哈,一群人围上去打趣。见不过才几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都有些稀奇。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青杨青杏早窜到后院去了,和青柳抱成一团,争着抱丫丫。 “丫丫,小舅舅和小姨姨来了,你高不高兴?再不用把你绑起来了,到时候舅舅姨姨抱你去街上看热闹好不好啊?” 丫丫见到熟悉的人,兴奋地呀伊呀乱叫,挣扎着要下来走,小手一直指着外面。 看来在后院把她憋坏了。 送走几个乡亲,苏父过来帮忙的时候问道:“青媖啊,村长他们都说要把菜和鸡鸭卖给你,问你收不收。” “收啊,只要货好就收。大虎哥在村里应该都宣传过一遍了啊。” “是说过,但那会大家不都在观望吗,现在亲自看了,估计以后他们都会把菜卖给你了。” “那很好啊。” 苏父听她说能把村人的菜收了,心里一松,都是一村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折,如果不收,他在村里都不好做人。 苏青媖看了她爹一眼,笑了笑。 买谁不是买呢。只要货好。 苏父又说起老苏头让问的话。 苏青媖想了想,道:“可以啊。但菜种的时候,最好种多些品种,不要可着那几种常见的种。最好种市场上少见的,别人少种的,那才卖得上价,镇上的居民也能吃个稀奇。鸡鸭要养的话,要注意卫生,别让鸡鸭生病了,到时钱没挣到还赔本。” “这个爹知道,会跟家里说的。” “嗯。还有,爹你回去让奶奶别攒蛋。最好是一天卖一天的,天热,鸡蛋放不住。放坏了,卖不出去,还要给客人赔钱。” 鸡蛋易碎,乡下人进一趟城不容易,都是攒上好多,才集中拎过去卖。 苏青媖第一次上菜市买菜也买到了不好的蛋,但乡人都没固定的摊位,卖完人就走了,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着他。即便能见着,也不好找他赔,人家都不一定认。 但她是做固定店生意的,不好把声誉做坏了。 货一定要挑好的。 “下午大虎要去邻镇,爹你要没事就跟他去看看。进村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的菜,跟对方买些种子回来种上,还有水果野果也收一些。镇上人都喜欢吃新鲜新奇的,爹你买些不常见的菜种子回去种。” “好,那爹跟他一块去。”苏大海想着过几天正好要去邻县打零工,正好过去看看。 下晌,苏大虎和苏父走了后,苏青媖忙不过来,把双胞胎也用上了。 两个小东西跟着跑前店后院,很是兴奋,额上冒一头细密的汗,也止不住他们兴奋的心情。 小短腿倒腾的飞快,帮客人拿菜拿篮子。得了客人的夸赞,小脸就红扑扑的,颇有些得意,两个孩子还比着来,干劲十足。 让苏青媖看着好笑得紧。 收铺后,吃着苏青柳做的饭,两个小东西又直嚷嚷好吃,说比家里的香。连刨了两大碗饭。 连丫丫看着都不要人喂了,非要自己拿木勺子自己吃。吃得桌上,衣襟上到处都是饭粒,说她也不生气,高高兴兴地朝两个小舅小姨咧嘴笑。 吃完饭,被舅舅小姨抱到街上玩,更是兴奋地嘎嘎叫,一整夜都在床上蹦哒着不肯睡,导致苏青柳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出来。 有了两个小东西忙上忙下,苏青媖轻松了不少,苏青柳也不用时不时跑去看一看丫丫了。 双胞胎来了后,苏青媖更是很少回吕家吃饭了。自开业以来,吴氏都是让周婶直接上店里拿菜,没再让她到菜市买过菜。 周婶没了油水,苏青媖有些过意不去。 她能以市场价更低的价格买到菜,或是让别人多送她一些卖相不好的菜,好让她拿回周家,省了周家里的吃用,那是她的本事。 之前吴氏一遍又一遍跟她对菜价,苏青媖颇有些看不过去。 好在周婶脾气好,要是她天天被人置疑,她早就甩手不干了。 周婶从店里拿菜之后,周家自然也没了油水。苏青媖自开店以来,周婶都趁空过来给她帮忙,苏青媖很喜欢她。现在她想再找人,自然是第一时间想到她家。 她想把苏大虎分出来做一些别的事,那苏青柳就不能再呆在后院了。 这天,苏青媖找到周婶,对她说道:“周婶,我店里需要请个给鸡鸭鹅褪毛和在厨房烧水,看卤煮的人,你看你婆婆愿不愿过来帮忙?” 周婶先是愣愣地听着,待回过神来,急忙点头道:“愿意的愿意的。我婆婆年纪大了,眼神不如年轻时候了,做针线活手脚也慢,但她家里的活灶上的活是很麻利的。我们愿意的。” “那这样,厨房烧水看火的活,我一月给她三百文,给鸡鸭褪毛,一只我给一文,店里卖得多就拿得多,店里若卖得少她也能轻松些。” 周婶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这段时间,店里一天都不止卖五十只鸡鸭,她来帮忙是知道的。就算再差一天十只,一月也有三百文。 而且客人买整只的,去毛费用店里也才收客人两文。 苏青媖见她同意,又说道:“如果店里一天卖的家禽少于十只,到时候我一月就发五百文的固定月钱。前几日,有些人在菜市买了鸡鸭或是从家里带鸡鸭来让去毛的,店里忙我都推了,到时候如果你婆婆有时间,她要愿意也可以接。” “好的好的,我们愿意的愿意的。”周婶连声向苏青媖道谢。 准备回家跟她婆婆说这个好消息。 ------------ 第六十七章 多劳多得 周婶走后,苏青柳等人便问她为什么这么定工钱? 固定给月钱不是更省事吗?每天还要计数。 苏青媖笑了笑,问苏青柳:“如果天天让你拔毛,你愿意不愿意?” 苏青柳想着这段时间无比清静快活的日子,点着头:“肯定愿意啊。比地里的活轻松多了,比我蹲在青石板上洗一盆衣服还轻松。我愿意天天坐板凳上拔毛。”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 又问:“可如果一天拔五十只鸭毛,我给你十文一天,拔一只我也给你十文一天,你乐意拔五十只还是拔一只?” “一只!”小青杏抢着说道。 “对啊,肯定愿意只拔一只。”小青杨也附合。 小青杏见哥哥认同她,高兴地冲苏青媖点头。 苏青媖笑着把她抱在怀里,见众人若有所思,便说道:“如果一天只拔几只家禽的毛,忽然有一天要拔好多只,多出好多倍,但拿的钱都是一样的,那心里肯定就会有情绪。做活也就不精心了。而如果拔一只给一只的钱,多拔就多得,那是不是再多拔几只,任务加重,心里也高兴?” “嗯,高兴,因为多拔钱也拿得多了。”小青杏又抢话道。 “对,小青杏好聪明。”苏青媖赞许地说道。 苏青柳看着两个最小的弟妹,看着他们就在自己眼前,看着他们日渐活泼开朗,心里吃了蜜一样。 能跟娘家的兄弟姐妹在一起,吃得好住得好,做活还能拿工钱,真好。 这日子像做梦一样。 苏青媖这么一说,在场的众人便都明白了。苏大虎和周大姜连连点头,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学问,感觉又学到不少。 苏大虎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苏青媖,心里又是甜又是涩。 想了想,道:“青媖,那周婆婆来了后,大姐就到前店帮忙,我还是帮你在外跑着收货吧。跑远些,看有没有新奇的水果和野果,镇上还是有很多人舍得吃水果的。” 苏青媖点头,店里的利润水果这一项要占一半。 她原本就有些想法,见苏大虎提了出来,就跟他商讨了起来。 让他多留意,有什么特别的水果,熟没熟的都留意着,一定要跟对方签约下来。等季节没到就上门收,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她有催熟的方法,不必等到水果全熟才上门收,那样也放不了几天,运回来还损耗不少,到时候市场集中上市,也卖不上价。 苏大虎对苏青媖的决策一直都坚决地贯彻,边听边点头。 吩咐完苏大虎,苏青媖又嘱咐了周大姜几句。 这孩子人麻利勤快,眼里有活,但就是待人接物上差了些,不够圆滑。碰上刁钻的客人,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经常出纰漏,要让苏青媖跟在他后面解决。 苏青媖还是想他能独挡一面,负责好他那一摊。 见苏青媖教导周大姜,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在一旁补充,指出他的问题。 “大姜表哥,你就是爱脸红,磨不开面子。今天那个婆婆明明就是爱占便宜,几个蒜头就想单独装一个篮子,几个果子也想单独装,那篮子我们都是用钱买来的,她一人拿了好多个,还没买什么东西。” 小青杨说道。 “就是就是,那篮子我们也是花钱收的呢。那个婆婆做得不对,你应该制止她。但你被那婆婆一打趣,就脸红红的,还让她拿走了。我在旁边朝你挤眼睛,你都看不到。我和哥哥都想上手去抢了,哼。” 苏大虎也笑着拍他的肩膀:“就是,男子汉那么容易脸红,没有说亲,有什么好脸红的?她女儿又长得不好看,你还不敢看。她都好意思看你,你还不好意思看她?” 周大姜埋着头呐呐地应和着。 苏青柳见了就笑道:“大姜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刚开始几天,见有人拿了菜不给钱,他都不好跟人对上。” “表姐,我以后会用心学的。” 苏青媖点头:“以后店里不忙时,你也跟你大虎哥到乡下转转,看他是怎么跟人说话谈判的,他现在练得刀枪不入了,皮也厚了不少。” 苏大虎便笑道:“对,下次不忙时,哥带着你。” “好。那我跟哥多学学。” 次日一早,店都没开,周婆婆就来了。 一来就钻进厨房烧水,手脚麻利地到后院鸡笼里捉了鸡,快手快脚地褪起毛来。还能抽出手帮着把早饭给做了。到开店时,已经杀好了十来只鸡鸭。 让苏青柳轻松不少。 这一天,有周婆婆在后院帮忙,肉摊上就没少过肉,没让客人再等过。 如此过了几天,客人外面买的鸡鸭也都拿过来帮忙褪毛,一只收两文钱,几乎一大半的人买了鸡鸭都拿过来让帮忙收拾。 但凡吃得起整只鸡鸭的人,两文钱还是舍得的。 拿回家自己也要收拾,污物还得清理,何必吝啬那两文钱。 菜市倒是有人想效仿,但卖鸡鸭的多是乡下农人自己挑来卖的,没铺子没水没工具也不好赚这个钱。而猪肉铺倒是有条件,但人家又看不上这个小钱。 所以导致周婆婆几乎一天都没停过,生意火暴。 偶尔苏青柳看她忙不过来,要过去帮忙,老人家还挥开她。 振振有词:“你们年轻人干嘛去沾杀生这种事!让我们这些半条腿埋黄土的人来就行了。别挡了你们的子女运。” 死活不让苏青柳等人帮忙。 而听到周婆婆这番话的,连最后想省下两文的人家都提溜了鸡鸭跑过来让帮忙去毛。 周婆婆这一天里虽然忙个不停,但脸上就没停过笑。 而苏青媖为了好结算,褪毛这一项都是当天结工钱的。 每天关了铺,老人家揣着个沉甸甸的荷包往家走,还能带一些剩下的卖相不好的菜回家,走的时候,脚步飞扬,身子轻快。第二天又精神奕奕地天没亮就跑过来上工。 后来苏青媖见她蹲地上,久了腰不好,就让苏大虎和周大姜搭了个半高的台子,她可以站着,也可以坐着操作。老人家连声道谢,干劲更是足。 而她不忙的时候,还帮着带丫丫。因为她有耐心,丫丫也愿意让她带,一老一小倒是玩得好。 又过了几天,周婆婆找上苏青媖。 ------------ 第六十八章 仿店出现 “婆婆,您有事啊?” “嗯嗯,有事呢。” 接下来周婆婆就说每天看着往外倒鸡鸭鹅毛,觉得有些可惜。 她想起苏青媖让她家帮忙做的羽绒衣,想到给她孙子做的羽毛球,说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扔了怪可惜的。 苏青媖听完愣了愣,头一次正视这些往外扔的废料。 下脚料被她做成卤煮卖,一天也能卖上些钱。这废料…… 羽毛球,球身上的羽片和线圈能做个简配版,但是球头……苏青媖找不到合适的弹性材料。 上次是看周婶的小儿子被关在家里帮忙做活,性格有些胆小,见他一个人躲在门里看巷子里的小孩玩,目光羡慕。苏青媖看着有些心疼,就随手做了个羽球给他玩。 至于球拍,倒不一定要用专门的球拍,就是木板块也能互相拍着玩,简配版倒是能做出来。但是球头没有弹性,挥发效果就大打折扣。 做给孩子玩玩还是可以的,但要做来卖,不成。这个年代也有很多精美的小儿玩具,是苏青媖没见识过的,她不想费心思去琢磨她不熟悉的领域。 鹅的硬羽倒是可以做羽毛笔,人家欧洲流行了一千年,说明有它的市场。但苏青媖不打算用。炭笔就很好,还不用揣着墨。 至于羽绒衣,工序比较复杂,成本也不低。卖少会亏本,卖高了则没人买,有钱人还不一定愿意买。 倒是可以存着绒毛给家里人做几件。 她给吕博承做的那件其实有些四不像,但好歹毛不会钻出。当时时间紧,她也就只顾着保暖性了,其它方面她没顾到。 至于鸡毛倒是可以做掸子做键子。吕记杂货铺里就有鸡毛掸子,三文五文一把,攒上好几只才能做一把,这也不够费工的。 咦,她好像有些膨胀了?这不好不好。 想了想,道:“周婆婆,我们也抽不出空来理这些。你要觉得可惜,挑拣好的收起来,收拾干净,到时候绒毛我们几家就用来做衣服穿。至于鸡毛,收拾干净了看看能不能做成掸子。但这些活都太细碎了……” “不细碎不细碎,婆婆能做能做。不会耽误店里的活的。你不知道我们当初对博承那件羽绒衣有多羡慕,我那小孙子还说冬天要是有这么一件,他也能出门玩了。” “那行,那婆婆你就辛苦些。” “不辛苦不辛苦。”说完周婆婆就高高兴兴地忙去了。 嘴角上扬。真好,得了这么个活计,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一个月还能拿那么多钱回去贴补家用。再攒攒,把小孙孙娶媳妇的钱攒出来。 老人家脸上乐开了花。 如此到了月末,店里渐渐上了正轨,一天的毛利也能稳定在四五两左右。苏青媖心满意足。 这天上午,店里没什么人,苏青媖便巡店看货,盘查。 正查着,小青杨小青杏气喘吁吁跑进来:“姐,镇上开了好几间菜铺!隔壁街上开了一家,南街也开了一家,北街也有!比咱家的还大。 “还有还有,二姑也在她的油铺旁边开了一家!跟咱们的货架都做的一模一样!我和哥哥都悄悄去看过了!” 小青杏语气忿忿地说道。 “啊,二姑也开了一家?”苏青柳听到声音从后院跑了进来。 “嗯,是的呢。二姑真坏!别人开就算了,她是我们的二姑,还要跟我们抢生意!” 苏青媖静静地听着,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她想到会有人模仿,但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她这开铺还一月未到。 愣过神之后,见苏青柳着急要往二姑的店里去看,便拉住了她,让她看铺。她则带着双胞胎出了铺子。 镇上四间菜铺,跟她家铺子的装饰几乎一模一样,货架都做一样,不知是不是一家木匠铺出来的。 架上的摆设也学着她家的,捆好小份装好,也分优等劣等,肉也都拆着卖。 四家店里都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为了抢客源,各店都学着她的做各种活动,买肉送菜,买水果送鸡蛋等等。 有两家店跟她一样开在住户集中区,两家则开在旺街上。像她二姑就开在旺街上,开在她家油铺旁边。铺子还挺大,做活动,菜价便宜,人挤进去的也多。 苏青媖记得油铺旁边是一家面馆,生意还很不错,她二姑是怎么说服对方把店兑过来的? 苏青媖没有进她二姑的店,就站在街面上,看着不断往里挤的人群。耳边还听到她二姑欢欢喜喜招揽客人的声音。 一夜之间,镇上就开了四家一样的铺子。 让苏青媖有些措手不及。 回自家铺子的路上,她一路想着对策。两个小东西见她不说话,便也安静地跟在她身边,抿着嘴,板着个小脸,气呼呼地一左一右拉着她。 回到铺子,直呆到下午,见店里没什么人,苏青媖想了想,拿了银子去了铺子的东家谢老头家。 还把双胞胎都带上了。 “怎么上我家来了?怕跑了我这个客人,上门挽留来了?”谢老头一脸戏谑。 “我给你送钱来了。”苏青媖笑着说道。 “真送钱来了?看来你铺子这段时间还是赚了不少啊。怪不得一夜之间镇上开了好几家便民菜铺。” 谢家老仆把荷包接过去后,也没数,转身回房放去了。 谢老头见他孙子和双胞胎正互相瞪眼打量,不禁笑了起来,见孙子眼里冒出来的光,推了推他:“跟弟弟妹妹玩去吧。” 见双胞胎看她,苏青媖也点头:“去吧,好好玩,别打架。” “嗯。”几个孩子应着,相携着走了。 “我之前见过你们。”小主人谢祈佑说道。 “啊,什么时候?” “就你们刚来那天。” “啊,那么早啊!可我们才刚认识你……” “你多大?我和妹妹六岁了。” “我七岁。” “那你比我们大。” “那你们要叫我哥哥!” 几个孩子说着话就转过屋角不见了影子。 谢老头看着孙子见到同龄人变得活泼了起来,心生安慰。 撇了苏青媖一眼:“放心,就算开再多的菜铺,我家老仆也只会上你家买去,不会耽误了你家挣钱。” 苏青媖本就是来拉拢固定客户,顺便还钱的。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对方就把话先说了,让苏青媖很是感激。 而谢老头呢,一是看苏青媖是个正经做生意的本分人,对她本人很欣赏。二是对她店里的东西和服务很满意。别人模仿得再好,也模仿不到她的精髓,所以不愿意为了几文钱换来换去。 “谢谢大爷,以后你们不方便我们都给你们送来。想吃什么也跟我们说,我们为你们寻了来。” “那敢情好。不过我家老仆,早上就愿意出去溜溜弯,等他不愿意动弹的时候就让你们送上门。” “好的,一定。” 跟他说了一会话,苏青媖也从他身上看出这是个睿智的老头,两个人交流丝毫没有代沟,很是愉快。 到走时,没想到三个孩子玩得更好,舍不得分开。谢老头看他孙子难得有相投的小朋友一起玩,就把两个小东西留下了。 苏青媖只好一个人回了铺子。 ------------ 第六十九章 炸了 这天因为镇上连开四间菜铺,不知是大吉日还是约好了,各家又都做活动,把苏青媖店里的常客拉走不少。一整天铺里都没什么客人。 苏青媖暗自收了一些剩菜到系统,让周婆婆也拿了些回去,又让大姜等人给一些固定客人送去不少。 店里关门早,想着好久没回吕家吃晚饭了,她便回了吕家。 还没走到堂屋,就听见堂屋里传来吕玉珠和两个兄弟的嘻闹声,声音响彻屋脊。 苏青媖走了过去,就见三人相互拿着李子杏子等水果相互扔着玩,用嘴接,单手接,反手接,跳着接,弯腰接,用水果玩出花来。 再看地上,撒了一地的水果,李子杏子枣子,好多都被砸得稀烂。无一不是苏青媖店里拿的水果。 连桌上的篮子都是她店里客人的专享。 而三兄妹见苏青媖来了,半点没收敛,还从篮子里一抓一大把,相互投掷着玩,有几颗差点砸到苏青媖身上…… 她立刻就炸了! 冲上去就把吕玉珠连人带椅踹翻在地! 吕玉珠措手不及,立时就被踹倒,整个人倒趴在地上。 吕博祖反应过来,起身就往她这边冲过来,苏青媖待他走近,对着他的膝盖下三寸的地方就踹了过去,把他踹跪在地上。 双膝重重磕到青石砖上,砰地一声。 他立刻龇牙咧嘴,疼得满脸狰狞。 吕博宗吓愣在原地。 见苏青媖朝他走过来,连连告饶:“嫂子,我错了。我错了嫂子……” 苏青媖朝他错了错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向他旁边的那把椅子,抬腿就踹…… 椅子立时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门框上,砰得一声巨响过后,又掉到地上,扶手和椅腿随即撞散了好几根。 把原本爬起来想冲过来跟她干架的吕玉珠和吕博祖吓傻了!眼睛瞪老大,满脸不敢置信。 吕博宗抖了几抖,告饶:“嫂子,我们错了,再不敢了。” 被苏青媖一番动作吓得不行,他嫂子原来力气这么大的吗? 今天镇上连开四家菜铺,吴氏出去瞧热闹。 苏青媖的二姑是她的好友,她专门跑她店里看热闹去了。见苏青媖二姑都开了菜铺,生意还火爆得很,吴氏心里的那团火再度燃了起来。 专门跑自家杂货铺,磨着吕生财也要开一家这样的菜铺。 被吕生财否了。 吴氏气哼哼地先吕生财一步进门。见到堂屋这番情况,立刻跳了起来。 “苏氏,你这是要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这几个兄妹了?我和你爹不在家,你就这么对他们?你还是长嫂!我和你公爹还没死呢!” 原本吕生财拒绝了苏氏,又见她生气,也跟在她后面提前从铺里回家。就慢了一步,见苏氏叫嚷了一声,也快步跟过来看。 见着了堂屋的样子,眉目一皱,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青媖懒得说话。 她今天本身心里就憋着闷气,一回家又看到堂屋这三兄妹这么对待她的成果。心里那团火怎么都压不住。 吕家开铺也是小本生意,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读书花钱,吴氏掌家,都是抠索着过的。 周婶买菜吴氏都要跟她对菜价,生怕她吞了油水。平时家里也不是天天吃肉,水果也是一周见不上两次。 而自从苏青媖开铺子之后,吴氏就大手大脚了。 菜做得满桌都是,根本吃不完。周婶怕浪费每天都把好多剩菜捡回去。而肉更是每顿都有,品类还不少。水果也是天天有,还换着来吃。 原本苏青媖是觉得吕博承和她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吕博承成亲了,那养家也有他一份责任,所以吴氏从店里拿菜不给钱,她也没有计较。 没想到这倒是助长了她的气馅。 瞧这,都到了吃一个扔一个的地步了! 苏青媖那团火气根本就压不住。 吴氏不知道她们店里每一个人,从她到两个双胞胎,对待每一片菜叶都是珍惜不已。每一个鸡蛋、果子,都要擦拭干净才摆上货架。 然后看着它们被人挑走,心里就很有成就感。 这一回来看这一地的水果被糟蹋成这样,她立时就炸了!火气哪里能压得住! 听着吕博宗把事情说了一遍,吕生财也有些火了,喝骂了吕博祖等人几句。 吕玉珠满脸不服气:“不就是几个果子吗?我们家难道吃不起了?我想吃就吃想扔就扔,这是我吕家!你看不过去就别看,你姓苏又不姓吕!” “玉珠!怎么和你嫂子说话的!”吕生财喝道。 苏青媖冷冷地朝她看过去。 “我是姓苏,但我夫君姓吕!他要不休我,我就是这个家的一分子。看不过去我当然会说。而且你们糟蹋的是从我店里拿的东西!我看不过去!你有钱,也没见你扔给我花。有钱还拿我的菜不给钱!不给钱就算了,还糟蹋它们,还不让我说话,谁惯的你!” “你夫君既然姓吕,那你和他就有养家的责任。现在还没分家呢!你赚的钱都应该拿回家来!拿你的菜怎么了!几个菜才几个钱?” “是没几个钱,那你倒是给钱啊!这么有钱,几个菜钱都吝啬?” 苏青媖说完又看向吴氏,这是说没分家,她赚的要拿回来? 又说道:“说到养家,那就一起养,没道理只我大房有责任!而你们却负责花钱。既然养家有我大房一份,那店里收益田地租子,也该分我大房一份。让爹把铺里的收益算一算,给大房也分一份月例银子,不能只出不进,分别对待!” “凭什么!你还要分铺里的收益!你脸那么大呢!”吕玉珠和吴氏同时跳了起来。 “凭我没用家里的银子开铺子!那算是我的嫁妆私产。”苏青媖说完,看向吕生财。 吕生财没有说话。他答应过博承,不干涉苏氏。 他默默地看着地上被糟蹋被踩坏的水果。 他也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小时候在村里也是一月都难得吃上一回果子,野果都要靠抢。村里孩子多,野地里的野果还不等熟就被摘光了。 这段时间饭桌上的变化他也看到了,肉菜都丰富不少,他只当是苏氏的孝心,没想到吴氏从他那里拿了家用,却没给苏氏。 “以后每月给博承家家用。年底铺里生意好,爹也会给你们过年银。”吕生财一锤定音。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见周婶一脸忐忑地站在堂屋外,对她说了句:“摆饭吧。” “哎。”周婶抹了把汗飞跑着去了。 她刚才还一直担心博承家的受欺负,想帮些忙,没想到她一个人对上吴氏等人,半点没落下风。 果然她婆婆说的是对的,以后博承家的一定会走得更远。她周家一定要跟紧了她。 吴氏听到吕生财说要给苏青媖家用,心里不服。拿她二两菜,是看得起她,还敢跟她要家用? 给你铺里增添收入?美不死你。 吴氏面上若无其事,当着吕生财的面还喝斥了吕玉珠三人几句,做足了一个母亲该做的样子。 心里却很快有了对策。 ------------ 第七十章 对策 从那天起,吴氏就再没上过苏青媖的铺里拿过菜。 周婶也不再被赋予买菜的任务,而是吴氏亲自出门去买。 现在不用去脏乱的菜市,菜铺里干净卫生,不脏她衣裙,肉也能分着买,吴氏自己便把这活给接了。 今天去那家,明天去苏二姑家,后天又再换一家。哪家卖得便宜去哪家,哪家有活动,去哪家。 苏青媖对她的做法半点不在意。 吕博承不在,她在那个家里像是个外人。闹了一场,跟那个家越发格格不入。吕玉珠等人见了她,不仅连招呼都不打了,还跟见个陌生人一样。 苏青媖在那个家里不受吴氏母子的待见,她也越发爱呆在铺子里,和姐姐丫丫,弟妹们在一起。三餐都在铺子里吃,除了回去睡觉。 镇上开了几家相仿的菜铺后,对苏青媖的铺子冲击不小。 直接的冲击就是苏大虎吱吱唔唔地告诉她,她娘家不把菜卖给她了。 苏二姑高价在桥头村及附近村子收菜,村里好多人家改弦更张,连着她娘家都把菜卖给了她二姑。 她爷还听了她二姑的话,把家里好几亩地都改种上了菜,又辟了好大一块荒地养起了鸡鸭,只为了给二姑供货,又卖肉又卖蛋。 她继祖母王氏还给她四叔找了个活,像苏大虎一样,专门帮苏二姑下乡收蔬果收鸡鸭等家禽。 苏青媖听完沉默了好久。 才问道:“是不是菜收不上来了?” 苏大虎默了默,回道:“桥头村有你爷奶帮忙,是收不上来了。但总体对我们也不是太大的影响。之前我们跟桥头村以外的人家都签了协议,他们不敢不卖我们。但看到周边菜价卖得贵,也颇有微词,问我们能不能涨价。他们供给我们的菜量变少了,说地里菜收不上来,我也捉不到把柄。之前没签约零散着收的,也收不上来了。” 趋利避害,这是人的本能。 苏青媖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没什么好说的。 农人挣一文钱都不容易,能多卖些钱谁不想要呢?她能理解。 但就是心里憋得慌。 现在几个菜铺明显跟她对着干,高价收菜低价卖,想抢占市场,想分她的客源。但她不能跟进,不能也高价收低价卖,恶性竟争会导致不良效应,市场也会做乱掉。 现在客人减少,菜量卖不上之前的数了。 但签了约的乡人的菜又不能不收。菜一批批熟的,不收就会烂在地里。虽然有些人家可能恨不得她少收些,好转头卖给收更高价的。 但既然签了约,她就得履约。 销量少了,她不打算跟着降价。但菜上了架,又不能不卖等着烂…… 当天晚上,她运走了店里剩下的菜,说要送人,也不要人帮忙,板车自己推着,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菜收进了系统。 换了本书看。 后面几天,她对店里做了一些变化。 卖剩的鸡蛋鸭蛋,全腌成咸蛋;剩的肉全做成卤肉卖;剩的菜开始尝试着做泡菜、做干菜、做脱水菜干;水果也一样,做果脯和果干。 反正当天剩的,除蛋类,其他一律不留次日卖。 干菜和泡菜本地也有,做法大同小异,但各家味道不同。而苏青媖主要是想做脱水菜干和脱水果干。她想琢磨这两样别人不会的。 众人萎靡了几天,见苏青媖有了对策,顿时又激起斗志。 周婆婆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这就对了。做生意哪没有点挫折?就是要越挫越勇才行。我闲了几天,都有点不习惯了,越忙我才越有劲。” 接下来大家摸索着做泡菜做蔬果干的同时,店里也做起了各种服务。 既然大家都卖一样的东西,那就人无我有,人有我新。 对于常客,只要交了订金,都配送上门。而之前谈的几个面馆小饭馆,签了约也都没有换东家。 苏青媖感激他们,帮他们把菜洗切好配好,给他们省了二次操作的时间。偶尔也会给他们店里提点小意见。几个面馆小饭馆越发认定她的铺子,别家许诺菜价便宜一两成也不走。 而之前谈的一些特殊客人,比如腿脚不便的、寡妇幼女的、身份不明不方便出门的,这些特殊客人,苏青媖也特地一一登门拜访,送上她做的糕点,因她服务周到,这群人也认准了她的铺子。 还有扬威武馆、吕博承的朋友、刘举业等人的家里也表示愿意一直支持她,苏青媖也亲自送去了糕点表示感激之情。 现在周婆婆一天没杀那么多只鸡鸭了,苏青媖问了她,知道她很会做面食,店里立刻跟上,摆上了饺子皮,馄饨皮,还有包好的饺子馄饨和各式面条。 来铺子的人傻眼了,这饺子皮都有人给你擀好了?还有包好的生饺子馄饨擀好的面条? 掐指一算,并不比自己买回家做贵多少。 再看架上,瓜类菜,皮都给削好了?青豆粒扁豆粒也给剥好了?蒜头也剥好皮卖? 新鲜啊。 家里的垃圾都丢得少了。 这一番动作,立刻又引回一波客流。瞧稀奇的人又回流了许多,每天的流水也跟着回涨不少。 不过店里的热闹也不过坚持了几天的功夫,其他四家店竟纷纷效仿。 客人又肉眼可见地回落。 众人不禁有些泄气,恨死那几家了。小青杨小青杏还每天拉着谢祈佑气纠纠地跑人家店门口瞪人家的店铺,在人家店门口跺脚说他们是坏人。 苏青媖对另外几家的模仿力也是叹为观止。 有这功夫怎么不寻思自己想些法子,就盯着她? 闷气了几天,又埋头研究泡菜干菜,菜干果干之类,众人都在悄咪咪地尝试着做。现在也并不打算放出来卖。如此这般捂着,这些倒没让人模仿了去。 这一切对苏青媖来说,成本增加了,而利润却少了。 但想着这些菜干果干会在将来带给她不错的收益,又把焦急压下了。 但是众人没看到收益,只看到铺里客人少了,流水少了,就都有点心焦。 于是更加卖力的工作,服务也做得越发细致,来一个客人,恨不得对方什么都不用做,只动动嘴就行,众人就帮她把她要的东西弄好放篮里了。 而苏大虎跑的地方更远,经常能运回来本县本镇不常见的水果和瓜菜…… 如此倒也给铺里稳定了一批常客。 本来把菜市的菜移到铺子里卖,做的就是服务,苏青媖不打价格战,强调服务,也很是有一批忠实的客人。 但铺里还是肉眼可见的清闲了下来。 ------------ 第七十一章 乐不思蜀 看着不用再店里和后院不断来回跑的双胞胎,看他们每天闲得在她身边打转,苏青媖拉过双胞胎到身边。 看了小青杨一眼,问道:“青杨想去念书吗?” 小青杨愣了愣,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抿着嘴低下了头。 小青杏看了她哥哥一眼,又抬头看苏青媖。 想了想,才道:“哥哥想去的。祈佑哥哥有一间书房,有很多书!书里面有很多好看的故事,祈佑哥哥每次说给我们听,我们都觉得好好听。要是哥哥也能识字,我们就能自己在家看了。” 苏青媖愣了愣,让他们跟谢祈佑玩,倒激发出他们上进的心吗? “是吗?那青杨想去念书吗?” “想。可是念书要花好多钱。爹娘没钱,姐姐现在生意也不比以前了。” 两个小东西一如既往的懂事。 苏青媖摸了摸他的头:“别替姐姐操心。只想你想读念书,姐姐就努力挣银子供你读。” 小青杨重重地点头:“想。青杨想念书!” 见两个孩子眼里冒出光来,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苏青媖便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 趁现在店里生意不忙,把青杨送去念书。二姑开了铺,抢了她的生意,家里也转头跟二姑合作,她送青杨去念书,相信继奶奶也不敢找上她。 想起这些天店里生意冷清,扬威武馆却一如既往地支持,每天都从她店里采购回大量的菜肉,苏青媖很是感激。 想到也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吕博承的师父师娘了,便准备了一些糕点,准备去看望他们。 想起马师娘,便把双胞胎也带上了。 双胞胎头一次去扬威武馆,很是兴奋。一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到了扬威武馆门口,见到门口的威严感,两个小东西立刻就收了嘻笑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让苏青媖看得好笑的紧。 事实证明,她带双胞胎来是做对了。 马师娘看到双胞胎很是高兴,拉着他们就不放手。 很是亲切很有耐心地跟他们说话,软声细语的,又拿了好多吃的玩的给他们,陪他们玩。见他们对武馆感兴趣,便亲自带着他们在武馆里转。 还领着他们去校场看武馆的弟子们练武。 两个孩子看得哇哇直叫,兴奋不已。马师娘也露出一脸的笑意,跟着他们哇哇叫,拍手,向两个孩子解释着弟子们的招式。 把校场上的众弟子们和马师父惊得不行。 他们师娘是从不往校场这边来的,刀剑都不敢往她面前出现。今天却亲自来了不说,还指着各种刀枪剑戟跟两个小不点解释。 马师父见妻子又重展笑颜,鼻子一酸,亲自找到苏青媖。 “你师娘自从几个儿子去了之后,就再没露过笑。她今天很开心,师父谢谢你。以后要是有空就多带两个孩子来陪陪她,她一个人除了跟我能说上几句话,平时一整天都不一定开口。房门都极少出。” 苏青媖听了颇感心疼。 点头应了。 后来马师娘拉着双胞胎非要留他们在武馆吃饭,说晚一点会让人送他们回店里。苏青媖见两个小东西也是一脸期待,便一个人告辞先回了。 日暮时分,两个小东西被武馆的弟子送了回来,捧回大包小包的礼物。 满脸兴奋地在几个哥哥姐姐面前说着在武馆的经历,比划着看到的招式…… “马师娘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又这么好的人!她说话慢慢的软软的,好有耐心,我好喜欢听她说话。” 小青杏的心一个下午就被俘虏了。 小青杨也在一旁点头,拆着各种礼物给大家看。 昂贵的衣料、小童玩具、平常难见的小吃食,还送了几只首饰给小青杏。 让苏青柳很是震惊:“怎么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小青杏小心翼翼地看了两个姐姐一眼:“师娘说她喜欢我们才送的。我们不收,她就会伤心。我和哥哥不想她伤心。” “那也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啊。她喜欢你们,你们平时多去看看她就是了,怎么能收这些,这要怎么回礼?” 小青杏低着头有些不安地转着衣角。 她没想过她收礼物,姐姐们是要回礼的。 苏青媖在礼物里翻了翻,对苏青柳笑道:“你没见过马师娘,她是很温柔的人,要是她流泪,女人看了都会心疼心软的。” 小青杏小青杨很是认同地点头。 “马师父马师娘不是会假客气的人,他们真心相送,应是真的喜欢青杨青杏。咱们平时当一门亲戚走动就行,总比二姑强吧。” 苏青媖说道。 说起苏二姑,苏青柳也是没话说了。 刚开始她们开店时,苏二姑不说来帮忙,每天都来店里转悠,看上的菜、肉、水果,拎起就走,也不说给钱。 她们想着这是亲二姑,没道理为了几个菜钱就追上去讨要的。 没想到,她竟日日都来,每日都要拿走不少东西。周大姜有一回看不过,追着她要钱,她竟当着客人的面说了好些话怼大姜,把大姜弄得很是下不来台。 拿了菜不给钱就不说了,回过头还学了店里的模式,开起相同的铺子来。又低价抢了她们的货源。 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苏青柳心里暗恨。以前她这二姑就对她们这一房人不待见,以后她在镇上见了她二姑,也只当她是寻常人,反正二姑也没把她们当亲戚。 接下来的几天,苏青媖一边忙店里的事,一边给青杨找私塾。谢祈佑去的私塾青杨去不了,他还没开蒙,字都不认识,只能去最基础的学馆。 苏青媖也想把小青杏送去学几个字,但镇上没一间学馆收女学生的。 这操蛋的古代。女人就该呆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双胞胎闲下来就经常往扬威武馆跑。回来跟谢祈佑玩的时候,夸张不已地说着武馆的事,对着他比划各种招式,把谢祈佑这个小大人也勾得往武馆跑。 谢老头是乐见其成。 他一直嫌弃孙子太板正了,没个小孩样。认识了双胞胎才活泼了起来,现在他愿意跑跑跳跳,有七岁小童的样子,谢老头是真心愿意他往外跑。 于是马师娘更开心了。双胞胎在她面前跑跑跳跳的,她看着开心,然后又看到一个板正装小大人的谢祈佑,越发开心。 后来又得知还有个丫丫,更开心了。 每天都派个小弟子到店里把丫丫抱过去,非常有耐心地带丫丫走路,教她说话,给她喂饭,给她换衣裳换尿布…… 脸上也渐渐没了病容,人也日渐开朗。 让马师父看了惊喜不已。于是每天都搜罗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给几个孩子玩,勾得几个孩子天没亮就想往武馆跑,每天都乐不思蜀。 小弟子每天日暮把丫丫抱回店里,小家伙还不依,扭着身子手一直往武馆方向指。 让苏青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直说要把她卖给武馆了。 ------------ 第七十二章 变化 苏青媖几乎跑遍了镇上的私塾,终于把小青杨念书的事解决了。 让苏大虎把话带给苏父苏母。她自己刚带着兴奋不已的小青杨去买笔墨纸砚。 买完后,小东西兴奋地在屋里研究,摊着书本说要提前认字,连最喜欢的武馆也不去了。马师娘得知他要去念书了,又搜罗了好些笔墨给他送来。 在他去私塾的前一天,苏父苏母一早就到了店里。 带着大包小包的土产,连米面都有。 “爹娘,你们这是怕你们的小儿子小女儿在我这吃不上饭还是怎样?”苏青媖调侃道。 苏母拍了她一记:“说的什么话,把他们交给你,不比他们在村里强啊?我和你爹还能不放心?” “娘,你带这么多东西,奶奶就不说?”苏青柳有些惊讶。 “哼,她能说我什么。”说到继婆婆,苏母颇有微词。 “你爷让带的。说青杨青杏都在你这里,就让把他们的口粮带了些来。都是家里自己种的,省得你们还要花钱上外头买去。” 听说是老苏头让带的,苏青柳不说话了。怪不得继奶奶不说话呢,原来是爷爷发话了。 “你爷还不是因为家里不给你姐供菜了,村里一大半的人家卖菜给你二姑,大虎在咱村都收不上菜。你四叔还把附近村的菜都高价收了,你爷还不是心里有愧。” 苏母对苏二姑抢了闺女的生意,很是不满。 这个与孩子爹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小姑子,自来就不把她这个长嫂放在眼里,眼里也没有大房一家人。谁开这样的菜铺子苏母都理解,就是不能接受苏二姑也开。 “娘,这种生意谁都可以做,她不做别人也会做。她菜价收得贵,家里把菜卖给她也能多赚一点。”苏青媖宽慰道。 “赚什么呀。听四泉说她菜钱都没跟家里结算。平时收菜的钱也不给四泉,都是家里给拿的。她说收菜那摊子事是剥出来的,赚的都是四泉和家里的,所以本钱不该她拿。所以你奶奶就给你四叔拿了本钱让他收菜。但把菜运给她,她又不付钱,说花销多,等月底结帐再给。” 就因为这事,家里不只她有意见,孩子二婶三婶都有意见。连公公都眉头紧皱。 也就婆婆信任她女儿。说她婆家有那么一间油铺在那里,还能欠钱不给?还巴望着苏宝珠给苏四泉说个镇上姑娘呢。 苏青媖和苏青柳听完面面相觑。 这二姑,花花肠子不少啊。用别人的钱做生意,只进不出,也不用操心货源,就坐等收钱? 也难怪有底气打价格战。 苏青媖摇头。 苏大虎跟苏父苏母说了几句话,就下村子去了,周大姜也跟着去了。现在店里不需要那么多人,她和苏青柳能忙得过来。后院周婆婆也忙得过来,有时她家小孙子孙女也会过来帮些小忙。 “大姜现在开朗不少啊。”苏父对着周大姜的背影说道。 苏青柳便夸赞了他几句:“嗯,原来人一多就乱,被人一打趣就脸红,现在都能跟人调侃打趣了,做事也圆滑不少。” 苏父很是欣慰地点头:“那就好。我和你大姑才是一母同胞,现在她家没人干活挣银钱了,生活比以前困顿不少。前几天我去县里帮忙抬你姑父回家,见家里栖霞跟金海只吃野菜稀饭。” 苏青柳叹了口气:“前两天结月钱,青媖给大姜发了一两工钱,他都等不及,隔日就托人带回家了。每月有他的工钱,大姑也能缓一缓。” 苏父也唏嘘,周家最大的劳力倒下了,没了收入,一家人都得苦着过。他那腿也不知要养到几时。 “你大姑和姑父在我跟前连连道谢,说青媖借给看腿的银子,又给了大姜一份工做,说是想过来亲自谢你的,被我摁住了。都是一家子亲骨肉。你们姑父现在也做不了别的,我就让他在家做些草篮竹篮,让他做好了托人送到你店里来,多少也有个进项。” 苏青媖点头:“到时有些加工的活我也交给姑父做,让他在家里也能有些进项,别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就成。” “你姑父现在想开了。他腿脚治得好,将来好了虽然跟正常人不一样,但不影响走路,他也想把家里撑起来。” “那就好。” 小青杨和小青杏静静地听大家说话。 虽然跟两个姐姐住在一起很开心,每天也玩得很开心,但两个小东西还是很想爹娘的。苏父苏母一来,两个人就窝在他们怀里,乖顺得不行。 说起青杨念书的事,小青杨便兴奋地拉了苏父苏母去看姐姐给他准备的东西。 “这些笔墨纸砚和书籍都是二姐买的,书包是大姐缝的,周婆婆也给我做了一个笔袋,爹娘,你们看……” 小青杨展示完,又到小青杏。 青杏比她哥哥活泼,话也更多。绘声绘色地说着扬威武馆的事,说马师娘人多好多好,又拿出马师娘送给她的衣料首饰给苏父苏母看。 把两口子惊得不行。 这才多久,两个小儿女就跟村里的野孩子不一样了。说话有条有理,气质也变了,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收了这么多礼物。 夫妻俩惊得不行。 出了房门,有些忐忑地问苏青媖:“那个马师父马师娘送给他们那么多东西,那么贵重,我们拿着没事吧?娘和你爹是不是要去见见他们,给他们也送送礼?” 苏青柳笑了起来,她开始也是这样不安,但后来看马师娘把丫丫照顾得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好,就释然了。 “娘,马师娘是真心喜欢几个孩子的,你看丫丫,被她照顾得,给她洗澡,尿布都给她换。还给她做衣裳。咱太客气了,反倒让人觉得生份。” 苏青媖点头:“爹娘也不必去了,他们不是那种做表面功夫的人。是真心喜欢几个孩子,平时让几个孩子多去陪陪她就好。我再给她做点吃的,去陪她说说话就好。她平时不大见生人。” 苏父苏母这才放下心来,又拉过两个小儿女交待了起来。 ------------ 第七十三章 咋来了 苏父跟两个女儿说起要去打零工的事。 现在青杨要念私塾了,不能让出嫁的姐姐一直负担弟弟的束脩等费用。 现在是农闲,苏大海便想着到邻县去打些零工。听说隔壁县的石场一直都有在招人,虽然都是苦活累活,但给的工钱也多,便想去看看。 苏青媖却不同意。 “爹,石场的东家都是有背景的,还养了那么多打手,你看看姑父,半点赔偿都拿不到,还差点向对方赔偿。石场的钱并不好赚。” 苏母一听,连连点头。 “我在家都劝过你爹了,但你爹说他不去你姑父那个石场。而且他不凿石料,只找一些轻省的活,非说工钱高。” 苏母想劝苏父,但又被苏父说服,毕竟石场的工钱还是很高的。青杨要去念书,如果都让青媖来出钱,吕家也会说话的。 苏青柳也跟着劝。让他在镇上或是县里找别的活。 苏青媖见苏父在沉默,知道他可能心里已决定了。想了想,道:“爹,你来帮我吧。”如果听到闺女需要帮忙,她爹应该就不会去了。 “好啊,要爹做什么?” “爹你看镇上一下连开四家铺子,还都在打价格战,我的菜已经快收不上来了。但眼下我还需要大量的菜。我想着与其被人掣肘,不如自种自销。博承外祖家那十五亩地我一直没去看过,我想着去看看,能不能匀出几亩来种菜。” 苏父听完有些不明状况:“那不是都租给人了?也不用爹去种地啊。” “不需要爹去种地。爹先陪我去看看,过了户还是要重新签契的。如果大家肯种菜,到时候要爹帮我跑一跑。博承外祖家那边离镇子有些远,还偏,我们收菜都没往那边跑过。爹上次跟大虎下村里,不是收了很多稀罕的菜种子吗,到时爹你就帮着指导他们怎么种。” “这个行。种地爹还是在行的。只是……” 苏母看了他一眼,狠拍了一下他:“你闺女找你帮些小忙,你还推三阻四的!银钱什么时候不能挣!” 苏青媖一听才知道她没说到点子上。她那老实爹还是想出去打零工攒小儿的束脩呢。 “爹,大虎我准备让他专门负责收水果,他可能走的地方会远一些,菜和家禽这块要不你来帮我吧。到时挣了钱你和娘自己留一半,一半带回家里,这样爷奶应该不会有意见的。这样你也能时常看看我们。” 苏母眼睛一亮:“要不娘也来帮你?” 几个孩子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谁不想自个孩子就在眼皮底下呢。现在连最小的两个孩子都离开她了,她也想他们的紧。 苏父白了她一眼:“你觉得爹娘能让我们俩个都出来?” 苏母不服气:“那你呢?你那后娘就肯让你出来了?地里的活都扔给她那两个亲儿亲媳?她愿意?” 苏青柳眉头紧皱地看了苏青媖一眼。 苏青媖默了默道:“爹不是说这段时间是农闲吗?你把要打零工的这一两个月来帮我,到时农忙了再回去。到时候说不定店里情况就好了,大虎也许一个人能顾得来,或者他把大姜也带出来了。” 苏大海想了想,道:“哎,那行,爹就帮你这一两个月。” 苏母依依不舍地别了丈夫孩子回桥头村去了,苏大海留了下来。 次日,苏青媖拿了上次交给周家做好的给吕家爷奶的衣物,又买了一些吃的用的,准备下村里。 吕生财得知她要去上河村,也买了一些东西让她带回去,还给她二两银子让带给二老。吴氏当着吕生财的面倒是说了一轱辘表孝心的体面话,但吕生财一走,再没半点表示。 吴氏除了对吕生财和她生的那几个崽在意之外,其他人都不过是淡淡。就连她那些所谓的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不过是面子情。 吴氏对苏青媖像对个外人,苏青媖对她除了应该尽的本份之外,自然也没有多的。 自古婆媳关系就难处,更何况还不是亲的。 上河村吕家老宅的人,吴氏没有半分记挂之意,连着她生的那几个崽,也是等闲不会回村里。而博承爷爷和吕家人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也不会上镇上来。 苏青媖雇了一辆马车和苏父去了上河村。 吕博承外祖家在下河村,两个村子相邻。当年吕博承的娘也是因着近便看上了吕生财,蹉跎了一生。 苏青媖想着要去下河村,不能不去上河村一趟。且她自嫁过来,还没去过上河村,想着吕博承一直担心他死了,他娘没人给烧纸,心里就发酸。 时人讲究香火传承,她来了,自然也不能免俗。 上河村下河村离枫亭镇有些远,地方有些偏,出一趟门并不容易。也是太穷了,当初吕生财才不想困在村子里,跑出去当了货郎。 苏父陪着她,在马车里翻看她准备的东西,教她怎么与长辈相处。 父女二人一个说一个听,终于晃悠到了上河村。 苏青媖第一次来,问了村人才找到吕家老宅。 苏父一边往村里走一边打量,觉得这里比他们桥头村穷多了。老人孩子身上都没有一件好衣裳。这边可能更靠近邻镇,大多是石头地,地里更贫瘠些。 吕家对于苏青媖的到来很是惊讶。老吕头和吕奶奶听到小孙孙去叫他们,还不相信。确认后,卷着裤腿就小跑着回了家。 “博承家的,你这,咋来了?” “咋还跟亲家一起来的?出啥事了?你公爹呢?” 老吕头自两个孙子被征走后,就记挂着,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这一看跟亲家公过来的…… 这是咋地啦?要把博承家的接回娘家? 老吕头心里有些不安。五指握拳紧紧攥了攥。吕奶奶不明所以,只顾拉着孙媳,招呼着亲家。 苏父朝老吕头笑了笑,道:“孩子她爷,没别的事,我就是陪青媖过来看看你们。亲家公忙着生意呢,也没空。我呢刚好闲着,就陪她过来看看你们了。不欢迎啊?” 老吕头吊着的心忽地放了下来。 笑得直搓手:“咋不欢迎,咋不欢迎!盼着呢。你能陪着孙媳来看我们,我们高兴呢。” 随即就招呼吕博承的大伯母小叔母带着孙女孙媳去杀鸡,去摘菜准备午饭。 ------------ 第七十四章 融洽 苏青媖对吕爷爷的印象还不错,见老人家张罗,也没有阻止,随他高兴。 拿出吕生财和她带来的礼物分发给大家。 吕奶奶接了二两银子,高兴地摸了又摸,才揣进怀里。 接了衣裳,盯着看个不住,来回摸着,嘴里直叨叨:“哎呦,这不年不节的,给我做什么衣裳。这么好的料子,穿在乡下可浪费了。” 老吕头也高兴地摸了几回,对苏青媖和颜悦色地说道:“让你费心了。” 村里难得见一回马车,见吕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都围过来看热闹。 见是老吕头在镇上的孙子新娶的娘子来看他们,还给他们带礼物来,纷纷称赞老吕头有福气。孙子都走了,孙媳还帮着尽孝道。 老吕头和吕奶奶嘴角高高扬着,高兴地应和着。 苏青媖被夸得都有些难为情。 苏父却是高兴地跟大家聊了起来,别人夸他的闺女,不也是在夸他吗。很是高兴地跟众人聊天,说着地里作物和出产。 不一会,院里就挤满了人。新媳妇嫁过来,还不认识呢,吕博承娶媳也没在村里办,大家也都没见过。 苏青媖便由吕奶奶领着,跟大伙一一打招呼。大伙见这个镇上来的媳妇没架子,更是愿意和她说话。 吕博承的爷奶一共生了五个子女,三儿两女,大伯小叔一头一尾,吕生财排行第三。吕大伯两儿两女,两个儿最小,最大的那个刚成了亲就被征走了,吕小叔三儿一女,都还未成人,此时也都在院里,盯着苏青媖看。 苏青媖给村人捧了糖果吃,给堂弟妹们也都送了礼物,跟他们聊天说笑。 苏青媖是一个不会冷场的人,也会找话题,几个堂弟妹腼腆,都是她引着他们说话。一时间倒是很融洽。 家里的几个小孩难得去一趟镇上,而吕生财那几个崽更是难得回一次上河村,兄弟姐妹都处得不是很热络。 现在见苏青媖平易近人,跟他们说话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立刻就喜欢上了。 苏青媖也送了一块布料给堂兄博寿的妻子黄氏,她也挺着个肚子拉着苏青媖说了好些话。 吕小叔最小的儿子吕博祥才七岁,比几个哥姐都活泼,拉着苏青媖:“二嫂,你带的糕点真好吃。我叫吕博祥,上次在三叔家我都没能跟你说上话。” “你叫吕博祥啊,嫂子记住你了。下次去枫亭镇玩,就来找嫂子,嫂子带你去吃更好的糕点。” “真的?好!我一定去。” “嫂子我也要吃。”“我也要。” “好,都带你们去吃。” 老吕头见苏青媖和几个孙子女处得好,心里很是高兴,拉着苏父说了不少好话。 在吕家吃了一顿中饭,听说苏青媖要去给博承的娘烧纸,吕奶奶拉着她就哭了。 “我那三儿媳真是福薄呦,走得早享不到儿子儿媳的福……” 老吕头也心有感慨:“博承走时,我都跟他说了,他娘的墓我们会帮着照看,他这是走得不放心啊。” 苏父宽慰他:“有你们在,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过是做儿媳的想尽一份孝心罢了,伺候不到亲婆婆,想着来上坟烧烧纸。” “哎哎。博承这娘子娶得好,娶得好……” 老吕头和苏父说着,就让吕小叔吕小婶领着苏青媖,又让家里的小的都跟着一起去,一大串人便一起去了后山坡上。 后山坡上,绿草茵茵,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坟堆,记录着他们都曾来过人世一遭。 找到博承娘刘氏的坟头,苏青媖就上前给坟堆和周围都割了草,清理了一遍,又把墓碑细细擦拭了一遍,在碑前摆了瓜果点心,烧了纸。 吕五叔在一旁对着墓碑说道:“三嫂,博承新娶的娘子来看你了,爹说这孙媳娶得好。她念着你呢。你在下面要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保佑博承活着回来。” 吕五婶听了不禁有些心酸。 她刚嫁过来没多久这个三嫂就死了,她也只在婆婆和众人的口中了解到她平时的一丝事情,对她的遭遇很是同情。 现在唯一的儿子上了战场,将来生死未卜。眼下这儿媳看着是个好的,可要是博承没了呢?人家还能为博承守一辈子吗?以后三哥家里谁还记得她呢,谁又给她烧纸。 一边想着,一边看了默默烧纸的苏青媖一眼。上前也帮着烧了。 这孩子今天带这么多来,估计也花了不少钱,烧这么多东西,三嫂应该能花用上好久了。三嫂你得好好保佑你儿子啊,让他活着,你才有儿子儿媳常常来给你烧纸,让你在下面花用。 一阵风起,卷起黑灰悠悠地飞向了更远处。 因着还要去下河村看地,吕家人也没有多留她。听说她开了铺子,专门卖菜和家禽之类,都很是惊讶。 吕生财当初当了好几年的货郎才开了铺子,她这才嫁过来多久,就开铺子了? “开铺子好啊,爷爷帮你在村里收菜收鸡鸭蛋家禽,到时运去给你。也让家里和村里多挣上几个铜板。” “好。爷爷收了只管运给我,当场就结钱。” 苏青媖见村里良田不多,倒是每家每户都有个菜地,如果在荒地上养些家禽,也能多些进项。 “好好,那一会我就让你大伯小叔上村里说去。” “那谢谢爷爷了。” “都是一家人。你好我好的事。” 后面的日子,上河村的乡亲听说老吕家的孙媳开铺子收菜,也都纷纷把菜送来吕家帮着卖。又听说了吕家这个孙媳回来还特地去给她早死的婆婆烧了纸,对她印象更是好。 自那以后,苏青媖就一直有上河村下河村这两个稳定的供货地。 下河村离得不远,苏青媖先是到了吕博承外祖家的宅子看了。见有人租住着,也没打拢,只在外围走了一圈看了看。见屋子果真如吕博承说的他去年才维修过,没半点破败的感觉,瞧着还能住个十几二十年的,就放了心。 接下来,又在苏父的陪同下,到那十五亩地里看了看,见了租田地的人家。 也跟他们说了她要收菜收家禽鸡鸭鹅蛋的事,见这些人家没有反对,便跟他们新签了约,等他们收了地里的作物,就改种菜和别的,种子她提供。 各家本有些担心,见她包销,如果销不掉,每年也按往年地里出产的价格算给他们,便都新签了约。 日暮时分,事情总算是办好了。 好在有苏父跟在旁边,苏青媖对地里的活不是很清楚,当听说不种粮食改种菜,大家差点吵了起来,还是苏父帮着压了下来。 “爹,谢谢你。” “傻闺女,跟爹说这些干嘛。不管你嫁人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只要爹还在,爹永远都会护着你。” “嗯。”苏青媖重重点头。 ------------ 第七十五章 会没面子 苏青杨上私塾的那天,大家起了个大早。小东西背着书袋,目光炯炯有神,神采飞扬。 最后是苏父和执意要送他的小青杏一起送他去了私塾。 苏父一身新衣,挺拔着身子,走路带风。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马上要进私塾念书,能识字,想到儿子将来比他强,不用再地里刨食,心里就激荡不已。 私塾门口,小青杏拉着同胞哥哥依依不舍,为什么私塾不收女学子呢?我又没有比哥哥笨。 嘟着嘴看着一个一个往私塾里进的学童,嘴上忿忿。 苏父看了她一眼,对青杨说道:“你可要好好念书知道吗,你得来这个机会并不容易。要好好学,回来好教你妹妹和姐姐,让她们跟你一样能识文继字。” 小青杨重重地点着头:“我一定会好好学的,爹你放心吧。” 小东西攥了攥拳头,眼睛里迸发着光,胸膛里燃起熊熊斗志。 最后苏父和小青杏目送着他进去不见人影了才回转。 小青杨从此开启了他的私塾生涯。 小青杏则到扬威武馆的时候还嘟着个嘴,跟双胞胎哥哥要分开一天,很是不习惯。 “小青杏今天怎么不开心了?”马师娘抱着兴奋地扑腾着两条细短腿的丫丫,问她。 “哥哥今天去上私塾了。”小青杏蔫蔫道。 “哥哥上私塾你不开心啊?哥哥下学了不就回来了吗?” “师娘,为什么私塾不收女学生呢?我也想读书认字。” 马师娘笑了起来。把丫丫交给站在旁边的崔玉英,拉了青杏到怀里,道:“他们不收女学生是他们的损失啊。因为他们怕女孩子比男孩子聪明了,他们男人会很没面子的。” “啊,是这样吗?”小青杏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马师娘。 崔玉英无奈地看了马师娘一眼,小姐又瞎说了,教坏了孩子。 马师娘若有其事地点着头:“是啊,他们男人啊,就怕女人比他们聪明。比他们聪明他们就会没面子;不比他们聪明呢,他们还不高兴,说朽木不可雕,还说不愿与女子为伍。小青杏你说,是不是很气人。” 小青杏重重地点着头,攥着拳头挥了挥:“嗯,好气人!男人为什么要那样呢!就不允许女人比他们聪明吗?” 马师娘露着笑:“就是说啊。他们脸皮可薄了,就怕丢了面子。” “哼,小肚量!好坏!” “就是,好坏的。那青杏要不要跟师娘学认字?等认了字,咱们悄悄地比他们更聪明!” “要!我也要学认字!我要看懂祈佑哥哥房里的书。我想听故事,可他练字,我又怕打扰他。要是我自己认字了,就能自己看了。” “对,我们自己能看,为什么要他们念给我们听呢。等我们自己能看了,将来就能买我们喜欢的书来看。” “对。就是这样。以后我认了字,我自己去买我想看的书。那些听了让人想睡觉的书一本都不买!” 马师娘用帕子掩着嘴,笑得好不开怀:“对,一本都不买。” 说完拉着小青杏进房间教她读书认字去了。 崔玉英抱着丫丫,哦哦地哄着她,摇摇头,却嘴角上扬。小姐这样真好,她又看到活气十足的小姐了。 崔玉英想起过去光彩耀人,潇洒自在的小姐,不禁眼眶泛红。 回过神来见丫丫小手拍她的脸,忙眨去泪意:“姨姨没哭,姨姨带丫丫去看花花好不好?我们去看好看的花花。” 说着抱着丫丫就走远了。 而苏青媖呢,店里客流下降,但她收的菜却并不减少。店里流水下降,出得多进得少。众人都急在心里。 苏青媖倒是淡定得很。 现在虽然每天赚得少了,但尚能维持租金和人工等费用。每天也有一二两的结余,所以她也没急着有大的动作。 四家卖菜的铺子,不止她在观望,镇上其他有心的人也都在观望。如果生意做得好,搞不好枫亭镇上还会再多出几家菜铺来。邻镇和县里说不定也都会纷纷效仿。 打价格战,苏青媖一直不看好。价格一下降,为了保住利润,菜品和服务上肯定大幅度缩水。 本来菜不放在菜市地摊上卖了,进了铺子,有了租金和人工费用,如果进货源头还没法做到摊低成本,平价根本就卖不起。 卖菜只是为了引流,还要靠服务和卖周边来营利。 如果不懂这个模式,最后供需就会失去平衡,铺子也无法持续经营。 她针对的从来就不是底层市场,苏青媖开店的初衷就是想做中高层市场。她也不想与辛苦赶个早市的菜农争利,所以菜价卖得比菜市要更贵。 她给粗洗好,挑拣好,分装好,还给特殊客人送上门,针对的本就不是普罗大众。 所以也并没有夺了菜市其他乡人挣钱的路子。 大家针对的市场不同,各有分层,也不会有大的矛盾。想要平价的自然是上菜市买。平价菜市更粗放,而中高层市杨更精细化更服务化。 但现在其他四家铺子一开,高价在周边村里收菜,放铺子里再低价卖,导致买平价菜的客人纷纷涌向那四家铺子。菜市一时之间门可罗雀。 而不明所以的乡人大老远把菜挑过来卖,却发现菜市都没人来买菜了,就有点措手不及。 守着菜框菜一个上午也卖不出去,得了指点,齐齐挑到那四家去卖。但又被各种挑拣,一筐菜也就能卖个一小部分,送上门的自然被各种压价,比不过以前他们放菜市卖得的钱多。 而被挑剩的菜也卖不掉,只能又挑回家。 菜市渐渐没了往日的繁华。 苏青媖有些担忧。 见乡人大老远挑过来的菜卖不掉又要挑回去,她都会把它们收下来。一传十,十传百,乡农们菜卖不出去,见她价格给得好,纷纷挑上门。 渐渐地,她铺里的菜是越收越多,而流水却并不见涨。 再看原来依着菜市生活的一些人,比如之前上菜市收保护费的人不干了。 菜农们都不见了,找谁要保护费? ------------ 第七十六章 花钱买平安 这天,苏青媖正在后院看工人们砌烤炉和挖地窖。 自从店里的生意受到新开四家菜铺的影响之后,苏青媖就想着出路。 决定利用水果催熟术这一项,多收些水果。只要这一项做得好,店里的收入就能大幅提上来。但得有地方存放水果。于是她就跟谢老头商量想在后院挖个地窖。 以为要颇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谢老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让苏青媖冬天多储些冰,今年夏天没冰用,可热死他了。 苏青媖得了他的同意,马不停蹄就找来人挖地窖。 又因着剩菜多,她开始研究要做各种干菜、腌菜、泡菜、酱菜、咸菜、脱水菜干、果干、果脯,所以又决定在后院再砌上两个烤炉,再在厨房添一个灶头,架一口大铁锅。 这天她正在后院忙碌,只有苏青柳和周大姜在前店。不一会,苏青媖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和打砸声,立刻飞跑去看。 只见店内,苏青柳和周大姜正和几个二流子对峙着。 对方已是一言不和扫落了一排菜架上的菜,菜被扫落在地,还被他们上脚踩,一地的污汁烂叶。 苏青媖抬头看去。 又是那一伙人。 花豹丝毫没有因为苏青柳和她是一个村的,就对她另眼相待。 捏着棍棒敲着另一手的掌心:“苏青柳,看在一个村的份上,我让我大哥少收你们一些。你早说这个店是你家的,我刚才也不会让他们砸了那一排菜了。” “哦?那我还得感谢你咯?”苏青媖抬腿走过去,冷声道。 花豹扭头看去,定睛认了好一会,才认出她来。果然嫁到镇上来不一样了。 “原来是青媖妹子啊,哥不过是到隔壁县石场帮了几天忙,你这就开起铺子来了?果然是嫁给开铺子的,也开铺做生意来了。啧啧,瞧这么大个店面,哥羡慕得很啊。” 几个打手纷纷流里流气地笑了起来:“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早说都是相识的,咱们刚才就不那么粗鲁了。” 一手下痞里痞气地说道:“既然跟豹哥一个村的,我们自然是要照顾的,以后这个镇上有什么难事妹子只管来找哥哥们,谁个不找眼的敢找你们麻烦,哥哥们都帮你办了。” “就是就是,认识的那就好办事了。以后咱也不用这么多人上门来收,你们只把银子准备好,到时交给豹哥就行。你这么大个店面,一月就给五两吧。” 有一个头头模样的男人,环顾了店里一圈,就定了下来。 五两? 就张张嘴的功夫就要五两? “你们认真的?”苏青媖冷冷问道。 “再认真不过了。你跟花豹一个村的,你是他妹子,自然也是我们妹子了。五两算收得少了。你看你们这些菜铺,把菜市的摊子都整不见了,我们转了一圈,都收不到一两百文。” “你们以什么名目来收这个银子?收了钱交给谁?是交给县衙还是府衙还是自己收着了?镇上所有的店都要给?”苏青媖语气淡淡问道。 哈?还交给县衙府衙?县衙府衙又不给他们发俸䘵,交的屁县衙。 “当然是所有的铺子都要给。给了钱我们就能保你们平安。不会再有人来骚拢你们,也不会有人再向你们征收别的名目的费用。” “县衙来收的商税你们也能帮着免了?” 那头头一噎。 “县,县衙的商税那是县衙收的,关我们屁事!你们该交给谁还交给谁。我现在说的保你们平安的银子。你也不想有人三天两头就来问你们要银子吧?交给我们,别的人再来,你就说交过了,交给我们了,人家也不会再找你们收了,明白不?” 见苏青媖听了没半点反应,皱着眉头:“咋那么费劲,我说的不够明白?” 说完看了旁边的喽啰一眼。 旁边几个喽啰连连点头:“明白明白的,是她太笨,没听懂大哥的话。” 花豹得了暗示,转头对苏青媖说道:“咱一个村的,我也不想做得太难看,你们痛快地交了银子就行了,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再说兄弟们也都是要生活的。” 我还要管你们的生活了?你们是我的谁! “如果每个铺子都交,我自然也不会不交。如果你只是看哪个柿子软就捏哪个,那我没有。我这铺子一月都挣不到五两。”苏青媖淡淡地说道。 一喽啰不信:“你这么大一个铺子赚不到五两?谁信!” “你爱信不信。卖菜能挣多少!再说镇上连开了四家铺子跟我抢生意,你们应该也看到了。” 花豹和那个头头对视了一眼,两人头凑到一块悄声说了几句。 花豹转过头又说道:“那你每月就上交三两。以后弟兄们家里没菜没肉吃了上你这再拿点。” 苏青柳和周大姜一听,都气笑了。交了钱不算还要来白拿?强盗吧!忿忿地瞪着那一群人。 “琳琅阁,吉祥铺,吉庆米铺,你们也收过钱了?”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说道。 咝,这小娘子有意思啊。还把自己的身份地位和那几家铺子摆一起了。也不看看人家什么背景,她什么背景。 “那几家哥是不敢收的,人家上头有人,不用哥哥们保护,哥几个也不敢伸手。妹妹你要是上头也有人,哥几个自然也不会朝你伸手。不过,你不就是南街那个吕记杂货铺新娶的儿媳吗,你公爹一月还赏我们几两的打酒钱呢,你却想什么都不出。” “我公爹是我公爹,我是我。我说过了,我现在一月营利没有那么多。而且,如果你们是替县衙收的,我借钱都会给,但如果不是,恕我无能为力。” “你!你这小娘子,是敬酒不吃爱吃罚酒啊。看来刚才砸你那一排菜架都砸得少了。” 花豹见他要动手,忙伸手拦了:“大哥,大哥先别动气,我再劝劝再劝劝,一个村的,给我些面子。” 说完就要伸手去拉苏青媖,想拉她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跟她好声商量,没想到被苏青媖扭身避开了。 花豹也恼了,气她不识抬举。 扬声道:“看在一个村的份上,我帮你同大哥商量商量,你这么大的铺子,交不上三两,一二两还是要交的,不然出了事我们可不负责。” “会出什么事?” “那谁知道。夜里有醉汉砸门,院墙有人扔死老鼠什么的,诸如此类。你要是及时交了保护费,自然就有我们保护了,夜里也能睡安稳觉了。” 苏青媖一听,便明白了。 这是花钱买平安了,不花钱,他们自然就有千百种手段对付你。 自古小人难缠,她不想招惹小人,但又不想助长了他们这股气势。出了钱总觉得憋屈得很,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柿子好捏,三天两头来找你要银子。 想了想,便道:“兄弟们要是少了下酒菜,我每月给添个一二百文给你们买去,也是可以的,但再多却是没有的。” 她现在没有大腿抱,不想招事。 “你这小娘子,是说不通了?白费我们兄弟说了那么一通口水!兄弟们,给我砸,给这小娘子点颜色看看,哥哥们可不是光说不练的!” 眼看着一众痞子就要拎着棍棒往菜架上扫去…… ------------ 第七十七章 解围 苏青柳惊叫着就想往菜架上扑去。 眼看着一场浩劫就在眼前。苏青媖气得想上前踹人。 “住手!”一声厉喝。 在场的众人皆回头看去…… 苏青媖便见吕博承的朋友刘举业正大步往铺子里走来。苏青媖大大松了口气,觉得他现在正走在光影里,气场两米八。 这搞不好是条大腿,要抱住。 “哎呀,是刘哥啊,您也来买菜啊?”那头头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刘举业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没回他。 转头跟苏青媖打起了招呼,寒暄了几句,见一地的菜叶菜汁,转头面对花豹等人。 “虎头,花豹,我爹上次跟你们说的话,看来你们是没听进耳朵里啊。跟着你们大哥都跑到隔壁石场挣大钱了,怎的又跑回咱镇上挣这些小钱来了?” 那叫虎头的,连忙堆笑:“听进去了听进去了。你爹的话咱能不听吗!隔壁来钱是快,但人也多啊,我大哥还在争地盘呢,咱还是等他把地盘夯实再跟过去。” 刘举业扫了他一眼:“那是你们的事。我爹也管不到隔壁镇去。但咱枫亭镇归他管,你们总得给我家一些面子。你们做得过了,他在县官面前被驳斥了,大家都难看。” “那是那是。我们不知道这小娘子跟你家也认识啊,要知道,我们哪敢上门,是吧?” 刘举业能信他的鬼话? 冷声道:“这苏东家是我生死兄弟的娘子,他人上前线保家卫国去了,你们如果还扰得他后院不得安宁,我这里也不会答应!” “哎呀,那不敢那不敢。妹子你早说啊,哥最敬佩保家卫国的男人了。我有几个兄弟也在战场上没了,咱最是敬重兵丁家属了。既然这样,咱这保护费就不收了,不收了。” 说着就要带人离去。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从钱箱里抓了一大把碎银铜板塞到他手里:“虎头大哥别嫌少,实在是赚头不多,现在铺上连开几家一样的铺子,我这一天也没多少流水。” 那虎头看了一眼手里被塞过来的碎银铜板,一二两应该是有的,心里那股芥蒂也散去不少。 嘻皮笑脸道:“还是妹子懂事。那哥哥就厚脸皮收下这打酒钱了。”说完朝刘举业作了揖,带着一众手下扬长而去。 一喽啰看着大哥手里的铜板,有些不忿。本来一月可以固定收几两的,现在倒好,一半都不到,以后的银子也收不到了。 “大哥,一个小小的散官,连个品级都没有,何必给他面子。” 虎头一听喝斥道:“你懂个屁!这么大一个镇,怎么别人不当散官就他刘家当了?枫亭镇也不止他刘家有秀才。人家上面有人!有人,懂吗!你这细胳膊能跟人家粗大腿硬掰?到时再影响了老大在石场的生意,你看他能饶过谁!他每个月往县衙扔那么多钱,枫亭镇这几个钱他还不放在眼里。到时是你去填老大的怒火还是我去填?” 小喽啰被训了,低了头。花豹在一旁若有所思。 铺子里,苏青媖跟刘举业道谢。 “小事一桩。在这枫亭镇大家还是会给我爹一些面子。博承走时,交待我好好关照你,我这段时间瞎忙,也关照不到,让你受惊了。” 苏青媖愣了愣,道:“他还跟你交待这些啊?” 刘举业笑了笑:“嗯。我们从小玩在一起,去花……喝酒都一起。他走时怕你留在吕家受委屈,让我平时多留意一些。他在这世上真心惦念的人并不多,而你,他走时一直放心不下。” 说完见苏青媖有些发愣,扫了她一眼,笑了笑又道:“博承的喜好我们都清楚,他喜欢白白胖胖的女人,他刚开始听说他那二娘给他说了一个乡下的……嗯……” “干瘦,黑,一点都不白胖?”苏青媖帮他补充。 “哈哈,对。” 刘举业见她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立刻笑了起来。 想起当时初次见面,在酒肆见到的苏青媖,再看看现在的苏青媖,好像不一样了呢。虽然还是不白胖,但一点都不像黑瘦的柴火妞了。 “当时博承气得大骂他二娘,说她见不得他好,怕给他娶的娘子压过她儿子的。跳着脚说是要去退亲……” 啧,这还真是那厮能干出来的事。 “后来怎么不去我家退亲了?” “后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想通了。还跟我们说乡下的女子朴实,能守得住。” 呵呵…… “他为什么喜欢白白胖胖的女子?”这执念,没点因缘她都不相信。 “啊,他没跟你说?”刘举业有些惊讶。 苏青媖摇头。 刘举业长长叹了口气:“他娘留给他最后的印象太深了。被病痛折磨得都脱了相……他从小就立志要找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子,身上脸上都要有肉的,还要肤如凝脂,还要一看就一脸福相的。他可能也是看不上他二娘那一款,嗯……就是那种,弱柳扶风样的,他不喜欢。” 啧啧……那厮完全是不想再看到第二个吴氏。 想到那厮,苏青媖莫明的心弦拨了拨。 “以后你有难事就去找我,让人给我托个口信也行,只要我在枫亭镇,就会护好了几位好友的家里。让他们在前线放心。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跟他们聚在一起喝酒吹牛皮……” 苏青媖默了默。 断手也好,断腿也罢,只希望你能活着。 “有收到他的信吗?”刘举业又问。 “没有。他们一路行军,应该也没机会写信寄信。你知道他们会被分到哪一方军中,派往何处吗?” 刘举业摇头:“这些目前还打探不出来。他们目前应该还是集中在某处集训,应该不会那么早就被拉到前线。至于会被分派到哪里,要等集训结束。如果边境不稳,集训时间就短,但最近没听到大规模扰边的消息。” “那就好。多做点准备再上前线,也能多增加一些活着的概率。” 刘举业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放心吧,他会活着的。这小子从小虽然野得很,书也念不好,但他从小有些偏运,总遇贵人相助。” 见苏青媖一脸兴致,知道博承应该没跟她说,就笑着说了起来…… ------------ 第七十八章 在念什么 “他小时候有一回被他爹打了,堵气跑了出去,掉到他们村隔壁石场的一个废旧石坑里,荒郊野地的,又逢年过节,谁也不往那边去。家里找了他两天都找不到,最后存着一口气被采药人救了。也不知那人怎么年节就跑去采药了……后来,他在县里乱当好人,跟人打架,对方背景深,眼看着就要被人扔到牢里了,最后被他师傅捡了,还好运地被他师傅收了当弟子……” “最有意思的是他十岁那年,他爹夸他二弟念书好,他不服气,揣了几两银子就上县里说要找好的先生……后来被人骗了,还被拐到隔县的隔县,眼看着就要当乞丐了,哪知刚蓬头垢面蹲在墙角,就被人扔了一两银子,靠着这一两银子,扒了人家的顺风车一路回了枫亭镇……” 夜里苏青媖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刘举业的话。 努力拼凑着刘举业嘴里的吕博承。没想到那厮的形象是这样的。 她跟吕博承相处一个月都不到,她对他也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两个人没什么了解就成了亲,先婚了,至于后爱什么的还没时间培养,他人就上前线去了。 好在那段时间里,他们两个人处得还算不错,没有新婚夫妻的生涩感。 吕博承虽说喜欢白白胖胖的女子,但对她也没有排斥感,不仅在吕生财和吴氏面前替她说好话,还把他外祖家的田地宅子过户给她了。 还允诺将来她再嫁可以带走当嫁妆。 苏青媖是感动的。 她一开始就没有再嫁的准备,看他还算顺眼,就想留个孩子来陪她。 吕博承先是不肯,后来还是被她说服了,也盼着能有个血脉留下。临走还取了名字,旸和曦,应该是盼着孩子像太阳光一样能挥散阴霾,带着无限的希望吧。 也不知现在他人在哪,应该还活着吧。没那么倒霉,这么快就挂了吧?不是说他有些偏运吗,希望他能苟到最后…… 苏青媖乱糟糟地想着,最后迷迷糊糊的睡了。 她完全没想到,她想的那人,也正捧着装着夫妻结发的荷包想着她。 急行军了一个月,才走到现在这处大营。每天天不亮,号角就响了,催人命一样。每天都要动作神速爬起来,洗漱整妆,到校场集合,稍微慢一点就要挨军棍。 每天又是劈又是刺又是挑的练各种动作,累得饭都不想吃。跟狗一样,只剩喘气的功夫。 一到夜里,身上每一处都在叫嚣,又酸又疼,让人受不了。一躺到板床上累得动都不想动。 一沾上床板就能睡过去。 第二天手脚酸的都抬不动,脚踩到地上都感觉不到,跟踩棉花似的,手酸得筷子都握不住。每天不断重复那些军姿动作。如果跟不上,又是一顿打。 吕博承被上官踹了很多次,挨了很多军棍,总算是勉强适应了下来。 现在一沾床还有余力来想东想西了,他想他刚娶的娘子了。 都怪他笨,当初书念不好,怎么不想着去找个书画先生,好好学门绘画手艺呢?要是有这手艺,把娘子画下来,把画相带在身边多好啊,平时还能掏出来看一看。 再久些,怕是都想不起她的模样了。 那个臭女人也不提醒他,在县里找个画师能有多难? 找个画师把他的画像画下来,贴在他们的房里,也好省得她到处沾花惹草,不给他好好守家。 臭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哼。 一定是。 吕博承暗暗不忿地念叨了一会,又小声背起兵书来……才背了一会,又数起日子,离开娘子有五十四天了,也不知他儿子女儿找到投胎的门路没有,有没有找到她娘,真是操心。 神叨叨了一会,操完心又默念起兵书…… 次日一早,军营里的新兵丁都在腿上绑了沙袋被拉出去跑步,练耐力。 跟在吕博承身后跑的是他同一个帐篷的战友,叫狗娃的。才半程,就觉得两个沙袋跟灌了铅一样,坠着他的腿,想拽着他往地上生根,累得在吕博承身后直喘粗气。 见前面的吕博承边跑还边默念,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路被吕博承激得也不敢落下太多,咬牙紧紧跟着。完全是吕博承激励着他跑完了全程,省了上官一顿打。 等到了目的地,狗娃倒在草地上摊大字躺平,就不动了。 气刚喘缓,见吕博承又在背,头就疼了。 “吕博承,你到底在背什么?睡觉时背,操练也背,跑操你也在背,你哪来那么多精力啊。” 吕博承躺在草地上,望着如洗的天空,眼神悠悠,有着无限的想念。 “背我娘子说过的话呢。” 吕博承想起娘子说过的,那兵书不方便现世,会有很多麻烦,就不打算说实话。 “啊?这还要背?你是惧内啊!每天都念,有那么多话交待吗?都说什么了?说出来听听,好叫我知道你念念不忘,都是些什么话。” 吕博承想起苏青媖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跟他解释兵书时的样子,想起他问她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那样时,娘子说不上来,就气得骂他学渣。 说她又没打过仗,让他先记着,以后到了战场上自己再琢磨。 吕博承想到苏青媖骂他学渣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想笑。 “我娘子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狗娃含在嘴里跟着默念,咦?好像有些道理啊。 正想发问,一个上官模样的男子走过来:“你娘子还懂战场上的事啊?” “校尉大人!” 两个新兵蛋子见问话的是他们的步兵校尉大人,一个鲤鱼打挺,齐齐从草地上翻跃而起,站得笔直。 那校尉大人笑了笑,说:“现在不是操练,放轻松。” 见两人齐齐吁出一口气,又笑着问:“你叫什么?你娘子还跟你说战场上的事?” “禀大人,小的叫吕博承,广宁府平川县枫亭镇人士。小的入伍前刚娶了娘子,她不想守寡,就给我念叨了一些东西。” “哦,都念叨了什么?”那校尉颇有兴致。 ------------ 第七十九章 惧内 “嗯,我娘子说,她说训练时不能偷懒不能怕累怕疼,需知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说当兵不要怕死,怕死不当兵,畏畏缩缩反而死得快……” “嗯,有道理……” 吕博承偷偷地瞟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沉思,又瞎掰道:“我娘子还说,保家卫国真男人,断手断脚不要怕,有男人总比守寡强……” 噗…… 那校尉本来还在琢磨吕博承说的那两句话,觉得非常有道理,可以在操练时当激励大家的口号。没想到这小子话风一转,竟说了这么一句话。 校尉笑个不住:“你娘子是怕你放弃生的希望吧?她说的对,断手断脚有什么怕的,战场上缺胳膊少腿的多了去了,不能因为这样就不想活了,这并不丢人。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你娘子既然不嫌弃你断手断脚,你就要争取活着回去,可别真让她守寡了。” “是。”吕博承站直了大声回应道。 那校尉大人看他军姿挺拔,跑了这么久,才歇了一会,精气神就回来了,很是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了他几句,就转身走了。 嗯,叫什么?吕博承是吧?很好。看来今年征收到一些好的苗子。 旁边的狗娃见上官走了,腿一软扑通又倒仰在草地上。 朝吕博承竖大拇指:“吕博承,你是这个!校尉大人面前你腿都不抖,面不改色,还能答得上话,厉害啊。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吕博承白了他一眼,坐在草地上嘴里又开始默念了起来…… 从那之后,大家都知道营里有一个惧内的新兵,听说他新娶的娘子不想守寡,就每天让他背一些口号,又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又是断手断腿不可怕,守寡没男人才可怕等等。 整个营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吕博承。 因为听跟他睡同一帐篷的战友说,他是睡觉时背,跑操训练时背,洗澡洗衣时也背,嘴里就叨个没完。 营里训练之余,几个阵营的上官会相互拉着手底下的兵丁出来过招互练,吕博承的伍长见他有些手脚功夫,就拉着他跟别的队伍过招。 这一过招,吕博承就从他的伍里分了出来,他自己成了伍长,底下有了四个手下,狗娃是其中一个。 每天傍晚,营里对练,大家就开撕,对练前,对着帐篷吼:“吕博承,快出来挨捧!” “刘铁柱,放马过来!爷给你喂拳头!” “来就来,谁怕谁!” “来啊!不来是旺财!汪汪汪……” 几个上官笑意盈盈地出了帐篷,在高台上看底下的新兵对练,也在观察有没有好的苗子。 吕博承能打,他还扛打,有一股虎劲,越被揍越迎头而上,才一个月,就脱颖而出。 他跟马师父练了几年也不是白练的,娘子说他是学渣,但见过了他的功夫,都不再骂他了,还说术业有专攻。 吕博承洋洋得意。 几个上官纷纷看中了这个能打扛打的新兵蛋子,都想把他收拢到自己帐下。这未来就是一员虎将啊,能给帐下添多少功劳!可不能放过。 夜里,狗娃悄悄问他:“你想好到哪个将军帐下了吗?” 吕博承在黑暗里摇头:“我还没想好。” “那你可要好好想。反正我就跟着你了。伍长,你可别想把我撇开。” “嗯。那是一定,咱这都睡了多久了,一个帐篷的。” “对,一个帐篷的。生死兄弟!”狗娃说完见他没反应,扭头去看他。 “你又想起你娘子了吗?” 吕博承在黑暗里点头:“嗯,我想我娘子。我走了她一定很孤单,我自己在那个家里都觉得像个外人,更何况是她……不知道我儿子我女儿找到他们的娘没有……” “放心吧,一定会找到的。” “对,一定能找到的。我现在好想我娘子做的荷花酥天鹅酥……油香油香的,一咬,吡吡在嘴里裂开,又酥又脆,又香又软,像真的荷花那样一层一层绽放,像天鹅引颈高歌,我光看就饱了……” 狗娃嘴角淌出一道银线,可耻地馋了。 “伍长,你别说了。我都被你说馋了,我也好想吃。像真的荷花真的天鹅那是什么样的糕点啊,光听就觉得好吃。” “嗯,可好吃了。可惜我娘子没让我吃个够,哼,还说做起来麻烦,到我走时也不过吃了三回,害我现在这么想!” 真是个坏娘子。哼,坏女人。 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勾得我想她,好让我不要在外沾花惹草。哼,女人,我一眼就知道你的套路。 “伍长,要是咱都能活着,以后我随你去你们枫亭镇,你能不能也让你娘子做给我吃啊?我还没有见过天鹅呢,是不是跟大白鹅一样啊?” “比大白鹅好看,高贵着呢。大白鹅只在地上啄人,天鹅却在天上飞,飞得好高。 “哇!那你娘子还能把糕点做成天鹅的样子啊?怪不得你这么想她。要我有这么一个娘子我也会天天念叨她的话。” 吕博承嘴角扬了起来:“你以后也会找到这么一个娘子的。” “但愿吧,如果我能活着的话。到时我就把攒下的军饷也娶回一个会做糕点的娘子。” “嗯,一定会活着的。将来你找不到,我让我娘子给你介绍一个。” “好,那说定了哦。” “嗯,说定了。” 男人的夜话,苏青媖半点不知。 她忙起来丝毫想不到他,毕竟人走了,不在身边。但一回到吕家,一睡在那张新床上,她就会想起他,脑里会飞快略过有关于他的一些片断。 遇上刘举业后的那几天,她天天都在脑海里拼凑他过去的形象,想着他蓬头垢面差点当乞丐会是什么样子,着实想不到没有半点形象蹲在墙角的他会是怎样的一个画面。 后来忙起来也就渐渐不想了。 因为地窖砌好了,烤炉也砌好了,新灶砌好了,铁锅也架起来了,把她两个月赚的银子几乎花尽。而果蔬家禽每天还在收着,也不断有人挑到她店里来卖,每天出得多进得少,她有点慌了。 店里卤肉生意,其他店也在效仿做,但还没做出来她的味道。她店里靠卖卤肉每天也有一定的进项,但总有一天会被人模仿出差不多的口味来的。 苏青媖丝毫不敢低估这时代人的模仿能力。 这天她正在新灶前,尝试着做新品酥炸童子鸡。 已过了立秋,但枫亭镇还未入秋,秋老虎的威力丝毫未减。 厨房里,新架的铁锅里倒了一大锅油,烧得滚烫,笃笃冒着油泡,厨房里火气升腾。苏青媖带着苏青柳和周婆婆,一遍又一遍的试。 等大家说味道对了时,她长长松了口气,崩紧的弦松了下来,刚泄了劲,整个人就往后倒,晕了过去。 ------------ 第八十章 有了 苏青媖醒来的时候,见房里围了很多人,吓了一跳。 双胞胎趴在她床边,似喜似嗔地嘟着嘴看着她,谢祈佑在他们身后。她爹和她姐则一脸紧张地围在床边,而周婆婆也在,手里端着一碗汤,而苏大虎则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脸上神情莫测,有担忧,也有些别的。 “没人看店啊?” “大姜在呢,你别操心。”苏父说道。 苏青柳接过周婆婆手里的汤喂给她,看她吃完,道:“你说你,自己有身子了也不知道,今天厨房油温那么高,又闷又热,还一锅的油,这要是出半点差错,可怎么得了,你要怎么跟妹夫交待。” 交待什么?我用跟他交待! 有身子了?什么? “我怀孕了?”苏青媖惊的叫了起来。 她虽然盼着有个孩子,也换了一些助孕的药吃,但她也没什么把握,现在竟然怀上了吗?看来命中率还是挺高的。 苏青媖不自觉地就把手抬放到肚腹上。摸了两下,真奇妙,这就有了? “姐姐,你有了外甥是不是就不疼我们了?”小青杏嘟着嘴问她。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苏父嗔怪地拉了她一把。 苏青媖又把她从苏父手里拉了回来,软声道:“怎么会,他是他,你们是你们啊。那姐姐也疼丫丫,难道会不疼你了吗?以后你们可以帮姐姐一起照顾他,看着他一点点地长大,不是很好吗?” “嗯。” 小东西趴在她身上,心想多一个小外甥好呢还是不好呢?她已经有一个丫丫了,再有一个,好像也可以。 苏青媖看了青杨一眼,让他来拉青杏,道:“跟两个哥哥到外面玩吧,哥哥从私塾回来了,你有没有跟哥哥学认字?今天的大字写了没有,没写的话和两个哥哥一起去书房学习。” “好。那我和哥哥们去练大字了。”小青杨说着就拉了青杏和谢祈佑走了出去。 “青媖姐姐,你好好休息。” “好,谢谢祈佑。” 三个孩子出了房间,见小青杏还有些闷闷的,谢祈佑问她:“你为什么不开心?你多了一个外甥陪你玩不高兴吗?你看我就喜欢到你家来玩,你家有青杨,丫丫,将来还多一个外甥,多好啊,我家里就我和祖父和忠爷爷。” “可我姐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疼我了。” “不会啊,那你看你爹娘生那么多个,你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你娘不疼谁了?” 小青杏歪头想了想,摇头:“我爹娘谁都疼。” “那就对了啊,你多了一个外甥,你姐姐也一样疼你啊。” 小青杨也跟着劝,小东西现在上了私塾,有了小小学童的板正模样,劝起人来像模像样的。 小青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想明白了,开开心心地盼起小外甥来。 “哥哥,你说姐姐肚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小青杨想了想:“最好是男孩。男孩将来能陪着姐姐,女孩要嫁到别人家去的。” 小青杏歪着头:“也是啊,那还是生男孩吧。” 刚说完又拍了一下大腿:“不行!男孩将来是要上战场的!还是生女孩吧,将来让她嫁得近一点,就嫁在镇上,这样姐姐就能经常见着她了。” 小青杨和祈佑想了想,很是赞同:“嗯,还是女孩好。” 三个小东西从此就数着日子盼着一个粉嫩嫩的女娃来。 苏青媖怀孕的消息,吕生财也知道了。 苏父这段时间就在镇上给闺女帮忙,经常跟亲家见面,这么大一个消息,立刻就告知了他。 吕生财很是高兴,他大儿要有后了! 吕生财狠狠松了口气。 神彩飞扬到了苏青媖的店里,连点了好几样肉菜让周婶带回去煲汤。还跟苏青媖说生意他会帮着看,让苏青媖只管好好养身子。 跟苏父说了几句话,就出了铺子。杂货铺也不去了,家也不回了,转身就邀了几个好友去酒肆喝起酒来,恨不得一镇的人都知道他大儿有后了。 吕生财晚上不回家吃饭,吴氏不高兴。本来听到苏青媖有了身孕就不开心,左等右等吕生财还不回来,气得就想捶人。 她儿子排在吕博承后面就罢了,好不容易吕博承走了,长孙总归是她房头里的吧?哪知道苏氏竟怀孕了! 吴氏生了一肚子闷气。 然后忽然又想开了,这搞不好是个丫头片子呢?很有可能啊!生个丫头片子,爹没了,谁护着她们娘俩?一个女人还想把门户撑起来? 吴氏忽然就释怀了。 而吕家小叔来送菜的时候,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回去立刻就跟老吕头说了。 老吕头次日天没亮就跟小儿子推着一辆板车披星戴月地一大早赶到店里来,卸下两笼大母鸡,说是带来给苏青媖补身子的。 苏父忙拦住了:“她现在才刚上身,哪里就这么补了。一会让她带回家去。” 老吕头有些执拗,拦住他:“就放在这里!我听我家小儿说青媖都是吃在店里的,就放在店里给她做着吃。家里那边要吃我们下次再给带。” 苏父怕苏青媖的公婆不高兴,连连推辞。但拗不过老人家。 最后吕生财也来了,见了他爹很是高兴,对两笼母鸡放在店里,并没二话。放家里,吴氏还嫌鸡早上叫唤吵到她。 两笼鸡就这么留下了。 老吕头来的时候把吕小叔的儿子吕博祥也带来了。 这小子是个活泼的,拉着苏青媖叨叨个不停,还记挂着苏青媖说的等他到了镇上要带他吃更好吃的糕点的事。 苏青媖便让周大姜带他去吉祥铺子亲自去买。 这小子到了吉祥铺子,眼睛都瞪圆了,扑到糕饼前,拼命嗅着味,流着口水,看哪样都想吃。最后左右手占满,拎了好些回来。还不吃独食,招呼着店里的人一起吃,他自己坐在板凳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得满脸幸福。 后来他见青杏一个小丫头竟然在练大字,就被打击到了。 听说她的哥哥比他还小,就上私塾了。糕点也不吃了,期期艾艾地拉着吕小叔的袖子说他也要在镇上念书。 让吕小叔为难不已。 ------------ 第八十一章 不同意 儿子想上进哪个做父亲的会不高兴? 可是家里也就将将够吃饱。人口多,还是靠着他二伯不时的接济,家里才没有吃了上顿愁下顿。现在得了博承家的这么一个活,家里在附近村里收菜,每天运一板车送到她铺里,每天家里少的能有几十文,多的也有一二百文的收入,很是知足了。 小儿子要是读书,家里又赤贫了。 老吕头在一旁想喝斥孙子,但又张不开嘴。苏父一看因小青杏多嘴坏事了,瞪了小青杏一眼,小青杏便蔫蔫地回了房间。 吕生财在旁边,见他肯上进,想到他吕家三兄弟只有他三个儿子念了书,他大哥小弟的儿子没一个读书的,便一时冲动说束脩他来付。 老吕头一听很是高兴,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这是大事,你还是回去跟吴氏商量商量。咱乡下人家念得起书的少,不念书的也一样过活。别因为孩子念书的事,让你家宅不宁,你兄弟几个也生了嫌隙。” 吕小叔也说等他再攒点钱再来考虑送孩子念书的事。 但吕生财话已出口,收不回。 他觉得一年资助个五两八两的,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老吕头说让他回去跟吴氏商量,他没放在心上,吴氏是个善解人意的,一定会同意的。便只让博祥回去等消息,等他找到私塾就通知他。 苏青媖看了吕生财一眼,又看了老吕头和吕小叔父子一眼,并没有插嘴。 果然如苏青媖所料,吴氏不同意。 吕生财开个小铺子,钱没赚多少,一年到头,今天往外掏一点明天掏一点,都往乡下给多少银子了? 还要资助吕博祥念书?吕生财是不知道念书有多费钱吗? 他自己两个儿子都在念书,一年束脩虽然没有多少,但是笔墨纸砚,书籍都不用银子的吗?都大风刮来的?一本书动辄一二两,贵的还更贵,这是乡下刨食的人家能念得起的? 苏氏那个充脸大的,才开了几十天的铺子,就敢送她兄弟去念书!她等着看她没钱断了她兄弟的供,她兄弟灰溜溜被私塾赶出来呢。 吕生财他是酒喝多了吗?竟然要资助他兄弟儿子去念书! 供了吕博祥,那吕家其他小子呢?将来吕博寿如果没了,他的孩子是不是也要揽过来教养? 吴氏说什么都不同意! 吕生财没有料到吴氏反应这么激烈,有些不敢置信。 她印象里吴氏一直是细声细语的,通情达理的,逢年过节他交待她买礼物寄回上河村,她都办得很好的啊。 “一年的束脩也没有多少钱,就苏氏那个弟弟上的那个私塾,一学期也才二两,一年加上拜师礼,年节送师尊的礼品,也不过五六两银。博祖去一趟县里我哪回不给他拿个几两的?” “啊,你还想短了博祖的花用?”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一年五六两咱家还是出得起的。至于其他笔墨等物,我小弟他有钱就买好的,没钱用黄皮纸也是可以练字的。咱家早些年光景不好时,博承都是用黄皮纸毛边纸练的大字。” 吴氏听不进去。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一年的束脩才多少?花销最大的还是笔墨书籍。到时候你供他念了,到要花银子了,你兄弟两手一摊,说家里拿不出,你会眼睁睁看着不管?到时一闹,镇上大家都看热闹,你面子好看?能不给?到时这里给一点那里给一点,多少是够?无底洞一样。” 吕博祥又不是她生的,凭什么花她的银子。 “再说,你都从那个家里分出来了,家里的宅地,田地都没你的份,你每年还往家里拿不少钱,现在又要供你兄弟儿子念书?你想过博祖博宗和玉珠吗?” “我怎么不想着他们了?他们都是我的亲骨血,我还能割自己的血喂别人而饿着他们?” “你想着他们就好。那你知道博祖多大了吗?他只比博承小三个月!博承都成亲了,他还没着落呢。我在给他相看了,现在好一些人家的女娃尊贵得很,都要抢的。咱家的家底尚不够看呢。还有玉珠,她今年十五了,你又给她准备了多少嫁妆?让她跟苏氏一样,光身嫁过来?让她在婆家被取笑搓磨?还有博宗,他还要继续念书,后面都要银子。你想想你两个儿子的聘银,女儿的嫁妆,这些,你存够了没?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吕生财被吴氏一番话说得愣住了。 良久才小声辩解:“那也不缺这四五两的。” “怎么就不缺了?四五两够你小儿子念一年书了!多了这四五两也许博祖就能在诗会上遇到赏识他的伯乐了。你难道不想他有个功名?还是你想推他去那吃人的沙场,让他埋骨在那里?” 吕生财想起一个儿子已经去了,再去一个,他有点受不住。一时接不上话来。 吴氏半点不松口。 她对老吕家一家人没什么感情,又不是她亲爹娘。刘氏还活着的时候,那老两口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当她忘了? 想念书,自己挣钱去!从别人口袋里掏钱算怎么回事? 今天挑了两大鸡笼的大母鸡来也没说送一两只过来给她,全给苏氏留在店里了。 哼,才刚上身就大补,肚子里是个金娃吗? 转头见吕生财正坐在椅子上发愣,想了想,软了身段走过去,依着他。 哄道:“郎君,你别怪我小气,三个孩子都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我一想到博祖博宗没钱念书,要被征到战场,我这心里就跟刀割一样。还有玉珠,嫁到小门小户,她将来搞不好也要守寡。我一想到这,我就睡不着。我不是不愿拿出几两银子,只是怕你万一供不上,到时候你兄弟怨你,你爹娘不理解你,到时你里外不是人。别人不知道你挣钱多难,我却知道,你有时候进货赶不上住店,只能在野地里露宿,没水只能干啃饼子。吃了这么多苦,谁又知道了?也只有我真心疼惜你。” 吕生财听了这一番话,想起他当货郎的时候,挑着担走街窜巷,进村进寨,上山下坡……那份苦没人能体会。担里经常要腾出空间来放两双鞋,因为有时候一天就要走破不止一双。 吃了好多年的苦,才开了店。 开杂货铺的人多,店里一开始没客人,他还得上街兜售吆喝……看店、进货、销货,伙计掌柜东家全是他一个人…… 想起过往不禁有些心酸。握了握吴氏的手:“还是你懂我。我刚才不该怪你的。这事我再好好想想。” “嗯。”吴氏软声应了句,就倚到他的肩上。 ------------ 第八十二章 一起存私房 苏青媖怀孕的消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除了她自家人,就属马师娘最高兴。送了一堆衣料和小儿的玩意送过来。还有一整套小儿的银首饰。 苏青媖摸着送来的这些东西,长长叹了口气。马师娘是多盼着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啊。 几个儿子一个没留住。她人垮了。看到郎君陪她到千里之外的枫亭镇来,想到她让他没了后,又把身边的丫鬟崔玉英开了脸,给了马师父做了二房,怎奈马师父没正眼看过崔姨娘一眼。 这些东西应该是她给崔姨娘的孩子准备的。 苏青媖把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转天就抱了丫丫去看她。跟她说了好半天的话才回转,看她一脸艳羡地盯着她的肚子,苏青媖不禁有些心酸。 回到店里,想着肚子里有了小家伙,想到以后要养活他,要供他念书,要给他准备嫁妆或是聘银,要攒家业,顿时觉得不能苟着了。 开始在后院各种折腾。 卤肉也有两家店卖了。那她就卖各种鸡。香酥童子鸡、白斩鸡、烤鸡、豉油鸡、叫化鸡、盐焗鸡,每天变着花样往店里供。 附近的住户每天闻着各种鸡的香味,勾得往店里钻。 远一些的住户也被勾了来。 每天都卖到断货。 苏青媖每天在厨房里各种研究,各种折腾。哪种卖得好,次日偏不卖。再换一种。就吊着人胃口。转两天等吊足了人的胃口,就再往肉摊上摆,味香十里,又勾得人来。 白斩鸡,没人买就下架。改一改把肉都撕成丝,加各种拌料,辣椒、酱油、香醋、辣椒油、花椒油、白糖、食盐、油炸花生米、香菜,拌一抖,往肉摊上一摆,都抢着要。 鸡架周婆婆则拿去给她熬了鸡汤,每顿都能吃上一碗。苏青媖一边喝着鸡汤,一边看着帐本,看着店里的流水往上涨,心里乐开了花。 蔬菜水果卖不掉也不怕,又是各种研究各种折腾。干菜、泡菜、咸菜、酱菜、菜干、果干、果脯,就试,各种试。 成功的就封坛往地窖里搬。这些不打算在镇上卖,平川县广宁府她都不打算卖,打算卖得远远的。 省得被人学去模仿,来跟她抢市场。 每天就各种折腾,众人也拦不住她。 这天她睡晚了一点,从吕家到店里时,店都开门了。一进后院,就见她娘正蹲在那里,一边陪周婆婆拔鸡毛,一边说话。 见她来,洗了手就过来搀她。 “娘,我这刚上身,你瞧你,搞得我走不动了一样。” “呸呸,说什么胡话。你走路步子不能迈小点?风风火火的,这万一摔了,你对得起女婿啊?” “我怀孩子,用对得着他?我怀我生,有他什么事!” “你这孩子,没遮没拦的。怎么没他的事?没他,孩子自己钻进去的?” 苏母说完,苏青柳和周婆婆都笑了。 苏母也笑了,轻拍了一下她:“这是女婿的根血,你可不能大意。出了什么事,你公爹都饶不了你。” 苏青媖听苏母说完,翻了一个白眼。 但没跟她争辩。 “奶奶怎么让你上镇上来了?现在爹也不在家,她不可着你干活?” “她是不同意。但我跟你爷说,你才上身,女婿又不在身边,婆母也不是亲的,怕你小年轻不懂,想上镇上叮嘱你几句,你爷就同意了,还让捉了两只母鸡来。” “爷现在在家能说得上话了?还能让你在奶奶眼皮底下拿两只鸡来?”苏青媖很诧异。 “你爹现在往家拿银子了,你爷不得表示表示啊。你看你四叔,帮着你二姑收多久的菜了,一文钱都没往家拿。你爷心里有气呢。” “啊,我二姑一文钱没跟家里结啊?”苏青柳惊得不行。 “没呢。每天光往里搭,一文钱都没收回,还次次都有理由回你小叔。我来的时候,你二婶还让我悄悄上她那铺里去看看,人多不多,赚没赚钱。说要是赚了钱不给,下次她就上门去讨要。说要是不赚钱,趁早让你四叔收了这门生意。” 苏青柳连连点头:“可不是。还是我二婶拎得清。这一家人要吃要喝,哪能可着我二姑画大饼,半点不给往家拿。” “就是啊,前段时间,村里有粮商来收谷子,你爷还把家里的存粮卖了大半。怕是你爷奶手里也没多少银子拿给你四叔当本钱了。而且又文家的也有身子了,你二婶想着她的孙子,能眼睁睁看着家里的银子给你二姑造没了?” “啊,堂嫂也有身子了?”苏青媖有些惊奇。 “有了。她一听你爹传回的消息,说你有了,她就心焦上了,几天没睡好。你二婶就找了邻村的大夫给她瞧了瞧,这一瞧就说她也有身子了。” 苏母替刘草芽高兴,一个女人光身在婆家并不好过。 “啊,不上镇上医馆看看吗?村里的大夫怕是不太靠谱。”苏青柳也替她高兴,但又担心消息不实,让她失望一场。 “靠谱着呢。那人别的不行,给妇人把脉却把得准。你二婶还带她给邻村的接生婆摸了,也说有了,她自己也有两个月没换洗了。” “那太好了。不管儿子女儿,有个孩子傍身总归是好的。万一将来又文没信了,她娘家也不能强把她接回去另嫁。就她那娘家,还不如赖在咱家呢。” “可不是。来时,又文媳妇还托我找你帮她问问看,镇上有没有什么活是她可以在家做的。你二婶现在不让她下地了,她就在家里洗涮做些家事,她针线活只能做粗些的,太精细的绣活她做不来。” “家里那么多活她能忙得过来?” “家里还有夏荷和秋菊帮她呢。她跟你二婶说过了,你二婶和奶奶也是答应的,说你有活计就帮找找看,也好让她给孩子存上一两个铜子。” 苏母也高兴,这样一来,她们大房存些私房应该不会被收走了。最好是大家一起都攒,不是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吗,总不能光盯着她大房。 便说道:“最主要是你三婶看秋菊也大了,如果有活也帮秋菊接一接,好让她自个存嫁妆钱。你二婶想着夏荷也要出门了,就一起说服了你奶。” “绣铺只收精细的绣活,她们做不来,估计领不到活。缝补的活总不能接到村里做吧,也没送那么远的……”苏青媖沉吟。 “你慢慢寻,寻不到也没事。你二婶三婶也不会怪你。” “好。我帮着留意。” ------------ 第八十三章 入秋 苏母走时,苏青媖跟周婆婆商量了,把做鸡毛掸子的活让她带回去了。 现在店里靠着肉摊的生意,又起死回生。鸡毛掸子的活周婆婆有些顾不上了。后院堆了好多,苏父摞了一板车给运回了桥头村。 这东西虽然卖得便宜,三五文钱一把,但它就跟笤帚一样,家家户户都备着。一户人家多的三五根,每房间都备一把,且它还是个易耗品。 手快的一天绑个几十把都不是问题,大钱挣不上,小钱还是有几个的。 苏青媖也不知她们愿不愿意做,周婆婆是个麻利爱干净的,鸡毛收拾得很干净,又都漂洗晾晒过,并不埋汰。苏母说她们不愿做,她就自己留着做。 所以苏青媖让苏父送苏母回去的时候,一起把后院的鸡毛全运回去了。 次日,苏父来镇上说她们都愿意做,昨天爷奶还跟着做了两把。今天来时,他爹又让他上菜地摘了些新鲜菜让带来。 苏青媖松了一口气,现在剩余劳力多,活少。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她们做的活。男劳力倒是只要肯出力,要的地方多。 又过了一月,入了秋。 苏青媖上医馆看过,大夫说她怀相稳了,她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大家看她看得紧,生怕出了点事,对不住吕博承,苏青媖虽然很想吐槽,但也配合着只做些轻省的事。 入了秋,进了农忙。苏父回桥头村去了。苏大姑头一次带着她的大女婿上桥头村帮忙秋收。 继祖母王氏对苏大姑这个老苏头前头妻子留下的女儿本来就看不上,小时候没少逮着她做活,又把她嫁到那么穷的一个家里,那家借来娶媳妇的钱,还是苏大姑嫁过去还了好多年才还清的。 后来苏大姑也等闲不回桥头村。一是穷,二是看不上王氏。 她处处比苏二姑强,却不想最能干,最体恤家里的闺女却嫁得最不如。 她的生活比不上苏二姑一个指头。苏二姑一嫁过去,婆家有田有铺,店里有伙计家里有雇工,十指都不用沾阳春水,躺着就有吃喝。 而苏大姑,继母把她打发那么远,拿了她那么多聘银,嫁妆也不置办几身像样的,她心里能不存着气? 这一回也不是看王氏的面子,是给她兄弟苏大海的面子,回去帮他和弟媳妇。 她受了苏青媖的恩,丈夫有了钱治腿,现在家也能做些轻省活计,制些草篮竹篮等小东西卖给青媖换些小钱,儿子还每月往回拿钱,比他爹以前挣得都多,苏大姑释然了。一饮一啄皆是命定。 每年农忙王氏都说前头留下的吃的多,劳力少,不如她生的人丁兴旺,地里活做得多。 苏大姑心里憋着气,反正她家的地也卖了,就带着忙活完的女婿上桥头村帮忙去了。就是不能让王氏看轻前头留下的。 老苏头没想到嫁出去那么多年轻易不回来的大闺女,竟带着外孙女婿来家帮忙秋收! 有些没反映过来。还以为他偷偷给的那一两银子凑了效。心里很是安慰。 苏大姑并不想多说,帮着忙活三天,看他们忙得过来,就带着孙女婿上镇上去了。都没与老苏头多说几句话。让老苏头有些失落。 “娘,你和姐夫怎么来了?”周大姜见到他娘很是高兴,拉着他娘和姐夫不放。 “娘就不能来了?就该呆在村里,呆家里哪都不去了?” “没有没有,儿不是这么说。”挠着头,怕她娘生气。 周褚兰的男人拍了拍小舅子,打量了他一会,看到他有这么大的变化心里很高兴。 苏大姑看着历练得越发出色的儿子,瞧着他整个人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心里高兴:“你表姐们呢?” “在后院,我领你们去,姐夫,走……” “哎。” 到了后院又是一番亲热。 “啊?大姑你上家里帮忙秋收去了?”苏青柳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是天要变了。 “什么?娘你去外祖家了?还带着姐夫?”周大姜也是满脸不敢置信。 “那可不。我要一个人去,你外婆估计还看不上,说我一个女人干不了多少活,还以为我是去蹭饭的。我把你姐夫一起带上,看她还有什么话说。她前头留下的,今年有四个劳力给家里帮忙,还只有两人吃家里的饭。不比她生的差。” 苏大姑心里还是存着跟王氏别气的计较。 “那我爷呢,没吓到?” “怎么没吓到。你爷好像不认识我一样,看了我老半天。我可没多理她。你爹是个老实的,不争不抢,要不是我去提醒他,他恐怕都不记得前头娶过一房娘子了。” 苏青柳噗嗤笑了起来:“大姑你真是,估计我奶可不怎么高兴你出现。” “有人帮她干活她还不高兴?家里再忙两天就能歇着了,听你娘说以往还要再干几天的。再说我管她高不高兴,她越不高兴我就越高兴。” 看着苏大姑一副出了气的傲骄样,大家齐齐笑了起来。 苏青媖以为这个大姑是个被生活折磨得没了生气的女人,没想到倒是风风火火的,爱恨分明,乐观还不失善良。 苏大姑拉着青媖说了好多好话,又感谢她给大姜活干,看大姜现在跟以前比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心里高兴,拉着苏青媖说个没完。又叮嘱了她好些孕期该注意的事项。 吃了一顿中饭,也不愿多留,又风风火火地拉着女婿回去了。 又过了两天,家里忙完,苏父惦记着下河村种菜的事,又来镇上,拿了菜种子,拉着周大姜一起去了趟下河村。 连忙了几天,看下河村的租户给田里翻了地,施了肥,种了菜种,才回了镇。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跟着苏大虎往乡下跑,忙着四处收水果。 苏大虎自从苏青媖怀孕之后,就很少在店里能看到他,几乎天天在外面跑,早出晚归。苏青媖晚上回吕家了,他才回店里,两人经常很久见不上一次面。 苏青媖有时候撞见他,想跟他说几句话,他也是说生意上的事,说下乡收水果的事,其他话也并不多说。 以前他总会叮嘱一些别的话,苏青媖让他下乡,他也不太积极,总在喜欢呆在店里,目光追随着苏青媖的影子。 苏青媖自然有查觉到。但她不是过去的苏青媖了,她没法回应他这份深情。也许找个人跟他一起组建家庭能让他更快地忘却。 所以苏青媖就找了周婆婆。 ------------ 第八十四章 心上人 周婆婆一听就拍大腿:“这么好的一个小伙,不用担心,多的是人抢。” 周婆婆把苏青媖的话记住了,转过头就帮他在镇上搜罗起合适的人选来。 回家跟周婶一说,周婶细想了一番苏大虎的为人,又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他的家底,一拍大腿:“娘,你看咱家红袖怎样?” “红袖?”周婆婆拧眉认真思忖了起来。 她家红袖十五岁了,有些胆小,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和孩子娘看了很多家都不满意。她爹和她兄长都没了,这孩子如果嫁到人口多的人家,是个闷不吭声受气的性子,她和儿媳着实不想她嫁过去受苦。 就想把她嫁到跟前,人口少些的,家里简单和睦些的人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苏大虎吗? 周婆婆想着苏大虑的为人,条相不错,手脚麻利,做事又通透,心地还善良,最妙的是他家简单,最剩他一人了,将来还怕他不亲岳家吗? 真正的好。正正合适。 周婆婆跟儿媳一拍大腿,立刻就定了,越发觉得苏大虎合适。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就想上店里跟他说去,就怕去得晚了东家给他说了别的人家。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周婆婆早早就起了,到了店里。 开门声把苏青柳等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周婆婆来得这么早,还以为是贼撬门。 苏大虑起床后,到后院洗漱,周婆婆一边忙活一边盯着他看,把他看得脸都热了。 “婆婆,怎么这么看我?脸上哪里没洗干净吗?”苏大虎一脸疑惑。 “没有没有。大娘就是以前没好好看你,这一看,发现你长得还挺俊俏。” “啊?”苏大虎被她这么一说,越发不自在了,洗完快速回了房间。 等他打理完要出门时,周婆婆就拉住了他,问他没有没心上人。 苏大虎顿了顿,心里有些痛,淡淡地开口:“大娘有事啊?” 周婆婆没察出来他的情绪,高兴道:“有事呢。你也18了,就不想成个家?你家就剩你一人了,死去的父母亲人也盼着你成个亲,留条血脉,陪着你吧?” “我,我……” 周婆婆觉得小伙子脸皮薄,就不打算绕圈了。 直言道:“我有个孙女,十五了,年岁上跟你正合适,我家也简单,她娘你也认识,我和她娘都是简单的人,和气好说话的,以后两家并一家,大家也好一起照应。” 苏大虎没想到一大早周婆婆就跟他说他的亲事。 一时没反映过来,愣在那里。 周婆婆只以为他脸皮薄,笑着拍了拍他:“我懂我懂,你年轻,不好自己说自己的亲事。我跟青媖和她爹说去。” “青媖也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还是她托我给你找门亲呢。” 青媖她这么说吗?她为什么要给我说门亲事?她不想看到我,想把我推开吗? 苏大虎恍恍惚惚的,只觉得苏青媖离他越来越远,他有些慌了。 见周婆婆就要去找苏父,他急忙拉住了她:“婆婆,我,我自己跟青媖说去,你先别说。” 周婆婆心里高兴,亲事就是要男方先开口嘛,越看越满意,点头:“好好,那你先去说,婆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乐呵呵地又拔鸡毛去了,只觉得今天拔的鸡毛都特别顺,再看苏大虎,越看越顺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有这么个人杵在她面前呢?现在也不晚。周婆婆手下越发有劲,今天干活无比顺畅。 苏青媖到了店里的时候,发现苏大虎在等着她。 有些惊讶。这些日子苏大虎都是早早就出门了,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开她,她还没来店里,他人就下乡去了。 “大虎哥,你等我啊?” “嗯,青媖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 两人寻了一处避人的地方,苏大虎定定地看着她,才艰难把目光移开:“你让周婆婆帮我寻亲事吗?” 苏青媖点头:“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又没人了,我看你一个人……” “我还不想成亲。”苏大虎打断了她。 “啊?为什么?” 苏大虎定定地看着她:“青媖,我现在还不想成亲。咱店里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分心做别的……” “成了亲有人照顾你的生活,你只会更专注店里啊。” 苏大虎抗拒着:“不,会分散我的精力。而且我还想再多攒点钱。” “你手里的钱应该够娶上一门亲了……” “我没有看上的人。我还不想现在成亲。如果将来我有看上的人了,我再跟你说。”说完也不等苏青媖反应,也不看她,急急就套了牛车出门去了。 苏青媖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到后院找了周婆婆,把他的话跟周婆婆说了,也才知道周家看上了他,想把红袖嫁给她。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 周婆婆很是遗憾,好不容易意识到一个好孙女婿人选就在眼前,结果人家看不上。 “婆婆,对不起,我应该先问问他的。” “没事没事。大家能在一起,不容易,咱又处得像一家人一样,能有什么。没事没事。就是你不说,我也要操心他的婚事。还有大姜,也是十五岁的小子了,上次你大姑来镇上,我还说要帮他留意呢。” 苏青媖见周婆婆心里没芥蒂,放下心来。放了苏大虎的事,忙起店里的事来。 秋天一到,很多蔬菜水果大量上市,苏青媖也跟着忙个不停。 她连试了很多回,终于做出今她满意的脱水菜干果干。 她做不来食品防腐剂,但仿着以前见到的用物理方法处理的香菇干、海带、黄花菜等,对于自己试验做出来的干菜、脱水菜干、果干等,对于把它们运到更远的地方贬卖,她还是有信心的。 这时代没有好的保存食物的法子,多是把食物进行干制和腌制。都是通过人为的方式把食物中大部分的水分去除,好达到长期保存的目的。 苏青媖带着苏青柳和周婆婆等人,尝试了风干、晒干、烘烤、油炸脱水等方式来尝试蔬菜水果的长期保存方法,尝试了很多回,现在一地窖的坛坛罐罐就是他们试验成功的证明。 这段时间蔬菜水果集中上市,苏大虎苏父周大姜等人忙得团团转,每天都往店里运回大量的果蔬。 后院每天忙个不停,但看着帐上这段时间的流水,以及她收上来的租子,很快就要见底,苏青媖有些慌了。 ------------ 第八十五章 上门 许少严这段时间有些焦燥。 家族想开辟新的生意路子,但苦于没什么脱颖而出的东西。许家在平川县算是大户,但广宁府的大户也不止许家一家。再放到上京就更排不上号。 族里用新发现的铁矿往军中砸开了一个口子,给家族争来了一些粮草生意。族里立刻就在各县各府开起了多家粮铺。 但粮草生意供给军中哪止他一家。许家份额小,别人也不一定记住有个许家。要怎么脱颖而出,争取更大的份额呢? 之前族里为了收笼资金,想关了各地的糕饼铺。没想到一个叫苏青媖的小娘子二百两卖给他两个技法,倒让吉祥糕饼铺做成广宁府第一家。 这第一家的名头可不是随便能争来的,家里倒舍不得把它们关了。 许少严对于与他合作过的人都印象深刻,尤其是从他手里掏要过银子的人,印象尤其深刻。 他一直有关注那苏家娘子。 看着她开了家菜铺,开始还觉得她放着糕饼的手艺不做糕饼生意,要去开菜铺,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舍大钱就小钱。一文两文一斤的差价,要卖多少才挣得回铺子的租钱。 一开始许少严没在意,以为那苏氏不过是把菜收进来集中售卖,不像菜市那样摆在地上,顶多就摆在架上,干净一些罢了。 后来他才慢慢琢磨出来,这苏氏是想做中高层和精细市场啊。 肉拆着卖不说,菜洗切配好,皮都帮着剥了,客人别处买的鸡鸭收个二文三文也给去毛。人都来店里了,能不随手再买点蔬菜水果? 而且她还给不方便出门的特殊客人配送上门。后来又出了饺子皮等半成品,把服务做到极致。 别家想分她的市场,打价格价,但利润少了。服务想再跟上来,人工成本就得增加。各种成本一增加,开店不赚钱,能持续经营?继续经营,菜价就会提上来,提价客人就变少,不提价,这里减一些成本,那里减一些,菜品就不一定新鲜了。 新开的铺子分了她的生意,肉卖得少了,不想打价格战,立刻换了思路,做起了整鸡整鸭生意。还每天换一种做法,让其他铺子都模仿不及。 酥香童子鸡别人都没琢磨明白,她又上豉油鸡了,豉油鸡别人刚仿个五六分,她又不卖了,改卖叫化鸡了。客人吃了几天,还没吃腻,她又换了新品种,把人的胃口吊得高高的。胃口一吊能不把人勾进来?进来了能空手回去? 这女人,真是。心思挺多! 于是许少严渐渐收起了对苏青媖的轻视。 暗自替她算起帐来。 这做得好,一个月赚个一二百两不是问题。加上她后来卖的种种鸡肉鸭肉,可能还要赚得更多。虽然后来镇上仿着连开了四家菜铺,但他一个都不好看。 仿的只是形,没有神,苏氏的各种手段,其他家学不来,学的只不过是四不相罢了。时间长了,别人还是会成为苏氏铺子的忠实客户。目前的影响对她来说只不过是短期的暂时的冲击罢了。 他觉得她应该还有别的赚钱的路子。菜铺可能只是一个引子,只是为了给她带来客流罢了。 他渐渐地有些明白苏氏为什么舍大钱就小钱了。 做别的生意,本钱要大,后台要硬,人脉要广,掌柜伙计要忠心,哪一环出了问题,钱没赚到还容易陷在里面出不来。 就说她如果要开糕饼铺,找面点师傅可能都是个难题。小门小户的,有门手艺的师傅不一定会愿意契卖身契。签了也不一定忠心。 不签契不忠心那能放心用?敢把手艺教给他? 而且任何需要本钱需要人脉的生意都是有门阀有家族支撑的,小门小户的容易被人觊觎挤兑,一挤兑生意就做不下去。 大店吃小店,小店被挤兑走的例子天天都在上演。他许家在平川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还不是一样被人挤兑? 最后赚的钱都不一定保得住。命可能都没了。 这些年他看了太多。有时候他都有些心灰意冷。 他越看苏氏,越觉得她是个聪明人。 菜铺不显山不露水,大户人家看不上她这门生意,看不上就不会跟她抢。不被大户觊觎挤兑,她就能把生意持续做下来,闷不吭声地赚些小钱。还没有那么多麻烦事。 哪怕出了变故,及时收手,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许少严越来越欣赏这个小娘子了。看她层出不穷的手段,不知道她能不能给他提些意见。 许少严坐在吉祥铺的后院,听着前店来来往往的人声,神情愉悦。想到给店里带来那么大变化的苏小娘子,不知她还有没有别的点子可以卖给他。 要不,上门去问问? 不不不,他一个大家公子,上门去问一个小娘子要赚钱的点子,有点丢面。 许少严端坐在椅子,手里稳稳地端着茶,掩饰着内心的波澜。 “掌柜的,我是惠民菜铺的东家,我想找你们少东家,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带个口信?” 咦,这声音? 许少严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分辩。 来人正是苏青媖。 她看着帐本上每天的流水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往外支出的费用,眼看就要入不敷出,有些慌了。 她都有一段时间没跟大虎结帐了,他每天用自己的钱在外收货,回来卖给苏青媖,却不让苏青媖给他结算。大抵是知道店里资金紧张的。 苏青媖却不愿欠人银子,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虽然她想再捂一段时间的。等天气再凉一点再把干菜往外出的。但她没法面对苏大虎,不想欠得多了。 苏青媖想到吉祥铺的许少东家。那个男人有眼光,给银子也痛快,不知他愿不愿意做菜干果干的生意。 “苏东家,我认识你的。” 吉祥铺原来的胖掌柜已经调到平川县了,跟她丈夫儿子一家团聚去了,换了一个清瘦精明的掌柜来,苏青媖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 两人正要寒暄几句,许少严已经确认了,立刻扬声道:“苏东家如果不介意,可以到后院一叙。” ------------ 第八十六章 要买吗 那掌柜的立刻面上带笑把她领到后院。殷勤地给她斟了茶就离开了。 许少严打量她,发现她跟上回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上次黑瘦黑瘦的,现在肤色白皙不少,身上也长了不少肉,不再是干扁的模样了。 一直觉得她五官长得好,特别是那双眼睛,明亮有神。现在再看,黑黝黝的,越发有神彩,像带着光。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不见,她整个人就变样了。 黛眉弯弯,面容姣好,脸上淡定从容。 许少严止不住内心的欣赏:“还没恭喜苏东家生意兴隆呢。” “嗐,我这小生意敢配得上少东家说生意兴隆。而且镇上开了好几家铺子,也兴隆不了。” “那几家开不久。枫亭镇这摊生意还是苏娘子的。” “那我借少东家的吉言了。” “放心吧,别人模仿不出你的精髓。不知苏娘子这次找我,可是又想到什么好的手艺要卖我了?” “我哪有那么多手艺卖。而且我就纸上谈兵,哪里比得上你们家的大师傅,这才多久,你们就开发出了那么多新品种,就油酥一类,我看你店里只差没把世上见过的花都拿来炸了卖了。” 许少严笑了笑:“那也是苏娘子的功劳,给了他们思路,不然我这吉祥铺子都开了二十多年了,也不见出新品。” 苏青媖半点不敢小瞧了这时代的工匠,那是真的有手艺。也就是困于一地,少了一些见识,一旦给他们提供了思路,他们立刻就能仿做出来,而且还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今天来是找少东家谈别的生意的。但我不知道少东家在店里,所以东西没带来,所以我得回去拿。” 许少严想了想,道:“我跟你回去。” “也好。”省得她来回跑。 两人说着,就起身。 刚出了铺子,就看到吕玉珠和钱月如一同上吉祥铺买糕点,撞见了。 苏青媖看到吕玉珠愣了愣,见她没跟她打招呼的打算,也只点了点头离开。而许少严从头到尾都没有往旁边看过一眼。 “那人是你嫂子吧?”钱月如呆呆地看着许少严的背影,撞了撞她。 吕玉珠见着许少严,早呆了,风度翩翩,一身贵气,完全不输琳琅阁的少东家啊,竟比他还要俊。 没回答钱月如,见掌柜的送两人出来,上前问道:“掌柜的,那是你们东家吗?” 那掌柜的自然听到了她两位的说话,这是苏娘子的小姑子?怎么看嫂子跟看陌生人一样? 转过头笑着对她二位说道:“两位进店来看看吧,我们店又新上了几种花酥,好看还好吃,两位小姐进来看看吧……” 苏青媖对吕玉珠的不待见,半点不放心上。 到了自家店里,先是带着许少严在店里转了一圈,见他感兴趣,跟着解说了几句。到了后院,吩咐周婆婆和苏青柳拿菜干去做几道菜。 然后她则亲自到地窖拿了一些干菜和菜干果干出来,摆在许少严面前。 许少严有些失望。要把这些干菜菌干卖给他? 苏青媖见他脸上淡淡的,也没急着多做解释,便问他:“少东家有试过一段时间只吃肉不吃蔬菜吗?” 许少严想了想,道:“倒也没太久,三五天经常有。有时候在外面跑,或进山打猎,都有吃不上新鲜果蔬的时候。” “有发现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有什么异样?”许少严不解。 “三五天可能不会有太明显的异样。但长期吃不上蔬菜,身体就会有一系列变化。” 有一系列变化?然后要靠这些菜干果干解决吗? 苏青媖拿起碟子里一片红色的胡萝卜:“比如这个红萝卜,它含有一种对人体很好的物质,多吃可以增加人在黑暗里的适应程度,能增强视力和夜视能力。少吃可能会导致夜盲症。” “这能治夜盲症?” 苏青媖摇头:“这是食物不是药物,它不能起治疗的作用,但能帮助改善和预防。食补食补,食物能帮助人体补充它所缺的东西。” “而且它俗称小人参,能促进气血流通,对手脚冰凉、气血不足的人来说,能起一定的增补气血的作用。” “哦?这个红萝卜吗?我儿子就最不喜欢吃,说他有一股怪味。” 苏青媖笑了笑,把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我桌上有两种,一种干菜,是拿来做菜肴的,需要泡发才能食用。一种叫菜干,调了味,用油炸脱了水,可以即食。少东家吃吃看。” “哦,不用煮就能吃?” “对。还很好吃。” 苏青媖率先拿起一片胡萝卜,放进嘴里,嘎嘣响,脆脆的,有点盐味,更多的是食味的本味。苏青媖以前经常揣在包里当零食吃。她只要出门出差都会装一些带去吃。 许少严看她吃了,好像味道很好的样子,也学着她的样子捡了一片放进嘴里。 咦,味道竟不错呢。 “这熟了吗?” “熟了,少东家放心吃。高温油炸,脱水过的,能放很长时间。少东家再吃吃看这香茹干。” 许少严面上有些抗拒。 如果说他儿子不吃红萝卜,那他就不吃香菇。香菇的味道太怪了。 苏青媖见他扭头,抗拒,头一次看到他有这么丰富的表情,轻笑了起来。 拿了一朵放嘴里,一副他不识货的样子:“这香菇干好吃着呢。我也做了两种,一种是寻常阴干的,需要泡发才能食用,一种是高温油炸脱水可以即食的。” 香菇高蛋白低脂肪,能提高免疫力,降血脂又降血压,苏青媖没事就喜欢往嘴里扔几朵,一咬嘎嘣脆,当零食吃就很好。听说还能延缓衰老,她就更喜欢了。 许少严听了一耳朵他听不懂的词,也不好问,一问好像他没见识一样。 不好拒绝,也拿了一朵眯着眼往嘴里塞。 香菇特有的味道冲鼻而上,让他有淡淡的不适。 但在嘴里咀嚼过后,发现也不是太让人难受。 苏青媖见他那样,笑了笑。 香菇的味道,有些人很爱有些人很恨。就像榴莲,爱的见之难忘,恨得避之不及。她自己就不喜欢吃榴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她不能强求他。 ------------ 第八十七章 买是不买 东西都是好东西,但也得别人识货。 苏青媖带着店里的人试了很多回,最后才做出了令她满意的成品。如果不能换成钱,她会很难过。 许少严吃了一朵就不吃了,改吃起果干,连吃了好几种,很是喜欢。 “许少东家觉得如果我把这些干菜,果干菜干运到北方卖怎样?北方的人冬天应该比较缺蔬菜水果,虽然秋天也会晒干菜,但如果我们有更多的品种,也能让他们吃得起,你说会有销路吗?” 见许少严在沉思,又说道:“而且除了北方,把它们卖给沿海,沿河,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怎么样?还有一些商队。他们常年南北易货,吃住在野地的时间多,如果有一些好带的干菜,又有一些即食的菜干果干能帮他们补充他们缺少的营养,少东家觉得有没有市场?” 见他不说话,又说道:“菜干果干含有很多对人体很有效的好东西,少吃了它们,身体机能会下降,手脚会脱皮不说,还会食欲不振,贫血,抵抗力下降,牙髓出血牙齿松动……” “苏娘子为了让我买下他,很是不必说这么多可怕的事吧?” “我可没有胡说,只不过大家出现这些症状,并不知它因何而起罢了。” “那苏娘子是如何得知的?” “总有前人总结摸索啊。许少东家问问有经验的大夫也能知道。不知少东家有没有接触过一些在水上海上生活的船员?要是接触他们,你就会发现,他们很多人,都会烂嘴角、口腔溃烂、视力会下降、腰腿痛、坏血病等等,这都是因为他们长期吃不上蔬菜和水果的缘故。” 许少严听了面色严峻,想着他接触到的一些船员。好像确实都有这些症状。很多人回了陆地,有些病症歇了很多年都没养回来。 难道真是缺了蔬菜和水果? 许少严头一次认真地看着桌上的菜干果干。 那除了外出的商队和船员,是不是也能把它们卖去军队里呢? “不知道少东家有没有在外露宿过?如果是冬天,啃了几天干饼,就想吃口带水的热呼的。只要有水,放一把米煮粥,再放几把切碎的干菜,就有热饭热菜吃了。如果身边有南方的米粉,煮的时候下一把干菜,就是一碗热腾腾的粉汤了。冬天的时候在野外,能吃上一口,那真是神仙都不换。” “而且这些东西都脱了水,只要不让它们受潮,可以存放很长时间,不重,且好带。干菜可以泡发用来做菜,不方便煮时可以随身带菜干果干吃……” 苏青媖说了很多,像一个推销员,喋喋不休地向她的潜在客户推荐她的产品。把产品的优点都倒了个干净,就等着对方大手一挥,说“买了!” 但最后,许少严没有表态,走了。 在吃了用干菜做成的各种菜肴之后,又拿了一些干菜菜干果干回去,离开前并没有说什么。 周婆婆和苏青柳见人走了,东西没卖出去,急了。 “青媖,许东家没说要啊?” 苏青媖摇头。她也没摸清他的态度。 她虽然也有些焦急想出了地窖里的货,但这也急不来。不行她再上县里找找看没有没商队的路子。 反正还能存放很久,便安慰了两人几句。 而另一边,许少严回去后,找了他家的大厨拿着干菜做了几道菜肴,又拿着菜干果干给家里人吃,吃的人都说好。他儿子最讨厌吃红萝卜,这次还抢着要,吃没了还哭上了。 许少严随后马不停蹄,利用手里的人脉联系了一些上过船的船员和跑商队的人,看他们是否有苏青媖说的症状。 想起苏青媖对他说过的:“既然南方把米粉都做出来了,方便携带,那北方喜食面食,为了方便携带,许东家可以试试把面食脱水做成方便携带的样子……” 许少严问过她,如果他让人把脱水面条试验出来了,脱水菜干果干也许也能试做出来,就不担心? 没想到苏氏听了并没有惊慌,还对他说“许东家如果意识到这是个好东西,想把它卖到全朝各府各地,那我这小作坊出的量是绝对供不上货的。我有自知之明。最开始不过是怕把剩菜浪费了,琢磨出来的法子罢了。而且我手里没有庄子,就是有能力,也没有货源,别人一掐我的货源,我生意就做不成。只要许东家要我家的货,不跟我抢平川县和广宁府的市场就行。我一介女人,也去不了那么远……” 许少严连着一个月不出门,跟手底下的人钻在厨房各种试…… 如果把一些方便携带的面条和干菜菜干果干能制出来,往军中增加一些新品,人无他许家有,那许家给军中供货的份额一定能再多些。 军中的生意才是大生意。 他不会跟她抢本府的市场,他会记得她这个人情。 苏青媖没等来许少严,开始几天很是焦虑,慢慢地也就放下了。如果许少严这里不成,她会再另想办法。 入秋后,苏父和苏大虎往店里运回一板车又一板车的水果。 苏青媖也跟着忙起来,没空多想。 一些还没完全成熟的就放到地窖里,熟度正好的就摆上店里卖。苏青媖这些日子靠着水果催熟术,抢先上架了不少水果,比别人上架早了许多天,狠是赚了一些银子。 其他几家店,摸不清门路,只以为她让人去好远的地方收的。熟的比本地的水果早。 所以苏青媖靠着水果这一项,在几家店的生意中遥遥领先。 水果赚头虽多,但是损耗也大。果农都是熟了才会摘,这时候才去采购,然后在运输的过程中,就会损耗不少,运回来摆上架,一两天没卖掉,就熟过了,卖相不好,卖不掉了。 风险实在太大。 几大店都不敢大量的卖水果,也只苏青媖一家敢大量收,大量卖。 七八成熟她就已经让苏大虎和苏父去人家果园里摘下来了,运回来的途中,果子没完全熟,也没那么大的损耗。运回来后,一部分催熟上架卖,一部分洗切了做果干。 她上架比别人早,卖相也比别人好,就水果这一项就一跃成为店里最大的进项。连熟肉,生肉那一摊子的利润都远远比不上。 靠着水果这一项,也给店里拉回不少店人。 毕竟谁也不愿意这家买一点菜,那家再买点肉,下一家再买份水果。如果一站式服务能让客人全部购齐令他满意的货品,谁愿意三店两店的跑? 是嫌不够废脚吗? ------------ 第八十八章 眼光很高 一入秋,小青杨小青杏和丫丫最高兴,因为每天都有不同的水果吃。吃得三个小东西肚子撑得都不想吃饭。 丫丫现在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再加上营养跟得上,腿脚有力,不给她吃,她自己还会蹬蹬蹬往店里跑,踮着脚,小手去够架上的水果,还会拿回来让周婆婆给她洗。 周婆婆心软,见孩子爱吃,店里也吃得起,从来没拦着。 高高兴兴就给孩子洗了,削了皮,切小块放碗里让她端着吃。小东西就捧着碗高高兴兴地自己坐在小板凳上一小块一小块地吃,吃得一脸满足。 周婆婆最喜欢看她吃东西,她不吃的时候也恨不得给她洗切了让她吃。 而苏青柳是觉得以前亏待了孩子,现在孩子要吃,自己不同意,孩子就抿着嘴,憋着一泡眼泪,泪汪汪地那么执着地看着你,不给吃立马能哭出来。所以心软也没拦着。 所以几个小东西就几乎把水果当了饭吃。说最高兴秋天了。 小青杨还有些克制,小青杏则聪明,经常拉着丫丫把水果藏起来吃,被发现了就说要拿去给马师娘吃。 被发现,丫丫就把水果紧紧抱在怀里,小手指着外面:“师,吃。” 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让人不忍拒绝。 丫丫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蹦,马师娘待她好,她什么都想给马师娘留着。小手指着外面‘娘,吃’,把苏青柳吃味得不行。 马师娘得知后,更喜欢她了。 导致白天丫丫几乎都呆在武馆里,苏青柳也只在吃晚饭和睡觉的时候看到她。 有时候马师娘还把她留在武馆吃晚饭才让人把她送回。马师娘对她非常有耐心,喜欢看她吃东西,也喜欢喂东西给她吃。 苏青柳也经常见马师娘,见她因自家女儿脸上笑容多了,也不会去计较丫丫无心的话。多一个人疼丫丫,她心里也高兴。 青杏也在马师娘的教导下认了好多字,粗浅的小儿书籍也能自己磕磕绊绊看了,让苏父惊喜不已。经常在乡下收罗了一些好东西土产带回给马师娘。 店里的水果生意做得好,苏青媖心里高兴。这天,依旧在店里和父亲姐弟几个吃过晚饭才回吕家。 她现在有了孩子,天没黑前,苏父就催着她回去,怕她走夜路。而周婆婆都是陪着她到吕家门口才回周家。 苏青媖进了门,正想往她的房间走,就被吴氏叫住了。 苏青媖有些诧异,吴氏有一段时间没跟她说话了。 堂屋里,吕生财和他的两个儿子不在。只有吴氏和吕玉珠母女二人。 苏青媖跟她打了招呼,见吴氏笑意盈盈地应了,越发觉得奇怪。看了吕玉珠一眼,见她也是一脸的和气,心里越发觉得发毛。 “博承家的,玉珠说前段时间她在吉祥糕饼铺前看到你了?” “啊,是的。”这都几天了,才来问。 吴氏和吕玉珠对视了一眼,又说道:“和你一起的那个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他的?” 苏青媖看了一眼吕玉珠,见她一脸的期待,想了想,说道:“那是吉祥铺的少东家,我想去给几个孩子买糕点,他听说我是菜铺的东家,便说想上店里看看,我就领他回店里了。” 吴氏听了没有说话。吕玉珠看了她娘一眼,见她娘慢吞吞地,没问个所以出来,便问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可成亲了?” 看着吕玉珠脸上漾起的春意,苏青媖了然:“我没问那些,但见到店里的桃子,他就说他儿子很喜欢吃。所以,我想他应该成亲了吧。” “啊?怎么成亲了呢。” 苏青媖没有说话。吴氏似乎已料到,看向吕玉珠:“富贵人家说亲更是比普通人家更早,为了利益捆绑,指腹为婚的都有。” 吕玉珠不服气:“他只说有儿子,又没有说他娘子也喜欢。说不定是小妾生的呢。” “你……” 吴氏刚想说什么,见苏青媖还站在那里,便对苏青媖和颜悦色道:“你累了一天了,也有了身孕,快回去休息吧。” “是。”苏青媖应完转身走了。 这是看上许少严了?还去调查了?这是没调查到才来问她?啧啧…… 吴氏看着苏青媖走后,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吕玉珠:“让你别问,你非要问。看吧,那苏氏一定在背后看笑话呢。” “有什么可笑的?再说她就算知道她敢往外说?不怕在咱家呆不下去!” 吴氏抚额:“你定定心,看看娘给你找的那几家,挑一家嫁过去。到时我让你爹嫁妆多给你些,再给你买一些嫁妆田让你傍身,比什么都好。” “有什么好的!爹他自己才有多少?又能给我多少!连人家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吴氏气急:“你没听苏氏说人家有儿子了啊?人家早成亲了,而且咱家也够不上对方的门槛。” “怎么够不上!皇帝还娶农家女呢。而且有儿子不一定就娶亲了。富贵人家多的是小妾通房!” “都有小妾通房了你还要嫁!” “小妾通房只是男人的玩物罢了。” “你,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听!” “不听不听!反正娘你说的那几家我都看不上。”说完就跑了。 留吴氏一人在堂屋里凌乱,哀声叹气。 苏青媖回了房间,洗漱一番就睡了。睡前她觉得以吕玉珠的尿性,即便她说了许少严成亲了,她也不会放弃。 估计还要来找她,她下次还是晚点回来好了。 果然如她所料,吕玉珠虽然觉得琳琅阁的少东家更有钱,吉祥糕饼铺不过一个卖糕点的,哪能和首饰店卖金银玉器的相比! 但琳琅阁的少东家等闲不来枫亭镇,来了也是呆在楼上,她被拦了多次,就是上不去,连人家的面都见不上。 见着吉祥铺的少东家,觉得人家更俊俏,觉得也可以把他列为人选看看。 所以,吕生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天天看见他的女儿往吕记杂货铺跑,很是不明所以。问她,她还说要出门子了,要学着看帐本。 吕生财还很高兴,拿了帐本就逐项逐条地讲解给她听。 哪知她嘴里虽应着,眼神却望着斜对面的糕饼铺,就盼着能再见到那个俊俏的身影。 这天,她终于把人等到了。 ------------ 第八十九章 大腿 “少东家,少东家!” 许少严刚在铺子门口下了马车,听到有人叫他,扭头去看,就见一个女子朝他跑了过来。 定睛一看,不认识,抬腿就往店里走。 “少东家少东家!我是惠民铺子东家的小姑子!” 许少严站住了。 “是苏娘子找我?” “呃,不是。是我想找少东家。真巧,我刚在店里盘帐,就看到少东家,对面那家铺子就是我家的……” 许少严听说不是,没再看她,转身进了自家铺子。 “少东家少东家!” 见吕玉珠要追上去,吉祥铺的掌柜上前拦住了她:“小娘子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 “你能转达什么!”吕玉珠见许少严人影都看不见了,恨恨地跺了跺脚,跑回了杂货铺。 掌柜的笑了笑,刚进店,就听到吩咐:“你帮我去约苏东家……”“是。” 两刻钟后,苏青媖应约到了酒楼。 俩人也不客套,直入主题。 “苏东家果真要把这个技术转让给我?” 苏青媖点头:“你回去应该试着做了吧?你许家家大业大,路子广,手下人多,要做出来并不是难事。与其让别人觊觎,不如卖少东家一个人情。” “那你的路子可就断了。” “少东家不会真那么做吧?生意场上最忌讳把别人的路堵死。不是说留得一线,日后好相见吗?” “苏东家说的是。把路走死的事我一向不会去做。我手下确实试验出了差不多味道的,但总觉得比之苏娘子的菜干果干,还差了点什么。” 苏青媖笑了笑:“我可以毫不保留地把其中的秘决告诉你。” “哦?苏东家难道不想自己找客源?” “我没想过。我一开始只是怕浪费了剩果剩菜,现在做出来,也不过想闷声赚些小钱罢了。制作我可以做,但销售我暂时跑不了。没人手,没能力。护不住。” “苏东家是个聪明人。”许少严语气里有着赞赏。 生意场上除了要有野心,更要识时务,苏青媖一向明白。 “许东家既然试做出来了,现在还愿意来找我,是愿意给我留一线了?” 许少严看向她:“我愿意交了苏东家这个朋友,是朋友就不能做堵人后路的事。而且我相信苏东家手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我希望与苏东家结下这个善缘。”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她喜欢与做事有底线的人打交道。 既然能被人模仿,对方又比她强,捏在她手里还不如放手去换一些更有用的东西,顺便再抱根大腿。 许少严不敢小看眼前这个女人,她越从容,他对她就越发欣赏。这女人不能小看:“苏东家说说你的条件。” 苏青媖想了想,问道:“我想知道你们要销往哪里,有什么样的渠道?” “军中。” 军中?这么大的鱼吗?苏青媖吃了一惊。 “西北边境。越往那边越好卖。商队和船队我们也不会放弃。” 人脉这么广吗?苏青媖默了默,这么粗的大腿,她拧不过,只能抱了。 “三年内广宁府的生意你许家不能做。且我制出来的干菜菜干果干,你要全部吃下。” 许少严点头:“可以。我不仅会全部吃你的货,有些特殊的订单还会交到你手里,让你来制作。” “可以。只要我们有余力。而且谁不愿意多赚上一份钱?至于转让费用……我要平川县一处庄子。” 要庄子吗? 许少严想了想他名下的庄子,点头:“我把我名下在平川县的一座庄子过户给你。不到三百亩,中田良田都有。庄里有主人院有庄仆院,有佃户有庄仆,也一并转给你。你可以留着也可以退回给我。之前你说的米粉我在南边吃过,带在路上确实方便,你说的脱水面条,我们也试验出来了,以后除广宁府外,你不能往外卖了。我会补你一些银子。” 苏青媖想了想便同意了。她小家小户的,并不想引人注目,手里没人,再说她现在怀孕了,一切等生产完再说。 两天后,许少严就把过户好的庄子地契给到她手里,另外还应了她的要求把补给她的银子换成了金子。 当天晚上,苏青媖把金子高兴地摸了好几遍,才从系统里换了一个密码箱,把金子和地契收了进去。整整一箱子,金灿灿的,看着就让人高兴。 也没挖洞,就随手放在房间隐蔽的角落里。反正别人也看不见。要是系统能有储藏功能就更美了。 接下来苏青媖面上丝毫未露,她现在还住在吕家,还不宜有大的动作,只想闷不吭声地攒点银子。铺子里的人也并不知道,只知道地窖里存的干菜果干菜干被搬空了,卖了个好价钱。 没见东家整天乐呵呵的吗,定是寻到了好的卖家,价钱也卖得不错,而且大家都得了一笔丰厚的辛苦费。店里所有人都跟着高兴。周大姜银子都没摸热,就托人带回家去了。 再看地窖,原先攒了满满一地窖,都快塞满了,水果都没地方放了,现在好了,空出来大半个地窖,可以多收些水果了。等冬天一到,就拿出来卖,别人没有,就他们独家,定能卖个好价钱。 众人越发有干劲。 许少严跟苏青媖谈妥后第二天就走了,吕玉珠天天在杂货铺门前守着,根本没守到人。 终于舍得下面子,求到苏青媖面前。 “嫂子,你跟许少东家认识,能不能帮我约约他?” 苏青媖有些无奈,这是所谓的恋爱脑吗? “我们没那么深的交情,而且我听掌柜的说他成过亲了,通房妾室都有,儿子双全……” “啊,怎么成过亲了?你没听错?不是骗我的吧?”连嫂子都不愿意叫了。 “他都二十好几了,还不成亲?你觉得他家是没钱娶媳妇还是他自身有缺陷?” 吕玉珠咬紧牙根,最后还是想再试一下:“你帮我约约他吧,我自己问问他。” 我佩服你的勇气哦。摇头:“我约不到,没有约见他的理由。或许你可以自己去跟吉祥铺的掌柜的说。” “苏青媖!你是不是觉得你怀孕了,在这个家里站稳脚了,就抖起来了?一点忙都不帮!” 我就抖了,我就不愿意帮。 “要不你跟公爹说说,他在镇上还是有些面子的,跟吉祥铺又是对门,跟他家的掌柜比我更能说得上话。” 吕玉珠噎了噎,这事她能找他爹吗? 她观察了几天,发现少东家一来就呆在吉祥铺子里,见过的人就只有苏青媖一个,一定是跟她有什么合作,根不不像她说的那样没交情。 “你真不愿帮我?” “不是我不愿,是帮不了。谁找他都要通过他家掌柜啊,你可以试试看。比如你看那掌柜的喜欢什么东西,或许你送给他,他愿意帮你带话呢。” 才怪。那掌柜的是签了身契的,能帮少东家带这种话,嫌命长? 苏青媖没想到她就随口说说的,吕玉珠却听进去了。 ------------ 第九十章 就爱金子 接下来几天,吕玉珠开始往吉祥铺子掌柜的面前凑,各种塞礼物。 那掌柜的被烦了几天,终于告到吕生财面前。 吕生财这才知道她女儿做出了这种事。大为恼火。 面子颇有些挂不住,给那掌柜陪了不是,说了不少好话。好在对方也不想张扬,不然吕玉珠在镇上说亲都难。 吕生财回到家里就发飙了,他一个小小的杂货铺,什么时候能往县里的大户人家门头上攀了。 吕玉珠被训了一顿,听不进,一脸的不服气:“低头娶媳,为什么咱家攀不上!” 吕生财气得不行,转头就要找东西行家法。被吴氏死死抱住了。 用眼神示意吕玉珠退下后,安抚起吕生财:“孩子想嫁进高门也没什么错,她有想法,想去争取能有什么错呢。谁不想过好日子?当初我要不是攀上你,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你能有他们几个孩子?” 吕生财噎了噎。 孩子想过好日子能说她有错吗?但吴氏的情况跟玉珠能一样?想想好像又没什么不同,当初他也是有妻室的。 吴氏见吕生财冷静了下来,又说道:“她还小,其中干系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嫂子跟对方相识,就想着让她嫂子帮着传个话,哪知道苏氏拒绝了她,她没法子才找到他家掌柜的。 吕生财一愣:“博承家的认识他?” “认识的吧。听玉珠说她和月如去买糕点,撞见他俩一起从后院出来。后来见那少东家来咱镇上,别的人不找,就见了博承家的一个人。” 还有这事?博承家的怎么会认识吉祥铺的少东家? 对方门第高,两人应没有什么联系才对。 “玉珠看错了吧?” 吴氏狠拍了吕生财一把:“青天白日的,又不是只她一人看见的,就在铺子门口,能看错?” 吕生财把吕玉珠的事一撇脑后,被吴氏带得歪了。 晚上苏青媖一回来,两口子就守在堂屋等她。 “我是跟之前吉祥铺的苗掌柜有过几面之缘,博承带我在她家买过几回糕点,跟我说了吉祥铺的来历……” “博承为什么专门跟你说吉祥铺的来历?”吴氏问道。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博承也不止跟我说了他一家。他把镇上所有的铺子都跟我说了一遍,什么来历,哪家童叟无欺,他走前一一有交代。比如钱月如他爹那家布铺,他就跟我说钱掌柜惧内,生了好几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经常苦闷跑去喝酒,还要偷偷瞒着他家娘子……” 吕生财想到吕博承,他那儿子确实对镇上哪一个犄角旮旯都了解。 “想必博承是放心不下,想跟你做些交待。” 苏青媖点头:“是呀,在我耳边叨叨叨的。他说吉祥铺子就开在咱家斜对门,都多少年的老邻居了,就带我过去认识了苗掌柜。后来我指出她糕饼上的一些缺陷,所以少东家来的时候,她就给我引见。少东家对我表示了感谢。就这样。” 吕生财点头。他就说人家许家在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博承家的怎么会认识。 挥手就让苏青媖下去了。 转头见吴氏盯着苏青媖的背影,扬声道:“玉珠对她嫂子是一点敬意都没有,你要好好说说她。博承不在,我们不能让博承家的在这个家里不自在。” “是。我会好好跟她说的。”吴氏收回目光。 又听吕生财说道:“玉珠的婚事你赶紧替她相看!她不懂事,你不能不懂。如果找不到,到时我来给她定一门。” 吴氏赶紧说道:“放心吧,我是她娘,我还能不操心吗。” 另一头苏青媖回到房间,倒到床上,意兴阑珊。 她总觉得跟这个家融不进去。帮她与这个家联系起来的那个人走了,留她一人。婆婆不是亲的,小叔子小姑子也不把她当长嫂待,公爹几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这个家就跟客栈一样。 苏青媖拍了拍宽大的床,这床一个睡有点浪费了。也不知那个人现在在哪了。得争点气啊,别那么快就挂了,至少得见上孩子一面吧。苏青媖摸了摸肚子,迷迷糊糊的睡了。 而此时被她念着的那个人,正跟手底下的几个人在分赃。 入秋后,营里把他们这些新兵蛋子都拉出去练了练,执行了一些小的任务。练得再多,都不如实战。刀要开刃才能发挥它的作用,而既然当了兵,总要见见血。 吕博承因为有些功夫底子,脑子聪明,为人还颇懂机变,被上面委以重任,去烧对方的粮草。 夜半三更,他带着手底下的四个人,裹得一身黑,在对方的大营外猫到大半夜,把蚊子都喂得撑了,觉得敌方都睡沉了,才摸进去放了火。 放完火也不跑,拉着手下猫在一旁准备捡点别的功劳。 后来见有一个大帐,里面的人跳脚着出来了,瞧着是个头头,便悄咪咪地摸进帐篷。在帐篷里找了半天,没发现图纸信件一类,气得又放了一把火。 临走时,还顺手牵羊把帐篷里值钱的东西顺了。 回来后,照例上交。但营里有不成文的规定,金银类的战利品谁找到都归自己。 吕博承一个新兵蛋子,不敢自揣腰包,把它们都上交了。后来一把匕首一块虎皮被上官留下了,金银等物又退回给他。 吕博承也不吃独食,拉着手下四个兵丁就分赃。 “这个玉扳指不错,伍长不要我可拿了!” 狗蛋一把抓到手里,在衣裳上擦了又擦,水头什么的他不懂,只觉得绿油油的,比他看过的所有玉器都好看。 “拿吧拿吧。”吕博承半点不在意,只捡了几块金锭子揣到怀里。 很快就分赃完毕。 “伍长,你为什么每次都只要金锭啊?珠玉难道不比金锭更值钱?” “是啊,我这个珠子蓝盈盈的,我觉得它会很值钱。” 大家不明白伍长功劳比他们都大,为什么每次都只拿金子。难道金子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功能?能长生不老?下次要不要也抢金子? 吕博承见狗蛋眼睛乱转,一脸疑惑不定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狠拍了他一记:“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觉得金子能下蛋?” “没有。”狗蛋老实地摇头。 吕博承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说道:“我在想他是不是能让人长生不老。要不然为什么伍长每次都只要金子。” “我去你的长生不老!”吕博承倾身过去想揍他,被他躲开了。 “不然呢?玉石你不要,偏捡金子拿。” “玉石有什么好的,我娘子又不喜欢。” “啊?原来是嫂子喜欢金子吗?” “嗯。”吕博承把几块金子摸了又摸。 “那以后我们捡到金子都留给伍长。” “对。都留给伍长。” “好。金子都留给我,其他的都给你们。” 从此营里都知道吕博承娘子喜欢金子,经常有人拿金子来跟他换别的战利品。上官赏他也都赏金子。 吕博承笑眯眯地数着地坑里的金子,想着娘子拿到金子的幸福模样,嘴就咧老大。 好悬苏青媖不知道,要知道得送他俩字:并不!再额外附送一白眼。 ------------ 第九十一章 闹了一场 苏青媖跟许少严达成合作之后,更忙了。 店里每天都运回好几板车的果蔬,也有不少果农菜农亲自把菜运过来卖,苏青媖都收了下来。 店里忙不过来,苏青媖便让周婆婆的两个孙子孙女都来帮忙,让他们干些洗切的活,也给一份工钱,姐弟二人干得尤其起劲。 苏青媖店里干得风风火火。而忙过了秋收的桥头村苏家却不那么愉快了。 每年秋上收的粮食,纳了税粮,剩下的大多都存着当一家人的口粮,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年的年景好不好,大多数的庄户人家都会把明年一家人的的粮食囤在家里。 但今年老苏头和王氏却把一大半的粮食拿去卖了换钱。 二房三房意见特别大。 二房的冯氏已经念叨过好几回了,她现在有孙子了,要为孙子打算,而且夏荷和又武也要说亲了,家里给又武盖的新房还没着落,而大房拿回的银子也都填给小叔做生意了,家里半点银子见不着。 做生意往家里拿钱还好说,但拿回的少出得多,现在家里又把明年的存粮卖了。明年她孙子出生,要是荒年,孙子都养不活。 冯氏便拉着挺着个大肚子的刘草芽,说要带她到镇上瞧身子,瞒过王氏上了镇。才一到镇上,就上苏二姑店里去了。 苏青媖是苏父回家把老苏头和王氏接到镇上来,又送走了,她才知道了这一回事。 她现在肚子大了,大家等闲不把别的事说给她听,怕她操心。 “二婶上二姑店里要钱去了?”苏青媖颇为惊讶。 苏青柳点头:“可不是,后来闹大了,把铺子里的客人都吓走了。二姑一看火了,更不愿意给银子。后来爹刚好回来,又把爹找去了,爹没法处理,就回家把爷奶接了来。” “那后来拿到钱没有?” “拿到了。后来闹大了,隔壁油铺的客人都跑来看热闹,一条街的人都跑去看,二姑她公婆最后看不过去,出来把爷奶他们领到家里,把钱结了。” 啧啧,看来还是得闹大。 “爷奶都来了,闹这么大怎么没人通知我?” “你当时在后院睡觉,爹就说别叫你了。” 苏青媖现在肚子沉了,人特别嗜睡,经常一边干活一边打瞌睡,所以店里忙得过来时,她就在她姐的房里睡觉。 “二姑做事也是不讲究,又不是没钱,让娘家垫了这么久的本钱,她做着没本的生意,坐着收钱。菜铺的利润哪能跟她家油铺的利润比,要是把油铺生意搅黄了,你看二姑父会不会跟她急眼。” 苏青柳连连点头:“就是。二姑父那人最是精明,平时拿一坛油回桥头村,都要从家里搜刮一车的土产走,就怕吃亏。要是有损油铺的生意,肯定跟二姑急眼。” 苏青媖想了想二姑父那个人,跟他打交道也不多,她即便嫁来镇上也见不着几面。 道:“要到钱就好,不然家里还要贴补不少。二婶跟三婶肯定不答应,这马上入冬了,家里就靠着爹和四叔的进项,四叔如果还往里搭不往家拿钱,没人会答应。” 苏青柳点头:“就是。爷奶方才还来咱店里转了一圈,我想叫你的,爷说不用了,让你睡,我就没叫。我把几只油酥鸡给爷奶带回去了。见草芽馋水果,也给她装了一麻袋。二婶拉着我,嘴里直道谢,说她自从孩子上了身,就一直馋酸果。” 苏青媖点头,并不在意:“那让爹回家的时候,每次都给她带一些。” “好。” 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子结了好多钱给苏家,二姑的店看着萎靡了不少。让苏青媖有些纳罕。 又过了几天,苏青媖又发现自家店的生意肉眼可见的旺了起来。 以前闲的时候周大姜都跟着下乡收货,现在她姐妹俩加周大姜三人都忙不过来了。小青杏都不去扬威武馆了,小小的人儿跟着在前店和后院来回帮忙。晚市的时候,连小青杨都要到前店帮忙。 苏青媖就有些纳闷,难道另外四家店关张了? 派两个小东西出去刺探了一番敌情,才发现几家店里生意都不太行了,客人寥寥。 之前为了跟苏青媖的铺子别苗头,抢生意,那四家店高价在镇子周边收菜收鸡鸭蛋和家禽,导致她没菜收,苏大虎只能往很远很偏的村子去。 然后运回来,他们又比菜市卖得都便宜,把菜市的客人都吸引去了。 卖了几个月,处处跟苏青媖学。 苏青媖做服务,瓜削皮,毛豆剥粒,他们也跟着给瓜削皮毛豆剥粒。苏青媖送货上门,他们也送货上门。苏青媖卖起饺子皮馄饨皮他们也跟着卖,苏青媖上架泡菜酱菜,他们也跟着上架,苏青媖卖熟肉他们也跟着卖。 让苏青媖很是无语。 好在她捂紧了干菜菜干和果干,又把水果催熟术捂紧了。 但现在也不知对方是利润太薄还是服务人手跟不上,几家店纷纷提了菜价,想要平价的客人又流回菜市去了。 经常有乡民挑了新鲜瓜菜到她店里来卖给她,问了才知道,原本附近的乡民等在家里就有人高价上门收菜,但现在价格没那么高了,对方还挑三拣四,要求很多。乡民们一算,还不如他们自己挑去镇上卖。 到了镇上先上苏青媖店里看看,如果她要就卖给她,她不要再挑回菜市卖。 这么一来,几家店得罪了附近乡民,源头收不上菜,而店里又提价,贪便宜惯了的客人一下子不能接受,纷纷离场。 而利润跟不上,店里的服务也就跟不上。听说有两家店里的菜不新鲜,剩的菜第二天还接着卖,肉也不新鲜。 下午去买菜的人还发现,菜架上的菜都打蔫,店家就往菜叶上撒水,整得店里到处都是水渍。 客人上店里买菜,就是觉得卫生干净。现在店里整得跟菜市一样,苍蝇蚊子到处飞,谁还上店里买菜? 谢老头还很得意,还跟他家老仆说他早就说了那几家店做不长久。在旺市开铺,铺子租金又那么贵,没点别的手段怎么支撑。 铺子的东家最喜欢别人租铺能长长久久,谁愿意三不五时就换个店家?一换铺子就要空置,就要另找人,还要另付一笔中人钱。 就很烦。 所以还是他明智,早早看中这娘子是个做生意的料,肯不收租子让她先开店。 看看,他不仅拿到了租子,还多拿了利钱。又结下人情,每天都有便宜且新鲜的果蔬吃,买熟肉还比别人便宜。 苏娘子还帮着挖了地窖,肯定会长久地租下去,长久地租下去,他就有长久的租子拿。就算不租,他家铺子带地窖又能比别人多租几两月钱。 想想就觉得美。 咦,祈佑又去哪了?又找双胞胎玩去了?这孩子心是不是野了?原来板正装小大人,成天不出门,现在一天都见不到人。 谢老头又想了想孙子以前的模样,再想想他现在的模样……晃了晃脑袋,算了,就这样吧,还是现在这样活泼有生气。 ------------ 第九十二章 惊闻 又过了一个月,一家菜铺熬不过关门了。还有两家关了旺街的铺子,把铺子开到了镇民集中住宅区。只剩她二姑一家还在旺铺坚守着。 二姑家菜铺隔壁就是她自家的油铺,到她家买油的客人还是会上她家菜铺转上一圈的。 而改开在住户区的两家,苏青媖去看了,倒也有一些生意。 菜铺的生意本就是小本经营,大钱赚不到,小钱还是有一些的,光卖菜赚不到钱,还是要肉蛋果子搭着卖,一天一二两银子的赚头还是有的。 苏青媖店里的蔬菜这一项堪堪打平,不亏也没赚几个。蛋类利润也薄,最主要是靠肉摊,生熟肉。泡菜酱菜咸菜也有一些生意,最大的进项还是水果。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她每月出给许少严的货才是她收入的最大来源。 苏大虎、苏父和周大姜三人往远的地方收回了不少山珍,她带着周婆婆等人制成了干菜,菌干价格卖得很是不错。 这些她捂得死紧,不往店里卖,也半点不往平川县和广宁府卖,时下大家的模仿能力太强,她还不能让人学了去。 对于有些叶菜不能制成干菜菜干的,她就卖给系统,换了一些有助于胎儿生长发育的药吃了。而卖相不好的,蔬菜和水果,都填自家嘴里了,或是给制成果酱果脯了,青杨青杏和丫丫最喜欢吃,把果脯当零食吃,把果酱兑水喝,吃东西也爱蘸一蘸。 所以店里的剩果剩菜半点不浪费。 至于许少严过户给她的庄子,她挺个大肚子不好出门。让苏父去看了,只说是别人托给她照料的。她那老实爹半点没问,一个人在庄上住了大半个月,指挥着佃户和庄仆把地翻了一遍,种上了冬菜冬小麦才回来。 让苏青媖半点心都没操上。 日子就这样滑进了冬天。 苏青媖挺个大肚子,裹着越发像个熊,动作笨拙,前店都去得少了,就在后院和周婆婆制作菜干果干。 大家不让她往前店去,就怕她不小心滑倒了。而在后院,周婆婆等人也没让她动手,她多是坐着看,偶尔指点一二。 这一天,苏青媖见小青杏抱着丫丫在后院,大白天的,甚是难得。往常两个小东西一大早就去扬威武馆,到日落才回。今天竟然没出门? 两个小东西相依偎坐在板凳上,都有些蔫蔫的。苏青媖就过去逗她们说话,这才知道马师娘病了。 “啊?怎么就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入冬,师娘的身子就不好了,老是咳嗽。今天小豆子哥哥过来说让我们不要过去,师娘怕我们过了病气。” 老是咳嗽吗? “请大夫看了吗?” “请了,马师父从县里和广宁府都请了大夫来看,都没好。” “怎么没跟姐姐说,姐姐也好去看看她。” “师娘不让说。说姐姐有身子了,不想让姐姐操心。” 苏青媖听完有些难过。那是个美丽善良隐忍的女人,生活磨历了她,后半生就该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 苏青媖低头见丫丫正仰着头看她,笑了笑,在她头上抚了一把:“丫丫也想马师娘了吗?” 小东西很是认真地点头:“想。去看。”手指着外面。 “好,过两日姨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果子,吃。”说完挣扎着从小青杏的怀里离开,蹬蹬蹬就往前店跑。 小青杏忙起身追去。苏青媖笑了笑,小东西定是去前店拿水果去了,要藏起来给马师娘带去。 小孩子最懂善恶,谁对她好最记得。 过了两日,苏青媖带着熬好的秋梨膏和苏青柳青杏丫丫去了扬威武馆。 去的时候才发现,短短一段时日不见,马师娘已是面如枯稿,素颜躺在床上,见她们来了,自己都起不来身,要靠马师父搀扶。 马师父不错眼地盯着她,眼里有浓浓的哀伤。 马师娘只远远地看了青杏和丫丫一眼,便让她们出去了,马师父朝苏青媖点了点头也出去了。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见他消瘦很多,眼眶都凹陷进去了,整个人越发严峻,让人望而生畏。 “还要劳你挺着身子来看我……” 听着她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话,精神气明显不济的样子,苏青柳眼眶立刻就红了。 苏青媖心里也不好受,走过去,挨着床边坐着下来。拉着她的手按抚地拍了拍,没有摸到肉,骨节分明,苍白纤细。 “我早该来的。你让孩子们瞒着我。乡下农妇临盆前还在地里干活呢,镇子才多大,怎么就不让我来了?” “怕给你过了病气。肚子的孩子最是娇弱……” 苏青媖见她看她的肚子一脸艳羡,抬手想往她肚子上摸,临到肚腹前又缩了回去,便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肚里的孩子可能感受到一个女人轻柔的抚摸,很是配合地动了动。 “呀,他动了!他跟我打招呼呢。” “是啊,这么温柔美丽的师奶,孩子等不及想出来见你呢。” 马师娘脸上焕发出一丝神采,又摸了几下,见孩子不再动弹了,才怏怏地缩回手去,眼睛还盯着,让苏青媖见了难过不已。 “师娘你可得好好养病,入了春他就出来了。到时候让他陪着你,你要是喜欢啊,送你都行。” 马师娘笑了起来。刚笑两声又猛得咳了起来…… 苏青柳忙大步走过去拍抚着她的后背,苏青媖也帮着顺她的胸口。外面伺候的崔玉英立刻端了一碗药汁进来,伺候着她把药汁喝了下去。 很浓的药草味,苏青媖闻着都有点不适犯呕,马师娘却眼都不眨,一气喝完了。 “真苦啊。我都说不用喝了,他非让我喝。苦得我胆汁都差点呕出来,吃什么都是一副苦药味。” 苏青媖接过帕子帮她拭了拭嘴角,看她含了崔玉英喂过去的糖豆,安慰道:“先苦后甜,慢慢养着就好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都寻了来做给你吃。” “那可好。就怕吃不到了。”睛睛里慢慢失了神彩。 ------------ 第九十三章 运道 “呸呸,一定能吃到的,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和妹妹都为你寻了来。”苏青柳上前安抚道。 “是啊,马师娘,你可要好好养病啊,你看看马师父,刚才我看了他一眼,他整个人好像精气神都被人抽走了,你忍心看他为你日夜悬心啊。” 苏青媖接口道,希望能唤醒她的一些生存意志。 说到马师父,马师娘忽然落泪了。 病中的美人落起泪来,像朵忽然遭到霜打的兰花,格外惹人怜。 “我怕是要辜负他了。他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带着我躲到这个小镇,甘心过着平淡的生活……我看着他失去了往日的神彩,我心里痛啊。我对不住他,让他陪着我躲在这里,过这样平庸的生活……”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急咳。守在门口的马师父大步窜了进来。 苏青媖急忙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马师父坐在床沿,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往她的背上给她顺着气,助她平咳:“丽娘,你没有对不住我,这几年在枫亭镇跟你过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快活的日子,我心甘情愿……” 看着两个人在床上相依,说着夫妻间的情话,苏青媖拉着苏青柳出了房间。 见门口崔玉英在啜泣,又拉着她走开了些。 “你们多来陪陪她吧,带着孩子来,她太苦了,太苦了……”崔玉英以帕掩面,哭得眼睛通红。 苏青媖安抚她:“放心,我会的。需要我做什么,你都告诉我。” 说了一会话,苏青媖姐妹俩心里都不好受。见等不到马师父出来,苏青媖和苏青柳只好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自那天起,苏青媖几乎每天都去陪她说说话,两个孩子也都带去,有时候私塾休沐,青杨和祈佑也会过去,马师娘看到几个孩子,精神果真好了很多,虽不让孩子们靠近,但会远远地与他们说几句话。 见丫丫一直想往她那里扑,笑得格外温柔。 有时候天气晴好,马师父也会把她抱到院里坐坐,苏青媖就陪着她边晒太阳边说话。她就会摸着苏青媖的肚子,跟肚子里的孩子说着她几个儿子小时候的趣事。 有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动一动,她就会很开心。越发爱对着苏青媖的肚子说她孩子们以前的事,柔声细语地说着那些过往…… 眼睛里都是怀念,含着水意,又隐忍着,没有掉下来。 苏青媖不知道他几个儿子怎么忽然都没了,而她和马师父为什么又忽然到了枫亭镇,她不说,苏青媖也没问。 只陪她说话。 见她喜欢回忆孩子小时候的事,就经常引着她说,果然这时候她是最开心的,咳嗽都少了,连着讲孩子的事,能一气讲好久,半点不觉得倦。 苏青媖从她话语里听出一个母亲对逝去儿子的想念,那样的浓烈,让闻着哀伤。 因着马师娘的病,苏青媖很多事都没了心思做,有时候身子不便,也都歇在了店里。 店里有苏父苏青柳等人,她有什么事,叫个人也方便。而在吕家,她住的房间离吕生财吴氏他们离得有些远,叫唤他们都不一定听得见。苏青媖便歇在店里多。 直到有一天,周婶来店的时候,她才知道吴氏对她非常不满。 在家里念叨了她很多话。说吕玉珠说亲不顺,苏青媖半点忙都不帮。还说她住在店里,店里还有外男,跟苏大虎走那么近,是不是等吕博承不好了,两个人好凑一家。 苏青媖听了半点没放在心上,但苏父听了气得不行。 而苏大虎沉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搬了出去,在镇上租了个小院。他不想走的,就想每天就近地看看她,但他不想别人说她,说她他会难过。 苏青媖有些无奈,见劝不动他,只好让他搬了出去。 自开铺以来,他也赚了一些,身上应该攒了些银子。平时闲瑕时还在店里帮忙,却从不要苏青媖给的工钱。搬出去住还要另付租钱。苏青媖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从此越发不爱回吕家。 临近过年前,吕生财见她好久没回,过来找了她。 见她肚子越发大了,还很是高兴。他要当爷爷了,儿子有后了。吕生财很是高兴地叮嘱了她好些。 苏青媖都恭敬地听了。 这个公爹眼里还有他那个大儿子,那她就愿意把他当长辈奉养。当初开店他还给了十两银子,让她有钱收货。苏青媖记着他的情。 吕生财说吕博祖要订亲了,他亲自过来把消息告诉她这个长嫂。 对方是平川县里的,比吕家门户要高,书香家的小姐。 听说是吕博祖到县里参加诗会认识的,对方家里还有族学,说两人订亲后,过了年,吕博祖就上对方族学里念书了,好备战明年二月四月的童生试。 吕生财说着这些的时候脸上都是笑。幻想着二儿子鲤鱼跃龙门,改门换户。 苏青媖有些惊讶吕博祖的运道,考了两三回童生试都没有通过,现在看来,当了高门女婿,岳家若倾全力去培养,说不定吕家真有可能改换门庭了。 吕生财满脸堆笑,与苏父侃侃而谈,脸上焕发着神彩,听着苏父的附合和夸耀,心里更是高兴,笑声不断。 苏青媖也恭敬地陪坐在旁。 听他说过几天就要上县里去下订,她这个挺着大肚子的长嫂怕是去不了了。吕生财也不要求她跟着去,只让她好好将养身子。 吕生财走时,苏青媖给了二十两银子,说是做大哥大嫂的一份心意。 吕生财笑着接了过去,对于她的懂事很是高兴。还跟苏父约着下次一起喝酒。 吕生财走后,苏父连声感慨:“真想不到女婿这个弟弟还有这个运道,攀上了高门大户,这下子前程有望了。女婿说不定也能借点光。” 能借什么光?吴氏和吕博祖不打压他就罢了。还借光。 苏青媖仿佛能预见,吕博祖有了功名,一定会力主分家的。要是博承有了什么事,他就得负责养长嫂侄儿侄女一辈子了,他能愿意? 现在不分,只不过怕来年再征兵,兵丁名额落到他头上罢上。毕竟家里三个男丁。 ------------ 第九十四章 年节 临近年节,镇上各铺子的生意肉眼可见好了许多。 街上人潮汹涌,都是来镇上备年货的人。一年辛苦,到年头了,有钱没钱总要给家里备点年货,添点年味。 苏青媖店里也是人流量倍增。熟肉生意供不应求,平时大家都舍不得买,肉也都是少量地切着买,这时候都是整只整只地买。 水果更是刚添上架就卖光,都来不及补货。刚从后院地窖里搬出来,还不等摆上架子,就遭人哄抢。 冬日寒风凛冽,只有苏青媖的铺子里还有新鲜的水果卖,品种还很多,半点不见打蔫,模样就跟新鲜刚从树上摘下的无二。哪怕她限量卖,每日架上的水果也是卖个净光。 让她凭着水果一项狠赚了一笔。 大伙们干劲十足。想着苏青媖许诺的年前关铺前会有一笔丰厚的奖赏,人人争抢着活干。 年前,吕小叔送最后一批菜蔬过来,苏青媖让苏父请他去饭馆好生吃了一顿,也叫了吕生财坐陪。 因着吕博祥念书的事情,最后因吴氏的原因没成,吕生财颇觉得对不住弟弟一家。一开始本就是他应承下来的。好在吕小叔没有放在心上。 自家情况自家心里有数。留在乡下的两房人就没有人读书的,他本也没寄予什么期望,就当吕生财说的是玩笑话。吕小婶每回念叨,他还帮吕生财说好话,说他要养一个家不容易。 吕小叔临走时,苏青媖让他把她给吕家大大小小准备的过年礼物带了回去,还备了吕博承爷奶的过年银。 长孙成家了,俸养老人也是应当应份,虽然他不在,但她身为他的妻子,这份责任得替他担了。更何况她今年身子重了,没法回去,新婚头年不能回家祭祖,礼物特意备得重了两分。 吕小叔推辞了一番也就接受了。 吕生财没想到苏青媖做得这么周到,见他什么都没有准备,有些手脚无措。掏了钱让吕小叔去准备年货,说礼物过年再带回去。 送走吕小叔,苏父回来把事情跟苏青媖说了,苏青媖没在意。吴氏怎么做是她的事,她一个做儿媳的不能去置喙。她做得问心无愧就行。 事实上吕生财确实有生吴氏的气,怪她还没苏青媖这个孙媳想得周到。把吴氏气得不行。 “她问都不问过我一声,都不跟我商量一声,私自就做了决定。万一我准备的跟她的重了呢?” “什么重了?你有准备?” 吴氏一股闷气上不来:“我是婆婆,我哪哪不忙?她既然想到了,不能回家提醒我一声?要让我这个做婆婆的去迁就她?她在你兄弟家人面前得了好,倒显得我抠门小气了!她是故意的吧?” 你一个做儿媳的半点准备都没有,想都没想,还要人提醒? 吕生财憋着气,刚想给苏青媖辩解几句,就被吴氏打断了:“再说,博祖下了聘,家财都空了大半,明年还要成亲花费,还有明年他还要考学,要继续念书,还有博宗,哪里都需要钱,我俭省些倒还有错了?我为这个家呕心沥血的,还不如她了?” 吕生财噎了噎。 头一次思考让儿子攀个门户高的是不是不太妥当?找个门户小的,哪怕门当户对的,自家也不会伤筋动骨。 明年如果博祖考得好,到女方族学里念书,不还要各处打点?哪能让女方看轻了。到时又是一笔。 光想想,吕生财就觉得头疼。 “我当初就说聘银没必要下太多,咱家什么情况对方还不清楚?干嘛打肿脸充胖子!” “哦,你现在倒怪上我了?当初我到处寻找合适的聘礼时,你不也默不吭声?要不是我儿随了我,长了一副俊俏的脸,你以为人家能看中他?聘礼不重一点,人家能倾全力培养你儿子?还改换门庭,你做梦呢。” 一听到改换门庭,吕生财就蔫了。 他一个小商户被欺压多年,太想改门换户了。 “好在你前几年就把店过到我名下,那天亲家特意问起,就怕博祖做为商户考不了学。可见读书人家是多看不上从商的。” 吕生财哼了声:“你以为那些大家仕族里从商的就少了?要不从商,哪里的银钱供他们花用。” 吴氏没跟他争辩。想着家里多年攒的钱,一遭儿子定亲就少了大半,就肉痛得厉害。想着这几日见到苏青媖的铺子人来人往,红红火火的模样,就抓心挠肝的。 因为店里除了苏父和青杨青杏,其他人都没有要着急回家过年。周婆婆就在镇上,苏大虎光棍一条,苏青柳打算除夕前一天才回村里。所以周遭店铺都关店了,苏青媖的铺子还开着。 开到二十六那天,才让苏父带着双胞胎回了桥头村,而其他人还继续工作。 苏父回去时,苏青媖也给娘家人备了过年礼。她今年是哪都去不了,初二迎婿日,她也是回不去的,节礼就提前备好让苏父带回去了。 青扬青杏舍不得走,拉着她不肯放。自青杨私塾放了假,双胞胎就跟谢祈佑在镇上疯玩了好几天,热热闹闹地过足了瘾。听说两人要回乡过年,谢祈佑还眼泪汪汪拉着二人的手舍不得他们走。 跟苏青媖一开始看到的装小大人的谢祈佑全然不同,让她大呼惊奇。最后双胞胎还是三步一回头地跟着苏父回去了。 苏父走后,铺子又开了两天。镇上的百姓也是要吃喝的,虽然大多人在家里囤了菜蔬,但苏青媖的店还是开到了二十八这天才放了假。 给大伙发了厚厚的红包,又送了过年的年货,周婆婆祖孙这才高高兴兴地被周婶子接回去了。 次日苏青媖和青柳带着丫丫去看了马师娘,才让苏大虎用牛车送了她母女二人回去了。 虽然姐夫不在,家又分了,但崔家爷奶还在,做为孙媳还是要回夫家过年的。 这半年来,崔家有崔老头压着,没人来镇里打扰苏青柳母女,让她过得很是舒心。每月的月银也都会托人带回去,这到过年了,也准备了大包小包回去,任谁都说不出二话。 苏大虎送完苏青柳,又帮着苏青媖关了铺子,才回了桥头村。 ------------ 第九十五章 充做家用 除夕前一天,苏青媖回到吕家。 吃过中饭,吴氏当着一家人的面把苏青媖叫住了,问她今年铺子的收益情况。 “还行,扣除人工及铺子的租金,还能剩下些许。”苏青媖摸着又大了不少的肚子淡淡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刚做了生意,能有盈利就很是不错了。多少人做了生意多年,还是亏的。”吕生财很是高兴,抿了一口茶,心情很好。 吴氏往苏青媖的肚子上看了一眼,悠悠说道:“你这过了年也快生了,身子重了去铺子怕是有闪失,到时我就辛苦点带着你妹子去帮帮你,正好让你歇着养身子。你那店里也有几个人工,不怕手忙脚乱。到时我不会的,也能问问你,你再指点指点,你且不必忧心。” 吴氏一副为苏青媖打算的样子。 “啊?你去帮博承家的看店?”吕生财有些意外。 吴氏嗔怪地看了吕生财一眼:“你这做公爹的,马上就要当爷爷的人了,还是只惦记着你那小小的杂货铺。你看博承家的肚子都多大了,路都走不了几步,家都走不回,你还能放心让她看店?这镇上不止她一家店呢,你莫不是想看她亏本了?” 吕生财往苏青媖肚子上扫了一眼,摸了摸胡子,觉得吴氏说得在理。 这是博承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孙子,万一博承有个什么,这孩子将是博承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可不容有失。 正想点头,就见苏青媖淡淡地往他脸上扫了过来,道:“有劳爹娘费心了,我这要到三月才生呢。我乡下来的,也没那么金贵,我娘她生我们几个,临产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呢,我多活动活动挺好的,到时生的时候才不艰难。” 话刚落,就听到吕玉珠叽笑道:“不识好歹!” 吕博祖也神情冷漠地看着她。 苏青媖只淡淡地扫了他二人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吕生财喝斥了吕玉珠一句:“怎么跟你嫂子说话的?” 转头对苏青媖说道:“你有主意就好。到时候让你姐姐多帮帮你,有困难随时跟爹说,爹帮你。咱家在镇上十来年,爹在镇上还是有些人脉的。” 苏青媖朝他道谢:“谢谢爹,如果我有处理不了的,就找爹帮忙。” “哎,好好,你尽管找爹。” 吴氏横了吕生财一眼,气他站在苏氏那边。 如果吕生财帮她说话,以长辈的身份圧她,为了吕家血脉,只要苏氏还想做吕家的人,为了吕博承这条血脉,她都会把铺子让出来。 到时候她接管了铺子接,明年给博祖考学,准备成亲的银子就都有了。 到时候,她娘家人都说不了什么。毕竟血脉子嗣最重要。 苏氏咬了咬牙,又说道:“现在还没分家,按理是不能有私产的。你赚的钱还是要归到家里,做为家用的。明年你兄弟要考学要成亲,博宗要念书,一大家子处处都需要用钱,你们是家里的长子长媳,将来这个家还是要交到你们手里,养家自然也是你们的责任。” 苏青媖静静地听完,她很久之前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出。 铺子经营得不好,吴氏会笑话,会逼她关掉,让她安分地守在家里伺候她。铺子经营得好,赚得钱吴氏会眼红。 她三个儿女要念书要嫁娶,一文钱看得跟铜锣那么大,总会想方设法从她手里抠钱的。 苏青媖还在想着怎么回复吴氏,吕生财就说话了:“哪里用着她来养家了?杂货铺挣的钱不够你用了?博祖下定,她做为长嫂已经给了二十两了,她那个铺子一月能有几个赚头?” 吴氏心里不屑。一下子拿出二十两,她手里能没个百八十两? 她今天给了周婶一两赏钱,周婶都不像往年那样高兴。很显然苏氏给她婆婆和女儿的比她还要多,那对婆孙一定是从店里赚到了比她还多的工钱,她才不把一两银子放在眼里了。 吴氏不甘心被苏氏比下去,每天晚上都在算计着苏氏手里有多少银钱。 让她一个乡下嫁过来的,丈夫不知生死且快无依无靠了的小媳妇,手里捏着大把的银钱,怕不是要上天!眼里更没有她这个婆婆了。 “你看外面不分家的,哪个小辈手里有私产?手里捏着钱的?再说博承都成家了,养家难道没有他一份责任?” 吕生财眉头皱了皱:“博承现在还不知在哪,有没有病痛受没受伤,他顶了家里的名额征战在外,吃不好睡不好,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你还想要他养家?说出来,别人怕不是指着我鼻头骂!而且我说过了,博承家的开铺子算做她的嫁妆,不充做家用。以后让她拿家用的事也不要说了!” 吕生财一捶定音。 吴氏哑了。 吕生财平时不太管事,家里都由吴氏说了算,但关键时刻他还是能压制住吴氏的。 苏青媖听完心里定了定,垂着眉眼,道:“博承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我总要为孩子打算打算……” 吕生财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有我这个祖父在,就会有孩子的一份吃喝,你无须担忧,只管好生把孩子生下来。” 苏青媖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又道:“做为长嫂,博承不在,我为家里出点力也是应该,今年得爹照看,铺子才能余下些银子。我给爹娘和弟妹都准备了过年的礼物,后天早上拿给你们。” 吕博宗咧着嘴朝苏青媖欢快道:“谢谢嫂子!”有礼物收他最开心。 吕玉珠朝他翻了个白眼。 苏青媖告辞回了房。 走在吕家不大的院子里,此时寒冬,风刮得脸生疼,院子里不见半点绿意,显得有些荒凉。没半点热意,像苏青媖此刻的心境。 回了房间,她拿起吕博承的几件衣物翻了翻,自他一走,半年了,他的镜像渐渐模糊。要过年了,今年他把她一个人留在吕家,少了他,她没觉得有半点过年的喜庆样。 但她还有好吃好喝,有软床软枕,却不知此时他在哪里,可有口热饭吃?过年了,应该不会打仗的吧?还活着的吧? 苏青媖来回摸着那几件衣物,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 第九十六章 女儿也不错 次日是除夕,一大早吃过早饭,吕生财交待了苏青媖几句,就带着吴氏等人回上河村过年了。即便吕玉珠再怎么不愿意,也被吕生财喝斥着走了。 那哀怨的眼神让吴氏瞧着挺不落忍的,要不是吕生财压着,都想让她留在镇上了。 吕生财等人走后,宅子一下子显得空荡荡了许多。天气太冷,苏青媖也没在外多呆,窝在屋里,笨手笨脚地做孩子的衣服。 缝缝补补她还能勉强凑合,但裁剪绣花什么的,她就是个废。她不过就是准备些尿布,包被,围兜等物,衣裳等物到时候还得请人来做。 埋头准备这些东西,时间过得也快,很快就到了中午,周婶来给她送饭。她吃过饭睡了一觉,醒了后,就起身去了扬威武馆。 一路上,各铺子宅子门上都挂着红灯笼,表示喜庆。只有扬威武馆看着冷冷清清的,没半点喜气。 大门也关着。苏青媖拍了半天门,小豆子才跑来开门。看到苏青媖,小豆子还挺高兴,接了苏青媖带过来的东西,就把她往内院领。 “嫂子,你怎么跑来了?不跟家里过年?” “不欢迎啊?” “怎么会。是想不到。” “家里人都到乡下去了,我身子不方便就留在了镇上。” “哦,那等会你别走,跟我们一起吃团圆饭吧。” “你能做主?”苏青媖开着玩笑。 “能的能的。就添一副碗筷的事。而且师父师娘看到你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武馆里,有家人的都回家过年了,只有那些无家可归的徒弟们留在了武馆里。 苏青媖到的时候,看到马师娘抱着手炉坐在桌子前,歪着头一脸闲适地看着崔玉英做刺绣,马师父则坐在她旁边,神情安然地捧着一本书在看。一副时光幽静美好的样子。 让人不忍打扰。 “青媖来了,快进来,那么冷,怎么在门口站着吹风。”马师娘高兴地招呼她。 崔玉英急忙起身过来扶:“天冷路滑,怎么一个人就过来了,有个闪失怎么办?” “没事的,我走得慢。” “快快,拿着这个手炉捂捂手,可别冻坏了,孩子还跟着遭罪。”马师娘把手炉塞了过来。 苏青媖推回给她,并给她拢了拢袖筒:“我没事,体热,走过来半点没觉得冷。” 马师父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站在门口的小豆子吩咐道:“去吩咐厨房,准备苏娘子的伙食。” “哎。”小豆子应声而去。 “我不请自来,过来蹭顿团圆饭,不会打扰吧?” 苏青媖边说着边打量马师娘的神色,见她虽然依旧瘦削,但苍白的脸上今天用了粉色的腮红薄薄扑了一层盖住了,病容并不是很明显。 “不会不会,你能来我们高兴呢。”马师娘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冲她微笑。 苏青媖却莫名觉得有些伤感,这么好的一个女子,老天还是辜负了她。 马师父又搬来一张软榻,苏青媖和马师娘歪了上去,崔玉英给她们都盖了毛毯,又给苏青媖也抱过来一个手炉,苏青媖便和马师娘歪在一处说话。 崔玉英坐在榻尾做着刺绣,偶尔应和一两句。 苏青媖听着马师娘柔声细语地回忆着过往,从中拼凑她以前高门大户的贵妇生活,高贵,端庄,一家之母,几个儿子承欢膝下,她来往贵妇间,给儿子们挑选着合适的成亲对象…… 苏青媖自怀孕以来特别嗜睡,但她听着马师娘和风细雨般让人酥掉耳朵的声音都没有睡着,马师娘却说着说着就兀自睡着了。 马师父进来把她抱进了房间,直到苏青媖走时她都没有再醒来。 苏青媖在扬威武馆跟马师父崔玉英及一众弟子吃了一顿团圆饭,因为马师娘没在场,大伙吃得有些压抑,一众弟子连玩笑话都不敢开。 小豆子和另一弟子送苏青媖回去,回去时,崔玉英送她到门口,跟她说着抱歉的话,眼睛里含着泪。苏青媖也是不好受。 她回到吕家,拒绝了周婶的陪夜,一个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下。 脑子里翻来覆去,一会是不知生死的吕博承,一会是精神不济、强颜欢笑的马师娘。 次日她睡到午时才起,醒来时,才发现小豆子在门口蹲着已等待了多时。 马师娘特地让他过来说声抱歉,昨天没陪她吃团圆饭,特意挑了新年的贺礼让小豆子带来送她。马师父也带话让她要是没事就过去陪马师娘说说话一起吃饭。 “嫂子,去吧,师娘是个容易心里装着事的人,她昨天没陪你用饭,心里过意不去,你今天过去陪她吃午饭,再陪她说说话,你过去她很开心的。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在家。” “好,那你等我收拾一下。” 苏青媖收拾了一番,又跟着小豆子去了扬威武馆。小豆子还得了她的话,跑去周家让周婶不用给她送饭。 初一这一整天,苏青媖都在扬威武馆陪着马师娘。她睡着的时候,苏青媖也跟着休息,她醒了就陪她说话。大多数是马师娘说,她听。 马师娘很喜欢她肚里的孩子,两个人歪在一起,她的手就没离开过苏青媖的肚子。每每孩子有胎动,她都会很开心,笑得一脸慈祥。 晚饭时,马师娘没有睡过去,和苏青媖在她卧室的外厅里用了饭。 用完饭,苏青媖又陪了她一会,等她精神不济了才起身告辞。 临走时,马师娘让小豆子抱了好几匹细棉布送给她。说是让她带回去给孩子做衣裳。苏青媖却不过,只好收着了。 次日大年初二,苏青媖没有出门。日落之前,苏青柳回了镇上,并从她夫家和桥头村都带了好些土产给苏青媖。 丫丫见着她,高兴地直蹦:“姨,姨。” “丫丫想姨了是不是?” “想姨。” 苏青媖高兴地抱着她亲了又亲。这半年来,丫丫被养得白胖可爱,路走得稳当了,嘴皮子也利索了,也能说上短句了。 “她回村里,她祖祖都不敢认她了,说她大变样。老两口每天都争着抱她到村里溜达,逢人就夸她的小曾孙白胖可爱。” “我们丫丫这么惹人疼啊。”小东西听懂了人家夸她,骄傲地朝她仰着小脸。 苏青媖看她倚在她的腿上,抱着她递过去的一块果脯小口小口地啃着,可可爱爱的样子,觉得肚子里若是个女儿也不错。 粉粉嫩嫩的,长大了会疼人。 ------------ 第九十七章 还记得他吗 初二这一晚,苏青柳留在吕宅陪她。 姐妹俩和丫丫躺在一张床上,说了一夜的话。说铺子的事,说马师娘,也说各自不知生死的夫婿。 “妹夫都去了半年了,你有没有想他?” “想的吧。夫妻一场,希望他能活着。哪怕断手断腿,身体残缺了,也还是希望他能活着。” “是啊,活着总比死了好。妹夫还有一点身手,会两手功夫,可丫丫他爹,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什么都没有……都快三年了,不知他是死是活……” 苏青媖听完沉默了。 战场上历来残酷,冷兵器时代都是拼的人海战术,填的都是人头,每一场胜仗背后,都是无数的枯骨堆起来的。 “姐,你还记得姐夫吗?” “怎么不记得。你姐夫虽然木讷,但人很好,在家里很护着我。他叔婶不待见他,他就经常跟我说只有我跟他才是一家人,我们俩要一起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叔婶骂我,他也都是护着我……丫丫还没生他就走了,不知道将来他们父女俩能不能见上面。” “你觉得能就一定能。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姐,只要你坚信,姐夫就一定能回来。”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苏青柳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黑暗里重重点头。 次日,等丫丫醒后,姐妹俩又带着丫丫去了扬威武馆。 马师娘见到丫丫很是高兴。陪着丫丫玩了好久,还亲自给她喂饭,一举手一抬足,尽显温柔宠溺,不明情况的见着了,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对母女。 下午,苏大虎也回了镇上,给苏青媖带了两大笼的老母鸡。 三个人在铺子里坐着聊了会,苏青柳就送她回了吕宅。吕生财一家子回来了,苏青柳带着丫丫睡到了铺子里。 “你爷奶一个劲地夸你呢,说你懂事。” 吕生财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边看着吴氏收拾着从家里带来的土产,一边笑意盈盈地与苏青媖说着话。 “家里没什么事吧?爷奶身体可好?” “好着呢,他们身子康健,让你不用操心。你爷奶过年穿着你让人做的衣裳,逢人就夸新娶的孙媳懂事,村里好多人都夸赞你呢,说你去年收了他们的果蔬,鸡蛋,鸡鸭等物,每家都比往年富裕了不少,我走时,他们都塞了好些土产让带回来给你。” “乡亲们也太客气了,都是互惠互利的事。” “可不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得了你多大的恩情。”吕玉珠吊着一张脸,撇着嘴说道。 苏青媖听了撇了她一眼,一进来就看到她一脸的不高兴,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过年在老家遭了多大的罪。 “吕玉珠,你是学不会说话还是怎样?跟自家人用这种口气说话?你都多大的人,今年十六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谁家敢上门说亲?” 吕生财眉头皱得死紧。 苏青媖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半点不放在心上。 很久之前,她就不奢望在吴氏这几个子女那里得到做为长嫂的尊敬了。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他,能避就避,避不开就当他在放气。 吕玉珠还是很怵吕生财的,见吕生财喝斥,忙转身朝吴氏说道:“娘,你快去烧水,我想洗个澡,一会还要去找月如玩呢。” 说着拉过袖子就嗅了嗅,一脸嫌弃。 吕生财眉头皱得能夹得死苍蝇:“吕玉珠,回趟老家,还委屈你了?你的根在那!将来你的老父亲也要埋骨在那里!你是不是也嫌弃得不打算去给我烧纸了?” 吕玉珠嘴张了张,又抿住了。 吴氏瞪了他一眼:“大过年的,你跟孩子计较什么。她睡惯了她的床,抱怨一声怎么了?家里做的菜不合她的口味,她还提都不能提了?” “家里为了我们回去,也是顿顿有鱼有肉,菜码了一桌,怎么就吃不下了?”吕生财被吴氏激起火气,眼看着就要起身拍桌了。 吴氏忙给吕玉珠使了眼色,她得了暗示,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把吕生财气得不轻:“你看看她这副样子,哪个媒人敢上门说亲!” “北街那个一年到头饭都不上的麻子脸都能说上亲,玉珠还嫁不出去了?将来博祖有了功名,多的是人上门来求娶。”吴氏半点不担忧吕玉珠的婚事。 自吕博祖说了一门高亲,吴氏腰板就挺起来了,窜门次数都多了,头抬得高高的,美滋滋地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吕生财气得拂袖。吕博祖吕博宗也跟着跑了,苏青媖则被吴氏叫住,抱着乡下的土产到厨房归置。 又被吴氏吩咐着给吕玉珠烧了热水。 初四,苏青媖没有出门,苏大虎跑了乡下,苏青柳则在铺子里收拾。 初五,迎过财神,在铺子门口放了一挂鞭炮,苏青媖的便民小铺就开门营业了。 周婆婆祖孙也早早到了店里,帮着往架上码果蔬,肉禽蛋类。 今天客流量不大,都是镇上的居民,虽然人少,但因为三家店只苏青媖的店开了门,所以生意还算不错。 谢老头一早就带着老仆和谢祈佑过来,双方互相道着新年的问候。谢老头照旧打趣了苏青媖一番,嘴里嫌弃店里人少,让她好好干,别交不起他的租金。 谢祈佑逗着丫丫玩了一会,见青杏青杨没回来,也很快没了兴趣,祖孙俩跟着选好菜蔬的老仆又一同回去了。 因为还在正月里,生意都只来自镇上,需求不大,店里人不多,苏父直到过了元宵,私塾开课了,才带着青杨青杏来了镇上。 两个小东西一回了镇上,跟丫丫一样高兴地直蹦,拉着苏青媖不肯放,不过才分别半个月,就像好久没见一样。 两个小东西在乡下怕挨骂,大房又是一家老实人,全部都是收着性子过日子,两个小东西只有到了镇上,才有了孩子的活泼样。 苏父开始往乡下跑。青杨开始早出晚归上学,青杏则带着丫丫,跟着在店里帮些小忙。等每天下学时,青杏就跑到私塾门口等两位哥哥,三个人凑在一起疯玩,直到日落才各自归家。 不上私塾的日子,三个人就带着丫丫上扬威武馆去陪马师娘,在武馆里看一众弟子练武。 日子就这样滑了过去,直到正月快过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 第九十八章 伊人远逝 在一个飘着细雪的寒夜,马师娘就那样睡了过去,再没能醒来。 苏青媖收到消息的时候,已过了午时,还以为听错了。也没带几个孩子,和苏青柳匆匆忙忙赶去扬威武馆。 等她到时,就见从大门口到院里已是一片素缟,满院的白,跟雪色融为一体。轻风拂动起满院的白布,好像伊人在做着哀伤的告别。 苏青媖脚软得差点站不住,撑着苏青柳才踉跄着到了灵堂。 灵堂正中已摆上一口黑漆楠木棺材,灵牌前烧着三支香。马师父一脸冷肃哀伤跪在那里,只顾埋头往火盆里扔纸,周遭的一切似乎并不在他的眼里心里,机械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崔玉英做为家属哭着道谢,一弟子红着眼眶递给苏青媖姐妹俩几支香。 苏青媖愣愣地接了过来,定定地看着灵牌上“爱妻马沈氏丽娘之灵位”几个字,泪滚了下来。 音容笑貌言尤在耳,伊人却已远逝。 马师父马师娘并不是本地人,并没亲眷,只有一些学徒带着家人来吊唁。 这一切都是崔玉英在打理,而马师父如果不是还往火盆里烧纸,会让人以为他入定了,整个人瞧着像是被抽走灵魂的样子。 青杨下学时,苏青柳又带了几个孩子一起过来吊唁,几个孩子看到素日疼爱他们的师娘不在了,都哭成了泪人。连小小的丫丫都知道她不在了,就是不会回来了,哭得直打嗝。 谢老头也带着谢祈佑过来添了香。苏父等人及武馆周围的一些邻居也有来。 苏青媖一直呆在武馆里,帮着众弟子一些小忙,直到日落才离开。 夜里辗转反侧,每想起马师娘一回就落一回泪,那么温柔和善的女子,没有得到老天的厚爱,早早地抛下马师父独自离去。 苏青媖顾不上店里的生意,每天都去扬威武馆。直到过了头七,第八天,马师父领着一众弟子把马师娘葬在一处吉地后,苏青媖才不再往扬威武馆去了。 过后好多天苏青媖都没能缓过神来。 日子缓慢地滑过。进入二月,吕博祖要去平川县考县试,吴氏嫌苏青媖呆在扬威武馆晦气,不让苏青媖回吕家。苏青媖索性就住在铺子里。 直到吕生财夫妻二人带着吕博祖去了平川县,苏青媖才得了消息,也没放在心上。 二月底吕博祖通过县试。吕生财高兴地在吕宅门口放了长长一挂鞭炮,和吴氏一同到了店里。 夫妻二人满脸的喜意,压都压不住。 吴氏一脸神气地告知苏青媖这个消息,苏青媖朝她道了喜。吕生财高兴地邀苏父一同去喝酒庆贺,苏父附合着他们,跟吕生财道喜,夸赞吕博祖的才学,说他改换门庭在望了。 吕生财和吴氏被众人恭维地无比舒坦,已经幻想着当上老太爷老封君受人尊敬的未来生活了。 苏青媖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给了十两银子,表示做为大哥大嫂对弟弟的支持,鼓励他继续考学。吴氏撇了眼那十两银子,颇有些看不上眼了。 不过也没嫌少,还是接了过去。夫妻二人高高兴兴地来,又被众人哄得开开心心地回了。 转眼马师娘就到了七七,苏青媖和苏青柳带着几个孩子去扬威武馆给她烧了纸。还是和之前一样,崔玉英说马师父还是把自己关在他和马师娘的卧室里,不愿出来见人。 连一众弟子也不管了,只由着大弟子带着小弟子。 扬威武馆瞧着没了半点生气。 苏青媖临走时,想了想,走到房门口,轻声道:“马师父,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要把日子过下去,师娘如果看到你这样该心疼了。请务必珍重自己。” 说完在门口站了站,没得到回应,苏青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昔日那么恩爱的一对夫妻,这忽然天人永隔,怕是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七七过后,苏青媖就往再往扬威武馆去了。直到三月底的一天,崔玉英来店里找她。 递给她两个盒子。 “这一个盒子,里面是小姐给几个孩子留的念想,都是小姐经心挑的。” 苏青媖看着盒子里的几样东西,一个玉兔一个玉蝉并两只玉蟾,珍贵又不显眼,可当挂饰也可把在手心赏玩,可见其对孩子们的用心。 “这个盒子里,是小姐过去用的几件首饰,老爷说留给你们姐妹当个念想。你们若不嫌弃就留下。” 苏青媖见首饰颇贵重的样子,本想推拒,被她这一说,便收下了。 “小姐在生时,经常说很高兴能遇上你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她和你甚是相投。她常说,你听她说了那么老些的话半点都不嫌烦,你虽比她年轻,但你懂她。她和你好像前世就认识了一样……” “小姐跟着老爷来枫亭镇这些年,没人说话,平时也不出门。遇上你们,她才又重展笑颜。有你们姐妹俩陪她说话,有几个孩子在她身边绕膝承欢,小姐睡着时都是笑的。自从认识了你们之后,她整个人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我和老爷都要谢谢你们。” “你别这么说,师娘既是我的长辈又像是我的姐姐,我很高兴能认识她。她教会了我很多,我喜欢听她说话,她话里话外都是故事,都是人生,让我受益匪浅……” 苏青媖和崔玉英二人对坐,说起马师娘,两人都泪水涟涟。 晚上青杨回来后,苏青媖又叫他把谢祈佑叫来,把马师娘送给他们的礼物分了。 几个小孩把各自的礼物捧在手心里,看着看着就哭了。 手拉手转身就去了扬威武馆。但马师父没见他们,崔玉英接待了他们,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叮嘱他们要好好念书,要听大人的话就让人送他们回来了。 夜里苏青柳只捡了两样首饰,剩下的都让苏青媖收着了,姐妹俩躺在床上,想一回哭一回。 日子过得沉闷且压抑,就连铺子里生意好到暴,许少严遣人给她送来去年的货银苏青媖都没能展颜笑一笑。 因为生产的日子临近,众人都小心地护着她,把铺子里的事情都揽下了,等闲不让她跟着操心。 苏青媖也被接回了吕宅。生孩子还是要在吕宅生的,生在铺子里算怎么回事?吕生财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苏青媖征得了周婶的同意,把她女儿红袖从店里抽出来,请她到吕宅照顾她,直到她出月子。 店里少了两个人手,周婶的婆婆就给介绍了镇上两个手脚麻利的妇人,过来帮忙,正好补了缺,可以让苏青媖安心待产。 回到吕宅,预产期已过了两天,孩子迟迟还不下地,苏青媖有些急了。 这日,直到刘举业来吕宅找她,给她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 第九十九章 孩子 苏青媖听完惊惧交加,肚里一紧,孩子很快就生了。 生完后,她撑着没有睡过去,连孩子是男是女都没看,一被苏青柳和周婶等人收拾好抬回房里,就招来刘举业问话。 刘举业不好进房,就把话悄悄转给苏青柳。苏青柳抖着唇趁着房里无人时,悄声跟她细诉了刘举业的原话。 “马师父带着一众弟子劫了县衙的官银,缴了县衙兵器库里的兵器,又搬空了知县的私库,逃了……现在知县已上报给广宁府衙,通判大人亲自带着府兵往枫亭镇这边来了……” 苏青媖听完脑子嗡嗡的,身下一阵阵痛意袭来,有些木木的。 待她回过神来,忙推了苏青柳一把:“姐,你快去扬威武馆看看!” “好好,我这就去。你别担心,姐这就去看看,也许弄错了也不一定。”苏青柳哆嗦地拼凑着句子,说完就同手同脚地出去了。 苏青媖顶着满脑袋湿漉漉的头发不肯睡过去,掐着自己的大腿肉,焦急地等着苏青柳的消息。 外间有孩子细碎的声音,有周婶和吕生财等人哄孩子的声音,还有吕生财高兴不已地哈哈大笑声…… 苏青媖都没去在意,她满脑子都是刘举业的话。 小青杏拉着丫丫看够了小外甥,进来高高兴兴地跟她说小外甥如何如何,她也只嗯嗯附合了两句,心思不在孩子上。 小青杏只以为她是累了,还贴心地给她掖了掖被子让她好好休息,就又拉着丫丫出去看小外甥了。 苏青媖等得心焦不已,才终于把苏青柳盼了回来。 苏青柳喘着气:“妹夫那个朋友跟我一起去的。我们去的时候,扬威武馆大门开着,我还正高兴,进去了才知道扬威武馆前几日就卖出去了,里面的人都走了,值钱的东西也都拉去卖了,买家正在指挥匠人修缮院子……” 苏青媖听完倒仰在床上。 为什么呢? 这是公然与朝廷对着干了。县衙的兵力加上府衙的,还有广宁府的守备军,这要怎么抗得过…… 苏青媖不禁手心捏紧了,想起什么,又扭头问道:“崔姨娘呢?” “都走了。我还特地去他们住过的房间看了,里面细软都搬空了。” 苏青媖脑子木木的,半点预兆没有。 自马师娘去后,马师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苏青媖都担心他伤心太过,想不开随马师娘去了,这怎么…… 竟叛出朝廷了? “青媖,我好害怕,他们才多少人啊,怎么敢跟朝廷做对……他们会不会死啊?”苏青柳凑到她的耳边,紧张地抓着被子一角。 “姐,你等下再悄悄地去镇上马师父收的那些学徒的家里看看,看他们在不在。我猜马师父一定只带走了他那些亲传弟子,这样一来,他们人手就更少了。” “好,我等下就悄悄过去看。” “姐,刘举业有说什么吗?” 苏青柳反应过来:“哦哦,他说他一得了消息就回来跟你说了。他知道你跟扬威武馆走得近,说府里来人,一定会招你过去问话,让你做些准备。青媖,姐好害怕,你说府衙里会不会把我们抓到牢里拷问啊?我听说他们都会屈打成招,我们,我们要不要逃啊?” 苏青柳说着说着就发起抖来。 苏青媖见她抖得厉害,忙拉过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姐,不要怕,我们只是与他们交好,这些事情我们又没参与。姐你镇定点,只当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好好。” 苏青柳颤着声,强装镇定应了,还是拉着苏青媖不放。 苏青媖脑子里乱乱的,但最后还是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午时。 外间孩子宏亮的声音传来,哇哇地哭得让人心疼。 小青杏见小外甥饿得直哭,心疼得不行,来来回回往房间跑。之前见苏青媖没醒,也不忍心叫她,现在见她醒来,喜得直蹦。 “姐,你可算醒了!小外甥饿得直哭,娘和周婶请了个正在奶孩子的姐姐喂他,他都不吃。” 外间,苏母听见声音,忙抱着孩子走了进来:“青媖啊,你醒了?” “娘,你怎么来了?”苏青媖撑起身子。 “娘怎么能不来。你这是头胎,没经验。你那婆婆也不是亲的,你生的时候,只来瞧了一眼,就再没来过,你公爹都抱着孩子高兴地不撒手,她连伸手的意思都没有。” 吴氏撇着嘴,表达着不满。 “娘,随她去吧。是儿子啊?娘,你把他抱来我看看。” “哎,你快看看,我们小宝长得俊俏着呢,长大了一定也像他爹一样俊。小宝哭的声音可宏亮了,邻里邻居都知道吕家添了男孙。你公爹高兴着呢,昨天就往大门上挂了一副弓箭,还放了鞭炮。今早上还过来抱了他好久才去了店里。” 苏青媖一边听着苏母絮絮叨叨,一边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方才还在哭,这一到苏青媖怀里,就止了哭声,眼睛还闭着,睫毛长长的还挂着泪,脸蛋红红的,胎毛很厚,软软地贴着头皮,小嘴嚅动着。 分外可爱。苏青媖心里软成一片。 用指腹小心地刮了刮他的小脸蛋,感受这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胸腔里涨得满满的,眼睛也酸胀得想哭。 “娘,他还没吃过东西吧?” “只喂了一些水,今早我看他饿得厉害,让周婶给找来一个还在奶着孩子的妇人,没想到喂他却不吃,这孩子挑着呢,像是知道不是他娘一样。” 苏青媖笑了起来:“那他要生在大户人家可怎么办,大户人家就没有亲自喂养孩子的。都是请的奶娘。” “咱哪能跟大户人家比,自个生的当然得自个来喂养,这样孩子才跟自个的娘亲。” 苏青媖见孩子直往她的胸口拱,一阵羞意。在苏母的帮助下,解了衣裳准备喂他…… 没想到却没有奶.水。 “娘,我怎么会没有?”苏青媖见孩子吸不到奶水,咧着小嘴又嚎了起来,有些着急。 苏母轻柔地拍哄着他,嘴里哦哦地,一边应着:“不急不急哈,这一时没有奶.水很正常的,娘帮你揉一揉,你这可能还没通呢。” “揉,揉一揉?” “是啊,等会我再让周婶给你熬些通.乳的汤水喝。” 苏青媖第一次当娘,手忙脚乱。孩子一哭,她心里就跟着一紧,着急忙慌的,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到了下晌,她就通了,孩子也顺利地吃了来自娘亲的第一口吃食。 苏母看着无师自通,砸吧着小嘴吃得欢快的外孙,心里柔成水:“这得起个名字吧,早上你公爹还说要好生想一个意头好的名字。” 苏青媖愣了愣,摸了摸儿子的胎发,柔声道:“他爹走时已给他取了名字了。” “哦,叫什么?” ------------ 第一百章 新手娘亲 吕生财听到他的长孙已经有了名字,还有些生气。 又听说是吕博承走之前就特意取好了的,男娃女娃名字都有,再看看他憋了几天想出来的名字,便果断地弃了。觉得他大儿还是有些水平的。 但在苏母小青杨青杏等人都叫着“旸旸”时,他偏不叫,偏要小宝小宝地叫着。抢着叫了个小名。 苏青媖也不在意。孩子得了祖父的疼爱,她只有高兴的份。 “姐姐,这个旸字,我问过先生了,说是旭日初升的意思。”小青杨现在下了学最大的乐趣就是来吕宅看他的小外甥,和小青杏抢着抱。 可能孩子看孩子更有趣味一些,连丫丫都觉得自己是个姐姐了,还会哦哦地帮着哄。 苏青媖眼眸似水地看着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的儿子,笑着点了点头。 “你姐夫取的两个名字,都是日出,天晴和暖的意思。”旸也是指俊美的男子,不知那厮是不是有这意思,那家伙有时候颇有些自恋。 “姐姐姐姐,那叫吕卫旸,卫是不是他们家的排行?”小青杏从小外甥身上艰难地移开眼光,抬头问道。 见苏青媖点头,目光又转向小卫旸身上,周遭一切都不在她的眼里,眼里只有她可可爱爱的小外甥。 让苏青媖见了不由莞尔一笑。 自孩子生下来,小青杏几乎粘在吕宅了,只要店里不忙,抱着丫丫就撒丫子往吕宅跑。 “你姐夫老家的堂嫂也生了一个儿子,叫吕卫吉。” “吕卫吉?没小外甥的名字好听。”小青杨说道。 “就是就是,还是姐夫取的名字好听。”小青杏头也不抬地附和。 “对,好听好听。你们三个别围着你外甥,一会该把他吵醒了。”苏母端着鸡汤进来,见状说了一句。 “醒了我会哄他的。”小青杏不依,趴着看个不够。 “你外甥哭起来房顶都能掀翻,你能哄得住?” “娘,我能哄的。姐姐喂他吃了奶他就不会哭了。他只会在饿了的时候才会哭。” 苏青媖笑了笑,接过鸡汤,边吹着边喝完了。 把碗递给苏母:“娘,你都来几天了,不回去奶不说话啊?开春了,地里应该会比较忙。” 现在苏父在店里帮忙,有了一份固定的工钱,比苏四泉拿回家的还多,老苏头就没说让苏父回去的话。 家里少了苏父和苏四泉两个劳力,青杏青杨也不在家帮些小忙了,地里忙时,人手就显得不足了,二房三房便一直有怨言。 苏父和苏四泉拿回的钱,老两口收着也不拿出来,平时饮食上也不见改善多少。钱见不到,地里的活反而多了,平时家里也不太平。 “我再给你看两天。这几天我和周婶红袖再赶几身小衣服出来,尿布也给你多准备一些,免得天不好,你还得烘干才有得用。这几天孩子夜里起来喝奶,你要起好几趟,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娘再帮你带两天,让你适应适应。” “谢谢娘。” “嗐,跟娘说这些做什么。” 这几天苏青媖确实不适应。孩子隔一个时辰就要吃一回,又吃又拉的,把她折腾够呛。有时候睡得沉,孩子哭她都不知道。 抱孩子喂奶眼睛都是闭着的,孩子吃得慢,没吃完她就能倚在床头睡过去。好在苏母就护在旁边,好几回孩子都从她手里滑落了下去。 “娘,我堂嫂也快生了吧?” “嗯,应该就这几天了。娘后天一早回去,刚好你爹要回咱隔壁村收鸭子。我坐你爹的牛车回去。” “隔壁村的鸭子?咱村附近几个村不都是四叔帮二姑收了吗?” 苏母撇了撇嘴:“你二姑给钱不痛快,大家都不想跟她做生意呢。都是看在四泉的面子上。” “不是四叔先拿钱垫着,再跟二姑结算吗?” “你二姑那人你还不知道?她能痛快跟四泉结算?一笼鸡鸭就是好几两银子,收个一车,四泉能垫得起?不都是靠着咱家的老脸赊着?再说她店里的鸡鸭生意不如你的店,特别是鸭子,你二姑那个店在旺街,她倒是想请个周婆婆这样的人来拔鸡鸭毛,但左邻右舍能同意?” “啊?娘,那二姑店里也卖光鸭光鸡啊,也学姐姐切着卖,她在哪里杀好的?”小青杨歪着脑袋问道。他以为跟他姐一样呢。 “她啊,后来都是让你四叔在家杀好才送过去的。你奶奶见你堂嫂秋菊她们做鸡毛掸子做键子也能得些小钱,对把鸡在家里杀好,也没什么意见。鸡毛鸡杂都留在家里了。” 苏青媖眉头皱了皱:“天气凉快还好,等天一热,这样再从家里运过来肉就不新鲜了。” “可不是。哪比得上你们现杀。所以她店里的鸡鸭都收得少了。特别是鸭子,你奶她们都嫌拔鸭毛麻烦,都不想杀鸭子。” 苏青媖想到她二姑抠抠索索的小气算计样,若她大方一点,会做人,她奶使唤一家人都会帮她的。 苏青媖对她也是颇多意见。模仿着开了铺子抢生意不说,就苏青媖店里要买油,也是花样百出,让苏青媖各种不痛快。 镇上只她一家是开油铺的,要说她家用油应该很便当。自她家学了苏青媖做了香酥鸡各种熟食后,按理应该会比苏青媖的赚头更足才是。但也不知道是偷工减料还是手艺不到家,熟肉生意这块,一直没怎么做起来。 苏二姑心里不忿,想卡住苏青媖用油。有一回苏青媖去买油,她直接说库里没货了,要是急着用,可以拿油料过来现榨。 把苏青媖惹火了,后来直接让苏大虎去外地收货时专门从外地购油带回来,再没买过她家的油。 苏二姑少了苏青媖这个用油大户,后来还来找过苏青媖好几回,又找苏四泉和苏父来说合。苏青媖直接说油价如果跟平川县的一样,她就从她铺里拿货,还省得一路折腾。 但苏二姑榨油技术没人家好,每一斤的出油量都不如平川县的油铺,所以每斤价格都比平川县里的要贵好几文。 所以不同意。苏青媖也没妥协,还是从外地购油。 后来吕生财知道了,去平川县进货时,也帮她带油回来。 苏二姑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那时候起,她一家人在镇上见到苏青媖都不带打招呼的,跟陌生人一样。而苏青媖又哪里会在意。 ------------ 第一百零一章 问话 自苏青媖生产后,苏母在吕家一直陪着她。 母女俩似乎没这么闲适过,平时一起带孩子一起说话。苏母不是给她传授带孩子的方法,就是说着各种八卦,让苏青媖对周遭也了解了不少,不再是只有她那个店了。 过了两天,苏母就回去了。苏青媖在一阵手忙脚乱后,也渐渐适应了一个新手母亲的生活。 平时也有红袖给她搭把手,不忙时周婶也会过来帮忙,让她没有那么忙乱。 而吕生财每天从铺里回来,也会过来看一回他的大孙子,抱着孩子高兴地不撒手。家里已经十几年不闻孩子的哭声了。现在孩子一嚎,吕生财觉得家里有了生气,添丁进口,而吴氏吕玉珠等人却觉得吵得慌,害她们夜里睡不好觉。 但吕生财高兴得很,还说百日要好生办一场。 吕博祖和吕玉珠没来看过孩子一回,吕博宗倒是隔三差五地来,可能是觉得这么点大的孩子太稀奇了,还和吕生财抢着要抱,吕生财纠正了几回,倒也抱得像模像样了。 苏母走后的次日,广宁府终于来人了。 这天下午,两个风尘仆仆的府兵进了吕家。吕生财得了消息惊得一路小跑着回来,见他们要把苏青媖带走问话一脸的惊讶,脑子都是懵的。 “大人,有什么事你跟我讲,我是这家的主人,我儿媳刚生产没几天,还在坐月子……”吕生财在两个差役面前,恭着身子,诚惶诚恐。 两个差役从广宁府一路赶来,衣裳上,头脸上都是灰,歇都没歇上一回,正火气大,挥开吕生财:“少废话,通判大人要拿人问话,你还有疑异?别说坐月子了,就是躺在床上动不了了,抬都要抬着去!” 两个差役凶神恶煞,把吕生财吓得不轻。连头都不敢抬。 苏青媖听到动静,早做好了准备,穿戴好,把孩子交给红袖,又用披巾包住头脸才出了房间。 “大人,我就是苏青媖,我就这跟你们走。” 那两位差役打量了她一会,对她的配合感到满意。见她果真一副刚生了孩子精神不济的样子,也略收敛了些神色。 冲她点头道:“大人只说要传你问话,你只管配合就是,别推三阻四的,让我们难做。” “是。小妇人不敢。那我们这就走吧。” “哎,博承家的,你这是……” “爹,没事的,大人只是招我过去问个话而已。” 吕生财来回地看那两个差役和苏青媖,不停地搓着手,见苏青媖抬腿跟着那两个差役往外走了,忙跟了上去:“那爹跟你一块去。” 躲在暗处的吴氏忙窜了出来,一把拉住他,悄声道:“你跟去干什么?不想要命啦!” “你胡说些什么,我又没犯事,有甚好担心的。我跟儿媳去去就回,万一她小年轻不经事,有我在也好一些。” “你不准去!” “你别胡闹。” 夫妻二人不断拉扯,声音大得引得那两个差役回头来看。吴氏立马就怂了,吓得垂下了头。 吕生财趁机挣脱开她,小跑着跟了上去。 吴氏气得咬牙跺脚,心里怕得不行。也不知苏氏犯了什么事,要被差役带走,会不会闯了什么祸啊?要是连累到家里可怎么办?难道她店里的东西吃死人了? 妈呀!这可怎么办? 苏青媖和吕生财跟着两个差役来到一处庭院。就见大门口一左一右笔挺挺地站着两个府兵,一手叉着腰,一手握在腰上的佩刀上,见一行人过来,也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又继续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那冷厉的模样,吓得都没人敢往门口经过。 吕生财只看了一眼,就两腿发软。他一个安份守已的小生意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想到一会还要去见通判大人,他就不由自主地发起颤来。 “爹,没事的,只是被招来问个话。”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安慰道。 “可,可爹这心里,还是怕……” 走在面前的两个差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暗自不屑,这一个大男人还没人家一个小妇人镇定。 “爹,要不你在门口等我就行。” “那,那不行,还是爹陪你一块进去吧。” 苏青媖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跟着两个差人穿过一个抄手游廊,来到了第三进院子。 这进院子明显比前两进人更多了,来来往往的人小跑着进去回话,院子里也有差人领着其他人候在那里等待大人召见。 苏青媖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只觉得头发晕腿发软,才等来花厅里大人召见的消息。 “见过通判大人。”“见,见过,通,通判大人……” 首座上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留着美须的微微发胖的官员,着官服官靴,一脸冷肃。他旁边站在一位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大厅里一左一右有两个文书执笔在做着记录。苏青媖只看了一眼就埋下了头,盯向地面。 “你就是苏青媖?旁边这位又是何人?” “回大人的话,小妇人正是苏青媖,旁边这位是我公爹。我丈夫去年六月因征兵离开了家,日前小妇人刚产下孩儿,现正在坐月子,我公爹不放心,就陪同我一起来见大人。” “是,是,小民,小民……” “没问你话!” 那大人不耐烦听吕生财说话,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让吕生财更是腿脚都打起摆子。 那人转向苏青媖:“苏氏,本官问你话,你可要如实回答。否则,定让你吃板子!” “是,民妇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甚好。那本官问你,镇上的扬威武馆馆主可是你丈夫的师父?你是否与他家交好?” “是。几年前馆主见我夫君有学武的天赋,就招了我夫君进武馆学艺。夫君走后,民妇想着,马馆主总归教了我夫君几年功夫,让我夫君到了战场上,也有几手防身功夫。故小妇人平时会做些吃食拿去馆里帮着尽些孝道。马馆主的妻子体弱多病,不常出门,喜欢听民妇讲些外头的人事,小妇人就经常陪她说说话……” 那通判大人听完撸着胡须,神情严峻。 过了一会,又问道:“你可知他夫妻二人的来历?” ------------ 第一百零二章 回话 通判大人刚问完,苏青媖就摇头。 “并不知。我夫君亦不知。应该说是扬威武馆里的大多数弟子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或许跟着他夫妻二人一同来枫亭镇的弟子知道,但弟子间并不讨论这些。故我夫妻二人并未得知,平时我二人也并不过问这些。” 那大人盯着她看了许久,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确认她对他们的来历确实不知,也就没纠缠身份问题。 接着又问了一些日常相处的事情,包括苏青媖在武馆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有什么异常,有什么人来往等等,盘查得异常仔细。 苏青媖也都如实说了。 “三月底,有人见过马明温的小妾来店里见你,可有这事?” 吕生财听了这话心里一紧,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一个回答不慎…… 就听苏青媖说道:“回大人,是的。那时马师娘的七七祭礼刚过,崔玉英整理马师娘的遗物,捡了几样首饰带来给民妇说是让留着做个念想,民妇推辞不过,就接了。其间并未说别的,民妇也看不出他们有异常的举动。” 那大人听完眯着眼睛看向她:“吕苏氏,你该知道做伪证是什么样的罪过,包庇又是什么罪行,听说你孩子还未满月!” 吕生财一听扑通就跪在地上,吓得不行:“大人……” 苏青媖叹了口气,转身去搀起他,对堂上的通判大人说道:“大人,可否容我公爹到外间等候,他并不知情。” “准。” 吕生财抖着两腿出去后,苏青媖就对堂上说道:“大人,民妇句句属实,马师娘所赠之物还在吕家,大人可遣人去验看。” “本官会的。” 可能是苏青媖太镇定了,一般的市井小民见到大官,就应该跟吕生财的反应一样,吕苏氏这么冷静,要么是真不知情,要么是藏得深。 通判大人摸了胡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又问道:“你是何时发现他们离开镇上的?” “回大人,是民妇生产后。民妇打发家姐去扬威武馆告知喜迅,才得知他们走了,房子也卖了……” 苏青媖被细细盘问了近两个时辰,才被放了出去。 那通判大人还让两个差人跟着她回去查看那几样首饰,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记。 吕生财见苏青媖毫发无伤出来,大松口气。急忙要拉着她回家,又见两个差人跟在他们身后,又提了一口气,路都不会走了。 回到吕宅,一家人都提着心在等着,苏父、苏青柳、青杏、苏大虎也都等在吕宅。 见苏青媖回来,苏大虎等人一脸担心。 苏青媖朝他们笑笑:“我没事。爹,你们都跑过来,店里谁看啊?” 苏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担心她被带过去先打二十大板再问话,她这刚生下孩子…… “真没事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店里大姜在看着呢,这会也没什么人。那这两个大人……” “没事,他们跟着来查看一些东西。爹你们回店里吧,我没事。” 苏青柳便说道:“那我留下,爹你和大虎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去店里叫你们。” “那行,那我们就走了,有事就去叫爹啊。”苏父和苏大虎三步一回头地走了,眼里都是担忧。 吴氏本来听说吕生财回来了,小跑着过来,急着来问情况。见有两个差人跟着来家,又怂了。站着那里不敢靠近,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苏青媖带着两个差人到了她的院里,只给那两人查看了她自己留下的几样首饰。几个孩子和苏青柳留下的,她没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她当初仔细看过了,崔玉英当初带过来的东西都没有任何标记。 两个差人仔仔细细地翻看过,没看出什么。苏青媖以为就这样算了时,那两人竟然把东西一包,说是要带回去给大人查看,如果没有问题再送回来,就揣着走了。 “青媖,这些首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苏青柳一脸的担忧害怕,这些日子她就没睡过安稳觉。 “放心吧姐,没事。那上面没任何标记。马师父既然叫崔姨娘拿来送给我们,他应该是过目了的。” 苏青柳拍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青媖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事啊,姐这些天都觉得像在做梦,一点都不真实。以前我们虽然与马师父说话不多,但他看着不像凶神恶煞,会做出那样事的人啊。” 苏青媖默了默。 事不到临头,谁都无法预料会遇上什么事,又因为哪些事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苏青媖一开始就觉得这一对夫妻有故事,他们眼里有伤,有悲,有隐忍。 苏青媖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来历,但从与他们的交谈中,也可以隐约猜测出一些。 应该是一家挚爱都不在了,心死了吧。 “姐,刚才那两个差人只收了我留下的几样首饰,你留的那两件和丫丫的那个玉蝉,一定要藏好。” “放心吧,姐知晓轻重。” 苏青媖又把小青杏叫过来叮嘱了一番。又让苏青柳替她去谢家一趟。苏青柳便急忙出门了。 两个差人走后,吕生财被妻女围着盘问。 吴氏等他说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不行:“天啊,抢县衙?这扬威武馆原来是个土匪窝啊!” 吕生财忙喝斥道:“你疯啦!敢议论!” 吴氏忙往门外看了两眼,确定只他们几个在,舒了口气:“他爹,咱家这是遭事了吧?这下完了,完了。” “你胡说些什么。博承家的又不知道这些,她并不知情,能遭什么事。” “这么大的事还不是事啊?而且她说什么你就信啊?她平时连自己家都不回,天天往那边跑,还领着几个孩子天天去。我就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博承还是马师父的徒弟,他能什么都不知道?” 吕生财顿了顿,找着理由:“博承……博承不过是去学艺,他能知道什么。而且这么大的事,吊脑袋的大事,你以为人家能到处跟人说?” “哼,我才不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呢!”吕玉珠哼了声。 吕生财对吕玉珠的口气很是不满:“那是你大哥大嫂!咱们是一家人。你大哥大嫂出了事,咱一家人能撇开?” ------------ 第一百零三章 前途 吕生财刚喝斥完吕玉珠,吴氏就拍了桌子:“分家,必须分家。可不能让他们把咱一大家子都拖累了。” 吕生财皱着眉:“你胡说些什么!怎么就到了分家的地步了。人家通判大人只是招了博承家的去问话,问了话不是也把人放回来了?她又不知情,能有什么事?” “等到出事,那就晚了。到时候谁还会娶我?”吕玉珠插嘴道。 “对对,玉珠说得对。那可是通判大人呐,府里的大官,比咱平川县的知县大人官还大……” “那又怎样?” “怎样?吕生财,你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吗?现在脑子转不过弯来啦!比平川知县官还大,再过半个月,博祖就要考府试了,过了府试他就是童生了,如果知县担心上面怪罪,压着不让他出头,他就算再有才学,也没用。你想毁了他?” “不,不至于吧。咱家又没犯事。” “这事你说得清啊?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诛九族啊,苏氏跟他们交好,咱一家就算不被抓,也会被盯着,知县大人那股气没出,你儿子还想出头?” “不,不会吧……” 苏青媖不知道后院的事,抱过孩子喂了奶,就在屋里等着苏青柳。 过了一个多时辰,苏青柳和小青杨一起回来了。 “青杨,今天怎么这么早下学了?”苏青媖看到青杨还有些奇怪。 苏青柳一脸后怕,凑到苏青媖身边低声说道:“他和祈佑被府兵从学里提到通判大人面前问话了。” “啊?青杨……” 小青杨见苏青媖一脸担忧,忙过来抓住她的手。 “没事的姐,我没见到通判大人,是他的师爷问了我们一些问题,是分开问的。他们就问我们去扬威武馆做了什么,看到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我们都如实回了,然后他们就放我们回来了。” “那他们有没有问你们要什么东西?” “姐是说马师娘送我们的玉蟾吗?没有,大人没问,我们也就都没说。姐,要不我拿给你保管吧?” “不用,你自己收好就行。” 说完转头又问苏青柳到谢家的情况。 “谢老爷子说他知道了,他知道怎么做,让你放心。大家都不知情,大人要问什么话,如实说就好。” 苏青媖听完点头。 傍晚时分,两个差人把几样首饰送了过来。还叮嘱苏青媖没事不要出门,可能大人还会召她过去问话,叮嘱她如果有忘了说的,或是有什么发现,或是马师父那边有跟她联络都要如实禀报。 苏青媖应了。又塞了两个差人几两银子,送走了他们。 没过几天,消息就在镇上传开了。 因为街人常常有府兵走动,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扬威武馆周边住户,都被一一叫过去问话。苏青柳来吕宅的时候,也会跟苏青媖说她经常在店的周围及马师父那些学徒的家附近看到有府兵的身影。 连吕宅附近都有。 但苏青媖觉得马师娘不在了,马师父应该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了。触景伤情。 而且做下这么大的案子,躲还来不及,应该不会主动出现在县里府里布下的罗网里。 自那天起,枫亭镇上只要马师父及他一众弟子见过的人,都被提审了一遍,包括他们去过的地方也都一一过去盘查。弄得镇上人心慌慌。大家闭门不出。苏青媖的铺子肉眼可见的冷落了下去。 但店里没人上门,总体生意却没受多大影响。毕竟大家还是要吃喝的。不出来买,就加钱让送货上门。 搞得店里的人天天在外奔走。连周婆婆和他的小孙子都推着小板车挨家去送货。 在苏青媖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时,又过了几天,吕博祖县里定亲的孙家来人了。 跟吕生财和吴氏关在屋里说了半天的话…… 把人送走后,吕生财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吴氏拍门他也装听不见。吴氏只好托人把吕博祖叫了回来。 吕博祖风尘仆仆地从平川县里赶了回来。 对着吕生财就是一顿诘问:“爹,我是不是比不上大哥重要?我这马上都要府试了,孙家族学里的先生,都说我只要正常发挥,一定能拿下童生试的。等我六月再考过院试,我就是有秀才功名了。爹,你不是一直想要改门换户吗,你忍心断了我的前程啊!” 吴氏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博祖也是你亲儿,你就不能为他想想?人家亲家都说了,那马明温抢了知县大人的私库,把人家所有的身家都抢走了,你觉得他能让博祖出头?这时候不分家,不向知县大人表个态度,你以为你儿子能出头?” “爹,不仅我的前程没了,孙家可能还会解除婚约的。那知县大人在平川县经营了一任了,今年才刚连任,还有四年任期,只要他在,儿就别想出头了。只有跟大房切割开,再让岳父那边到知县大人面前运做一番,儿还是前途有望的。” 吕生财沉默着。他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 他私下里还是觉得这事跟苏青媖没有关系。 马明温做的事她不知情。通判大人都没再找过她,事情应该是过去了。而且她还生下了长孙。博承如果知道他把他们娘俩分出去了,一定会怪他的。 博承走时,他答应他,会好好照顾她的。 如果博承将来有个万一,他们娘俩孤儿寡母的要怎么生活。 “爹,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你不分家,我就上孙家当上门女婿去。” “你胡说什么!你爹能舍得让你给人当上门女婿?”吴氏又急又气地拉住他,生怕他真的做了这个决定。 吕生财又惊又惧地抬头看向吕博祖:“你,你真这么想的?” 吕博祖一脸坚持:“是。如果爹你不愿分家,拿我的前途来赌,我就到孙家去,到时孙家一定会好好栽培我的。爹,你不是一直盼着我能考个功名吗?只要我有了功名,咱家就能免了兵役了。到时候乡下的爷奶叔伯也会感激爹的。” 吕生财听完愣了愣。 良久才吐了一句:“你,你让爹想一想。” 吕博祖见他说了一堆,他爹还是当断不断的,急道:“爹,你可要快些,没有几天府试就要开考了,我还要去孙家请教学问去。” 吴氏看了一眼把头埋在掌中的吕生财一眼,推了推吕博祖:“你先去休息梳洗一下,你爹你还不知道吗,他肯定向着你。” 吕博祖走后,吴氏便冲吕生财说道:“你还要考虑多久?分家了我们也不是说不管她了,只不过是户籍不在一处罢了。平时都在镇上,我还能拦着你去看你大孙子?你要是不愿分家,你就一个人留在枫亭镇和你的大孙子过吧,我带着博祖他们上平川县去。” ------------ 第一百零四章 分家 苏青媖看着吕生财抱着她难得没有睡觉的儿子,在那里哦哦的哄着,小宝小宝的叫着,不时碰一碰他的小额头,神情宠溺,不由得笑了笑。 吕生财自从吕卫旸生下来后,每天一早一晚都过来看两眼。抱着不放。 可以看出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孙子。 可是,今天这抱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往常周婶把她的晚饭一端过来,吕生财也就走了,去堂屋用饭了。今天却一直抱着孩子,她晚饭都吃完了,周红袖把碗筷都收下去好一会了,他还抱着孩子不撒手。 苏青媖想了想,道:“爹,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啊?啊。” 这是有话要说还是没话说? 吕生财见苏青媖看向他,手下顿了顿,停下拍哄孩子的动作,看了小宝一眼,这才把孩子递给红袖。 苏青媖一看,便让小青杏和红袖抱着孩子到院里走走。 “爹,有事您尽管吩咐。” 吕生财听完看了苏青媖一眼,又避开了她的眼神。 望着眼前的虚空:“爹是有些话,但是,爹这两天一直琢磨着要怎么开口……” 真有事啊。 “没事的,爹您说吧。” 吕生财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说吴氏说的也对,分家了,大家还是在镇上生活,只不过不在一处住了,他又不是不能去看他大孙子。他大孙子不还是姓吕吗? 想通后,便把愁了他两天,憋着难出口的话给说了。 苏青媖静静地听完。 有些吃惊。说实话,她没想过分家。即便吴氏和她所生的子女都不尊重她,她也没想过要分家另过。 这年头,世情礼教甚严,她一个女人,再带个孩子,丈夫还生死不明,还是要有个身份和庇护之地的。有个身份和去处,做事也更方便一些。也没那么多人敢欺上来。 但是她此刻听完吕生财说的,她能理解。 仕农工商,寒民平民想跃层,只有通过科举入仕,才有机会去改换门庭。读书入仕可能是很多平民家里几辈子的执念。 吕生财盼着摆脱身份,改门换户,她能理解。 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这是代表,吕生财为了他儿子的前途放弃另一个儿子了吧。 对那一个儿子是没有期待了吧。 苏青媖心里闷闷地。有些难过。为孩子,为他。 吕生财见苏青媖低垂着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嘴唇开开启启,才说道:“哪分家是做给上面看的,爹和你们还是住在一个镇上,爹还是会帮你看顾着小宝的,帮你把他培养成人。爹,爹不会亏待你们的……” 吕生财有些说不下去。 苏青媖缓了缓情绪,笑了笑,朝他说道:“嗯,我相信爹。既然分家对大弟考学有利,那就分吧,儿媳没有意见。那爹帮着去县里分户吧,我这两天让我爹帮忙找找房子,找到就搬出去。” 吕生财一脸愧意:“不用不用,不用亲家公操心。房子的事爹会帮你办好。分家,家里也是要给你们分些东西的。” 说完见苏青媖没有说话,就把家里的田财说了:“咱家有一百零八亩田,爹是这样想的,分你们三十亩,和你两个弟弟一样多,十亩给玉珠做嫁妆,余下八亩爹留着当养老田。房子只有这一处,这两天爹去给你们找一间买下,两家住着近一些,也方便照顾。钱,爹回去算算,到时定不会亏了你和小宝的。” 苏青媖点头。 吕生财又说了一些,见苏青媖听的多说得少,便有些说不下去:“那爹先回去了,等爹把事办好再来跟你说。” “好。” 吕生财走后,苏青媖一个人发了好久的愣。 而吕生财回到他的院子,饭都没能好好吃,就怕吴氏各种追问,让吕生财烦躁得不行。 “就不能让我好生吃完饭!” “……你吃你吃。” 好不容易挨到吕生财吃完,听完吕生财的话,吴氏就发飙了。 “为什么分她那么多亩田?博承外祖家还留下十五亩,她这一加,两个人就四五十亩了,比博祖博宗都多。你让博祖拿什么继续读书?还有,我们两个人,你才留八亩田养老?够干什么的?” 吕生财嫌她烦:“博承是长子,按道理他这一房该分一半的!” “分一半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博宗玉珠都还没说亲,家里的大半银子都给博祖定亲用了,还有他将来考学成亲,哪哪不要钱?你倒是装大方!还要回来算家里的银子?你还想分她多少银子?” “难道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孤儿寡母的两手空空住到外边去?再说了,我还干得动,又不是后面不挣钱了。” “你挣?你能挣多少!这么多年,不还是只有那一百亩地和这个院子。” “那你还想要什么,有田有铺有屋有吃有喝,还不够?” 吴氏噎了噎。这确实比以前她跟着前头那位好多了。 “那她说什么时候搬?” “等我给他们买好房子再搬,现在让他们搬去哪里?她还没出月子。” “你还要给他们买房子?”吴氏又炸了。 “不买房子你让他们娘俩住大街上?” “租个院子不能住?买房子要花多少银子!家里处处要用银子!” “那就不用分家了。也不用花钱买房子。” 吴氏一听哑了。 好不容易有个分家的契机,吕博承大多数是回不来了,就没听说镇上被征兵走的,还有哪个回来的。难道她还帮吕博承养孩子?将来她和吕生财死了,难道还要让她两个儿子帮着养侄儿? 那不行。 “那我明天去找房子。”吴氏想了想说道。 吕生财手挥了挥:“你能找到什么房子,这镇上你能有我熟?” 吴氏想说什么,又怕惹恼了吕生财,生怕他犯起倔来,不分家了。那他儿子怎么办?马上就要府试了,还得让亲家到知县大人面前打声招呼呢。遂不再多说了。 吕生财次日跟着吕博祖一起去了平川县,把户籍分了,又把三十亩田过户到苏青媖名下,才提了礼去孙家见了未来的亲家。 当天又赶了回来,找了牙人去看房。晚上又特地去找了苏父,约他喝酒,把事情跟他说了。 ------------ 第一百零五章 新家 苏父这才知道因为马师父的事情闹得吕家要分家了。 喝完酒,听完吕生财的解释,苏父着急,便跟着吕生财回了吕宅。找了苏青媖问过她的想法,听完,又忧心肿肿的回去了。 一夜没睡。 而吴氏在知道吕生财要花一百二十两给苏青媖娘俩买一套院子时,直接不同意了。 “这也太多了。就没有便宜一点的?” 吕生财皱着眉头:“这已经很小了,才一进。要是大一点可不止这个价钱。” “可这也太多了。”一两就能租个小两进了,十两都能租一年了,一百多两!吴氏实在有些肉疼,这些钱干点什么不好,拿去给苏青媖花用。 吴氏不管说什么吕生财都不答应。不禁有些忿忿。 而吕生财是觉得他答应过吕博承要好好照顾他们母子,现在没做到。把他们母子俩分出去,心里实在过不去那个坎。 吕生财拿了分好的户籍去找苏青媖,把过好户的地契也给了她。 “田地的租子爹可以帮你收着,到时再拿给你。至于房子,爹看了几处,有一处一进的,离你铺子挺近的,你们住过去也方便……” 苏青媖把户籍册子和地契接了过来,听吕生财说完,道:“爹,我到时候只和小宝住过去怕是不太方便,可能需要买大一点,让我姐姐弟弟能一起住过去更好一点。我现在不方便出门,我再添点钱给爹,爹你帮我看两进的吧。” 说完就要转身去拿钱。 吕生财拦住了她:“是爹没考虑周全,你们娘俩住过去确实不太方便。钱你也别拿了,爹帮你出了,到时候分家的银子爹就不给你了。若是,若是当初博祖定亲的是小户人家,家里也能多余一些银钱,现在……你两个弟弟还要继续念书……” 吕生财说得有些艰难。 苏青媖打断了他:“爹,我懂的。原本我就不打算再要分家银了。有博承外祖留下的田地,再有爹分过来的,我还有铺子,够我养活小宝了。爹你也不容易。” “哎,哎……”吕生财有些哽咽。 孙家的女子不知道有没有博承家的这么懂事。 过了两天,吕生财就把房子买好了,两进的,有七八间房间,院子也大,离苏青媖的铺子不远。苏父等人都去看过,很满意。 苏父等人帮着收拾了几天,陆陆续续把家里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好了。也帮着把吕博承和苏青媖的东西搬了大部分过去。 苏青媖出月子的这天,苏母从乡下送了红鸡蛋来,给一些交好的人家,吕家周围的邻居和铺子的一些客人送了过去。 吕生财也请了苏父苏母等人和铺子里的人到吕宅吃了一顿饭,热热闹闹地给吕卫旸办满月礼。 小卫旸一个月过去,长开了许多,喂养得很好,白胖白胖的,惹得众人争着抱。 小孩儿还是睡得多,也不到认生的时候,谁都让抱,也不哭,大人小孩都稀罕抱他。 吃过满月宴,次日,苏青媖就搬去了新家。 吕生财一路打着伞亲自抱着小宝,都不给人换手。一路抱到了新宅。 苏青媖第一次过来,看着收拾好的新家,心里五味杂陈。本想在吕宅里一直等着孩子爹回来的,没想到,这才多久,就抱着孩子离开了那个家。 他小时候撒泼打滚都要在吕生财面前刷存在感,再生气也愿意呆在那个家里。 可是,下一次他回来,家没有了,会难过的吧。再没有地方凭吊他的母亲了。 苏青媖在院里走了一个来回,仔细看了一遍,对她爹和姐姐的收拾感到满意,在新屋子里安顿了下来。当天也把周婶请了过来,开了锅,温居。吴氏和吕玉珠也请了过来。 母女俩对着两进的院子,颇有些小情绪,但被吕生财压着也是不敢跳起来。 吃完饭临走时,吕生财抱着小宝舍不得放手。捏着小宝的小肉手摸了又摸,最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苏青媖把孩子哄睡后,在新家里转悠,见院子挺大,对苏母说是要僻一块地种些小菜。苏母立刻就大包大揽,转身找工具去了。 “姐姐,我要跟你睡!”小青杏抓着苏青媖的手就撒娇。 苏青媖笑着在她头上摸了一把:“房间多着呢,你一间房不好吗?旸旸晚上要醒好多次,你会睡不好。” “那我睡姐姐隔壁,姐姐要是叫我,一喊我就听见!” “好。”反正房间多,随便她选。 新家房间挺多,苏青媖便跟苏青柳说道:“姐,你和丫丫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人多,我们住着也安全些。爹也住过来。” 苏父和苏青柳点头应了。 其实苏父有牛车,一个月也只有一半时间住在镇上,隔三差五会回桥头村住,次日一早再从村里赶过来。 “爹,你让大虎哥把他的院子退了,和大姜一起住到铺子里吧,两个人做伴守铺子,有事也有人搭把手。也省一份房钱。” “好,一会爹回去就跟他说去。” 新家厨房很大,但苏青媖自出了月子,几乎都抱着孩子呆在铺子里,三餐都在铺里吃。周婆婆经常在做活计的间隙就把大伙的饭菜烧好了,所以新家的厨房也就入宅那天开过火,平时都没怎么用。 因为孩子不闹腾,苏青媖荒了铺子一个月,便着手忙铺里的事。这一月来,因为府衙来人,弄得镇上关门闭户,等闲都不出门,生意有一些影响。 但菜干果干生意还是照常做着。许少严应该是把商路打开了,现在要的货也多了起来。苏青媖拿到货款,也都换成金子藏了起来。 她有种执念,就是觉得金子保值,乱世金盛世玉。世道乱不乱她不知道,离朝堂也远。但绝对不是盛世就是了。这隔三差五就征兵,说是盛世小孩都不信。 只不过枫亭镇尚算平静罢了。 府衙里的人后来还招苏青媖过去问过几回话。见问不出什么这才罢了。不过府兵还没撤出枫亭镇,扬威武馆还是有人在暗处盯着。 ------------ 第一百零六章 不是人干的事 至于知县大人气消没消,苏青媖不知道。但吕博承通过了四月的府试,成了一名童生。若是六月的院试再通过,就是秀才了。 吕生财还特意来向她报告喜讯。 这么看来,吕博祖的岳家还是出了力的。 但苏青媖觉得知县大人的气应该是没消的。因为之前她的商税交的并不多,小本生意,面上的菜肉能有多少盈利?所以每月的商税收的并不多。 但马师父的事情一出,她的商税直接翻了好几倍,一月要交好几两银子。 苏青媖以为是在针对她,没想到周边铺子一问,才知道大家的商税都翻倍了。吕生财的杂货铺也多交了不少。镇上一众商户叫苦连天。 大家赚头变少了。 但你能怎么办?一是不能不交,小市民不敢跟官家斗,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你交多少就得交多少。 二是铺子也不能因为商税多了就关门啊,虽然多交了,也只不过是赚头少了。难道还能关门回家喝西北风? 有些爱耍小聪明的商铺,专门在收商税的日子里关铺子躲了起来,比如吕玉珠的好友钱月如她爹。 钱掌柜开着布铺,连生几个女儿,想儿子想得眼睛都绿了,怕以后养老无靠,平时很是抠索。商税这一翻倍,立马就嚎上了。就跟剜了他的肉没什么区别。 商税都是县里的钱粮师爷亲自带人来收的,日子一般比较固定,这钱掌柜就耍起聪明,专门在那几日关门不营业了。 等人一走,才闪了出来。看着周边商户叫苦不迭,还高兴得很,笑人家傻。没想到被杀了个回马枪,几日后县里差人专门来他铺子堵人,还罚了他不少钱。 让钱掌柜差点没肉痛地晕过去。 而有些人在铺子里耍赖说不是主事人的,县里的人直接就堵上他家里去收。 这一番操作,让镇上一众商户看得那叫一个后怕。本来就不敢跟衙门的人做对,现在因为晚交抗交还被罚得要当裤子了,这谁还敢顶风做案? 苏青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知县大老爷莫不是失了私库银子,要从商户身上找补回来? 果然,商税才收完,县里就来人向她收丁税了。 苏青媖一脸懵。 她家是添了丁,可是这个小娃才出了月子,离成丁还早着呢,这就收丁税了?本朝不是规定十六岁成丁,才开始交丁税的? 而且丁税涨了这么多吗? 然后交了丁税,她还要交一个免役税。说她家没有男丁服劳役,还要缴一个免役税。 这还没完,又收了她一个户税,因为她分户了。接着又收了她一个房屋买卖的契税。这契税她公爹过户时不是在县里交过了?又收? 而且很快,她名下的田地又征了一回地税,比往年哪一年都多。 除了她,周婶家也补交了丁税。她儿子才八岁,也没满十六还不成丁,也补了丁税。然后苏青柳也补了户税,苏父也补了小青杨的丁税。 这一番缴了丁税,导致枫亭镇到处有不成丁的小子出来找工作。苏青媖整天被一众小子们围着问要不要小工。 这还不算,苏大虎和苏父又说城门口设了税卡,凡进出镇子的货物都要交入关税。 这关税难道不是边境对外来货物征收的税种? 对境内商户收起关税?入关税吗?请问上面知道吗? 听说税卡的差人说了,想过城门就要过关,过关就要交税。原本商户交的商税就是一个预估数,现在税卡一摆,进出城门,差人们会根据货物多少征收税钱。 连挑着担进镇上摆摊的农户,那几根菜茄都要收税了。 导致一时之间,没人敢挑着担进镇子了。 原来农人这些小钱县里看不上,才有了花豹等人去向农人索要,现在县里直接来人收了。导致花豹等人都失了业。 这还不算,县里又跟商户们收总制钱。说是每交易一两,要再收30文。收了总制钱还不算,还要收月桩钱。 月桩钱是朝廷为了筹措军费,要求各县各府每年上缴一定量的银子。往年各县各府都是从税赋里缴了,这回好了,还专门向商户和农人征收了。 一时之间,镇上人人哀嚎。关门的商户不少。 而城门口设了税卡后,农人们不再挑担来镇上了,来苏青媖店里买菜的人倒是激增。 农人不挑菜来镇上卖了,苏大虎苏父虽然收了不少菜蔬,但城门税卡一设,每回他们运菜进来就要被征一次所谓的入关钱。 导致苏青媖每月虽然店里客人激增,但她的赚头少了。 苏二姑和另一家菜店苦苦熬着,快经营不下去了。两家店不约而同提高了菜价。你县里薅我羊毛,我就薅客人羊毛。 导致大量的客人涌向她的店里。苏青媖没有办法,被另两家逼着,也调了价。毕竟她的成本增加了。 镇上一时之间人人节衣缩食。 外面的饭馆酒馆往常热闹的场景,已是好久没出现了。 没几天,刘举业来找她,特地叮嘱她,让她不要抗税。 说很多抗税的商户和农人都被抓到县大牢里了,最后怎么样?不还是没扛过。到最后铺子没了,田地也卖了,最后还要花好多银子把人赎出来。 苏青媖一小市民,哪敢跟衙门的人叫板。但不妨碍她吐槽:“知府大人不知道知县大人乱设名目征税吗?” 刘举业撇嘴:“怎么不知道。早有人告到上面了,但知县大人征来的税银明面上缴了大部给府里,府里难道还嫌钱多?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苏青媖叹了口气:“再这么征下去,老百姓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可不是。但自古哪有几个管老百姓死活的青天大老爷呢。” 苏青媖深以为然。 又听刘举业说道:“对了,听说你们娘俩被分出来了?” 苏青媖点头:“马师父的事一出,家里怕上头压着吕博祖的前程。” 又笑了笑:“分出来也好,清静。” 刘举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博承现在不知怎样了,如果他知道自己还在外浴血奋战,家里却把他妻儿分出来了,定是会难过的吧。” 见苏青媖一副释然的样子,长叹了口气:“你以后有事就尽管去找我。我爹现在在县里还算得用,大事可能帮不了,小事情还是能护着你们的。” ------------ 第一百零七章 换地方 刘举业来过之后,没过几天,许少严也来了。 他收到了他手下传过来的消息,怕苏青媖这边出什么问题,特地赶了过来。 “你这里没出什么事吧?” 苏青媖摇头,开着玩笑:“事倒是没有。就是钱挣少了。要不许少提个价?不过,现在菜蔬果蔬倒是收得容易。就是吧,进出麻烦多了。” 许少严笑了笑,又敛了神色。 手指敲着桌面,想了想,建议道:“菜干果干干菜果脯,在你的庄子里制作可行?那庄子的地下也挖了一个很大的地窖。” “啊,放到庄子里制作?”苏青媖还没往那个地方想过。 “对。我们家能打通关节,但是你这头我没有办法。现在平川县下各镇都设了税卡,平川县没有。他还没那么大胆子敢在县里设卡,那么多家族,他也怕引起反弹。你那庄子离平川县近,直接在庄子上制好,我叫人来运走,两头都省了一笔不小的税钱。” 见苏青媖在沉思,又道:“你生了儿子我还没恭喜你呢。你就不想给你儿子多挣点?我听说你被分出来了,你儿子也被征了丁税?”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龇了龇牙:“你说,我儿子都没我手臂长,这就征丁税了?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要是县里要他这个劳役,请尽管抱了去,还征什么免役税!我也是服了想出这些名头的人了。” 许少严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们家就少交了?除了税钱,我们还上缴了很大一笔孝敬银,还得我们家主事人恭恭敬敬笑着捧上去。我们说什么了。” 苏青媖无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这一波应是收够了吧?私库怕是要溢出来了,这税卡会不会就,撤了?” 许少严斜了她一眼,一副她幼稚的样子:“你想多了。尝到了甜头,看着眼前的肉能不吃?” 也是。 如果一大箱金锭掉在苏青媖面前,她不看一眼,那她简直不是人。肉都到嘴边了,不吃,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只是枫亭镇肉眼可见地冷清了不少。街上各商户门庭萧条冷落,掌柜和伙伴大眼瞪小眼,就差出门揽客了。 但是衣食住行,衣可以打补丁,住也只需片瓦遮身,也可以不出行,但是你能不吃饭了? 苏青媖店里比别的店铺热闹,眼红了一片商户。但是吧,看着帐面上所余不多的盈利,苏青媖也是颇为头疼。 这两年年景其实还算好,此时入了夏,地里的果蔬是一茬接一茬地成熟,不摘让它烂在地里吗?但是即便摘了卖也没几个赚头。 一众农人对于层层设税卡的税差,那是恨得不行。 苏青媖又坚持了几日,见原本给他供菜的赵大爷,吕小叔都代表各自的村子特地找上门,求着苏青媖下乡把乡亲们的菜蔬收了,不然就烂地里了。 今年不仅地税多缴了,还收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其他税,庄户家里叫苦连天。半大孩子不论男娃女娃都送出来找零工了,不然地里那点出产,不仅不够交税,连养活一家人都难了。 苏青媖便下了决定,带着苏父和苏大虎去了许少严过户给她的庄子。 因为小宝隔一个时辰就要吃一回奶,苏青媖便把小宝也带上了。担心没人看顾他,把小青杏也带去了。 现在小宝还不会翻身,只要吃饱就不会哭闹,他这个时间段还算好带。只要喂饱他,把他放床上,有人在旁边看着就行。 那个庄子在平川县郊,苏青媖还没去过。那时候没分家,住在吕家,她也不好有什么动作。之前让苏父去指导佃户和庄仆耕种,让苏大虎去那边运菜,也只说是别人托她管理的。 但是现在却不好再瞒着二人。 马车上,当苏父听完,下巴都快掉了。 他听到了什么?他之前去指导过的庄子,是自家闺女的?那么大一个庄子,都是青媖的?她什么时候置办的?女婿藏这么深吗? 苏大虎也很是惊诧,但他没有苏父那么夸张。他这一年来帮着苏青媖,也知道她的一些事情,他自己都赚了不少,不要说青媖了。只不过大家都以为她做的只是铺子里的菜肉生意,一天二三两的赚头罢了。 小青杏倒是兴奋:“姐姐,我们要去你的庄子吗?是姐姐的庄子吗?咱村子附近也有一个大老爷的庄子呢,好大,听说有二百多亩良田,有很多院子还有仆人呢。” 苏青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孩子养了一年多,长开了不少,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样子了,头发也养得黑密了。 “姐姐也没去过,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会咱去看过就知道了。” “嗯。”小青杏很是兴奋。哥哥为什么今天不是休沐呢,不能也能跟着一起来看姐姐的大庄子了。 苏父合上下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以前农闲时,他和几个兄弟也去过他们村附近那个庄子打过零工,也看到过庄子的主人,一堆人簇拥着,那才是地主的气势。 没想到他女儿也有了一个大庄子吗? 之前他听了闺女的话去那庄子种菜时,就想着这庄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多良田。没想到,庄主就在他身边吗? “那个,青媖啊,你这个庄子,是女婿从他外祖手里得来的?你公爹知不知道?” 这老实爹生怕他那女婿瞒了财产,财产要重新收回重新分割。 “不是他。是我赚来的。” “你赚来的?”苏父一脸惊诧。 “咱往外卖的果干菜干,一地窖一地窖往外卖,爹就没问过都往哪卖,卖给谁了?” 苏父想都没想:“爹问那干嘛。知道你做出来的东西能卖出去就行。”说完顿了顿,看向苏青媖:“那个,能挣一座庄子?” “这么赚钱吗姐姐?”小青杏也张大了嘴巴看她。 苏青媖笑了笑:“东西不赚钱,技术才赚钱。姐把这个技术卖了,人家用这些做了比我们多很多的果干菜干往外卖,那个才赚钱。而且上次姐不是让周婆婆炸过一回面吗,能放很久,那个人家也稀罕。” 苏父想起来了:“是啊,我去年冬天跟大虎去邻县收菜,带了一些在路上吃,用热水一泡,加点咱做的干菜,那真是香啊,又方便又热乎,可比大冷天啃干饼好多了。” 苏大虎想起大冬天出门苏青媖让他带在身上的干面干菜酱菜等等,就觉得心里热乎。他从来就没觉得大冷天在外面跑是一种折磨。 “姐,那个很值钱吗?” “卖给需要的人它就值钱。” “那咱干嘛不自己做来卖?” “咱没人手,也没门路。而且咱一做出来就会有人模仿了去。只有很大的家族拿去做了,别人才不敢跟他们争。” 苏父和苏大虎都听懂了,苏大虎看向苏青媖的眼神有些异样,再看看她怀里的婴儿,见她目光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宝,心里涌上些许的难以言状的酸涩。 ------------ 第一百零八章 庄子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庄子里。 庄头很快就赶了过来。把一行人迎进了院子里。 这回得知这个庄子是自个闺女的,苏父觉得腰板都挺直了不少,不再像以前每次来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了。 还有心情一路走一路打量这处庄子。 以前每次来,都没来过主人院,这次一进来,细细打量,觉得这院子比他闺女在镇上买的二进院大多了。 得有三四进吧。房间也多,有前庭有后院,有花园有亭子,还有车马房,工具房,后院还建一个很大的仓房用来放粮食,院里还挖了一个非常大的地窖。 苏父一路被庄头带着参观一路惊赞连连。 原来地主家老爷连一个庄子都修得比别人的住家要好啊。这应该只是偶尔来住住散散心吧,竟然还修得这么讲究,屋里的家具摆设竟然也留下来了。 苏青媖一路走,也是一路点头。对这庄子很是满意。 跟刘庄头了解了一些情况后,心里便有数了。 当初拿到这处庄子,对于庄子里的庄仆和佃户也都留了下来。除了有两户庄仆回了许家。其它人都留了下来。佃户也重新签了租约。 留下的庄仆也安安份份。 被放到庄子里的,一般也就只能管管田亩,回了许家也不过是被送到另一处庄子。在这处庄子里呆习惯了,再去别的地方日子也是一样要过,何苦挪来挪去的。再说跟这附近的人家都来往那么多年了,也熟悉了,换了别的地方还要重新融入,可能还要被挤兑。 剩下的几户庄仆就都没走。 原来的庄头一家子回许家了。当初许少严把庄仆的身契给了她,她听了许少严的话,择了一个忠厚老实的当了庄主,把庄子托给了他。 此时苏青媖听着刘庄头拿着帐本跟她汇报情况,很是满意。 此时她已把苏父等人安顿好,小宝也睡了,小青杏也被庄主的小孙女带去参观庄子了。苏父和苏大虎也都出去转转了。 苏青媖听着庄头说着庄里的情况,也一一见了留下来的几家庄仆。勉励了他们一番,就让他们离开了。 把刘庄头留了下来,说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因为有他们的身契,再加上与许少严合作,苏青媖相信他们知道轻重,不会做出泄密或是一些不妥当的事。 刘庄头听完苏青媖的吩咐很是高兴。 多做一份活还有额外一份收入,谁不高兴。 “庄主放心,我马上就去挑人,一定挑手脚麻利,干净不多话的。他们的忠心庄主尽管放心,留下来的都是老实没有门路的,大家都是本份过日子的人,再说有我帮庄主看着,一定不会耽误了庄主的事的。” 苏青媖点头:“我姓苏,以后就叫苏娘子吧。我平时可能不太过来,刚才那两位,一位是我娘家爹,一位是我娘家表哥,以后都会由他们出面。许家那边,许少东家会派他身边亲近之人过来跟你这边接洽。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托人送回枫亭镇回禀给我。” “是。苏娘子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好了。” 苏青媖满意地点头。 又说了一些话,才让他下去了。她在屋里不过才坐了半个时辰,刘庄头就找齐了十个人。男男女女老少都有。 刘庄头见苏青媖没有说话,有些忐忑。 见苏青媖看着人群里的那两个半大女孩子,诚惶诚恐道:“苏娘子,这两个孩子并不是凑人数,她们确实是手脚麻利,做事也认真,这事我想着最好是每家都出人手,这样每家也能有个贴补,这两个孩子家里,他们大人……” 那两个半大女娃,瞧着十二三岁的样子,以为苏青媖不要她们,吓得扑通就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娘子,娘子,你行行好,我们不会耽误了活计的,不会耽误了活计的……” 苏青媖抚了抚额,她这还没说什么呢。 “先起来。” 见两个女娃战战兢兢起来了,头也不敢抬,叹了口气:“我没说不用你们。只是没想到罢了。而且这个活计我发的工钱跟别人也不一样。我是按工种不同,计件算钱。” 计件算钱?不是按天算钱?计件算钱又是什么? 被庄头叫过来的十个人面面相觑。 方才庄头去各家通知的时候,人人欢喜雀跃。谁不高兴给家里再多领一份收入。 而且又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在庄子里,离家近还能赚到钱,人人挣着来。只不过这一批只要十个人。每家最多出一到两个人。 “对,按活计不同,计件算钱。比如有人是晾晒的,有人是洗切的,有人是烧火的,有人是劈柴的。活计重的工钱就多,那如果都是洗切的,别人一天切一百斤,你一天切六十斤,别人就比你拿的钱多。而且工钱日清。” 这么一说,大伙就明白了。庄头更是对苏青媖佩服得很。 他方才还在想着,这活计苏娘子交到他手里,他要怎么分配人工。都是处了这么多年的老伙伴,让谁干重活让谁干轻省的活计?哪怕换着来,也会遭到别人抱怨。 没想到苏娘子按活计轻重不同,按做活多少来分工钱。 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下子应该没人抱怨,也没人干活拖拉了。而且工钱日清。每日干活结束就发钱,谁拿得多谁拿得少,一目了然。谁勤快谁偷懒,也是有目共睹。 都不用他监督,拿钱少的,回家都要被家里棍棒加身,家里又不是只你一人可以出工,不想干就回来下地挑大粪去,换人。估计没人敢偷懒,哪钱少的自己都抹不开面。 刘庄头心里满是佩服。决定以后对庄仆们管理也按贡献大小出工多少来发月钱,不能让老实勤快的人吃亏了。 被选来的人一脸兴奋,这样的话,那每天多干一点就能多拿钱回家了。而两个小姑娘也是暗自较劲,她们不会比别人差的。一定不会拖后腿一定会比别人干得多干得好的。 苏青媖又说一些,比如除了要量还要求质的话。不能一味的求多,就不注重质量要求,东西不过关,也会扣钱。 交待了一番,让大家明天来试工一天。就让大伙回去了。 ------------ 第一百零九章 贼人 苏青媖在庄子里呆了四天,终于把一摊子事情安排妥当。 这几天苏大虎和苏父收了大量的果蔬都往庄子里运,人手足,物料丰,地窖很快就堆了一大批成品。第四天许少严还亲自来了一趟,对庄子里的产出很满意。又与苏青媖商议了一些细节,又与庄头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去。 庄子里的人见原少东家与现任庄主关系匪浅,再加上身契也都捏在现任庄主手里,有小心思的也都按下了,没人敢做以卵击石的事。 第五天一早,苏青媖把事情交待给刘庄头,带着小青杏和小宝回了枫亭镇。 枫亭镇这几天有苏青柳坐镇,店里经营情况良好。没什么叫苏青媖担心的。另两家店因为成本上升,提了菜价,菜肉新鲜度和服务都跟不上,苏青媖的店迎来了人流高峰。 当然,在商户门庭冷落的当口,眼红嫉妒她的人也不少。但明面上她的生意不过三瓜两枣的菜茄瓜果,按文算的小生意,不值当算计。民又以食为天,眼红归眼红,但暗地里算计她的人倒还没有。 现在农人山民轻易不进镇了,想买点山货野味都买不到了。再把菜铺挤兑走了,这是打算让大伙喝西北风了? 这日,苏青媖在铺子里呆到很晚,算好当日的流水,吃过晚饭,叮嘱了大姜和苏大虎几句,才和苏青柳,丫丫,双胞胎抱着小宝往她的小院走。 “姐,爹这几天都那么晚了还回村里,过几日哥哥放农忙假,我们要不要也回去啊?” 苏青柳笑了笑:“你们回去能干什么?地里的活你们又干不了。” 苏青媖看了一眼他们兄妹:“过几日小青杨放农忙假,你们回去住几天吧。地里的活虽然不要你们做,但可以帮大人一些小忙。给地里忙农活的人送水送饭也行。地里的活姐会花钱请几个小工。现在找零工的人很多,价钱不贵。” 小青杨点头:“嗯。到时候我们跟爹一起回去。” 小青杏也点头。想了想,抬头看向苏青媖:“那我们能带祈佑哥哥回去吗?” “嗯?” “他一直想去我们村里看看。” 苏青柳笑了起来:“这真是,村里的孩子想往城里跑,城里的孩子倒想往村里体验体验了。” 苏青媖也笑:“那孩子应该是在镇上憋得慌了。”对小青杏说道:“不能偷偷去,要问过谢爷爷,他同意你们才能带他去。” “嗯。”青杏重重地点头,小青杨也笑了笑。 丫丫跑过来拉他们,三个孩子便手拉手往前面跑了,一路跑一路笑,引得苏青媖怀里的小宝也探头看去。 苏青媖低头看了看他,用手指戳了戳他软软的额头:“你什么时候才能跟舅舅小姨和表姐一样跑跑跳跳呀。” 小宝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她看,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苏青柳凑了过来,把他抱了过去,笑道:“还早着呢。我们小宝慢慢长,不着急啊。” 回到家,梳洗一番也都各自回房睡了。 夜里,小宝饿了,嚎了两声,苏青媖起来给他喂奶,喂完刚把他哄睡着,正要躺下,就听到院里有什么声响,像是什么落地的声音。 苏青媖对辩音很敏锐,侧耳去听…… 院里传来很细碎的声音。 动作很轻。苏青媖听清了,是院子里进贼人了。 她忙把小宝挪到床里侧,盖好被子,用枕头在外围圈上。下了床,放下幔帐。摸到门后的电棒捏在手里。 听着声音好像只有一人,那人进了西边的厢房。 苏青媖掂了掂手里的电棒悄悄打开了房门,出了房门,又悄悄把门掩上,没有弄出声响。 蹑手蹑脚走到西厢房,见屋里有个黑影正趁着夜色在翻找财物,她捏紧了电棒打算给他从背后狠狠一击。 正蹑手蹑脚走过去,屋里的人似有所感,转过身朝她挥拳过来,苏青媖忙闪身一电棒挥过去,立时就把他击晕了。 等苏青媖把他绑好,才扯下他的面罩…… 花豹! 花豹被泼醒的时候还是懵的,他明明没有看见对方手里没有东西,可是只见对方一挥,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击到,竟全身都麻了,马上就晕过去了。 明明探明这附近都是普通住户,这家里还请了护卫了? 花豹身上还有些战栗,余微未减,身体里的那种麻意好像还没消散。 抬头看向泼醒他的人…… 呃,好像有些眼熟。 “有些日子没见,你不到镇上收保护费,改上门来要了?”苏青媖冷冷地看着他。 花豹完全清醒了过来,可不是熟吗,他们村里那个嫁到镇上的柴火妞,他还领着人上她家要过保护费。 听说嫁到镇上没多久,丈夫就被征走了,村里都说她无夫无子从此后要在继婆婆手下过水深火热的日子了,没想到,她男人才走,土妞就开起了铺子,还经营得风声水起,镇上开了好几家一样的店,原以为她要被人挤兑死了,没想到还开得好好的,生意红火。 不用看继婆婆眼色过日子,自己捏着钱,活得开心。前段时间听说还生了儿子了。这有钱又有儿子傍身,丈夫死了,还能再找一个年轻力壮的,村里现在谁不说她命好。 怎么摸到她家里了? 这不是西街啊,她吕家不是不住这吗? “妹子,好妹子,哥哥摸错门了。你饶了哥哥,就当看不见,啊,咱一个村子的,一块长大的情份……” 苏青媖笑了笑:“别跟说我情份,你都摸进来了,也没想情份的事啊。再说我一屋子女人孩子,我可不敢饶了你,还是明天把你交出去,搞不好还有赏钱拿,听说镇上府兵都驻扎下来了。” “别别,妹子,千万别把哥哥交给府兵,哥哥错了,哥就是一时湖涂,求你了……” 苏青媖不理会他,刚才在他身上摸了一会,见他没带凶器,放心不少。不过他就是带凶器,苏青媖也不怕。 “你这业务很广泛嘛,白天收保护费,晚上做无本买卖。看在一个村子的情份上,我呢,让你可以在这安心睡上一夜,明天我再把你送出去。” “别别,妹子,哥求你了……” 见苏青媖不理会他的求饶,转身就走,急忙喊道:“妹子妹子,我有马师父的消息……” ------------ 第一百一十章 赠银 苏青媖脚步顿了顿,转身看向他。 “妹子妹子,哥知道哥真的知道!” 见苏青媖转身回来,花豹心中大喜,急忙挣扎着说道:“哥知道你跟马师父一家交好。还知道你男人是马师父的徒弟。当时哥去你铺子里要保护费,后来扬威武馆的人还专门去警告了我们,让我们不要去骚扰你。” “扬威武馆去警告你们?” 花豹拼命点头:“对,对,我们老大还让我们不要对你动手。后来你铺子整一条街我们都退避三舍,再不敢往那边去的。” 苏青媖静静地听他说完,才问道:“你说,你有马师父的消息?” 花豹点头。 苏青媖疑惑地看向他:“你不会不知道府里和县里正在找他吧?你们有他的消息会不卖给驻扎在镇上的府兵?赏银应该很多吧,不比你摸到别人屋里抢的强?” 花豹忙说道:“我是从我们老大那里偷听来的,我们老大有没有把他的消息卖给上面我不知道,但我如果越过我老大跟上面说,除非我想被我们老大打死。” “那你现在把马师父的消息告诉我了,是想把我卖了?” 花豹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你跟他们一家交好,前段时间府里也找你问过话。我把你卖了,不等于把我也卖了吗?我娘还在村里呢……” 苏青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地痞流氓还念着家里的老母,看来还是有一丝底线。 决定相信他:“马师父……” 花豹看了她一眼:声音都小了几分:“听说去了鹰嘴山,抢了好几个山头,当了那一片山头的老大,拉了好大一支队伍,我们老大都心动了,准备去那边抢山头。” 苏青媖满脸的不敢置信:“抢山头?” 花豹点着头:“嗯,那一片山头听说峰险山峭,易守难攻。” 苏青媖久久没有缓过来:“鹰嘴山,在哪?” “在西北边,离边境不远。听说朝廷年年派人清剿,都拿不下。” 苏青媖愣愣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花豹又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好些,她脑子都嗡嗡地。 良久又听他说:“我也要跟我老大离开枫亭镇了,本来想要些钱财做为盘缠的,没想到,竟摸到妹子家里……” “你们要离开枫亭镇了?去邻县石场?” “邻县石场我们老大混得跟个小弟一样,没意思。现在边境不稳,大家都往那边去,也许能做出一番大事来呢。” 苏青媖愣了愣:“你老娘不要了?” 花豹默了默:“我,我老娘……反正没我她反而能活得更好。”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她偏居一隅,对朝中之事确实不太关注,枫亭镇离京都又远,平时也风平浪静的,苏青媖便觉得日子安稳,没想到这怎么好像天下英豪要群出的模样了? 苏青媖又问了花豹一些事情……花豹知道的也不多,但把知道的都给她倒了。说了很多有用没用的消息。 苏青媖听着他说了他们那一帮人和他周边人的一些动态,苏青媖还是觉得平静的湖面吹起了风,泛起了涟漪。 苏青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妹子,妹子,我说了这么多,你放了我啊,哥再不敢了!” 花豹见她走没影了,心里恨恨地咒骂了几句。 刚骂完见苏青媖去而复返,未尽的话就又吞了回去:“妹子,好妹子,你快放了哥哥吧,哥再不敢了。” 苏青媖把一个荷包放在他面前,淡淡道:“里面有十两银子,你走吧。” 说完就给他松了绑,花豹整个人有些愣愣地:“妹,妹子,你,你……” “谢谢你给我说了马师父的消息。我们家都是女人和孩子,今天你说的事,我听过就忘,就当你没来过。” 花豹立刻就懂了,活动了两下手脚,捡起地上的荷包揣到怀里,郑重道:“妹子放心,哥也只当没来过。你放心,哥不会跟人说的。” 往外走的时候,想了想,又道:“妹子,不知道外面是不是要乱了,平时你多留意一些。别往北边去,那里人多……” 说完三两步窜到墙边,刚要跳出去,见苏青媖站在原地看他,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只说道:“妹子,谢了!” 说完三两步,攀住墙头,翻了出去。 一阵夜风吹起,好像夜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苏青媖默默地回了房,闩了门,愣愣地坐在床上消化花豹的话。 她从来就不敢小看地痞乞丐,这些人到处流窜,虽然人人喊打,但他们的消息往往最灵通。反而是偏安一地的人,安乐于现状,困于一地,不知外头日月更替。 现在花豹等人要离开,虽说税差把他们挤兑得没了活路,但他们奔赴那么远的地方,一定是有更大的利益驱使着他们。 苏青媖愣愣地想了一会,又把藏在柜顶上的行李箱拖了下来,打开看里面放的金子,看它们藏得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把它们又重新放好,想着改天再拿手里的银子换些金子回来。 次日,苏青柳见她顶着一双黑眼圈,还以为她昨晚被小宝吵到了没睡好,把小宝接了过去,亲自照料。苏青媖也没解释。 只默默留意起街上的人事来。 转眼小宝过了百日,吕博祖也得了秀才的功名。吕生财吴氏高兴不已,在吕宅门口放了长长一挂鞭炮,设了几十桌,请客吃酒。苏青媖也抱着小宝去了。并送了礼金。 吴氏喜气洋洋地在她身边转了好几圈,吕玉珠也穿戴一新,满头金饰,笑意盈盈穿梭在在女客间,像极了大户人家的闺秀,被好多妇人拉着问婚配与否。吴氏乐得合不拢嘴。 吕老汉一家也被接了过来,被无数人叫着老太爷,吕老汉高兴地多喝了好几杯,他们家终于出了一个秀才了。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村里乡里天天有人上门道贺,吕老汉都觉得他飘了。 转眼又看到两个小曾孙,见他们眉目渐渐长开,吕家后续有人,吕老汉只觉得身子都轻了二两。 吕博祖秀才宴后就去了平川县,在未来岳家的族学里苦学去了,想再进一步,吕生财和吴氏已是准备给她挑日子了。而吕玉珠也是有好些人上门提亲,吕生财和吴氏夫妻二人忙得脚不沾地。 连苏青媖都觉得近日天下太平。但没想到才过几日,县里就下了文书。 ------------ 第一百十一章 还活着吧 县里的文书很快下发,各镇各乡收到了前线战士阵亡文书。 枫亭镇门口,贴了两张很大的告示,上面列了各乡各村被征上战场的阵亡名单,密密麻麻,让人看着头皮发紧。 相应的名单已经抄到里长村长手里,但每天还是有层层叠叠的人围着告示栏搜索着自家儿郎的名字…… 每天只要靠近镇门口,都能听到阵阵凄厉的哀嚎声,让听者跟着落泪。 苏青媖也跟着去看了几回,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没有吕博承的名字。 她僵着的手脚才软了下来,路都走不了。眼里都是软顿在地上,哭得背过气去的可怜人,耳朵里都是那些哭嚎声。 她又跟刘举业确认过,确实没有吕博承的名字,她就再不敢往那边去了。 耳朵里都是哭声,连绵不绝。不敢睡觉,也不敢回家,家里也是压抑的哭声。苏青柳的丈夫,丫丫的爹崔芒种也在阵亡名单上。 她也不敢去店里,周婆婆等了几年的儿子,周婶的丈夫,红袖和她弟弟的爹也在阵亡名单之上。 表弟周大姜的哥哥周大壮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苏青媖不敢回家,不敢去店里,连走在路上,都是哭声,每天镇上都有人做法事撒纸钱。 周大姜回了邻县的家里,周婆婆忍着伤痛还在店里忙碌,苏父陪着苏青柳和丫丫回了她们村,她要回去给崔芒种起坟。而苏母来镇上打听苏青松的消息。 苏青媖带着她在告示名单上找遍了,没有苏青松的名字,刘举业也帮她确认了,没有苏青松的名字。 苏母还是放不下心,天天往镇门口去,生怕有一天又再贴上第三张告示单。 每天睡觉前都抖着手,拉着苏青媖不放:“青媖啊,你说他们是不是还没抄完?” 不等苏青媖回答,又兀自说道:“青媖啊,你说你哥是活着吧,还活着呢吧?” 苏青媖每次都点头:“嗯,娘,没哥的名字,哥还活着呢。” “活着啊,还活着呢……” 等苏青媖把她哄上床,给她盖了被子,以为她睡了时,她又睁开眼睛:“青媖啊,那告示不会再贴了吧?你哥还活着吧……” 苏青媖听她一遍遍地问,每次也都有耐心地回她,说还活着。说完喉咙哽涩。 夜里躺下苏青媖久久都不能入睡。 想着告示栏上的名单。去年跟吕博承一同被征走的这一批名单上几乎没有。不知是还没拉到前线,还是还没统计。 阵亡名单先是要报到朝廷,户部要核发过名单,然后下发抚恤银,然后再一级一级地往下报。 苏青媖看着睡在身边,已渐渐长开的儿子,小孩子的眉眼像极了他父亲,剑眉星目,俊秀。才点点大,长得比她手臂长了,还会翻身了。 苏青媖戳了戳睡着了的儿子,看他皱了皱好看的眉毛,还无意识地挥了挥小手,小表情一副不耐的样子,苏青媖笑了笑。在他额上抚了抚,儿啊,你爹应是活着的吧。 夜,乌漆抹黑,连零散的星星都看不见,黑云笼罩。 离边境不远的一处战壕里,吕博承已经趴了三个时辰,从太阳未落,趴到了日暮黄昏,又趴到了星夜笼罩。似有所感,抬起身子…… “头,怎么了?有动静?” 狗娃趴在他的旁边,看他略支起身,忙挪过去,小声发问。 吕博承又趴了回去,眼睛盯着前方。摇了摇头:“没动静。” 那你…… 支起身。我们还以为要起来办事了。这蚊子都快吃饱了。 “就是耳朵热。” 耳朵热?狗娃努力透过层层黑幕,往前方瞭望,他们头果然是有特殊能力,凭耳朵热与否来感知前方变化。 刚胡思乱想猜测了一番,就听到吕博承小声念叨了一句:“我娘子可能念叨我了。” 狗娃还以为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头今天没背他娘子的话了,倒是这会竟念起他娘子来。 切,欺负他没有娘子!等这场战役结束,他立刻就请假出营找一个来。哼。 一堆人又趴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听到吕博承说了一声:“行动!” 众人齐齐掀开身上的伪装,提着家伙,猫着身子迅速往行动地飞速地跑了过去。 一场厮杀,吕博承带着十几个手下,攻占了敌人的哨岗,点了狼烟,打开敌营大门,把自家的部队迎了进去。 战争厮杀到次日晨末,才结束战斗。 已经升到将军的校尉大人拍了拍满身血迹的吕博承,赞道:“行啊,你小子这次又立功了。” 吕博承拖着已经砍杀麻木了的手臂,虚虚地抱了抱拳:“将军过誉了,都是众将士们的功劳。” “你小子,别谦虚了,功劳薄上会给你记上大大一笔。” “谢将军。” 吕博承边往营地走边脱外头那层厚厚的铠甲,狗娃凑了过来:“头,你说这次上头会赏你什么?给你升职还是赏你金子?” “你就知道金子。” “不是头你喜欢金子吗?我只要是值钱的都喜欢。我给攒着,将来娶婆娘。” “你就惦念着娶婆娘。” “好像头你不惦记你娘子一样。”狗娃撇嘴。 吕博承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狗剩狗腿地接过他的铠甲,跟了上去。 边走边脱自个的衣裳:“头,这边有一条河,我打听了清澈着呢,一会我们去泡个澡吧。我都臭了。”说完往身上嗅了嗅,又一脸嫌弃地撇向一边。 听到吕博承应了,忙高兴地跟在他旁边,把自己脱了个净光,光着膀子,往吕博承身上看了一眼:“哎,头,天都这么热了,你还穿这件夹衣啊?” 吕博承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铠甲脱了,身上还有一件中衣,中衣外是师父赠的软甲,软甲外穿着娘子做的夹衣。 吕博承怀念地摸了又摸:“嗯,我怕冷。” 狗剩抱着手里两人的铠甲衣裳,目瞪口呆,你怕冷?大冬天的我们被拉到外头雪地里训练,你光着膀子跑了几个来回,你现在说你怕冷? 我信你个大头鬼哦。 ------------ 第一百十二章 日子还是要过 苏青柳在乡下一直呆到给崔芒种祭了头七才回了枫亭镇。 回来时,整个人憔悴到不行。身上养了一年的肉又清减了回去。两只眼眶凹陷,瞧得出这些天都没睡好觉。 苏青媖担忧地看着她,她也只是笑了笑,说自己没事,放下行装就到店里做事去了。话也变少了。 丫丫年少不知事,见到了两个小舅小姨,就高兴地扑了过去,又见到了小小的表弟,抢着要抱。抓了表弟的拨浪鼓就咚咚咚地摇晃,哦哦地哄着小宝玩。 周大姜也回了店里,大姑家里也给周大壮起了坟。周婶家也是。 等了这么多年,心里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有个期盼,以前没有着落,心里总是盼着,这一遭有了着落,竟又是这样的结果。 还有吕博承之前带她去吃的那家小店,饭菜味道很好,苏青媖有时候请客也经常会去的小店。那店的大爷后来在她开店后一直是她忠实的客人。但他前两天专门来见了苏青媖一面,说以后不用再给他家送菜了,他和老妻要带着孙子孙女回乡下了。 老两口在镇上等了儿子七八年,儿媳妇都跑了,开着小店带大了孙子女,老两口子也不肯挪窝,在镇上等着儿子从战场回来。 没想到却等来了儿子阵亡的消息。 镇上这样的人家还有很多。这段时间镇子上天天有人家在做法事,外头街上天天都能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纸钱。 这段时间,镇上除了苏青媖的铺子,就是棺材铺香烛铺生意最旺。 这天夜里,苏青媖哄睡了小宝,敲了敲苏青柳的房门。 “姐,你睡了没?” 过了一会,苏青柳给她开了门。 “姐,我陪你说说话。” 苏青柳把苏青媖让进了屋里。姐妹俩躺在床上,丫丫睡在里侧。 “姐,你没事吧?” 黑夜里苏青柳摇了摇头。 苏青媖侧身过去拍了拍她,声音很轻,说在她的耳边:“姐,你还有我们呢。有爹娘有弟妹有丫丫。将来如果小宝的爹也有个万一……我们就一起过。把丫丫和小宝一起养大,将来让小宝给我们养老。” “嗯……” 苏青柳嗡声应了,转身趴在苏青媖的怀里,捂着嘴哭了。 哭声压抑,让人听了心酸,难受。 苏青媖紧紧抱着她,也落了泪。 次日,苏青柳看起来好了些。在店里,周婆婆也会逮着机会找她说话。 老人家经历得多,看淡了生死,见她精神不济,一个年轻妇人,公婆丈夫都没了,一个女人带个小娃娃,还是个女娃娃。将来有机会再嫁,嫁个好人家里还好,要是不想嫁了或是嫁个不好的人家,这孤女寡母的日子,委实不好过。 周婆婆经常陪她说话,开导她。苏父也默默地陪着她,苏母也隔三差五地来。 苏青柳渐渐地也就想开了,没那么沉闷和压抑了。 崔芒种的每个七日祭,她都会带着丫丫回村里给他烧纸,一直到七七祭过后,苏青柳才算是缓了过来。 让苏青媖看着放心了不少。 这日,刘举业来找苏青媖。自从上次贴了阵亡名单后,刘举业隔三差五,只要有空都会到店里来看看,每次来都抱着小宝,哦哦地哄着他玩。有时候也会给苏青媖讲些外面的事。 “镇门口的税卡前几天撤了,你说是不是那位大人收手了?”苏青媖说道。 刘举业抱着小宝,没来得及回话。 见小宝黑黝黝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使坏地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被小宝生气地两手拽了下来,还用小手狠狠地去拍打他,还奶凶奶凶地瞪向他。 刘举业半点都不恼,还哈哈大笑。 “这小子,脾气还挺大啊。” 吕卫旸小朋友见刘举业笑话他,恼了,扭身就朝苏青媖伸了手,不打算让刘举业抱了。 还不等苏青媖伸手,刘举业一把把他举高高,还往上抛了两下。 那小子非但不怕,还嘎嘎地笑,见刘举业不抛了,还生气地用小手去拍刘举业。刘举业又往上抛了他两下,这小子才高兴了,乖乖让刘举业抱着,依在他怀里玩他的衣襟。 刘举业笑眯眯地,一手牢牢地抱着他,一边跟苏青媖说话。 “那位大人胆子喂肥了,现在做事颇有些肆无忌惮。但他上头有人,知府大人也得给他几分情面。现在不过是县里这次阵亡的兵士太多,前段时间税又收得有些狠,做做样子罢了,不然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苏青媖笑了笑。 又说道:“听说这次发下来的阵亡兵士的抚恤银,一人十两,衙门里都没动,都发到家属手里了。” 刘举业捏了捏吕小宝的小肉手,在他不耐时,又笑着放开了,心情好好。 朝苏青媖笑道:“抚恤银他还不敢伸手。要是阵亡家属闹起来,再寒了前方战士们的心,闹起兵变,这责任谁都背不了。再影响到下一次的征兵,到时候县里征兵人数不足,这责任他还背不了。” 苏青媖愣了愣:“又要征兵了?” 刘举业顿了顿,道:“这次边关大捷,应该不会那么快征兵。但是朝中现在局势不稳,再加上这次死了不少人,如果军中要增补兵力,我爹他们估计,还是会再征一回兵的。” 苏青媖长长叹了口气。 刘举业也沉默了下来。摸了摸吕小宝的小脑袋,见小宝看向他,笑着在他鼻子上刮了刮,小宝用小手去拍他,他就笑着伸手任小宝打。 小宝见他不恼,咧着嘴开心地拍了他好几下,还高兴地看向苏青媖,一脸得意炫耀。 苏青媖无奈地看了人小鬼大的吕小宝一眼,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他还高兴地用小肉手摸了摸。 刘举业笑眯眯地看着他。 对苏青媖说道:“小宝很机灵,将来他会是你的依靠。你们母子俩只管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再怎么征兵都跟你们没有关系,只管好好培养小宝就行。吕家那边吕博祖有了功名,你公爹他们也会免了兵役。” 苏青媖点了点头。 如果再次征兵,吕家她是不担心的,随着吕博祖有了功名,吕老汉又把三个儿子的户薄合在一起了,再征兵,乡下吕老汉一家也都会免了兵役。 只是桥头村的苏家,家里男丁多,就不知道这次要让谁去了。 ------------ 第一百十三章 夏风 税卡撤后,枫亭镇迎来往日繁华局面。 可能是之前被压抑得狠了,各商家纷纷囤货,货架上摆得满满当当。百姓们也走出门愿意到各铺各店转上一转了,各店铺人来人往。布铺里都是扯布做夏裳的人。 贴完阵亡名单过后,镇上很是沉寂了一阵,但当人们意识到日子还是要照过的时候,也愿意出门走动走动了。 枫亭镇上一扫多日的阴霾,街上随处可见拎着大包小包的百姓。脸上都带着喜意。 因为风闻可能要再一次征兵,镇上的媒婆生意火爆。 吕生财也马不停蹄地给吕玉珠忙着相看。怎奈吕玉珠自从一母同胞的兄长考上秀才后,眼光更高了,等闲人家不在她的眼里。镇上就没她看得上的。 吕生财被她折腾得嘴上都起了燎泡。恨得想甩手不管了。 可就这么一个闺女,难道还能扔了? 狠着心不管了几天,转眼人家就说到他耳朵里,说那对母女俩做了怎样怎样的蠢事。吕生财顿时胸闷气堵。 怎么就有脸扒上人家县里的大户了?还堵上人家店里了? 吕生财是又羞又气,怒气冲冲就回了吕宅,劈头盖脸就把吴氏和吕玉珠骂了一顿。 “琳琅阁的少东家是我们能攀得上的?人家族里在朝中有的是人,能看得上我们?你们哪来那么大的脸?我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你们娘俩是不打算让咱家在枫亭镇上混了是吧?多少人在后头看你俩的笑话!家里不过出了一个秀才,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入流,你们倒是看不清自己了!” 吕生财劈头盖脸,不停歇地骂了那娘俩好一通,甩袖而去。 一股闷气没地发泄,跑来苏青媖的店里,见她在前店忙碌,也只冲她点了点头,就往后院去了。 苏青媖习惯了他隔三差五地来看吕小宝,也不在意。不过今天这么怎么了?冒一脸的黑气? 苏青媖交待了苏青柳和周大姜一声,转身回了后院。 公爹都来了,不能装着看不见。 到了后院,就看到吕生财抱着吕小宝,在逗着他玩。 这小东西也不知是皮实还是胆子大,小小的人儿,就喜欢别人把他往天上抛。每天都要让人把他抛一回,他才高兴。 苏青媖对于这种忽上忽下的失重动作,自来就避之不及的。但这小东西倒是喜欢,反正就不随她。每日里,要是周大姜苏父苏大虎等人忘了这么陪他玩,这小东西还会啊啊啊地提醒你。 小东西脾气还大,苏青媖要是打他,他扭身就不理苏青媖了。宁愿饿着,喂奶都不吃了。 苏青媖硬熬了他两回,不吃就饿着。才不惯着他。 没想到这小东西,也死扛,谁抱都要,就不要苏青媖抱,奶也不吃,别人喂他喝水,也喝,就是不喝苏青媖的奶。 后来苏青媖就自己投降了。 只打算等他再大一点,会说话了,再来跟他扛。看谁刚过谁。 后院里,吕生财抛着吕小宝几回,见他嘎嘎笑得大声,吕生财也乐了。 脸上也没那么冒黑气了,脸上也带了笑。 敢情这小东西还是一棵解忧草啊,啧啧。苏青媖看了小东西一眼,见他咧着嘴笑得开心,抓着吕生财的胡须不放,不禁有些觉得脸皮一紧。这小东西力气大着呢,也不知吕生财痛不痛。 苏青媖拉了一筐菜到面前择着,一边择一边看吕生财和吕小宝。 吕生财逗弄了吕小宝一回,抱着他在怀里坐在板凳上,一脸宠溺地看着他。被揪了胡须也只是龇龇牙,又乐呵呵地随便他玩。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爹,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吕生财顿了顿:“啊?啊。” 过了一会,见苏青媖不问,自兀自说道:“就是玉珠的婚事。” 苏青媖便不说话了。有父母在,吕玉珠的婚事还轮不到她来多嘴。 吕生财叹了口气:“你妹妹只想着嫁入高门大户,可高门大户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咱家小门小户的,哪里攀得上。再说了,就算人家不嫌弃,可她嫁到高门大户就真的能过上好日子了?你妹妹没经过事,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再说她那个性子……到时候被人生剥活吞了都有……” 吕生财絮絮叨叨的。 他把这些说给吴氏和吕玉珠听,吕玉珠根本不听。吴氏还算脑子清明,但她奈不住玉珠三番四次的哭求,心软,合着玉珠在一起脑子又不清醒了。 吕生财把这些倒给苏青媖听的时候,苏青媖偶尔还能附合一两句。让吕生财觉得找到了知已。就抱着小宝越发叨叨个没完。 最后说了好久,苏青媖一筐菜都择完了,小宝都在他怀里睡着了,吕生财还在说着。好在吕小宝一旦睡着,就不太受环境影响,吕生财说着话也影响不了他呼呼大睡。 苏青媖想了想,道:“爹,既然玉珠看不上咱镇上的人家,不如你让博祖岳家那边看看有没有人选。” 苏青媖纯粹是不想再听吕生财再絮叨吕玉珠的事了。吕玉珠既然看不上枫亭镇的人家,就让她嫁到平川县那边吧。如果吕博祖岳家想用吕博祖,应该会给吕玉珠找一门合适的人家。 将来日子过得怎么样,就是吕玉珠的事了。她也管不了。苏青媖不想看吕生财为吕玉珠的事折磨得整日烦忧苦恼的样子。 吕生财听苏青媖这么一说,愣了愣,想了想,觉得这个事托给未来的亲家好像说不出口。 一路思忖着回去了。 回去一说,吴氏一拍大腿说吕生财总算提了个好主意。次日就风风火火地去平川县找未来亲家母喝茶去了。 又过了几天,就听说吕玉珠的亲事定下来了,对方也是耕读人家,乡下有田县里有铺,但就是儿子多,读书有点费银子。听说吕玉珠有田亩做为陪嫁又是县里孙家说合的,立马就应了。 吕生珠还嫌弃不想应,但吕生财压着她,转头就和吴氏跟对方交换了庚贴。 自此,两个儿女婚事都定了下来,吕生财算是了了一大桩心事。走路生风,连到铺子里看吕小宝都勤快了许多。吕小宝也喜欢他,远远见着他,就高兴地两条小肉腿蹦哒着往他那边伸手。 正当苏青媖觉得日子静好,夏风和煦的时候,许少严在一天傍晚匆匆赶了过来。 ------------ 第一百十四章 盐价 许少严一路风尘仆仆,少了往日几分贵公子模样。 已是日暮时分,苏青媖被吉祥糕饼铺掌柜匆匆叫了过去,就看到这样的许少严。满面尘霜,正一手支着头倚在高背椅上闭目养神。 “你来了。” “啊。来了。” “坐。” 苏青媖落了座,看向他:“出什么事了吗,看你这么急。”见他神情严峻,眉间轻拢,心里一紧,怕真是遇上事了。 许少严揉着额头:“盐税重了。我得了消息,抢了一点。怕你没盐用,运了两车到你庄子上了。至于你们日常用的,趁着这段时间消息还没传到这边,你加紧备点货。囤着,有备无患。总归是要食用的。” “啊?盐税重了?” 见许少严点了头,苏青媖心里沉了沉。 前段时间她才交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税,地里秋粮都没收,她又交了一笔夏税。说是为了巩固边防,加收的赋税,每亩田地加收二百文。 老百姓们怨声载道。苏青媖捏着鼻子交了。这才多久,盐税又加了? “加很多吗?” “很多。能囤就多囤吧。” “好。” 又说了几句,起身:“那我回了。” “嗯,我还会在镇上多留两日,有事就找我。” “好。” 苏青媖心事重重,走在大街上。日落了,好些铺子都关了。虽还未黑尽,但零星开着的铺子里已传来点点烛光,照亮了苏青媖脚下的路。 苏青媖脚步匆匆往店里去。 没细说,只连声吩咐店里的人,连着周婆婆和红袖每个人都出去分散买盐去。而且务必买尽每人每月的份额。几个孩子也都拎着袋子出去买盐去,丫丫也抱着去。 又留了苏父和苏大虎,说了盐价将上调的事。两人神色一敛,转身就到后院赶了牛车,匆匆就往平川县去了。 苏青媖又急匆匆往吕生财的杂货店里去。 好在吕生财还在。小伙计走了,他正准备关门回家,一转身就见苏青媖闪身进来。 “博承家的?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 “爹,你店里还有多少盐?” “盐?咱手里没有盐引,爹从盐商手里拿了一些,不多。只赚个倒手钱。你要啊?要就都拿去。爹明日再去购进一些。” 苏青媖见他一脸平淡,应是没收到消息,忙拉他到一旁悄声说了。 说完,又道:“爹,你留下家里用的,剩的匀我一些。” 苏青媖说完见他愣愣的,又说了一次。 吕生财满脸不敢置信:“青媖啊,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从哪里得的消息?” “爹,你别管真假,反正放在家里也坏不了。”想了想,转身在杂货铺里四下看了看:“爹,糖也给我匀一些。油酱醋还有其他的我也要。” 说完已是在店里找了器皿兀自装了起来。 吕生财回过神来,赶紧过来帮她装……苏青媖装了一大车,让吕生财给她运回店里。又让他帮着搬到地窖。 刚上来,吕生财就见店里的人,连苏青媖那对双胞胎弟妹都抱了一大袋盐巴回来,整个人都傻了。 又见周婆婆的小孙子也咚咚咚地抱了一大袋盐跑了进来,不由愣住了。接着又听苏青柳跟苏青媖说道:“我再抱着小宝再去买一回。” 就见苏青柳又抱了小宝飞快地往外跑了。 吕生财这下坐不住了:“青媖啊,这,这……” 哪知苏青媖没安慰他半分,还问他:“爹,你要不要去平川县进些货?再从盐商手里买一些盐回来?” 吕生财愣愣地看着她,见她无比认真的模样,呆呆地说道:“那,那爹回去套车……” “大姜你跟着跑一趟。”苏青媖转身就对周大姜吩咐道。 周大姜立刻扶着呆愣着的吕生财大步去了。 “青媖啊,你说咱们要不要囤点粮啊?” 周婆婆这一整晚心惊肉跳,老人家是过来人,盐价也不是没调过,高的时候,一斤盐能抵一百斤粮,还无处可买。导致大家都关着门吃淡食,吃到嘴里都没了味。 周婆婆心里扑扑直跳,还不等苏青媖说话,就拍着大腿招呼着她的小孙子:“红衫啊,快回家拿米袋!” 苏青媖回过神来,忙招呼周红衫和青杨下到地窖里拿了好些米袋和篮筐上来。关了铺子,拎着米袋又带着大伙去了粮铺,很快就搬了一堆米面杂粮回来。 次日,天不亮,苏青媖雇了几辆牛车,亲自到乡下装了菜蔬运回来。 午时,苏父和苏大虎赶着各自的牛车回来,身后还跟着两辆雇来的。避着人赶到铺子的后院,把东西往地窖里搬。半下午时分,吕生财也回了,后面也跟着三辆牛车。 吕生财一夜未回,回来吴氏知道他把银子花了大半,还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半天。 一儿一女马上要婚迎嫁娶了,拿银子进了那么多货,要是卖不掉,哪来的银子给他们置办婚事! 吕生财也没解释。他心里也是惊疑不定。不过好在他进的东西都是能放的,哪怕年景再好,也不会太贬值了去。 接着吕生财就一日三趟往镇上溜达,米面粮油店进得尤其勤。卖盐的地方也是一日去三回。 而苏青媖跑吉祥铺子跟许少严见了两回,每回都谈很久。等许少严走后,她又特地去了一趟庄子里。吩咐所有成货先不动,制好就放到地窖封存,等她吩咐,不可妄动。 刘庄头恭敬地应了。 苏青媖也隐晦地提醒刘庄头让庄仆们和佃户们存些盐。 刘庄头心里惊得直跳,苏青媖一走,急忙打发了庄里所有人上平川县里买盐去了,佃户也都隐晦地说了。有些人听话买了囤在家里,有些人没听。 在桥头村的苏家和上河村的吕家也都囤了一些盐后,苏青媖也陆续又囤了一些,又把庄子里的粮食也运回来一些。 如此过了几天,枫亭镇的盐价,悄悄地从原来的一斤二十文,涨到二十五文,又很快涨到三十文,五十文,一百文。原来一斤盐能换四斤粮,现在一斤盐能换二十斤粮了。 价格涨得飞快。街上到处都是排队买盐的人。 ------------ 第一百十五章 有点慌 苏青媖每天都往枫亭镇上走上两三回。每一回出门都会看到排着长长的队伍买盐的人。 渐渐地,盐铺开始限量了。 有些人大老远赶来买盐,拖儿带女的,刚排到自己,就被告知没盐了。顿时跟天塌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嚎了起来。哭声凄厉,让人不忍闻。 有些人聪明,转身就扑向各杂货铺,各食铺,买各种酱,咸菜,酱菜,咸鱼等等。 苏青媖的店里,所有的泡菜咸菜酱菜被人抢购一空。 还有人聪明的,不再盯着盐价,开始往粮铺购粮。导致粮铺的粮价也跟着悄悄涨了一波。布铺也是,也有人开始囤布了。税收除了银钱,粮食,还可以棉麻绢等布匹认缴。 钱掌柜的布铺迎来了最大客流。每天他都笑眯眯地,收钱收到手软。但掌柜娘子反映过来后,也限量抬价了,被人指着鼻头骂。她也不惧,叉着腰站铺内跟人对骂。 让镇上的人看了好一波热闹。 整个镇上都有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弄得人心慌慌。 上了一年私塾的小青杨对这一切很是困惑,和自马师娘走后,没人再教着念书的小青杏凑在一起,坐在铺子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街上的乱像,嘀嘀咕咕。 晚上姐妹几个回了院子。夏日炎热,几个人在院里纳凉。 小青杏抬头问道:“姐姐,盐很难得吗?为什么卖得比粮食还贵?” 苏青媖见兄妹俩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了笑,道:“是啊。盐比粮食难得。粮食是每个地方都能产,产不了水稻可以种麦子,种不了麦子可以种高梁种小米种大豆。总有办法找到吃的。但产盐的地方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而且制盐的工艺也不成熟,出盐少,再加上交通不便,运过来不容易就卖得贵了。” 小兄妹俩若有所思。 想了想,小青杨又问:“那为什么之前一斤盐能换四斤粮,现在盐价却涨了这么多,是盐变少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物以稀为贵?”小青杏大声跟着说了一句。 苏青柳和苏青媖都笑了起来。 这孩子自马师娘去后,没人再教她读书了,就跟着小青杨学。小青杨每次从私塾回来,就教她认字,背文章。小东西现在也能磕磕绊绊地读一些简单的书籍了,偶尔会蹦一两个成语。 苏青媖道:“不是。是因为盐税重了,盐价才跟着涨了。” “盐也要交税吗?” “是啊。我们生活在这个国家,为了维持国家运转,国家就要收各种税。不只盐要加税,就是酿醋的,造纸的,做酱的,都要交税。姐姐开店也要交商税,家里的田地也要交税,咱收了粮食也要交粮税。” “我知道。还有户税丁税!” 小兄妹对这两个税印象深刻。因为户税前段时间他们两个姐姐都因为分户而交了户税,小青杨和吕小宝也交了丁税。 让小青杨怀疑了一次人生,还以为他自己成丁了,是个大人了。 “姐姐,为什么卖盐的那么少啊,要是多开一些铺子不是都有盐卖了吗?也就不用那么多人排队了。”这几天双胞胎经常看到大老远来买盐而不得的人坐地痛哭,心里戚戚然。 两个小东西,头一次接触到社会这样的一面。以前没能吃饱,只想着能饱就好了。现在能吃饱了,就没想过还会有人哭着抢着去买盐的。 苏青媖跟双胞胎解释:“因为盐几乎都是官卖,少部分有盐引的商家才有盐卖。没有盐引的商家是拿不到盐的。私自贩盐会被官府抓起来的。” 自古以来,盐税就是各朝各代的重要税种。有时候盐税要占到税收的一半以上还多。是国库收入的重要来源。所以各朝都严控盐的出入。对盐进行官运官销。 而宋以后有了商卖,朝廷发给盐商盐引,有了盐引,盐商才可以进行食盐买卖。但食盐买卖太过暴利,有盐引的盐商富得流油,朝廷也会严格把控食盐的数量和和价格。 而这年代登记个人口,并不容易。很多山民、流民、黑户登记不上,这些人就不纳税。但他们不会不吃盐,所以就加收盐税。这样,就等于天下人口都纳了税款。 而且纳盐税比纳其他税款便当多了,不会出现偷漏的现象。只要是人就要吃盐。所以盐的买卖一直管控甚严。 但因其是个暴利的行业,所以很多人挺而走险,贩起私盐,且屡禁不止。 苏青媖用浅浅易懂的语言,跟双胞胎说了盐的重要和盐税的事情。两个小东西立刻就懂了,而且非常庆幸他们早一步就买了盐囤着,现在家里不缺盐吃。不然光买盐,家里就要穷啦。 苏青媖见两个小东西拍着胸口一脸庆幸的模样,笑了笑。 盐税重了,农税也重了。 这两个税种一直是朝廷重要的税收来源。忽然之间加大这两大税种,只能是国库没钱了。现在县里又收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各种税。也不知中饱了谁的私囊。 到时候农人收的粮食都不够交税,谁还会辛苦种地?到时候民怨四起,激起农人反抗…… 苏青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敢往下想了。 她心里忽然乱糟糟的。 枫亭镇不是中原腹地,离都城也远着。本来以为风调雨顺,岁月静好,只安心过小日子就行。可如今盐价涨了好几倍,粮价也悄悄涨了。 苏青媖忽然有点慌。 夜里躺在床上,看着躺在她身边睡得呼呼地吕小宝,可可爱爱地小模样,两只小手捏着肉拳,置于小脑袋两边。才学会翻身,爬都不会爬,牙都还没长起来,才点点大…… 这年代缺医少药的,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太太平平长大。 苏青媖默默地看着儿子好半晌,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鸡肋的金手指,忙把它唤了出来。这金手指里面的东西只有苏青媖看得见,当时吕博承要上前线,苏青媖下单了一些药品,没想到那厮竟然看不见。 后来她就很少再用了。这次想了想,忙下单了一瓶奶粉,一套奶瓶。等了好久才收到,忙起来冲了一罐,推醒了吕小宝。 ------------ 第一百十六章 心得 吕小宝迷迷糊糊被自己亲娘推醒,眼睛都没睁开,只扭了扭小身子,发着小脾气朝空气里挥了挥小肉手。 现在小宝已经很少在夜里醒来了。中间最多醒一回,吃过奶后就一觉到天明。不像之前一个时辰就要吃上一回。 苏青媖急切地想知道金手指对吕小宝是不是有用,冲了一罐奶粉就摇醒了他。 见他有动静了,忙把奶嘴凑到他嘴边,揪着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见吕小宝嘴唇碰了碰奶嘴,就闭着眼把头扭向一边。 苏青媖一颗心都揪紧了。这是看没看见啊?感没感受到东西的存在啊。 不甘心,又把奶嘴往他嘴里送…… 这次小东西张了张小嘴就把奶嘴含进去了。还无意识地砸吧几下。 苏青媖忙往上抬了抬奶瓶,睛睛紧紧盯着吕小宝,看他闭着眼无意识地吸着,又僵硬地扭头过来看奶瓶…… 见奶瓶里的奶正一点一点地往下落,苏青媖激动地哭了。 这金手指对她儿子有用! 她儿子能感受到,能和她一样享用到金手指里面的东西! 她无数次地吐槽这个鸡肋系统,她不能靠着金手指发家致富,鸡肋得要命,给她系统干嘛?门都关了,这窗也开得跟没开一样。要来何用!难道只是把她误送过来,做为补偿,保她不饿死保她病了有药? 不过现在看来,她生的,也是要保他不饿着,保他病了有药? 苏青媖感激地在床上拜了拜。这就够了,可以了。 以前觉得一个人赤.条.条来,将来再赤.条.条去,无牵无挂的。现在多了一条因她而来的小生命,不让他饿着,不让他病了没药治,这就够了,心里没了多少愧疚感。 苏青媖心里的慌乱减轻了不少。 不知不觉给吕小宝竟喂完了一整瓶奶。这吕小宝也没个够,竟把一瓶奶给吃完了。 也不知吃撑着没有。 苏青媖有点慌,想把他晃起来,没想到这小东西吃饱了就睡得沉,怎么晃都晃不醒。 苏青媖也只好随他去了。在旁边愣愣地看了他一夜,见他没有吐奶,也没有异样,也就放下心来。到了天明时分,给他换了三回尿布。 折腾得一夜没睡。 天亮了,吕小宝很有规律地在往常醒来的时间醒了,咿咿呀呀地叫唤苏青媖。苏青媖一脸困意,交待小青杏抱他出去,倒在床上就补起觉来。 后面几天,苏青媖又试了几回,在确认吕小宝是真的能看见,也能用系统里的东西后,苏青媖放下心来。 乱糟糟的心,平静了下来。 现在街上每天前来买盐的百姓还是排成长队。盐价上涨后,苏青媖再没往店里制咸菜泡菜卖了。大多数人家里,也开始了少盐淡食的生活,一大家子人一顿饭往往都用不了一丁点盐。 以前苏青媖还会经常买一些粗盐给大家做盐焗鸡吃,也会做来放到店里卖。自从盐价上涨后,再没做过了。周婆婆在店里做饭,连盐都舍不得放,那汤跟白水也没差了。 小青杏经常磨着周婆婆,说汤跟白水一样,没味。 周婆婆就苦口婆心地跟她说,以前啊,有些人家吃不起盐,一家人半月一月都吃不上盐,全身酸软无力,走路都泛呕恶心,只好一家人齐齐躺在床上。 小青杏听了吓得不行。再不敢嫌弃食物里盐少了。盐少一点总比没盐吃的好。 每天两兄妹就跑到外头偷偷地看。见盐铺门口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来排队,有时候见跟他们一样的小孩子太可怜,也会悄悄地塞一小纸包的盐给对方。 苏青柳本来想制止的,但苏青媖见他们还算知道分寸,便没多说,只是提醒了一回。而且厨房里每天的盐量有限,多的都是藏在地窖里,厨房里放的也就是两三天的量。他们也拿不了多少,就没多管。 苏青媖店里生意不错,夏日果蔬盛产,收上来很容易。每天苏父和苏大虎都能收上来好几车。苏青媖怕粮食上涨,果蔬还照常收,但制出来的菜干果干都没有再往外卖了。 许少严也在观望之中,没再派人来收过果蔬干。这是之前两人就说好了的。 有时候许少严也会派人来跟她通一通外头的消息,刘举业偶尔也会过来,看看小宝,跟她说几句话。说外头乱,让她带着孩子呆在镇上别乱跑。 八月初,吕玉珠出嫁,因为近日镇上形势不太好,吕生财就没大办。只请了镇上一些交好的人家,再加上苏青媖娘家这一房人,还有老吕家一众亲眷。 当然主要是吕生财往家里和店里囤了不少货,囊中羞涩,再加上再过一个月,吕博祖也要成亲了,秀才儿子成亲肯定是要大办的,不然平川县的孙家也不答应。 导致吕玉珠想要的排场几乎没有。让她沤了一肚子气。 苏青媖一早去帮忙,给她添妆时,她还板着一张脸。 苏青媖做为长嫂,添的妆也不好太次,送了她一副金镯子。也算是做大哥大嫂的一点心意。而且吕生财很疼吕小宝这个孙子,苏青媖即便知道吕玉珠眼里没她这个长嫂,还是给吕生财做足了脸面。 吴氏对苏青媖送出的添妆礼表示满意,见吕玉珠不吭声,还斥责了她一句。 苏青媖没在意,添了妆就出去了。 见吕博寿的妻子黄氏也抱了儿子来喝喜酒,高兴地抱了小宝过去。 两个小屁孩大眼睛瞪小眼,互相瞧稀奇。黄氏的儿子吕卫吉比小宝大了几个月,已是长了好几颗牙齿,见小宝白白胖胖的模样,还友好地伸手过来要拉他。 小宝不高兴了,用手去拍了他,把他的手打了下去。那孩子只瘪了瘪嘴,又伸手来拉小宝。小宝见苏青媖瞪他,又见吕卫吉一脸无害,终于也朝他伸了手。哥俩高高兴兴地咿咿呀呀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逗乐了老吕家一票人。 老吕头和吕奶奶最是高兴。两个小曾孙可可爱爱的,就在跟前,老人家最喜欢一家人丁兴旺,儿孙绕膝的和乐模样。 “卫旸养得真好。白白胖胖的,你看卫吉,黑黝黝的,还瘦。比卫旸大几个月,可你看哥俩站一块,显得卫旸比他还大。” 黄氏看着被吕老头和吕奶奶抱在怀里的两个小子,问苏青媖是怎么养的孩子。 苏青媖见她言语里没有酸话,给小卫吉送了一对小银镯子,跟她交流了一回,道:“旸旸吃得多,给多少都吃。还小时是一个时辰吃一回,现在一个半时辰就要吃一回,一天吃好多顿。” “这么能吃啊,还吃奶吗?” 苏青媖点头:“嗯。还吃。吃奶的孩子白胖,长得快。” “是吗,卫吉长牙后,我就没让他吃奶了,我的奶也不够他吃。” 苏青媖想了想,道:“那你看看有没有羊奶或是牛奶,喂他吃些。” “啊,牛奶羊奶?那能吃吗?” “能吃……” ------------ 第一百十七章 不在意 八月十五,枫亭镇大街上少有的安宁平静。往常漏夜排队买盐的队伍也不见了,秩序井然。有些商铺门头上还挂起了灯笼。 日子再难,节庆也是要应应景的。双胞胎约着谢祈佑,三人约着在街上看灯看景,跑跑跳跳,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小儿最是无忧无虑。 青扬青杏八月十四回的桥头村,才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被王氏郑氏催着到镇上来了。 以前见大房两个小子窝在镇上过好日子,小青杨还念起了书,而有富有贵还在家里挖土和村里的野孩子玩官兵抓强盗,郑氏和王氏就对着苏母说了不少酸话。没事就催着苏父把两人带回来。 现在盐价贵了,粮食也贵了,王氏郑氏再没说过这种话,都恨不得苏父苏母也别呆在家里。 后来还是苏父每次回来,都带一些盐粮回来才罢了。 八月十五的热闹一过,过了半个多月,吕博祖也成亲了。苏青媖同样抱着吕小宝回去帮忙。 这次的阵仗比之吕玉珠要大不少。酒席摆得吕宅都坐不下,席面都摆到了屋外,巷子里,大街上。席面上的酒菜也不是吕玉珠成亲那天可比的。吕生财给平川县的孙家做足了脸面。 改门换户,他盼了多少年,从送三个儿子去念书,就盼着能改换门庭了。三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挺直腰杆的。现在二儿子不过是结了一门亲,被岳家族学里的先生教导一番,就拿了一个秀才回来,让镇上的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吕生财给孙家给这个儿媳做足面子和排场。 黄氏说吕博祖成亲的排场比吕博承和她的都大。苏青媖听在耳朵里,并不在意。上个月黄氏回去后就按苏青媖说的找了奶羊,挤了羊奶喂吕卫吉,不过一个月,小卫吉就白胖讨喜了很多。 让黄氏高兴异常。 觉得苏青媖跟她一样,孩子的爹都被征兵走,上前线了,生死未仆,对苏青媖有了一种天然的接近。上个月拿到苏青媖送小卫吉的银镯和布料,心里更是觉得苏青媖人不错。 见吕博祖一个次子不过考了一个秀才,成亲排场就比长子排面要大得多,有些替苏青媖不平。 苏青媖半点不放在心上,抱了小宝和小卫吉一起玩,两个人边看着孩子边说话。 孙家的新媳妇迎进门后,她和黄氏也去看过,人长得还不错,但是人很冷淡,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苏青媖也没多说话,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县里的人家就是跟咱不一样。谁让咱是村里嫁过来的呢。” 黄氏也去看了新娘子,媒人跟新娘子介绍了苏青媖和黄氏,但她坐着不动,只淡淡地点了头,让黄氏很是不满,这不是一个新嫁娘对夫家嫂子的态度。 “没事。咱也不跟她一块生活。也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他们成亲后,听说是要搬到县里的,搞不好一年也见不上一回,你跟她生什么气。” 苏青媖劝慰道。 见吕小宝又抢是小卫吉的东西了,忙喝了一句:“小宝!” 黄氏忙和她一起看过去。 ------------ 第一百十八章 秋粮 吕小宝这小霸王又犯小脾气了。 苏青媖之前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他很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抓在手里不肯放。咚咚咚地自己摇着玩。 羊皮鼓面上画着几个小儿在嬉戏,两面都是不同的小儿嬉戏图。可能小孩就爱看小孩的图画,吕小宝就喜欢盯着鼓面上的图案看。摇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两个弹丸。两个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总是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好像在研究声音的来源一样。 两个弹丸被他揪下来过好多次,揪下来后见不响了,总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苏青媖。苏青媖把两个弹丸再装回去,他又揪掉。摇不响他又找苏青媖,给装上他又再揪掉。 把苏青媖搞火了,狠狠地打了他的小手,他才不揪了。 这次吕博祖成亲,抱他过来,苏青媖见小卫吉盯着他的拨浪鼓看,就把拨浪鼓给了小卫吉玩。开始吕小宝注意力不在上面,在院里的鼓乐吹打上,苏青媖以为他不在意,就从他手里拿了给小卫吉玩。 没想到才跟黄氏说了几句,转头就看到他抢了小卫吉的拨浪鼓,抢了还不算,还拿拨浪鼓去敲小卫吉。 苏青媖生气了,喝斥了他一句。 这孩子就犯脾气了。 也不哭,扭着头就找他熟悉的人,见着苏青柳就朝她伸手。被苏青柳抱了后,就趴在她的颈窝不理苏青媖了。 把苏青媖给气的。 也不理他了。抱了小卫吉就打算去给小卫吉买一个新的。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哇哇大哭声。哭声振天响,把忙着招待宾客的吕生财都招来了…… 夜里,苏青媖把他哄睡后,看他乖乖睡着了的模样,像个小天使。想起白天他的小霸王模样,又有些头疼。抓了他的小手过来,在他肉肉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小脾气,也不知像谁! 见他扭了一下身子。 苏青媖便不敢动了,生怕把他吵醒。大半夜地这家伙要是嚎起来,能把一条街的人吵醒。到时候鸡鸣狗叫的,让人头疼。 磨人的小东西。 给他盖好被子,小心躺在他身边,不一会,也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秋收就到了。 今年枫亭镇老天还是赏饭吃,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如果不是今年征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税,农人的日子会很好过。 私塾里放了农忙假,苏青媖也给了周大姜几天假期,让他回家帮忙。也只有他还要回家忙秋收。而其他人,苏青柳,苏大虎,周婆婆等人都是没有田地的人。 苏大虎家里有几亩田,但他忙着苏青媖店里的事,几亩田都佃给了村里人种。周婆婆家里是没田地的。而苏青柳自从崔芒种阵亡后,也很少回村里。不过还是会经常给崔家老两口寄银钱和东西回去。 崔家老两口也偶尔会过来看丫丫,给他们母女带些土产。上次他们家里来镇上排队买盐,苏青媖也让苏青媖给了他们一些。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盐价一直居高不上。粮价也小有涨幅,哪怕广宁府不缺粮,粮价还是比往年涨了些。苏青媖名下田地收的秋粮,交了秋税,就都没有卖,全部运到庄子里藏了起来。 桥头村苏父也跟老苏头说了别卖粮。吕生财也叮嘱了吕老汉他们。 苏青媖趁着这段时间秋粮下来,还悄悄地买了不少。 ------------ 第一百十九章 外乡人 秋粮入仓,农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枫亭镇街上人又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人闲意地逛着街,小饭店小酒馆早晚也有不少人光顾了。 周大姜回来后,黑了一圈。偶尔跟着苏父和苏大虎下乡收果蔬家禽,不忙的时候则是呆在后院。 苏青媖开始时并没有留意,前店不忙,后院的活大家也都是帮忙着做的。有几次看见他跟红袖坐一块干活也并不在意。但后来见他给红袖悄悄地塞了两回东西,苏青媖便开始留意了。 红袖自从来苏青媖店里帮忙后,就很少接外面的针线活了。连她八岁的弟弟红衫苏青媖都给安排了小活干,婆孙三个都在苏青媖店里忙活了。 开始苏青媖见红袖手脚麻利,人也不错,是打算搓合她和苏大虎的,没想到苏大虎不愿意。苏青媖心里一直愧疚,想着再帮她说一门亲。周婶周婆婆一家都帮了她不少。 只是这大姜和红袖?这俩人走得是不是有些近了? 苏青媖心里装了这桩事,便悄悄留意了起来。 没想到还真让她看出了端倪。这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忙找了苏青柳和周婆婆等人来问。 没想到大家都早已看在眼里,只有苏青媖后知后觉。 周婆婆还来找苏青媖:“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知道?敢情大家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 周婆婆见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没有发现了。 笑着说道:“大姜啊,是个好小伙,我自来你店里做事后,他就在我眼皮底下,为人怎样,我都看在眼里呢。之前是一直觉得大虎不错,没想到他和我家没有缘份。这大姜嘛,也不错呢。为人老实本份,而且有悟性。刚来怎么店的时候,被那些妇人打趣几句还手足无措,现在都能独挡一面了。” 周婆婆看来是很满意周大姜了,才任由唯一的孙女和周大姜交往,这么些日子不吭声,想来是在考验大姜的为人处事。 只是,这俩是怎么看上眼的?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才对上? 苏青柳便给她解惑:“大概是阵亡名单下来之后吧。大姜哥哥没了,红袖的爹也没了,这两人没事就躲后院掉眼泪,然后互相安慰,这不就走到一起来了。也是缘份,这都知根知底的。咱大姑姑父,最是老实本份,周婆婆一家人,这一年多来,跟咱也亲近,是怎么样的人咱也都看在跟里。上次大姑还让我们帮忙给大姜找一门亲事,这不,都不用咱帮着相看,他自己就看中了。” 苏青媖细想想,觉得这俩家要凑成一家,好像,也还不错。 红袖和大姜同岁,都姓周,今年都十六岁,在这个时代,确实可以谈婚论嫁了。这俩人家里都简单,周婆婆周婶家里顶梁柱没了,唯一的男丁红衫才八岁。 而大姑家里,之前姑父腿断了,不过现在都已经治好了,不影响他走路。之前借的钱也都还了苏青媖一大半了。这大儿没了,还有个大姜。只是大表哥还留了一个五岁的侄子周金海给他……怕是要成为大姜的责任了。 但是大姑和大姑父也还是年富力壮的年纪,活到金海成家立业应该不难。 自从苏青媖看破二人的事后,二人也索性不遮隐了,大大方方了起来。 很快大姑和姑父一家就来了镇上。 跟周婆婆一家商量起他二人的婚事来。 现在形势不太好,又有传言说是要再次征兵,镇上人心慌慌。到了适婚年龄的儿女也都不拖着了,有合适的人家就赶紧婚迎嫁娶。苏四泉都说了一门亲,年前就要迎娶了。 很快两家就商定了婚事,打算年前就把二人的婚事办了。 两家都是简单的人,知根知底,对嫁妆对聘金都没有要求,只求着孩子过得好就行。大姑和姑父对周婆婆周婶很是满意,周婆婆和周婶对识大体开明的大姑一家也满意得很,这婆婆完全不是会欺压儿媳的人。 两家和和乐乐地跟一家人似的。 周婶还把大姑一家和苏青媖等人请到家里,亲自做了不少拿手好菜给大家吃,大家吃得很是尽兴。 周大姜的婚事定下来后,苏青媖就发现这孩子好像一夜之间蜕变了。脸上脱了稚气,有了男人的担当,像个担家理事的顶梁柱模样了。 现在两家都是他的责任了,做为两家的顶梁柱,一夜之前成长了不少。 苏青媖很是欣慰,也安排了不少事让他历练。 秋风起,秋意渐浓。苏青媖渐渐发现大街上多了一些生面孔。 俗话说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风,不同地域的人,细瞧总有一些与本地百姓不一样的地方。枫亭镇苏青媖呆了一年多,很是熟悉,是不是枫亭镇及周边的人,总是能瞧出一些端倪。 这好像一夜之间街上就多了不少外来人。 这还不算,苏青媖发现盐价又涨了,从最初的二十文,涨到一百文。后来她囤了不少,又逢中秋,吕博祖成亲,又忙着秋收,她就没再去关注盐价。没想到现在快涨到一百六十文了! 粮价也涨了。脱壳大米一斤五文,现在要卖到十文了。连糠都跟着涨了。 这才秋收多久。 枫亭镇并不缺粮。今年秋收上来的秋粮大多人家交了秋税,并没有卖出多少,之前见粮价涨了,大家都囤着并没有卖出。这一波涨价是为何? 苏青媖走在大街,见很多生面孔每天都排着队在粮铺门前买粮。盐铺门口也排起了长队,写着盐价的长条板,每天挂出来的价格都不一样,她每天路过都听见有人坐地哀嚎。 街上牙人生意火爆,但凡有空屋的,哪怕只是柴房,都被人高价租了去。 苏青媖听说镇子不远处那一处凶宅,几年了都卖不掉也没人租,现在还有人高价抢了去。 之前给苏青媖租铺子的李牙人还来问苏青媖铺子里的空屋要不要租出来,多赚些租子。 被苏青媖拒绝了。 但是拉着李牙人了解了一些情况。这才知道枫亭镇最近涌进来很多外乡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这一批人大多都是带着行李带着一家人前来的,有家当,能买得起房租得起住所,还有钱买粮。 苏青媖留意了起来。不过跟李牙人打听消息了没几天,第二批外乡人又来了。 这次来的人要前一批人要落魄不少。这一批人的到来也打破了镇上的平静。 ------------ 第一百二十章 形势 枫亭镇上各商家门前,每天只要开门就有不少人守着那里,向客人乞讨。小饭店小酒肆人更是多。 苏青媖铺子门前,每天早中晚也有不少人。 镇上原本有四家菜铺,后来关了一家,这一次盐价粮价波动又关了一家,只剩苏青媖和苏二姑的店还在开着。 苏二姑赚不赚钱,苏青媖不知道,但她一直跟苏青媖别苗头,估计是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的。 苏青媖店里通常是没有剩菜剩果的,当天没卖完的她也都处理了。但自从有人在门口乞讨后,苏青柳和周婆婆等人看他们可怜,也都会把每天的剩菜给到门口乞讨的人。 但后来见越来越多的人涌来,大家便歇了这个心思。 外乡人不断地涌来,严重影响了枫亭镇老百姓的生活。各商家对门口的乞讨者是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怕。很多人又对他们心生可怜,也下不去手,就由着他们在门口蹲着。 只是这样一来,客人都不太敢上店里做买卖了。 各商家苦不堪言。 盐铺也只开半天了。即便如此,盐铺门口还是排着长队,即便关门,排队的人还是不散。天不亮都有人在排着。 粮铺里各粮价也在悄悄上涨着,但没盐价涨得那么恐怖。因为枫亭镇居民秋粮大多捏在手里,倒还不至于出现排队买不到粮的情况。 许少严来的时候,苏青媖跟他说起枫亭镇上这些天的变化,都不由得唏嘘和困惑。 他们镇不旱不涝,除了税收重了些,地里的不管夏粮还是秋粮都算是丰收,这一番涌进不少落魄的外乡人,只能是别的地方缺粮了。 苏青媖无比怀念信息爆炸的时代,不说国内了,就是地球另一端的消息,一发生也传得到处都是。而这里,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她不知道源起是为何,也没法做出判断。 许少严奔波了多日,到了枫亭镇,以为枫亭镇岁月静好,没想到也不太平。眉间轻拢,好看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揉着眉头,端得一副如玉清峻模样。 苏青媖看了噗嗤一笑:“我记得你是有妻有子的吧?” 许少严侧头过来看他,手还撑着额头,挑了挑眉,一副疑惑的模样。 “你这样,在外头,很有迷惑性。”苏青媖也朝他挑了挑眉头。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许少严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正想问她,反映过来,不由笑了笑。 看了苏青媖一眼,眼前这个人,也跟初见完全不一样了,秀丽端庄,如空谷一株幽兰,哪里还是初见时干扁黑瘦的乡下柴火妞模样? “我这一路走来,外头已是乱了天了。以为枫亭镇人间岁月好,没想到,也不清静。” “外头乱了?” 许少严点头:“嗯,很乱。你以为现在枫亭镇上各商户门口的人多吗?不是。你到外头看看就知道了,那些有寺庙的地方,那里的人更多。” “啊,都乞讨到寺庙了?也是,大户人家经常在那里布施,得了布施,应该能活下去。” 许少严没看她,摇了摇头:“不是。是庄户农人把自家的成丁未成丁的儿子往庙里塞。每天都排着队求庙里收留。” “啊?为什么?把儿子往庙里塞,不是女儿?男丁也不要了?” 许少严笑了笑:“你看哪个寺庙要女人的?” 哦,也是。但不是有尼姑庵吗?能舍得男丁? “活着总比送死的强。北方又征兵了。各藩地也纷纷响应。这些年连年征战,北方土地荒芜,水利失修,很多地方人烟断绝,荆棘蔽野。又加重了税收,百姓活不下去,不得已纷纷遁入空门……” “啊?” “现在佛教迅速发展,圈了不少地,我听说现在僧尼系籍者已达五六万人……” 苏青媖脑袋嗡嗡做响。 她记得史上有过好几次灭佛事件。一方面连年征战人口锐减,一方面不事稼穑的佛门弟子越来越多,严重影响到国家财政税收和徭役征发,国家政权与宗教势力矛盾加据。史上有著名的三武一宗由帝王发起的灭佛事件,血流成河,佛门前留的血半月都洗不干净…… 许少严见苏青媖不说话,扭头看她,见她两手还发起颤来,关切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苏青媖回过神来,摇头,整个人还有些愣愣地。 许少严又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安慰道:“也别太担心。广宁府下现在还算太平。现在州县都涌进来不少人,府里县里总会有一些措施的,枫亭镇目前涌进来的人还算能控制。” 苏青媖木木地嗯了声。 良久,问他:“现在不仅盐价上涨,粮价也涨了,是北方欠收了吗?” 许少严眉头又皱了起来:“嗯,定州、魏州、沧州、鄂州、兖州一带发生了蝗灾,蝗虫过境,十不存一,现在各州各府都涌入不少北方灾民。” “蝗灾?”苏青媖一脸惊诧地扭头看他。 “嗯。” 苏青媖想起史上有一个蝗灾高发的时代,唐朝国祚二百八十九年,有蝗灾的年份就达四十二个,平均七年就要来一次。唐末更是各种灾难接踵而来,各种天灾激发的矛盾也加速了大唐的亡国。 苏青媖刚来时,还以为是穿到了大唐,但她现在所处的年代是大朔朝。这个史上没出现过的王朝,让她迷惑不已。让她想凭学霸的历史知识装一回神叨叨都不行。 “好在除了北方,多地丰产,不然估计更难。我这次来,准备收一些粮食往北方运。你庄子上的货,我也准备运走。现在粮价盐价上涨,价钱自然也不能按以前的价来算了,我不会让你吃亏……” 苏青媖点头。合作了这么多次,她也信任他。更是感激他这段时间不断地给他传回外头的消息。在价格上也没太计较。爽快地答应把庄子上地窖里的货都出清了。 粮食她没动。 现在形势不太妙。粮食能活人命,她不想动,而且还得想方设法再收一些粮囤起来。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凭信寄相思 “吕校尉,将军找你!” 营帐外,传令兵扬声道。 “来了。”吕博承应了声,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往营帐外走。 一年多的时间,吕博承因为作战勇武,人聪明,敢打敢拼,不怕死,屡立战功。已经由不入流的新兵,提升为有官阶的武职了。 又用了大半年时间,从九品一跃升至正七品,一路晋级。几乎每个将军都想把他划归到自己帐下。 吕博承后来还是跟了崔将军。 崔将军是他的伯乐,最开始见他嘴里念念叨叨,问他念什么,他不好说背兵书,只说背娘子说过的话。人家崔校尉也没笑话他,还一路照顾他,处处给予关照,给他立功的机会,也不压他的军功,每次得了战利品,也不扣下,都让他拿去与兄弟们分了。 现在崔校尉升为正四品的将军,他也跟着他升为正七品的校尉。 “将军。” “进。” 吕博承掀开营帐的帘布,走了进去。 吕博承走进去,就见营帐里已有人了。卢副将并两个跟他一样品阶的校尉正围着沙盘,都是崔将军帐下。大家这段时间一同做战,都熟了,吕博承一进去,大家都打起招呼。 “博承,来来……”崔将军从沙盘上抬起头,把他招了过去。 “博承,你来看看,这次的作战计划。我们打算让你们三个校尉各带一支队伍,分别前往郓、濮、曹三州,三面夹击,给对方以痛击。” 吕博承大致已知道了此次的任务。 之前西南大捷,边境危机得以化解,本来以为能歇上一阵的,没想到北方又乱了起来。北方的蝗灾,吕博承也知道了,听说农人们都活不下去了,纷纷投身佛门。盐价高涨,老百姓连盐都吃不起了,一些人便挺而走险贩起了私盐。 后来又抢下北方一城做为据点,开始谁都没有在意,没想到这支私盐队伍越做越大,很多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加入。现在这支队伍已夺下北方三州之地,并且直逼京师。 天平军节度使久攻不下,向河中节度使、宣武军节度使求援,奈何各藩镇拒不出兵。朝中火速向刚取得西南大捷的西南军下了军令,要他们拔营,火速回援。 吕博承看完沙盘,听完做战安排,眉头皱得死紧。 “将军,我军距离太远,即便日夜兼程,到时人仰马乏,恐对作战不利。这事即便河中,宣武两军节度使不出兵,也可以向平庐、义武两军节度使求援,何必舍近求远。” 崔将军还没说话,卢副将就说话了:“你道朝中没派人向他们求援?不过是拥兵自重,想保存实力罢了。北方说要征辽,保存实力,西北也说要防外族入侵不便发兵。现在各节度使都手握重兵,他们不出兵,禁军又要巩卫京师,也只有我们西南可以调动了。” 吕博承心里很沉重。 他不懂政治,但这一年多来,也耳濡目染了一些。现在各节度使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又拥兵过重,各节度使手中兵力加起来,已是中央禁军的数倍。经常拒不听中央号令。 现在藩镇割据,任由北方私盐贩子和农民义军队伍做大,还自封冲天大将军,队伍直逼京师长安。 对于那个自封的“冲天大将军”,吕博承对他的观感复杂。 听说他家几代都是私盐贩子,家里不差钱。他自己还从小就有诗才,屡试不第,听说愤而做了一首诗,还被广为流传。吕博承虽然老被娘子说是学渣,但不影响他对那人做的那首诗的欣赏。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罢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所以才自封冲天大将军吗? 之前吕博承对外族犯边,对来犯的异族人,他作战勇猛,毫不留情,可以不眠不休,欲血拼杀。但是现在要面对的都是大朔一群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但凡朝中有所作为…… 崔晟一看就知道吕博承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吕博承的肩膀:“务须想太多,我们是朝廷的兵将,拿着朝廷的俸禄,就得听朝廷的号令。我们的使命是忠于朝廷。” 几句话掷地有声。崔晟说完目光灼灼地望着吕博承。 吕博承定定地迎向他的眼神……良久,才重重地应了声,扭头看向桌上的沙盘。 几人议好作战计划,吕博承便出了崔将军营帐,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狗剩握着长枪笔挺挺地站在营帐前。原来睡在一个帐篷的兄弟,现在吕博承因屡立军功,升为正七品的校尉,而狗剩也成了从九品的有品阶的武官,成了吕博承的亲兵。吕博承还给他起了新的名字叫刘长胜。 见吕博承沉着脸进了帐篷,刘长胜也跟了进去。 “大人,可要给你拿饭?” 吕博承摇了摇头,招呼他:“长胜,你坐。” 刘长胜摸了摸头,在一侧坐了下来:“长胜长胜,真好听。不过我也喜欢我爹娘给我取的狗娃这个名字,狗娃狗娃,叫着亲切,比狗剩好听。” 说完看了吕博承一眼:“谢谢大人给我取的名字。我也有名字了。过两日,大人有空了,帮我写封信给我家里。我想告诉他们,我如今也是有品阶的人了。我要让家里高兴高兴。” 吕博承愣了愣。他之前写了无数封信给苏青媖,只是都没办法寄出去。辗转作战,那信都没有留住,要不被烧了,要不就是匆匆拔营中丢了。写了总是寄不出去。现在要拔营回中原,应该有机会寄出去的吧。 “好,那我今天先给家里写,写完我叫你,再帮你也写一封。” “好勒,谢谢大人。那我给大人磨墨。” “好。” 吕博承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摊开纸,捏了笔,又沾了墨,忽然顿住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每天晚上都想娘子百遍千遍,梦里都是她的倩影,一颦一笑,仿佛就在耳边。这忽然要化做文字,又忽然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写什么呢?吕博承愣愣地抓了笔发呆,一滴墨滴到黄白的宣纸上,晕开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乱起 苏青媖陆陆续续又让苏父和苏大虎在下村子的时候,购了一些粮回来,也通过许少严那边又购回一些盐。盐价已是高得离谱。但总不能真的不吃盐。 这段时间,大家都吃得清淡,苏青媖有时候都恨不得扒着盐罐舀盐吃。她没想到有一天盐巴竟到了如此精贵的地步,竟是盼着能痛快吃回盐。 以前店里腌的咸蛋,大家都不爱吃,现在就盼着苏青媖从地窖里掏几个流油的咸蛋来,好配饭吃。 枫亭镇上自北边来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落魄,一开始几个小的还出去瞧热闹,后来差点被人抢了,才不敢再出去了。每天都躲在店内,轻易不敢出门。苏青柳和周婆婆等人把几个小的看得紧,轻易不离眼皮底下。 现在就是一个大人出去,只要带着行李,都会被人盯着,遭人哄抢。镇上各商户都不敢大开店门了。三扇五扇七扇门的,都只开一个能供客人进出的小门。 苏青媖紧急从庄子里调了几个庄仆过来,跟着苏父和苏大虎下乡,晚上多一些人在店里守着,以防万一,她也放心。 天渐渐凉了下来,枫亭镇上留宿在大街上的人渐渐承受不住夜风的侵袭,晚上开始敲住户的门。枫亭镇的老百姓不堪其扰,盼了那么久,没看到县里有人来管这些流民。 众人于是推举了刘举业家里,又推选了几个在镇上颇有声望的人家,一同来管事。 大家找了镇上几间没人住的房屋,把一些人安顿了进去,又帮着他们在附近村子里寻了地方落脚,镇上各商户及一些住户又都捐了一笔银财,给他们置了秋冬衣物,这才算是把大部分人解决了。 少部分好吃懒做,只想吃嗟来之食的,不愿接受安排的,大伙也不管他们,只要在镇上有不妥的行为,几乎人人喊打,倒了吓怕了他们。枫亭镇上算是恢复了些许宁静。 这段时间,苏青媖开始找刘举业,许少严了解外头的事。找了很多史书,县记来看,开始多方关注朝中之事。听说现在的皇上沉迷酒色,不理朝政,重用宦官,心里便是一紧。 历朝历代,只要是宦官专权,几乎都是亡国前的征兆。苏青媖记得有一位国主,认为大臣们都有家室子孙,必是要顾及家室不肯对朝事尽全力的,于是重用宦官。觉得他们无牵无挂,用着放心。以至于他当政时,传出一句话“欲要当官,必先自宫”。以至他当位期间,宦官一度达两万多人。 最后也没落个好下场,被人攻到宫门前,宦官们却抢了金银财物,丢下他先跑了。 苏青媖心里不安的时候,另一边吕博承正带着队伍日夜兼程往郓州行军。 夜以继日,车马不停,人仰马乏。 在距离郓州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从上到下都松了一口气,终于要到了。这期间,行路艰苦,大家都憋着一股气,想着与乱臣贼子大干一场,好解这股郁气。 吕博承连续赶路大半个月,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劲,脑子里想了很多个做战计划,想着怎么好好赢下这一场仗。脑子里翻滚着兵书,翻滚着各种做战方案。怎么以最小伤亡,最短做战时间,打一场漂亮战。 在他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后,没想到,就听到前方传令,要他就地休整,战事听监军安排。 吕博承这个郁闷。 原本西南军中,就来了一个都监,带着手下几个监军,在军中指手划脚,搅风搅雨。不仅稽核众将士的功罪赏罚,连一众将士的军功都压着不上报,还要众将官求着他们,才肯写奏章。 一众将官对他们是敢怒不敢言。谁让这位都监是皇上身边当红宦官赵令孜的干儿子呢。 几个宦官,屁事不懂,还对战事指手划脚。有一回吕博承与众将士在前方欲血奋战,苦等后方粮草,差点都挖土吃了,还没等来军粮。后来才知道是都监压着迟迟不批核。 把吕博承气得不轻。在军中对他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这次他特地使计把监军撇下,怎么这又来了? 吕博承想起拔营前,崔晟将军苦口婆心的话,要他记住他吕博承是朝廷的将,得听朝廷号令…… 吕博承心里那股郁气憋得上不去下不来。在马上大声吩咐传令兵:“原地休整!” “原地休整……” 传令兵拍马往下通传而去。 休整两日,大军继续向郓州进发。三个校尉,三路兵马,各五千兵将,分三路夹击,分别从郓州、濮州、蓸州往川鲁西南,河南交界进击…… 没想到三路兵马竟被一群乌合之众分别击溃。 这群乌合之众又势不可挡带着越发壮大的队伍直逼京师。 吕博承带着残部向河中府求援,被拒。再向衮海节度使求救,再被拒。 秋十月末,苏青媖看着在后院席子上爬得飞快的儿子,高兴地直拍手。她这个自入了秋就懒得动弹的儿子,终于学会爬行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小子一边爬一边往自个亲娘这边看,见自个亲娘高兴地拍着手鼓励,忙咧着小嘴,嘀嗒着口水,又很赏脸地手脚并用,飞快地表演了一番爬行技能。 一众围观的小青杏,周婆婆,苏青柳等人,欢喜地直拍手。 这小子可能是个喜欢被人夸的傲骄性子,见众人目光盯着他,便趴着不动。大家一个劲鼓动,拍手时,这小子就爬得飞快。一边爬还一边朝人群望来,等着别人给的掌声。不夸他两句,就不干活。 吕生财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了后院,见他乖孙在席子上都会爬行了,乐得不行。拍着手:“小宝,小宝好厉害,都会爬了,再爬一个,再爬一个给爷爷看看。” 吕小宝见他来了,又飞快地表演了一回爬行,才飞快地爬到他怀里。 吕生财一把将他抱起,拍了拍他的手脚:“爷爷的乖孙,爬得累了吧,小手小脚痛不痛。这天气都冷了,地上凉,咱不爬了哦……” 说着就抱着他抛高高玩了。 又过了几天,苏青媖得了许少严那边传来的消息,叛军攻入都城长安,皇上在宦官赵令孜的保护下,逃往四川。京中大乱。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避乱 又过了两天,刘举业也给苏青媖带来了这个消息。 没过几天,整个广宁府治下,几乎都知道了叛军攻入京师,把皇帝赶出金銮殿的事。大伙都惊呆了。 一直以来,高坐金銮殿那位都是神一样的存在,现在却被一群灾民组成的叛军赶下台了吗? 老百姓们没见过皇上,对皇权有着天然的畏惧。平时见个衙门里的差役都吓得头都不敢抬,对政事也不懂,也不关心。谁让他们吃饱就愿意听谁的。 可这几个月来,被上面收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税,很多百姓家里都挖空了,穷得吃不上饭。对上面那位及当官的,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听说跟他们一样的人把皇上都赶下台了,忽然就颠覆了他们的想像。 街上到处都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人群。 有些地痞流氓忽然就抖起来了。联合了镇上一些好吃懒做的,及一些流民很快就组成了一支队伍,天天在枫亭镇上打砸抢。 各商户无一不被他们光顾。有些大的商户一天被光顾好几遍。 苏青媖店里也是被一堆人涌进去打砸抢。 好在她一天的流水都是些散碎铜板和少许的碎银,对方也没怎么看得上。那些人一朝翻身,都是想做番大的,都是盯着大的商户,金银首饰铺、布铺、成衣铺绣铺、米粮油铺这些,被人光顾最多。酒肆饭馆一类也是这些人经常光顾的地方,进去就要店家好吃好喝伺候。 苏二姑的油铺,被人抢了不少油,她哭天抢地上去抢,被人推搡,倒在地上被人踩,要不是二姑父等人拉她得快,手脚都要被人踩断了。 枫亭镇上秩序大乱。各店铺纷纷关门。各住户也都闭门不出。 但这伙人白天骚扰不说,晚上也敲各住户的家门,不开就破门而入,抢了值钱的东西就跑。一时之间镇上人人自危。 谢老头一天夜里带着老仆和谢祈佑过来,问苏青媖要不要跟他一起到广宁府避一避。苏青媖摇头。她一大家子人,不好去麻烦人家。谢祈佑临走时,和小青杏小青杨互换礼物,谢祈佑最后依依不舍地走了。 苏青媖把周婆婆一家接来店里,她家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店里好歹还有大虎大姜还有庄仆。而苏青媖则是带着几个孩子和苏青柳苏父及几个庄仆呆在家里,闭门不出。 吕生财被人抢了杂货铺后,收拾了家里的东西,问苏青媖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平川县避一避,那里是县衙所在地,有厚重的城门,还能抵挡一番,那些人轻易不敢做乱。 苏青媖拒绝了。 吕生财只好抱了抱孙子,带着吴氏和吕博宗走了。 又过了几日,苏青媖庄子里的庄头带着两个庄仆过来,说是庄子也受到了那些人的攻击,庄子里的东西也被抢了不少。 苏青媖问他们地窖里的粮还在不在。庄头说还在。苏青媖便放下心来。庄子里的地窖入口,一般人找不到。只要掩护好,寻常人找不到地窖里的东西。 苏青媖叮嘱他们若是对方人多,别顾固抵抗,庄里明面上的东西随他们抢去,保护好个人安危最为要紧。 庄头应了。临走,苏青媖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分给庄仆们,一是安他们的心,二也是弥补他们的损失。 没过几日,镇上越来越乱。所有的铺子都没再开门了。有条件的居民也都纷纷躲到外地去。 苏青媖在一天夜里,带着苏父苏大虎等人,拉了铺子里地窖里的东西,带着一大家子人,及周婆婆一家往吕博承外祖家下河村躲避去。 那边靠着邻县,地方又偏僻,比枫亭镇安全。 临走时,给刘举业留了消息。 一堆人趁夜往小山村进发。走了大半夜,才在将近天明时到了下河村。 下河村吕博承外祖家的房子早两个月前已经收回来了。那家人租着吕博承外祖家的田地,租着吕博承外祖家的房子,原本生活还过得去,没想到后来税赋越来越重,一家人辛苦劳作,竟是食不裹腹了,于是退了房子田租搬进大山里了。当个山民,就不用交税赋了。 众人收拾了一番,就安顿了下来。 安顿好后,苏父就带着苏青媖拜访了村长。 之前苏父经常来帮着看顾外祖留下的这些田地和房子,村长及村里的人都认识他。后来苏青媖又在村里收了果蔬和家禽,大家对她也算认识。 知道她是隔壁村老吕家的孙媳妇,对她还算友好。 苏青媖在村里走了一遭,跟村长等人说明了原由。村长等人听完也是忍不住唏嘘,都让她放心在村里住,有事大家互相照应。苏青媖谢过村长等人。 下午,苏青媖又拎着一些东西和苏父抱着吕小宝去了隔壁的上河村。 老吕家对于她的到来,很是欢迎。老两口抱着吕小宝不肯放。吕小宝自生下来后一直呆在镇上,还没到过村里,这一路除了呼呼大睡,就是眼睛眨也不眨地四处看。 很是好奇。村里鸡鸭鹅小狗小动物,连树叶的毛毛虫他都能看上半天。 眼睛里满满的惊奇。又见着跟他差不多大的吕卫吉,哥俩又咿咿呀呀地坐在一起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婴语。 老吕头听了苏青媖说起镇上的事,很是后怕。 拍着胸脯:“还是咱乡下好啊。咱乡下就没这么些事。你们只管安心在村里住着,村里都是人,他们不敢来的。” 也不是不敢来。可能是觉得大家都是穷苦百姓,这一遭跳起来也只是跟官府和富贵人家拼杀,穷苦百姓一无利可图,二是大家身份相同,可能也不好下手。 苏青媖在老吕家吃了晚饭,才回的下河村。 苏父把她们送过来后,次日就回了桥头村。他不放心家里。桥头村离枫亭镇近,也不知家里有没有出事。 苏青媖在下河村住了下来。吕大伯和吕小叔等人经常送菜过来。老吕头老两口每天都会过来看曾孙,黄氏也抱着吕卫吉来找小宝玩。两个村子就挨着,隔壁村,走过来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便也经常走动。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到了十二月,镇上又有消息传来。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征兵 对于枫亭镇这一小股做乱的队伍,广宁府派了府兵前来镇压,很快就把他们镇压了下去。 枫亭镇很快风平浪静,得以喘息。镇上避走的百姓得了消息纷纷回归家园,收拾残破的住宅和街道。 苏青媖等人也回了镇上。 店里一片狼藉,货架都倒了,被人踩踏得不成样子,后院也是如蝗虫过境般,但凡值点钱的半点都不剩下。房间里的床板,厨房里的砂锅都被人端走了。 苏青媖等人收拾了几天,才算是有了个样子。 除了店里,家里也是被人翻墙进来,破坏得不成样子。好在值钱的东西她都收走了,损失不大。 但重新购置货架,厨房和屋里床具等物,也是花了好大一笔。 枫亭镇上的事处理完后,苏青媖又去了一趟平川县近郊的庄子。庄子里除了地窖里的东西,地面上的东西也是被拿走不少,好在庄里的人都躲到村里,都没有出事。 苏青媖一一见过庄仆,给他们补了损失,并多发了一月的月钱给他们压惊。叮嘱了庄头几句,又回了枫亭镇。 枫亭镇上元气大伤,但好在根基还在,各商户略做收拾,也都纷纷开业了。毕竟还是要生活。 只是经此一闹,镇上明显人气不足,经济萧条不少。 但镇下各乡各村几乎没有损失,有田土在,地里的出产还在,果蔬家禽,蛋类也都很快收了上来。镇上虽然经济萧条,但大伙还是要吃饭的。苏青媖店里的生意并没有多大变化。每天的流水虽然略减,但影响不大。 苏二姑油铺的油被人抢去不少,榨油的机器都被人弄坏了,他们一家忙着整理油铺的事,菜铺就没再开了,镇上的住户全涌向苏青媖店里来。 好在税卡撤掉以后,各乡各村的农人又挑着担往来镇上卖些菜蔬等物,倒也不都是往苏青媖店里挤。 许少严来了一趟,除了让苏青媖加大生产外,还让她帮忙在乡间收下粮食,五谷杂粮等物。北方和中原腹地缺粮缺得厉害。 苏二姑菜铺不开后,苏父把苏四泉叫到苏青媖店里帮忙,苏青媖便叮嘱他们下乡时再收些粮运到庄子上。 如此一忙,正月就近了。 各地方的消息不断传回。 冲天大将军王湖带着队伍攻进都城长安,逼走了皇上,自立为帝,国号为大齐。大封跟着他的一众部将。七大姑八大姨的个个封了官,并分了府坻。 他自己年近六十,还广纳妃嫔,儿子个个封王。对于不愿臣服的大臣和世家,下令绞杀,一时间京城血流成河。 而带着众臣和一众妃嫔逃到四川的皇帝,集合了各路兵马,开始围攻京师。怎奈各路节度使拥兵自重,闭门观望,拒不出兵。 皇帝无奈,兵力不足,决定起用曾被他赶到漠北的陀陀族首领木从珂,命他率部将前来攻打王湖。 一面派兵攻打,一面在全国境内再次征兵。 苏青媖收到再次征兵的消息已是正月初三。 这个年枫亭镇过得颇有点无声无息的意味。炮仗几乎都听不见,也不是没钱买,大伙就是没那过年的心情。这京师金銮殿都换人坐了,叫什么大齐,也不知他们是大朔朝的臣民还是大齐国的臣民。 还要不要听府君县君的政令。 虽然老百姓们不关心政治,天高皇帝远的,谁当都一样,只要让老百姓吃饱就行。但是这换了个皇帝,是好还是坏,谁都说不好。如果比上一任还不如,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所有人都在观望。 刘举业父亲是县里的散官,没品没阶,由县里委任,管关枫亭镇事务。原本大伙敬着刘家,见着他们一家都当大老爷敬着。他一家出门,大家都是老爷夫人少爷地叫。这下子要换主了,刘秀才一家会不会得到重用大家都不知道。 每天上他家打听情况的人也不少。 不过,京里乱着,所谓的大齐也只占了京师和周边几州,大朔的皇帝还在,大家都在观望,不敢轻举妄动。 这段时间,街上连老百姓都在议论政事。只不过谁都不敢出声,老百姓妄议朝事,搞不好会被抓到牢里关起来。 这个春节,吕生财一家没有回枫亭镇,都躲在平川县。现在吕博祖住到了平川县的岳家,吕玉珠也嫁到了平川县,而吕博宗也转到了平川县里读书。吴氏被枫亭镇上的动乱吓得不敢回,几个儿女也都不愿回,吴氏也不想再回枫亭镇。 枫亭镇的动乱停歇了之后,吕生财回来收拾了屋子和杂货铺。因为近年底,杂货铺也没再开。 年前他又回了一趟,来看吕小宝,跟苏青媖说春节要在平川县过了,回上河村看了一回老吕头老俩口,就回了平川县。 苏青媖因为之前在下河村住了大半个月,跟上河村老吕家的人几乎天天见面,吕小宝还小,也就没再折腾回上河村过年。和苏青柳呆在了镇上。 初三这天,刘举业过来看小宝。 苏青媖见他一脸憔怜,也知道他这段时间家事外头的事多,安慰了他几句。 刘举业给她带来了要再次征兵的消息。 说过了正月,政令就要颁到各乡各村了。这次是强征。家里只要有超过两个男丁的,必征一名。三丁征两丁,四丁征三丁。男丁满十六岁,五十岁以下都在名单内,且不以银钱车马顶替。 苏青媖听完惊呆了。 她原本料到会有征兵,只以为跟以前一样,无功名的普通人家,一户出一丁即可。现在两丁要出一丁吗? 那苏家这次至少要被征走三个男丁! 原本以为像去年一样以户来征,一家一丁,那样算,轮也轮不到苏父。 苏家除老苏头不符合年龄要求外,还有四个成丁,苏父,苏二河,苏三泉,苏四溪。四兄弟都在列。四丁选三丁……苏四泉年前刚成亲不久,还没有子嗣,四人如果要征走三人,如果把王氏的三个儿子都征走,她会杀人的吧。 苏父今年四十一岁,正是壮丁年纪。大儿苏青松被征走三年多,生死未卜,另一个儿子还不满八岁。两个女婿也都在战场上,一个死了,一个生死未知,现在他也要去了吗?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皇土 元宵节次日,苏青媖和苏青柳等人才到店里,就发现一大早苏父不仅来了,苏母也跟着来了。 小青杏小青杨高兴地扑了上去。两个小东西早早就被打发来镇上了,都没在家过元宵。 “娘怎么来了?爹,不是让你过两天再来吗?店里也不急。”苏青媖道。 “出事了。”苏父叹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家里出事了?”苏青媖姐妹俩齐齐问道。 苏母拉过两个小儿女,叹了口气:“你几个叔叔全跑了。你奶还不想告诉我们,是昨天你爹见他们去娘家这么久没回来,连元宵也没回,问你爷,你爷才说的。” 苏父坐在椅子上,两手撑着头,一脸沮丧。 苏母说着说着哽咽了:“你说你爷怎么这么对你爹,你爹不是他儿子吗,要出去避祸,独独就把你爹落下了,说都没跟你爹说一声。还跟我们说他们陪你几个婶子回娘家了。你爷,他怎么这么对你爹啊……” 啊?出去避祸了? 苏父见几个儿女一脸惊讶,搓了搓脸,道:“村里好多人家都出去避祸了。一听说二月要征兵,走了大半。村里的男丁几乎都走了,只留了些走不动路的老人小孩。” “啊,他们能去哪?这要是被抓到,这个逃役可是个大罪。”苏青柳目瞪口呆。 “村里都说法不责众,就算被抓到,也不过是送到兵营,结果都一样。可万一逃过去了呢?” 苏母抹了一把眼泪,看了一眼苏父。儿子女婿死的死,未卜的未卜,他爹再要去,她的天,就塌了。 “村里走了那么多人,爹娘之前没查觉吗?” “我和你娘被你爷打发着做这个做那个,你几个叔婶带着孩子回娘家,家里的事都落到我和你娘身上,我们就没留意。村里比往年冷清,我们也只以为今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没想别的。有些人没看见,我们也都以为他们在外面窜门子呢,哪里知道大家都是去躲兵祸去了……” 苏青媖一直没有说话,听完才问道:“爹有没有去附近村子里看看,别的村跟咱们也一样吗?” 苏父点头:“爹问过村长,他说附近好多人家都跟咱们村一样,男丁都躲出去了。” “能躲去哪?” “躲山里。山里树高林密,能躲多久是多久。被抓了也不过是一样的命运,多活几天是几天。” 苏母说完,又一把忙抓住苏青媖的手:“青媖啊,你说你爹要不要也出去躲躲?要是你爹也被抽丁走了,娘可咋活啊。你爹手上半点功夫没有,他上战场就是送死啊……” 苏母哭得苏青媖难受。她抬眼就见双胞胎一个紧紧拉着苏父的手,一个紧紧抱着他,好像他立马就要上战场了一样,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爹,你和娘在后院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下。” 苏青媖说完就出了铺子。 脚步匆匆走在枫亭镇大街上,才惊觉镇上竟是如此冷清。昨日才过完元宵,按理正月里都应该是热热闹闹的,没想到她都走完了一条街,也没见几个人影。 这正月十六的大街上只有凉风清冷地吹着,刮得人脸生疼。 苏青媖在刘家的门房里坐了好久,刘举业才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刘家。吕博承走后,刘举业一直很关照她,经常给她互通些消息,对小宝也好。苏青媖感念在心,等闲不去打扰他,怕给他添麻烦。 自年里得到征兵的消息后,没想到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来,家里适龄的男丁就都避祸出去了,独留个苏父。 “快进来。我这几天都不得闲。天天在外面跑,我爹这个年除了头两天,也天天在外面不着家。” 两人在刘家的花厅里坐了,刘举业见苏青媖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道:“你是不是为了征兵的事?” 苏青媖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嗯。今早我爹娘过来,我才知道村里好多人出去躲兵役去了。” 刘举业点头:“我知道。早在年前有消息灵通的人就举家迁走了。” “举家迁走?能走去哪?征兵也不是只征广宁一府吧?就算逃到外地,只要是男丁难道不被抓吗?”苏青媖有些疑惑。 年里她一直在想这个事,怎么让苏父躲过这次抽丁。但她没想过要逃走。在这个天下莫非王土的时代,能逃到哪里呢? “往山里逃,往南方逃。” “啊?”苏青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是…… 刘举业点了点头:“如果我家不是我爹有功名,而且适龄的能被抽丁的只有我爹和我两个人,我们也是要走的。” 见苏青媖愣愣地看着他,又道:“现在各地方节度使执掌大权,都城变天之后,各节度使更是不听号令。谁都不知道逃到四川的那位最后能不能反扑成功。他发出的政令最后有没有人替他执行,都尚且未知。” 苏青媖都忘了还有个大齐了。 又听他说道:“但现在,应该不会有人跟他在这时候撕破脸。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我和我爹都猜底下阳奉阴违的多。南边远离中原腹地,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争,被抓到顶多充做地方兵丁。而各地节度使现在又都在保存实力,观望的多。轻易不会把手下的兵将派出去的。还是要先活着,活下来,才能做别的。” 刘举业一番肺腑。 也是看在苏青媖是自己人,又嘴紧的份上。 苏青媖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没想到这些。 这天下都是那位的,能逃到哪里?万里疆土莫不在皇权之下,又能避到哪里?没想到现在大朔朝已经到了各地方节度使拥兵自重,不听中.央号令的地步了。 “你知道现在都有哪些藩镇吗?都怎么划分的?” 苏青媖说完就见刘举业出去拿了一幅舆图出来。苏青媖也没有惊诧他们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有底蕴的人家深藏不露,有一些普通人家没有的东西也算正常。 两人趴在舆图上看了很久,刘举业指着各藩镇所辖范围,各节度使什么秉性都跟苏青媖说了好多,把他知道的半没点隐瞒,都与她说了一遍。 最后定定地看着苏青媖。 道:“要出去得趁早,现在谁都不知道县里府里会有什么动作,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到底他们是会按兵不动,还是会严设关卡,谁都不知道。我爹以前还能猜出县君的一点心思,现在是半点摸不清他的想法。” 苏青媖点头。 在苏青媖要走时,刘举业又叫住了她:“如果出去,记得传个信回来,我们家不走。到时博承有信息传回,我好捎给你。” “好。”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临走 苏青媖从刘家出来,走在枫亭镇大街上,被冷风一吹,她就吹明白了。 她要带着她爹躲出去。 她爹是他们这个家的支柱,如果她爹有个三长两短,不只她娘天塌了,他们家也散了。 回到店里,她就跟爹娘说了她的决定。苏父估计还没从苏二河等人瞒着他躲出去的阴影里出来,还想不明白他爹为什么就把他撇下了。 是怕全家都走了,没人交差吗? 听苏青媖说了决定,苏父只是愣了愣,便接受良好地应了。应完见外甥周大姜一脸无措地站在那里,想了想,道:“我上你大姑家里一趟。” 周婆婆一听,忙推了推孙女婿:“你快跟你大舅回家一趟。” 周婆婆一家好不容易有了个顶梁柱的男人,只是这孙女新婚还没几天,孙女婿就要上战场拼命去了?周婶已经抱着女儿哭了一个春节了,还有些后悔应了他们的亲事。 现在两丁抽一丁,周家要么周父去,要么周大姜去,总要有一人被征走。苏父腿才好全,让周大姜眼睁睁看着他爹去送死,估计是做不到的。 苏青媖做下决定后,火速去了趟吉祥铺,让掌柜帮着给许少严传信,她想见他一面。 次日下午,许少严来了枫亭镇。 苏青媖请他把店里的果蔬干和庄子里的所有存货都买走,并两个地方存的粮也请他收了。 许少严应了下来,看向她:“你这是要走?”这些天他一路走来,路上已经有不少拖家带口躲兵祸的百姓。 “嗯。” 许少严看了她一眼:“我可以安排你父亲到我的门下,抽丁现在还抽不到我许家。” 苏青媖想了想,摇头。 她昨天看了舆图,现在藩镇割据,王湖占据了京师及周边几州,北方现在已经是水深火热。大朔朝的皇帝又逃到蜀地,广宁府虽然远离中原腹地,但于蜀地仅一州之隔,到时候战乱频繁,总免不了要波及。 她要带着一家人往南边去。她对大朔,对枫亭镇也没多少归属感,心安处是吾乡。既然来了一遭,总是要好好活着的。 只是…… 这时代通信不便,不知道将来她和吕博承要怎么联系。 好在刘举业说他家不迁,将来……如果活着,总能找到的吧。 苏青媖又把庄子的地契递给许少严:“这个你收回去吧。我走后,也不方便管理。将来山高路远,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来。” 许少严看了她一眼,见她主意已定,默默把地契收了回来。 “我折成银子给你。是还要金子吧?” 苏青媖摇了摇头:“要是可能,帮我弄几张路引吧。” “好。” 苏青媖回了店里,跟周婆婆等人说了她的决定。大家沉默着把地窖里的东西往外搬,好让许少严的人过来可以运走。看着搬空了的地窖,想起将近两年来的努力,苏青媖不禁百感交集。 苏大虎站她身后,忽然说了声:“我跟你一起走。” 苏青媖愣了愣,扭头看他。 “我一个人,到哪里都行。走到哪哪便是家。苏大伯苏伯母看着我长大,就跟我爹娘一样,你们几个也跟我的兄弟姐妹一样……” 苏父也在一旁,听了这一番话,一脸感慨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就跟我们一块走。以后咱就是一家人。” 苏青媖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回桥头村一趟。”苏大虎心里很是高兴。 苏父想了想,道:“你先别跟村里说。” “好。” 苏母听到苏父吩咐苏大虎的话,看了他一眼,转身收拾去了。对于家里公婆的决定,她不是没有怨言的。 没过两天,许少严就送来了路引,并体贴地送来了小额的银票和金银。苏青媖郑重地谢过,又得了他所赠的一本手绘舆图。 得了路引的次日,苏青媖抱着小宝去了一趟平川县,见了吕生财。 “你们要走?”吕生财抱着小宝愣住了,手紧了紧。 “嗯。爹你也知道我爹他上战场就是个死,放他和我娘两个人避出去,我也不放心。” “可,可是小宝还这么小。”吕生财抱紧了小宝,看着不知事咧着小嘴朝他笑着,小手往他胡须上抓来的小宝,心里忽然疼了起来。 “小宝……我会看顾好他的。” “他还这么小。这一路上吃苦受罪的,大人都受不了,小宝要怎么承受。你把他留下来,爹来带他。”吕生财把小宝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松开。 小宝被他勒得痛了,瘪了瘪嘴朝苏青媖伸手。 “是爷爷啊,爷爷抱着你呢。”苏青媖安慰他。 小宝转头看向吕生财,大眼睛咕噜噜地盯着他不放。 吕生财舍不得他,还在说着让苏青媖把吕小宝留下来的话,见苏青媖坚持,抱着小宝哭了一场。 苏青媖心里也不好受。如果可能,她也不想走的。最起码等小宝大一点了再说。现在他才只会扶着东西站直,连脚都不会迈。 “爹,这个房契你拿着。算是博承和小宝给你的养老银。你收好。” 吕生财推拒:“爹不要,你这一路,带着孩子,一家人要吃要喝,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难事。身上多留些银钱总是好的。爹帮你把它卖了……” “爹,你拿着吧。去年我往乡下收了一些粮,现在高价卖了出去,身上还有一些银钱。” 吕生财见她不愿收回,只好收了下来。 “你,你要往哪里去?” “南边。具体去哪现在还未知。哪里安全了,就在哪里吧。到时候我会给爹寄信回来报平安的。” “好。爹等你回来报平安。” 苏青媖又去见了谢老头,跟他说了她要退租的事。谢老头很是不舍,还送了小宝一件挂饰做纪念。谢祈佑也送了双胞胎礼物,苏青媖走时,他还送她到车马行,第一次在苏青媖面前落了泪。 苏青媖心里很不好受。 抱着小宝又回了枫亭镇,到家里时,才发现她大姑一家都来了。 “青媖啊,你大姑一家决定跟咱们一起走。”苏母见她回来,忙接过小宝,说道。 “那大姜呢?” “大姜和红袖也跟你们走。我、你周婶和红衫就不走了,等你们在南边安顿下来,再把我们接去。如果南方不好,我们守好家,也好等你们回来。”周婆婆说道。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启程 正月还没有过完,苏青媖带着一家人及大姑一家子,离开了枫亭镇。 夜深沉,冷风还刮着,大家裹着头脸,从牛车里往后回望,枫亭镇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视线里。 大家心里都不好受。红袖的眼睛都哭肿了,一面是家人,一面是新婚丈夫,哪一方都令她难以取舍。苏青媖见她哭倒在大姜怀里,心里对搓合这一对,隐隐有些后悔。 以为她嫁给大姜,家里一家子女人老幼就有了依靠。而大姜做为家里唯一的儿子,应该不会再被抽兵丁。没想到这次征兵年龄上限从四十岁上调到了五十岁。大姜家里两个男丁,必是要二抽一的。 苏青柳看她往后一直回望,拍了拍她,安慰道:“谁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她嫁给大姜,大姜和大姑他们都对她好,已经比嫁去别的人家强不少了。” 苏母听了,搂着双胞胎点了点头。往车头方向望了一眼,悄声道:“你爹更不好受呢。” 苏青媖一家人,苏母娘家没人了,她是丈夫儿女在哪,她就在哪。虽然在枫亭镇生活了大半辈子,但并没有多少离别的痛苦。 而苏青柳是丫丫的爹没了,公婆也没了,夫家等于没了,就跟着娘家了。苏青媖更是不用说。只有苏父,对枫亭镇感情甚深,昨天从桥头村回了镇上,眼睛都是肿的。 姐妹俩听了苏母的话,齐齐往车头方向看了一眼,都不再说话了。 牛车晃晃悠悠地,双胞胎晕晕欲睡,刚上路晃了一会,又睡着了。丫丫和吕小宝在各自娘亲的怀里更是睡得香。而苏父从上路开始就没有说过话,尽心尽责地在外头赶车,不发一言。 苏青媖等人也不打扰他,估计他心里正难受着。 此时一行人驾着三辆牛车,走在未知的夜路里。 苏青媖店里有一辆牛车,加上苏大虎一辆,前几日苏青媖又买了一辆,三辆车三家人,苏大虎赶着装粮食和行李的车,大姑父赶一辆,苏父赶一辆,三辆牛车出了枫亭镇直接上了南下的路。 车头上挂着照明的灯笼,在黑夜里明明暗暗,发着昏黄的光,照着未卜的前路。 到天明时,已看到路上有三三两两的牛马车。牛车晃晃悠悠,马车则飞驰而过。苏青媖两眼放光地望着,她也想要辆马车,速度快。牛车晃得她恨不得下来走两圈,跟老牛比比速度。 奈何马匹难购,且目标太大。还是灰扑扑的牛车更好一点,普普通通,不引人注目。 大家都坐了几个时辰的牛车,坐得腿都麻了,牛也累得不轻。待几个孩子醒了后,寻了一处密林,把牛赶进去,大家下车休整。 苏父心疼牛,一下车就给牛卸了车厢,牵着它喂了水,再牵它去找新鲜的草料吃。 等苏父等人牵了牛回来,大家已经席地而坐,苏母和大姑等人也已经用泥罐给大家煮好了热食。 大家捧着各自的碗筷简单吃了。 苏青媖喂饱了小宝,见他颇有兴致地要下地感受大地的温度,便让青杏青扬扶着他,带着他玩。 大姑的孙子金海比双胞胎小了一岁,原本几个孩子都不熟,这一下子,凑到一块,很快就熟络了起来。金海见双胞胎带着小宝,便很懂事地牵着丫丫,四个小孩凑到一块,在草地上玩闹了起来。 苏青媖偶尔投去一两个眼神,心里满满的忧愁。 脑袋一拍就说要带着大家出来躲兵祸,这出来了,一看,一行十五个人,竟有五个小孩。而男劳力只有四个。 三辆牛车要换车夫赶路都没劳力换,一会还得让苏父教一教她和苏母、苏青柳等人怎么驱使牛车。 她转头又看向小表妹栖霞…… 原本跟她也不熟,现在见她手脚麻利,把金海照顾得很好,刚才还帮着照顾丫丫,和红袖姑嫂两人也只差了两岁,此时看她们两人相处,看起来应该合得来。看起来是个懂事的,如果队伍里有人不知事,这一路就会很头疼。 苏大姑见苏青媖望着几个孩子发呆,叹了口气。 道:“青媖啊,虽然说人离乡贱,但你也别发愁,咱们这么多人,有手有脚的,还饿不死。我听说南边河多湖多,不缺水,粮食年年丰产,到了地方咱们就下死力多开荒,好好把地养上几年,总能吃饱的。只要人活着,就会有以后。怕就怕命都没了,而剩下的人也活不下去。” 苏青媖朝苏大姑笑了笑。 这么多人,有老有小,她不知道能不能把他们安全带到比枫亭镇更好的地方,给他们比枫亭镇更好的生活。 她心里没底。这个时代是她未曾经历过的年代,有无数的未知。 苏母看了她一眼,也知道她的压力,笑着说道:“就是啊,咱这么多人呢,怕什么。车上大刀都有好几把。只要人活着,咱就能把日子过下去。” 苏父和姑父等人也都各自说了不少话,安慰她。说现在还能一大家子在一起,如果还在枫亭镇,被拉去兵营,没准很快就尸骨不存了。现在活一天就算赚一天的。 苏青媖见他们都没有太多离乡的愁绪,也就渐渐地看开了。不管怎样,先活着吧。活着才会有以后。 牛吃饱喝足,大家便决定继续上路。 苏青媖让苏父、姑父和大虎教几个女的学会驾牛车,让大家都坐到了车头学。不然光让一个人赶车,太累。 苏青媖坐到了苏大虎身边,向他学怎么驱使牛车。 “……牛脾气温和,但有时候也犟得很,别狠抽它,越抽它越不走……往回拉绳子,吁,它就停了……想让它向左拐,就拉左边的绳,嘴里说‘咧咧’,向右就说‘哒哒’,牛很聪明,它听得懂……” 苏青媖很有悟性,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就能把牛车驱使得很好了。 心里很开心。 苏大虎见她笑了,面上也露了笑。 道:“青媖,你别那么大压力,咱一这行人,虽说有老有少,小孩女人多,但我会护着你的。我一个人在哪都是呆着,跟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有家的感觉。这一路有什么困难大家就一起解决,你不要一个人扛。你明知你爹他们要是还留在枫亭镇,就是去送死的,现在我们躲了出来,多活一天是一天,都是赚的,不是吗?” 苏青媖看向他,抿着嘴笑了笑,点头。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路上 蜀中,大朔朝皇廷迁居地。 吕博承听说要组织兵力对长安进行清剿,主动请缨。 年前,吕博承在郓州清剿叛军,那一役,因监军指挥不当,导致他手下兵将折损大半。最后只带了不到一千兵力从叛军包围圈里突围出来。 最后是崔晟把三支校尉剩余兵马带回蜀中。 过去在吕博承眼皮底下,嘻笑怒骂,互相开玩笑,一起说荤话的兄弟,一夜之间,就再也回不来了。吕博承养伤的一个多月里,一句话没说,大家都以为他伤到了嗓子。他还浑身冒冷气,靠近他一米内都要被冻伤。 崔晟体谅他,只让他安心养伤,等闲不让一些繁杂琐事去打扰他。 崔晟心里也是暗恨,他手下三个校尉,派出前锋队伍将近两万兵力,最后回来的还没有一半。三个校尉,一死一重伤一轻伤。他最看好的,所向披靡的未来战神吕博承,回来时是被抬回来的,一身血洞,他都以为他挺不过来。 好在他最后挺过来了。 崔晟想向皇上请求追究监军的罪过。但没想到皇上这次在宦官刘令孜的保护下避到蜀中,对刘令孜更加看重,对他手底下的宦官更是频频加官进职,纷纷得以重用。 崔晟只得一股郁气憋在心里。 这次要对长安进行围剿,鉴于上次惨败,没有一个将军敢冒头领战。崔晟也是闷着,没有出头。直到皇上大发雷霆,崔晟才出列,但要求就是不带监军。 皇上没怎么犹豫,答应了。只不过站在皇上身边的刘令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崔晟回帐后,得知消息的吕博承主动请缨,要带队前去长安清剿叛军。崔晟知道他的心结,应了下来。 虽然没有监军,但皇上最后不知怎么想的,命陀陀族首领木从珂领兵同去,兵分两路,以做万全之策。 崔晟眉头紧皱,但吕博承并不在意。他只想一雪前耻,以报上一役众多弟兄埋骨郓州之耻。 崔晟语重心长:“博承,我知道你这次求胜心切,但不可乱了分寸。这次凤翔军节度使,宣武军节度使说会支援我们……” “我不会再向节度使求救。” 上次郓州一役,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吕博承分别向河中府及兖海军节度使求援,被狠心拒绝。 吕博承每每想起自己卑躬屈膝上门向别人求救,被人拒绝,回头再看自己的弟兄一个个就死在自己眼前,心里眼里的那种痛楚没人能够体会。 还是要自己够强,强到别人不得不重视的地步,尊严才不会被践踏。 崔晟深深叹了一口气:“战场上,只有活下来才最重要。其他的都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即便是跨下之辱,生死之前也得忍上一忍。 吕博承没有说话。 自领了军令后,他就夜以继日地在校场上打磨修炼自己,整个人瞧着像是没有灵魂的杀神,人枪合一,让亲兵刘长胜瞧着都害怕。 只有吕博承自己知道,他得变强,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见到他的娘子。 另一边,苏青媖带着一大家子人又赶了两天路,一路上大家状态都还算好。 几个孩子都没出过远门,一路上兴奋地叽叽喳喳叫个不住,还经常挤到一个车上,说话打闹。 有时候还嫌牛车太慢,下到地上,在牛车左右追逐嘻戏,小宝走不了,看着大家笑闹,急得哇哇直叫。 苏父把他拎起放到牛背上,这孩子才消停了,兴奋地拍着小手晃着小脚兴奋得不行,左顾右看不嫌累。抱到车厢里还不乐意。 小儿不懂愁滋味,跟着父母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开心了。一行的大人们也被他们感染,埋在心里的愁绪都散了几分。 越往南走,路上见到携妻带儿,背着行囊,推拉挑担的人更多。有些还成群结队,一个大家族或是一个村的人屡屡可见。都是出来躲兵祸的人。 走在路上,大家都会互望两眼,相互打量一番。每每此时,大家心里都捏着一把汗,就怕有事找上门。但好在这两天还算太平。 苏青媖一行人,大多是晓伏夜出。日头很盛的时候,大家就走人少的小路,寻了密林,避着人群休整。待到日暮,夜里就紧赶着出行。 大家都是庄户人家出身,餐风露宿什么的,都习惯得很。几个孩子被大人们护得好,有吃有喝,能吃能睡,没半点不适应。 苏青媖原本还担心小宝,他太小了,担心他出状况,没想到这孩子,两天了都还生龙活虎的,让苏青媖放心不少。 因为牛车走得慢,一路上倒也不至于太过颠簸,腿麻了就都下车走上一走,走累了就上车。现在女人也能驾车了,苏父等人累了就上车睡觉,换女人来驾车。两天了,大家都算是适应良好。 这日,一行人到了一个小镇,苏青媖决定到镇里休整一下,再做一番补给。 寻了一处茶肆,一行人很快就挤满了茶肆的空座,老板见来了一大帮人,很是殷勤地上来伺候。 茶肆里的客人都盯着他们看,见他们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架势怕不是举家投亲的? “是,是,我们一家要往南边投亲呢。家里遭了蝗灾,活不下去了。” 苏大姑快人快语,为人利落,对着老板的问询,便装出一脸愁苦地回道。 老板和一众客人们了然地点头。 “还是我们这里好啊,风调雨顺,这两年洞庭湖也没发过大水。这北边的蝗灾啊,啧啧,生生断人活路。” “前两年不是才闹过蝗灾吗,这今年怎么又来?这北方可真不是活人之地。” 有几个人听了一阵唏嘘,又有人道:“那还不好吗,今年我的粮食都卖出了往年几倍的价,不闹灾我们的粮食能卖那么贵?” 有人附合:“就是就是。听说北方粮商又来收粮了,你们还有粮没?” “我不多了,剩的那些我想再囤一囤,搞不好粮价还要再涨一波。听说不只蝗灾,北方又要打仗了。”有客人悄声说道。 被人这么一说,众人又都看向他们一行人。 莫不是出来躲兵役的?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打听 苏母苏父听到兵役这两个字都揪着心,一路都不敢松了劲。苏大姑倒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嗐,哪家躲兵役的,像我们这样大摇大摆青天白日走在大街上的?” 嗯,也是。躲还来不及。 老板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我们本地征兵令还没下来,抽丁也还抽不到你们外乡人的头上。来来,且安心喝茶,看看客倌们还要不要些点心配着吃茶?” “有什么好吃的,且能饱肚的,都来上一些吧。”苏青媖朝那老板开口道。 “好勒,马上就来。”老板应声而去。 苏青媖示意大家安心喝茶吃点心,众人领会了她的意思,也都安心地喝起茶来。 苏大姑苏母等人边吃还边跟客人打听起本地的土产作物来,说着些庄稼地里的事,客人也说一些本地的趣人趣事。 而苏青媖也向老板隐晦地打听起近日的情况来。 对于会不会被抓,短时间内苏青媖还是放心的。 一是一路走来,现在征兵令还没开始。二是现在各地执权者观望的多。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谁才是他们的天子,对于政令大多是阳奉阴违的多。就算听令抽了兵丁,也不一定愿意带着兵丁奔赴中原。 所以苏青媖倒还不是很担心。 但凡事都不可预测,还是要小心为上。所以她已经决定要避开大的县和州府,能绕开就绕开,尽量不走官道,往小道人少的小径走。 这一番也让她打听出了一些事情。 听说还在正月里,大朔朝皇帝就派两路大军攻打京师长安,讨伐齐军。趁着大齐朝还在过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齐皇仓促之下,命手下大将乌炎领兵出战,阻止逆朝官军北上。 乌炎自诩战功赫赫,见领兵的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一界校尉和窝在漠北的外族首领,觉得他们不谙军事,遂麻痹轻敌,最后中了朔朝官军埋伏,大败而归,损失两万多人。 朔朝官军又乘胜逼至长安附近的渭北、沙苑、渭桥、武功和盩厔,渐渐逼进长安。 原已投降齐军的夏绥节度使诸葛爽自感不敌,在这当口背叛了齐军。乌炎见诸葛爽叛变,带着残部逃往邓州…… 苏青媖等人听得心惊肉跳。 “那齐皇还在长安吗?那位,夺回了长安?”苏父连连咽着口水,问着老板及一众茶肆客人。 这又打又杀的真是吓人,到底谁又当了皇上啊,他们到底是哪朝的臣民啊。 老板忙“嘘”了一声,悄声警告:“什么齐皇,那是叛军首领!想……吗?”边说着边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苏父脖子一缩,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忙紧闭了嘴,往四周慌张地张望了下。 普通老百姓并不敢大声妄议朝事,茶肆里的客人被老板这么一弄也都禁言了。让苏青媖想打听更多的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她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天下百姓都想读书入仕了,天下大事尽皆在当官人手里,不往下吐露,底下的百姓就跟睁眼瞎一样,都是瞎寻摸着过日子。 所以二十一世纪,人才最重要,而比人才更重要的,是信息。信息最重要!谁掌握了先手的消息,谁就获得先机。 苏青媖默默地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流着口水,嘴里呀呀着往桌上食盘里伸手的儿子一眼,这小不丁点的,也不知有没有读书的天赋。不管如何,等将来日子安稳下来就送他去读书。 什么六七岁开蒙,不存在。等他会说话,就教他握笔念书。 丝毫不知道日子要变惨淡的吕卫旸小朋友,接收到来自亲娘的目光,还以为亲娘关切他呢,笑嘻嘻地朝他娘亲伸手要抱。 苏青媖撇过脸去。都抱一路了还抱。得亏你要自己坐,就自己坐着吧,抱什么抱。 一行人结了茶水钱,又继续起身南下。 路上南下的人渐渐增多,遇上一丝老幼,走不动路的,苏青媖也会让他们上来坐一段。因不是灾荒逃难的百姓,大家倒还不是特别落魄,身上都带有吃喝。 所以苏青媖等人也没遇上过来讨食的百姓。蹭车的倒是有几个。 如果看着实在是走不动道的,苏青媖等人也会帮上一帮,但行途什么状况都有,大家也都不敢吊以轻心。 如此又走了几日,已到达江西境内的袁州。 因为县府州府都有县君府君,又有官兵,所以苏青媖通常是避之不入的。 又因着大家已几日没有梳洗,几个小孩都一副打蔫的模样,她便寻了袁州附近一个小镇,在日暮之前进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客栈准备休整一晚。 也不敢在大厅里用饭食,让小二送到了客房。一行人猛不丁得吃一回热食,都吃了十分香甜,盘子都吃得净光。而后小二又送来洗澡水,众人也都轮番梳洗了一遍。 洗完觉得身子都轻了好几斤,觉得又活过来了一样。 几个小孩吃过饭,梳洗过后,就都倒在床上甜甜睡去了。苏母苏大姑也受不住,两人都陪着孩子们睡了。 而苏青柳、红袖、栖霞等人则洗着众人的衣裳,苏父和姑父在房里歇息,大虎大姜去后院看行李。苏青媖便想下去打听一些消息。 在楼下寻了个角落,叫了一壶茶,便坐着听客栈的客人说话。 店小二见她一壶茶喝得清闲悠长,一副专注倾听的模样,立刻就知道她的意图了。帕子一甩,立刻笑意盈盈迎了上去。 “客倌想打听什么,只要是小子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青媖挑了挑眉,掏了一角银子递出去给他:“把你知道的新鲜事都说一说,只要我听着高兴,再赏你银子。” “好勒。” 那小二颇为机灵,立刻就拉着椅子坐她旁边,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讲了一些镇上的趣事,一些有钱人的八卦,见苏青媖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眼睛一转。 又道:“客倌知道为什么你今天在镇上没瞧见什么人吗?往常这个点我们客栈可是忙得不行,正是吃饭的时间,往常我都恨不得一人能是四五个分身,但今天我还有闲在这里跟客倌拉家常。” “哦,为什么?” ------------ 第一百三十章 忍气 那小二见她感兴趣,忙坐近了些,悄声道:“不知道客倌有没有从州府过来?知不知道近日州府发出的布告?” “什么布告?”苏青媖也没说自己有没有从州府经过,只问什么布告。 “两条布告,一是朝廷又要征兵了。二是马上要收剿饷了。” 苏青媖心里咯登一下,问道:“剿饷?” “是啊。去年才收了一堆莫明其妙的税赋,这才过了多久,春耕都还没开始,又要收什么剿饷。莫不是以为老百姓家里都有金山银山啊。” 那小二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要不是他出来讨了这一份工作,家里都要吃不上饭了。 心里鄙夷,面上也就带了出来。 苏青媖很是附合了几句。那小二一看遇上了知音,立刻就拉着她倒了一堆苦水。 “姐姐你说,之前辽国进犯,军饷不足,要收辽饷。这回要讨伐叛军,又要征剿饷。到时候军费不足练兵之用,是不是还要收一个练饷?姐姐,你是不知道,我爹都说不想种地了!一年辛苦到头,种的粮不够吃,卖粮得的钱又不够交各种税赋。到头来还是要跟地主借银缴税!姐姐你说,种这个地有甚用?” 苏青媖叹了一口气。是啊,有什么用呢?辛苦种的还不够一家人吃的,还得往外借钱缴税。 叹了口气,又问:“那征兵,你们怎么办?你不能再呆在客栈了吧?”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这年纪,应该满十六了。 苏青媖正替他担心,没想到这小二浑不在乎。 “怕他个甚!我爹说了,我们村里乡里都商量好了,到时候如果有差役来乡里村里征兵,大家就一拥而上,把差役先解决了。反正是个死,到时跟齐军一样,反了去!我们这么多人,县里差役才多少?府里府兵可能都没有二百呢,怕个甚!” “啊?”还能这么干?这是被叛军激出斗志了吗?还是袁州此地的百姓原就这么彪悍的? 小二见苏青媖目瞪口呆的样子,笑了起来。 “姐姐,你别害怕。我们都不是歹人。百姓们求的不过是活下去罢了。去年收了百姓一堆乱七八遭的税,大家早就不满了。现在布告才贴上去,就被人撕了。都撕了好几回了,差役都懒得再贴了。” 见苏青媖还没回过神来,又凑过去悄声说道:“姐姐,我看出来了,你们一家也是出来躲兵祸的吧?从年前到现在,我见过像你们这样一大家子人躲出来的太多了。” 苏青媖目光莫明地看了他一眼。 他又凑过来悄声道:“姐姐别怕,二两银子,我卖你一个信息,再告诉你一个解决的办法。” 苏青媖见他不像说大话的样子,掏了二两银子给他。 那小二笑眯眯地接了下来,很快地藏进怀里。 又凑过去悄声道:“长安已经被攻下来了,听说齐皇带着齐军避出长安。而当初逃到蜀中的那位听说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但我们东家并不看好他。听说朔朝官军进了长安,大肆劫掠,还到居民家里抢女人,队伍乱不成军。我们东家说如果齐军发狠,这时候杀个回马枪,朔朝官军没有援军,危矣。” 苏青媖没经历过战争场面,这时候也能想像出长安城里的水深火热。 那小二又说:“我们袁州民风向来彪悍,反正大家都活不成了,剿饷征兵什么的,估计是没什么人想执行的,大不了拼死一博。但自古民怕官,还是有很多人躲出去的。反正我们袁州附近山多,姐姐你要是害怕,带着家人往山上躲上一躲,等风平浪静了再下来。” “谢谢了。”苏青媖听他说了这一堆,很是真诚地朝他道了谢。 转身上楼找苏父等人商量去了。 而在京师长安的吕博承,逼退了齐军的大将乌炎,又一鼓作气逼得齐皇退出长安,朔朝官军进驻长安。 只是还没等吕博承松一口气的时候,就传来木从珂的陀陀兵扰民的消息。 听底下的兵来报,说是长安城百姓怨声载道,哭天抢地。还说,还不如齐军在长安的好呢。吕博承一听,火冒三丈,拎着长枪掀帅帐而出,崔晟在后面愣是追都来不及。 木从珂正在帅帐看着底下众将献上来的战利品,一一摆在桌上欣赏,正心里得意,就见吕博承掀开帐帘,提着枪冲了进来。 “吕校尉,这是作甚,莫不是不懂尊卑了?”木从珂眯着眼冲他说道。 经过此次与吕博承并肩做战,木从珂很是欣赏他。年纪轻轻,作战勇猛,不畏死,手下功夫又过硬,是条真汉子。假以时日,必是一员惹不起的虎将。 但心里敬佩是一回事,不代表能眼睁睁看着你提着枪冲到我营帐来。 虽然经过此役,你吕博承已升为正六品校尉,但我已经是河东节度使了。此番要不是我带五万兵马来助力,你们早被齐军端了。 吕博承见对方冷冷朝自己看来,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扔了长枪,屈膝跪下。 抱拳:“冒犯木大人了。末将是听到有人扰民,前来相询。我们这一役打得不容易,正是收复民心的时候,还请木大人能约束手下,免得敌人反复,白费了弟兄们在战场上撒的热血。” 木从珂听了不以为然。 自古成王败寇,战士们殊死拼杀,如果不让他们尝尝甜头,谁还尽全力上阵杀敌? 什么约束手下,不扰民什么的,都是屁话。今天长安城是王姓当皇,百姓就听姓王的,明天姓李的当皇,百姓们又听姓李的。 还是自己的兵最听自己的话。 吕博承单膝跪在地上,没等来木从珂的一字半句,暗自咬牙。正待再说,崔晟就急急掀帘进来。 一进来就告罪:“请木大人恕罪。他年轻不知事,请恕了他的不敬之罪。他也是心忧百姓,请大人允我带他回去责罚。” 木从珂看了崔晟一眼,对崔晟,也愿意给他一个面子。遂掀了掀眼皮,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崔晟一言不发走在前面,吕博承则一脸郁气跟在他后面。两人都不说话。 一直到了崔晟帐内,吕博承才单膝跪地告罪。 崔晟恨铁不成钢:“你到军中的日子也不短了,也要学会看清形势了!我跟你说过,以卵击石的事不要去做!不要凭一腔孤勇,按自己的性子来!你不想听命于人,只有自己变强。只有自己站在高位了,什么时候能在高位发号施令了,什么时候才不用忍这些不平之事!” 吕博承咬着牙,双拳紧握,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被抓 长安以东霸上,王湖率齐军退避于此。听得密报,长安城中朔军已乱,崔木两军互生嫌隙,主力又都前去接应回京师的朔皇,遂决定回师攻城。 朔军猝不及防,大败。崔木两军只得退出长安,避至兴平。因不敌,同州刺史王溥、华州刺史乔谦、商州刺史宋岩改投齐军。 朔皇本来满心期待,回到京师长安,将重整河山,收复失地。正带着一众妃嫔及臣下往长安进发。没想到途中竟听到都城长安被齐军夺回的消息。 朔皇怒不可遏。调兵遣将,命各路大军向长安进攻。 齐军粮饱不足,派兵向河中府征调粮饷。 河中府刺史王重荣不敌,主动献上粮饷四十余船。齐军随后又击败昭义节度使高浔,又乘胜收复富平、邠宁、夏绥三地,北方及中原腹地再陷兵荒马乱之中。 而另一头,苏青媖带着一家人躲进山中已将近半月了。 袁州山多,那天苏青媖听了小二的话,回房跟苏父等人商量了一番,众人都决定先进山躲避一段时间再说。遂次日一出客栈,苏青媖就带着一家人躲进了山中。 山高林密,据说没什么大型的凶兽。要不然苏青媖是决不放心带一家人进山的。几个孩子在林中都迈不开脚,不过是填猛兽的肚子罢了。 进山了才知道,跟她一样的,还有好多老百姓。大家携家带口,锅碗瓢盆,床板被褥的收拾的齐齐整整,又拉又拽又背又扛地搬上山来。 苏青媖卸了车厢,拆了车板子,也是又背又抬的,折腾了几十趟,才把三辆牛车拆分抬上了山。 众人又一起挖了洞,填了木桩子,搭了帐篷,再把车板子搭上,这就成了十几口人的简易住处。 好在苏青媖出来时,收拾得还算齐全,锅碗瓢盆都有,又考虑到有老有少,粮食等物备得也多,她自己就是做干菜菜干的,带的也多。往锅里一扔,也不缺菜吃。山里也有菌子野菜,倒是不缺菜吃。 但可能营养还是没跟上,她渐渐没奶喂小宝了。 小宝嚎了两回,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小孩子正是好奇兴奋的时候,在林子里天天有舅舅姨姨哥哥姐姐陪他玩,倒也忘了哭。在舅姨哥姐的陪伴拉扯下,竟也渐渐学会了迈脚了,踉踉跄跄地能独自走几步了。 让一众大人看着惊喜不已,每天都变着法哄他走路。 这小子是人越哄越夸越来劲,每天都咧着小嘴,磕磕绊绊地执着地要下地走路。哥哥姐姐扶他,他还不乐意,拍着手哇哇叫,非要自己走。摔了也不哭,两只小手拍一拍,撅着屁股两手撑地,又爬起来走路。 苏父等人都说他是人精。 苏母苏大姑等人则是每天不厌其烦地教他说话。只是这孩子也不知是懒还是笨,现在连娘都不会叫,吃了苏青媖好多个白眼。 山中的日子清闲又无聊,大家渐渐学会了找事做。几个女人相携去找野菜菌菇,男人则带着自制的武器去打猎,说孩子们馋肉了,三回也有两回有收获。 路上大家要是遇上了别家的人,也只是点点头,又走开。 山里相隔不多远就有人家,山中盆地不大,大家都占着,但相隔都不近。 大家保持着距离,又不愿隔得太远,远远近近地相互守着依存着,心里都知道大家命运一样,但又互相提防。 在山里过了半月,带来的粮渐渐吃完了。 苏大虎和苏父便说要去附近的镇上买些粮。牛车拆装太麻烦,车板子都做了床板了,姑父便和大姜父子说要一起去。四个男人怎么也能背回一家人十天半月的口粮了。 苏青媖等人叮嘱他们要小心,就看着他们下山了。 一直等到下晌,还不见苏父等人回来,苏青媖便打算到山下看看情况。 没想到才下到半山腰,就见一队官兵冲上山来,用长枪抵住了她。 苏青媖本来还想周旋一番,拖些时间让苏母等人有时间躲避的。没想到,扭头一看,又有一队官兵已经押着苏母及山中盆地的很多老百姓下山来了。 苏青媖见吕小宝哇哇直哭,上前去接了他过来抱了。 待他止了哭,见一家人还安好,都呆在一起,松了口气。下了山来,在人群里看到苏父等四人,苏母、红袖等人都哭着扑了上去,见他们都安好,便又哭又笑的放下心来。 苏父说才进入镇上,就被抓了,说是要送往袁州府补充兵力。 “那抓男丁就行,为什么要抓我们妇人小孩?”苏大姑紧紧拉着姑父和周大姜不放。 苏父摇头,他们哪里知道为何。 苏青媖看了看前方一个头头模样的男子,想了想,把小宝递给苏青柳,朝他走了过去。 “青媖……”苏母急地想拉住她。苏父见有官兵看向他们,忙拉住了苏母,两人心焦地望向苏青媖。 “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苏青媖走到那个领队的官兵面前,悄声说道。 那人扭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怎么想的,带苏青媖到了一处避人的地方。 苏青媖见他面目还算清正,不像大奸大恶之人,遂开口说道:“大人,我们被人从山上带了下来,匆忙之间,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你看我家小儿才刚满一岁,山上还有给他准备的一些东西,您看,是不是准许民妇上山收拾一下?” 见那人皱了皱眉头,忙又说道:“山上我们一家还有三头牛,并三辆板车,我看大人也有一些要运的粮食和行囊,大人要不嫌弃,就用我家牛车拉着走吧,也省了众将士的力气,大家还要赶路,不能让将士们太过辛苦了。” 那人听完挑了挑眉。 苏青媖见那人松动,又赶紧说道:“我那孩儿的爹,自两年前被征兵离家后,孩子出生都没见过他爹,不知道他爹长什么模样,是死是活。我夫家一家叔伯兄弟,都死了好几人在战场上了,如果他们家这唯一的根苗也死在路上,我如何对得起我夫家……” 那人见苏青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想了想,道:“你家人在哪?我随你们走一趟。” “谢大人。” 苏青媖忙回了队伍,拉过苏父等人,转身就上了山,那大人亲自带了几个手下跟在他们后面。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杂粮粥 一伙人上了山,苏父苏大虎四人带着那几个兵丁拔木桩子,拆床板。红袖和栖霞收拾家当。 苏青媖则带着苏青柳去牵牛,并挖出自己藏起来的金银等细软。苏母和苏大姑带着几个孩子在山下没上来。 那头领见苏青媖姐妹俩牵回三头牛,抬眼看了她一眼。 别人被抓,腿都发颤,哭着嚎着跪地求饶,她一个女人还有胆量跟他提条件。现在再看她家里竟有三头牛,家当也齐全,看来这一家还是有些底蕴的。 一行人背着抬着牵着赶着往下走的时候,苏青媖凑到那头头身边,向他打听情况。 那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很是耐心地回答了苏青媖的问话,并不觉得她在刺探,反而觉得这个女人心里有章程。 “我姓黄……” 苏青媖看向他。 “黄审知”。那人说完也不看苏青媖,抬着车板子,垂眼顾着脚下的路。 苏青媖点头:“黄大人。” 苏父等人也跟着叫了声“黄大人”。 那黄审知往旁边的苏父脸上看了一眼,安慰道:“你们也别怕,我家之前也不过是杀猪匠罢了,走乡下村收猪杀猪卖肉。此番我三兄弟都投了军,父母家人也都随军。大家都是受欺压的穷苦百姓。谁也没比谁高贵。” 苏青媖听了一愣。苏父则是一喜:“女人小孩可以随军?” 黄审知点头:“嗯,女人孩子都可随军。到时候一家人都还在一处。” 女人孩子随军?“女人小孩能做什么?”苏青媖问道,她还没反映过来。 黄审知看了她一眼:“能稳定军心!到时候攻下城池,他们在后方也能组织生产,组织人口耕种,提供军粮军需,供应军中。” 稳定军心啊。苏青媖悄悄看了她一眼,垂眉思索。 而苏父姑父等人心里已是乐开了花,原本以为一家人要分开了,心里正忐忑不安,没想到就听到这么一番话。 苏青媖脑子转得飞快,她没想到,在山里不过才半个月,这天下就大乱了。中原及北方战乱不断,而南方多地,各路义军揭竿而起,各藩镇割据,朔朝国土竟四分五裂了。 而此番她一家人被抓到军中,还不知是谁的队伍,又要往哪里去……苏青媖心里满是忧愁。 到了山下,那黄审知又叫来几个人,帮着把车板子拼好,把牛套上,又让手下把收缴来的粮食和行囊都装上牛车…… 转头一看,见苏青媖抱着她那小儿正呆愣愣地站在一旁,而那小儿不知愁地左顾右盼,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着,瞧着甚是机灵的模样。 他想了想,把其中一辆牛车划给苏青媖,道:“我看你家女人小孩多,恐会耽误了行程。这辆车留给你家,其他两辆收缴军中。” 苏青媖愣了愣,旁边反映过来的苏大姑等人已是不住地朝他道谢了。 等苏青媖反映过来,就见他已转身往前头去了。 苏母忙推了推她,悄声道:“快快,把我们的东西装上,让几个孩子都坐上去,赶紧把车填满。” 没见旁边一堆人虎视眈眈吗,见他们一家有车,那眼里分明都是妒忌。万一有人想蹭车呢?让谁坐不让谁坐?都不知根知底的,麻烦着呢。 他们一家虽然路上带的粮食快吃光了,但他们人多行李也多着呢,三辆车变一辆,她们女人都要下地走呢。哪能让别人把车子占了去。 苏青柳和红袖等人已是快手快脚地把自家行李放上了牛车,又把几个孩子都抱了上去。而苏父苏大虎等四人已被提溜到前方兵丁队伍里去了,这后头都是老弱妇幼。 牛车上被挤得满满当当,双胞胎都只能坐到行李上。 苏青柳、栖霞等人都互相推托着,想走路,谁都不肯坐到车上去。 苏青媖便眼神示意苏母和苏大姑,让她们跟着后方的队伍一起走,好打探一些消息。又让苏青柳驾牛车,红袖和栖霞两人有些腼腆,便让她们留在车上照应几个孩子。 苏青媖自己走在牛车一侧,不时侧头看苏母和苏大姑一眼。 大姑她是不担心的,大姑她为人爽利,放得开,有眼力劲,还会套话,才这么一会,苏青媖就见她和旁边的一些妇人聊开了。 而苏母老实,老实人容易吃亏。但老实人长得无害,别人也愿意亲近她,想打听一些消息,别人也愿意透露给她。 苏青媖则是有意无意地跟着一些带孩子的年轻妇人,见她们走不动了,或是有什么困难,就帮忙搀扶一把,跟她们聊聊孩子和男人的话题。不过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她也跟队伍中的几个年轻妇人很说得上话了。 苏青媖心里思忖开了。 看来这支队伍是要穿过江西境内,往闽地去啊。 往闽地去,与苏青媖当初要带一家人往南边去,目标也算是一致,虽然她没定下具体南边哪个地方,但闽地也算很南了,离中原腹地算是远了。 这一大波人一起走,是比她们一家人单独走,要安全得多了。只是不知这支队伍的领头是谁,这个头头又意欲何为。 如果他只是要圈地为王,寻一地一城,安心搞生产,发展地方经济,那算是万事大吉。但若他有野心,要拉着他们这支队伍去攻占别家的领地,带他们去填人头,那她只好寻了机会,带一家人逃走了。 她原本是要带一家人出来躲兵祸的,路上千辛万苦,可不是最后被人抓去填人头的。 一直到日落时分,天边只余最后一抹余辉的时候,长长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各小队伍的头领们吩咐就地扎营,埋锅造饭。 男人女人立刻就动了起来。 苏青媖等人让青杨青杏两个大孩子看顾下面三个小的,便也跟着众人一起动了起来。 几个小队伍的头头,便吩咐各支队伍里的女人,命她们捡柴、架锅、生火、淘米、清洗、绑照明装置……对她们进行了一番分工。 现在大家的粮食都被收缴上去了,由后勤兵统管,做饭的粮食便由后勤兵量好了分发下来。 等吩咐完,众人便忙碌了起来…… ------------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营地 饭很快就做好了。等做好,又由着伙头兵一起分发。 最后女人们分到一碗杂粮粥,小孩们则半碗,而男人们因为要扛军备,夜里要值勤,所以杂粮粥管饱。 苏青媖苏青柳等人看着碗里的杂粮粥面面相觑,而几个孩子都有些吃不下去。 当初苏青媖一行人出发时带了很多细粮,身上也有银钱,这一路走来,几个孩子都是吃的细粮,她还带有果蔬干,孩子们吃的并不算差。 特别是吕小宝,苏青媖没奶喂他后,苏母都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在山上偶尔能打到猎物,也有肉粥肉汤吃。 现在这一碗黑乎乎的分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吕小宝本来是很期待地用小手扒拉住碗沿的,这一看,立刻就撇开脸去了。 苏青媖连哄带骗,也只让他吃了两口,就不肯再吃了。 苏母见苏青媖着急,忙把小宝抱在怀里:“他还小,你跟他讲什么道理。夜里我们避着人,给小宝冲点糊糊吃。” 抱着小宝哦哦地哄着他。对于青杨青杏等人就不哄了,板着脸让他们把碗里的杂粮粥都吃了。 苏青媖见丫丫也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杂粮粥吃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一家人原本好好的,有吃有喝,开开心心,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吃过饭,苏父苏大虎等四人就回了她们这一处。因为家里人随军,所以除了值守的人以外,其他没有值守的男人便都回了各自家人身边。 苏父等人回来,先是看过了几个孩子,逗弄了孩子几句,便一家人凑到一起说起话来。 队伍里拖家带口随军的很多,大家吃好饭后,便各自给自家人寻了一处地方,离大家不远不近,拉油布扎帐篷。 有苏青媖装备这么齐全的人家倒是没多少,其他人多是席地而卧,在火堆边,衣服往头上一盖就睡了过去。 这不停地走路,是个人都觉得两腿跟灌了铅一样,抬不动。一吃完饭,倒地而卧的是绝大多数。 苏父等人一回来,苏母忙拧了热帕子让他们敷小脚肚,心里暗自庆幸他们的锅具都还在。 之前大家都坐牛车,坐麻了再下来走一走,牛车走得慢,一天也不过走上八十里左右,现在听说天不亮就要起来,像今天这样,日落才停,一天要走上六十里。 苏母眼睛酸胀,苏父年纪大了,怕他受不住。 苏父安慰她:“没事。咱庄稼人,什么苦没吃过。不过是多走些路,有什么受不住的。我们几个还好了,你没见队伍里,比我们年长的,比我们体弱的,多的是。” 吕小宝见苏母给苏父捏小腿肌肉,也趴了上去一通乱摸乱捏,把苏父逗乐了,把他搂在怀里亲香了好一会。 “我们小宝真棒,不哭不闹,真是外祖的乖孙。” 苏青媖瞥了与苏父玩闹在一起的儿子一眼,心里也纳罕。 这孩子好像真的适应良好。这一路就没见他怎么嚎过。那一次嚎得振天响,也不过是苏青媖没奶喂他了。但他也不过是干嚎了几声,见真的没吃的了,也就歇了。 这一路颠簸,倒是不哭不闹的。今天的饭不合他胃口,也只是撇过脸去,并没哭嚎。 苏青媖提着心,生怕他嚎起来惹大兵们烦了,下令把他给扔了。 现在见他乖乖的,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苏大虎接过苏青媖的帕子,在酸胀的腿脖子上按了按,悄声道:“我打听了,咱们这支队伍要走到抚州,去汇合大部队,然后继续南下往闽地去。” 周大姜也凑过来,悄声道:“对。我打听下来也是这样的。咱们这才几百人,能干什么事?我开始就说肯定有一个更大的头头领着的。” 周姑父也悄声道:“我听说这个黄审知家里原来是乡下杀猪的,他三兄弟都是杀猪的,他是老小,今年二十二岁,还未成亲,他老父老母和两个哥哥的家小都在队伍里。” 大姑听到这,也忙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这黄审知长得俊俏,队伍里好多人想跟他老母亲攀亲呢。这要是能攀上去,一家人就吃香喝辣了。你没看黄家人坐的牛车都是带车厢的,活也不用干,好多人眼红呢。” 苏青媖伸着脖子往前面望了望,没瞧见他们一家人,低了头。 小声道:“这队伍里有好多黄审知的故旧。听说黄审知三兄弟是投奔他族兄来的。他族兄叫黄绪,听说是琅玡一个黄姓名将的后人。那黄绪原在西北戍边,被军吏为难,一气之下把人杀了,然后带着一支不到一百人的队伍逃了出来。一路往南,陆陆续续收了一些灾民,又有像黄审知这样的人来投,听说这支队伍如今已有五千人了。” 苏大虎等人都朝苏青媖望了过来,对她佩服得很。这样的消息都被她打听到了。 “有一个妇人她男人跟在黄绪身边。”苏青媖忙说了句。 哦。所以大家都只打听了些八卦,你一下子就打听到队伍内部核心里去了? “爹,姑父,大虎和大姜,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先观望观望。队伍里随军的人不少,他们应该也不会做什么冒险的事,咱先跟着他们南下,看看他们的意图,再做打算。” 苏父连连点头。 本来以为一家人小心谨慎,能妥当到南边,避过兵荒马乱的。没想到下山买个粮就被抓了。早知道会被抓,还不如死守在山上,挖野菜吃呢。现在都开春了,野菜冒头的多。 苏父心如死灰,都计划着怎么逃了。好在又听说女人孩子能随军,一家人还是能在一块,心里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大家哄了几个孩子睡下后,苏青媖等人又说了一会话,这才睡了。 睡前苏母偷偷冲了些米糊喂给小宝,小宝可能饿了,闭着眼把一碗米糊都吃完了。让苏母松了一口气。 夜里,营地上燃起好多火堆,并不觉得冷,但蚊子恼人,好在他们家比别家强,有油布围着。到了后半夜,苏青媖把小宝紧紧地搂在怀里,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麻烦 天色未明,鱼肚白都还没翻起,一声尖锐的哨声就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苏青媖等人以为是有敌军来袭,猛地爬起…… 起来后才知道是哨兵喊大家起床,要拔营了。 一时之间,整个营地各种声响。队伍里也有不少小孩,一时间哭声渐起,竟越来越大。孩子的哭闹声夹杂着大人的喝斥声,格外清晰。 吕小宝没睡够,被声音惊醒,闭着眼睛皱着小眉头就想干嚎。 苏青媖慌忙捂住了他的嘴。这孩子颇有些起床气,没睡够就要发小脾气。 苏青媖忙把他抱了起来,拍哄了一会,见他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就把他塞到苏母的怀里,让苏母抱着他再继续睡,她则快手快脚地收拾家当。 苏青柳也把丫丫喊了起来。丫丫很乖,才三四岁的年纪,就已经很懂事了,这天都没亮,被喊起来,也不哭不闹,苏青柳把她往苏母那边推,她就自个抱着苏母的大腿,倚着她半睡半醒的。 青杨青杏和金海也被大人叫醒了,各自往脸上抹了一把,又在脸皮上捏了一把,打了个机灵就都清醒过来,也帮着大人收拾东西。 苏母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搂着趴她大腿上迷糊的丫丫,带着两个孩子她没法干活,就只看着,边看边安慰几个孩子:“先帮大人们收拾了咱们的东西,一会你们在车上再睡啊。” 三个孩子都很懂事,叫大人少操了不少心。 苏父苏大虎等四个男丁,都没怎么收拾,就被喊去了。苏青媖苏青柳也还没收拾完,就被喊去给大家做早饭。她便和苏青柳及姑母便急匆匆地赶去了。留下的红袖和栖霞,手下动作都加快了许多。 一通忙碌,直到整个队伍都用过早饭,大伙齐齐收拾了营地的东西,又上路了。 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就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挤到苏家的牛车前,问能不能把孩子放在牛车上。 这早上露水还未消散,又抱着孩子走路,脚步沉得很。加上昨晚上可能都没睡好,大人自己都走不动路,更别说抱着小孩的妇人了。 苏青媖看了她们一眼,选了三个年纪跟丫丫差不多大的孩子让他们坐到车上。三个孩子一上去,红袖和栖霞都只能下来走了。车上行李多,坐不下太多人。 有几个妇人见自家孩子没坐上车,不住地哀求苏青媖。 苏青媖颇有些无奈:“你们也看到了,这车上已是坐不下了。”总不能让她把行李扔了吧。 有妇人看到确实坐不下了,也就退下了。但有一个妇人不依不饶:“我这孩子比你车上的孩子还小呢。”边说着边拿眼睛上下扫青杨和青杏。 苏青媖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双胞胎。 心里笑了笑,这是打算让青杨青杏下来换她家孩子坐上去? 她为了不引起众怒,除了驾车的苏青柳,已经让家里的女人们都下来走路了,小宝都只是让青杨青杏抱着。 这都让了位置出来了,还不够?还打算让她家孩子也下来走路? 大姑母瞪向那妇人一眼:“这是我家的牛车吧,把你家孩子抱上去,换我家孩子下来走路?亏你想得出。”脸这么大呢? 那妇人见姑母瞪她,有些畏缩,又看了牛车一眼,不甘心,道:“那让我孩子坐在牛背上总行了吧?” 苏青媖笑了笑:“这牛还拉着这么大一车呢,再驮着人,它半道上走不动了,你是打算把它杀了还是把它抬着走?” 见那妇人又看向车上的行李,苏青媖又说道:“人还能走路,这行李要是扔下来,就只能背着了,它们可不轻。而且我家也不会把行李扔了的。” 那妇人见无计可施,嘴里叨叨着不愿意走。 苏母不想惹事,她们一家人后面来的,也许别人在这队伍里或许有一些拐着弯的关系也说不定,能不惹事就尽量不惹事。 便笑着对那妇人说道:“这样吧,你让你家孩子再坚持走上一会,一会我让我家孩子下来换他。” 那三个让孩子坐上车的妇人,这时也有些不好意思,齐声说道:“对对,一会让我家孩子下来换其他人坐坐,也让大家都歇歇脚。” 队伍停了下来,后面有板车的,见此情形,也挤出一些空位,让一些孩子坐上板车。那妇人的孩子也坐上了后头一辆板车,她这才罢了。 队伍这才又动了起来。 苏青媖也没多说,跟在牛车旁边走着。一路上,她家的几个女人轮流着驾车,倒也能趁此机会歇上一歇。而几个孩子也懂事,不时下来走上一走,换红袖和栖霞上去坐一坐歇歇脚。 她家有一辆板车,倒是比队伍里其他人好上太多。 因为队伍里,有女人孩子也有老人,所以走的并不快,隔上两个时辰就要歇一回。 苏青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天还没亮就要起床赶路,只瞧这队伍里,老的老小的小,路上走得慢,要是再拖拖拉拉,一天怕是连三四十里都走不到,更别说六十里了。 黄审知走在队伍前面,他对队伍后面的情况了如指掌,一有情况立刻就有人报给他了。 他就格外地关注苏青媖这个人及她们一家。 见苏母避着人偷偷给她家里的两个小的吃细粮,也并没有说什么。有人报给他说苏家藏粮,黄审知也当做不知情,并没有处理。 这般到了第三日,傍晚,队伍照例在野外扎营。 苏青媖等人也渐渐习惯了行军的速度及队伍里的规矩。几个小孩经过这三天的赶路,也还算适应良好,还交了几个朋友。每天只要队伍停了,就和队伍里的那几个小孩凑在一起说话,玩闹。 队伍扎营后,女人们就听令帮着埋锅造饭。 苏母哪怕再避着人,也被人瞧出来她们家孩子有细粮吃。所以苏青媖这会正被几个妇人围着,求她给些细粮,说她们孩子吃不下杂粮粥,拉嗓子。 苏青媖正烦着,想着要怎么拒绝,才不会给她家带来麻烦。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记账 苏青媖心里纳罕,之前她一家人没被充到队伍中的时候,你们的孩子都能吃得下杂粮粥,怎么她苏家一来,你们的孩子吃杂粮粥就拉嗓子了? 而且这一吃是打算吃多久? 她能给一回,不能回回都给吧?那没有细粮吃的时候,你们的孩子要饿死? 苏青媖本来都打算等细粮吃完,就不再给小宝和丫丫她们吃了,不能搞特殊惹人眼红。这刚打算好,就被人围着要细粮。 她家小宝的吃食,她可以悄悄从系统里拿出来喂给他吃,别人看不见,所以她不怕。但丫丫还小,这几天都有些打蔫了,她不能不顾着丫丫。 而且队伍一直在赶路,镇里县里都是绕着走的,她就算身上有钱,吃完了也没地方买去。细粮是吃一天少一天。 往外掏,她舍不得。 黄审知把队伍安顿好,远远就看见有几个妇人围着苏青媖,见她一脸为难,想了想,走了过去。 几个妇人原本还在拉着苏青媖苦苦哀求,见黄审知板着脸,背着手朝她们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瞧着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几个妇人畏惧他的手段,忙松开苏青媖,扭头跑开了。 苏青媖还没见识过黄审知的手段,不知道那几个妇人为什么那么怕他,他这一来,几个妇人竟吓得,都没跟他打招呼就跑了。 黄审知见她发愣,笑了笑,道:“你有,别人没有,就容易惹人眼红。而一眼红就容易遭人惦记,一被人惦记就会麻烦不断。” 很对。 苏青媖在心里暗自赞许,但看向他没有说话。 她没有这个时代的身份尊卑的想法,在她的世界里,大家都是平等的。她够不上的阶层,她就不去够,她从来都不愿意去看别人的脸色。 所以也不可能像别人对待黄审知那样,连盯着他看都不敢。虽然他是这支队伍的头头。 岂料她这番态度,更让黄审知觉得有趣。 黄审知看向她,见她并没有低眉垂眼,还一脸淡然地盯着他的脸看,又笑了笑。 “军需处还需要一名记账员,我听说你识字?” 这年头饭都吃不饱,哪有几个人送家里孩子去念书的。更何况还是女人。但听说苏青媖识字后,黄审知并不觉得意外。好像自第一眼看到她起,他觉得她就应该是识字的。 苏青媖没有着急回他,只问道:“记账应该不会离开队伍吧?我不想离开我的家人。” 黄审知牵了牵嘴角:“不会。让你离开队伍成为别人的人,我还没那么傻。记账员,虽没有工钱,但你家人可以吃饱,而且别人还要看你脸色。”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点头:“行。”这两条目前还算吸引她。 黄审知好像知道她会同意一样,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苏青媖忙跟了上去。 黄审知把她带到几辆板车前,又叫来一个男人,喊他二哥,介绍了她的身份,让他给苏青媖安排事做。 那个男人看了苏青媖一眼,冲黄审知点了点头,就带着苏青媖清点队伍的物料。 黄审知在一旁看了一会,见苏青媖条理清楚,记性好,人又细心,做得很是有模有样,心里满意,暗自点头,转身离开。 等苏青媖跟着那个男人把所有的物料都清点了一遍,并登记造册后,便得了那个男人真心地夸赞了几句。 苏青媖见他为人还算好说话,便问他:“刚才黄大人叫你二哥?” 那男人点头:“是啊,我是他二哥,叫黄汉,管军需。我们还有一个大哥叫黄朝,在抚州跟在黄将军身边。” 黄汉本就是赶鸭子上架,他们三兄弟在乡里也没念过书,他不过是收猪杀猪时,怕记错了数,算错了帐,才跟人学了一点粗浅的记数法子。 自从投了军,被他小兄弟抓来管军需,他就头大如斗。军需东西多而杂,要记账要统管要分配,又是银钱又是物料,他每天都头晕脑胀,做梦都是各种数字。 现在有人来帮忙分担,黄汉心里高兴地很。 忙把一本厚厚的帐本塞给苏青媖:“你拿回去好好看,以后这一摊子事就交给你了。我再派两人跟着你,给你使唤。我还是掌着钱,这我拿手。” 苏青媖见他把帐本塞给她就走了,脚步都透着几分轻快,先是愣了愣,又不由吃笑,拿了帐本往自家休息的地方走。 “回来了?快来吃饭,给你留着呢。” 苏母见她回来,忙把杂粮粥端来给她,让她快点吃。夜风有些凉,一会凉了更不好入嘴了。 “将军找你什么事?”苏父等人见她安然回来,松了口气,忙凑过来问道。 苏青媖对这个称呼愣了愣,回过神来,应道:“让我帮着记账。”边说着边往嘴里扒杂粮粥。 见吕小宝朝她扑过来,忙伸腿把他往苏母那边拨了拨,这孩子见着她就黏她得紧,扑过来怕是要把她的碗打翻。 “将军?”苏青媖心里默念了念,笑了笑。 既然是从军的队伍,黄审知自然也更喜欢听别人称他为“将军”。苏青媖听了几天也听习惯了。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正那位揭竿而起的齐皇刚开始也自封“冲天大将军”,谁也没比谁高贵。一个私盐贩子都能夺了京师,称了帝,当了皇,杀猪匠也没什么不可以。 大家都叫将军,先唬唬人,自个听起来也神气得很。 反正现在各地揭竿而起的义军队伍出了很多将军,到处是将军。别人都叫,自个不叫,总觉得掉了价。 不过那私盐贩子,人家几代人贩私盐,家里不缺钱,招兵买马,武器装备样样不缺。这姓黄的,这账上没什么东西嘛。粮都没多少了。 不知他那位族兄那里,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听说那黄姓族兄是琅琊名将黄翦的后人,不知道凭着这个名头能不能让更多人投奔过来,五千人的队伍想干一番大事还是有点悬的。 而且还得再缴些钱粮。 不然就这?想夺城,想割据地方?凭这粮饷能走多远? 吃过饭,苏青媖就着火堆的光看着账本,心里思忖开了。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拼杀 次日照旧天不亮哨兵就把营地的人叫醒了。大家匆匆吃过早饭,整理好各自的行囊就跟着队伍继续赶路。 苏青媖则被黄汉叫了过去,让她一起坐板车,跟他核对物资。这几百人要吃要喝要用,东西每天都只出不进,黄汉头大得很,但又不能讲给他兄弟听,怕影响了他兄弟。 就对着苏青媖嘀嘀咕咕,说什么什么又不够了,刀枪又锈了了还不够分,哪个哪个杂粮又不多了……诸如此类。 苏青媖才被抓来记账,不过是一天时间,不好发表太多意见。 不能让对方觉得帐本她都看懂了,她也正为物料短缺而忧心。一个女人比男人懂得多,太扎眼。而且如果表现得太聪明了,容易被人忌惮。钱财之物,谁都不想被别人觊觎。 苏青媖便装着“啊?啊。哦。是啊。这样吗?”附合一番,倒让黄汉觉得她虽平庸,但他细说了,她也能听得懂,交待她做的事,也能完成,这就很好了。 所以他兄弟来问他话,他便说这苏娘子能用。 路上晃晃悠悠的,随军的家眷多,走得并不快。眼看着还有几日就到抚州,能汇合上大部队了。也不知道是嫌路上大家伙走得太慢,还是心急汇合了大部队好做上一番大事,这一日,黄审知路上并没有怎么停歇。 苏家人哪怕都能换着歇一歇脚,也觉得累得够呛,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而自从家里牛的草料被收走,统一分配之后,家里的老牛都吃不上好料了,苏母心疼自家的老牛,怕它连日赶路,会口吐白沫走不动道了,那家里这几个小的可怎么办? 其他人更是脚步沉重。 连路遇躲兵祸的百姓都无心看上一眼。 中午歇息了之后,几乎每个人都倒在地上喘粗气,累得不轻。可即便是这样,因为兵荒马乱,逃离家乡的穷苦百姓,看到他们这支队伍,见他们还有水喝还有粮吃,都纷纷围了过来。 见女人小孩都能随军,凑过来也不敢靠得太近,就远远地冲着队伍跪下了,不住地磕头求好心的将军能够收留。 让苏青媖看得一阵唏嘘。 她一家人被抓来冲入队伍,实属无奈。可这一路上的百姓,渐渐没水没粮喝了,无路可走了,见着有吃有喝的,就想加入进来。 黄审知眉目淡淡地看着跪了一地哭求的百姓,想着已不多的粮食,并不打算收下这些人。 收一些能扛刀扛枪拼杀的男丁也就算了,这一群老弱妇孺,说是说可以到后方组织生产,但现在还没稳定下来,这一路上他可看出来了,当初做出让妇人小孩随军的决定是多么草率。 但他老父母和两个兄长的家小都在,也是老弱妇孺之类,总不能他们在前方拼杀,父母家人在后方被人端了。 那他们投军的意义是什么? 黄审知的母亲是个很宽厚朴实的老太太,这一路听说他三兄弟很是孝顺这老母亲,很听他们老母亲的话,因为他家有这老母亲在,三兄弟相处得异常融洽。 老太太见黄审知不愿收留那些百姓,把黄审知叫了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黄审知就过来把这一群百姓充入了队伍里面。 又叫伙头军给他们分了杂粮粥。 一时间又是磕头道谢不住。 苏青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 她可怜这些老百姓,觉得如果连黄审知都不要他们,可能他们接下来就是卖儿卖女了,到没粮食吃的时候,搞不好要易子而食了。 只是看着板车上的粮在一点点地变少,她不禁又有些担忧。 下午队伍继续出发。 再遇上有要求收留的百姓,黄审知也都收进队伍。一路上陆陆续续又收了两三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也有人看到他们这么一支队伍,远远就撒腿逃了的。 像屁股后面着了火一样,跑得飞快。 有好些正是黄审知想要的壮丁,正符合抡大刀扛长枪拼杀的青壮年纪。 苏青媖以为他要下令手下去追赶,把他们捉来的。就像派人上山把他们收编一样。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黄审知没有下令追赶。明明这些见着他们就逃的壮丁正当年纪,正是投军为队伍贡献一份热血的年纪,比一路收的老弱妇孺强太多了。 苏青媖见他只是淡淡地朝他们撇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只命队伍继续赶路。也不知是不是考虑到粮饷的问题,还是什么,总之他没有动作。 渐渐地,队伍已增至近千人。但只有三成是可以充做大兵的男丁。 人一多,这一路的消耗自然就很大。苏青媖都看见黄汉每天皱着眉头,扒拉自己的头发,愁闷不已。拨下去的杂粮也越来越少,杂粮粥也越煮越稀。 这样一支队伍,所过之处,哪怕是再绕着镇府县府,动静也是不小的。一路上常有人来刺探情况,也有不少其他队伍过来挑衅,但都被黄审知带着手下把人击退了。 最后在离抚州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又遇上一股别的义军。 领头的那人仗着他们男丁多,过来挑衅,要把黄审知这支队伍收编入他的队伍。两队并一队,要往北上,成就一番霸业。 黄审知先是跟他们讲道理,说他们无意北上中原,只想南下,找个小地方,和几个兄弟当地主过好日子。 但那人不听。正愁自家队伍不够壮大,不够唬人呢,瞧中了这一支近千人的队伍,眼红得厉害,硬是要把黄审知的队伍并过来。 队伍里好多人没见过战争场面,一开始就吓得不行。到双方一言不和动起手来时,更是吓得直发抖。趁着两支队伍打得火热,逃出去的人不少。 黄审知也不管,他手握长枪,异常英武,一挑一刺再一横扫,对方瞬间就被放倒了一大片。 瞧得出他颇有些手下功夫,力气又大。这会手下不停,只顾拼杀,只想把对方干趴下了。 不把对方干趴下,对方就要把自己干趴下。那他这一路的辛苦又是为的什么。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吓 两支队伍都动起真格来,刀枪锄头铁铲,抓到什么就是什么,双方很快就拼杀在一起,叮当响个不停,让人听了害怕。 不说苏青媖了,几个孩子又哪里看过这种场面?都吓得不行。苏父等人也是两腿直发颤,被人硬推着上前去抵挡,都看不清谁是谁,随手捡了件铁器就被人推了上去。 苏青媖和苏母苏大姑等人狠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逃走的人很多,但她们没想着逃,男人都还在前头,大家要死就死一起。而且家里孩子也多,也逃不出去。 便只护着孩子躲到安全的地方,孩子们都发着抖,大人也是抖个不停。 一辈子都是地里刨食的,乡里乡间也跟人吵过架骂过架,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真枪实刀,这边只见有人一刀砍在一个人的身上,另一边,又见一个人被人一锄头砸在脑袋上,当场软顿在地。 眼前飘着无数的血花子,耳边惨叫声连连…… 苏家女人小孩紧紧抱在一起,每个人心里都怕得不行,牙齿打着颤,咯咯做响。 苏青媖抱着小宝,把他的头紧紧压在自己胸前,不知道是怕吓着小宝,还是自己需要力量去支撑去依靠。 她把孩子紧紧往胸前压,哪知道吕小宝这个孩子非但不怕,竟还挣扎着扭头要去看。盯着前方的混乱,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前方看个不住。苏青媖要按他的头,他还跟苏青媖生气,用小手去拍打苏青媖。 让苏青媖纳罕不已。 一番大混战,最后以人少的黄审知这方获胜。 不知是因为队伍里的男丁吃得饱,还是做为头领的黄审知作战勇武感染了一众手下,反正最后是黄审知这方胜了。 另一支队伍,领头的带着还能蹦跶的人四下逃窜去了,剩下不愿走的,伤的残的留在原地,投降。 这一战,双方都有不少伤亡。 黄审知也没让女人们帮着整理战场,只让还能动的男丁,把死者就地挖坑埋了,连着对方死的人一起。而伤的残的动不了的,则自行疗伤。 有死者的家属立刻就哭嚎了起来。一时间哭声振天,又悲又切。 苏母和苏大姑看着那场面,想到各自的儿子,也跟着哭了一场。苏青柳也抱着丫丫落了泪。红袖也是想到了自己死在战场上的爹和大兄,也狠哭了一场,见周大姜也受了伤,立刻就哭着扑了上去。 苏父和姑父也都受了不大不小的伤。 两人都没拿过兵器,只不过是想到还在后方的家人,想着他们要是倒了,女人和孩子就危险了,凭着一股力气去冲杀。好在对方是一群乌合之众,比之他们还不如,最后让他们赢了,活了过来。 苏大虎倒是没受什么伤,便被叫去挖坑收拾战场。 对方逃得匆忙,还留了不少东西在地上,苏青媖把目光灼灼的吕小宝交给苏母,就走了过去。 黄审知吩咐完手下打扫战场,坐在地上独自裹着伤口。 抬眼就见苏青媖正默默地把对方的兵器铁器收做一堆,见到有粮袋和行囊也停下来翻看一番,见有用的也把它们收做一堆。 黄审知盘着腿坐着,嘴里叨着布条的一头,手下抓着另一头,看一眼自己的伤口,再看一眼苏青媖。 黄汉安顿好家小,也带着人过来收拾战利品。见苏青媖已经在动作了,很是赞许地凑过来夸了她几句。把账本塞给她,他和底下几个男人则一边收拾,一边念着还能用的东西,让苏青媖跟着记账。 最后清点人数时,黄审知这边男丁亡了二十几个,伤了大几十个,重伤也不少。便收拾了几辆板车专门拉着重伤的人。 而家眷里逃出去的不少,有将近三百人,多是后来加入的人。黄审知也并不追究。 见对方还留下不少兵丁,除了死的,伤的太重的,轻伤的和愿意加入他的队伍的,他也都收纳了进来。 这样一算,总体上人数并没有太大变化,反而是男丁人数增加了不少,有将近五百人了。 对方留下来不少兵器铁器,粮食也留下来好几车,还有几辆对方没法带走的板车,让黄汉惊喜不已。 逃的人已然逃了,留下来的人大多是无路可走的,至少跟着大部队没人敢欺上来,也有吃的喝的,便都还愿意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黄审知见战场打扫完毕,便下令继续赶路。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见他交战完,还愿意给死者一份尊严,挖坑掩埋,不至于让死者曝尸荒野,对他高看了一眼。 而黄审知的这一番操作,也让他收获了队伍里大部分的民心。 一般战场上,双方交战完,都会打理战场,但像他们这种野路子的,愿意替对方挖坑隐埋的,并不多。说明黄审知这个人还是有一份良善的心在的。 而且让尸体暴露在荒野,容易滋生细菌,到时候各种病菌一起,真的会是人间练狱。 经过一场厮杀,队伍一路行来,便有些沉闷,队伍里也听不到说话声了,大家只顾埋头赶路,好像还没从那场厮杀中回过神来。 一路走,一路提着心。路上但凡有半点动静都跟惊弓之鸟一样。 队伍不再是拖得长长,稀稀拉拉的了,大家都紧紧挨着走在一起。对于领头人的吩咐,也都不敢再抱怨了,也没人再提意见了,一吩咐下来就立刻执行。 所以这一天接下来的路走得很顺,竟比平时多走了十里。 到了傍晚安营扎寨时,大家也都不再交头接耳了,只顾忙活自己手里的那份活计,忙完活计便去领了饭,吃完也就席地休息了。 苏家今天也沉默的很。平时大家还会一起说说话的,今天也没有心思再闲聊了,只略做梳洗就睡了。 苏青媖走了一天,又累又吓,也早早搂着小宝休息了。 晕晕沉沉直睡到第二天晨曦微露。 苏青媖被哨声惊醒时,就见苏母等人叫不醒几个孩子,已是惊叫起来了。 苏青媖忙过去探手一摸……就发现丫丫和青杏都已是发起烧来,而金海和青杨也有些发低烧。 她急忙又去看吕小宝。见他温度正常,狠狠松了口气。 而吕小宝见苏青媖打扰到他睡觉,还皱着小眉头不满地哼了一声,翻过身又继续睡去。 苏青柳愣愣地看着他,都觉得这孩子心理强大。见那边摇着丫丫的苏青柳都快急哭了,又连忙跑过去。 这一早上,营地里各家的小孩都不同程度地有些小状况,大概是被昨天的拼杀和死伤吓到,听说很多孩子昨晚上还做恶梦了。 队伍因此耽搁了下来。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民心 因大部分小孩惊厥,发烧,生起病来,队伍因此停了下来,这一日并没有拔营。 昨天激战,有一些从没拿过武器的农人,被强推着上阵,也正心有余悸,惶恐不安。黄审知遂决定队伍原地休整一日。并亲自带着人往抚州附近去购药。 黄审知这一番动作,又让他的形象在队伍里变得高大了起来。他带着一支小队去购药时,背后还有很多人跪地朝他磕头道谢。 苏青媖系统里有药,但对几个孩子没用,她只好跟苏母等人给几个孩子物理降温。又到黄汉那里高价购来一罐烧酒,给几个孩子擦拭身子。 青杨和金海还算轻症,中午吃过一碗粥,下午就能自己坐起来了。虽然还是蔫蔫的,但已经不烧了。 只有青杏和丫丫烧得厉害。 但青杏还算清醒,只有丫丫竟吐起白沫来,一度还说着胡话。让苏青柳哭得差点昏厥。 崔芒种留在世上就只有这么一条骨血了,她都护不住,自觉对不住死在战场,尸骨不存的孩子他爹。 一边哭,一边嘴里说着对不住的话…… 让苏母和大姑等人看得直掉眼泪。 苏青媖眼睛也直发酸。见苏青柳已经抱不住孩子了,她就接过来给丫丫擦拭身子,一遍一遍地给她降温。 这年头大人都不一定能活下来,孩子夭折的更是多。苏青媖看着小小的丫丫从不会走路一直长到这么大,苏青柳带着她到枫亭镇上,丫丫都是睡在她和苏青柳中间的。 那么乖那么懂事的孩子,现在没半点反应躺在地上。吕小宝生下来后,小小的丫丫就已经自觉充当起一个姐姐的责任,会帮着大人看顾小宝了。 几个孩子里只有小宝还活蹦乱跳的,此时见大人们都围着丫丫,也挤了进来。 见小姐姐闭着眼睛,对他的摇晃没有半点反应,急了,又晃了姐姐几下,见姐姐没起来陪他玩,“哇……”地一声就嚎了起来。 跟苏家扎堆睡在附近的人听了,还以为几个孩子受不住已经去了,皆面露哀凄,还跑过来安慰苏青柳和苏母等人。 一直折腾到黄审知带药回来。 连灌了两大碗苦药汁,丫丫的烧这才退了。苏青柳喜得跑到黄审知面前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营地里发烧的孩子喝过药都退了烧,一时间黄审知收到的答谢无数。 青杏的烧也退了,到晚上已能自己端着碗吃饭了,让大家舒一口气。 苏青媖想了想,拎着一小袋果干去向黄审知道谢。 黄审知接了过去,捏了一块果干扔进嘴里,嚼了几下,挑了挑眉:“好吃。你家自己做的?” 苏青媖点头。 “是不是还有菜干?脱水的,还带油花。我以前有幸吃过一回。” 苏青媖又点头:“还有一些,一会拿来给将军。”没有说他之前吃过的可能是她家做的。 黄审知没有拒绝。 看了她一眼,又从袋里捏出几片,齐齐扔进嘴里,一副享受的样子:“这东西在行军路上吃,挺好的。” 说完见苏青媖没有说话,嚼了几下,忽然说道:“你说,今天我让队伍休整了一日,亲自带人去给下面兵丁的孩子购药,是不是做得,不错?” 苏青媖点头:“对你收复民心,很有用。将来说不定会因此有很多人来投奔你。” 黄审知眼睛里有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手下不停,往袋子里抓,每次都是抓两三片,扔进嘴里,道:“可族兄却觉得我意气用事,为了些老弱妇孺,耽误了大部队会合的时间,说是延误军机。” 声音很小,不知是说给苏青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青媖正不知做何反应,就见他歪过头来:“所以你觉得我优柔寡断,不堪成事吗?” 苏青媖愣了愣。 黄审知觉得自己竟然问一个女人这种问题,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昏头了。可能今天被族兄当众训斥了一顿,有些许的不冷静。 没想到却听到苏青媖轻声道:“我听过一句话,叫民可载舟,也可覆舟。又听过一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觉得齐皇为什么能夺了京师?” 黄审知嚼着嘴里的果干,同时也在嚼着苏青媖的这番话。为什么王湖一个私盐贩子能夺了长安呢? 当然是朔皇耽于享乐,不理朝政,政治腐败,导至宦官专权,北方蝗灾也不作为,至北方民不聊生。 黄审知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但凡朔皇有半点做为,他如今还在乡下当着他的杀猪匠,每天早上杀两三头猪,中午卖净光,数完钱,下午就能睡大觉了。可不快哉。 苏青媖问完话,脑子里也是很多光影闪过。 她从小历史学得好,从会看书起,就把历史书当课外书来看,正史野史读了一肚子。现在的朝代跟她之前学过的一段历史很像。 同样是皇帝昏庸无能,苛捐杂税严重,导至民不聊生,到最后各地农民起义,推翻了政权,至此藩镇割据,战乱不断。到另一个朝代大一统时,中间竟长达五十三年。那是一段大混乱,大破坏的时期,中原政权换皇帝比老百姓换亵裤还勤。 皇座上的皇帝是谁老百姓都还没记住,新皇又登基了。京师城头勤换大王旗。五十三年里竟换了十四任皇帝。平均任期四年。现在村支书还五年一任呢。 那就是一段血腥史,是黑社会互掐史,是人性扭曲,道德沧丧的一段历史。大臣不爽可以杀皇帝,儿子不爽可以杀老子,兄弟不爽可以杀兄弟,皇座上的老公公让儿媳妇轮流伺寝,谁伺候好就让谁的丈夫当太子。 三纲五常被破坏贻尽。 苏青媖这段时间常常想起那段历史。她知道这里是朔朝,而那个写下《不第后赋菊》诗的叫王湖。 但她听过一句话,叫历史不会重演,会惊人的相似。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哪里是块净土。往南的这一路,她看了许许多多躲兵灾的穷苦老百姓,中原腹地的战火已漫延到了南地。 昨天她更是亲历了一场争人头的厮杀。那么接下来,她们一家会如何?是不是接下来就是争地盘了?要经历无数的血肉厮杀了? 孩子们只见过一次就口吐白沫了,未来她能领着他们安然无恙地找片净土好好生活,让他们安然长大吗? “你觉得王湖得了民心?”黄审知扭头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从一堆乱绪里回过神来,看向他,淡淡地说道:“至少现在他是。” 黄审知扭过头去,从袋子里捏出一片果干,也没扔进嘴里,只沉默了下来。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汇合 黄审知临走时,把苏青媖早上付给黄汉的高价买酒钱扔回给了她。 “你请我吃果干,一罐烧酒我还请得起。” 黄审知说完,扬了扬手中的果干袋子,背手而去。 苏青媖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也转身回了自家的营地。 却没看见,走了几步的黄审知,竟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苏青媖的背影,眼神莫名。 而这一晚,苏家人都紧盯着几个孩子,怕他们病情反复,怕他们又烧了起来。晚上给几个孩子都灌了一大碗苦药汁,才让他们睡去。苏母也捧着药汁连哄带骗想喂给吕小宝吃。 吕小宝见舅舅姨姨,哥哥姐姐都喝了,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两只小手护着碗就往嘴里倒……哪知刚进嘴,就哇地吐了出来,眼泪汪汪瞪向苏母,一脸的控诉。 把苏母等人都逗笑了。 “这孩子真真是个人精。” 崩了一天心弦的苏父等人,轮流着把他往天上抛了几回,见他乐得嘎嘎笑,大家这才松了心弦,都陪他玩了一通。 “这孩子懂事着呢。路上跟我们走了这么多天,也不哭不闹的,精神头比哥哥姐姐还好。昨天那样的场面竟也不怕,还敢瞪大眼睛去看,真真是小老虎一只。” 吕小宝听得懂别人夸他,谁夸他,他就冲谁乐。 让大伙稀罕不已。队伍里也有不少人喜欢逗弄他。 “我们小宝啊,机灵着呢。见他舅舅姨姨换着在地上走,旁边挨他坐的小孩不起身,就虎着眼去拍打人家,瞪得人家不好意思了,跳下车去换他舅舅和小姨。” 苏母欢喜地揉搓着他,说完又看了他一眼,发愁:“只是你这孩子咋还不开口呢?你娘十一个月就会说话了。你这都十四个月了。” 苏父听了就说她:“几个孩子也就青媖说话早,青松还是快两岁才会说话的。” 大姑也接口道:“就是,有些孩子天生说话晚。我家金海他爹也是快两岁才学会说话的。” 说完,大姑忽然就沉默了下来。苏父苏母也跟着沉默。 姑父看了大家一眼,装不在意说道:“说这些干嘛。现在我们好好护着几个孩子,让他们能安稳长大,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到时候都平平安安地,就比什么都强。” “对对,就是这个理。大姜大虎啊,你们平时多看顾一些你爹你叔啊,平时也学些一招半式的,别只顾往前冲,大家平平安安地比什么都强。” 苏大虎点头:“放心吧,姑。我们一大家子人一起出来,到时候当然也得一大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才行。” “正是正是这个理。” 次日,哨响,队伍都动了起来。 苏青媖等人看过几个孩子,见除了丫丫,青杏等人都能自己起来打理自己了,丫丫虽然还是打蔫,但也能自己坐起来吃东西了,大伙都放心不少。 昨天耽误了一天,今天就一直在埋头赶路,路上歇息的时间都少了。 到了第二天,队伍到了抚州境内。 远远地苏青媖就看见前方有一支很大的队伍在安营扎寨。料是黄审知族兄黄绪带的队伍了。 果然,黄绪带着几个手下,板着脸,趾高气昂地过来巡视了。 见队伍里有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孺,眉头皱得死紧。 他营地里虽然也有妇人小孩,但数量并没有那么多,听说黄审知拉了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心里还挺高兴的。这一看,竟一大半人都不能用。 脸上便带了些郁气。 黄审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队伍里大部分人也知道黄审知三兄弟是投奔他族兄黄绪的,想必眼前这个人就是了。大家也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就不敢看了。 黄绪所过之处,听着大家恭敬地叫他“大将军”,心里还是挺美的。但一想到这么多人,都不能用,还会拖延队伍行军的进度,更重要的是还要消耗掉不少粮食来养活他们。 黄绪心里就堵得慌。看了黄审知一眼,转身离去。 黄审知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苏青媖不像其他人,见着大人物就远远地躲了,连头都不敢抬。她站在队伍前面,抬头打量了黄绪一番,想看看这个琅琊名将的后人是怎样的为人。 看完之后,又看了看跟着他的几个将官模样的男子,心里便有了些新的想法。 两支队伍合并后,军需的物料及事务自然也移交给大部队后勤军统一管理。 但黄绪自然也不会落了黄审知三兄弟的面子。他三兄弟举家来投,给黄汉在后勤军需中安插一个位置,还是很容易的。 但苏青媖就不要了。 不过一介女人,还妄想和男人一样工作,想平起平坐吗?还管军需?他黄审知是怎么想的?又不是没人了。 苏青媖对于把她刷下来,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并不恋这个职务,她也不想管那些费脑子的事。但是没了军需记账的事后,黄审知答应她的让她一家人能吃饱自然就做不到了。 让苏青媖有些懊恼。 你黄审知收缴了我两只牛,两辆板车,又收缴了那天我们下山买的粮食,让我们吃饱也是应该,现在连杂粮粥都不给吃饱了? 苏青媖生闷气了几天,见几个孩子没精打彩的,更是心情不好。每天扎营后,就和苏母等人悄悄给几个孩子煮细粮吃。只是吃了几天,藏起来的那些细粮也被吃完了。 丫丫病好了后,对吃杂粮粥并没有排斥。只是吕小宝脾气大,不合他胃口他就不吃,让苏母很是发愁。 苏青媖见不得他饿肚子,每天晚上都在系统里兑换了奶粉和米糊悄悄喂给他喝。这孩子的世界好像打开了一扇大门,每天的杂粮粥更不愿意吃了,就等着晚上苏青媖背着人喂他吃好吃的。 苏青媖又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她说不清。而苏母却为他的乖孙吃不上细粮苦恼上了。 见队伍里有小孩的女人竟然悄悄去贿赂管军需的大人,高价买细粮回来,竟也拿了钱去给小宝换了些细粮回来。 如此换了几回。 这一天,两个大头兵就堵住了苏母,押着苏母回了苏家的营地,要搜查他们的行李。 ------------ 第一百四十章 不缴 苏母换了几次细粮,露了钱财,就被人盯上了。 这年头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一样,凭什么你还有钱去给孩子买细粮,而我家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有人偷偷去举报了。 这支队伍绝大多数人由各色百姓杂揉而来,之前做什么的都有,就是一支野路子军。没几个真正扛过枪摸过刀的。战力如何,素质如何,难说得很。 大兵们还想着缴了下面人的钱财充做军费,好立一功呢。 押着苏母就到了苏家休息的地方。 苏家人见了立刻就围了过来。因为人多,两个大兵也就松了手,但气势一点没减,让苏家人把金银钱财都交出来。 苏青媖听得直皱眉。 允许家眷随军,只管吃,军饷什么都没有,上交了粮食统一分配这也就罢了,这还要把体已钱也上缴了? 之前苏母、苏大姑和苏大虎,加上苏青柳,都说要把钱交给苏青媖统一花用,苏青媖没收,只让他们各自放好。让他们换成小额的银票和金叶银叶,把它们包好缝在里衣里。 不只大人,连几个小孩身上都藏着一些银子。 就是担心路上兵荒马乱,万一失散,也好有银钱花用,不至于山穷水尽。苏青媖的银子,她藏着别人也找不着,就算随意地扔在那里,别人也看不见。这一路她们带的东西足,也没花用多少。都还在各人的身上藏着。 现在因为苏母心疼孙子,拿钱去买细粮,惹人眼红了吗? “这一路我们跟着黄将军,见他一路收编百姓入伍,大多秉承的是自愿的原则,粮食我们都上交了,因为要吃着队伍里的,交也就交了。但黄将军并没有说要百姓们把各自的体已钱也上缴了。现在要收缴百姓的体已钱,那是不是以后每月都给大家发饱银了?” “发饷银?你做白日梦呢?你看看外面,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你们还能跟着大将军吃上饭,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还想着饷银呢!” 一大兵说完,另一个大头兵也笑了起来:“你们跟着大部队,受大将军的保护,让你们交些银钱怎么了?你们吃着大将军的,还舍不得做些贡献了?” 苏青媖正要开口,大姑一把拉她到身后。 朝两个大头兵笑着,道:“两位小将军别跟她一番见识。我们也是穷怕了。家里孩子又多,一路上又是生病又是水土不服的。我们存着那几个铜子,也都是要花用着孩子身上的。万一因为家里的孩子耽误了大将军的行程,就不好了。如果大家都交,我们也立刻奉上。但将来孩子们生病了,是不是队里有人管?有大夫看病还有药吃?那这样,我们可轻松呢。” 想什么美事呢。还想有大夫看病,还想有人管吃药,咋不上天呢。 两个大兵心里腹诽。 让你们女人小孩能随军,已是天大的恩德,还管你们生不生病,吃不吃得上药! 两个大头兵不听苏家人解释,也听不进好话,就是要搜行李,要苏家人上交钱财。 周围围了一堆看热闹的百姓,就是没人敢上来帮着说两句。也有精明的立刻就转身回了自家的地盘,不知是不是藏钱财去了。 见苏家人不让搜,两个大头兵就跟大虎大姜推搡了起来,渐渐动起手来。很快四个人就滚到了地上,手脚都用上了。 都是花架子,一时也没分出胜负。 苏母等人在一旁急得不行,怕引来更多的兵丁,她们家只想安安份份地,不想惹事。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最怕惹来麻烦。 见竟然打起架来,围观的兵丁和百姓更多了。还有人拍手叫好。 苏父和姑父上去打算掰开他们,但没能掰开。两个年轻小伙,对着上门来挑衅的两个大头兵,心里早憋着火气,哪里愿意放手。下死力气狠狠压着两个大头兵在地上,竟渐渐占了上风。 这边的情形立刻就引起了上头人的注意。 有两个头头模样的人小跑着过来,喝止了四人。 苏母等人忙把大虎大姜拉到身边,帮着拍他们身上的泥土。心里都带着气,也不畏惧到来的两个小头目。 “这是怎么回事?有力气不攒着跟别人拼杀,自己人倒起了内讧?出息!” “说说,怎么回事?” 大虎大姜并没有开口。苏青媖等人也没开口。 两个兵丁畏惧上司,立刻就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说苏家藏着很多金银,吃不惯队里的杂粮粥,每天都花大价钱买细粮回来吃,有钱都不想着上缴到军需处。 “冤枉啊,大将军!我们哪里是吃不惯杂粮粥,是家里的孩子太小,前两日还大病了一场,我们做大人的心疼孩子,这才想着给孩子换些细粮来吃。大将军,你看我这孙子,才十四个月,路都走不稳,话都不会说。他爹被征兵走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家可就剩下这条根了。这要是在路上有个好歹,可怎么对得起他爹啊。” 那头头摸了摸鼻子:“我们不是大将军。别乱叫。你们又是他什么人?” 苏母便又说道:“我是他外祖母,我两个女婿和外甥都死在战场上了,剩下这几个孩子,跟着娘家过活,要是养不活他们,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待啊。” 大姑一听立刻坐到地上,拍地哭嚎了起来,搂过金海,哭道:“我苦命的儿啊,你被抽丁,到了那吃人的战场,尸骨不存,连个梦都没托给你老父老母,你婆娘也跑了,剩下这么个娃丢给我们,我和你爹养不活他了啊。” “祖母……”金海被吓到了,也哭了起来。 苏家人都想到死去的人,或真或假,哭个不住。 围观的人,有情况相似的,也惹不住跟着落泪。便有人上来相劝,说是大家都不容易,瞧着也不是多有钱的样子,给孩子偷摸存的那几个子,就别让人家上缴了吧。 围观的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 黄审知在圈子外头,看了好一会热闹,一言不发。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怕了吗 见被围在圈中的苏青媖神情落寞,想到她母亲方才说的话…… 所以,她男人是死在战场上了? 又低头看向倚在她腿边的孩子,丁点大,都没他小腿高。瞧着一副机灵的模样,见那孩子被人围着,也不怕,还颇有兴致地对围观的人群四下打量。胆子挺大。 黄审知笑了笑。 拨开几个围观的人,朝苏家人走了过去。 那两个头头跟黄审知也认识,互相点头打了招呼。 “这一家人是冲着我投过来的,两位请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要不就算了吧?我手下这将近千人,确实没有跟他们说过要收缴他们的财物。大家都穷苦百姓,总不能连百姓的棺材钱都让他们往外掏,这不地道。” 黄审知淡淡地开口。 那两个人一听他说近千人的队伍,心里就琢磨开了。 这支队伍也就六千人,他黄家三兄弟带了一千人来投,占了很大的分量了。不好不给面子。 看了大虎和大姜一眼,又扫了一眼苏家人,跟黄审知打了招呼,便带着两个大头兵转身走了。 人走后,苏家人便朝黄审知道谢:“谢谢黄将军。”“谢谢黄将军。” “不用这么客气。你们是我手底下的,护着你们也是应该。” 说完转身走了。围观的人没了热闹看,也就散了。 苏母等人都围在一起,面色担忧:“青媖啊,这可怎么办啊?这细粮怕是买不到了。” “买不到就不买了吧。以后大人们吃什么,孩子们就吃什么。” 苏青媖说完看了一脸懵懂的吕小宝一眼,吕小宝以后也不能喂米糊和奶粉了,不然别人肯定会看出来的。 苏母拉过丫丫和小宝:“可孩子们怎么办啊,这么点大,那杂粮粥小宝都吃不下。”可怜他的乖孙才这么点大,跟着大人一路受罪。 苏父也是一脸的忧愁:“这充了军,竟半点自由也没了。” 一家人逃难,虽然提心吊胆,但不会被人限制自由,自家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随时都要听别人指挥,还要被人搜行李。 众人齐齐叹了口气。 “现在先这样吧,我听说外面越来越乱了,我们一家人没半点武力,小孩多,女人多,走在路上多数是会被抢的。先跟着大部队,再慢慢打算。” 苏青媖也愁,但还算有一丝理智在。 “也只能这样了。在大部队里,别人也不敢乱来。这要是我们一家单独走在外面,还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前几天我和你娘去林子里如厕,看到一具年轻女孩的尸骨,身上又青又紫的,连块完整的破布裹身都没有,那样的死法,真真是,太惨了。” 红袖和栖霞听了,打了个冷颤。她们不想被人拖到密林里去。 大姜忙把红袖搂了过来,小声安慰:“别怕。” 大虎默默地听了一会,道:“以后我和大姜跟着他们多练些招式,等我们强大了,别人自然不敢上来欺负我们。” 青杨抬起头:“大虎哥,我也跟你学。” “好。” “我也学。”金海也不甘落后。 大姑便应道:“好,好,都学。我们女人也学。” 苏青媖又跟众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拿出十两银子上缴到军中,好堵住别人的嘴。 大家便拿出一些细碎的小银块和铜板出来,凑够十两,苏青媖用帕子包了,起身去找黄审知。 黄审知好像知道她会来一样,坐在一处小土堆上看着她远远地朝他走来。 对递到眼前的银子,黄审知又推了回去:“拿回去吧。这点钱,还填不饱他们。如果我要做的事是抢百姓的东西来成就自己,那我当初选择投军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苏青媖如何知道他的意义是什么。 对方顿了顿,又自顾自说道:“当初因为收的税赋太重了,乡里乡亲都走了,没人种地了,自然也没粮养猪了。猪收不到,自然就杀不成了。我空有一身力气,不做些什么,总觉得对不住自己。” 望着沉沉的黑夜:“我们都是一群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一路上我们也见多了拖家带口逃难,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应该合起伙来,去抢那些贪了我们,吃了我们血肉的贪官污吏们的,而不是去抢跟我们一样的穷苦老百姓。 “如果这样,我们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苏青媖头一次正视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有底线的,有良知的人。 黄审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一番什么,话说完后,他停了下来。 见苏青媖没有说话,低头去看她:“你怕了?” “有点。” 身后营地上燃起很多火堆,黄审知背着火光抬头看向头顶漆黑的天幕:“你如果要走,我不会拦。但如果你现在要走,我劝你不要。外头太乱,没有一处是净土,你们一家人绝难活着走出去。到时候还是一样要生离死别,也许比前几日你看到的那场厮杀,还要惨烈。” 苏青媖默了默,良久才道:“我知道。现在不会走。” 那是以后会走? 黄审知扭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都没有说话。 苏青媖揣了帕子里的十两散银又回去了。 黄审知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又坐了好久。 南方到处都是争地盘的,不时就拼杀一回,今天你并我的人头,明天我吞你的地盘,到处是混战。而北方更是水深火热,战乱频繁。 吕博承自从京师又被齐军夺去后,心中那股郁气更是难以舒解。那股不甘一直在他心头烧。 京师被夺后,他和崔晟手下几员大将又带着队伍跟齐军拼杀了多场,各有胜负。 不甘的何止是吕博承。 朔皇更是暴跳如雷。 阻在半路,进退不得。京师进不去,蜀中行宫也回不了。遥望长安,皇宫里金砖铺地,美酒佳肴。寝殿雕梁画栋,玉枕珠帘。御花园里百花盛放,蝶儿和美人齐舞。 就是回不去,那个气。 一群废物,连一群乌合之众都打赢不了。 连发诏令,命各地节度使率众火速前来支援,不然将派兵前去攻打,收回官职,另行委任。 ------------ 第一百四十二章 郁不能解 朔皇的这一番操作,确实震慑了一些人。 各地节度使不管是观望也好,想保存实力也好,就算之前再怎么阳奉阴违,对朔皇的这番政令也不能当看不见。毕竟职位还是朔皇封的。 遂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除了少数几个实力强的,不愿听令的之外,彰义、忠义、保胜、山西南道、山西东道、武德、武信等节度使纷纷派了队伍往朔皇所在地赶来。 当然都不会派实力强悍的兵力就是了。 万一你朔皇抵挡齐军不住,皇朝灭亡,改朝换代,各节度使还是想留些资本跟新皇谈判的。 夺了京师不过一旬,崔晟都还来不及对底下的将士上书讨功,长安又被齐军夺回。崔晟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发了狠。见吕博承在他面前立了军令状,誓要把京师夺回。也学了他的样子,在朔皇面前立了军令状。 朔皇也确实已经无人可用了。把之前先皇赶到漠北的陀陀一族雇佣军都叫回来帮着攻城,京师攻是攻破了,又因木从珂手下大肆扰民,进城后烧杀抢掠,还抢女人,最后至民情激愤,大开城门迎了齐军又杀了回来。 最后军不成军,导致长安又在他木从珂手里丢了。 你说你想要女人,等局势稳了,多少女人我不能赏给你?要多少没有?需要在我还没进皇城还在半路的时候去抢女人? 朔皇也是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这一番崔晟在他面前立了军令状,就把各地节度使遣来的队伍都交给崔晟了。 虽然木从珂也在他面前立了军令状,诅咒发誓要夺回京师!但军中对他部族前一番的操作痛恨在心,已经有很多人在他耳边说不是我族其心必异的话了。 朔皇进京心切,对木从珂也是心有怨言,此番并没有重用他,只让他好生辅佐崔晟。 而崔晟一接到这支队伍,就把他们交给吕博承训练。 吕博承接到手,一看,合起来也有几万人。瞧着人数不少,但再细看,就知道是杂牌军,应该是各军中淘汰下来,或者不得重用的。 吕博承想过各地节度使遣来的人不会多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 连基本的军姿都站不好,基本的握枪姿势都不对,一套扎、刺、点、穿、缠、挑、拨的基本动作,练了几天还掌握不了。 他队伍里伙头军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他们强。 吕博承憋了一股郁气,无处发泄。 发了狠,天不亮就叫他们起来,跑圈。跑完圈也不让停,大太阳底下站军姿,汗水滴到眼睛里也不许擦,蚊子叮咬也不许动。 是选择痛上一回还是上战场死一回? 接下来就是练枪姿势,一遍又一遍,就练扎、刺、点、穿、缠、挑、拨等动作。 连续几天,就练这几个姿势,枯燥又无味。训练强度又大,渐渐有人不满了,叫嚣了,扔枪不干了,要回去了。 吕博承在高台上看着,见底下溃不成军,目光清冷。 持一铁枪,从高台一跃而下。抡枪一扫…… 众人纷纷躲避,以吕博承为中心的一个大的圆圈就形成了。 吕博承所持长枪,不似大兵们以木为柄,而是全身都是精铁。是他剿敌得来,被他视若珍宝。枪头闪着银光,枪长七尺,缨长六寸,红得似血。 接下来,他向众人展示了扎、刺、点、穿、缠、挑、拨、拦、拿等基本动作,接着又来了一番舞花。 舞动时,只见寒星点点,银光皪皪,看呆了众人。 吕博承自得了长枪,日夜修炼,如今颇有一番人枪合一的感觉。 他步法轻灵、快速、稳健,出枪时似潜龙出水,入枪时如猛虎入洞。一番震慑发泄似的表演,让一众兵士连呼吸都忘了。 崔晟在高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边看边点头。 见他开步如风,偷步如钉,心中暗暗称许。 假以时日,吕博承会是最出色的战将。他这套枪法,再练上些许时日,必是泼水不能入,矢石不能摧。 吕博承演示了一番,大气都没喘,冷冷清清地看向一众士兵:“如果有人能接我十招,我就放他离去,且金银相赠。若不能,给我打起精神来!在长安被夺回前,我不会放你们离去!” 众人一凛,想离去的人也歇了心思。这谁敢上去挑战?这不是找死? 接下来,队伍好带多了,也听话多了。一番拿枪姿势也标准了,击杀等基本动作也都掌握了。 让吕博承对接下来的大战总算积了一些信心。 而另一头,得了密报的齐皇也开始动作频频。 你朔皇不是命节使度使援兵吗?以为我没有吗? 齐皇马不停蹄,派出各路人马往一些墙头草的节度使那里当说客,又大肆分封手下,让他们到已夺到手的各州各县那里担任要职,又拉拢各地英雄好汉,封了一堆官职下去。 节度使没地封了,就封各地观察使,经略使。 有很多绿林好汉也得了齐皇的分封,被齐皇拉拢了过去。开始向齐皇孝忠,各路兵马也开始向京师集结。 而吕博承这边,虽训练成果还达不到预期,但因齐皇已集结兵马往京师赶来,一场大战在即,吕博承也只好收拢队伍,准备与之一战。 一月之后,吕博承带着十万兵马赶赴长安。 而朔皇为了保险,命已获封河东节度使的木从珂,带部将从河东往京师进发。与崔晟大军兵分两路,一北一南向齐军两面击杀。 两军一北一南慢慢从外围向内缩小包围圈。 中原腹地的战火一触即发。 而南方苏青媖这边也是经历了好几次争人头争地盘的厮杀。 黄绪所带的队伍离开抚州时,队伍只有五千人,一路南下,不断收纳百姓入伍,又吞并了几个小的队伍,人数已达八千之多。 队伍到了仁州的时候,仁州刺史以为黄绪会带兵攻打进来,害怕之下,竟然扔下军印带着妻妾家小跑了。 让黄绪不废一兵一卒就得了仁州。整合完仁州所余兵马和壮丁,队伍扩大到了万人之数。 让黄绪开始膨胀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冷清 黄绪当初从军,戍边时,因与军吏发生矛盾,怒而杀之,只带着一支不足百人的队伍逃了出来。 因那时候朔朝已有些自顾不暇,让黄绪轻松地躲过了追捕。后因北方农民军纷纷起义,各地绿林好汉也纷纷立了山头,黄绪便也打着琅琊名将黄翦后代的身份,拉拢了不少人,后又引得不少人前来相投。 一路南下一路收拢百姓,现在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仁州后,队伍已达万人。 比起外面几百、几千的野路子队伍来说,已是颇具规模。 虽说队伍里有不少老弱妇孺,但打着一万人的旗号,也很是唬人的。仁州刺史不就是一听就吓得跑了吗? 本来队伍是打算穿过江西,一路往南到福建或两广之地去的。没想到仁州一到手,黄绪就带着队伍在仁州城外驻扎了下来。 黄审知等人心中如何想,苏青媖不知道。但队伍能停下来,她还是松了一口气的,终于能歇一歇了。 再怎么兵荒马乱,百姓出逃,仁州做为几县之府来说,商户店家应该还是有的吧? 苏青媖打算进城去买些细粮回来。 自她停了吕小宝的米糊和奶粉之后,吕小宝已经抗议多日了,也哭嚎了多日。把苏父苏母苏青柳哭得心肝直颤,直道可怜。说他这么点大就跟着大人一路吃苦,连细粮都吃不上。 每次他一哭嚎,苏母便也跟着掉一回泪。 而苏青媖呢,自己生养的孩子,对他的脾性也算是了解。知道这孩子不过是嚎的时候多,掉金豆子的时候少。但是吧,看着辛苦生下来的这么个小东西,嚎得那个凄厉,也是怪心疼的。 所以此番大部队在仁州驻扎了下来,她便打算悄悄到城里看看有没有细粮,买上一些,再给几个孩子买些东西甜嘴。 不止是吕小宝因吃不惯杂粮粥清减了不少,丫丫金海青杨青杏几个孩子也是精神不济,小脸都凹陷了。大人们瞧在眼里也是疼在心里。 自黄绪带着家小和亲近手下住进了城里的刺史府后,一万人的大部队便驻扎在城外一处开阔之地。 因为暂时不赶路,有些私房钱的百姓和兵丁也准备进城逛逛,采买些生活所需。 “青媖啊,你想好买哪些东西没有?”大姑问道。 “嗯,准备买些粮食。再看看有没有一些小食,也打算给孩子们买上一点。大姑呢,有想买的东西吗?”苏青媖回道。 “我跟你娘明天留下来看几个孩子和守着咱的家当,你和你姐带着栖霞、红袖去看看就行。给大家扯些布回来,我和你娘给大家纳几双鞋,你再买些针头红脑回来。” “好。” 苏父在一旁听了,说道:“你们不去啊?她们几个女人去我们怎么放心。那大虎大姜也跟着去。留下我们四个老的就行,我们来守家当和看孩子。” 苏青媖见大虎大姜点头应了,便觉得这样也好。城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她们几个女人出门确实也不安全。便答应了下来。 回头一看,见青杨青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两个孩子跟着大人吃了一路的苦,不叫苦不叫累,又懂事又贴心,给什么吃什么,帮大人干活,还帮着带更小的孩子,不让大人们烦心。 便揉了揉双胞胎的头:“等姐姐先去城里打探打探,如果安全,下回再带你们进城去转转。” “好。” “姐,你看看有没有卖书的,如果有我能读的书帮我买一本。”青杨说道。 苏青媖应了下来。这孩子在私塾念了快两年,对读书很是渴望,现在跟着大人们出来,心里还是想着能看书的吧。经常能看到他拿着看了不知多少遍的书在看在背。 次日,苏青媖几个人一起进城。跟他们一样进城的,也有不少人,这一路只埋头赶路,把大路憋得有些狠,都打算进城换换心情。 仁州城里自刺史跑了后,城门口已经没有差役守着了。但进出的人除了他们大营的,其他百姓并不多。 进了城,街道上很是冷清,一条街可以看到头。两边商户,关门闭户的多。有几家半遮半掩,见街道上有人,里面还有人小心地探头出来,打量苏青媖这伙人。 应该是听到刺史大人带着家眷逃了,城里的住户也跟着跑了许多。有能耐的都提前跑了,或跟在刺史大人身后跑了,无路可去的,此时也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苏青媖有料到街道上会冷清,但没想到会如此冷清。 城里就没几家商户开门的。不到半个时辰,她们一行人就把不小的仁州城给逛完了。 也没买到粮。 粮店向来都是被入侵者争抢的首要目标,所以听到有队伍打进来,消息灵通的店家早早就关门跑了。 倒是在一家半遮半掩的布店买到了几匹布,和一些针头线脑等物,又把店里苏家人能穿的鞋都给买了,连着店家所有的鞋底都买了下来。 他们离开枫亭镇时虽然带了不少鞋,但这一路行军,废鞋得很。又没机会纳鞋底,如今见着有卖,就把它们都买了下来。看着虽多,但摊下来也就一人三四双的样子。 不过他们人多,用旧布裹起来也有好大一包。 这年头老百姓饭都吃不饱,也没人愿意花钱在穿衣打扮上。布店的仓库里新布都积压成了旧布,苏青媖便也买了好些耐磨耐穿的厚麻布。 店家可能急于清仓出去避风头,很是卖力地推销。见苏青媖等人买得多,高兴得很。 听说她想买粮,便好心地带他们走到城里居民区,在一家住户的后门停了下来。介绍说这家原是在城中开小饭馆的,人没跑,但店不开了,怕被抢。 说他家里应该有些存粮。 让苏青媖等人在后门等,他自己在有人开门后先闪身进去了。 过了一会,那布店老板才出来,身后带了一人,想必就是他说的小饭店的老板了。那老板开了半扇门,上下打量起他们一伙人。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忧患 “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粮价都卖到天上去了。你们是熟人带来的,只要你出得起钱,我愿意卖你一些。” 那小饭馆老板打量完苏青媖一伙人,见她们一脸无害,遂开口说道。 苏青媖心里一喜,忙跟对方道谢:“多谢您了。我们大人吃什么都不要紧,但家里孩子多,都才几岁的年纪,想给孩子买些细粮,再买些糙米粗面。” 说着给店家递出去一个装着散碎银子的袋子,那人接过来,打开一看,差不多有十两的样子。 苏青媖见他收了下来,便又说道:“您可着这些银子给我们装。我们要一半细粮一半粗粮。” “等着。”那人看了她们一眼,又闪身进去了,还把门给关上了。 那布铺老板这回没跟着进去,他问了苏青媖一些情况。得知她们是夺了仁州的黄将军部下,还有些害怕。又听说他们只是随军的家眷,只是普通老百姓,是半路走投无路才投身进去的。 那老板听完又觉得她们可怜。 听说城外有很多像他们这样随军的妇人小孩,身为商人的敏锐度,心里便思忖开了。 不一会,那小饭馆老板打开了门,领着一个子侄模样的人,两人抱着几个不大的袋子出来了。 放到地上,打开给苏青媖等人看。 “这一袋是细粮,另两袋里面有一袋是糙米,一袋是黑面。你也别嫌我给的少,你出去外面看看,现在哪里还能买得到粮?就算有粮商运粮来卖,这一路运过来,能安全运到城里的又有几人?路上不是丢了就是被抢了。现在十两还能买到这些,再往后可不一定了。” 苏青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她方才买布买鞋就花了比过去多几倍的钱,现在买粮,价格涨了这么多,心里也有预料,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朝他道谢。往地上略打开看了看,见细粮袋里还有一小袋白面,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便说道:“我是方才听你说,你家孩子多,又小,所以给你装了两斤白面。你回去可别到处说去,再有人来买,我可不认的。我家里都不够吃,吃完了也不知上哪买去呢。” 苏青媖虽然知道他并不亏,但他能匀二斤白面给她们,也算好心:“掌柜的放心,我们都是嘴严之人。必不会给您带来麻烦的。” 说完让大虎大姜背着粮食,带着大伙转身走了。 那布铺老板看着她们的背影,想起刚才苏青媖等人说过的话,对那小饭馆老板说道:“我听她们说夺了城的那人,队伍里有很多家眷随军的,你那小饭馆不开了?没准生意不错呢?” 那老板听了有些心动。这支队伍人数不少啊。 但是现在粮商都不往城里运粮了,城里几个粮铺也都关门了,粮食买不到,家里存的那些粮万一卖完了,他一家人要吃什么? 就算赚了大钱,但现在有钱也没地方买粮啊。 可是一想,有生意放着不做,心里又痒痒。想了想,道:“我跟你上街上看看去。” 那布铺老板便说道:“走,一起看看去。我那布铺本来想关门的,准备出城避一避。但听她们这么一说,我打算再开几天看看。你不知道方才她们那几人把我积的鞋底都买光了,城外听说有一万人呢。现在什么都贵,我光卖鞋底就能赚不少呢……” 苏青媖不知道他二人在她们走后还说了这么一番话。 几个人把粮食用旧布裹了起来,放到背篓的底部,背篓上面则放着鞋底,用鞋底旧布遮着粮,掩人耳目。 几个人背着背篓又在城里逛了逛,想给孩子们买点东西甜甜嘴的,找了一圈都没有,书店也没开门,只好又回了城外的营地。 几个人刚回到营地,就被很多人上来围观,问东问西,还要翻他们的背篓看。很多人向她们打听情况,问她们进城都买了些什么。 苏青柳等人拿了放在背篓上面的鞋底给大家看:“这一路可费鞋了,我们便进城一人买了几双。又买了一些旧布准备再纳几双厚底鞋。你们是不知道啊,现在一双鞋底顶过去的四五双!连旧布破布都卖出绸布的价格!我们还想一人扯一身衣裳呢,可钱不够了,连粗麻布都买不起了。” 一番话,让很多人打了退堂鼓。 “城里热闹吗?” “嗐,热闹啥,城里的官爷都跑了,有门路的人都跑了,开门的商户也没几家。我们看几个孩子跟着一路吃苦受罪的可怜,想给孩子买两块糖甜甜嘴的,可找遍了整座城,都没看见有卖的。” 在苏青媖后面回来的人,也证实了苏家人的这一番说法,大家这才对进城没什么期待了。 苏青媖等人遮掩着回了自家的地盘。苏母和大姑一听这么点粮食,二三十斤,就要了十两银子,而且还有一半是粗粮,直咂舌。 “这是要吃金子啊?这粮这么贵,普通老百姓还吃得起吗?” “这可怎么办,这细粮不过十来斤,也吃不了多久啊。这粮竟这么贵吗?” 吕小宝见苏青媖回来,就扑到她怀里,粘着她。 这会苏青媖把吕小宝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才对苏母等人说道:“等几天看看吧,大部队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撤离。城里的商家见形势安稳,应该会陆续开门的。” 苏大虎和大姜在城里转了一圈,见这么大的仁州城还不如他们小小的枫亭镇繁华,看看现在的日子,再想想过去的生活,也是一阵唏嘘。 “粮价现在这么贵,应该是路上不安全,不好运输的原故。现在如果不是大的商队,并且有自己的护卫队的,走在路上的商家大多都是要被抢的。粮食运不进来,粮价便卖得高了。”苏大虎说道。 过去,他帮着苏青媖下乡下村里收货运货,对运输这件事情很有体会。 如此又过了几天,队伍半点要拔营的动静都没有。 苏青媖原本以为黄绪得了仁州,在收缴了仁州的物资和收并壮丁之后,会派兵驻守,然后他再带队伍继续南下。 但又几天过去了,营地没见着黄绪不说,连他一众亲近的手下,也是半个人影也不见。 她又陆续听到有人说城中有一些商户已开门营业了,有些小酒馆也开门了,常常看到黄绪的手下到酒馆喝酒。 然后越来越多的兵丁往城中去,到小酒馆喝酒。她还听说城中的花楼也开门营业了,赌场也悄悄开门了,生意都还很不错。 苏青媖听了这些消息,心里咯登一下。 黄绪这是得了一城之地,满足了?要安于享乐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追击 苏青媖心里很不安。 在营地里转悠了起来,想看看现在营地是什么情况了。如果大家都没有忧患意识,那她会做一些别的打算。 才走了一会,就碰上黄审知。 黄审知见她一个人出来转悠,儿子也没带,脸色一副沉重的样子,眉头也皱得死紧,想了想,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了?” 苏青媖正一边思忖一边埋头走路,听到声音,忙扭头去看……见是黄审知,便直接了当地问他:“你们是打算呆在仁州了?” 黄审知愣了愣,摇头:“并不知。但我想南下。” “你想南下?”苏青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能决定?” 黄审知也没看她,只看着前方:“不能。” 苏青媖沉默了下来。 黄审知见她不说话,想了想,安慰道:“别担心,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苏青媖没说话,只往他脸上看了一眼,朝他点了点头,就转身回了自家的帐篷。 接下来她又提心吊胆了几天,果然,出事了。 这日清晨,黄审知急急来通知她,让她马上收拾行李,队伍要立刻拔营。 苏青媖一听,急忙让苏家人拆帐篷,整理行装。苏家人一通忙乱……这还没收拾好,哨兵就吹了哨,要男丁准备战斗,女人小孩则先一步往南撤离。 引来这一番祸事的,也只能说是黄绪的骚操作,及他手底下的人都太高调了。 不费一兵一卒夺了仁州,收缴物资,征纳兵丁,得了一城的资源,多少人看在眼里,眼红得不行。低调点,暗戳戳壮大队伍不好吗? 可黄绪倒好,一入城,被刺史府的金碧辉煌闪瞎了眼,家里的女人孩子吃了一路的土,被吹了一路的风尘,进了府就都不想走了,而黄绪呢,也天天沉浸在温柔乡里。 要说你想驻扎在仁州城,就驻扎好了,但好歹上进些啊,搞搞建设,发展一下地方经济什么的。至于兵丁,拉起来天天训练肌肉,练练军姿,训练一下作战能力什么的,再派兵守城,维持一下秩序,总行吧? 但是什么都没有。 就只盯着城里的小饭馆小酒馆,问他们什么时候开门。小饭馆营业了,小酒馆也人满为患,接着花楼也跟着开了,赌场也跟着通宵营业了。 一群穷兵丁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 声色犬马什么的最腐蚀人心。 不过呢,也不能太过苛求。自古舞刀弄枪之人,你想让他搞政治,搞经济,确实挺难为人的。 而黄绪的手下嘛,也不得力。这不,都被人盯上了还不知道。 仁州周围的绿林好汉看不过去了,凭什么你一个戍边的穷兵丁,也能夺了一个城?而我还在吃土?于是一堆好汉便聚在一起商量,打算先合起伙来,先拿下仁州,再内部分赃。 一时间江西境内,不少英雄好汉都往仁州集结。 动作太大,把江西观察使杨毕都惊动了。 要说江西观察使杨毕,人家也没太大野心,就打算窝在西南,过过自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中原腹地,水深火热,战火纷飞什么的,离江西也远着呢,再怎么调兵遣将,也调不到江西来。 杨毕正搂着小妾在自家后院看戏呢,狗咬狗什么的,这个调兵,那个封节度使、观察使、经略使什么的,跟他也没关系。 只是吧,你一个仁州刺史,是不是也太无能了些? 我把好好的一个仁州交到你手里,你扔下军印就跑了?还敢跑来我这里?好好的一个仁州城,就,拱手相让了? 观察使大人杨毕气得胸闷气堵,但也不好赶刺史一家走,好歹是自己的人。 仁州嘛,也是自己的地盘,如果黄绪比原来的刺史有能力,也不是不能把仁州给他,反正都是自己手里的肉。 这黄绪嘛,也没听说有什么战绩,这人夺了仁州是想怎样? 如果是个好的,杨毕打算把人收拢到自己门下,刺史换个人做也没什么,反正都是自家人。 但是吧,怎么一堆绿林好汉都往仁州赶了?要刮分仁州? 当我这个江西观察使是死的? 老子还没死呢!暴跳如雷。 杨毕观望了几天,见黄绪还不来向他投诚,也不派人过来献殷勤,又在仁州城里一通骚操作,还引来一堆人觊觎,要分肉吃。 这哪能忍! 江西观察使杨毕大人,立刻纠结了境内各路兵马,往仁州进发。围着仁州的那些所谓的英雄豪侠,杨毕还不放在眼里,只专心对付黄绪。 而黄绪那边,能拉拢到一万人的队伍,也不是没人的。立刻就得了密报,观察使大人带人来收拾他了。 黄绪便立刻派人往城外大营传了消息,要兵丁们准备战斗。 接着,连续派出的几路人马,都回来禀报说,是观察使大人亲自率大军前来,有五万多人呢。人家还是正规军,吃粮饷的,有饷银拿的。 黄绪这一听,立刻就泄了劲。什么抵不抵抗的,他一万人马,其中还有一大部分是没有战力的百姓充编入伍的兵丁呢,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随军的家眷呢。 这怎么打? 即便他心中再怎么热血,想与杨毕决一死战,但他还没那么晕头,打算以卵击石。 所以立刻安排了家小,连夜避出仁州。等黄审知得知消息,去通知苏青媖的时候,人家黄绪带着家人及亲近手下,早已往南逃了。 而城外大营这边,即便再怎么担心,苏青媖等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父姑父大姜大虎四人集结到前锋队伍里面去了。 大家都提着心,快手快脚地收拾好行李,把孩子们抱上牛车,赶着自家的牛,就跟着大部队撤离。 黄审知也知黄绪走了,让他留下把城外的兵丁变成后军,抵抗前来的杨毕队伍。 前军是黄绪等人,中军是随军的妇人小孩,后军则是黄绪领的,准备迎战杨毕的队伍。 黄审知心中也知道胜算不大,一面组织人撤退,一面带兵往南撤离,连续派人去探知杨毕的行军路线。 苏青媖刚被黄审知抓到队伍里的时候,是问过他们的行军路线的。得知他们这支队伍在抚州汇合了大部队,是要经南城,幽城,穿过江西境内,进入福建的。然后入了闽地,经过崇仁,昭武,最后到达南平的。 现在被杨毕的队伍追赶,南城是去不了,大部队准备往江西中部的山区撤离,打算借着山势,略做抵挡,少些伤亡。 后面,杨毕带着精兵强将直扑而来。气氛很是紧张,苏青媖连连抽打老牛,就想让它快点,再快点。 而杨毕那边,一路追击,一路还收缴了几支想趁乱捡漏的队伍,如此倒也给黄审知的撤离争取了一些时间。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只要与杨毕的队伍迎上,大败是必然的。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追 自来因利益捆绑的关系就不怎么牢靠。 不说这一路南逃,有几支后来投靠过来的队伍,看着黄绪此番的骚操作,又因他自私自利地,撇下队伍先行逃窜的行为不耻,而脱离了队伍。 就说一路为着一份吃食和自身安危,投身求依靠的百姓都纷纷撒腿逃了。 后军黄审知正专心迎战,前军黄绪及他亲近之人只顾玩命奔逃,而中军的几个首领虽然护着大部队南撤,但也不是齐心的。 对于脱离队伍的人,几个首领也没心思去追回。老百姓要脱离队伍,且随他自去。都是一群穷苦百姓,追回来没得还浪费粮食。 以为一两个人目标小,容易脱逃,其实也没准更容易被追击。 对脱离队伍的人,军中将领都无心去管,只顾带大部队仓惶逃离。 而黄审知带领的后军队伍,与杨毕的先锋队伍,大战了一场,死伤无数。他也不恋战,边打边撤退。 中军这边,苏青媖带着苏家人连连抽打老牛,急于赶路。 因为有牛车,倒是走在中军比较靠前的位置。只是她半分不敢松懈,只要对方追上来,这一堆手无寸铁的百姓,连半个时辰都抵挡不住。 苏青媖把牛鞭交给苏青柳,她转身坐在板车上,一脸严肃地交待:“一会如果敌人追来,行李就都不要了,顾好自己就行。娘,你带青杨青杏,姐姐带丫丫,姑母和红袖带金海,我带小宝,栖霞跟着我。所有的东西都能丢掉,但身上的衣物不能扔!万一大家走散了,就回仁州城里等消息,南街上有一家布铺就是上次我们买布买鞋的地方,在那里留口迅。” 苏母一听吓得不行:“青媖啊,这怎么就要失散了呢?你这么说娘心里害怕。” 几个孩子也都吓得躲到大人的怀里。 “别怕,听姐姐的话,如果失散了,就回仁州城里去,在那里等,大人们会找过去的,听见了吗?”苏青媖拉过两个弟弟妹妹,冷肃且细心地交待。 “听见了。我们一定跟好娘,如果失散了,我们就去仁州城南街的布铺等大人们找来。”双胞胎齐声应了。 双胞胎虽说心里害怕,但好在跟着苏青媖在枫亭镇上见过了一些世面,也读了书,比一般孩子要强些。让他们跟着苏母,没准还能成为苏母的依靠。 而姑母为人爽利,红袖则有些内敛胆小,让姑母带着红袖和金海,姑父定能应付得来的。苏青柳只要顾好丫丫就行。她再带着小宝,加一个栖霞,只顾两个人她也能应付得来。 姑母拉住了手不停发颤的苏母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别怕,青媖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咱一家到时还是一起走的,如果万一被人冲散,我们大人就按青媖说的,顾好几个小的,就算失散,有命在就会找到大家的。” “嗯嗯,我不怕,不怕……咱得顾好几个孩子,丫丫,别怕啊……”苏母说完紧紧搂住丫丫,又一边拉着大姑的手,两人相互安慰着。 红袖和栖霞姑嫂两个的手也紧紧捏在一起。 两人频频往后看,见后面队伍越来越乱,女人小孩老人,都在拼命朝前跑着,不时有人摔倒在地,后面的人一个刹不住踩了上去……后面又有更多的人踩了上去…… 两人看得心惊肉跳,眼睛冲血。 “别看。”苏青媖对她们淡淡说道。 两人一听忙转回头来,头低垂着,手不住发颤,连盘着的腿都抖了起来。 一直到日落,天黑尽,后军队伍里的传令兵前来报迅,说杨毕大军已在前方安营扎寨,大伙这才慢了脚步。但心也是提着,丝毫不敢放松,又往前紧走了二十里,才停了下来。 此时大家都已到极限了,扑通倒地,大喘气,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而苏家的老牛也是口吐白沫,半点动弹都没有。连苏母找了水喂它,它都恹恹地喝不下,让苏母和姑母瞧着心疼不已。 半夜里,苏父苏大虎等人摸黑找到苏家人休息的地方,大家见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又抱头哭了一场。 “他爹,要不,我们也逃了吧?”苏母一边帮着苏父包扎,一边说道。 苏父叹了口气:“现在能逃去哪,到处是乱军,逃出去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苏母这一天担惊受怕,又在牛车上颠了一天,见到胳膊被砍了一刀的苏父就有些崩溃了,哭着说道:“他爹,你说我们当初要是不逃出来,是不是……” 苏父摇头:“不会。如果我们不离开枫亭镇,也许我现在都死了。你们在家,日子也好不到哪去。现在战乱都波及到南地了,咱广宁府只会更乱。” 姑父也点头:“是啊,咱要是不离开枫亭镇,我们早在过完年就被抓去兵营了,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不一定。南地的百姓都这么苦,别说我们那里了。倒是大虎,今天因为护着我和你叔,伤得不轻,如果你留在枫亭镇,一个人,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苏大虎看了一眼帮他包扎的苏青媖,淡淡说道:“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留在枫亭镇虽然不被抽丁,但说不定也会被哪一路将领抓了去。现在这样,在哪里都一样。我愿意跟你们在一起,死在一起我也乐意。” 苏青媖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迎来,又低了头,专注在手上,给他捆扎。 好在上次她们还买到一些药材,黄审知那边也给了些,不然这伤口不处理都能把人拖累死。 队伍只歇了一个时辰,又被喊起来赶路了。 虽说没有半夜开战的,大家再怎么争地盘争人头,也不会那么不讲武德,要半夜开打。但是对方有马,有骑兵,装备也精良,他们这群杂牌军,人数拼不过,装备拼不过,武力也拼不过,只好先走为上了。 大半夜的,夜幕深沉,星月半点光辉都没有,大家打着火把赶路。拖儿带女,又背又扛的,夜路走得踉踉跄跄,好在没人抱怨,再怎么难,总比没命了的强。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杀牛 到了晨时,总算离杨毕大军有了不短的距离。 队伍便又停下来休整,前军则派了军需官过来查物资。 把随军家眷手中的行李都抖落开了,有粮有物资有钱财的一律收缴。苏家包裹里的那些鞋底都被兵丁粗鲁地抢了去。 姑母想上去抢的,被苏青媖等人拉住了。 队伍里有人小声地抽泣,有人小声的咒骂,但无济于事,兵丁很是粗鲁,苏青媖放在背篓行囊里的几两碎银都被收缴了去。 好在那是她拿来掩人耳目用的。 看着背着扛着物资扬长而去的兵丁,苏青媖目光沉沉。应该是这一波逃命,粮饷和物资在路上丢了不少,这会应该是队伍里缺粮缺物资了。 果然到中午用饭时分,除男丁还能有半碗杂粮粥,妇人小孩只少少添了个底。 这如何能吃饱?但没办法,伙头军那边连锅底都刮干净了。 到了晚间,妇人小孩更是连碗底那点粮都没有了。队伍里顿时吵嚷了起来,天大地大,民以食为大。饭都吃不上了,还管得了别的? 群情激愤,纷纷围到伙头军处。 伙头军也是无奈,摊着两手,锅都起出来给大家看,说是军需官只拨下来这么多,他总不能给大家变出来多的,能吃饱为何不让大家吃饱,他就算藏,能藏起来多少? 大家不信,又齐齐朝军需处那边涌去。却连军需官的面都没见上,就被持刀枪的兵丁层层拦住了,告知军中断粮了。 众人一听,傻眼了。 大家从中午忍饥挨饿到现在,跟着队伍不停歇地赶路,就是想着晚上能吃顿饱饭,埋头只顾往前赶。这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你跟我说军中断粮了? 苏青媖倒是还好,她挨不住的时候,往自己嘴里填了些食物。系统里拿的,别人也看不见。 但她一家人还没吃呢。这一路因为只她吃饱了,赶车护着大家都是由她来的,想着等晚上说不定就有吃的了,这哪里想晚上连碗底那点粮都没有了。 苏父姑父大姜大虎四人还是分到半碗杂粮粥的,等吃完回到自家休息地,听说妇人小孩晚饭没吃,军中没粮吃了,都恨不得把方才吃下的粥吐出来。 这可咋办? 大人还好,孩子可经不住饿。苏父等人看着自家几个孩子,心里又是疼又是难受。觉得自己方才吃下去的那半碗粥都是种罪过。 看几个孩子越发清减的模样,心里都不是滋味。 大家齐齐沉默着,吕小宝忽地嚎了一声,仰着小脸朝苏青媖喊了声:“饿!” 让苏青媖差点滚下泪来。 这孩子前几日就会往外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但大家一路都没什么心情逗他说话,他等闲也不开口,这一下就嚎了起来,还说饿…… 苏青媖眼泪都还没滚出来,苏父苏母等人就已经纷纷落下泪来了。 “天爷,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外祖母的乖孙,这可怎么办啊?”苏母搂着吕小宝就跟着他一起嚎上了。 吕小宝这一嚎,好像打开了阀门,队伍里立刻响起了大人孩子的哭嚎声。 越来越响,在黑夜里又清晰又凄厉,惊起了林中众多夜歇的飞鸟。 苏青媖看着抱住一团,哭在一起的一大家子人,仰头,眨去泪意。忽地朝板车走去,从夹缝里抽出一把长刀来,朝着家里的那头老牛走去…… 苏大虎眼神一直跟着她,见着她的动作,立刻跟了上去,抢过她的长刀,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我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就朝趴卧在地上休息的老牛走去。 苏父等人也查觉出了他俩的动作,惊叫了起来:“青媖!你要干什么!” “不能杀啊!杀了老牛,孩子们怎么办啊,路都走不了!”苏母急急扑了上来。 赶上来的姑父等人也是急得不行。 苏青媖蹲下身,抚着老牛的身子,老牛的身子随着它的呼吸起伏着,触手生温,摸着很是舒服。跟着她们走了一路,任劳任怨,驮着她们大人小孩和行李,日日不得歇,连脾气都没发过…… 老牛因为苏青媖的抚摸,扭头过来看她。 两只大大的眼睛,跟水洗的一样,汪汪的如一潭深泉。苏青媖与它对视,竟见它牛眼里流出泪来。 苏青媖心里一震,手顿住,立刻就伏在老牛身上哭了。 青杨青杏等几个孩子也都扑在牛身上哭开了。 吕小宝也抱着牛头嚎个不住。 苏家人围在牛身边,就没人不掉泪的。 苏父苏母姑父姑母最疼这头老牛。庄户人家里若是有一头牛,就喜得跟什么似的,把牛当命跟子,平时都舍不得累着它。见它受累,心都跟着疼,平时能给它轻省一些力道,就绝对不会给它多添上一分。 此时苏母哭着哀求苏青媖:“青媖啊,也许过了明日,军中就有粮了呢,咱们能忍的,一天不吃也饿不死。” “姐,我们不饿,我们不吃牛,不吃它。”青杏青杨哭着扑过来求,都说自己不饿。 小金海也拽着牛尾巴抱在怀里,说他不饿,不要吃牛。 苏青媖也舍不得老牛,她刚才见老牛落泪,就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她也下不去手。 但她不下手,别人也是会下手的。军中没粮了,它就是别人口中的食物。都盯着它呢。 “我来吧。” 苏青媖听了声音扭头看去,就见黄审知一脸淡然地站在他们身后。 “我来吧。” 苏青媖见他又说了一句,忙起身从苏大虎手里把长刀拿了过来,递到他手里。扭头又看了老牛一眼,见它也正看着她…… 苏青媖心里一痛,快步走开了。 苏家人见黄审知提刀走近,也都不忍看,拉着几个孩子就远远跑开了,每个人都是边走边哭。 苏青媖走出去好远,直到听不见老牛那边的声响,才倚在一棵树干上,让身子滑了下来,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老牛死了,她也不知道她会如何。苏家人,苏父苏母,双胞胎,吕小宝……不知道他们会如何,他们以后的路又要怎么走。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连饭都吃不上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诛杀 “青媖,别哭了,老牛如果在天有灵,知道因为它,让我们得以活命,它会很高兴的……别哭了……” 苏大虎笨笨的安慰,没有让苏青媖心里的愧疚少上那么一分。 苏母等人都过来陪她哭了一场。 直到黄审知那边来人,请他们过去。 苏青媖没有过去,她不敢去看。苏大虎便陪着她。 直到黄审知走了过来,苏大虎看了他一眼,这才起身往苏家人那边走了。 “一半被军需拿走了,一半的一半分给百姓了,给你们留了一半的一半。” “嗯。”苏青媖低低地应着,又落了泪。 “你知道吗,我杀了那么多年的猪,手从来没有抖过,都是一刀毙命,又快又准。可刚才我手抖了……它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手就抖了两下……” 黄审知抬起自己方才握刀的手,就着远处火堆的光来回翻着看。 这双手,除了沾了猪血,现在又沾了牛血,以后还会沾上更多的人血。这些,是他想要的吗? 晚间,苏青媖没有去看牛,牛肉她没吃,小宝也没吃。吕小宝跑过来蔫蔫地抱着她,谁扒拉都不肯从她身上下来,嘴里直喊娘。 也不知想表达什么,就只喊娘。 苏青媖抱着他避着人,给他喂了些吃的。还跟他用手放在嘴上,做出“嘘”声,守着母子俩的约定。 苏母姑母等人连夜把牛肉处理了,制成肉干裹好,连夜缝进衣服里,肉条和熏肉就裹了起来放进背篓里。 大家连夜饱餐了一顿,不吃也不知会落到谁的嘴里。 次日,牛没了,只剩了板车,苏青媖便和苏青柳等人拉着两边车辕的横木,把绳子背在身上,拉着板车上的孩子走。 苏母和姑母偶尔换着拉一拉,而苏青媖不拉车时,就到后头帮着推板车。 如此,家里的孩子,也算省了些脚力。吕小宝是不重,但要一路背着他走,苏青媖也觉得自己够呛。 而黄审知带的后军,一边掩护一边迎战,前军和中军则继续跑路。 到了第三日,军中的牛肉也吃完了,供给兵丁们的粮食也不多了。队伍越走越慢,杨毕那边又已率大军追了上来。 黄绪急在心里。见队伍大大拖累了他的逃跑时间,又大大的消耗了他的粮食,早已对随军的妇孺不满了。 黄绪的亲近属下,就悄悄给他提了意见,让他下令诛杀走不动路的妇孺和没有战力的兵丁,好省出些粮食。 黄绪还在犹豫。但后边喊杀声频频,他终于对手下下了令,命他们绞杀妇孺,轻车俭从,从速往南撤逃。 此时随军的百姓,腹中早已空了,都是凭着最后一股毅力在往前跑,不过是想活下来罢了。 他们只不过是想活,宁愿挨着饿,跟着自家投身的队伍往前跑,全然地信任。却没想到,自家将士们早已准备朝手无寸铁的他们举起刀枪。 一时间,百姓们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倒下了一片。 苏青媖因为没有牛了,拉着板车带着几个孩子走得没前些天那么快,并不在中军队伍的前面。 等前方的惨叫声传来,又见到很多百姓拼命往回跑,又见有些兵丁在后面穷追不舍,开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前方也有追兵。 等她再定睛一看,哪里是追兵,分明是黄家军要绞杀他们这些累赘呢。 “下来,快,快下来!” 苏青媖肝胆俱裂,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快速抄了吕小宝抱在怀里:“快,往林子里跑,往山上跑!” “青杨青杏,跟着娘!金海跟着你奶和你婶。姐你带好丫丫!栖霞,快跟上来!” 苏青媖连声叫着,抱着小宝率先就往林子里冲去。板车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很多人没反应过来,就被砍杀在地上,而有些人反应快的,已是跟着苏家人往林子里跑去。整个队伍顿时乱成一片。 前方惨叫声连连,而后方又箭戟刀枪相击声阵阵,苏青媖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只恨不得多生出两只腿来。 “小宝,抱紧娘!” “娘!” “别怕,抱紧娘。” 苏青媖一手托着吕小宝的小屁股,一手拨开林中的灌木,埋头就往前冲。 边跑边往两边喊:“娘,姑母,快跑,快跑!” “姐姐,姐姐!” “青杨青杏,快跑!” “青媖,你快跑……” 林中树高草密,脚底下有什么,苏青媖也全然顾不上,跑,只想往前跑!快些,再快些! 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了,一脚踩空,竟跌了下去…… 黄审知带着后军抵挡住了杨毕大军的攻势,就急急往前奔逃。也不知是杨毕觉得他们已不成气候,还是想玩一回猫追老鼠,也停止了追击。 等黄审知带着人往前跑的时候,只见一路都是百姓的尸骨,前军将士却一个都不见人影。地上都是残衣破布,以及鲜血染红还未干的地面。 黄审知目䀝欲裂:“娘!”边喊边找他黄家的家小。 苏父姑父大虎大姜等人也是肝胆俱裂,手脚发软:“青媖,他娘,金海,青杨,杏,小宝……” 无头苍绳似的找了一阵,才从重伤百姓那里得知是黄绪为了省粮,为了轻减负担,下令诛杀随军的妇孺。 黄审知双拳紧握,眼睛里差点喷出火来。 余下的兵丁有家小的,也是恨得不行,对黄绪咬牙切齿。 “杀!杀过去!杀了黄绪!杀了他!杀了他!杀了黄绪!” 群情激愤。 黄审知立即带了队伍往前飞奔,一路杀了过去。 即便黄绪有马,有马车,也抵不住黄审知等人日不停,夜不歇地跑过来追他,要他的命。 黄审知带着人,话都不多话,直直冲到他的面前,一刀便砍下了黄绪的人头! 黄绪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被砍于马下。地上咕噜着他的人头,上面还是他一脸错愕瞪大眼珠的样子。死不瞑目。 黄审知又把黄绪的一众亲近手下也都给斩杀了。 剩下的人一看,纷纷跪地,推举黄审知为主将。 黄审知顺势收拢了队伍,留下亲近属下清点人数,他自己又转身飞驰而去,去汇合被他打发出去寻找失散军属的队伍。 苏父四人就在寻人的队伍里面。 四个人一路往山中密林找了去。林中到处都是新鲜的还没凉透的百姓的尸体,惨不忍睹。明明不多时之前,都还是鲜活的人命,只这么一会,再见,就已是阴阳两隔。 苏父等人上前一一翻看,抖着手,就怕翻到自家人熟悉的面孔。 “青媖,青柳,孩他娘……” “金海,孩他娘,霞儿……” “红袖……” “小宝,丫丫,青杨,杏啊……”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获救 “小宝,小宝……” “小宝!”苏青媖猛得惊醒,身上的痛意让她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 这竟是全身都痛啊,腿上也没什么知觉。往腿上看过去,一条腿竟然绑着两根板子,用灰扑扑的布条夹着。这是,断了么? 丝…… “小宝!”苏青媖看着黄泥涂的草泥房,陈旧灰败。但她心里高兴,她没死啊?活着呢? 苏青媖刚高兴完,想起儿子,又回过神来:“小宝!” 挣扎想下地。她儿子呢?那个丁点大的东西,从她把他生下来,还没离开过她。她一个人躺在这里,那小宝呢? “唉,你别动啊,别浪费了我的药!” 一个老迈的婆子走了进来,捧着一碗药,见她挣扎要下地,忙把药放到一旁的桌上,俯身去按住她。 “婆婆,你好。是你救了我吗?你有看过我的儿子吗?跟着我一起的,一岁大,长得虎头虎脑的,你看见他吗?” 那婆子有些老迈了,看着六十几岁的年纪,背都有些驼了,脸上很多褶子,看着有些阴森冷厉的感觉。 “那是你儿子啊?” “啊?是啊是啊!婆婆有看到他是吗?我儿子现在在哪?” 那婆子没有回她,只随手把桌上的药端了过来:“快把它喝了,我都熬了几个时辰了。” “我一会再喝。婆婆,你看我儿子了吗?他在哪?您快告诉我啊!” “我说了,你先把药喝了!”那婆子冷声冷气地扬声说道。还猛地把药碗支到苏青媖嘴边。 苏青媖条件反射,头猛往后缩,见那婆子冷冷地盯着自己,只好抬起手把药碗了过来,凑到嘴边。 鼻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药草味,很冲很浓郁。苏青媖见对方盯着,皱了皱鼻子,把药喝了下去……咕噜几下,就把一大碗药汁喝完了,直苦得她想呕。 见那婆子端了碗起身出去,急了:“婆婆,您还没说我儿子在哪!” “躺好!别浪费了我的药!”那婆子回过身来冷冷地瞪向她。 见苏青媖想下床,喝了句:“没死,活着呢!”就出去了。 苏青媖急得不行。她这一只腿还动不了,但想着那婆子的话,说她儿子还活着,苏青媖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半。 愣愣地靠在土墙上,她此番应该是被人救了,连着她儿子一起。那当时跑在她身后的栖霞呢?是不是也一起被救了? 还有其他人呢?她娘,姑母,姐姐丫丫,弟弟妹妹,金海红袖,他们呢? 跟她一样,还活着吧? 当时她们身后有追兵,那些人像杀红了眼一样,提刀就砍。一堆百姓被撵着,拼命往山上跑…… 大家都有些慌不择路,苏青媖只顾抱着吕小宝往前跑,都没留意到苏母他们。 娘,你们还活着吧? 苏青媖目光呆滞,眼眶湿热。你们一定要活着啊,千万别有事。不然当初还不如一起留在枫亭镇呢。如果你们有个什么万一,我就是个罪人吧。 苏青媖把头埋在掌中,落了泪。 恍惚听到小宝尖锐地嚎叫声:“哇啊,娘!娘!” “小宝,小宝!” “娘!” 苏青媖还没来得及下地,小宝就听到声音,撞开门,跌跌撞撞扑了进来。 “娘!” “小宝!”苏青媖见果真是他,忙伸手接住了他,把他抱上床,并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嘴里无比庆幸,喃喃唤道:“小宝……” 还活着啊。真好。娘的小宝。 吕小宝这回真切地回到亲娘的怀抱,哭得那叫一个惨,眼泪鼻涕齐下,抽搐着,张大嘴巴哇哇嚎着,声音又响又脆,震得外头的人耳朵嗡嗡直响。 “这孩子,声音真响亮。”一位六七十岁的老汉,抚着稀稀落落的长须有些感慨。 “响亮。嘿嘿……”一位三十好几的粗壮汉子,站他旁边,笑得一脸傻气。 “是有点响亮。”方才给苏青媖端药进去的婆子,淡淡开口。 “你,没问过对方,若是她知道了……”那老汉颇有些担忧。 “知道了又怎样,我救了她母子一命,她就得舍命来还。更何况我并不想要她的命。只不过是让她嫁给我儿,让她的儿给我儿养老送终而已,比以命抵命还难么?”婆子反驳道。 “你,唉,总归要人家心甘情愿。” “管她情不情愿,难道她还能逃出去?哼,不是我小瞧她,一个女人带个小儿,想攀过这大青山?想逃出去?哼,怕不是要跌成肉酱。” 那老汉摇了摇头,语气无奈:“我回去了。你好好跟人家说,没准人家愿意呢。这外头不太平,没准她愿意安心呆在这里过日子的呢。” 会不会愿意留在这过安稳日子,她老婆子不知道。只知道,之前她带进来的几个女人,最后都试图逃了出去。只不过,又被她抓了回来。 到死都留在这谷里。 这个女人她本来是不想要的。但转念一想,只要把她儿子捏在手里,还怕她不留下?一个小儿能吃多少?随手养着便养着了,长大了也能给她儿子犁地干活。 想通后,回头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儿子,面露宠溺:“康儿,这个娘子你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嘿嘿……”那粗壮大汉拍着手,高兴地流着口水。 那婆子见状一脸宠溺地帮他把口水擦了。 “要是喜欢,就要留住她,让她呆在你身边,成为你的娘子,让她给你生儿子,知不知道?这样娘死后才有人陪着你,照顾你。” 男子急了:“娘,你要去哪?不要走,晚上康儿要和娘睡。” “好好,娘陪康儿睡。不过康儿有娘子了,以后就让娘子陪你睡,好不好?” “好,好。”叫康儿的傻汉高兴地拍着手。 而屋子里,苏青媖对于接下来的一切还不知道。 她看着哭累了,在她怀里睡着了的儿子,只觉得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当初吕博承还不想要孩子,怕他死了,她带个拖油瓶不好改嫁,是她自己想要一个孩子,还跟他约法三章。 她在这个世界没着没落的,吕小宝出生后,她的世界才亮了起来。 如果这一回小宝有个万一,她对这个世界也没有牵绊了吧。 苏青媖低头看着吕小宝稚嫩的小脸,抚了又抚,小心拭去他眼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见他手里还紧紧地拽着,她方才哄他拿出来的牛肉干,抽了抽,没抽动。反而被他越拽越紧,还不满地皱了皱小鼻子哼了声。 苏青媖笑了笑,随他去了。 ------------ 第一百五十章 处境 接下来,苏青媖有吕小宝在身边,便安心养病。 她问过那个婆子,得知她姓苗,是个医婆,会一手粗浅的医术。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替人看病,挣些养家的银子。也向她打听过,得知她只救了她们母子二人,村里也没有别的生人来。 只好按捺住心里的焦急。 当然苗婆子救她时,怕惹麻烦,到附近看过了。附近有一些活人,也有一些死人,里面是不是有苏青媖要找的人,苗婆子就不知道了。 也不打算告诉苏青媖就是了。 苗婆子觉得人都进到谷里了,自然就跟外头的事切断了。 管你有没有家人,有没有公婆丈夫。当时趁着苏青媖晕迷,让苏青媖和她的傻儿拜了堂,苗婆子自然就当苏青媖是她儿子的人了。今生都要在谷里生活了,连带着她那个小儿子,都要留下来伺候她那傻儿子。 外头的事自然也没必要知道了。 如果苏青媖有出息,给她的傻儿生养了,那最好。如果不能,那她的儿子就要为她的傻儿摔盆,养老送终。 苗婆子心里把苏青媖当成自家人,自然是要用心给她医治的。 接下来便很是尽心尽力给苏青媖熬药喝。给她做饭吃,又给她端水洗漱。 苏青媖不明所以,只以为那婆子是救她母子性命的好人,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无以为报的,嘴上说了好多好话,说以后要如何如何报答的话。 苗婆子也只听听而已。本来就不打算放她出谷。 苗婆子端来的饭并没有多好,但好歹也有糙米饭,有菜有汤,比她当初随军吃的杂粮粥好太多了。 苏青媖感激在心,对于苗婆子细心周到的照顾,很是感激。虽然觉得她对小宝的态度有些奇怪,爱理不理的,端给小宝的饭食比她还差,她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 她家小宝从一生下来,就惹得身边的人喜欢,凡是见过他的人都喜欢逗弄他两句,摸他的嫩脸两下。 吕生财更是喜爱他的紧,几乎天天都从南街走上一圈到店里陪他玩一圈。 而这婆子能端水给她洗漱,给她熬药,但对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孩却有些视而不见。 苏青媖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也有些人觉得孩子吵闹,天生就不喜欢孩子的。所以,苏青媖只把吕小宝箍在身边,让他在床上陪她玩。 吕小宝当初醒来不见她,也有些怕了。现在也变得有些黏她。母子俩便只呆在屋里养伤,几乎不出门。 直到这一日,有个妇人来看她。 “你看起来好多了。”那妇人面上有些愁苦,打量了她几眼,淡淡说道。 苏青媖冲她笑了笑:“嗯,好多了。你是这个村里的人吗?” 那妇人点头:“我公爹是这个村的村长,他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替我谢谢你公爹,你们村好人多,不只救了我们母子,村长还怕我养病无聊,让你来陪我说话。”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面上不置可否。 目光又移向自她进来,就停下手里的动作,目不转睛看她的孩子身上,笑了笑:“这是你儿子吧?” 苏青媖也看向小宝,笑着说道:“嗯。叫小宝,一岁多了,上个月才学会说话,小宝,叫姨。” 小宝只看了看那妇人,又扭身扑到苏青媖怀里。 “这孩子。”苏青媖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这孩子挺机灵的。”寻妇人看着小宝的目光柔了下来。 苏青媖点头,笑着摸了摸自个儿子,见小宝不叫人,也不强求。看向那妇人:“你怎么称呼?” “我姓施。不过这个村子里都姓苗,大家也叫我苗大嫂子。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八岁,一个六岁……” 说着见吕小宝歪头看她,笑了笑:“下次带你哥哥姐姐来陪你玩。” 吕小宝也不知听懂没听懂,竟朝施婶子笑了笑,让施大嫂也笑了起来:“这孩子还朝我笑呢。” 接下来气氛便好了许多,两个女人聊起孩子,天生就好像有很多话题。 “你男人是做什么呢?”施大嫂子问苏青媖。 “我们跟你们一样,庄户人家,不过孩子他爹被抽丁上战场去了。” 那妇人一听,顿了顿,便听到苏青媖问她:“施嫂子,你男人呢?你们村大不大?人口多不多?” 那妇人语气悠悠地说道:“我男人死了。他跟着谷里的人出谷,再也没回来。” 呃?这是在谷里?苏青媖没出屋,也没在外逛过,她还真没了解过她所处的地方。 “这是哪里?” 那妇人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莫名,里面有着苏表媖看不懂的情绪。 “我们这里是吉安的山里,两山中间有一块平地,我们村就在这里。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但外头总有很多诱惑人的东西,村里的男人出去了,很多都没回来。不知是死了还是不愿回来。” 施大嫂子目光忽然变得黯淡。 呃…… 苏青媖看她目光变得悠冷,觉得自己有可能踩人痛脚了。忽然就不知道怎么接话。 想了想,问道:“那你们吃的用的从哪里来?” “我们有种麻,抽了丝自己纺成衣裳,谷里有田地,自己种些粮,种些菜吃,自给自足。没盐吃了,我公爹就组织人出山,集中采购一回。” 这样的地方,清贫,但也不受外界战乱的侵扰。也挺好。 施大嫂见苏青媖还反过来安慰她,觉得挺诧异。这个女人是还不知道她自己的处境吧。 试着问她:“你,知道救你的是什么人吗?” “啊,你说苗婆子吗?她人挺好的,瞧着虽一副冷脸,但她救了我们母子,是我们的恩人。还给我医治,给我熬药,又给我端水洗漱。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她。听说她男人也没了,家里只余一个傻儿跟她相依为命。就这样,她都没有被击垮,还想着治命救人。把我从山林里背了回来。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她。” 那施大嫂子,听完一脸愣怔地看着她。 苗婆子什么时候成了好人了?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惊天雷 苗婆子或偷或抢,从外面带了许多女人回来,就为了跟他那傻儿成亲,给他儿子生娃。 等她将来死后好照顾她儿子,给她儿子养老送终,年节给她老苗家烧纸上贡。 那些女人,有逃出去被抓回来的,有活活被打死的,有攀山途中摔死的…… 她公爹也想管的,但见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跪着求,说死了闭不上眼,没人照顾他的傻儿子。她公爹瞧她母子可怜,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苗婆子有两三年没从外头带女人回来了,怎么这回竟又从外头背了个女人回来? 还趁人晕迷的时候,押着人家跟她那傻儿拜了堂? 她公爹喜欢小宝,觉得他机灵。怕眼前的女人知情后,做出过激的形为,所以让她来开导一下她。 她看着眼前这个把苗婆子当救命恩人,说她是个好人的女人,见她母子此时正开心地床上玩闹,忽然有些同情她。 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苏青媖以眼神示意施大嫂子,有话尽管说。人家村里能收留她母子二人,要自己做点什么也是应该。 她先是微笑地听着,然后,脸渐渐僵了,最后,整个人呆住了。 方才,她听到了什么? 苏青媖看她嘴巴还在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些什么,可就是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她脑子嗡嗡直响,她方才,是听错了吧? 苗婆子把她背回来,是想让她嫁给她的傻儿子?竟然还趁她晕迷的时候押着她拜堂了?还想让她给她生孙子?生不出就让小宝留下给他摔盆? 苏青媖觉得她的世界有些崩塌。 她一直认为的好人,竟是打着强买强卖的主意?问都不问别人一声,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家室亲人,愿不愿意,就强逼着别人做不想做的事吗? “你,你说,苗婆子这些年带了不少人回来?” 苏青媖打断她,艰难地开口问道。 施大嫂子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同情,点头:“嗯,几乎每年都有带人回来。但没有一个人能留住。我记得留得最长的一个女人,有一年多吧。怀着孕还想攀山出去,最后摔死了。” “怀,怀孕?” “嗯。她儿子虽然傻,但歹也是个男人。再说苗婆子自己就是个医婆。一碗药下去还是能让他儿子成事的。” 苏青媖咽了咽口水,她不懂医啊。 她吃的东西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让人力气消失,或是控制人神智的东西啊?她忽然有些害怕了。 一把把小宝捞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吕小宝正自己玩得高兴,见他娘抱住了他,愣愣地看了他娘一眼,就笑了,还摸了摸苏青媖的脸一下,就乖乖地趴在苏青媖怀里。 施大嫂子见了,暗自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怕,她把你带回来,又尽心医好你,你和小宝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是,她那个傻儿力气大,有时候还会乱发脾气,前些年就有一个女人被他活活打死了。你,躲着点。” 见苏青媖吓得抖了抖,她顿了顿,本不想再说,但又怕她不明情况。 便又说道:“你要是有事,就大声喊,我们村都是良善人,也有不少人看不惯苗婆子做的事的。不过,你现在这样,带着个孩子……外头现在也乱,我们村半个月前男人出谷去买盐,听说外头到处都在抓壮丁,四野荒芜,大片的地都没人种,我们村种得粮还算丰收,大家还能吃上饭……” 忽然就说不上去了。 果然听到苏青媖说道:“我有丈夫,我孩子有爹。而且我有家人。我还要出谷去找我的家人。” 施大嫂子一听,往屋外探头看了一眼,小声道:“你先安心养伤,如果让苗婆子知道你想走,她一定会监视你的,到时候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儿子力气大的很,你打不过他的。再时她再把你儿子藏起来,难道你要丢下他一个人走吗?” 苏青媖打了个冷颤。 不能!谁也不能把小宝从她身边带走!苏青媖紧紧地抱着小宝,听他糯糯地呼痛,叫着娘也没把他放开。 施大嫂子在心里叹气,起身:“我得回去了。往后我得空就每天过来看你一回,不然让我家小山小谷来陪小宝玩,你……我会跟我公爹说的。你,有事你就大声喊。” “谢谢你。” 苏青媖想着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大多抱团,她能对一个外人说这些掏心窝的话,心里还是有些良知,不想助纣为虐的。 苏青媖心里感激,掏了二两银子塞给她。 “我想请你在我养伤这段时间,每天过来一趟好吗?” 苏青媖目光恳切。施大嫂子,看着被她塞到手心里的二两银子,快速地袖进袖管里,应道:“好。” 说完就出去了。 “回了?” “哎,回了。地里还有活呢。” 苏青媖听到院子里苗婆子跟施大嫂子打着招呼。 她脑子里很乱,原本以为苗婆子是个好人,是她母子的救命恩人,还想着要怎么报答。没想到人家救她是有目的的,而且还是这样的目的。 她得小心,得万分小心!这婆子是个医婆,是个会用药的。千万,千万不能着了她的道。 她养好伤,能走得动路了,还得出谷找她和小宝的亲人呢。 苗婆子捧着药推开门走了进来:“喝药了。” 苏青媖迟疑了一下,就在她的目光逼视下把药喝了。她伤还没好,这婆子现在应该还不会做什么手脚。 那婆子把药碗接过来,看了她的腿一眼:“我下午再去给你采些药草,给你再换换。” “谢谢婆婆。” 苏青媖心里虽然膈应,但面上还是朝她笑着,说着道谢的话。并不想引起她的疑心,所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是之前那副当她是好心人的样子。 苗婆子正打算起身,她那傻儿子走了进来:“娘子,娘子……” 流着口水,咧着嘴笑着,几步就窜到苏青媖的床前。 苏青媖见他的脸快凑到面前了,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仰。苗婆子生怕她儿子把人吓跑了,忙一把拉住他颈上的衣服把他拉了回来。 “一会娘去采药,你乖乖在家看家,知道吗?” “看家,看家。嘿嘿……” 那傻儿说完,见吕小宝瞪着眼睛看他,乐得指着小宝:“玩,玩,嘿嘿,嘿嘿……”流着口水。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寻找 苏青媖养伤的时候,不知道外面的人找她都要找疯了。 大虎和大姜再一次到仁州城里碰头的时候,发现还是没有新的信息传来。二人一脸沮丧。 这说明她们并没有找过来。 苏大虎的心往下沉。他宁愿相信苏青媖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而不愿去想什么别的情况。 她一定还活着的。 那天她们钻进的那个密林,连同整座山头,他们就差掀地来找了,还是一无所获,她们也没有往仁州城里来。 “大虎哥,回吧。那老板答应我们,一有消息就给我们传信的。” “嗯。”苏大虎声音低沉。 两人脚步沉重地出了仁州城。 仁州城再次回到江西观察使杨毕手里,街上已经有了些许人。虽然还是不复过去的繁华,但因为有一地之王杨毕愿意收拢和整治,情况已好了很多。 那布铺老板也重新开了门。 对于那天来他店里把他所有鞋底都买去的女人,他还是印象深刻的。再说,也收了他们的钱。不过是传递个信息,这没什么难做的,不过是顺手的事。 乱世里,大家都不容易,没准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呢。 老板一脸诚恳地把苏周二人送出门。 两人连夜赶路,一路打马离开那天事发的地段,一路不停歇,到次日晨时,到达大部队驻扎的营地。 “怎么样,找到没?”苏父苏母等人急急围上来。 苏大虎一脸沮丧地摇头。他只要想到苏青媖可能遭遇不测,心里就跟猫抓一样。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得有多难啊。 “怎么会没有找到?怎么会没找到……我的儿啊……” 苏母顿时身子一软就要瘫倒在地上。旁边一个年青男子快手快脚地搀住了她:“娘!” 苏母扑倒在他怀里:“青松啊,你两个妹妹,你外甥外甥女……他们还那么小,她们两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啊……我的儿……” 当初一大家子人从枫亭镇逃出来,此时,除了苏青媖、小宝、苏青柳、丫丫,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除了栖霞是第三日找到的,苏母和姑母在当天就被人救了。 她们有幸遇到借道江西,正带着手下过境的湖南马步军都指挥使马榫,救下了她一家人。 后来又遇到苏父他们来找,一家人便在苏青松他们的临时营地等待。 这其间,黄审知诛杀了黄绪,被推选为新的主将。黄审知整理了剩下的人马,一方面派兵去附近搜寻被追杀的百姓,一方面与后面追击的江西观察使杨毕谈判。 因黄黄审知无意夺取江西,只想带大部队过境入闽地。而黄绪也死了,杨毕自然也不想赶尽杀绝。 现在英雄豪侠倍出,谁知道哪个是真龙。 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再说人家也不想抢他地盘,放他一马,让对方欠自己一个人情,这生意划得来。 于是,杨毕大手一挥,带着队伍走了。 走之前还跟湖南马步军都指挥使马榫,把酒言欢,称兄道弟,哥俩好的,才依依不舍离去。 那马榫,不过一个木匠,听说做的木鸟都能飞,找他打家俱的人都要排长队。 没想到一转身投了军,还干得挺出色。得到主帅赏识,一年就提为偏将。这才多久,他老大带了七千多残兵逃回湖南,忽悠了龙回关守将蒋勋,轻而易举就得了湖南。他马榫做为亲近之人,也升为马步军都指挥。 就他杨毕看来,湖南以后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 与人交好,做人留一线是他的为人宗旨。嗯,还是要与人为善。不然一个湖南在他左边,福建在他右边,他居中…… 啧啧,还是要与人为善。 杨毕带兵走了。 最后,黄审知要留下来找幸存的百姓,而马榫呢,自个看好的手下,离家几年路遇家人,正开心,一听说丢了两个!哭着喊着要留下来找他两个妹妹和外甥。 马榫能怎么办?找呗。 马榫自个也是苦人家出身,家里穷,自小就被送到木匠家里当学徒,还是只包饭不给工钱的那种。 苦哈哈给人当了七八年徒弟,饭都吃不饱,被使唤来使唤去,还得挨师父师娘打骂,连家都不能回。 此刻见苏家一家团圆,正替苏青松开心呢,这一问还缺了几个!找啊!必须找。 他就喜欢看别人团团圆圆的。 于是队伍就停了下来。 于是两方人手,都派出大批人手,把那天出事地段的山林都一寸一寸地清查了一遍,见着大树,都派人窜上去看了。 就怕人藏在上面。 找了半个月,地皮都快翻起来了,一无所获。到仁州城里一问,压根就没有女人孩子带人上门来打听情况的。 找了大半个月,苏青松看着他很多同袍都有怨言了,他做为马大人的亲兵,虽然一直得到他的信任,但也不好太耽误他的行程。 正急着,苏父就开口了:“他娘,你们先跟着松儿到湖南,我留在仁州城里等青媖和青柳。” 苏母急了:“他爹,我也留下来!” 双胞胎一听,也表示要留下来。两个姐姐和小宝丫丫都不见了,两人夜里都睡不好,想起他们就掉眼泪。 苏大虎见苏家人正争着抢着谁留下谁走的问题,开口说道:“叔婶,你们都跟着青松哥去湖南吧。现在也不太平,你们留下来,万一出了事,青媖知道了也会责怪自己的。我留下来寻他们。等找到他们了,我就给你们去信。” 苏父不同意:“大虎啊,我家青媖青柳,哪能让你……” “叔,就这样吧。我想留下来寻她。你们都没我身体好,我现在也会一些招式,我一个人目标也不大,留下来正好。” 说到最后,苏父苏母才同意了。 苏青松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可以,他也想留下来亲自找两个妹妹。 但是,当初他不过是一个小兵,却得了马大人屡次搭救,现在被他收做亲兵,对他也是信任有加。马大人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而且,他要是没个身份,他爹娘,弟弟妹妹们只会更难。 苏家人这边说好了,周家这边却犯难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谷中 按理说,大家一起出来,一路上患难与共,说好生死都要在一起的。 可是,栖霞当初被追杀,是被黄审知的一个亲兵救了的。两人还在山洞里躲了一夜,栖霞的名节也没了,只有嫁给他了。 可新女婿想跟着黄审知干大事,那他们是留下跟女儿女婿在一起,还是跟着弟弟弟妹侄子们一起? 周姑母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左右为难。 要是女婿是知根知底的还好,主要吧,这个未来女婿,还没迎娶栖霞呢。接下来还得操办他二人的婚事。 而且这女婿,人品怎么样谁也不知道。难道要放任栖霞一个人跟着他去闽地吗? 最后,一大家子人分做两拨,一拨跟着苏青松顺着赣江去往楚地。一拨跟着黄审知穿江西入闽地。 临走时,周姑母拉着弟弟弟媳的手难解难分:“如果青媖青柳有信就跟我们说一声啊……可怜的孩子……” 苏母也是拉着她的手哭个不住。 苏父拉着姑父姑母的手连声交待:“要是那人不好,就带着栖霞过来寻我们。到时给我们来信,我让青松去接你们。” “哎……” “大虎啊……” “叔,婶,放心吧,我会经常给你们传信的。” 一大家子人,一时间各自离散。 而苏青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很多次苏大虎都寻到她所在山谷的附近山上,就是山高林密,没有想过两山中还有一个谷地,世代生活着一群接近隐居般的人。 而苏青媖就在那里。 她的腿在换过几次药后,已是能下地支棱着走上两步了,但再多走,就疼。 她一是不想成为瘸子,二是不想让苗婆子看出端倪来,所以也只得继续躺在床上。虽然她想着快些养好伤出谷寻苏母等人,但并不想让苗婆子看出来她有好转的迹象。 只有她躺在床上,苗婆子才会对她放松警惕。 让她可以从施大嫂子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施大嫂子得了她的银子,倒也应诺,每天都会抽空过来看看她。有时候实在抽不开身,就让她的儿子女儿过来。 两个山里孩子,都很质朴,从生下来就没出过山,很喜欢听苏青媖听大山外面的故事。 几乎每天都来,听完故事,就帮着带小宝。有小山小谷在,苏青媖也放心小宝跟着他们到村子里走走。 有时候小宝玩得一身泥回来,跟个小脏猴一样,让苏青媖哭笑不得。 小宝已经看得出来是个活泼的性子。之前见不到苏青媖,黏了她几天,但还是更喜欢往外面跑。 苏青媖每天在屋里躺着,都能听到他在院子外头嘎嘎笑的声音,能听到他跑动的声音,听到他学人哦哦学话的声音。 苏青媖觉得要是苗婆子没有那样的心思,她说不定能在这个谷里多呆些日子。到时候找到苏父苏母等人,说不定可以带他们到这里过隐居的生活。 但自从得知苗婆子的心思后,她只想快些离开。 这些天,苗婆子那傻儿经常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朝她流着口水,想抬脚进来。 苏青媖每天都提着心。 好在可能苗婆子交待他了,让他别进来打扰她养伤。这傻儿倒是听他娘的话,也不进来,只每天在门口对她傻笑个不住。流着口水,嘴里直叫嚷着:“娘子,娘子……” 让苏青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每天晚上她都不敢睡实,就怕苗婆子带着她的傻儿进来霸王硬上弓。 苏青媖捏着拳头,她要早点离开这! 只是要怎么躲过苗婆子的监视,在她的眼皮底下出谷呢? “娘,娘,花!” 小宝举着一朵小黄花,扶着门框,费力地跨进来,等迈过了门槛就朝她飞扑过来。 苏青媖很捧场:“哇,好漂亮的花花。小宝是给娘的吗?谢谢娘的宝贝……” 俯身在他的小脸上啵了一下,把小宝逗高兴了,也捧着苏青媖的脸啵了一下。做着母子俩都喜欢的贴脸游戏。 正跟在小宝身后的小山小谷兄妹俩,在门口羡慕的看着这一慕。 苏青媖看到了,忙招了他们过来:“小山小谷,来,要不要听故事?” “要!”小兄妹一听,忙跑了进来。 苏青媖选了几个孩子爱听的故事讲了,两个孩子连着小宝都听得津津有味。 “现在轮到你们了,你看姨姨呢没来过你们村,还不知道你们村是什么情况,你们愿意跟我说一说吗?” “愿意……”两个孩子见她想听,忙争先恐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介绍了起来…… “村里只有一条出山的路啊?” “嗯。那条路在一个洞里,外人是找不到的。我听我娘说,小孩不要过去,会有野兽吃小孩的。很多大人进去都没回来呢。我爹就没回来。” 苏青媖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在他们头上摸了摸:“好,我们都不过去,都不让野兽把我们吃了。” 两个孩子用力点着头:“嗯,小宝还小,野兽最喜欢吃这么小的小孩了。” “好。我们都不去。” 见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们村里人生病都找苗婆婆看病吗?” “是啊。苗婆婆会采药。我听我爷爷说苗傻子的爹是位大夫,以前都给人看病挣钱的,不过他好多年前就死了。苗婆婆大病看不了,小病村里人都找她看。她会采草药,村里人生了病都跟她买。” “哦,这么厉害啊?” 小谷点着头,小山却有些欲言又止。 “小山怎么了?” 小山抬头看向她:“很多人都说苗婆婆不是个好人。但村里没有别的大夫,大家也不敢当面说她。以前你们没来,我娘都不让我和妹妹往这边来的。” 苏青媖听完摸了摸他的头:“这样啊。那姨姨知道了。为感谢你们陪小宝玩,姨姨再给你们讲一个好听的故事好不好?” “好!” 接下来,苏青媖又养了几天伤。她已经能扔掉拐棍走路了。但她还是把拐棍放在床头。 每天她会杵着拐棍到院子里走走。每次当她想出院门的时候,苗婆子都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别浪费了我的药。外头都是山,有什么好看的。” 语气阴森。 苏青媖便笑着说:“在屋里太闷了,出来走走。” 苗婆子便一边晒着席上的草药一边盯着她。而她的傻儿子就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朝她流着口水,“娘子娘子……”地叫着。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探路 又过了两日。 这日,苏青媖在屋里听到苗婆子在院里嘱咐傻儿,说她要进山采药了,让他乖乖在家看家。 苏青媖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苗婆子出门去了,精神大振。 如果不是苗婆子有不轨的心思,只听她对傻儿说的话,待傻儿的这一番拳拳慈母心肠,苏青媖都要感动一番。 只是想着这些天苗婆子对她的监视,若有若无的探问,没事就敲她的腿骨,判断她的伤势…… 苏青媖就感动不起来。 还有她看小宝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个什么多余的东西。那阴森悠凉的眼神,盯着小宝的饭碗,好像小宝多吃了她多少好东西一样。 让苏青媖都如梗在喉,她不敢再呆下去了。 苗婆子这些天见她的腿不见起色,对自己的用药产生了怀疑。不仅每天来敲她的腿骨查看她的伤情,还每天都出门采药。不知是不是心急地要把她医治好,好安排傻儿和她同房。 苗婆子和傻儿盯着她的目光,让苏青媖觉得身上冰凉入骨,像有蛇盘在身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苏青媖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快速地从床上翻了下来。刚往房门口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身拿起放在床边的拐棍,杵在腋下。出了屋。 房门口,傻儿正盘坐在地上,手里不知玩着什么,见她出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嘿嘿,娘子,娘子……” 口水滴了下来,淌在他的前襟,湿了一片。那里有一块苗婆子给他绑的兜布,只是似乎没什么用,才不过一会,就湿透了。苗婆子不在,没人给他换。 苏青媖瞥了他一眼,杵着棍从他眼前经过。 那傻儿得了吩咐,不让她出屋,这一看,急了,追了上来。 “娘子,娘子……”用手去拉她。 苏青媖一个错身,闪了去。傻儿抓了个空,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见苏青媖已快走到院门口,几个大窜步就冲了过去,拉扯住了苏青媖。 苏青媖急了,立刻抬起拐棍就朝他挥了过去。 没想到那傻子力气挺大,只一息就抓住了拐棍,并把它夺了过来,拿在手里,还愣愣地看了一眼,才把它狠狠扔在地上。又用手拽住了苏青媖的手腕…… 力气出奇的大,苏青媖都觉得她的手腕快被捏暴了。 苏青媖一边呼痛,一边拍打他,连脚都用上了,竟未动他分毫。急得不行。 “娘子,娘子,不出去,不出去……” “我不出去,你快放开我!” 两人拉扯着,眼看着傻儿的口水就要滴到苏青媖的身上,她一阵恶寒。立刻唤了系统,取出电棒,用力一挥…… 傻儿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还抽搐了两下。 苏青媖无比庆幸,还有系统这个东西,她一度觉得它鸡肋。此刻苏青媖站在地上大喘着气,见傻儿无声无息躺在地上,又有些害怕。 忙蹲下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松了一口气。 捡起拐棍,立刻往院外冲了出去。 到了院子外面,又把拐棍杵着,一只腿着力,一只腿支着。 她在村道上慢慢地走着,村里的人见着她,无不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苏青媖朝他们笑着点头。 村人有些跟她打招呼,有些人没有。有些人只远远地看着她,又躲开了。在她背后窃窃私语:“这个不知道能呆多久?” “只要把她那个儿子藏好,她准能留下。哪个母亲能舍得下自个孩子的。” “可怜见的,不知道孩子爹知道了,该是如何心疼。” “你说,她家人会不会找她?” “怎么会不找?你没看见她那个儿子,长得那么好,还那么机灵,哪个人家不想要这样的儿子孙子?” “苗婆子真是作孽,这回怎么把有家小的女人带回来……” “怕她那个傻儿生不了吧。” “作孽……” 苏青媖对村人背后的议论声听不到,即便听到,她也不会在意。她是不会呆在这里的。她还要出去找她的亲人。 苏青媖顺着大山脚下,慢悠悠地走着。找着小山小谷所说的出山的山洞入口。 她心里祈盼村里的人都是良善的,不要把今天她的行踪迹露给苗婆子听。 但她也不敢赌人心,所以装着出来透透气的样子,边走边歇,边看边停,好像真的在闲庭信步,让外人看着就像真的养病久了,出来透气一般。 老村长远远地见了,叹了口气。 终究抵不过心里的那股良知。他这些年看了太多年轻的生命,因苗婆子断送了。也够了,他对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对得起她死去的老头子了。 老村长朝苏青媖走了过来:“这山里风景还不错吧?” 苏青媖吓了一跳,回身看到是他,笑了笑:“是啊,挺不错的。外头兵荒马乱的,这里山清水秀,像是世外桃源。” 老村长心里很是安慰,终于不止他一人觉得这里是世外桃源了。 叹了口气:“可惜好多人不懂珍惜,都觉得外头桃红柳绿,屋子漂亮,城墙也厚,酒馆饭馆的饭更香。我们村好多年轻壮丁一出去就不想回来了。我那个儿也是,抛下他的妻儿,老父老母,也不回来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苏青媖见他情绪低落,安慰道:“我在外行走了几个月,看多了百姓离乡背井,也看多了很多势力在抓壮丁,也许小山小谷的爹只是被人抓了去,并不是他不想回来呢?” 老村长知道她的好意,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带你四下看看吧,你还没好好看过我们村吧。我跟你说,我们村真的是个隐世的好地方。山中有吃的,谷里有溪流,田土也肥沃,除了盐,其他的我们都不缺。” 见苏青媖果然很感兴趣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 又道:“你看那里……你这么看,是不是看不到那里有一个洞?除了我们村里人,外人是寻不到的。我们只有缺盐的时候,才从那里出去,到外头去采买一些盐,再顺带给没出过谷的孩子买些糖甜嘴。你看,我们就从那个洞里进去,攀上山脊,就能出山了。用不了一天,就能翻出去了。而出山的洞口也掩得好,外人想进来也寻不到……” 苏青媖目光悠悠,盯着老村长手指的方向,心里跟种了草一样,乱得不像话。 ------------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逃出 下晌,苏青媖在屋里听见苗婆子回来了,提着心。好在傻儿被电棒击晕后,只躺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自己起来了。 此时苏青媖听着院子里苗婆子关切地询问傻儿的话,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苗婆子又进来看她,照例敲她的腿骨。 “婆婆,你说我是不是不会好了?会变瘸子吧?我这腿半点力气都没有,站在地上,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它是不是废了?” 苏青媖泫然欲滴,好像下一秒因为要成为瘸子,眼泪马上要控制不住一样。 苗婆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敲了两下,没看出什么。 “我晚上再给你换个药。谁让你下地走的?现在还没好,急着下地做甚?别白费了我的药。” “好,我听婆婆的。婆婆,你真是个好人。” 苗婆子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苏青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接下来,她要好好策划一番,绝不能让苗婆子看出端倪。她要一击即中。不然被苗婆子抓回来,她下场会很惨。到时候苗婆子把小宝藏起来,她真的只能听命于她了。 接下来几天,苏青媖都在默默做着离开的准备。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一些风声,听说苏青媖出去在村里走动,苗婆子还严词喝斥了她一番。 在一个晚上,还说要把小宝带过去跟她睡。把苏青媖吓得不行。小宝也嚎得振天响,把苗婆子嚎得耳朵都疼了,才无比厌弃地放过了他。 小宝回到亲娘的怀里,紧紧抓着娘亲胸前的衣服,埋头吸着母亲的气息,动都不动。还吓得发起抖来。 让苏青媖心疼不已。 小宝一直是个活泼,胆子大的孩子,这一番在她怀里发抖,可见是真的被苗婆子吓怕了。 母子俩夜里都不敢睡,小宝是睡一会醒一会,苏青媖是直接不敢睡。 从那日起,傻儿就不再门外守着了,大白天也会闯进房里来,拉扯她:“娘子,娘子,玩,玩……”就要拉着她上床。 把苏青媖吓坏了,她不能再呆下去了。 苏青媖又准备了两天。 这一个晚上,苏青媖一直不敢闭眼,撑到半夜。她听着院里和周遭的动静,确认苗婆子和她的傻儿确实是睡实了,便快手快脚地把小宝用背带背在身上,又把拐棍抓在手里,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临迈出门前,想了想,掏出二两金子放到床上,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子。 好在篱笆做的院门没有什么声响。苗婆子可能觉得她腿脚还没好全呼,也没对她做什么防备,也可能是过去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出去,所以放松了警惕。 苏青媖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出了苗婆子的院子。 她头也不敢回,往出山的洞口一路狂奔。 把小宝都给颠醒了,迷迷糊糊地叫唤:“娘。” 苏青媖把脚步慢了下来,往上颠了颠他:“小宝乖乖睡,娘在呢。” 吕小宝一听,娘在呢,立刻又倒头睡过去了。娘在就好,管他是不在在床上还是哪里。 苏青媖听着儿子均匀的呼吸声,无比安慰,无比庆幸。 这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一路来跟着她不哭不闹,省了她无数的心。小宝身体还长得壮实,底子养得好,这一路跟着大人逃难,也没生过什么要命的病,让她少操了无数的心。 今夜有些微弱的月光,苏青媖也不敢打电筒,就着月光,摸索着找到出山的洞口。 拨天掩盖的枝枝叶叶,苏青媖一头扎了进去。 洞里很是幽深,不知是夜凉还是洞里本身气温就低,苏青媖觉得洞里冷得沁人。她打开了电筒,一路摸索着往另一边洞口走过去。 洞里不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让苏青媖毛骨悚然。头上也不时飞过几只夜歇的蝙蝠,跟她玩闹般,从她头顶和眼前掠过,惹得苏青媖惊叫连连。 她一路提着心,终于出了山洞。 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了好多。 虽然外头还是漆黑一片,但苏青媖就是觉得高兴,她兴奋地想大叫。苏青媖在洞口站了片刻,眨去泪意,往漆黑里望了望,她也辩不清方向,只顺着施大嫂子和老村长指的路,一种顺着山脊往上攀。 待攀过一段山脊,又走了无数的山路,终于在晨光中看到老村长说的一个废弃的茶寮。苏青媖腿一软,瘫在地上,差点哭出声来。 “娘……” “哎。” 苏青媖把小宝解了下来,紧紧地抱在胸前,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睡吧,乖宝,还早着呢。”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宝贝,见着他恬静乖顺的睡颜,心里满满的力量。 苏青媖也不敢多歇,天亮了,她怕苗婆子追上来。把小宝用背带背在胸前,让他贴着自己前胸。还是让小宝在她的眼皮底下,她才觉得放心。 苏青媖知道茶寮的右边才是谷里人出村去买盐的镇子,她毅然决然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大路不敢走,专捡小路,往林中避着人走。 直走到筋疲力尽,才坐下来,把小宝解下来,母子俩从系统里换了些东西来吃。 为了奖励小宝,给小宝换了一块蛋糕吃。小宝吃得眉开眼笑,嘴上沾着白白的奶油,朝她笑得开怀:“娘,吃。” “嗯,是好吃吗?好吃下次娘再给你换。” 以前司空见惯的食物,在这里弥足珍贵。苏青媖摸着儿子软软的头发,心里无限感慨。 等苏青媖终于带着小宝摸到仁州城门的时候,眼眶温热,只想淌下泪来。 她在城门口看了许久,城门摸了又摸,心中默念:爹娘,姐姐,青杨青杏,姐姐找你们来了…… 她马上就要见到她的亲人了,胸腔里的那颗心差点就要蹦跳出来。 苏青媖穿过城门,走了进去,往布铺的那条街一路寻了过去。 快到了,再拐个弯就到了。 “小宝,我们就要找到你外祖父母了哦,你开不开心?” “心……” “嗯,小宝也开心啊。” 苏青媖正乐着,就感觉一个麻袋还是什么的冲天而降,把她兜头罩了进去。 晕迷前,她听见小宝大哭的声音:“娘!”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梦到她 中原腹地,吕博承已经几天没睡好了。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明明战事对他们很有利,王湖被他们围得,几乎就要断粮了。只要再围他几天,范围再缩小一圈,长安定能不攻自破。 这几天军中从上到下,就等着王湖自取灭亡。 他也终于能松口气了。但不知为何,这些天,他每晚都会做梦,梦里总会出现被他扔在枫亭镇上的娘子。梦里娘子也总是对着他,一脸的控诉。 梦里,她好似很痛苦,似乎在煎熬,他仿佛听见她说,她好害怕,她等着他去救她。 好几个夜里,吕博承都从梦中惊醒。醒来后想着苏青媖可能会遭遇到的不测,心里就跟长草一样。乱乱地想着她的处境。 现在中原这么乱,家里不知道好不好,不知她好不好。 他要快些把长安夺回来! 等他把长安夺回来,他就向上锋请个长假,他要回乡去看她。 吕博承把对娘子的思念化为满满的战力。而崔晟和木从珂两路大军围剿了齐军数月,终于胜利在望。 吕博承带着诸潘镇所集结兵马,向京师会集。木从珂率河东府和陀陀一族悍将从北路往长安夹击。王湖则亲率大军于渭桥迎战。 朔朝官军和齐军一日三战,战况异常激烈。 吕博承、崔晟、木从珂都是在朔皇面前立了生死状的,不夺长安誓不回还。受主将影响,底下众将士也是战力拉得满满。频频告捷。 而王湖所率齐军则连战失利。其他随风摇摆的诸多藩镇见王湖不敌,也乘机向王湖发起攻击。 齐军大败。 王湖力战不胜,连夜撤离长安。此时他手中尚有十五万兵马。他一边撤离,一边命乌炎率五万大军继续迎敌。 怎奈乌炎也是被朔军打得连连撤退。遂向逃到蔡州的王湖求援。 王湖派孟楷前去支援他。怎奈孟楷与乌炎有过节,拖延发兵。而乌炎那边,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孟楷的援军。眼看着他所余兵马就要被朔军歼灭了。 乌炎咬碎了后槽牙,转身就带着残部降了朔皇。 崔晟和木从珂都对朔皇说此人不可用。 但朔皇已被连番大捷冲昏了头脑,也可能是想向其他齐军将领,和诸多还在摇摆的藩镇做个表率,不但给乌炎赐了个汉名“全忠”,还封他为河南中行营招讨副使。 后来见他又打了两场胜仗,一高兴,又加封他为宣武军节度使,还把整个河南都给了他。 乌全忠,得了河南,势力迅速扩张。又得了齐军降过来的众将士,渐渐与河东节度使木从珂,凤翔府节度使崔晟势力不相上下。 三路大军夹击之下,王湖退出长安,带着手下骁将孟楷及所余兵马逃往陈州。 在撤退时,齐军把辎重珍货遗弃于道路两旁,借此拖延朔军的追击。 朔军将士大部分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谁见了被弃路边的珍货不想要,不眼红? 于是一路上,众将士争先拾取财物,这捡啊捡的,乱做一团。对王湖所率齐军竟不再追击,王湖最后得以整军而去。 而朔皇呢,可能对王湖及他所余那几万人,也不怎么看得上眼。一听王湖撤出长安,立刻下令拔营。心急要带着一众妃嫔和亲近臣下,重回京师长安。 进宫后,重坐皇座,大手一挥,大封有功之臣,大宴宾客,把酒与众同欢。 吕博承也升任正四品的忠武将军。 乌全忠更是各种荣誉加身。这人呢,也有点膨胀。得了封赏,便在家大宴宾客,还宴请崔晟及木从珂。 崔晟和木从珂也是欣然应允。有好酒好菜,白吃一回,不要?遂都亲率部下前往乌家赴宴。 这席间也不知是喝大了还是怎样,木从珂也飘了起来。 席间竟手舞足蹈,大骂乌全忠是乱臣贼子,区区一降将,不配与他平起平坐。让他的手下想拉他都来不及。 乌全忠一口老血涌上心头。 他自身降将的身份本来就有些尴尬,想借此设宴,与一众同僚来个手足情深的。怎料这二傻子木从珂竟然借酒装疯,骂他是乱臣贼子。 这乌全忠能忍? 席间还有那么多妹子瞧着他呢,他的脸是用来踩的吗? 这一口怒气就一直憋着,一直憋到木从珂率众要回河东府。 一天夜里,木从珂率部众夜宿在一家客栈。半夜他搂着小妾睡得正香,乌全忠就派人悄咪咪到客栈放了一把火,想把他烧死在客栈。 哪想到,木从珂运气暴棚,才火起,就大雨倾盆,一下子把乌全忠刚烧起的火苗子给浇灭了。让他逃过一劫。 而这雨夜纵火案,也烧出了木乌两家世仇。 也让崔晟和吕博承后面凭添了许多奔折。 朔皇重新回朝,搂着妃嫔在雕龙画凤的宫里睡了几天,就开始清算了。 之前倒向齐军的,被齐皇封了这个观察使,那个经略使的,得了这般重用,那般重用的,自然是带着队伍猫了起来。 开始往深山老林里躲藏。就怕一个不慎被朔皇算后帐,被朔皇抓到后恐怕会剥皮抽筋。 一支野路子队伍也随着齐军仓惶逃离。 在经过仁州时,发现仁州竟比之一些州府有着意想不到的繁华。遂留在仁州补了几天元气。 后面被人发现举报,被江西观察使杨毕新任命的仁州刺史驱逐,于是便带着队伍继续逃亡。 路上但凡有些什么值钱的,有些好看的女人,也一并掠走带上,队伍里光棍且多着呢。 苏青媖就那么倒霉地被他们套了麻袋。 等她醒来时,头还是晕得厉害,一晃就犯呕,她都怀疑是脑振荡了。 待缓过来,就急着找小宝。发现小宝正缩在她身边睡得正香,长长舒了口气。儿子在就好。 只要你在,娘便什么都不怕。 苏青媖把她和小宝手上的安全牵引绳解了下来。无比感谢它。要不是这根别人看不见的牵引绳,可能半路上小宝就被人扔了。 苏青媖四下看了看,见她和小宝正被人关在一处木屋里,屋里堆着一些杂乱的木柴,不知是不是一间柴房。门关着,只有一个小窗子,几缕阳光正通过它透了进来。 苏青媖起身走到窗前,扒着窗棂,往外看去。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落入山寨 窗子很小,视野有限,苏青媖也只能看得到眼前这一块方寸之地。 近处有土房,远处有山,视野里是满山满山的绿。 她不会又被抓到谷里了吧?苗婆子是不会放过她的。苏青媖一颗心猛地揪紧。 她当初走时,特意留了二两金子,一个算是答谢苗婆子的相救之恩,二也是想给苗婆子提个醒。 她能拿得出金子,也不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家里不是没人的。想抓她也得惦量着来。 这年头老百姓间结算多是铜板,略有钱财的也不过就是银子了。有些老百姓一辈子都不一定见过银子,更别说金子了。 所以她当初留的是金子。 苏青媖料的不错,苗婆子发现她跑了后,确实是想出谷抓她的。但被老村长制止了。 指着二两金子告诫苗婆子,让她不可轻举妄动。别到时候给村里带来覆灭性的灾难。那她就是村里的千古罪人,村里没人会饶过她。 等她死后,把她傻儿逐出谷,他儿子只怕活不过几天。 苗婆子这才压住了心底的不甘。 让苏青媖有幸逃了。不然以苗婆子对山路的熟悉,苏青媖逃不逃得过还不一定。 苏青媖看着眼前的山景,心里担心莫不是苗婆子抓到她,把她关到山中来了?想让她自生自灭,断她食物? 苏青媖在窗口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 见小宝醒了,忙回身抱起他,给他喂了一些水喝。要是一般人,遇到这些情况,断水断食的,早死了吧。吕博承,我还给你留了个后,你得感谢我。 苏青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小宝软软地依着她,听话又乖巧的样子,心里很是庆幸。还有个小东西陪着她,真好。 一时出不去,大白天的,苏青媖也不敢轻举妄动。在屋里静静地陪着小宝玩。 中午时分,终于有两个男人打开了柴门。 “呦,精神还挺好啊。我还以为你们还要继续睡呢。这都睡三天了。” 另一个男人便说道:“狼哥,看来这药效挺好啊。下次出去,我去求老大给我几包。” “做你的大头梦呢?还几包!一包你都要不到!刀要用在刀刃上懂不懂?你当这药像外头的落叶一般,地上捡捡就有啊?不得花大价钱买啊?还几包!” 叫狼哥的翻着白眼怼他。 小宝紧紧地扒着苏青媖,但这孩子还颇有兴致扭头去看他们。 “哟,这小子胆挺大啊,敢这么看我们!哟,狼哥,你看你看,这小子还瞪我们!” 那男子说着就朝小宝伸出一只手指,想去勾他的下巴。 苏青媖忙抱着小宝往后退了两步,但后面是土墙,她一下子就抵在墙上。 她正防着那人来碰小宝,却不料那个叫狼哥的,竟迅速地从她怀里把小宝一下子夺了去,从背后叉着小宝的腋下,把小宝抬高。 “你把孩子还我!”苏青媖扑过去要抢。 那狼哥错了错身,不顾小宝哇哇叫着朝他蹬脚,抱着小宝左看右看,又几下腾挪,抱着小宝窜到门边,远离了苏青媖。 苏青媖急得要扑过去,另一个男人拦住了她。 那叫狼哥的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苏青媖:“你会变戏法?” 啊?她会变戏法? “啊,你是道姑吗?”另一男人也回过神来,围着苏青媖上下打量了起来。 边打量边说道:“为什么现在你和你儿子能分开了?当时我们想把你儿子扔了的,带着他还是个累赘。却不想竟分不开你们。你们好像有什么东西连着。可我们又看不到,为什么现在你们能分开了?你是不是会什么术法?” 这一说苏青媖就知道了。 她当初怕跟小宝失散,用一根安全牵引绳套在她和小宝的手上,系统出来的东西别人看不见。所以这伙人那时候想扔掉小宝,却发现分不开他们,小宝才得以留在她身边吗? 苏青媖心里无比庆幸。 “把孩子还我!”苏青媖趁着那二人愣怔的功夫,一把窜上去把小宝抢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小宝到了苏青媖怀里,还奶凶奶凶地朝那狼哥挥小拳头。坏人。 “这小子!胆子不小。走吧。我们老大要见你。” 那狼哥说着就率先走了出去。苏青媖还没动作,就被另一个男子推了一把,把她母子二人推出了柴房。 跟着那二人一路往外走,苏青媖向四周打量,发现她这回还是在一个山里。但跟上回在谷底不同,这回是连绵的青山,山海一般,看不到头。眼前是漫山遍野,郁郁葱葱,厚实厚实的绿。 一路上,从山脚沿山顶建着各种房子,土木砖房,黄泥茅草房,竹木吊脚房,环山而建,错落有致。 这是一个寨子吧。跟她原来呆的那处山谷的村子不同。 山谷平坦,村子集中建在谷底的平地上。如果不是四周是山,会以为是外头的一个普通的村子。 但现在这里,房子东一间西一间,沿山而建。这山路也弯弯曲曲,狭小陡峭,由各种材料铺就而成,有青石板,有碎石,也有大块的木头,甚至什么都没有,就沿山凿出来的可下脚的浅坑…… “快点走,看什么看,我们大哥等着呢。你多大排面,还想让我们大哥等!” 走在后面的男人大力推了一下苏青媖,把她推了一个踉跄。 这山路本来就难走,再加上她抱个小孩,又四下打量,差点一脚跌了下去。 苏青媖心里冒火,但也只好强压着。 也不敢再打量,只默默爬山路。又爬了好一段,终于到了半山腰一处平坦的平台上。 此处有一排建得比较好的砖瓦房。房前还有一大块平地,明显比一路上看的房子好太多了。 苏青媖爬了这么一会山路,喘得不行,忙把小宝放在地上,想歇一会。见小宝仰着小脸看她,便朝小宝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小脸,安抚了一下他。 还不待她气喘匀,她后面的那个男人就催她进去。苏青媖无奈,只好牵着小宝跟着那狼哥,往中间那个三开间的房子走了进去。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趣 一间很大的厅堂,两侧摆满了圈椅,上首一张条案,两侧各摆放一张高背椅。 一个身材魁梧,流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正以拳抵额闭着眼睛养神,一个美貌女子正站在他的身后,帮他按着额头。 “大哥,人带来了。” 上首那人睁开眼睛朝苏青媖看了过来,打量了她母子一番。 见那小儿还敢与他对视,有些惊奇,故意一脸凶煞模样,瞪大眼睛去瞪他。哪知小宝也鼓着脸朝他瞪眼。 把那男人逗得哈哈大笑,他后面的女人也掩嘴笑了起来。 “这小孩好那有趣。”那女子边说着边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朝她母子走了几步。 “有趣吧?要不交给你玩几天?”那胳腮胡说道。 “那敢情好啊。小孩儿,你多大了?”那女子微笑着朝苏青媖母子走了过来。 苏青媖心里一紧,扯过小宝,把他拉到自己腿边,紧紧地拽着他。 那女子见状,脚步顿了顿时,看向苏青媖:“这是你儿子啊。长得跟你不像啊。” “是我儿子。他长得像他爹。” “长得像爹啊。那他爹呢?这么好看的娘子不要也就罢了,连这么可爱的儿子也不要了?”那女子来回打量着苏青媖母子。 “他爹被征兵走了。” “被征兵了啊?那不要紧,男人嘛,我们这里多的是……”上首的络腮胡说道。 那女子忽然扭头看向他。 络腮胡顿了顿,又浑不在意笑道:“我们寨里没成亲的男人多的是,你随便挑。就是成亲的,你要挑中了,也不要紧。哪个男人还嫌女人多的!” 那狼哥和另一男子就笑着附合:“就是,谁那么不开眼,嫌女人多啊。我就不嫌。” 两人说着便肆意地打量苏青媖。 把苏青媖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不了,寨主的美意我心领了。我有男人,娃他有爹。” 那狼哥就笑道:“你莫不是觉得进了我们寨子,你还能出得去不成?还是你打算等你那上了战场的男人来救你?” 他旁边的男人也笑了起来:“我们这寨子四面临山,山又徒林又密,野兽毒蛇也不少,易守难攻。从外面看,是看不出里面住着人的。路都找不到,你还想有人来救你?” 苏青媖抿着嘴不说话。 那女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朝几个男人笑道:“可别把人家小娘子吓跑了。好不容易带进来的,背了她一路,兄弟们不辛苦啊。” 说完蹲下身子,逗弄小宝:“你叫什么名啊,多大了?你这双眼睛好大,又黑又亮。”朝小宝笑得温柔。 小宝呢也不知是觉得她没有恶意,还是觉得她笑得好看,竟朝她咧开嘴笑了,还朝她叫了声:“姨”,把她高兴坏了。 一下就把小宝抱了起来:“这孩子我喜欢。” 苏青媖一急,怕她把小宝抱走,忙紧紧盯着,脚跟着动了动。 那络腮胡看着那女人逗弄小宝,好一会才想起他的目的:“为什么当初没法分开你们母子?” 苏青媖愣了愣,开始瞎编:“当初有一个高僧,说我们母子命中有一劫,说一旦母子失散,必生死相离。所以送了我一个符纸,说是可妨止我们母子失散……” “那符纸呢。”络腮胡很是感兴趣。 “我醒来时,只觉得胸口一痛,再看那符纸,竟已化成一把黑灰了。”苏青媖一脸痛惜,说得若有其事的样子。 络腮胡见有这等人间好物,正想着夺来呢,没想到竟是烧成灰烬了? 一脸懊恼:“怎么烧起来了呢?” 苏青媖摇头:“不知。应该是替我们母子挡了劫,化散了吧。” 络腮胡一脸可惜:“应该就是这样了。可惜可惜。” “还能找到这位高僧吗?”那女子问道。有这等可挡灾的符纸,她也想求几张。 有这样的符纸,谁又不想要呢。厅中几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青媖。 苏青媖敛住神继续瞎编:“应该是找不到了,那高僧四处云游,也不固定在一处讲经说法,我当初也是有缘遇到他……” 见那几人一副不甘的样子,想了想说道:“但那高僧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如果以后再遇到,我定是能认出他来的。到时再为寨主和各位求得几张护身的符纸来。” “也只能如此了。” 络腮胡说完,又打量了苏青媖一眼,再看了看那女人一眼,就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女人嘛,他有很多,也不一定要眼前这个女人。长得嘛,也还行,但不好为了她惹妩娘生气。 他好不容易把妩娘拐来,正宠着她,不好做出让她不高兴的事。 络腮胡让苏青媖离开,但那叫妩娘的却不肯放她走。牵着小宝到外头一开阔地逗弄。 苏青媖见她没什么恶意,也由着她去。一边盯着小宝一边向她打探消息。 那女子很聪明,做为大哥的女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聊了一会,苏青媖也不过是知道这个寨子叫黑虎寨,而他们也才不过才来几天。 刚才那人成了新寨主,大家有的叫他寨主,有的照旧叫他将军。而这个逗弄小宝的女人,叫妩娘,是寨主的女人。 而刚才带她来的两个男人,一个叫灰狼,一个叫黑熊。 苏青媖望了望四周连绵的青山,一阵无力感袭来。 又过了一会,那妩娘与小宝玩累了,掩着秀气的小嘴说是困了,要去睡了,这才打发她和小宝走了。 那个黑熊忙过来把她母子二人带离。 带她们到了山脚下的一处山涧处,又让人给她抬来了一大堆衣裳,足足有三大盆。让她就着青石板洗衣裳,不洗完没晚饭吃。 说得她们母子好像有午饭吃一样。 要不是她和小宝还能从系统里换东西吃,这会母子俩该瘫软在地了。 苏青媖看着地上三大盆散发着各种味道的衣裳,心里无比抗拒。 那黑熊抬腿踢了她一脚:“快洗!天黑之前要是没洗完,晚饭就没得吃。兄弟们要是没衣裳穿,你就等着挨鞭子吧!你不吃没什么,也得想想你儿子,看他是不是能饿得!”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会流向哪里 苏青媖往小宝那里看了一眼,见他正鼓着脸瞪着那黑熊。 应该是方才黑熊踢她那一脚,让小宝生气了。 这孩子自从生下来后,就跟苏青媖亲的很,大抵是母子连心吧。这一路又是赶路又是逃难的,一路跟她过着苦日子,小宝跟她越来越亲近。一醒来看不见她就要找。见有人对她不好,也犯小情绪。 苏青媖不想让黑熊看到小宝这副样子,忙把小宝往身后拉了拉。顺势在青石板上蹲了下来,随手从盆里挑起一件衣裳,往水里一沾,就拿到青石板上用洗衣棒槌捶打起来。 那黑熊见她肯动手了,转身就走了。 半点不怕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寨子只有一条通往外间的路,兄弟们层层把守,任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逃不出去。 进了寨子,插翅都难飞。怕个甚。 苏青媖等那黑熊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一把扔了衣裳,拉过小宝就安抚他。四下看了看,拿了一根棒棒糖出来奖励给小宝。 小宝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让苏青媖觉得有些心酸。这遭心的古代,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呆!能不能把小宝拐回现代啊,他想给他看动画片,给他吃好吃的,给他买最好看的衣服。 小宝扑在苏青媖的后背上,一手抓着棒棒糖一点一点地吮着,一手抱着苏青媖的肩膀。 苏青媖感受着小宝温热的体温,心里无比慰贴。一边笑着陪他说话,一边洗着手里的衣物。 一群贼子把她们母子绑了来,她还没发飙呢,也配让她给他们洗衣服?苏青媖能好好给他们洗?那必须不能。 你让我洗,行,我洗了。但你没说让我一定要洗干净啊。是吧。 苏青媖把三大盆衣服扔进水里,沾湿了便提了上来,脱了鞋,踩着拧两下水,哎妈,可不就洗了吗。 把三大盆衣裳都过了一遍水,又拧好,放盆里码好,就跟小宝在山涧里玩了起来。 “哎,儿子,快看,这里有鱼呢!我们小宝还没见过水里游的鱼吧?看娘给你捉一条!” 苏青媖说完卷着裤腿就下去了。水也不深,就到膝盖骨。她踮着脚,尽量不产生太多水波,往一边水草浓密的地方双手一拢,快速地摸了上去…… “哎,抓到了。儿子,快看,这是一条小鲫鱼呢!” 苏青媖从鱼鳃的上方把鱼捏住,定住了鱼的身子,提着给小宝看。小宝欢喜得拍着手笑得好不开心,伸着小手也想要。 苏青媖见他胆子大,便把他的小手抓了过来,教着他,让他从鱼背上捏住鱼……只不过她才一松手,鱼就一个摆尾,从小宝的手中挣脱开去。 甩了小宝几滴水珠,让他歪头眯了眯眼,见鱼掉在青石板上,急了,蹲下身子,两只小手就扑了上去,那鱼整个往上一蹦,几个翻腾就翻进了水中。 又几下就窜不见了。 “啊,啊……”小宝盯着水面小手指着,啊啊啊叫着,又抬头看苏青媖。 苏青媖笑了起来:“跟娘学,鱼,鱼。鱼不见了。” “鱼……见……” “对,鱼,不见了。” “鱼……”嘴里说着鱼,两只小手朝她上下翻着,说鱼不见了。怎么就不见了呢。 一脸懵懂的模样,让苏青媖爱得不行。真是个乖宝。 苏青媖捧着他的小脸啵了一下:“乖儿子,那娘再给你捉一条好不好啊?” 说着就让他在青石板上站着,她自己又下了水。 这一番母子温馨戏水的画面,让不远处偷偷躲起来观察的两个人也看得笑了。 “爷爷,那贼子中也有好人吗?她那么疼爱她的儿子应该不是坏人吧?”少女对着身边的老者说道。 “这对母子应该不是那些贼子的人。怕是被那些人抓来的。” “啊?她们是被抓来的吗?那她比我们还可怜啊。那孩子好可爱,瞧着又机灵。他娘看得出来也很疼爱他,竟是被抓来的吗?那他们丢了,家里不得找疯啊?” “是啊,家里定是找疯了。天杀的贼子,净不干人事!”老者说起那伙贼人,恨得直咬牙。 盯着山涧处的那对母子,见那年轻的母亲温柔又细心,儿子机灵又可爱,心里直道惋惜。 这群贼子,真真是天杀的,不干人事。把人家母子抓来,关在这大山中,也不知家中该如何地找。 “爷爷……” “秀儿,来,你听爷爷说……” 二人躲在密林中,老者对着孙女就是一通吩咐。 密林中的这一幕苏青媖没看见。那黑熊也没说让她把衣裳洗好送去哪儿,这山路这么高又陡,想她搬上去? 怕不是白日做梦想美事呢。 苏青媖便也不去理会。就呆在山涧这里。天黑了,黑熊要是不找过来,她就自己带小宝摸上有灯的房子。衣服嘛,就扔这。 所以她也不急,只安心带着小宝在水边玩。 这些日子母子俩一直在逃难,难得有机会可以跟小宝松快松快。苏青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亲子时光。 见小宝胆子大,跃跃欲试就想往水里扑,便把他整个剥得净光,把他往水里栽。这些天母子俩都没能好好洗个澡,要不是大白日的,她都想扑到水里洗个痛快。 小宝好像很喜欢水,虽然水都淹到他小下巴了,还是高兴地嘎嘎直笑,还无师自通地踮起脚,整个身子往水里扑通,小身子一扭一扭地,像只小小的青蛙。 苏青媖托着他的小肚子,让他可以腾开四肢浮在水面上扑通。 有时候见他玩得高兴,就悄悄松开手……等他快要沉下去了,就用手捞起他。 母子俩玩得好不开心。 苏青媖一路托着他,慢慢地顺着水流的方向走,而小宝也不嫌累,四肢扑通得欢快,兴奋地拍打着水花。 母子俩一路走至一处水清又浅的地方,苏青媖便让小宝自己一个人玩,她开始打量起这条小溪涧。 这水会流向哪里呢?顺着这小溪涧不知道能不能逃出这个寨子? 这个寨子外面又是什么呢?万一也是被恶人占领了,逃出去这个虎窝怕是又进另一个狼窝。这茫茫大山,山中毒蛇野兽恐怕也不少。 不能乱来。要好好计划一番。 苏青媖在打量这条溪涧和环顾四周大山的时候,密林中的祖孙二人也正紧紧盯着她。 “爷爷,她在看什么?” 那老者笑了笑:“这女人很聪明呢,她怕是想顺着这条溪涧逃出去呢。” “啊?她出不去的。我们都不知道这条溪涧的水流向哪里!” “有想法就有出路。” “爷爷……” “你照着爷爷说的做。” ------------ 第一百六十章 别想偷懒 山里天色暗得早,很快天边就升起一抹黄,几抹微弱的太阳光从云缝里透了出来,星星点点。像苏青媖心里不灭的希望。 黑熊找了来,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就扬声骂道:“你这女人,倒是挺会享受!把你抓进来,是抓对了是吧?你们母子可以在这里躲外面的战乱,安心享受生活是吧?” 见苏青瑛没有回应,只顾整理她儿子的衣裳,便走了过来,探头到盆子里看了看,翻了翻。 苏青媖以为他会嫌弃衣服没洗干净,让她重洗,没想到对方都懒得提起来抖落来看。 黑熊见衣服拧好码在盆里,没说什么。 只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啊?洗个衣裳磨磨蹭蹭,半下午时间!要是等着穿还不得光身子啊!” “你又没说洗好送去哪里,我可不就在原地等嘛。” 那黑熊听了一噎。 歪头回忆了下,好像他确实没说过洗好要送去哪里。便不说话了。踢了踢木盆:“拿上,跟我走。” 什么?拿上,怎么拿?当她三头六臂啊。 黑熊见她不动,不耐烦地转身看她。 顺着苏青媖的目光看向地上,一拍脑额,也觉得自己有些不清醒。扬声不知道冲哪里叫了声:“来两个人!” 苏青媖抬头往四周看去,就见不远处一土房里迅速钻出来两个年轻男子来。 “搬回去。” “好的,黑熊大哥。”两人说着俯身一人搬了一盆。 黑熊则转身先走了。 苏青媖看了看地上被人遗忘的另一盆,也选择了无视。 衣服倒是不怎么沉,但是木盆死沉。这时代可不会用复合板人造板,都是实打实的原木板材,那重量能轻了? 这山路她自己都走不好,还要抱小宝,这么大一个盆,她可不想搬。当时怎么搬来的就怎么搬回去呗,都叫了两个人来了,再叫一人有什么难的。 抱着小宝慢悠悠跟在后面。 走了好一段路,那黑熊回头看了看,见她好好跟在身后,正打算扭头回去。忽然又回过身来看向她。 “你没搬那盆衣服,那另一个盆呢?” “还在那啊。”苏青媖一脸无辜。 “你,你这女人!”黑熊气得三两步从山路上窜到苏青媖面前,扬手就想打她。 苏青媖抱着小宝一闪,淡淡地看向他。 想了想,在别人的地头上,还是要先盘着。 咬了咬牙,道:“黑熊将军是觉得我一个女人,这种山路我走起来跟走平地一样,还是觉得我抱个孩子,走起来腿特别不累气还不喘?还能再抱一盆衣服?” 说着把小宝放到地上:“我腿快断了,不行了,我就在这里吧,走不动了。” 黑熊见她示弱,咬了咬牙:“你刚才怎么不说,都走了这么一路了才说!” “我以为你知道啊。”苏青媖弱弱地看向他。 黑熊气得瞪她,又无可奈何,抬起一腿,狠踹了旁边一个男子:“还不下去搬!” “哦哦。” 那男子应声朝山下飞跑了下去。 黑熊看了苏青媖一眼,恶声恶气:“跟上!” 苏青媖淡淡地看了看他的背影,重新把小宝抱起,跟了上去。 小宝板着小脸看她,有些不高兴。苏青媖朝小宝安抚地笑了笑:“小宝趴娘肩上,你这样娘看不见路。” 小宝一听,忙软了身子趴在苏青媖肩上,两手紧紧地抱着苏青媖的脖子,小嘴嘟着,看着眼前蜿蜒的山路。 那黑熊带着苏青媖爬到半山腰一处平地,让她晾衣服。 “以后你每天天一亮就来这里领了衣服,搬到山涧那里洗,洗好就拿上来晒,然后帮着做饭。下晌再帮着寨里干活。活计多着呢,别想着偷懒!你这儿子就一个吃白食的,你不多做点,他吃什么?” 苏青媖没有说话,听话地拿起衣服就晾。小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不时看那个黑熊一眼。 等另一个男人把两大盆衣服搬上来,苏青媖晾好后,又被那黑熊带到一处厨房,让她帮着烧饭。 苏青媖不知道寨子里的人有多少,但几间土屋都做成了厨房,七八个灶头都齐齐在烧。厨房里有很多女人在忙碌,有些手脚麻利,有些笨手笨脚动作机械。 没有一个女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门口有男人在看着的缘故。 “看什么看,还不进去帮忙!” 黑熊觉得苏青媖这个女人有些不一样,不像抓过来的其他女人。她竟然跟他回嘴,还没有向他哭求,也没有要死要活。 这女人……得盯紧。 苏青媖被黑熊推了进去。她看了看,厨房小,有好几个女人在,腾挪都困难。灶台设计得也不合理,排烟一点都不好,厨房里又暗,又弥漫着散不去的烟气。 苏青媖见小宝一边抱着她的大腿,一边用小手在揉着眼睛,便说道:“我做别的活吧。” 那黑熊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 把她带到厨房外头一堆柴火前:“那你劈柴吧。劈得小一点,不然不好烧,你看灶膛里一堆烟的。” 苏青媖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柴堆,大块大块的木头段,知道这黑熊怕是想整自己。 但总比呆在烟气油气弥漫的厨房强。 便点头应了。 捡起地上的斧头,看了看,找不到板凳,就拖了一块略长的木头桩子过来,扫了扫,先让小宝坐了,她自己也坐了上去,就对着木柴动起手来。 一斧头劈上去…… 木头段上的豁口小得可怜。手还振得发麻。这斧头怕不是还没开刃吧。 黑熊见她砍不动,心里爽了。 “你动作可得快些,几个厨房都等着用呢。要是没柴烧,耽误了我们大将军用饭,我们遭不遭殃不知道,你是一定会的。到时候把你儿子扔到山里,你可别哭。” 苏青媖皱了皱眉头。 索性站起来,半扎马步,举起斧头往下狠狠一劈! 奶奶个熊,我劈死你!拿我儿子威胁我!让我劈柴,让我做饭是吧?我到时给你们下一碗药,药倒你们! 苏青媖后悔了,她应该跟苗婆子搞好关系,从她那里骗来一些行走江湖的常备药在身上才对。 黑熊见她听话地在劈柴,也不盯着她了,进厨房里捞了好大一块肉,边走边仰着脖子往嘴里塞,走了。 苏青媖冲着他的背影错了错牙。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年轻女人 几个厨房都等着柴火用,苏青媖被一个男人盯着,也不好偷懒,一直劈一直劈,直到她的手累得都举不起斧头,掌心都起了泡,厨房才把饭做好了。 来了好几个男人,把饭菜盛在木桶里,又拎着走了。 厨房里剩的饭菜便是她们这些女人的了。 有几个男人先吃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边剔牙边盯着她们。 苏青媖两只手都抬不起来,没胃口吃。但不好太过特殊,也挤了过去,给她和小宝盛了饭菜。 肉是不要想了,一碗糙米饭,一碗菜。苏青媖两手端着想往外走,一个年轻女子拦住了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几块鸡蛋,倒在她的菜上。 苏青媖诧异地看着菜顶上的几块鸡蛋,又看向那年轻的女子。这,好像不认识吧?为什么把藏起来的鸡蛋给了她? “你儿子很可爱。这饭他怕是吃不下。”那女子朝她微微笑着。 苏青媖往手上的饭菜上看了一眼,抬头冲她感激地道谢,想再说点什么,见她已转身避了开去。苏青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也端着碗出去了。 心里嘀咕,所以,是小宝用自己可爱的小脸,给自己挣来了鸡蛋吗? 苏青媖端着饭走到柴火堆前的木头桩那里,坐了下来,“小宝,来,我们吃饭咯……” 小宝这孩子什么都好,身体底子养得好,不哭闹轻易也不哭,就是吧,对饭菜挑㓭的很。小脾气执拗起来,苏青媖也拿他没辙。 他爹他娘都不是精贵人啊,他爹更是养得糙,这孩子怎么养了个精贵的胃?基因变异在这个地方? “小宝,有鸡蛋呢。来,娘喂你吃。” 吕小宝乖乖地在木头桩子上坐好,手放腿上,端端正正的,朝苏青媖略仰着脸,小嘴张着…… 苏青媖真是爱死了他这副雏鸟等待投喂的小模样。 有时候也想下手教训他这挑食的毛病。但是吧,看他这副可可爱爱的小模样,就,随便吧,挑食就挑食吧。现在系统里还能给他兑换出东西来,她省着点就是。 鸡蛋很合小宝的胃口,让他吃得眉开眼笑,连糙米饭都吃进去两口,黑乎乎的菜也跟着吃了好几口。让苏青媖欣慰不已。 什么都不吃,还活蹦乱跳的,怕不只是符纸可以解释的。 不远处,方才给了苏青媖鸡蛋的年轻女子,一边吃饭一边远远地看着苏青媖母子俩。见那孩子吃了鸡蛋,还咧着小嘴笑,她高兴地牵了牵嘴角。 不由想着明天定要再帮那孩子藏上一些好吃的。今天没藏到肉,明天一定要藏两块。 吃过饭,天就黑尽了。 总不能拉着人点灯干活,点油也挺费钱的,蜡烛更是贵。 黑熊便把苏青媖母子带到一处较大的土房,叮嘱了她几句,让她明天一早别睡死了,记得要起来干活就走了。 苏青媖带着吕小宝走了进去。 只见屋里两个角落点了两盏油灯,明明灭灭的,灯芯也细,灯光更是微弱。十来个女人或坐或躺在通铺上。 很多人在发呆,还有人踡缩着把头埋在膝盖上看不到表情。也有人缩在角落抽泣。 苏青媖在心里叹了叹,她也想哭,不知道苏母等人在哪,还活着没有。 苏青媖往通铺上看了看,找空位。 就感觉身后被人捅了捅,回头一看,竟是厨房里给她鸡蛋的年轻女子。 “我这有一个木盆,这帕子也是新的,你要不要去洗一洗?” “要!谢谢你。”苏青媖想接了过来。 那女子避了避:“我拿着吧,你带着孩子不方便。”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再低着看了小宝一眼,不由纳罕:儿子,你这么受欢迎的吗?小宝不明所以,眨着眼睛看她。 苏青媖牵着小宝跟着那年轻女子往外走。 到了一间木屋,那年轻女人点了灯,把木盆放下,说道:“你进去洗吧。这木屋后面有山泉水。要不你把你儿子交给我帮你带,你先进去洗。” 苏青媖连忙摇头:“不了,我把孩子带进去一起洗就好。谢谢你了。” 那年轻女子不在意地笑笑:“不谢。我挺喜欢你儿子的。他看起来好招人喜欢。” 苏青媖捏了捏小宝的手,笑了笑。带着小宝走了进去。 “我帮你放风。你安心洗。” 苏青媖脚步顿了顿,冲外面说道:“好。谢谢。” 这女子是不是对她母子有些好得过头了?什么来路?苏青媖一边洗一边思索着。 又听那女子在外头说道:“我下午见过你们。” 嗯? “你们在山脚下的山涧那里洗衣服……” 呃……所以她对那些衣服糊弄了一番,她也看见了? “那会我和我爷爷就在半山腰的林子里。我以为你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因为那些被抓来的女子都是年轻的未嫁之身,只有你带着一个孩子。但爷爷跟我说,你可能是被那些人抓进来的……” 嗯? 所以这女子?什么身份?爷孙俩齐齐被抓进来的? “你和你爷爷都被他们抓进来了?” “不是。我们原本就是这个寨子的人。” 啊? 苏青媖快手快脚给小宝洗好了,又把自己收拾干净,出了屋子。问她:“你们是这个寨子的?” “对啊,那些贼人是前些天才来的。他们来了很多人,把我们寨子给占了。” “那你们寨子的人呢?”一点战力都没有?也太惨了些。别都死了吧? “还在寨子里。但寨主换人了,我们都要给他们干活,不干活就没饭吃。我们被他们看管得比你们还严。” 活着就好。苏青媖在思索她这一番话。打量了她一番:“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我爷爷,可能想让你帮什么忙。” “让我帮忙?我能帮什么忙?”苏青媖有些诧异。 那年轻女子犹豫了一下,终是抿着嘴,没有说出口。 只道:“我们不是坏人。你可以信任我们。我叫秀儿,我爷爷是这个寨子原来的寨主。”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她,嗯,眉目清秀,看起来也不像说谎,应该没有什么不轨目的吧?只是想让她做什么呢?为什么又选择了她?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能做点什么 苏青媖见秀儿不说,也没追问。她也想再观察观察几天,就没有坏人自己说自己是坏人的。 两人回去大通铺。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看见几个男人正各自拖着一个女人往外走。 几个女人又哭又嚎又求饶的,那几个男人都选择了无视,一路拖着她们往外走。女人对他们又拍又打的,都无济于事,哪里强得过男人的力气。 有女人扒着门框不肯走,但很快就被拖到地上,一路被男人拖拽着。 秀儿吓得往苏青媖身后躲。 苏青媖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待她回过神来,脚不自觉就往那边去。 “别去,你别去!”秀儿死死拽住她。 苏青媖被秀儿死死地抱着。她愣愣地看着那几个男人或拖着或抱着或扛着那几个女人,扬长而去。 苏青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们去了哪里?能不能去救她们?” “没用的,没用的。他们人多,手里有兵器,我们打不过他们的。只不过是去送死罢了。”秀儿小声地哭了起来。 寨子里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不能再死人了。 通铺房间里渐渐传出女人的哭声,然后越哭越大…… 一阵无力感涌上苏青媖心头。 “你不是寨子里的人吗?对寨子应该很熟啊,我们给他们放一把火,然后我们再逃出去。” 秀儿拼命摇着头:“没用的,没用的。逃不出去的。出山的路只有那一条,他们层层把守着,手里有弓箭,有大刀有长枪,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你们那么多人,就把整个寨子拱手相让啊?女人婆娘都拱手相让!就眼睁睁看着!上去跟他们拼啊!”苏青媖朝她吼着。 发泄着莫名的情绪。 “我们难道没有吗?我们跟他们拼过了,可是拼不过。寨子里死了那么多人,死了好多好多人……再死下去寨子就绝户了。总要留几条根……他们把我们分开关着,还有人看着我们。那群畜生,每天都要拉着女人去发泄兽欲,有外面抓来的,也有寨子里的女人……” 果儿和花儿都死了,第二天就上吊死了。果儿爹在头一天就被他们杀了,果儿娘在果儿死的当天也上吊死了。 果儿的哥哥去找他们拼命,被人捅了一刀,现在还躺在床上。 爷爷说不能再死人了,她们得活着。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活着才能把这群贼子赶出去,把寨子重新夺回来。 秀儿哭得绝望。 让苏青媖心头像堵了一块巨石,堵得她喘不上来气。 她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就眼睁睁看着,她心里都过不去她自己那个坎。 “你们寨子有没有懂医懂药的,我们明天做饭时在里面放上一把,药倒他们,再把他们都杀了!” 秀儿哭着摇头:“没用的,他们很谨慎,每次在吃之前都让我们先吃,才盛出去。” 这群贼子! 苏青媖咬牙,她要想一想,要好好想一想。一定有办法的。 等屋里女人哭声渐歇,苏青媖才抱着小宝和秀儿走了进去。 夜里,苏青媖把安全牵引绳又给她和小宝重新套上。太不安全了。今晚这一幕击破了她的想像。不知道夜里会不会有人来把她们母子拖了出去,她不能把小宝丢下。 苏青媖翻来覆去没睡着。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些贼子杀了或是赶出去。 后半夜,那几个被抓走的女人们回来了。苏青媖躺在床上不敢动。她不能让她们知道有人没睡着,她怕惊着她们。 不一会,苏青媖便听到压抑的哭声,开始很小声,压抑,又极度痛苦,蒙着被。而后声音渐大…… 苏青媖紧紧抱着小宝,眼眶湿热。这种无力感,她懂。 不一会,有人开门出去了。苏青媖静静地听着,半点睡意也没有。不一会,又有人开门出去了。苏青媖还是没敢动。她怕吓着她们。 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去洗漱去了。 苏青媖愣愣地想着,想着她能做些什么。她不能每天都这么提心吊胆的。她对付一两个人,还能偷袭一下,投个巧。但如果一堆人呢?还有小宝要怎么办?她能不能顾着他? 乱乱想了一堆,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都忘了出去的那两人有没有回来。 第二天,她被一阵喧哗声惊醒。迷迷糊糊地坐起,秀儿就跑过来在她耳边悄声告诉了她缘由。 说是今早有人发现有两个女人死在山脚,面目全非,身子凉透了,地上的血都干了。 苏青媖直接呆住了。身体控制不住发起颤来。 她呆呆地环顾大通铺,默默数了数人数。 果然少了两人。 扭头见大家都目光呆滞,形如枯槁,脸上好像半点不意外的样子。苏青媖心里一点一点往下沉。 她昨晚应该拉住她们的。她听到她们出去了,她明明听到了。她为什么没起来看一眼。她以为她们是去洗漱了。她怕吓着她们,怕伤了她们的自尊,她躺着没动。 她竟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出去了,都没拉上她们一把。 苏青媖很是后悔,懊恼,她瘫软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秀儿也流着泪,过来拉她。说她们是爬到很高的地方,然后从上面跳下来的。 大通铺里众人先是沉默着,后来就听见哭声。先是小声的压抑的哭,后来竟哭成一片。凄厉的、绝望的、还有些歇斯底里的。 “娘,不……哭……”小宝上来抱着她。 苏青媖紧紧地抱着他,哭了好一会。 过了好一会儿,来了几个男人,大声喝斥,让她们出去干活,别躲懒。 “饿着我们寨主,把你们杀了都不解恨。死一两个人有什么好哭的,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就该让你们也上上战场,让你们看看每天都有多少人死去!饿的时候你们怕是对着尸体都能啃下一块肉来!” 有不少女人想起那个画面,立刻就呕了。 苏青媖恨恨地瞪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很快她也被人推搡着出去,领了衣服去洗。 秀儿跟她搭档。两人带着小宝默默地来到溪涧边。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没活路了 苏青媖对洗衣服什么的提不起兴趣,坐在青石板上,愣愣地看着周围的群山出神。 天色还早着,浓雾弥漫,不远处的青山若隐若现。以前工作之余,苏青媖都会往山里跑。山里空气清新,景色迷人,最是让人放松身心。 可现在她只想逃。 山里只有一条出山的路,那攀过山呢?山的那一边又是什么? “秀儿,这大山里,只有你们一个寨子吗?” “不是,我爷爷说这片大山里有好多寨子呢。只不过大家都住得分散,离得远,山又高,平时也不窜门。” “那翻过这座山,后面是什么?有没有寨子?出山的路只有这一条,那我们从另一边翻过去呢?” 苏青媖想的是,既然这个寨子出山的路只有一条,又被土匪们层层把守,那她是不是可以从山的另一边翻过去,到别的寨子里,借别的寨子的路出山呢? 就是不知道别的寨子是不是也被土匪占了。 “我不知道。” 秀儿摇头。她也没出过几回大山。男人们出去打猎她们女人也从来不跟着去。有没有别的路,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苏青媖四下看了看,凑到秀儿面前,悄声道:“你不是说你爷爷要找我帮忙?他要我帮什么忙?” 秀儿也往四周看了看,手里动作不停,小声道:“我爷爷想让你帮着出去送信。” 本来她爷爷是想让她接近苏青媖,看看苏青媖是否值得信任,然后拜托她带信出去,找人来解救他们的。 “你爷爷知道有别的路?” “出山的路只有那么一条。都是祖祖辈辈一铁锹一锄头凿山凿出来的,哪里还有第二条路。不过我爷爷他们经常进山打猎,知道其他寨子的大致分布方向,他想让你去其他寨子借人。” 向其他寨子借人?苏青媖不置可否。 虽然说这个时候,大家休息相关,我们寨子遭了殃,下一个可能轮到你们寨子了,大家要共同御敌,协同做战。 但是吧,事不到临头,人家凭什么上来送死呢?又没有什么更大的利益可以送给对方。都是血肉之躯。 一切合作以利益为前提,符合双方最大利益才有合作的可能。 现在寨子有什么可供交换的利益吗? 苏青媖默默地想着,除了寨子,她又能借助什么渠道,又有什么可供交换的利益? 想了半天,发现并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这个寨子也没有。一群老弱,剩下不多的壮丁还被人严防死守着。 苏青媖有些苦恼,她发现她有限的那些知识,技能什么的,现在半点用都没有。难道就等着任人宰割了? 不行!那不能!任人宰割不是她的风格! 但她一时又想不出办法来。急得抓心挠肝。 这眼看着又一个黑夜要来临了,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她。她被吓怕了。不想再来上昨晚那样的一遭了。 “能不能带我去见你爷爷?” “现在不能。我爷爷现在应该被那群贼子压着,带村里的男人去打猎,给贼子们弄肉吃呢。” “那你们人多吗?人多就在山上干掉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成意外,摔下山的样子。干掉一个是一个。”苏青媖有些发狠地说着。 秀儿悠悠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苏青媖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也有点像个弱智。这该死的无力感……她要发狂了。 “等晚上我带你去见我爷爷。” 嗯。苏青媖应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没准让他们想出办法呢? “我爷爷心疼留下来的人。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死的人会更多。我有两个好朋友,果儿和花儿……她们第二天就……死了。果儿的娘当天也吊死了。果儿的哥哥一个人提刀去杀他们,反被人捅了一刀,现在还下不来床。花儿的未婚夫,去跟他们拼命,被他们从山上扔下去了……” 苏青媖沉默。 “有很多人的家里都死绝了。爷爷说活着的人虽然在煎熬,但还是要活着。不然谁记得死去的人呢……” 苏青媖把头往上仰了仰,她又想哭了,是怎么回事。 眨去泪意,见秀儿一脸伤感绝望地说着,手里还无比实诚地洗着衣裳。 一把拽了过来:“学着。” 往水里甩了两下,脱了鞋,用脚拧了两下水,好了。 秀儿愣愣地看着她,默默把衣裳又拿了过来:“洗不干净,他们会要求重洗,会变着法子折磨我们。” 呃…… 苏青媖想帮秀儿减些负担,但她又实在下不去手。一群贼子,凭什么给他们洗衣裳。 就不洗。苏青媖坐在青石板上,默默地又把鞋穿上,开始向秀儿打听情况。 “你们寨子女人不多吗?我们住的大通铺才十来个人吧?加上外头抓来的女人,你们村才这几个人?” 秀儿一边洗一边摇头:“不是的。有好几个大通铺呢。我们也被分散在好几处。” 这……贼子!可恨! “那这山里有没有凶猛的野兽?” “老虎黑熊我们这里是没有的。但有豹子,有财狼,也有蟒蛇。很大很大。我小时候见过,我们村合力斩杀过一条,我们寨子全部人吃了一个月,肉还没吃完。” 苏青媖吓得抖了一个激灵。绝望了。 她想攀山出去啊,可是要怎么避开这些呢?天要绝她。 “这大山里大概有多少寨子,你知道吗?” “我听我爷爷说,好像外面的人把我们这里叫江东七十寨。但有没有七十寨我不知道。反正这大山里有好多寨子。有些比我们小,有些一两户人也是一个寨子。也有些一二百户的大寨,可能还有更大的。但我都没去过。” 江东七十寨吗? 苏青媖精神为之一振。即便再小的寨子,只算平均数十户,也有七百户了吧?一个下县才一两千户呢,这都完全抵得上一个下县的规模了。 江东七十寨,它有没有一个领头的人呢? 若是有什么人有什么势力把江东七十寨给拿下…… 苏青媖心里一阵火热。应该会有人感兴趣吧?这山里可都是宝。 只是,这七十寨都分布在哪里呢?这连绵青山,苍茫茫看不见天际,又深不可测。山高林又密,地形还复杂,又易守难攻…… 所以才有那么多山匪在山里躲着吧。 得想个法子,灭了这一群山匪。不然她快没活路了。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帮你挖 苏青媖水深火热的时候,吕博承也是一口浊气闷堵于胸。 按说京师重新夺回,他不敢说有一半功劳,但军功也不小吧。只给他封了个四品的将军。还是个散官。 他上司崔晟倒是得了个凤翔节度使的名头,但是吧,看看木从珂得的河东府,乌全忠得的河中府,那两个地方是地也大物也博。 这凤翔府小就不说了,还比邻吐蕃和党项。这是觉得京师安稳了,把他们支过去戍边吗? 看看木从珂和乌全忠的手下,都涉透进长安了,在朝中纷纷担任起要职。 而崔将军一众手下,全跟着他去戍边。 吕博承看着有好几个同僚纷纷投了别人,回了长安,他心里这个郁闷啊。 人往高处走,总不能拖着人家,哭着喊着,要人家跟你再一起战斗吧? 毕竟别人也有追求。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谅不谅解又是另一回事。吕博承就不能谅解。可能他娘子说得对,他真是个学渣吧,所以他没想通。 以至于胸中那一腔浊气就一直不能散。 他这四品武散官,没有具体职务。有仗可打,得冲第一线,无仗可打,也不用点卯上衙。反正就是哪里需要往哪里去。需要练兵你就练,需要拉出去历练你就带着队伍出去跟人火拼。 此番他已跟着崔晟到了凤翔府。而王湖带着不到十万的兵马还在逃,京师重回朔皇手中,暂时有片刻的宁静。 吕博承枯坐在高台上,看着底下的士兵练武,吼吼哈哈的就没入他耳朵。反正底下有将官看着,也不需要他,他就呆坐在那里思考人生。 崔晟看见了,远远走了过去。 “还在想孙将军离开的事啊?” 吕博承扭头看去,起身冲着上司摇了摇头:“没有。他本是长安人,家小也在长安,他想回长安也情有可原。” 崔晟又摆手让他坐了。 “是啊,情有可原。”崔晟也跟着坐下,叹了口气。 又看向他:“你呢,这番按功劳,只给了你一个四品散职,心里可有怨?” “我说没有怨,将军信吗?” “不信。” 吕博承笑了笑,道:“我家世普通又没背景,能升任四品将军,已经很不错了。我爹一直想让我们读书好改换门庭,他要是知道家里出了一个四品官,估计要蹦着回乡下,烧他个七七四十九天的香烛了,非得弄得四邻八乡人尽皆知才行。” 崔晟哈哈哈大笑,“普通老百姓不就是希望能改换门庭,儿孙出息嘛。” 说完见吕博承微微笑着,敛住笑意,问他:“是不是想家了?” 吕博承望着前方的虚空,微笑着说道:“嗯,想家了。想我爹,虽然他有了别的子女,但好歹也算疼我。我娘死后,他也没少了我吃穿。不过我更想我娘子……” 崔晟笑了起来:“哦,对,你娘子。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嘴里就一直在默念个不停,还骗我说是在背娘子说的话。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在背兵书。” “将军勿怪。我当初就是一个新兵,能背一本兵书,说出来也没人信,也怕有什么万一。” 崔晟点头:“理解。不见怪。人之常情嘛。有这么好的兵书,谁不想藏起来?更何况怀璧其罪。那之后你用兵书所学给我军解困数次,有机会我还得谢谢你娘子呢。” 吕博承扬了扬嘴角,道:“我娘子当初给我默写兵书,还骂我是学渣。她不知,术业是有专攻的。让她也拿刀枪试试?我那把长枪估计她提都提不起来。”哼。 吕博承一脸傲骄。让崔晟看得哈哈大笑。 这小子,只有在说起他娘子时,才是一副正常人的样子。这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挺欠揍的。 崔晟笑着摇了摇头。 “你娘子不像是一般庄户人家的姑娘。” 吕博承悠悠地回忆起跟苏青媖的那段短暂时光…… “是啊,她会默兵书,会认字,认的字还不少。字写得也好看,道理也是一套又一套的……新婚夜非要跟我约法三章,说想要一个孩子陪伴她……” “你娘子不怕带着孩子嫁不出去啊?” “就是说啊。我当初就是怕我在战场上有个万一,所以不愿跟她同房。还把我外祖给我留的田地和房子给了她,让她当做再嫁的嫁妆。可她就是想要个孩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傻里傻气的。”笨女人。 “你娘子是个好女人。” “是啊。”所以我很想她。 吕博承又悠悠说道:“她说如果我活着,就跟我好好过日子。如果我死了,她也不另嫁,会照看我娘的坟会给我娘烧纸……也不知是不是哄我的。” “她是怕你在战场上不惜命,怕你死了吧。你当初还说‘断手断腿不可怕,有男人总比守寡强’……哈哈哈……” “那,那是我胡诌的……” “哈哈哈……” 崔晟笑过之后,擦了擦沁出的泪液,真是太好笑了,缓了好一会,才说道:“你娘子一番苦心,你可别辜负了。” “嗯。”吕博承应了声。 想了想,转身请求:“将军,咱们这番也没了新的仗可打,边境也安稳,我能不能请个假回乡看看?” 崔晟想了想,长安重新夺回,朔皇前段时间在忙着大宴宾客,应该是不想再起战端的。 便道:“行,许你一月假期,快去快回。” “是!多谢将军!” 吕博承高兴地跳下高台,往自己帐篷方向冲了过去。 快三年了。他攒了好多金子,每到一个地方都不嫌重贴身带着,他都有好好藏着呢。 他要把他们全部挖出来,全部带回去给娘子带。他娘子见到金子一定高兴得很,说不定两眼放光,一开心就肯下厨给他做糕点吃了。 哼,说什么复杂,就是懒,不想做。 这番他带这么多金子回去,娘子一高兴,肯定给他做来吃。 吕博承风风火火掀开帐篷的帘子就跑了进去,把门口守卫的狗娃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忙跟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他家将军拿了一把剑在手里,狗娃心里一紧,又要开战了? 还不等他发问,一扭头就看到他家将军竟是趴到了床板下面,很快,半个身子又钻了进去。 “将军……” “狗娃,你在外头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狗娃一头雾水,歪着脑袋往床下面看…… 就见他家将军已经用剑尾挖起土来。 这……他家将军不是最喜欢这把剑的吗?仅排在软鞭、长枪之后,地位高着呢。这,这,拿来挖土? 将军莫闲得发慌了?准备挖地道玩了? 挖地道?好像挺好玩的。他也要挖一个!半夜从刘大麻子的帐篷里钻出来,吓不死他! 狗娃高兴地想着,跃跃欲试,咧着嘴:“将军,我来帮你挖。”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近乡情怯 吕博承挖出了全部小心翼翼攒下的金子,把它们仔细包好,准备带回乡。 点了几个亲兵,又点了一支队伍,就一路疾驰往广宁府方向打马飞奔。累坏了跟着的一众手下。还没见过上官这么急切的样子呢。真是稀奇。 吕博承归心似箭,一刻都不敢歇。只有一个月的假期,路上多耽搁一天,回家跟娘子团聚的时间就少一天。 马被连连挥鞭,差点口吐白沫倒地而亡。阵场上活了下来,却跑死在路上,也实在是马生艰难。 在离广宁府还有五天功夫的时候,吕博承勒马放慢了脚步,竟然还命大伙进一小镇歇脚。 狗娃还以为他是跑得久了,吃多了风,不正常了。 哪里想到吕博承是近乡情怯了。 快三年了,娘子不知道还认不认得他。应该认得的吧。他又没变丑。也不知那柴火妞有没有变白一点,吃胖一点? 吕博承愣愣地想着。在客栈里点了几个热菜就着热饭吃,心里一阵慰贴,有点像家乡的味道了,真好吃。 晚上回到客户好生梳洗了一遍,才躺到床上,只是翻来覆去的烙饼,想着与苏青媖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道娘子会不会觉得惊喜…… 乱糟糟想了一通,这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正要命众人起程,没想到传令兵却到了。 要他速回长安,有军令。 吕博承这个气啊。 摸了摸身上背袋里的金子,鼓着气,后槽牙咬了又咬。有心想要先回乡一趟,再转道京师,但传令兵看着呢。那是军令啊,他能怎么办?想掉脑袋? 只好匆匆写了一封信,给了小二一笔银子拜托他帮忙寄出去,这才打马忍着气往京城方向赶。 狗娃离他三丈远,不敢靠近,就怕被他的冷气冻到。 这军令也是早不到晚不到,这都快到家门了,来军令?早来一些时日,也不用他们吃这一遭风和土了。 狗娃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番,又不免替吕博承难过。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娘子,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吕博承一路打马飞奔,用了十来天终于回到长安。 “回来了?”崔晟看他冷着一张脸,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很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湖在东都被一众手下拱上皇座,朝中都劝陛下要趁热打铁,陛下决定发兵东都,彻底剿了王湖,以绝后患……” 吕博承长长吐出一口气。 “当初攻打王湖,我们要乘胜追击,陛下却让乌全忠去追!说是要试他的忠诚度。结果怎样?一路捡对方扔下的辎重珍货,导至军不成军,让王湖得以整军而去!” 吕博承狠狠地运着心中的浊气。 “他乌全忠还狡辩说是穷寇莫追!结果肥了他乌全忠一个人!我们的将士得到什么了?这回为什么要启用我军?别人不能用!又不需要我们提防吐番和党项了?” 吕博承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一脚狠狠地把帐中的长条案给踢翻了。 崔晟心里也很是不平。 本来胜利在望,他,木从珂,再加上乌全忠的大军,王湖手里不过十万不到的兵马,三军围剿,完全可以全歼了他。没想到又叫他跑了,如今还卷土重来。 又听吕博承恨恨说道:“要发兵东都,武宁、宣武、天雄哪个不比我们便利?哪怕从河中府调兵,他乌全忠还能说不?为什么不调河中府的兵马?却要我们长途跋涉?” 崔晟心里何曾不是这么想。 “陛下说是怕乌全忠做大。上次把山西部分,河北部分都划归河中府了,再让他打一次胜仗,怕没人钳制他。” 现在想到要制衡了?当初脑子怎么一热,把那么大的河中府划给他了? 崔晟见他气得不轻,又拍了拍他,安抚道:“我们是朝廷的兵,是陛下的人,陛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只得服从。” 吕博承不好再说什么,狠狠地一掀帐帘,甩袖出去了。再不出去,他忍不住要骂人了。要犯上了。他快控制不住了。 回到自己的帐篷,吕博承面色黯然,把那包金子摸了又摸,又把它埋了起来。 次日挥师东都。 而苏青媖这边,当天晚上就在秀儿的带领下,偷偷摸了出去。两个女人带一个小孩躲过贼子们的监视,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半山腰一处山洞里。 不一会,秀儿的爷爷也悄悄摸来了。 双方打过招呼。就直奔主题。 “今天又死了两个人,不管是我们寨子的还是你们这些外头抓进来的,都是惨无人道的事,这种事怕是不会少。到时候轮也会轮到你和秀儿的。” 苏青媖当然知道,就是知道她才急得抓狂。 对他说道:“我听秀儿说您想让我帮您带信?” 秀儿的爷爷柏寨主点头:“我们村里的人被他们看管着,不好动作。少了一个人我们全寨人都会遭殃。我们已死了不少人了,到时候全寨被灭,我就成了罪人。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可恨的贼子……” 苏青媖打断他:“您想给谁带信?” 秀儿的爷爷正了正神色,道:“我们寨子附近还有几个寨子,离得不算太远。那几个寨子人也不少,我想让你给几个寨主带信,让他们带人来帮忙。你只要把信带去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寨子就成。” 苏青媖摇了摇头。 柏寨主以为她不同意,正失望。 就听苏青媖说道:“先不说我能不能顺利找到那个寨子,即便找到了,人家就一定会带人来帮我们?” 柏寨主很是自信地点头:“会的。多年前我们就是一个寨子的祖宗,后来他们才分出去的。平时大家也会偶尔窜门,在山里打猎见到,互相也都会打招呼。” “这群贼子有三四百人,你觉得要让他们带多少人来,才能把这群贼子灭了?”苏青媖觉得柏寨主想得可能有些简单。 当初他们寨子也有二百多人,小半个时辰都抵不住。男丁还几乎被全灭。 别的寨子估计规模跟他们差不多,男丁能抽出个三四十个好手就算不得了,这对上三四百有武器且见过血的悍匪,这要怎么打?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商议 没想到柏寨主似乎颇有自信。 “他们没有那么多人,我数过了,加上带进来的女人,他们也还不到三百人。到时候几个寨子的男丁加起来,再加上我们里应外合,还是有胜算的。” 苏青媖却不乐观。 “柏寨主,你只算了最好的情况,坏的情况呢,你想过没有?我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攀山出去,找到别的寨子的人。就算我找到他们,你能保证别的寨子不会像我们一样被人占了?就算没被人占,如果别人不愿施以援手呢?” 柏寨主听完沉默了。这些都是事实。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等不及了。寨子里天天有人死去,每天都有女娃被拉出去,她们都活不成了。再多等些日子,他们自己摸清了打猎的路,用不着我们了,寨子里里剩的那些男丁也会被他们杀了的。我是天天睡不着啊。这心跟放在火上烧一样。” 柏寨主说着眼睛就红了。 苏青媖能理解他的煎熬。 她的心也在烧。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你们没有别的办法吗?你们不是经常在山里打猎吗?那你们有没有一些药物,我们可以悄无声息把他们灭了,就那种……” 柏寨主摇头:“没用的,他们看管着我们,我们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里。我们也没有那种能药倒人的药物,要有那种东西,我们出去打猎往地上一撒,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去捡就好了。” 呃……不是说居深山老林里的山民,都有一些保命的,神秘的东西吗? 怎么会没有药?那些贼子迷晕她的药是哪来的? 这也太次了。 苏青媖有些懊恼:“柏寨主,你是知道的,我对这大山不熟悉。听秀儿说,这大山里到处都是危险,凶兽也多,你看我还带个孩子,这没人带路我根本出不去。” 柏寨主很明显也知道她的情况,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小宝,沉默了下来。 秀儿在一旁急着说道:“如果可能,我们也想自己解决,可是我们被他们看管着。你是被他们抓进来的,你的目标比我们小,而且你逃出去了,他们也不会追究剩下的人……” “秀儿!”柏寨主喝住了秀儿。 扭头对苏青媖说道:“她人小不懂事,你别怪她。” 苏青媖摸了摸趴她怀里的小宝两下,见他乖乖地听大人说话,不吵也不闹,心里慰贴。 对柏寨主摇了摇头:“没事。她的心情我理解,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我也想逃出去。我还要带着我的孩子去找我们的亲人。但是,我们得计划周全,并且一击即中,不然打草惊蛇,怕是真的没后路了。” 柏寨主连连点头:“对对,是要计划周全。” 苏青媖见他听得进去,便又说道:“首先我一个人是绝对攀不出这座大山的。我得有人带路。在山里我找不到方向,而且我也找不到你说的寨子在哪里。” “带路?我倒是对山里很熟,可是他们盯我盯得紧。今晚还是我被那位贼子的头领叫过去问话,我甩开跟着的人才跑过来的。” 苏青媖沉默了。没人带路,她一个人是决对出不去的。 她很想逃出去,但她不会冒险。她还有小宝。大山里深不可测,危险重重,她不能带着小宝迷失在大山里。 三个人齐齐沉默。 苏青媖脑子也在不停地转,有什么办法呢?万全的法子?要怎么躲过对方的临视,又能逃出去呢? 柏寨主又说了几个办法,苏青媖都觉得不靠谱,给否了。让柏寨主一脸挫败。 想到寨子要毁在他手里了,心里就是一阵阵地绝望。 “对了,秀儿说果儿的哥哥被人捅了一刀,还躺在床上,他现在好些了没有?” 柏寨主不知道苏青媖为什么要提起果儿的哥哥,但也回道:“能下床走两步了。” “他认识出山的路的吗?对山里熟不熟?” “你是说?” 苏青媖点头:“我得有人领着,不然靠我一个人是出不了这座大山的。” “可是……” 苏青媖打断他:“我是这么想的。现在他不是躺在床上吗?且让他好好养伤,就算好全了,也让他一直装做没好的样子。等骗过那些人的监视,然后寻个机会,比如假装去找他们报仇,然后装作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样子……” 苏青媖就是想着,让他死循。这样即便他逃出去了,贼子们也不会因为少了他,而去追究寨子里的人。 这样她再找个机会脱身,然后由他领着,逃出去。 “爷爷,这个办法好!柏树哥对山路可熟了,他也去过附近的寨子,我们让他带信去!” 柏寨主犹豫,看向苏青媖:“你是说,让我们寨子的人带信出去?可是柏树……他为人木讷……” 柏寨主心里担忧,柏树虽说对山里熟,他是一定能翻出去的。但是…… 苏青媖可没想让对方一个人逃出去:“我是说,到时候我也寻了机会脱身,然后与他一同逃出去,这样两个人互相有照应,就是放风送信的人都有。” 柏寨主原本是想让秀儿拉拢接近苏青媖,让她这个外人逃出去送信。成功了固然好,即便失败了,也不会连累到寨子剩下的人。而他们寨子的人一是被人盯着,二是逃出去一个,剩下的人都要被连坐。 他输不起。他不想再看到寨子里有人死去了。 而苏青媖呢,她当然更不想困在这里。 有机会出去当然要出去,她不想坐以待毙。一天天的煎熬,她会崩溃。 说自私点,即便她找不到人来给寨子解困,但她攀山出去了,她和小宝也就脱身了。而寨子也没有什么损失。 而柏寨主和她的心思是一样的。所以,她会和他合作。 柏寨主同意了苏青媖所说的办法。说他会去找果儿的哥哥谈。为了寨子,他定是会同意的。 接下来,三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才又趁着夜色,偷偷摸回去了。 也不知是今早死了两个女人的原因,还是怎样,今夜没有男人来大通铺拖人。大家提心吊胆,总算安稳度过了一夜。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就看他顺眼 次日,苏青媖刚洗完衣裳,黑熊就来喊她,说是他老大身边的宠妾妩娘叫她过去。特地让她把小宝带上。 不知道那女人是寂寞了,还是没有小猫小狗逗,要把小宝叫过去,逗一逗。 苏青媖撇了撇嘴,在别人的屋檐下也只能低头。便抱上小宝,跟着来传话的男人往半山腰爬。 “小宝,来,到姨这里来。” 妩娘一见到小宝,就半蹲着朝小宝张着双臂。 吕小宝呢被自个娘亲牵着,看了看妩娘,又抬头看了看苏青媖,犹豫了下,就朝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小宝真乖,姨这里有好吃的,都给你吃好不好?” 妩娘抱了抱他,就牵着他走到一圆桌前,把他抱起来坐在凳子上。又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 小宝看了看苏青媖,见苏青媖没有说话,便接了过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眼睛亮了亮,朝那女人咧嘴笑了笑。 妩娘高兴得不行:“真可爱。喜欢吃就多吃点,都给你吃。” 把一盘糕点往小宝面前推了推。 小宝看了看,另一只小手上去也抓了一块,扭身朝苏青媖递了过去,苏青媖朝她摇了摇头。 他愣了愣,往手上看了看,又朝妩娘递了过去。 妩娘高兴地接了过去,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半:“嗷呜,真好吃,是不是啊小宝?” 小宝朝她点头,笑得开心。把她爱得不行,在小宝脸上捏了又捏,揉了又揉。 苏青媖在一旁看着小宝挤着眼睛,歪着头,一副尽力忍耐的样子。 这但凡换个人,吕小宝估计小脾气要发作了。苏青媖对小宝投过来的小眼神装作没看见。儿啊,咱娘俩在别人的地盘上呢,且忍一忍。 “这孩子真可爱,太讨人喜欢了。要不你给我养几天吧?反正跟着你也吃不好睡不好的。留在我这,还有人伺候他。” 妩娘一边揉搓着小宝的小脸蛋,一边慢悠悠说道。 苏青媖心里一紧。我辛苦生的,给你养? 你跟逗小猫小狗一样,高兴就逗几天,不喜欢了不想逗了,小宝要怎么办?要把他扔哪? 硬着头皮:“这孩子皮着呢,脾气也大得很,你可别看他现在这么乖,要是嚎起来闹起来,让人头皮都发麻。我都想把他扔了!” “我不怕,反正有的是人伺候。你把他扔了,我正好捡过来养。” 呃…… 她没想扔啊,就那么一说。 “你,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跟着大将军身边,你怎么不要一个?现在寨里也清静,正好养个孩子。”苏青媖转移话题,试探着说道。 那妩娘愣了愣,把手从小宝脸上移开。 又定定地看着他小口小口吃着糕点的可爱小模样,道:“我已经生不出来了。早些年伤了身子,养不好了。” 不好,踩人痛处了。苏青媖垂下了头,不敢看她。 又听她悠悠说道:“这寨子里是清静,可就是太清静了,除了山就是山。想往外面去,要爬山又要走山路,走得一身臭汗,还走不出去。这山里看了几天也看腻了,半点消遣都没有。” 山里是没什么消遣,只有人间烟火。只不过,如今这人间烟火也快没了。 苏青媖也不想把一腔怨气撒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她暂时不想搞得太僵,示弱要示弱。 便说道:“我夫君上战场去了,快三年了,半点音迅也没有。我哥,表哥,姐夫都没了,小宝他爹也不知道还活着没。这孩子是他留在世上的骨血,再苦再难,哪怕当乞丐给他讨食吃,我也会把他养大……” 妩娘抬头看了苏青媖一眼。 苏青媖朝她笑了笑:“我夫君走后,这孩子给我带来了很多慰藉。你要是觉得寂寞,也可以收养一个,像小宝这么大的,正是不懂人事的时候,谁养就跟谁亲。” 妩娘看向小宝:“我就看小宝挺顺眼的。” 呃…… 弄巧成拙了? 还想再说:“我……” 妩娘打断她:“你也说了,他是你夫君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我总不能硬抢过来,做天怒人怨的事。” 苏青媖狠狠舒了一口气。 小宝要是被抢了,这可真是糟糕透了。她一现代文明人,哪会什么大开杀戒的事。 便试着说道:“你要真觉得无聊,可以到山脚下走一走,那里有一条小溪流,河水很清澈,有螺蛳有小鱼,或者你也可以跟着女人们到山里采野菜……” “不了,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杀了才解恨。” 呃,好像是的。 苏青媖便不说话了。 好半晌,那女人才把目光从小宝身上移回来:“如果你夫君死了,你会改嫁吗?” 呃,话题转得有点快。 苏青媖忙敛了敛神色,摇头:“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如果没有孩子我可能会考虑,但有小宝了,我怕他受委屈。” “不改嫁,一个女人,要如何过活呢?在娘家要看兄弟姑嫂脸色,一个人住也要被人觊觎。带个孩子更没法生活。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懂经济,要如何过活呢?” 苏青媖也觉得这时代的女人挺难的。 想说话,刚张了张嘴,见那女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就抿紧了嘴。也许她在自说自话,并不想别人回答或是附合吧。 在小宝连吃了三块糕点后,妩娘朝她挥了挥手:“你抱他下去吧,我困了,想歇一歇。”说完就进了屋。 苏青媖看了看眼神跟着妩娘的小宝,瞪了他一眼,这孩子还朝她笑了笑。 在苏青媖上来抱他的时候,还两手往盘子里一抓,拿了两块糕点,苏青毁用手拍打了他,他也没放下。 嘟着小嘴,把其中一块伸到苏青媖面前。 苏青媖摇头:“娘不吃。宝啊,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知道吗?乱吃,就见不到娘了。” 小宝没听懂,执着地伸到苏青媖嘴边。 苏青媖只好咬了一口,小宝这才高兴了。把另一只小手里拿的糕点往自己小嘴里送,苏青媖咬的那块则往她嘴里塞。 算了,孩子也是缺吃的,不说他了。 母子俩把两块糕点吃完了,也到了她们住的地方。 ------------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咬人 活计多得很,几百人要吃要喝,黑熊可不会因为她得了妩娘的青睐,就对她另眼相待。立刻就塞给她一个篓子,让她去摘菜。 苏青媖背着小宝,到了地里。 见原来寨子的人很会见缝插针,利用山里那点有限的土地,沿山种了很多谷物和蔬菜。只是被这几百人吃了几天,已是稀稀疏疏了。 再不补种,估计只能吃野菜了。等秋冬天一到,野菜也吃不到,不知道会不会就吃人了。 指望土匪能懂经济懂庶务吗?算了吧。饿死他们更好。 苏青媖正猫在地上拔着菜,小宝在一旁玩泥土。她一边拔一边不时看小宝一眼。见没什么危险,便专心在眼前的菜上。 苏青媖开小菜铺的,自然认识了不少菜,地里的菜也都认识,不时教小宝这是什么菜,那是什么菜,小宝也很感兴趣,很是配合地跟着学。 这孩子虽说开口晚,但学东西很快,现在已经会说一些短句了。记性也好,但凡教过的东西,见过的人都记得。 这好记性定是随了她,才不是随了他爹那个学渣。 他那个爹要是有这么好的记性,读了那么多年书,能考不出个功名?做为长子还被抽丁走,也够没出息的。 多少农人子弟白天下地干活,夜里才有时间苦读呢,没灯还凿壁偷光夜读呢。他呢,有吃有喝有穿,上私塾走几步路的事,啧啧……学渣无疑。 苏青媖吐槽了吕博承一番。 忽然手上就顿了顿,望着眼前的菜地出神。 快三年了,吕博承,当初要听你的话就好了。不同房不要孩子,那这时候我一定一个人就偷摸着翻山走了,迷就迷在山里,死就死吧,冒点险也没什么。 但现在有个小宝,要是在山里让他被野物什么的咬了,她要怎么办? 也不知道你还活着没有? 你儿子会叫娘了,也会问爹了。 你还没见过吧?他长得很像你。 苏青媖头一次对吕博承这么想念。一定要活着啊,见一见你可爱的儿子。一眼都见不到就死了,该多遗憾…… 苏青媖心里有些堵得慌,鼻子也堵。 “娘,虫,两只……”吕小宝忽然一手捏一个菜青虫伸到她面前,吓得苏青媖直接坐到地上。 “吕小宝,吕卫旸!你快把它扔掉!” 两只胖胖的菜青虫还在小宝的手里懒洋洋地扭动着,让苏青媖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扔掉!” 吕小宝不依:“好玩。要。” 好玩个屁! “吕小宝,你要不扔掉,娘就把你扔在这,你信不信?一会要是你手发痒了,娘可不会给你找药,知道吗?” 小宝愣愣地看着反应极大的苏青媖,软软的好玩,也不咬人,娘为什么不喜欢。 左右看了又看,把它们小心翼翼放在掌心里,托着它们朝苏青媖走了几步,举着给苏青媖看:“不咬人。” 啊……这小东西!还玩!苏青媖狠狠抖了两抖。 连退了两步:“一会娘揍你,你信不信!” 不信,娘还没揍过他呢。 母子俩在田间地头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小宝体会不到苏青毁内心的恐惧,以为她在跟他玩,嘎嘎笑着,捧着两条胖胖的菜虫就追她。 秀儿挎着一个大大的篓子走了过来,看着菜地里你追我赶的母子二人,边走边笑。 “菜虫不会令人发痒,没事的。” 朝苏青媖安慰地说了一句,见小宝站在原地看她,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小宝:“菜虫要吃东西才不会死,我们给它吃东西好不好?” 说着摘了一片菜叶子,捏了两条菜虫放了上去,又放它们放在田梗上,小宝就蹲着不错眼地看。 苏青媖心有余悸,紧紧盯着小宝。 这孩子不会把它扔进嘴里吧? 想着,又打了一个冷颤:“小宝,来,娘带你摘菜,不摘菜,晚上就没饭吃。” 小宝站了起来,冲着她摸了摸吃得鼓鼓的小肚子,没饭吃就没饭吃,他吃饱了。 苏青媖见他不动,这个气啊。打不得也骂不得。 秀儿看得笑了起来:“苏姐姐,你来跟他玩吧,菜我来摘。” 苏青媖半点都不想过去,远远地招呼吕小宝:“小宝,来,我们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虫了。” 小宝果然来了兴趣,抬腿就往地里走,终于肯离开那两条菜虫了。 看他很认真地在菜叶上翻找,苏青媖见他没有危险,也不管他。 只跟秀儿说话。 “你们有没有一些防身防蚊虫的药物?帮我备上一些。山里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得带着些。” “这个有的。我让爷爷帮你准备。柏树哥那边,我爷爷去见过他了,他很激动,说会配合你。我爷爷今天准备偷偷给他再采些草药给他喝,让他能快些养好伤。” “你爷爷还懂采药啊?” “大山里,大夫都不愿进来,祖祖辈辈病了伤了,都是自己采药自己治。每个人都懂一些草药。” “怎么就不懂那些药倒人的药呢?”苏青媖颇为遗憾。 “我那时还是给他们迷昏带进来的。”那些药上哪买的?她也想买。简直是行走江湖必备良药。 “我们也就懂一些常见病痛能用的药草罢了。寨子里都没有懂医的人。” 那还真是遗憾。 接下来连着两天,男人们都没来她们这个大通铺拖女人,大家难得地睡了两个好觉。 又一天,苏青媖听说寨子里又有人死了。 说是有一个原来寨子的男人去找贼子大黑报仇,大黑把他妹子糟蹋了,他妹子隔天就吊死了,他娘当晚也吊死了,而他爹在贼子进寨的第一天就死了,全家就剩他一个人了。 然后他养了几天伤,去找大黑报仇,结果两个人齐齐从山上摔了下去。 那么高的山,摔下去,肉都烂了。人还能活着? 苏青媖一听就知道是果儿的哥哥柏树。 从山中一齐摔了下去?那柏树还活着吗?别死了吧? 到时可没有第二个人执行这样死循的计划。 苏青媖急得不行,找秀儿打听情况。 秀儿也是急得不行,避着人偷偷去打听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来 当天傍晚时分,秀儿来跟她说,柏树还活着。 说是从那里摔下去,底下有一块凸起的大石,被树叶掩着,从上面看不见,只有他们这些寨子里的人才知道。 柏树和贼子大黑一齐摔下去,就掉在那块大石上。在大石上柏树就把大黑杀了。他只是轻微擦伤。他会在那附近等青媖。 苏青媖一听,放了心。 接下来,她便开始做准备了。 这一晚,不知是大黑的死激起了贼子们的恨,还是好几天没有找这个大通铺的女人发泄了,天一黑,几个男人又跑了过来。 各自拽了一个顺眼的女人就往外拖。 有一个男人见苏青媖长得不错,便上来拉她。 苏青媖激烈反抗,随手抓起床上的东西就扔他。 那男人被激起兽性,整个身子朝苏青媖扑了过来,半个身子把苏青媖压在大通铺上。 苏青媖力气抵不过他,两手被他抓着,只能用脚去踢他,下半身拼命挣扎。 “坏人,坏人……” 小宝捏着拳头就上来拍打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腾出一只手,把小宝重重地往旁边一推…… “小宝,小宝!” 苏青媖半边身子得了自由,想扑过去看小宝,那男人很快回过身来,把苏青媖往床下拖。 苏青媖正挣扎着,忽然那男人动作顿了顿,原来是被人从背后砸了两下…… 那男人恼恨地扭头看去,苏青媖也看过去,就见秀儿正举着一个木盆往男人身上砸。 “小婊子!是觉得爷没有找你,你吃味了?”那男人放了苏青媖,转身来抓秀儿。 秀儿很快就被男人抓住,把她往外拖了出去。 苏青媖急忙抓了木盆就跟了上去。 这时,秀儿朝她挤了挤眼睛。苏青媖立刻就懂了。 把木盆放下,转身快速把小宝捞在怀里,急忙跟了上去。 那男人拖着秀儿,秀儿又一直在拼命挣扎,走得并不快。 苏青媖很快就追了上来,立刻把背带拿了出来,把小宝往背上一背,背带绑好,一路跟了上去。 那男人已是等不及把秀儿拖回房了,秀儿一路挣扎踢打,已激起他的兽欲,他就想立刻把秀儿办了。 四下寻了寻,见着有一处柴垛,立刻把秀儿推了过去。才把秀儿压在柴垛上,立刻从秀儿的背后压了上去,动作快速地掀起秀儿的衣裳,眼看秀儿的裤子就要被他一把扯下…… 苏青媖一个箭步,紧紧握着电棒朝他捅了过去…… 那男人抽搐了几下,就倒仰在地上不动了。 秀儿提起被那男人半褪下的裤子,抖个不停,流着泪。 苏青媖半抱着她,安抚她:“别哭了,我们快走!” 说着就拉着秀儿往前走,才走出两步,又顿住了。扭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不能把他放在这里! 等他清醒了,想起来,秀儿会遭殃不说,她的计划也会被打乱。 杀了他! 还得做出她和这个男人同归于尽的样子。这样那群贼子才不会追究寨子里的人。 苏青媖想清楚后,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抽开刀鞘,俯身对着那人的脖子,来回比划了几次,就是下不去手。 她没杀过人。她害怕。手抖得厉害。 “我来!你带小宝走开些。别让他看到!”秀儿走过来冲她说道。 苏青媖忙把刀递给她,低头背着小宝走开:“小宝,你趴娘肩膀上,别看,你乖乖的,也别出声。” 说完就感觉到小宝软软地趴在她肩窝里,苏青媖还不放心地把一只手背过去,按了按他的小脑袋。 不一会,秀儿就追了上来,把刀递给她:“我擦干净了。” 苏青媖接了过来,见她手抖得厉害,叹了叹,握了握她的手。把刀插回刀鞘,又收进怀里。 “那人呢?” “我把他扔下去了。他们不会往那边找的。没几天他就会被山里的野兽吃干净了。” 苏青媖点了点头,抓住了她的手,两人一道摸黑往后山走。 秀儿紧紧地抱着苏青媖的胳膊,好一会才不抖了。 苏青媖心里一叹,对她说道:“要不,你跟我们一块走吧。” 秀儿顿了顿,摇头:“不了。我走了,我爷爷和剩下的人都得死。不死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折磨。你跟着柏树哥出去,找人来救我们。我等你们。” 苏青媖心里沉甸甸的。 艰难地开口:“要是……万一……他们再来呢?” 良久,秀儿才开口:“来就来吧,我不会寻死的。如果有人嫌弃,我就一个人守着我们家的老宅终老,帮我爷爷守护我们这个寨子。” 苏青媖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代人对名节什么的不看重,但是这里不是。 这里的女人把名节看得比天还大。她们自己看得大,别人也看得重。失了名节的女人,活着,可能一辈子只有守着自己过了。没有盼头,所以很多人不想活着吧。 苏青媖心里像坠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她原本只是想着,柏寨主想在她身上赌一赌,而她也想逃出去。最后哪怕不能解救柏家寨,跟现在也没什么不同。 而她借机逃出去就好。 但现在,她想救他们。 有一个人活着,她就要救。 两人来到上次的山洞,苏青媖带着小宝在原地等,秀儿则去喊他爷爷。 不一会,柏寨主和秀儿就过来了。还带来了两个篓子,可以把小宝放里面,也可以背行李。背篓里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吃的喝的和药。很是周全。 苏青媖很是感激,朝他道谢。 借着月光往深不见底的山谷望了一眼:“柏树在附近?我怎么下去?” “你在上面等着就好。” 苏青媖正疑惑,就见柏寨主已是两手合拢在嘴上,发出几声鹧鸪鸟的叫声。 才片刻功夫,附近也传来几声鹧鸪鸟的应和声。 “好了,等着吧,等柏树爬上来,他会带你从这里翻到山的另一边去。” 不一会,一个身影从底下爬了上来。 苏青媖就着微弱的独光看清了他。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穿着短打,很是精干的样子,脸上冷冷清清的,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因为家里的连番变故。 柏寨主给双方介绍。 柏树看了看苏青媖,又看了看依着她大腿的小宝,有些欲言又止。 苏青媖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小宝,道:“你别担心,我会护着他。他很乖,不会乱叫嚷。我到时候背着他,不会耽误我们赶路的。” “乖!” 小宝也忽然对着柏树说了一句,把柏寨主和秀儿都给逗笑了。 “对,你很乖,你真是个乖小宝!” 秀儿上来抱了抱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再次要是再见到,我再给你肉吃。” “好。”小宝还冲她点头应好。讨喜的小模样,让秀儿很是开心地揉搓了他一番。 在柏寨主和秀儿的目送下,苏青媖和柏树就着夜色往密林里钻了进去。 ------------ 第一百七十章 什么东西 “爷爷,他们能找到人回来救我们的吧?” “能……一定能。” 柏寨主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一定能的。如果不能,他怕是活不过多久了。 而苏青媖这边,跟着柏树,磕磕绊绊地走了一段路,见已在深山密林中了,苏青媖便摸了个头灯带着头上…… 周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这,这是……”柏树不知道为何这个苏娘子头上忽然光茫大盛,吓得呆住了。 “你不要惊讶,也不要多问。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 “好……”柏树盯着她的额头,点头应了。惊奇不已。这是什么神技? 看不见她头上的东西,只是觉得周围一下子照亮了。 柏树觉得也许这个女人真的有些东西,寨主爷爷真的会挑人。这个人一定能带人来解救他们寨子的。 柏树心里忽然信心倍增。 有了风吹不灭的光,两人不再小心翼翼,终于能直起身子,不用再一点点摸索,行程都快上了许多。 两人一个背着小宝,一个背着行李、食物和水,脚下半点都不敢耽搁。必须在天亮前翻过这座山,远离柏家寨,不然被人抓到则前功尽弃。 两人很快便在密林里淌出长长一条路来。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野物都休息的缘故,这一路他们走得还算顺畅。 苏青媖一路提着心,她不怕遇到人,就怕遇上一些让她害怕的东西。 豺狼等大的野物她也不是很怕,就怕躲在暗处的虫蛇一类。听说山蚂蟥也很多,沾上皮肤还会钻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苏青媖狠狠抖了几个激灵。 临行前她把她自己和小宝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宝被她放在背篓里,背篓外面让她罩了一层油布,小宝歪在里面睡觉,也不怕有东西掉进去。 而她则半点皮肤都不敢往外露,除了两只眼睛,袖子和裤管都用绳子绑严实,手都带着手套,鼻子也都罩在罩布里。 柏树对山里很熟,带着她又是穿林子,又是爬山脊的,要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在密林里,周围一片黑,她是绝计找不到方向的。 这么一颠一颠的,小宝很快没了动静,想必是歪在篓子里睡着了。苏青媖叫了他几声,他也没应。苏青媖停下来感受了一番他的呼吸和起伏,这才放下心。 “小宝很乖,我还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孩子。”孩子不哭不闹,让二人省了不少心。 本来听到苏青媖还要带个孩子,柏树心里直打鼓。孩子一哭闹,声音又脆,几里外都能听到。而且到时闹起来,还耽搁行程,跑都跑不及。 但现在看来,这个孩子真的很省事,让大人少操了不少心。 苏青媖笑了笑:“我这儿子,只要给他吃饱,不耽误他睡觉,他都乖得很。也听我的话。” “那我省着点,把我那份留给他吃。” “那倒不用。这山里东西也多,我们不会缺吃的。” 但是柏树却已是默默打算自己少吃点了,这一路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大人能扛饿,孩子可经不起。 又走了很久,苏青媖只觉得脚已经抬不起来了,跟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艰难。 柏树找了一根长棍,拉着她:“再走走,绕过这一段,那边有个山洞,我们就进去歇一会。” 终于,晨光微露,二人走到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进去歇息。 苏青媖进去,把油布解下,铺到地上,再由着柏树帮她把篓子拿下来,她就瘫坐地上不动了。 “这孩子真能睡。”柏树把小宝从篓子里抱了出来,把他放到油布上,让他继续睡。 苏青媖看了小宝一眼,笑了笑:“这孩子没睡够不会醒的。” 山里凉,柏树怕小宝在地上太凉,在他附近生了一堆火。 他拿了两块干粮在火上烤了烤,递给苏青媖。又把装了水的竹罐在火上烧了烧,热了一下给苏青媖倒了一杯。 苏青媖接了过来,一口热水一品干粮解决了早饭,总算恢复了几分元气。 在洞口看了看,浓雾弥漫,山尖尖笼在雾里,看不见方向。 “我们在哪了?”群山被大雾笼罩,跟仙境一样,看哪座山都好像一样,这能辩得出哪个山寨在哪座山里? “已经在我们那座山的背面了。柏家寨在我们的另一面。” 苏青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分别,又进了洞里,把小宝抱了起来,打横抱在怀里,怕他睡在地上太凉。给他喂了一些热水,他也眯着眼睛喝了。 “一会我们怎么走?” “我们顺着这座山到谷底去,然后那里有一条路,我们走谷底那条路,进到另一座山那边,那里有一个寨子,是很多年前从我们寨子分出去的。寨主爷爷就是想让我们去那里送信。那个寨子离我们寨最近。” 苏青媖点头表示明白。 二人歇了小半个时辰,把小宝又重新抱进篓子,两人又一人背了一个篓子,再次上路。 天亮了,路好走了许多。 但是很多野物也出来活动了。林子里不时窜出一只野物,吓苏青媖一跳。 偶尔扭头看见树枝上盘着蛇,地上爬着蛇,与蛇擦身而过……苏青媖毛骨悚然。一路揪着心,脚都迈不动。 “蛇也怕人,只要不去攻击它,它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话是这么说,但它小睛睛直勾勾地盯着你,你心跳都停了呀。 苏青媖就想闭着眼,被柏树拖着走算了。太吓人了。 柏树从小在林子里穿梭惯了,半点不怕,还能听声判断出是什么动物。拿着弓箭一路射杀了不少。绑了一串在腰间,说要带给那边的寨主当见面礼。 让苏青媖佩服不已。 她说一个人敢冒险进山逃出去,是假的,假的。她连一步都不敢走进去。 吕小宝比她胆子大,一路指着这个,望着那个,问个不停,当亲娘带他游山玩水。 等终于从山上下来,到了两座山相连的谷底,苏青媖狠狠舒了一口气。 把背篓解下来,就瘫坐到地上休息。觉得谷底气候怡人,刚才爬山爬出的一身燥热给一扫而空。 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就带小宝去尿尿。等他尿完,刚给他提上小裤子,就被人用什么东西从背后抵住了。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怎么是你 “送上门来的?还一大一小,我可是赚了。”背后一个男人邪里邪气说道。 苏青媖心里咯登一下,完了。就说这山里最适合藏人,哪里只会抢一个寨子。 刚从山里钻出来,这还没喘上一口气,怎么又撞枪口上了?苏青媖心里很是懊恼。 小宝抱着苏青媖的大腿,看向那个男人。 “看什么看,小崽子!一会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外面最喜欢你这种小孩了,十两银子多的是人抢。” 苏青媖一听忙把小宝搂到面前。 柏树呢?千万别过来,快跑,跑一个是一个。 “你是谁!干什么的!快放开我姐!” 苏青媖就差拍脑额了,怎么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柏树是看苏青媖和小宝去的太久,怕他们出事,寻了过来。这一过来,果然出事了。见一男人正用匕首抵着苏娘子的腰,还要把小宝卖了? 不能忍。柏树想找根棍子什么的,也没寻到,只好赤手空拳就扑了过来。 那男人转身迎向柏树,挥着匕首就刺向他。 苏青媖忙把小宝推开,抽出匕首也迎了上去。柏树从小打猎,有一身经验,苏青媖则遗传苏家人,有一把子力气,两人合力,很快就把那男人压在地上,缴了他的刀具。 “好汉,女……姐姐,饶命!” “饶命?刚才你不是还要卖我外甥吗?饶命!饶你命一会你该要我们的命!”柏树捏着拳头就挥向他,对着他的脸连挥了好几下。 苏青媖在一旁看着,却觉得这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有点眼熟。 走过去,蹲下来盯着他的脸看了看,试探道:“花豹?” “啊?”那男人看向她,认了一会:“青媖妹子?” 我去,真是花豹。 “妹子,青媖妹子!你放开我,这是我妹子,还不放手!我能对我妹子对粗吗?” 苏青媖朝柏树示意,柏树便松开了他。 苏青媖上下打量他,这怎么什么人都喜欢络腮胡?有男人味?还是让人瞧着凶悍有气魄? “妹子,你怎么在这里?咱枫亭镇离这么可远着呢。”花豹很是惊奇在这里看到苏青媖。 苏青媖没回他,问道:“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我大哥来的啊。我们原本是打算跟着齐军的,没想到吃香喝辣还没几天,就被朔军打得七零八落。外头人人喊打,我们就躲到这里来了。这山里易守难攻,先躲一段时间再说。” 苏青媖听完皱了皱眉头:“你们现在木洼寨?” “啊,妹子,你是怎么知道的?”花豹一脸的诧异。 他这妹子跟他一个村,到年龄就嫁到了枫亭镇,怎么对江东的寨子看起来挺熟悉的样子? 苏青媖闭了闭眼,与柏树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涌上一股挫败感,眼里带着黯然。 “你们到木洼寨多久了?” “也不久,一个月不到。” “那寨子原来的人呢?” “还在啊。又不能都杀了。还得留着他们给我们做饭洗衣,还要给我们找吃的。不然我们这些大男人哪能懂那些,饭都吃不上了,饿死在这大山里多不划算。” 花豹说得一脸坦然,苏青媖却是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妹子,你问这些干嘛?难道你原本是要去木洼寨的?”花豹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苏青媖。 见她不答,想着在这里竟然见到苏青媖,有些急了。 “咱们广宁府被人占了?乡亲们都逃出来了?这木洼寨你还有亲戚?我老娘呢?”问完,又龇牙呼痛,瞪了柏树一眼,这小子,手真重! 苏青媖撇了撇嘴:“你扔下你老娘跑了,现在倒是关心起你老娘了。” 花豹摸了摸鼻子:“我,我那不是,功不成名不就吗,带我老娘干嘛。她一个人在咱们村,也没人欺负她,村长也不会赶她走,总有她吃的喝的,跟着我干嘛……” 花豹声音越说越低。 苏青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又问他:“你们多少人到的木洼寨?都是些什么人?” 花豹不答,看向苏青媖:“妹子,你问这些干嘛?” 柏树看了苏青媖一眼,用匕首又抵向花豹的脖子:“说不说?” “说,说。”花豹认怂。 反正他从小就是个识实务的人。 看了苏青媖一眼,说道:“有两百多人,大多是跟我一样的,也有些手上功夫好的。妹子,你不会是想找人来救木洼寨吧?你别天真了,我们人多。哥劝你一句,能有多远就走多远。哥还能看在同村的情谊上放你一马,但是我大哥他们可不会讲什么情面,他们年轻力壮,见个母猪都两眼放光,更何况像妹子这么好看的女人。” 苏青媖一颗心沉到底。 看来,木洼寨跟柏家寨一样,那些女人都逃不过被人糟蹋的命运。 “你们要一直呆在木洼寨了?”苏青媖又问他。 “那哪能。我们当初跟着大哥出来,是要出人头地的,当然是要建功立业。窝在这大山里算怎么回事!睁眼闭眼除了山就是山。呆了几天就浑身不对劲,想着外头的酒馆,外头的……” 剩下的话花豹没说出口。他妹子盯着他。还是算了。 见苏青媖沉默,一双眼睛又打量起苏青媖和柏树,不知道这男的是什么人。 又见苏青媖身后还有一个小娃子正盯着他看,立刻就笑了。 招呼他:“哎,小娃子,来啊……妹子,这是你儿子啊?这么点大,怎么舍得带着他在外面吃苦?难道咱们枫亭镇真的呆不下去了?” “妹子,莫不是枫亭镇真出什么事了?” 苏青媖没理他,跟柏树起身避着他商量了一番。 花豹也没跑,只逗着小宝,小宝也没过去,只远远地看着他,盯着他脸上的胡子看。 看来木洼寨是不能去了。 苏青媖和柏树都忍不住失落。 好不容易翻山逃出来了,本以为木洼寨即便没有太大的希望,好歹能借助一些力量。但现在木洼寨都自身难保,搞不好比他们柏家寨还惨。 柏树很是绝望地蹲在地上,抱着头。不知要怎么跟柏寨主交待。他逃出来了,可他那些乡亲还在那些恶人的手里受着煎熬。 苏青媖想了想,走向花豹。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男人是谁 “妹子。你有事尽管吩咐。他乡遇亲人,哥高兴。有事要哥做的,你尽管开口。更何况还有当初你的赠银之恩呢。” 花豹拍着胸膊,一副有事尽管吩咐的样子。 苏青媖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 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少了些痞气,多了些刚硬的气质,看来,这一番也是历练了。 “我是想来投奔木洼寨寨主的,咱们枫亭镇呆不下去了,征兵,我爹也在名单里,我带他们逃了出来,但后来兵荒马乱的我们失散了。本来想投奔木洼寨,带着孩子进山来躲一躲清静的……” 苏青媖真真假假的说着。 花豹一脸的同情。 妹子太不容易了。这一大家子失散了,就剩她一个人带个孩子,在这世道里应该很难吧。 “那这个男人?”花豹瞥了柏树一眼。妹子又找了一个? “他是路上跟我们走到一起的,我和我爹他们失散后,他就一直帮我。他是木洼寨寨主的侄儿,这些年一直在外头,我跟着他想到木洼寨避一避,等外头安稳些了好去找我爹娘他们。” 花豹点了点头:“那妹子想让哥怎么做?” 苏青媖想了想,道:“你能不能把木洼寨寨主给我们叫出来?他这侄儿想见一见他。我们就不进去了,怕出不来。我们就见一见,不会耽误多久的。见完我们就走。你会放我们走的吧?不会告密的吧?” “妹子,你把哥想成什么样了?哥是那样的人吗?我娘还在咱们桥头村呢。还指望村里照应呢。我能出卖我妹子?” 还念着老娘就好。苏青媖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那……” “妹子,你们在这等着,哥进去给你叫去。你们先躲到一旁林子里,谁过来都别出来。” 苏青媖点头:“好。你一大早出来是干嘛的?” “嗐,哥不是无聊了吗,馋肉了,出来看看能不能打到几只猎物……”话说着,眼光往柏树那边撇了过去。 苏青媖见了,走到柏树那边,解了几只野物给他:“本来就是打算给寨主当见面礼的,你拿去。留这几只我们路上吃。” 花豹很是高兴,扬了扬手中的野物,看了看:“好好,那妹子在林子里等哥。哥给你叫人去。” 这妹子真懂事。花豹拎着几只野鸡野兔,高高兴兴地拐过山路的那一头,一闪身不见了。 “苏姐姐,那人可信吗?”柏树有些担忧。 苏青媖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跟我娘家是一个村的。但他从小不学好,我也有些把握不准。我们先躲一躲,也做一些准备。” 苏青媖和柏树躲到另一边的林子里,爬到一棵大树上,叶子浓密,遮得很严实。柏树也找了一些树枝打算削来做箭失。 “小宝,听娘的话,乖乖地别出声啊。” “好。”小宝乖巧地点着头。 苏青媖把装着小宝的篓子卡在两根大树杈中间,又用油布遮盖好,在篓子里放了些吃的,还有玩具,让小宝在里面玩。她则爬下树跟柏树一起削箭失。 看来闲下来后,她也得学个一招半势的,这弓箭也得学着些,准头也得练练。 这兵荒马乱,遍地土匪兵匪的,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她力气大,跟人正面对上,好歹也能跟人拼一拼。若再有些厉害招势,应该也能防防身。 两人削了一堆箭失,一个多时辰,才远远地见花豹带着人过来了。 两人远远地躲在树上瞧见了,确实只有花豹带着一个年纪大的男人过来。见柏树冲她点头,看来是木洼寨寨主无疑了。 两人下了树,见花豹正找他们,便出了林子。 那木洼寨寨主见着柏树很是激动。 苏青媖示意柏树过去,她则带着花豹走向另一边。 苏青媖试探了他一番,发现他对跟着的这个大哥,也不是那么狗腿忠诚,对他大哥做的事颇有怨言,看来队伍心不齐啊。 苏青媖便心里有数了。 “妹子,你不要轻举妾动啊,我这大哥,凶着呢。手上不少人命。要不是朔军又把京师夺了回去,我们都要跟着进京师吃香喝辣的了。听说现在齐皇又在东都称帝了,正招兵买马,我们大哥正等着信呢。到时候搞不好,还能捞个从龙之功。我到时候衣锦还乡什么的,也风光风光。” 花豹想着衣锦还乡,大白天的,苏青媖没觉得他在做白日梦。 乱世出英雄。私盐贩子都能称皇,卖草鞋的也能称帝,杀猪的做木匠活的,都能成为一方霸主,他一个小混混,黄袍加身什么的,也没什么不可能。 这乱世,英雄豪侠倍出,一切皆有可能。谁都不能小看了。 “那万一你哪天功成名就了,我们桥头村可出名了。到时候,我也说我是出自广宁府下枫亭镇的,跟花豹大人一个村的,可风光呢。到时候也沾你的光。” 苏青媖半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花豹哈哈大笑,被苏青媖哄得浑身舒泰。好像已经看到自己风风光光的那一天了,满脸都犯起红光。 还是他妹子会说话。 他妹子怎么就这么会看人!有眼光。他本来就是一个有报负有想法的人,且等着吧,将来他一定做出一番成就出来的。也好让那些人看看,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混混。 而另一边,木洼寨寨主也跟柏树说完了。两人脸上有失落也有一些希翼的光。 那寨主走到苏青媖的面前,朝她鞠了一躬。 “多谢苏娘子,一路照顾我这侄儿。这一番不能带苏娘子进寨子了,还请苏娘子再照看我这侄儿一段时日。老朽感激不尽。待来日有缘,一定迎请苏娘子为我们木洼寨的座上宾。” 一切未尽话言都在不言中了。 三个人心里都明白。 苏青媖朝他点头:“好啊,那以后等天气好了,有缘的话,我一定到木洼寨来拜会。” 木洼寨主定定地看着苏青媖,也不知眼前这个人能不能给他们两个寨子带来希望。寨子里的女人们,真是是太惨了。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每天活着都是煎熬。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农家饭 花豹和木洼寨主走的时候,苏青媖和柏树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见寨主佝偻着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走了很远,花豹忽然回过头来。 冲苏青媖喊了一声:“妹子,我是你哥吧?我们一个村子的哦,妹子要记住哦。” 妹子,你要做什么,记得提醒哥一声,哥和你一个村子的呢,我们都是枫亭镇下桥头村的。 苏青媖愣了愣,牵了牵嘴角,远远应了声:“好!”这花豹,也不是个蠢人。 花豹咧着嘴笑了,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眼前的两人转过弯,再也看不见,柏树才看向苏青媖,问道:“苏姐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其他寨子还去吗?” 苏青媖摇了摇头:“不去了。听花豹说附近几个寨子都被人占了。咱们进去就出不来了。再没有另一个花豹愿意放过我们了。” “那我们怎么办?柏家寨怎么办?” 柏树很是沮丧,寨主爷爷冒着危险,让他逃了出来,想让他出去找人解救他们,可是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苏青媖见柏树抱头蹲在地上,叹了口气。 太难了,小老百姓就想好好活着,不想争也不想抢,竟这么难。老天爷没给条活路。 “我们先出山,边走边想,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苏青媖招呼柏树进了林子,把小宝抱了下来。 小宝乖乖地,还朝着两人微笑:“娘。不说话,乖。” 苏青媖是又高兴又酸涩:“嗯,娘的小宝最乖了。娘最喜欢我们小宝了。” 捧着他的小脸蛋亲了一口,把他亲的眉开眼笑。柏树看着他可爱的小脸,心情都好了许多。 “现在附近几个寨子都被人占了,我们怎么出去?别被人逮住了?”苏青媖有些不放心。 两人开始上路。 “这几个寨子出山都是往最近的白陂县去的,我们翻到另一边,往隔壁的公溪县去。” “路你熟吗?” “熟。但是我们去公溪,要多翻两天山路。” “没事。安全为要。” “好。山里野物多,寨主爷爷给我们备了好些盐,山泉也多,我们不会缺吃的。苏姐姐,你要累了,我们就停下来歇歇。” “好。” 接下来,两个人便钻进山腹里,白天不停歇的赶路,夜里便找山洞露宿,天蒙蒙亮又起来赶路。 在山里足足走了四天,才翻到公溪县的地界。 远远地看见有屋有人家,苏青媖差点落下泪来。这几天走的山路是她以前一辈子走的还多。 两人坐在山脚下休整,苏青媖回首望了望背后的大山,问柏树:“这里离仁州多远?” “牛车可能要七八天。马车快,三四天应该能到。我也没坐过马车。也不知道具体要多久。” 苏青媖点头,要这么久啊。心里一阵惆怅。 “要不我们先找个村子休整一下吧,县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小宝跟着我们也吃了好几天苦,找个村子让他缓一缓。” 苏青媖听完,扭头看了看小宝,见他蔫蔫地趴在篓子边缘,脑袋也不四处转悠了,大大的眼睛都失了光彩,很是心疼。 把他抱了出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见他软软地趴在她的胸前,朝柏树点头:“好,那一会我们就去找个村子打听一下情况。”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来到公溪县郊的一处村子。 苏青媖带着个孩子,瞧着也不像坏人,她又肯出钱借宿,村里便有一户人家把她们三个迎了进去。 “我家男人也被抽丁走了,家里只有我公婆,我,还有我两个小儿女。你放心住。” 苏青媖跟对方介绍说是躲兵祸出来的,和柏树是一对姐弟,又说孩子的爹被抽丁走了,得了那女人的同情。 那妇人带她进了自家,跟自个公婆说了一番情况,她的公婆很是同情苏青媖。 “小娘子,你们放心住,咱们村都是老实本份人。村里很多人也被抽丁走了。你放心住。” “你给你娘家和婆家都留了一条血脉,他们知道了会感激你的。” 老头老太太对苏青媖印象很好。见小宝也可爱,立刻消除了对他们的戒备心。 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见着陌生人,原本在屋里躲着,见爷爷奶奶这么一说,也从屋里探头出来。 “豆儿,黍儿,来跟小弟弟玩。” 老太老太太见小宝趴在篓子里,觉得孩子一路跟着大人吃苦,直叹孩子可怜。 他两个孙子女见着比他们还小的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飞快地看了苏青媖和柏树一眼,见着苏青媖背上的小宝,都齐齐看向他。 小宝也正用小手扒着篓子的边缘往下看他们。 苏青媖扭头看了看,笑了起来,把篓子放了下来,又把小宝抱了出来,让他跟两个哥哥姐姐玩。 三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很快便熟了。孩子一熟,大人们也很快便拉近了距离,少了些陌生感。 老头老太太得知他们在山里钻了几天,就急忙要去厨房给他们弄些吃的。 “哎呦,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大人在大山里呆了几天,真是可怜见的。我给他弄些热汤饭吃。” “妹子,你住这一间,你弟弟住旁边那一间。家里虽然简陋,但房间倒是多。”那妇人很快把房间收拾了出来。 带苏青媖去看。 看完房间不久,饭也做好了。 苏青媖三人在豆儿家吃了一顿热汤饭。虽然也不过是农家简单的饭菜,桌上也没什么大鱼大肉的,但是就是让苏青媖觉得特别好吃。 柏树都快吃哭了。 把老头老太太心疼得不行,直道他们在山里遭罪了。 特别是看小宝吃得喷香,老头老太太特别有成就感。看着小宝小口小口地吃东西,两个老人家两眼都能放出光来。 特别是小宝还甜甜地跟他们说“好吃”,把老头老太太激动地,差点就要再切点肉给他做吃的了。被苏青媖拦了。 豆儿和黍儿在一旁看着弟弟吃,不时吞一下口水。苏青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一顿怕是他们家平时不太会做的好饭菜了。 家里没个男人,顶梁柱不在,老百姓都要过得艰难一些。 苏青媖给了他们拿了借宿银子,他们本不想要的,被苏青媖硬塞了过去。老人家待她更是热情。 拉着苏青媖就问东问西,也向苏青媖说了很多情况。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欠他一回 夜凉如水,一牙残月斜挂。一家客栈里,只有几间客房还亮着灯。 一个男人站在半开的窗户前,略抬着头,看向漆黑的天幕。看不见脸,只看背影,清清冷冷的,披着残月的清辉,显得有些寂寥。 让人心疼。 崔玉英痴痴地看着,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痴痴地站着,脚步忘了动弹。 抽泣声起,男人略向后看了看,见是她,没有半点意外。 没说什么,目光又移向窗外。 良久,才悠悠问道:“玉英,你说,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散干净了吗?灵魂都不在了吗?” 这么久了,为何没入我梦来。 崔玉英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朝他走了两步。 柔声道:“老爷,夫人给我托过梦呢,让我好好照顾你,她怕你不爱惜自己。你别让她走得不安心。” “她给你托梦,为何就不肯入我梦来?”马明温缓缓地说着,语气有一丝哀怨。 自她走后,他的心再没热过。 快两年了,他未曾忘记过她分毫,而她却再不肯入他梦来。 崔玉英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走到窗前,递给他:“老爷,夜深了,小心着凉。” 见马明温把杯子接了,又道:“妾把窗户关了吧?” “也好。”转身往屋内走。 崔玉英关了窗,转身坐到他对面,见他只盯着杯子,也没打算与她说话。心里叹了叹。 又给他倒了一杯,说道:“没想到老爷这回的对手竟是博承。他把老爷放跑了,不知道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会不会撸了他的职?他升到四品将军,并不容易吧?” 说起两人都熟悉的人,马明温眼里有了些温度。 嘴角略扬了扬:“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又叹了口气:“没背景,朝中又无人,升到四品,不知流了多少血汗。军中那些人,惯常会压人军功。” 崔玉英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会遇上老爷吧?对上老爷他估计是下不了手的。” 见马明温一脸担忧,又道:“老爷你教了他几年,他一直把老爷当另一个父亲看待。我记得以前,他被他父亲打,或是跟后娘和两个兄弟闹了矛盾,总喜欢跑到老爷这里来哭。夫人就会安慰他,而老爷就只会训斥他一顿。” 崔玉英想起过往,不由得笑了起来。 马明温也牵了牵嘴角。 “男子汉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又低声说了一句。 崔玉英笑了笑,夫人是面上心里都疼他,而老爷心里疼,却面上装着严厉。 崔玉英打开了话匣子,也让马明温回忆起在枫亭镇的日子。 “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特别像瑞儿。因为是幺儿,瑞儿从生下来就比他其他兄弟,多得几分我和丽娘的喜爱。所以从小养了一身臭脾气,爱哭爱撒娇,也执拗……” “后来,我见到博承,就把他收了当弟子。他自己也努力,书读得不好,但武功招式却学得有模有样。丽娘也喜欢他,经常把他误认为是瑞儿……” 崔玉英看了他一眼,见他沉浸在回忆里,心里一叹。 道:“是啊。妾还记得,以前他一不开心就喜欢跑我们武馆来。还赖着不肯回家。夫人又疼他,让人给他做了好多吃的。他自己不喜欢吃的,也不说,不忍心夫人难过,就一直吃,吃得撑吃到吐……” 马明温笑了起来:“脾气跟瑞儿一模一样。” 说完,想到此刻可能跟他娘已经团聚在一起的小儿子,心里又疼了起来。面上却挂着笑。 崔玉英心里一疼,忙岔开话题:“那博承这回放跑了老爷,他会受到什么责罚吗?” 马明温又叹了口气:“责罚是一定的,就看他的上司肯不肯保他了。博承是个性情中人,他这个性子,想坐得高位,想走得更远,会很辛苦。” 马明温自己也没想到,这次迎战他的会是吕博承,才不到三年,他就能带领一支颇具规模的悍军铁军了。 他心里为他骄傲。 阵前交战,两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到会在那样的场合,师徒二人以那样的方式相遇。 最后是博承虚晃一枪,他一个不妨,竟刺中博承……博承带伤勒马退回军中,而他则带着人马逃出了朔军的包围…… 博承这是念着师徒一场,不忍伤他,不忍和他师徒二人刀戢相向。宁可伤了自己,放跑了他。 只是他放过了自己,不知朔皇会不会放过他。 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朔皇这个人,他马明温了解得透透的。 胸无大志,耽于享乐,性情又多疑。现在齐皇在东都与他分庭抗礼,他派人前去攻打,而他手下的大将却放跑了齐军的人马,他是一定不会放过吕博承的。 就跟当年他没有放过自己一样。 他立过多少功劳,几个儿子又立了多少功劳,最后还齐齐为朔朝捐躯了……丽娘差点哭瞎了眼…… 可最后呢,他们一家得到什么了? 这个腐朽的朝廷,还在苟延残喘,他恨不得立刻掀翻了它。 “此番是我欠了博承的,将来有机会我定会偿还给他。” “就怕他没有命等到老爷偿还他。” 马明温顿了顿:“他此番放跑我,朔皇是一定会责罚他的,但还不至于会要了他的命。至于将来……战场上瞬息万变,希望他能活着吧。现在他手上的功夫又精进了。” “妾也希望他能活着。他还没见过他孩子呢。老爷没告诉他吧?” 马明温摇头:“那会气氛那么紧张,哪有时间叙旧。” 也是。崔玉英又悠悠说道:“也不知苏娘子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咱们要是再晚走一些时日,就能见到了。” “希望是儿子吧。这种乱世,男人都活得艰难,更何况女人。好歹也给博承留条骨血。” “是呢。妾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夜深了,明日老爷还要往袁州去,妾服侍您就寝了吧?” 马明温捏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对崔玉英淡淡说道:“你去睡吧,我自己来就好。” 崔玉英面上一黯,应了声:“是”,就转身出了房间。 而马明温又坐在桌前发了一回愣,良久才上床歇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遇见 次日,小豆子在马明温的房间外敲门:“师父,该起了。” 说完侧耳听到里头应声了,才转身去准备。 又过了一会,马明温打开了房门,崔玉英便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马明温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些活叫他们小子来做就好。” 小豆子跟在后面连连点头,就是说啊,崔娘子还非要自己干,抢他们的活。 “没事。他们比我辛苦。我也没其他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 马明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后又有几个弟子进来,几个人在房间内一边用早饭一边商讨些事情。 不一会,有个弟子在门口回禀:“师父,马车套好了。” “好。” 一行人便退了房,往客栈外面走去。 而另一边,在村子里休整了一日,苏青媖想得头秃,都想不出给寨子解困的办法。 听豆儿爷奶说公溪县还算太平,公溪县的父母大人,虽然平庸,但不怎么盘剥底下的老百姓。苏青媖便想着,要不要去县衙碰碰运气呢? 都是大朔子民,被一群土匪搅得老百姓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做为父母大人,会出手的吧?会命县里的衙役进山清剿一番的吧? 苏青媖决定到公溪县碰碰运气。 说不定会让她碰上一个像花豹一样,想建功立业、有理想又有抱负,想成为一方霸主的人物呢?江东七十寨啊,不说七十寨全拿下,拿了一半,一半的一半,也肥得流油吧。 山里能藏人又能练兵,物产也丰富,没准真有人感兴趣呢。 只要有抱负,哪怕对方没兴趣,苏青媖也坚信自己能把他忽悠出兴趣来。 杀人她不行,商务谈判,她在行! 所以天才刚亮,苏青媖就急着背上小宝,和柏树一起挑着担往公溪县出发了。 城门口,柏树挑着一对担子,里面装着些农家土产菜蔬之类,是从豆儿家买下来的。挑来县里,一是打探消息二是掩饰身份。 而苏青媖则背着小宝,一路打探情况。 此刻两人正走到城门口附近,等着缴费进城。 而另一边,马明温等人也正打马出城。 此刻守城官正拉扯着柏树的担子,要他交入城费。柏树舍不得那么多钱,正跟他争辩,担子里都是一些土产,不值钱,哪里就要半两银子! 怎奈他性子木讷,又说不过官差,正被两个城门官拉扯着,眼看担子就要被掀了。苏青媖忙过去帮他,也就没看见出城的马明温一行人。 马明温和一众徒弟坐在马上,崔玉英则坐在马车里。 风吹起车帘,她正透过它,往外看排队进城的老百姓,觉得虽兵荒马乱,但老百姓还是要照常生活。 早上这些三三两两的百姓挑着担依次进城,满满的生活气息。 又见一个女人背着背篓,背篓里竟装着一个小孩!此刻这个孩子正好奇地扒着篓子四处看,下巴都没篓子高。 崔玉英微笑地盯着他看,觉得这小孩特别讨喜可爱。 马车笃笃就要越过这对母子…… 而苏青媖这会正好扭头往背上看了一眼小宝…… “停车,停车!” “吁……” “怎么了?”马明温见马车停了下来,打马靠了过来问道。 “我好像看到了苏娘子。” “啊?在这?怎么会?”马明温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看错了。 崔玉英往城门方向指了指:“那个,城门口背着一个背篓的女子,背篓里装着个孩子的那个!” “小豆子!”马明温扬声唤道。 “是,师父,弟子这就去看!”小豆子应声而去。 城门口,苏青媖最终也没拗过两个城门官。毕竟形势比人强。 现在兵荒马乱的,进城的老百姓都少了,能多宰一个是一个,城门官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其中一人掂着掂手里的半两银子,斜了苏青媖二人一眼。 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争什么辩,浪费半天功夫。最后不是还得乖乖交银子? 柏树气得不轻,半两银子!抢劫啊? 他打上一天的猎物,也不过能卖上半两银子,这一担菜蔬土产就要收进城费半两!这一担东西都卖不出几十文去。 早知道就不挑过来了。柏树心里满是懊恼。 苏青媖拉住了他,怕他再跟人起争执。 老百姓赤手空拳的,难道要为了半两银子跟官差拼命吗?就要拉着他进城,忽然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嫂子?真是嫂子!嫂子你怎么在这里?”小豆子瞪大了双眼,满脸惊喜。 “小豆子!你怎么在这里?” 苏青媖大为惊奇。 快两年了吧,他们师徒等人悄无声息离开枫亭镇快两年了,竟是到了江西吗?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嫂子跟我来。” 苏青媖便招呼着柏树一脸疑惑地跟着小豆子往城门外走。 “小豆子,你怎么到了江西的?一个人吗,你师父呢?” “师父就在前面。” “啊?” 等苏青媖看到了等在前方不远处的马师父和崔玉英等人,竟觉得恍如昨日。 以前无比熟悉的人,各自离散,如今竟又在异乡再度相逢了。 “马师父,崔娘子。”苏青媖心里很是激动。 “青媖。”“嫂子。” 双方都打了招呼,都有些激动。 又齐齐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们怎么在这里?” 马明温看了看,这城门口人来人往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吩咐道:“回客栈。” 苏青媖便坐上马车,随他们进了城。 到了客栈,大家便坐下来说话。 “这是博承的孩子吗?长得跟他爹真像,快两岁了吧?”崔玉英盯着窝在苏青媖怀里的小宝问道。 苏青媖看了小宝一眼,点头:“嗯。博承走时给他取了名字叫吕卫旸,我平时叫他小宝。小宝,来叫师爷爷,叫崔……” 马明温一把把小宝捞了起来,高兴地举着他:“叫师爷爷,师姨奶。” 小宝好久没被人举高高了,高兴地不行:“师爷爷,师姨奶。” 糯糯的叫唤,让崔玉英欢喜不已:“哎呀,我这么年轻的师姨奶呢。老爷,快让我也抱一抱。” 小宝就顺势到了崔玉英怀里。崔玉英高兴地逗着他,小豆子等师兄弟也围了上去。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想到 马明温一脸微笑地看着大家逗着小宝,看了一会,又转过头来跟苏青媖说话。 听到他走后,苏青媖被府衙叫过去连番查问,很是过意不去。 “我没想到,因为我那点事,竟给你带了那么多麻烦,还害得你们母子二人被分家了出来。” 苏青媖摇头:“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是被叫过去查问一番。好在那会小宝已经生了,不然天天被叫过去一日三问的,我真是站不住。而且,博承跟他二娘生的几个弟妹关系也不怎么样,分家了,我们母子俩倒是清静。” 马明温有些不能释怀:“不管怎么说,这一番,都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 崔玉英在一旁听了,叹了口气。当时因为不想再添离愁,所以没告知她,没想到后来还是给她带来了这么多事情。 把小宝递给小豆子他们,坐了过来。 “小宝还这么小,你这怎么,带他来这里了?离枫亭镇快上千里的距离呢,你们母子是怎么走到这的?”真真是难以想像。 被他二人问起,苏青媖这想起这几个月以来一路逃难的日子。 从最开始的一大家子人,到最后只剩她母子二人。当时再苦再难,一家人还在一起,现在大家离散,还不知流落何方,是死是活。 苏青媖想着眼眶就含了泪。 “广宁府征兵,我爹也在名单里,我表弟和姑父也要去一个,两家谁去都是个死。大家便商量一起逃出来。村里镇里很多人都往外逃。我们就一路南逃……后来被一支队伍捉壮丁,我们就跟着队伍一路往南,想到闽地去……” “没想到半路被另一支队伍追杀。在逃的过程中,队伍里断粮了,领头的就要杀了随军的妇孺,说是累赘,把我们追杀至山中密林,我和我爹娘他们便失散了……” “后来,我先是被人救了,到了一处山谷里,但救我的人不安好心,我们母子就逃了出来。没想到才逃出来又被抓到另一座山里。那个寨子被一群土匪占了,寨主便安排我和寨里的柏树兄弟逃了出来,想出来搬救兵……” 寥寥几句,说者淡淡地叙说着那些过往,但听者,却忍不住心酸想落泪。 这一路,母子两个能走到今天,实在是上天眷顾。 崔玉英落了泪,拭不净似的。紧紧地捉着苏青媖的手:“苦了你了……”再多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马明温也是忍不住心酸。 这该死的腐朽的皇朝,但凡皇座上那人有半分治理的手腕,都不至于让百姓离乡背井,亲人离散。 他要掀翻了它,定要! 苏青媖对着崔玉英和马明温,这两个悉日熟悉之人,见他们像长辈一般关怀,也在他们面前落了泪。 这一路,她都没空回想,现在想来,也是后怕不已。 但凡一朝行差就错,母子二人都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在来这里之前,见到博承了。”马明温悠悠地说了句。 苏青媖止住了抽泣,惊讶地看向他:“他还活着?” 马明温点头:“嗯,还活着。” 苏青媖大松了一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要是还不知道有个小宝,就死了,该多遗憾。” 马明温往小宝那边看了一眼,道:“活着就定能见到的。他现在已经是四品忠武将军了。不过此番他放跑了我们,怕是官职要被撸了。” 吕博承放跑了他们?“你们在战场上见到了?你们是对手?” 马明温点头:“嗯。我离开枫亭镇,抢了县衙的武器,又抢了知县的私房,你是知道的吧?从那时候起,我就想加入反军队伍,反了大朔了。” 苏青媖点头:“那您应该抢了不少。后来,那知县在我们平川县大肆敛财,设重重税卡,时不时就收一下各种税赋,连小宝都交了丁税。进城的百姓拿几根茄瓜进城都要交税。” 马明温摇了摇头:“这朔朝从上到下,都烂透了。修都修不好了。” 苏青媖沉默了下来。 看来马师父跟朔朝是敌对方,跟吕博承分属不同阵营。而那些占了寨子的土匪显然也是跟朝廷做对的,这……这两方人马倒是一个阵营的了。 马明温看了她一眼,道:“你方才说你逃出大山,是想找人解救寨子里的人?” 苏青媖点头:“我本来逃出来是想翻到山的另一面,向山里其他寨子借人的,没想到附近几个寨子都被土匪占了。我们只好出了大山,到公溪县想办法。我本打算到县衙看看,跟知县大人说说情况,让他们派兵进山剿匪的。” 马明温不屑地笑了笑。 “公溪县令虽然盘剥百姓没那么厉害,但他还没那个魄力进山剿匪。再说县里不说捕役,连差役全部加起来也就百余人。” 苏青媖一听,急了:“那怎么办?你们不知道,我被他们抓到山里,和十几个女人一起住在大通铺里,每天晚上,那伙贼人都进来拖女人出去,隔天就有女人跳山轻生,太惨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再不救他们,寨子里的人怕是要被杀绝了。” 崔玉英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惨事。 揪着心,看向马明温:“老爷,你帮着想想办法吧。” 小豆子几个人在旁边听了,都有些义愤填膺,纷纷叫嚷着:“师父,我去杀了他们!” “我们也去!” 马明温瞪了几个徒弟一眼:“没听你们嫂子说吗,附近几个寨子都被占了!一个寨子两三百个贼子,你们几个去能有多大作用?还不是连累寨子里的人!” 苏青媖心里刚升腾起的一丝希望又被浇灭了下去。 崔玉英看了马明温一眼,转头安慰苏青媖:“青媖,你别着急。让你师父想了一想,他没说不帮你,他手里还有一些人马,但是山里易守难攻,还是要好好计划一番。” 马明温看了看崔玉英,也没再说什么。 只吩咐小豆子:“去订客房。” “师父,不去仁州了?” “暂时不去了。” “你们要去仁州?”苏青媖问道。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要掀翻他吗 崔玉英见苏青媖一听到仁州有些激动的样子,便回道。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要去仁州的。仁州新上任的刺史是老爷的旧识,我们之前就递了信去,打算去拜访一番的。怎么,你也要去仁州吗?” 苏青媖点头:“我跟我爹娘他们失散之前,就说如果失散,就到仁州城里的一间布铺去留消息。我从谷里逃出来,都摸到仁州城了,又在城里被人抓进了山里。” 马明温想了想,道:“那这样,我们现在就去仁州。到时候我的人马也到了,如果仁州刺史愿意借人,到时候集合了两方人马,胜算也大一些。” “马师父,您是愿意帮寨子赶跑那些土匪吗?”苏青媖很是惊喜,连声问道。 马师父笑了笑:“我欠了你们夫妻俩的,此番如果能回报一二,我也愿意为你们做点什么。”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苏青媖连声道谢,心里很是激动,这下寨子有希望了。 还不等马明温说些什么,柏树就扑了过来,扑通跪下,狠狠地朝着他磕了几个响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肯救我们寨子,谢谢大人!” 连番动作把马明温吓了一跳,扶起他:“不需要这样。我不认识你们寨子的人,此番也不过是看在我徒弟夫妻份上罢了。” 柏树流着泪,狠狠地点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苏姐姐和你们都是我们寨子的大恩人。不管最后结果怎样,我都替我们寨子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天大的好人。我柏树这条命就是你们的了。” 苏青媖笑了笑,要他这条命干什么。 一行人又出了客栈,按原计划往仁州出发。柏树担子也不要了,直接送给了客栈老板,和苏青媖一起跟着往仁州去。 往仁州的路上,几匹马打头跑在前面,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马明温骑在马上,把小宝抱到身前,带着他坐到马上,一路带他看尽四野景象。不时回应小宝的这个问题那个问题,耐心十足,看得出对小宝的喜爱。 小宝被抱着坐在高高的马上,竟也半点不害怕,反而兴奋地手舞足蹈。 让马明温看了欣喜不已。 而一众弟子也纷纷围到他身边,一路逗弄着他。 马车里,崔玉英不时就要掀一下车帘往外看一眼。 心里止不住担忧:“老爷也真是的,小宝才多大,就让他坐到马身上。想再教个徒孙出来,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也不怕把小宝吹着凉了。” 苏青媖无比惬意地靠在车厢上,终于不用再餐风饮露,走到脚底长泡了。有个马车,坐在吹不到风吃不到土的车厢里,真是享受。 安慰崔玉英道:“你别担心,小宝胆子大,而且底子也养得好。再说马师父也有分寸。” “他能有什么分寸,几十年不带孩子了。” 回过头看苏青媖已经昏昏欲睡,拍了她一记:“你也真是心大。小宝是你捡来的吧?” 苏青媖朝她笑了起来:“我这一路又背又抱的,他只差长在我身上了。现在有人帮我抱他,我为什么要管他。我乐得轻松。你们谁要,快快抱了去。” 崔玉英看她这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无奈地笑了起来。 两个女人也不管外面的事了,只靠着车厢里说话。 “现在知道了博承的消息,要是找不到你爹娘他们,你会不会去找博承?” 苏青媖听完愣了愣,去找吕博承?她还没想过。 去找他吗? 崔玉英看了她一眼,见她心动,劝道:“我劝你可千万别。老爷说京师那边迟早会大乱。到时候各路英雄抢夺,北方成为水深火热的大战场,哪有什么太平日子过。你可别千万别往那边去。小宝还小,要是有个万一,你不后悔啊。” “可现在南边也不太平啊。” “那也总比北方好。而且这次博承放跑了老爷,他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责罚呢。老爷说降职是一定的,挨五十还是一百的军棍不一定,看他上司保不保他。但命应该能保住。他还不知道有小宝呢,你可以给他去信,问问他,到时再做打算。博承应该也不想你们过去。” 苏青媖想了想,道:“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啊,信该送到哪?” “到时我让老爷帮你打听一下。” “好。英娘,谢谢你们。这番要不是遇见你们,我都快坚持不住了。 崔玉英拍了拍她的手:“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要是我,都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两个女人在车厢里说着话,外头,马明温用披风裹着小宝,把他放到马上,听着他学着大人“驾驾”个不停,给逗得哈哈大笑。 几个徒弟齐齐打马围在左右,一脸惊奇地看着小宝,都说他机灵胆子大,不时就要逗弄他两句。 “小宝,来,看看谁跑得快啊。说驾驾,对,驾驾,脚踢马腹,像这样……对,踢它!再抖马绳,抖……” 小宝整个身子都快站起来动了,小短腿往马身上踢了踢,又伸着小手去够马绳,嘴里喊着“驾驾……” 逗坏了一帮师伯师叔们。 大家笑得好不开心,小豆子笑得差点跌到马下。 引得苏青媖和崔玉英也掀帘往外看去。 见这番情况,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来老爷很喜欢小宝。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老爷像现在这样笑了。” 苏青媖微笑着看向前面:“我也是。好像自从认识马师父以来,就没见过他这样笑过。” “是啊,自从几个小公子去世之后,他和夫人就再也没笑过。” “几个小公子……” “都为大朔朝捐躯了。” 苏青媖听了,心里猛地一疼。沉默了下来。 她第一次听到这些。以前她和他们在一起相处,他们从来不说家里的事,他们不说,她也就不问。吕博承也从不与她说。 她猜想,他们必定是有一番故事,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故事。 几个儿子,都,死了吗?死在战场上? 所以马师父抢了县衙的兵器,站到了大朔朝的对立面?还说要掀翻了它?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会助你的 仁州新上任的刺史裴念,自得了马明温的来信,就在刺史府里等候着他的到来。 此时他正坐在花厅里,把马明温的来信又看了看。看好,把它放到桌上,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夫人马氏走了进来,帮着把信折好,又放进信封内。 “老爷,族兄这次来找你,会是什么事?” “为夫不知。” 马氏欲言又止,终是止不住说了句:“老爷,他已叛出朝廷了,听说前段时间还跟官兵们打了几场,如果上面知道他来找老爷……” “他马明温为什么会叛出朝廷,你还不知?况且我此番跟他又有何不同?想当初我堂堂一个太子少师,打马长安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陛下带着亲近臣下逃到蜀中,却把我们扔在京师对上王湖的大军。王湖令三品以上全部停任,四品下则官复原职。但齐军本就是农民军,憎恨官吏,如何融得下大朔的官员?杀了个干净。连逃匿民间的官员及家眷都几乎杀尽了……” 裴念一脸悲愤,缓了缓,又道:“要不是被杨毕救了,我们一家早就没了。” 马氏以帕掩唇,小声地哭了起来。 她一个长安城里长大的公卿世家小姐、宗妇,却四处逃亡。如今一家老小只能躲到这小小的仁州城里。 “杨毕上书给我请求任命,我还担心陛下不会批。没想到他竟是批了。”裴念苦笑了下。 “陛下怕是不记得裴念是谁了。这大朔朝,大厦将倾。” “老爷!” “你怕什么,这里只有你我夫妻二人。陛下夺回京都,大宴宾客,大赏功臣,你看他对死去的那些大臣,有提过一句半句吗?” 没有。死了那么多人,他提都没提。 “要不是我还有事要做,早就带了你们躲到山里过清静日子去了。” 马氏沉默。 马明温上门的时候,裴念亲自到大门口迎他。 而其他人也被裴夫人妥善安置。苏青媖也跟着崔玉英到了后院。 小宝被喂了一些东西就倒在软软的被子里呼呼大睡了。这一路真是累着他了。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头玩闹,不肯进车厢。 苏青媖给他盖上被子,便出了房间在院子里转了转,见崔玉英久未回来,知道她应该跟刺史夫人说话,便也回房陪小宝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被侍女告知小宝醒来后就被崔玉英抱去了。让她醒来去见刺史大人。 这孩子,精力真是充沛。苏青媖笑了笑。 收拾了一番,便跟着侍女去花厅见刺史裴念。 裴念跟马师父年纪差不多,都是美大叔型,瞧着比马师父容易接近。苏青媖给他行了礼。 裴念从马师父那听说了她的事,心里也是忍不住唏嘘。 “我听明温说了你的事。佩服不已。我们两个人从京师出来,身边都带着不少人,这都差点坚持不下去。而你这一路又是躲兵祸又是被抓,又是被追杀又是出逃的,还带着个孩子,真真是不容易。” 苏青媖笑了笑:“为母则刚吧。大人们看够了这个世界,但孩子并没有,他的人生才开始,总得让他先活着。” 裴念微笑地看着她,不住点头。 “听说你的丈夫是明温的徒弟,如今还跟我是一个品级,在我境内发生了土匪抢占寨子,至使百姓无法容身的事,我是责无旁贷。等我和你师父商量妥了,再告知于你。” “谢谢大人,大人肯出手,我万分感激。我替那些还在寨子里受苦的老百姓,谢过大人。”苏青媖又朝他施了一个大礼。 “不须这样,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你如今也是命妇,不须向我行此大礼。” “这是晚辈对长辈行的礼。” “哈哈,那老夫就只能生受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苏青媖这才出去了。 裴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已是极难了,没想到我大朔朝的老百姓比我们更苦。” 马明温把目光移了回来:“如果兵乱不止,老百姓们只会更苦。”语气淡淡。 裴念叹了口气:“江东七十寨我曾听说过,藏在大山里,山高林密,要进去剿匪并不容易。” “是不容易,但此番我们有熟悉山路的人带路,又有寨子里的人做为内应,胜算还是比较大的。而且那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裴念点头:“也好。那你我好生商议一番。” 当天晚上,马明温和裴念又把柏树叫过去询问了一番。 第二天马明温就让几个弟子跟着柏树往柏家寨方向去了。 此番会先翻进去给柏寨主等人传信,约好进攻的信号,让他们在里面做好内应。里外配合,也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苏青媖没跟着去。她如今到了仁州城,正焦急要去布铺看看有没有苏父苏母等人的消息。 而吕小宝,自入了刺史府就乐不思蜀了。 不仅马师父崔玉英争着抢着要抱他,刺史夫人也非常喜欢他。 刺史夫人如今儿女都大了,孙子都念书了,哪有这么小这么软和,小嘴又甜的小娃娃可爱。于是一日三顿地让人把小宝抱过去逗弄。 连刺史大人都喜欢往后院跑,沉闷了多时的刺史府因吕小宝的到来,热闹了许多。 刺史府里大人小孩都喜欢小宝。他是收礼物收到手软,吃好东西吃得肚子撑,苏青媖不见身边,也没见他哭两声。 苏青媖见他在刺史府里安全,便带着小豆子去布铺打探消息。 布铺老板还记得她。 毕竟还没有人一下子把他店里的鞋底买光的。而且她一家离散,分了几路往他这里递消息,也是绝无仅有。 老板是想忘了她都忘不掉。 “小娘子,你终于来了!” “老板,是有我家人的消息吗?” 那老板连连点头:“有,有。这都多久了,你才找来。你家人在仁州城里等了你好久。一个月前还有一个小伙子天天在城里转悠,每天都蹲在我门口等你消息。也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竟是不见他了。好像凭空消息了一样,也没留个信下来。” “是谁?那人是谁?”苏青媖心急地抓着老板的袖子。 “哎哎,你别捉着我啊。他叫苏大虎。哎,你别急啊,我这还有一封信呢,我拿你看,你别急……” 老板说着就掏出钥匙打开了钱箱,把一封信掏了出来,递给苏青媖。 苏青媖快速地接了过来,心急地拆开来看……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定好好表现 活着,都活着啊!苏青媖捏着信,蹲在布铺的角落,眼泪掉了下来。 这些日子堵在心头的巨石忽地落了地。 她真的怕谁有个万一,特别特别怕。她把大家带了出来,如果谁有个万一,她无法面对。 可是姐姐和丫丫,你们在哪?一定也在某在角落活着吧。一定要活着啊。等我去找你们。 大虎哥留下来找她吗? 老板说一个月前还天天在布铺门口等消息,现在却忽然没留个口信,人不见了。 是遇上什么事了吗,还是被人抓了? 苏青媖急急站起身来。 踉跄了下,好在小豆子在旁边搀了一把:“嫂子,你别着急。你家人都还好吧?” “我爹娘她们都还活着,但我姐姐和外甥女还没找到。我一个邻家的哥哥留下来找我,前段时间布铺老板还见过他,现在忽然消失了。我要到城里问问!” “我陪你去。” 苏青媖谢过老板,给了老板一些银子,跟老板说了一些情况,让他继续帮他留意他家人的消息,就转身出了布铺。 在城里问了一圈,最近都没人见过苏大虎。 刺史衙门里的差役也带着他们,去找了城里的一些混混和别的势力,但都没人见过苏大虎。 苏青媖不免有些着急。 怎么忽然不见了呢?他留下来找她,没找到她应该是不会离开仁州的啊。 刺史大人知道了后,就让她把苏大虎的画像留在刺史府里,他会让衙役和下人们帮着留意苏大虎的消息。 苏青媖很是感激。 “你姐姐和外甥女我们也会帮着留意的。好在你父母和其他家人都还在,也都有了妥善的安置,这已是极好了。这乱世里多少人家人失散,生离死别。” 苏青媖点头。有这样的结果已是很好了。 都还活着。而且她哥也活着,爹娘青杨青杏都跟着哥哥在一起。姑母一家跟着女婿。那人她不认识,但黄审知是个有底线的人,姑母一家日子应该能过得下去。 “你要去湖南寻你父母家人吗?我可以派人送你过去。”裴念很是热心地开口。 苏青媖想了想,摇头。 “暂时先不过去。我要留下寻找我姐姐他们。我姐夫已经没了,她婆家也没人了,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我们当初说好如若失散,就到仁州来等消息的。我想留下寻找我姐。” 还有大虎哥,他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寻她,她也不能丢下他。 “我想给我爹娘写封信,不知大人有没有办法帮我寄出去?” 现在路上不太平,驿站送信的差役也不知是谁的人马,信能不能送出去都不知道。 “好,你尽管写,我想办法帮你送出去。” “谢谢大人。” 苏青媖回了房间,摊开纸张,提笔,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不想让苏父苏母担心,就只简单地交待了一番她的境遇。 说能得知他们的下落,她很开心。小宝又长大了些,自从会说话后,嘴巴就巴巴个不停。现在已经能说不少话了,经常找她问外祖父母和舅舅姨姨。 她想他们。 又说现在路上不太平,等小宝大些,她就去找他们。 她要留在仁州这边找姐姐和大虎哥。让苏父苏母跟着大哥好好过,有事就传信到刺史府…… 苏青媖把这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了刺史大人,裴念立即安排人帮她送了出去。 接下来,苏青媖便在仁州城里打听苏青柳和苏大虎的消息。 老百姓普遍都吃不饱的年代,街人到处是卖儿卖女的。人牙所里生意尤其兴旺。 苏青媖怕苏青柳和丫丫也会被人卖过去,便每天都去看上一遍。 连看了几天,把仁州城里所有买卖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那些卖儿卖女的,以为她是来买人的,天天扒着她的衣裳让她把人买了。 吓得苏青媖再不敢过去了。 太惨了。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卖儿卖女。如今一个娃子,只值几斗粮食。为了剩下的人能糊口,能多活几天,亲骨肉都能不要了。 马明温也天天不见人影。他的人马已顺着赣江而下,到了仁州。 和柏树进山的几个弟子也回来了。和大家说了山里的事。 山里又有不少人死了,绝望中的柏寨主终于等来了柏树,大喜过望,哭了一场。哭完说是会全力配合马明温和裴念的剿匪行动。 柏树又带着几人去了木洼寨和周边几个山寨,几个寨主无不感激涕零,说一定会配合大家的行动,力争一击即中,把所有的山匪都赶出大山。 苏青媖没想到会在刺史府看到花豹。 “妹子,这才几天,就不认识哥哥了?”花豹窜到苏青媖的面前,冲着瞪大双眼的苏青媖说道。 “你,你怎么在这?” “你都请人进山剿匪了,哥哥还能在山里跟他们同归于尽啊。”花豹有些哀怨地看了苏青媖一眼。 “妹妹,你不是说有什么事都会提醒哥哥的吗?这不地道啊。” 苏青媖斜了他一眼:“以为我跟你一样啊。我当然会啊。到时候我会跟他们说留你一条性命。” 花豹笑了起来:“就知道我妹子念着我。” “你怎么跟着出来了?”苏青媖又问他。 “山里没意思啊。在山里窝着,我还不如呆在我们桥头村呢,何苦出来。哥是要建功立业,衣锦还乡的。藏在山里算怎么回事。呆久了人都废了。” 挺精明啊。“所以你就跟着马师父的人出来了?” “对啊,我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了。马师父当初在咱们镇,那可是人物。当时镇上一半以上的人家都想把孩子往他的武馆里送,就想让他们跟着马师父学上一招半式的,好保命。哥哥我呢,那时候也是天天到武馆门口转悠,只不过马师父没看上我。” 换我也看不上你。 “你就这么出来了?不会打草惊蛇?” “那哪会。哥哥是这么蠢的人吗?说想去城里找女人,喝点小酒,很容易就溜出来了,没人怀疑。” 有点头脑啊。还识实务。 花豹看懂了苏青媖的眼神,颇有些自得。 “哥很会看人的,我就觉得马师父是做大事的人。我打算就跟着马师父了。哪怕当个牵马的,哥哥我也乐意。” 可真出息。也不知道马师父看不看得上他。 “妹子,你帮我在马师父面前说说好话呗。求你了!”说着便朝苏青媖作揖。 苏青媖认真地瞧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们这番是要干嘛的吧?” 花豹狠狠点头:“那当然知道啊。” 苏青媖挑了挑眉,也不说话。 “妹子是想我带路吗?”花豹试探着问道。 “可不止带路。” “明白!”花豹大声应了。 “就是让哥哥好好表现呗?那是一定的!妹子放心。哥一定好好表现,让马师父对我刮目相看!” ------------ 第一百八十章 没金子攒了 马师父的弟子们从山里回来后,众人便商议了一番。 第二天夜里,马师父就亲自带着自己的人马,连同刺史裴念拨过去的人,整合完队伍,便带着他们趁夜往柏家寨出发。 因为是夜行晓宿,并末引起土匪们的警觉。也没引起其他势力的发觉和阻拦。一路很是顺畅地来了柏家寨所在的大山脚下。 因为有柏树带路,众人很轻易地就摸进了山腹里。 战况如何,苏青媖并不知道。她没有跟去。 而且此前已经知会过寨子里的人,想必里应外合之下,一定会把山匪们赶出去的。不然苏青媖都不知道还要再死多少人。 苏青媖一边在仁州城里焦急等待马师父他们的消息,一边查找苏青柳和苏大虎的下落。 人牙子那边,刺史府的一个外院管家,帮她到几处人牙子那里打探消息。只要是最近有买卖过年轻妇人和四五岁女孩记录的,都过去细细查问一遍。 至于苏大虎,苏青媖觉得他应该不至于会被人卖掉。 应该是像之前他们在山里,被黄审知抓壮丁一样,被抓到哪里了。不然苏大虎一个青壮男子,也没人会卖了他。 只是找了一圈,也没有他的下落。 苏青媖有些焦急,时间拖得越长,他们两人出现的变故就会越多。 而苏青媖焦急的同时,凤翔府节度使崔晟也是急得跳脚。 他花了很多钱请内宫的人帮着说情,希望朔皇能收回成命。这都这么多天了,长安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 “将军,算了吧。皇上金口玉言,既然他说把我的官职收回,就不会再改变主意了。我进军营时就是一个普通士兵,现在不过是跟三年前一样罢了。”吕博承淡淡说道。 “这怎么能一样,三年了,你立了多少功劳!凭你那些军功,何止区区四品!上头压着你的军功!陛下也是知道的。这一番,我以为陛下降你三级已是极限了,没想到竟一撸到底!” 崔晟颇有些气恼地说着。 “当时你做的隐密,也没几人知道你和马明温的关系,这怎么,竟弄成这样了!” 吕博承听完忍不住自嘲地笑笑。 还能怎样,左不过是那些人要踩着他往上爬罢了。 当时在战场上,他见到师父,大吃一惊,惊叫了声“师父!”,脱口而出。想必有心人听在耳朵里,早就私下里调查他了。 崔晟叹了口气,军中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被拔出去,才有人好填上。 心里明白,但就是有点接受不了。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这,身上的伤好点了没?” 吕博承淡淡地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摇头:“没事。”死不了。 崔晟知道他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又叹了口气:“你本来在战场上受了你师父一枪,回来又挨了一百军棍,这,伤上加伤的……” “没事,正好我趁此机会好好歇一歇,养养伤。这三年,不停地杀不停地杀,梦里都是杀戮,杯子里的水有时候都看成是红的。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歇一歇。” 崔晟觉得他这一天叹的气比过去加起来都多。 一名天生的战将,说出可以借伤休养的时候,不是真的想静心,而是一种,落寞吧。 试着开口:“你当初……”是不是太心软了些? “那是我师父。” 吕博承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没有他,也没有现在的我。也许我早在被抽丁,进了兵营,打的第一场仗,就不在人世了。是师父教了我这些保命的功夫。让我对他刀箭相向,我下不去手。” “再说,我现在也不是师父的对手。” 崔晟默了默,道:“当时我军人数是他的数倍,围剿他,甚至全歼他们,也不是太难的事……” “所以是他们无能。不关我的事。我都受伤了,难道没有人补上吗?再派人去追就是了。追不到,我师父他们跑了,也把事怪到我身上。” 吕博承不屑地笑了笑。 崔晟也是颇为无奈:“现在军中还哪有几个人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有,也留着余力。就怕到时鸟尽弓藏,没了他们的立足之地。这样的乱局,还能让上面的人记住他们,用一用他们。” 所以,苦的不过是没势力没背景,不懂政权的老百姓罢了。 两人在帐中说着话,传令官进来递给崔晟一封信。崔晟见是长安寄来的,忙打开来看。 看完就气得把信揉成一团:“竖子,可恨!” 待缓了一会,才把信递给吕博承看,吕博承看完,没有半点意外。 “我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是不会改变的。现在陛下身边刘令孜是红人,宦官中的第一人。当初围剿王湖时,他的干儿子是我军中的监军,我与他起了些嫌隙,现在他是巴不得我被踩到泥里。” 崔晟对陛下的这个处理结果很是不满意。 请托内宫的宦官说项,却没想到,还是半点没撬动陛下。刘令孜大权在握。 不免心里懊恼。 吕博承被撸,就不能再带兵。他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作战勇武,统帅能力又强的将军,这一下,让他上哪里找另一个吕博承去。 吕博承却是一脸无所谓。 除了心疼俸禄没了,再不能给娘子攒金子后,倒是没有太大的遗憾。 又有些庆幸,他之前在给家里寄的那封信里,没说他升职的事,这要是他爹一高兴弄得四里八乡都知道,然后,他官职又被撸了,他爹怕是要下不来台。 想到这,嘴角扬了扬。 正好被崔晟看到了,恨铁不成钢:“你还笑!” 吕博承忙敛了神色,正了正神:“我方才是在想家里的事。” 又道:“这结果挺好的。我正好无事一身轻。给将军当个亲兵,没责任在肩,正好落个轻松。唉呀,我要好好养养身子去了。” 说着就往营帐外走。 崔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不好受。虽然他嘴上说得轻松,但崔晟就是看出了一丝落寞。 吕博承回到分给普通兵士的帐篷,狗娃一脸难过的跟着他。 吕博承看了他一眼:“干什么这个表情?” 狗娃如霜打的茄瓜一般,脸上泫然欲滴:“将军,我都不能做你的亲兵了。” “崔大人不是把你要过去了?” “可我还是想当你的亲兵。”狗娃可难过了。 吕博承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眶泛红,叹了口气:“那有什么,你看我们不是又睡一个帐篷了?” 狗娃半点没被安慰到。站在帐篷里拳头紧握,一脸的不甘心。 吕博承眼珠子转了转:“哎呀,我这屁股,我这胸口,怎么又疼了。”往屁股和胸口按去。 “哪里疼了?将军,我给你看看。要不要换药?”狗娃一脸紧张地凑了过去。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消息 二十天后,苏青媖听到了好消息。 柏家寨和木洼塞的山匪被灭的灭,降的降,逃的逃,现在寨子里的山匪都已被赶跑。寨子重回寨民们的手里。 马师父又带人去清剿附近的寨子。附近寨子的山匪也都闻风而逃。很多寨主都携寨民纷纷来投,寻求庇护。 又过了几天,马明温带着二十八封投靠书回到刺史府。 与裴念关起门来商讨了一番。 “你打算怎么做?”裴念问道。 二十八封投书就摊在桌上,铺了一整张桌子。都是各家寨主主动递上的。他不要都不行。 也许是被吓怕了,有一遭被强占就怕会有第二遭。见马明温把山匪赶跑了,给纷跑来抱大腿,希望得到马明温的庇护。 谁知道等马明温走了,那群山匪还会不会再来。 这一次山匪强占,各寨子都有一些伤亡,有些寨子几乎都被山匪们杀干净了。寨主们也是吓怕了。乱世里,投个可靠的势力,也许更有保障,能保下寨子和寨民们的平安。 马明温手指敲着桌,目光从二十八封投书上移了回来,看向裴念。 裴念身子倚向椅背,满脸拒绝:“你别看我。这东西烫手。” “我只会打打杀杀,庶务没你熟。”马明温也不太想要。 “而且,我不可能一直留在仁州,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裴念听完看了他一眼,板正了神色:“跟我一样,据一方之地,把它做大不好吗?” 马明温想了想,摇头:“现在不适合。日子安稳或许可以。但现在到处都乱着,不可能由着你做大。” 裴念默了默,道:“我拿这个也不合适。我还是朔朝的臣,拿了这个,湖南那边要怎么处理?江东七十寨,有一大半在湖南那边。” “我收了这些投书,要怎么管理?本来山民,他们的税赋就没有交齐过。谁都不知道寨子里具体有多少人。他们没有地,要说丁税户税,差役一进山,他们就往山里躲,你知道他家有几丁?寨子有几户?历年历代,对这些寨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了,我要收了这些投书,那湖南那边是不是也要向他们界内的寨子收投书?要是人家不肯,引起反抗,还连累了这边寨子。” 马明温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我要来也没用啊。我也不会留在这里。我最后会去哪,我自己都不清楚。也没人可托。” 两人齐齐沉默。 裴念是个文人,深谙庶务和经济之道,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提议道:“这样,我把这些寨子所在的山契都划到你名下。你派人来管理,平时他们有什么事,你帮着解决。有你们在,他们也安心,不枉人家投靠你一场。他们也是被山匪们吓怕了。” “我要来有什么用啊。” 马明温还是拒绝。 丽娘去后,他就觉得自己是个无根之人了,没有家,在这世上也没了牵挂,走到哪算哪。把朔朝掀翻了,他也就能无牵无挂去找丽娘和几个孩子了。 他不想管这些事。 此番会出手,也不过是看在苏青媖面上罢了。 裴念都有些急了。 “怎么会无用?你想啊,你不是,那啥,要做大事吗?做大事,不得有人有钱?没钱,你拿什么买兵器?你招人不得给人发粮饷啊?总不能老是靠打打杀杀,靠抢靠捡吧?你得有自己来钱的渠道。抢别人的能比得上自己有?” “再说了,你打那些个山匪,一群乌合之众,你都打了二十天,还不是大山里好藏人!” 马明温静静地听着。觉得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裴念见他心动,又蛊惑道:“到时候,把你那些伤员送到山里养伤,让他们帮你在山里练兵,发展经济。大山里山高林密,你只要把好入山口,谁能攻入?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人,你不得为他们安排条后路?为那些断手断腿的找个荣养之地?” 马明温眼睛里渐渐有了一丝神彩。 裴念一看便知道他是心动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不想接这些投书。 一是烫手,二是也不想给朔皇添加财税收入。 他仁州一年的收入还不够他朔皇宴一场宾客,打赏一回妃嫔的。他何必拿老百姓的血汗钱去填他们无止尽的欲望!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又不是脑子被马踢了。 二人说透了。马明温又回到自己屋里想了一夜。 第二天他就找上了苏青媖。 “啊,我吗?” 苏青媖以为自己听错了,马师父要把江西境内的二十八寨交给她来管理? “这个,交给刺史大人不是更合适吗?”苏青媖有些疑惑。 “刺史大人不好管这事。一直以来山中的寨子都没正儿八经统计过人口,收过税赋。他要接管,就等于朝廷接管。朝廷接管,就会正经向山民们收税赋,征收丁税及各种税,想必山民们也不愿意。” 苏青媖便听明白了。 所以历来山寨就被认为是无主之地,他们也被这个争那个夺,被这个驱赶那个驱逐的。估计也是被吓怕了,想找个势力投靠,寻求庇护。 “师父,那你……” 马明温摇头:“我志不在于此。”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朔朝掀翻了。 “那要不师父你派个人来管?” 担子有些重,苏青媖怕自己接不住。 “我手里也没什么人是懂经济庶务的。打打杀杀他们倒是行。师父无人可托,也相信你。你之前开店就做得很好。又带着一家人逃出来,你有能力有魄力,这事交给你,师父放心。” 这一番信任,导致苏青媖压力倍增。 庶务经济,她倒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没武力啊,怕镇不住啊。 马明温看她拧眉,便说道:“人手的话,有一些伤病退下来的,我以后会留他们在山里荣养。到时候有他们在,也能震慑一番。刺史府这边,裴大人也会派人帮你。你尽管放手去做。这也许是我,裴念的后路,也是博承的后路。” 马明温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的话说得有些沉重。 ------------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认亲 马明温的话让苏青媖心里一紧。 她迎向马明温的目光,片刻后,她懂了。 “好。我会用心打理它的。” 马明温就笑了,点头:“嗯,交给你,师父放心。” 说完很是欣慰,舒了一口气。 又道:“你爹娘那边,我听说,你已经让裴念帮着去过信了?你兄长不过是一个亲兵,未来也不知道能走多远。现在世道乱,也许山里才是安稳之处。” 苏青媖点头:“我会考虑的。” 马明温点头:“嗯。你放心去做,有师父在你后面。你只要派人把入山口把守好,就可保山里平安。” 苏青媖应了下来。 被这番信任,她忽然心里升腾起一股热流,也许她真应该做点什么。在这乱世里拼一个安稳宁静的天地出来。给小宝撑出一个桃花源来。 苏青媖心里火热,跃跃欲试。 应下这事后,马明温放下心来。又把她带去跟裴念见了一面,三人关在屋里又商量了一夜。 既然互为后路,那就不能随意待之了。 就务必要把它经营好,让它能为各方服务。既能让寨民们得保平安,给他们更好的安定的生活,也力求能成为他们这一些人的后路。 又过了几天,递交了投靠书的二十八寨寨主齐聚刺史府。 会谈了两天时间,最后皆大欢喜。 想得到马明温和裴念的庇护,自然也是要付出点什么。 来之前二十八个寨主都心里忐忑,怕被人宰一刀,大出血。带了寨子里凑的钱银过来,路上都不敢撒手。 但没想到一个铜板都没收他们的。 寨主们心里又不由一紧,以为对方嫌少,要憋着大招。 但最后除了要求一年缴多少粮食和出产,并没有其他过份要求。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 人家给你提供保护,一年交点粮食怎么了?而且要的也不多。他们完全交得出来。 比起外头庄户人家,十税一,十税三,每丁每年又缴粟2石,绢2丈、绵3两来说,已经是很少了。而且还不止这些,还有一堆其他的税赋和各种徭役。 况且马大人派人来保护寨子,这些人也要吃要喝的。 众寨主们便都高兴地签了契约。而对于马大人说的让苏青媖一个女人来管理寨子,也没人说什么。都大方表示欢迎。 各寨子也不是没有女人当寨主的,他们山民都是各族杂居的多,并没有外头庄户人家那样,女的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 他们有些寨子,还是男方入赘到女方家的。女人当家做主,让女人来管理寨子,这有什么?不都一样是人。 而且苏娘子也并不是要插手寨子的事,寨主还是他们当啊。又不是寨主换人了。众寨主都接受良好。 特别是柏家寨和木洼寨两位寨主,看着苏青媖的目光都柔得能捏出水来,像看着自家的后辈一样。 让苏青媖松了一口气。就怕这年代,男人接受不了女人来管理他们。怕这些寨主对她不满意,不愿意被一个女人指手划脚。 马明温环顾了一番底下的二十八个寨主,淡淡地开口。 “以后我不在,一切事务由我这干女儿来处理,她会住到柏家寨,会不定时召集大家,你们有事也需到柏家寨向她禀报。她全权代我处理,有不决之事,裴大人会从旁协助。” “是,明白。” 苏青媖惊讶地看向马明温。 她什么时候成了她干女儿了? 马明温只是余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又跟寨主们商量起事情来。 在座的大家都心里明白,他们投靠的只是马明温罢了,不是朝廷。但背后有刺史府,有裴念裴大人。 如今的朔朝,即便他们深居在大山中,也知道风雨飘摇。 而且朔皇治下,百姓流离失所,大家也并不愿意投向朝廷。朝廷收税收的老百姓们都背井离乡,祖祖辈辈留下的土地都不要了,原来的良田现在都成了荒野,各地人烟断绝,荆棘蔽野。 老百姓们对现在的朝廷失望透了。 会开完后,刺史府很用心地招待了二十八位寨主一顿美餐,吃得是宾主尽欢。 柏家寨和木洼寨的两位寨主拉着苏青媖的手不放,对着苏青媖说了不少感激的话。 要不是苏青媖带人救了他们,两个寨子的女人都要死绝了。他们两个也是绝不能独活下去的。 两位老人都姓柏,木洼寨之前也是从柏家寨分出去的。这就不能都叫柏寨主了。柏家寨寨主叫柏忠,木洼寨主叫柏坤,苏青媖便叫忠寨主,坤寨主。 这二十八位寨主里面还有好几位女寨主,这次也没有时间与她们多聊,苏青媖对她们很感兴趣,准备找时间去拜访她们。 等把人送走后,苏青媖才想起马明温说她是他干女儿的事。 正想找他问问,马明温就找上了她。 “会上说你是我的干女儿,并不是随口说说的。你有个身份,主要是为了以后行事方便。他们投靠过来,要是见我抛下他们走了,心里会不安。只有交到我的人手里,他们才能放心。二来,我也确实喜欢你和博承,你们师娘更是喜欢你们两个。” “丽娘以前见到博承的时候,常常把他看成是我们的小儿子……博承和我已经有了师徒名分,不好再做什么。你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多个人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小宝也多了个人疼他。干爹。” 苏青媖见他失落,朝他叫了声。 马明温被她这么一叫,差点眼泪掉出眼眶。 自三个儿子去后,再没人叫过他爹了。 “哎。” 马明温眨去泪意,应了声。 良久,才转身对她说道:“等我明日在刺史府备上一桌认亲宴,你就正式入我门下了。到时候我也会把你记入我家族谱。你干娘要是知道她有女儿了,不知该有多开心。她一直以来就想要个女儿。” 苏青媖点头,马师娘当初那么喜欢丫丫,她就看出来了。病中还亲手给丫丫缝制衣裳,亲手给她喂饭。 次日,马明温通知了刺史夫妻和他们家人,以及崔玉英和一众弟子,在大家的目证下,苏青媖给马明温奉了茶,认下了这个干爹。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回柏家寨 裴念颇有些感慨,马明温这个好友实在命运多舛。 此番马明温认干闺女,他替他高兴。 对着苏青媖高兴地说道:“我都担心马明温是不是要老来孤寡了。这下好了,这个侄女我也喜欢。” 裴念是知道马明温和丽娘的感情的,对于他和崔玉英的相处模式,他也不好多说。 他劝过他,让他再给崔玉英一个孩子,这样他膝下也不至于空空。但马明温拒绝了。 这毕竟是马明温的家事,虽然二人从小是至交好友,但这床第之事,他也不好过多插嘴。 这下好了,虽然是个干女儿,不是亲的,但好歹也算膝下有儿孙绕膝了。 崔玉英是记入马家家谱的良妾,是给正妻奉过茶的,所以苏青媖也给她奉了茶,唤了一声姨娘。 崔玉英很高兴:“这下我不用再眼馋小宝了,他以后就是我马家的乖孙了。” 小宝也很喜欢她,抱着她的脖子,软软地趴在她的怀里,让她抱着都舍不得放手。 马明温眼馋地看着。 儿子小的时候,都说抱孙不抱儿,三个儿子他从没抱过。等到他们没了,又天天想念。现在有个小不点大的小宝在眼前,就老是觉得手痒。 认亲的第二天,马明温就带着一众弟子和手下人马走了。把花豹也带走了。 花豹这次在剿匪行动里,表现很亮眼。让马明温看到了他的实力。见他做人有底线,作战不畏死,人也聪明识实务,便把他带上了。 花豹走前还喜滋滋地来跟苏青媖道谢,妹子妹子地叫得亲热。 马明温走前跟苏青媖细细交待了一番。给他留了两个人。又给她留了些钱财,但苏青媖没要。招兵买马什么的,干爹比她更需要钱。 崔玉英自认亲后,待苏青媖更是亲热,抱着她舍不得放手。这要走,眼眶都红了。 而那边马明温把小宝递给苏青媖,拍马打算离去时,小宝哇地大哭了起来。 给马明温崔玉英添了几分不舍。 马明温又带着小宝坐了一回大马,转了一圈,才把他带回。苏青媖抱着一边大哭着一边还伸着身子朝马明温伸手的小宝,朝他们挥手告别。 马明温崔玉英等人走后,苏青媖也准备离开。 刺史夫人拉着她的手很是不舍:“不多住几天?” “不了。已经叼扰夫人这么久了,再住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能说是叨扰,就当自己的家。族兄认了你当干女儿,你自然也是我的侄女,以后有事就过来,府里总有你住的地方。” “好的,谢谢您。”很诚心地朝她道谢。 临走,刺史大人又把她叫到书房,给了她几本书,有史书有县志,有舆图也有庶务经济,又叮嘱了一番。 “以后有事尽管打发人往刺史府里送信。有解决不了的事就传信过来。有我们在你后面,你尽管放手大胆去做。” “是,多谢大人。” 裴念又递给她几张契纸:“这是几座山的山契,你拿好。” “这?没给干爹吗?” “你干爹说他不方便拿。他到处与人拼杀,也确实不方便拿这个,你且帮他收着。” 苏青媖只好接了过来。这几座山都在江西境内,但有些已不在仁州管辖的范围。 看来,他应该找过江西观察使杨毕了。 裴念看她翻看几张契纸,道:“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拿到这些并不难。这些今天姓杨明天还不知姓谁呢,几座山没田没土的,也没人愿意要。” 苏青媖笑了笑。话说得轻松,但她觉得应该并不容易。而且在她眼里,大山是没田没土,但它并不穷,只不过很多东西还不为人所知罢了。 跟刺史夫妇告别,苏青媖便带着师父留给她的两个人,马思渊、马思源,刺史夫人给她的一对母女,鲁氏和她的女儿如意,以及柏树,一起去往柏家寨。 看着仁州城越来越远,苏青媖悠悠叹了口气,有些惆怅。 一个多月了,姐姐和大虎哥半点音讯也没有。不知他们会在哪里。有没有活着,有没有吃苦。 “娘,马。”小宝糯糯地叫唤,把她的思绪拉回。 苏青媖轻轻拍打他往外伸的小手。 “不行,现在天冷了,你看,我们在车厢里都要盖上毯子了是不是?外头太冷了,小宝要是被吹坏了怎么办,要吃苦苦的药了。” 小宝不依,扒着车帘就往外看,就要出去骑马:“马,小宝要骑马。” “你外祖不在,没人抱你骑马。” 说到外祖,小宝一下子安静了,往车厢外头看了看,是啊,外祖不见了。 “外祖呢?” “外祖有他的事要做啊。过段时间才能来看小宝。现在小宝乖乖地陪着娘在车厢里好不好?外头可冷呢。娘冷啊,小宝要不要跟娘一起盖毯子。” 说完拍了拍毯子。 小宝被苏青媖一番连哄带骗,也终于肯放下车帘子,跟她挤进毯子里了。 鲁氏母女看着相依着的母子俩,笑了起来:“夫人,小宝真听话。” “他啊,不听话执拗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鲁氏道:“他已经比一般小孩乖太多了。自他来刺史府我就只听到他哭过一次,还是昨天马大人他们走的时候他大哭。把马大人哭得差点抱着他走了。” 苏青媖听了笑了笑:“他是不怎么爱哭,但要是不如他的意了,他发起脾气来,也是很难哄的。” 小宝听懂了,嘟着嘴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瞪着他:“娘说错了吗?” “小宝乖。” “哪里乖?刚才是谁想到外面骑马的?那么冷。” “小宝乖,不骑。”冲苏青媖摆着小手。 “不乖。”苏青媖逗他。 “乖!”气得还拍了一下毯子。 嘶,小不丁点大,敢跟她生气了?还不等苏青媖下手教训,这小子又认怂地扭身趴到了她的怀里。让苏青媖很是无奈。 鲁氏和如意见状都笑了起来。 这母女俩也都是可怜人。鲁氏丈夫和儿子都被抽了兵丁,战亡书前年就下到了乡里。 她婆家就把她母女二人赶了出来。母女俩一路乞讨,被逃难中的马氏救了,见她们可怜,就把她们带到了刺史府。 此次见苏青媖身边无人,又带着个孩子,就让鲁氏和如意跟了她。 苏青媖走之前问过她们母女。 两人都是庄户人家出身,一路上吃了太多苦,担惊受怕,更向往平静的生活。听说苏青媖要去大山里,立刻就同意了。 苏青媖见鲁氏和如意喜欢小宝,便让她们跟小宝培养一下感情,毕竟以后忙起来,她可能带小宝的时间不多。 鲁氏和如意在逗弄小宝,苏青媖倚在车厢内壁,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入手。 二十八个寨子,分得也比较散,并不好管理。 这些寨子都有多少人,人员分布是怎样的,寨子的人以什么为生计,寨子又有哪些出产,怎么做好守护,守好入山口,怎么把大青山里的出产变成钱…… 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 苏青媖把裴念给的几本书找了出来,翻开来看。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回来了 苏青媖回到柏家寨的时候,得到了寨里上下所有人的欢迎。 寨民们非常热情,围上来问长问短,亦步亦趋,就差把她抬起来走了。苏青媖受宠若惊。 忠寨主差点热泪盈眶。 终于把她盼来了。马大人的干女儿能留在他们寨子里,是多么大的荣耀。他们不会再被人强占寨子,再不会有人死了。 一定要把苏娘子伺候好了。 忠寨主和寨民们把她们母子一行人直接迎到了原来络腮胡占领的半山腰那几间大屋里。 “苏娘子,我命人都打扫过了。按您的意思,把原来他们的卧室改成了书房,对面另一边大的房间做成了你们母子的卧室,议室堂还留着。很多东西也重新换过了。” “让您费心了。” “苏娘子千万别这么说,您能选择来我们寨子,是我们的荣幸。” 苏青媖也不再多说,环顾这几间屋。 再次进来这个地方,想起当初在这里见到络腮胡和妩娘的情景,有禁有些恍惚。当初她只想逃离,离得远远的,再不要回来。没想到如今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见忠寨主跟着身边,问道:“跟着贼老大的那个妩娘呢?” 忠寨主便回道:“贼老大及他的一众手下,因顽固抵抗,都被马大人他们杀了。那些做恶多端,在寨子里强女人、打杀寨民的贼子也都杀了。一些瞧着并不算大恶,自愿求去,自动求饶的,马大人也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也就放他们走了。妩娘也出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青媖点头。 妩娘虽是被贼老大抢占来的,但她在贼老大身边混得如鱼得水。她那样的人,乱世中也能拼出一条自己的路来的。 苏青媖甩了甩头。 在几间屋子里都转了一圈,很是满意。对忠寨主感谢了一番。又把鲁氏母女和马思渊马思源兄弟俩安排了住处。都住得离她不远。 这几间房子位于山腰,地势平缓,建了一排房间,都是砖石结构,建得高,建得敞亮。应该是历任寨主或是有钱有身份的寨民建的。保存得很是完好。 除了中间的议事堂,两边都是房间,两侧也有厢房,前有庭后又有院。 苏青媖走了一圈,心里就有打算了。 把鲁氏叫过来吩咐了一番,让她把厨房先收拾出来,以后他们一行人自己做饭。再让她得闲后把后院收拾出来,趁还没下霜,再种些蔬菜下去,也能自给自足。 忠寨主一听立刻就叫了寨子里的几个人过来帮忙。 不仅帮着收拾厨房,把旁边的食厅、柴房、库房也都收拾了出来。柴房里让人挑来了柴火,把柴房填得满满当当。大山里最不缺柴火了,不过是费点力气罢了。 而后院及前院的空地上也被热情的寨民三两下就给翻了土,来挑来肥细细撒了一层,好方便苏青媖她们种菜。 连种子都找来不少,让苏青媖随便挑。 苏青媖很是感激。连连道谢。鲁氏母女也感到了寨民们的热情,一扫进山时的拘紧。已经与寨民们热络地聊起天来了。 苏青媖则邀了忠寨主到大堂说话。 “秀儿呢。怎么没看到她?” 忠寨主面上有些黯然:“秀儿……秀儿是想来看你和小宝的,但她知道柏树跟着你们一起回来,就躲出去了。” 苏青媖不解:“为什么见柏树跟我们回来就躲出去了?” 忠寨主张了张口,终于还是说道:“秀儿是柏树的未婚妻。” “啊?我之前都不知道。都没听他们说过。”苏青媖颇有些惊讶。 “那她不是更应该来看看柏树吗?”小年轻的,离开了那么多天,不想念? 忠寨主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你走后没过两天,秀儿也被那些贼子拖出去了,她抵死不从,用发簪戳伤了那个贼子,那贼子气怒之下,又叫来两个人,一起制住了秀儿……秀儿毁了……她没脸见柏树……” 苏青媖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着。 那天晚上,她就应该把她一起带走的。 是秀儿怕连累了寨子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了。 苏青媖心里很是难过。 良久才问道:“那柏树呢,他,没说什么?” “柏树找过秀儿了,说他不介意。但秀儿就是想退婚。这些天见着柏树就躲。” “这孩子命苦,她爹在她还小的时候打猎摔下山没了,她娘也跑出山了。没爹没娘的,从小跟着我。好不容易订了亲,天天盼着能嫁给柏树,竟遇上这样的事……天杀的贼子。” “柏树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家也只剩他一人了。两人都是苦命的孩子,老天爷不给好人活路……” 苏青媖有些泪意上涌。仰了仰头。 待缓了缓,见忠寨主拉着袖子在抹眼泪,便说道:“忠叔,你先回吧。不过,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忠叔一听,快速地抹干了泪。 “你说,叔一定全力配合你。以后寨子里便由你说了算,叔和寨子里的人都会帮你的。叔还能再干几年,大山都能攀上几个来回。” 苏青媖笑了笑,道:“以后寨子还是你说了算。但我有一些想法,可能要你配合着去做。我知道您是识字的,您先帮我列一份名单,把寨子里剩下的人口,都有哪几户,每户还余多少人,都什么年龄,都擅长什么,以前都以什么为生计的,你帮我做一份柏家寨的人员档案,我有用。” 忠寨主听了都愣了。 虽然他对寨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但是听到苏青媖要这样一份极细致的人员档案,他就觉得她是个会管人的。 他过去管理寨子,从来没有想过登记这样一份档案。 果然是在外头见识过的。看来马大人没选错人。 忠寨主高兴地应了声,就想往外走。 苏青媖又叫住了他:“忠叔,一会你让秀儿过来陪我们吃饭,说小宝想她了。” “哎,我就去告诉她。”忠叔抹着泪转身大步地下了山。 看着忠叔在山路上健步如飞的,一副老当益壮的样子,苏青媖笑了笑。又把柏树叫了过来。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只认你一个 柏树过来的时候,苏青媖盯着他打量。 在听到忠叔说他和秀儿的事之前,她没怎么打量过柏树。 刚开始只是觉得他是个腼腆略有些木讷的年轻男子。后来和他一起攀山逃出去,一路相扶相携地上山下山,到公溪县,到仁州,她慢慢觉得他开朗了很多。 后来他跟着干爹进山历练了一番,再见到他,觉得他又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现在再看到他,发现他又变成了那个少言少语的柏树。只是面上多了几分坚毅,隐忍。 “苏姐姐,你找我。” 苏青媖甩了甩头,回过神。朝他点了点头。 “我记得上次我们到木洼寨那里的谷地,用了一夜的时间,算起来应该有四五个时辰吧?” 柏树摇头:“那时是因为晚上,加上我们怕别人发觉,一直在绕路,加上带着小宝,所以我们当时用的时间有点多。如果白天去,用不了两个时辰就到了。苏姐姐是想过去吗?” 苏青媖点头:“我需要让人带信过去。这样算下来,一天能来回了?” “能的。一早出发,午饭前就能回到寨里了。” “那就好。那其他寨子呢?你知道我手里有二十八个寨子,那些寨子我给你看过了,从我们寨出发要多久的距离?一天能否来回?” 这山里地形实在复杂,苏青媖虽有分布图,但她估算不出所要时间。 便听柏树说道:“木洼寨附近的寨子,离得不远,一天能来回。便二十八个寨子里面,有大半我不认识,也没去过。” 苏青媖点头。 心里思索:这二十八个寨子交到她手里,她总不能有事就亲自跑一趟。还是要建个联系的通道。 这年头联系就只能依靠写信,而写信连个驿站都不完备。这山里也不能跑马跑牛,连板车都拉不了。 要联系其他寨子,就只能靠人力传达。也没什么信鸽能养,真真愁人。 怪不得连差役都不想进山收税。 便说道:“这样,我这有一副二十八个寨子的大致分布图,你先拿回去看看。你帮我在寨子中找一些愿意跟你一起,往各寨子那里传信的人。最好是男人。便熟悉山路能保证自身安全的女人也可以,我需要你们去各山寨传信。” “是。” “另外,你到忠寨主那里去通知一下他,让他把寨子中能写字的人叫到我这里来。” “好。”柏树应声而去。 苏青媖有些怀念打印机了。 文书她只要写一份就好,然后打印二十七份,盖个章就好。现在要她亲自写二十八份吗?还要写毛笔! 不是不能写,就是字多,书写速度也慢。这明显影响工作效率嘛。 抓狂。 这管理第一步,苏青媖打算先建档立卡,先把各寨子的人口统计一下,人员类型登记好,才好安排工作。 如果都要她亲自来做,她只干这一件事,其它事就都不用干了。 这山里各寨子还离得远,没通迅联络,交通也不方便。柏家寨叫个人还能在山头吼一声,估计住半山腰山脚下的寨民能听到。 但要传令到其他寨子,就只能翻山跃岭了。 头疼。 柏树从半山腰苏青媖那里离开,往忠寨主家里走。 路上遇到听了忠寨主的话,正往苏青媖处走的秀儿。便愣愣地站住了。 而秀儿呢,只盯着脚下的路。 苏青媖母子离开寨子快两个月了,她都想他们了。特别是小宝,不知道他还记得自己不。 秀儿一路走,一路扬着嘴角,不时看一眼手里拎着的那只风干的野鸡。 打算一会给小宝做肉吃。 “秀儿……” 秀儿顿了顿,寻声看去,就见柏树正站在山路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想躲。 柏树看出她的意图,几步窜了过去,抓住了她的胳膊。 “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你有,你明明就有。“那为什么不敢看我?”柏树有些执拗。 秀儿一听马上抬头朝他看过去:“你,有事啊?我还着急着去苏姐姐那边呢。”见柏树盯着她不放,目光便有些飘移。 “秀儿,我不会退婚的。这辈子我只认你一个。” 秀儿有些慌张:“我,我,我跟爷爷说过了,要退婚。你再找一个吧……”秀儿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不。我就认准你!” “不,我不要!”秀儿奋力挣脱开他的手,跑了。 “秀儿!” 柏树追了两步,忽然就顿住了。他得慢慢来,不能把她吓着了。 在原地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路的那头,才转身朝寨主家里走去。 秀儿一路跑,眼泪一路飞了出来。 在半山腰的房子外头整理了好久的思绪才进去。 “苏姐姐,小宝,我来了!”高兴地叫着。 苏青媖抱着小宝从后院出来,便见她开心地朝小宝伸手。 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风干鸡,把小宝递给她。 见她很开心地逗弄着小宝,正想问她,又见她眼眶红红的,便顿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来的时候看见柏树了。 便只跟她说一些闲话。 “小宝,你还记不记姨啦?叫姨。” “姨。”小宝很是听话地叫了她。 把秀儿叫得开心不已。 “姨以后把鸡蛋都攒起来给我们小宝吃,把肉也都攒起来给我们小宝吃,好不好?我们小宝以前在寨子里都吃不上肉,真是可怜。” 苏青媖见小宝一听好吃的便高兴地朝秀儿咧嘴笑。 瞪了他一眼。 笑道:“他哪里可怜。在仁州,他天天吃好吃的,小肚子撑得鼓鼓的,就没歇过嘴。谁见他都喂他东西吃。每个人都说他跟着大人吃苦了。” 秀儿点头:“可不是吃苦了吧。我们小宝才这么小。就跟着大人东奔西跑的,连饭都吃不上。一会姨给你做肉吃,是山上的野鸡肉,可好吃了!” 小宝眼睛蹭亮,拍着小手:“吃。好吃。” 秀儿高兴得不行:“好,一会姨给你做。” 一大一小在一旁说得还挺热闹。 到了吃饭时间,有秀儿帮着,有思渊思源帮忙,鲁氏母女这第一顿饭才没有手忙脚乱。总算是开了锅,温居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吃了在山寨里的第一顿饭。 也没有主仆之分,大家都坐一张桌上。 虽然鲁氏母女和思渊思源想拒绝,但苏青媖一是觉得饭要做两种,分两份,大家要分两个地方吃,要洗两次碗,实在不够麻烦的。 她自己也没有那种主仆之别,大家一起坐,还有人帮她看着小宝,她还有时间吃两口饭。 苏青媖往小宝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一边扭头吃一口秀儿喂过来的饭,一边把手里握着的大鸡腿凑到嘴里,咬得正香,满手的油。 把一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大家一边看他,一边饭都吃得香了。 等过完冬,得让小宝自己吃饭了。苏青媖想着。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文书 刚吃完饭,忠寨主就来了,还带来了寨子里的两个老人。 “苏娘子……” “忠叔以后叫我名字吧,这样亲近些。” “好,青媖。这两位都是寨子里的老人,会认一些粗浅的字,也能写。但认得不多。哦,对了,秀儿也能认一些字。” 秀儿在旁边点了点头。 苏青媖朝她点了点头,跟两位老汉打招呼。 心里不免有些发愁。 她知道这年头识字的人不多,她料到寨子里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识字。住在这大山里,到外头念书,要翻山跃岭。她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整个寨子,只有这么四个人认字? 这工作要怎么开展。 没人认字,写的大字报别人也看不懂啊。 抓狂。 两位老人见她皱眉,都有些忐忑:“我们,我们认的字不多。” 苏青媖回过神,安抚道:“没事,我有一些文书要向寨主们传达。你们只要照着我写的抄写就成。都能写字吧?” “能的,能的。”两位老者大大松了口气。 “那就好。”苏青媖也松了口气。抄写都不能,那她真的没辙了。 “小姐,我们俩也认一些字,可以帮小姐。”马思渊马思源在一旁连忙说道。 苏青媖往旁边看了一眼,一拍脑额,把这两位漏了。 这两人是一个村里的,村子被屠,他们被家里的大人藏了起来,活了下来。后来被干爹救了,就一直跟着干爹。跟着学了一些拳脚功夫,也读了一些书。 干爹把他俩留给她,怕是不想他们的家里血脉断绝吧。 “行,你们也算上。” 然后把大家叫到议事厅。她先写了一封文书,然后让大家照着抄,最后再盖她的印。 等大家都坐下抄写后,柏树也带着人到了。 议事厅里,秀儿见他过来,刺溜躲到了房间里,让柏树看了不禁眼神一黯。 “苏姐姐,这些人都愿意往其他寨子送信。” 苏青媖点了点头。往这二十来个人身上看了一眼。没有女人。她有预料。她想让女人们挺直腰杆,但可能她们要缓很长时间。 苏青媖数了数,有二十二个。老少都有。 便朝他们说道:“谢谢你们愿意走一趟。可能有些寨子你们都没去过,但不要紧,可以请附近寨子的人领你们过去,嘴长在身上,路不懂就问。这二十八个寨子大家都是一体的,应该不会有人为难你们。有事就去附近的寨子里找寨主。寻求帮助。” “是。” “另外,我不会白使唤你们,按一天十五文工钱雇你们……” “不用,苏姐姐,我们不需要。”“苏大人,不用不用。” “以后比我大的,就叫我妹子,比我小的,就叫姐姐,不用太客气。现在寨规还没制订出来,现在我需要你们帮忙,耽误了你们做活,就会支付你们酬劳,你们安心受着就是。用心帮我做事就行。” 二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应了下来。 苏青媖见他们应了,便又开口。 “以后我可能会经常让人往各寨子中传信,你们这一趟务必要把路摸清楚,摸出一条安全好走又距离最短的路出来。” “将来等寨规制定了,我可能会长期雇用你们,到时候也会给你们一些固定的工钱。以后寨子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人手,所以请大家此次务必重视。我也会检验你们的能力。” “此次一要你们送信,二需要你们探路。多留意周围,比如有什么别的不记名的寨子,或是没有寨子但是有人居住的,或是特殊的地形地貌的,都记下来,回禀给我。” “是。” “好,那你们回去好好准备,路远的要带足水和干粮,路上有野物,有很多未知状况,一定要做好防护,传完信就立刻回来。寨子里还有事要你们做。明天一早请大家来这里拿文书。” “是。” 见他们都听明白了,苏青媖便让大家散了。 二十几个人从苏青媖处出来,都有些晕乎乎的。 “柏树,刚才苏娘子说,要给我们付工钱吗?一天十五文?” 有一个年纪小的凑到柏树身边:“柏树哥,苏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真的给我们工钱吗?我长这么大还没摸过铜板呢。” 又有人挤过来问道:“她还说以后会长期雇用我们是不是?那岂不是我们也像外头的人一样,每月都有月钱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我可以攒彩礼钱了。” 有人疑惑:“以后会有什么事要我们做啊?” 柏树推开挤在他面前的大大小小,白了他们一眼:“苏姐姐手里握着二十八个寨子呢,能没有事做?这次先好好把事情做好,以后才有好事轮到你们。要是办砸了,就等着看别人领工钱吧。” “那不能。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事办好。去送个信,有多难?山路我们熟得很。” 一下午的时间,苏青媖都在看忠寨主几个人抄文书,她自己则在那里想一些寨规。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得制定出一套规矩和制度来,让大家按着制度来执行,不然像一盘散沙一般,朝令夕改,什么事都进行不下去。 先把第一步的人员建档立卡做完,就要考虑寨子的防卫问题了。 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安全都不能保证,时不时就担心有山匪攻进来,强占寨子强占女人,提心吊胆的,什么事都做不好。再发展也是给别人做嫁衣。 二十六封文书,六个人写,很快就抄好了。 苏青媖拿过来看了看…… 忠寨主在她旁边一脸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苏青媖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字……有大有小,有粗有细,写得,真的是别具一格。 但想想目前寨子就这个水平,也不能太苛求。 忽然又想到,嗯,要是各个寨主都不认字怎么办?她岂不是白忙活一下午? 额上冒汗。 看了马思渊马思源一眼,对两人说道:“这文书也不长,你俩,把他们背熟。明天也跟着去,如果有不识字的寨主就口述一遍给他们听。” “是。”两个拿着文书就默念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二十二个人,连同马思渊马思源齐齐站在议事堂前。 苏青媖拿着文书,一句一句地念,让大家记住,并背下来,到时有不识字的寨主就口述给他们听。要求他们两两一组,路上互相照应。 又交待了一些事情,便让他们出发了。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是要活下去 队伍出发后,苏青媖便交待鲁氏母女,一个忙内务,整理后院,一个带小宝。她则准备和忠寨主到寨子里看看。 等忠寨主到了之后,两人顺着山势一路走一路看。 “寨子里,有伤亡的家里有没有安置好了?” 忠寨主叹了口气:“天灾人祸的,大家难过一阵也就放下了。毕竟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这次几乎每一家都有折损,有几户还绝户了……” 忠寨主说到绝户的家里,又想掉泪。 苏青媖也是有些唏嘘。 “那些女人……”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有家室的,有些女人想不开……没了。有些被家里接了回去,还是照样生活。咱们山里娶个女人本来就不容易,而且也不是女人自己愿意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说三道四吗?那些未嫁人的,可能一时半会的……” 苏青媖明白。 她们要时间来抚平伤痛,也需要时间来淡忘。 就像秀儿一样,不是那么轻易能走出来的。未嫁之身,遭遇这种事,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不介意的。婚聘的话,可能只能找鳏夫了。 苏青媖叹了口气,又问他:“寨子还剩几户,还有多少人?” 忠寨主缓过神,说道:“我们寨子原是个大寨,就是没地盖房了,才分出了一个木洼寨。现在还剩不到一百户,人口还有二百四十五人。十六岁到五十五岁的男丁还有七十五人。” 苏青媖点头:“好。麻烦忠叔尽快把人口薄子做出来,我还有事吩咐他们做。明天能给我吧?” “能的。我明天上午给你。” “好。”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到各个寨民家里都看了一遍,了解他们的生活情况,生计情况。 有一些生活实在困难的,只剩下老幼孤寡的,苏青媖也都记了下来,列为困难户,以后可能要重点关注这些家庭。 都是寨子里的一份子,不能把哪一家给漏了。 她觉得自己干的活有点像村支书,先检查再规划、然后组织动员。接下来可能就要做治安工作,进行集体资源开发,协调各方关系了。 只是人家村支书还有钱拿,她光费脑子费体力了。 这山爬得她差点没瘫在地上。 忠叔笑着看向她:“不习惯吧?咱们这山还是挺高的,有四五百丈高呢。隔壁几座山还要更高。” 苏青媖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艰难地抬头往山尖尖看了一眼。真高啊…… 这做个工作不容易啊。 每天要是爬几趟,大象腿都能走成签子腿。 能怎么办?接着爬呗。谁让她放大话,从马明温那里接了这个活呢。 走了一上午,总算把近百户人家都走完了,苏青媖本来还有些想法的,可实在走不动了。 挥手:“忠叔,你先回去吧。吃午饭再歇一个时辰,然后下午我们再四处转转。” 两人分开,苏青媖回到她的住处。 小宝朝她飞扑了过来,一头扎在她大腿上就不说话了。 “这是怎么啦,见到娘,高兴地都不想说话啦?”苏青媖脚跟灌了铅一样,但见儿子闹小脾气了,还是抱起了他。 跟上来的如意便笑着说道:“找了你几次了,要我们带他去找你,不带他去,就堵气不说话了。” 苏青媖把小宝从她肩窝里扒拉出来:“娘做事去了啊,而且,小宝看,这山这么高是不是?娘要走路,如果还要抱你,娘路都走不动啦。你看,娘的腿都快走断了,以后都抱不动小宝了。” 苏青媖逗着他。 小宝一听,吓坏了,忙低头看向她的腿,又挣扎着从她怀里下来,蹲下小身子就用拳头给她捶腿。 把苏青媖感动得不行。 心里无比庆幸,当初要了他,把他生了下来。有了这孩子,她的生活再不是无望的黑白。 苏青媖牵着他在院里转。 发现鲁氏已经在后院下好种子了。一垄一垄的,很是齐整。 “你娘动作很快啊。” 如意笑了笑:“我娘就擅长地里的活,让她翻地下种,她开心着呢。在刺史府她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你们俩在山里还习惯吧?” “习惯。我和我娘就喜欢这样太太平平的日子。而且跟我们以前的生活差不多,我和我娘都很喜欢。早上有几个大嫂婶子过来跟我娘说话,送了我们很多东西,各种小菜野物。锄头铲子都是她们借给我们的,寨子里的人都很热情。” “那就好。以后你和你娘跟寨子里的人多多相处,把关系搞好。咱们毕竟是外头来的,想要融入寨里,还得跟他们处好关系。” 如意点头:“是。我们懂的。我娘在刺史府十天半月都说不了几句话,在这里,一个上午就只听见我娘哇啦哇啦的声音。” 鲁氏正想来叫她们吃饭,听见了,也笑着说道:“我和如意在这里很适应。我们都喜欢这里,这里大家都一样的身份,说起话来不藏着掖着,相处起来轻松。” “那就好。”看她们适应良好,苏青媖就放心了。 吃过饭,苏青媖哄睡了小宝,继续跟忠寨主去寨子里逛。 寨子里沿着山势建着各种房子,有茅草房,木头房,砖头房,土木结构房,还有竹子做的吊脚楼。各式各样。 山民们都是因各种原因,从各个地方躲进山里的,最初的来源不一样,民族也不一样。虽然经过了几代的融合,但还保留着先辈们的一些生活习惯。 有些是前庭后院左右厢房的,有些则是建得高,上面住人下面养牲畜,或是下面住人,上面是粮仓……各种各样。 有些绝户的,房子空着没人住的,或是搬走,房间空置的,或是住的离大家远了的,苏青媖便有了一些想法。 “有些房子已经没人的,寨子里可以把它们收回,看看是不是可以做其他的用途。那些住的离大家较远的,忠叔你去问问他们要不要搬来跟大家住得近一些。山里野兽也多,晚上要是被野兽咬了,大家救都救不及时。到时如果成立了巡逻队,住的太分散也不利于管理。” 忠叔听了连连点头:“好的。我会跟他们说。空房子我让人收拾一下。” “好。” 两人把整个寨子里外都转了一遍。 见寨民们利用地势平缓之处种了各种农作物,开垦了一些地,但是利用率不是很高。而且此次土匪们强占后,把地里的菜蔬都吃得差不多了。 苏青媖便说道:“现在还得让大家再补种点菜蔬,不然冬天怕是没吃的了。” “种子可能不够了。”忠叔有些为难。 苏青媖便说道:“我让人出去买。”到时候去求一求刺史府,让他们帮着想想办法。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联盟 苏青媖连着在寨子里转了三天,终于算是把寨子的情况摸清了。也拿到了柏家寨的人员档案。对柏家寨的人口建了档。 然后就派人往仁州和附近的公溪等县及村里收一些粮食和各色种子。 白天她巡寨,夜里就制定各种规章制度。 等她派出去给各寨主送信的人陆续回来后,种子也买回了。 她又让忠寨主安排给各家发放了下去。捡一些能抗寒的菜种种了下去。 又命寨子里的女人们上山采野菜,把地里的能收的菜蔬都收回来,做成干菜,准备过冬所需。 寨子里往年都有一些过冬的办法,家家对于藏粮都各有心得。比如做干菜,制腊肉,熏肉什么的。山里缺粮缺菜,但最不缺肉。家家屋檐下都挂着肉条。 苏青媖瞧着有些过剩的感觉。 寨子里的孩子没粮没点心吃,苏青媖经常看见小孩们拿着肉条当零食。边走路边啃肉干。对于外头一个月都不见一回肉的庄户人家来说,是有点奢侈。 而寨子里的人也从没想过要拿肉去换一些别的东西进来。 苏青媖瞧着便有了些想法,她准备拿些肉去外头换一些别的吃食进来。 而对于那些没人住的房子,看着还好的苏青媖就留了下来。已经无法再住人的,苏青媖就打算它弄成暖室,种些菜蔬。 而山里也有很多山洞,不知挑些土过去,能不能在山洞里把菜种活。 苏青媖打算试一试。 忠叔听到她吩咐的时候都惊呆了。 暖室?在屋里种菜?好像听下来是有那么一些些道理。只是在山洞里种菜?这,能行? “行不行的,试过才知道。本来往年寨子里早早就准备了过冬的粮食和菜蔬,现在被几百个土匪快吃了个干净,再不想点办法,大家冬天都快没吃的了。” 忠寨主半信半疑,他没试过啊。屋里种菜,在山洞里种菜,真的能行? 苏青媖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她也不知道这大山里的冬天到底有多冷,菜能不能活。但是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 于是,寨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动了起来,比春种秋种还忙活。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让二十七位依约前来的寨主们惊奇不已。 等他们拉着寨民打听完情况后,纷纷围到苏青媖面前。 “这不行啊,苏娘子,你不能因为住在柏家寨,就对柏家寨另眼相待,不管我们其他寨子了。我们寨子里也没吃的了。” “对,对,我们也是。” “苏娘子,你什么时候也到我们到里去一趟?” 七嘴八舌的,吵得苏青媖脑袋嗡嗡的。 “都别急,我这不是把你们都请来了吗?既然大家都来了,就请到议事堂议事吧。” 于是二十八个寨主齐聚议事堂。 苏青媖已请寨子里的木匠做好了足够多的椅子,保证大家都能坐下。她坐首座,旁边马思渊马思源做记录。 她有意把秀儿带在身边,安排个助理的角色,但奈何秀儿认字不多,还做不了文书的工作。就只能把她带在身边,先让她学着做些别的小活,传话听吩咐之类。 她需要左右手,需要个助理,需要有文书。二十八个寨子,不能光靠她一个人来管理,她会疯的。 苏青媖之前让这些寨主做的就是统计人口,进行人员建档立卡的细致管理的工作。 此番这些寨主都把各寨的人员档案拿了过来。 苏青媖先翻了翻,见他们都做得很好,点头称许。又一一听了众寨主各自说了自家寨子的人员及寨子的情况。 等把人口问题了解了之后,便开始商议大事。 二十八个寨子既然投到马明温名下,那大家就都是一体的,利益是一致的,是一个大的联盟,不再是各自为营,一盘散沙的情况了。 苏青媖提出联盟会的说法,大家都表示认同。于是,二十八寨联盟会,今天便成立了。 那既然有了这样一个组织,就得有相应的制度和规章。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商讨这个的。 苏青媖这次把大家叫到一起,一是想看看各寨的人员档案,二便是讨论这个联盟会的产生,及它的规章制度,及后续的发展。 “关于这个联盟会,它的宗旨就是团结二十八个寨子,保寨子平安,促寨子经济发展。关于这个宗旨,大家同意吗?” 虽然大家一时还是有点懵,但苏青媖话说得浅白易懂,大家也都听明白了。 所有人都同意。 本来向马明温递投靠书,大家就是这个目的。只不过他们要的是平安,而苏青媖给加了一个促经济发展。 她不能干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没有利益的事,是不能把各方集结到一起的。 苏青媖见大家同意,便又说道:“以后我就是这个联盟会的会长,在座的都是理事。以后联盟会里有大事,则大家一起商量决定。半数以上通过便可执行。” 大家纷纷同意。 “另外,以前寨子里都由寨主一个人说了算,我觉得不利于管理。现在寨主可能不定时要到盟里开会,参与决策大事,所以寨主不在的时候,寨子里不能没人管。所以我提议每个寨主再提拔两位人选,做为自己的副手。一是有人分担工作,二是防止寨主不在的时候,寨子还能顺利运转,不至于有事找不到人。” 这次大家没那么快表态。 底下一众寨主都凑到一起议论纷纷。 有些人心里觉得会长这是怕他们一人独大,找人来分化他。有些则觉得有人分担他的工作挺好的。 毕竟有时候他们不在寨里,确实有很多事情没法处理。有时候他们进山一去就是好几天。十来天都有。 苏青媖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最后大家也都同意了在寨子里提拔两个人出来一起工作。反正举贤不避亲嘛。会长也没说不能用自己的人。 各寨主在心里琢磨了人选,便都点头应了下来。 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苏青媖往底下扫了一眼:“下次再过来盟里开会时,把副手名单带来。” “是。”各寨主纷纷应了。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关乎利益 人员的事情说好后,接着就是重头戏。 不过怕引起反弹,苏青媖打算先抛个砖。 “另外,以后大家给联盟会工作,相应地就会耽误自家的事,考虑到这一点,联盟会会考虑给在座的各位每月一笔固定的月钱,大家可以认为是俸禄……” 啊?有傣禄?给我们发月钱? “真的吗?”“真的发月钱?” 底下议论纷纷。连方才不愿提拔人选的寨主心里都激动了起来。 苏青媖淡淡地看了底下一眼:“对。但具体发多少,我们还得商量着来。而且发多发少,由我们联盟会的经济来决定,联盟会钱多就发得多,钱少就发得少。” “联盟会有钱?哪里来的钱?”交头接耳,纷纷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见终于把事情转到这个上面,舒了一口气。 等大家讨论声渐歇才说道:“当然是按月从各寨中收缴一部分钱粮上来,做为各位月钱的发放。” “啊,要按月交钱粮?” 底下又议论开了。还要缴钱粮?每月都缴?这跟我们缴官府的税收有什么区别? 有些人的心里便不乐意了。他们以前都没向官府交过税。 有些人直接皱起了眉头。 而有些人觉得这也应当。哪能光想着往口袋里扒拉,不想着付出的? 毕竟大家都递了投书,马大人派人来保护寨子,专人请了苏娘子管理,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人来,不给人家马大人一点好处,给苏娘子一点好处,人家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城里住着不舒服吗?进山来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 有些寨主便开口了:“应当的应当的。” 就是心里在嘀咕,不知道要收多少,心里忍不住打鼓,别收太多啊,那跟土匪强占也没区别了。 忠寨主和木洼寨的坤寨主对视了一眼。他们觉得苏娘子应该还有下文。 所以没有与大家交头接耳。 果然,就听苏青媖说道:“凭白要向你们收缴钱粮,想必大家心里定是不舒服的。” 不舒服也不敢说,纷纷摇头摆手:“没有,没有的。收钱收粮,应当的应当的。” 苏青看了一眼底下,表情各异的寨主,又淡淡开口。 “首先我这次请你们来,一是为统计各寨的人口,壮丁人数,二是这次会议后,我会再交待你们做第二件事……” “请会长尽管吩咐。” “这第二件事就是,请你们回去后,找熟悉山路,愿意进山的人,安排人进山查看你们寨子周边的所有物产。比如山上都有哪些树,有没有很大树龄的,有哪些草药,哪些野菜,菌子,野物……务必统计清楚。找仔细。哪个寨子找得种类多,将会有额外的奖励。” “十五天后,还是在这里,各寨主带着各寨的物产,比如树的树叶,各种菌子,各种草药,野物的毛皮等,能证明之物,再来这里。到时候我会统计各寨的出产,好做下一步计划。比如怎样把这些物产换成钱,怎么扩大这些物产的产量。每月联盟会的钱粮以什么形式收缴。等半个月后,再来这里,统计好后,我才会安排下一步事项。” 换成钱?扩大产量? 各寨主一听,心里便是一阵火热,谁不喜欢钱呢?顿时身板都挺直了。 苏青媖又说道:“以后会根据寨子的出产,人口,决定每年缴纳到会里的会费。再用这些会费做为盟里及各寨子以后的开支所用。由专人保管。” “将来请各寨子的人做事,也都会付工钱。比如这次我请柏家寨的二十四位男丁往各寨主处送信,翻山跃岭的,路上辛苦,又可能遇上野兽,有一定危险,所以我给他们比外头高出五文的工钱,答应付他们一天十五文,大家觉得这个钱该给吗,给得合不合理?” 各寨主纷纷点头:“该给,合理。” 意见统一就好。 “该给的。毕竟要是他们不去,他们家里也是有事要忙的。要是进山打猎,说不定打的猎物也能换一些钱。”忠叔说道。 坤叔也点头附合。 见大家没有疑异,苏青媖便放心了。 “所以,像这次这二十四位的工钱,以后都会由会里出。大家没疑异吗?” “没有,没有。应当的应当的。” “就是,本该如此,不然谁替你做事。而且总不能让会长一个人出。”坤叔说道。 苏青媖笑着看了他一眼,冲他点头。 又说道:“我知道这次各个寨子都有损失,向大家收钱粮可能有些困难,所以先由我垫上,等明年各寨子情况好转,再收上来。” “好,好的。” “好,好,这样好。”这样好。 很多寨主心里都大大舒了一口气。 寨子里这次死了不少人,向寨民们收钱收粮怕是会引起反弹。总不能他们自己垫了。而且他们也拿不出钱粮。 各寨主一听这次不向他们收钱收粮,由会长先垫着,心里就高兴,面上带着无比真诚的笑。 苏青媖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她心里能理解。 什么好处都没看到,就让人往外掏,估计没人心里会舒服。 这个时候想让二十八位寨主心齐,是不太可能的。想收得人心,得慢慢来,没有有一步到位的事。 会费的事没有疑异之后,再商议其他事情就简单多了。 然后便是建联盟会后的第一件要事。 苏青媖便又说道:“这次山匪强占寨子的事,想必各寨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寨民们估计心里也是惶恐不安的。所以各寨子的安全是第一要务。下一步我们要在各个寨子的进山口,设寨门,设栅栏设瞭望台,并安排人日夜看守,做好寨子的防卫工作。” “这个好这个好。” “我们支持,支持!” 对于这个提议大家一致表示同意。 苏青媖便按危险程度不同,从相对在外围的寨子往山腹中的寨子排序,排了二十八个寨子的工程时间。 柏家寨放在第一位。也是方便她补缺查漏。 她决定在入冬前把各寨子的防卫大事解决了。也好让寨民们安心过冬。过完冬开春了才好全力搞生产。 ------------ 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要务 联盟会的第一件大事大家一致表示同意,那接下来工作便好开展了。 苏青媖便做具体安排。 “马上要入冬了,时间紧任务重。所以这次需全寨动员起来。请各个寨主回去后,挑选寨内三十名壮劳力按方才所定顺序前来帮忙,第一批四个寨子同时开工。第二批做好,再集中造第二批寨子。” “所有人工,工钱一天十文,以自愿为原则,不可强求。给干活的各个寨,寨主需安排好大家的住处。” “没有安排到的寨子,可以把前期工作先准备了,伐木,平整土地等。” 寨子防卫是第一要务,每一个寨主心里都被说得火热,没有一点意见,立刻响应。 之前,他们遇上野兽或是有山匪进山,就往山里躲,从没想过建什么寨门,挖什么壕沟,安排人值勤什么的。 现在会长提出来,大家立刻响应。 原本各寨子有人多的有人少的,有大寨有小寨,这事情就是大家想干也干不起来,但现在集二十八个寨子的青壮劳力,一定能干成! 各寨主心里被烧得火热,就想马上回寨子安排这件事。 又听苏青媖说道:“这次防卫工作,务必认真对待,关乎到全寨的安危。每寨需安排三十名青壮劳力,听候盟里安排。就便有八百四十人了,二十八个寨子,一批四个寨同时进行,分七个批次。等于是一个寨子有二百一十个劳力同时开工,加上全寨人力,务必要在七个工作日内完成。因马上要到年节,世不可拖延工期!” “是。我们一定亲自监督,绝不得拖工期!” 二十八个寨主,拍着胸脯大声保证。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高兴。都快坐不住了,就想马上回寨安排这个事。 二三百人建寨门,挖壕沟,建瞭望台,说起来任务多,但人力也不少,抓紧点,应该是能完成的。 苏青媖和忠寨主反复演算过,这个工期是能完成的。 基于各个寨子分布得有些散,大家聚一块也不容易,苏青媖便想把事情都交待了。也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 于是讨论完寨子的安全问题,苏青媖便开始跟大家商议开发集体资源,搞活经济的事。 “另外还有一事。我准备在这二十八寨子之间选择一地建集市……” “建集市?”苏青媖刚说完,大家便交头接耳起来。 苏青媖看了底下一眼。 接着说道:“是的,建集市。我之前在柏家寨里转了几天,跟大家聊了几天,发现有些人从生下来就没出过寨子,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些人连铜板都没摸过。我们这大青山到处是宝,可我们却守着宝藏受着穷。” 大家沉默了。 “我准备建一个集市,选二十八个寨子都便利的平缓之地,建一个大的集市。将来每个寨子都给配一个铺子,专们卖各个寨子的土产,让大家可以自由交换生活所需。有剩余的,会由联盟会联系外部,帮着把这些物产换成钱,再给寨子里换回别的物资。” 苏青媖刚说完,底下就炸了。 各个寨主再也坐不住了。 建集市?跟外头一样的集市?开商铺卖东西?再不用翻山跃岭,翻几天几夜的山到外头去换生活物资了?在大山里就能买到生活所需?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纷纷围到苏青媖面前。 大家兴奋得不行。不再交头接耳了,讨论声大得能掀翻屋顶。苏青媖被他们吵得连他们说什么都听不到。 “会长,会长,我们寨子有一大块平缓之地……” 一位寨主刚说完,就被大家挤开:“你们寨子才多大!会长,我们寨子有地方,我们地方大。” 又被挤下去:“会长,我们有地,有人,建在我们那边……” 各寨主争着抢着要把集市建得离自家寨子近一点。 苏青媖耳朵嗡嗡的,忙用手往下压了压,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又坐了回去。 不能着急,万一让会长不耐烦了,不开集市了怎么办。 都很端正地坐好。 苏青媖往底下扫了一眼:“关于建集市的地方我还得再看看,地方我要亲自去走去看再定。现在先不急。” 急啊,他们急。 “各位寨主这次回去之后,把我交待的第二件事做好,务必把各寨子都有的物产都统计仔细,这关系到我们以后的经济发展问题。以后要是别的寨子日子过得红火,你们寨子过得苦兮兮地,也别到我面前哭。” “所以,请务必认真对待。十五天后我要看到你们寨子的物产。到时候哪个寨子找得多,哪个寨子不仅会得到奖励还会有别的奖励。” 什么奖励? 大家抓心挠肝的,但苏青媖就是不说。 只好点头:“好的会长,我们一定认真对待。” 每个人心里都燃起一团火,烧得大家都坐不住,恨不得现在就扭头回寨子里去把这件事安排下去。 “然后便是盟里的第一件要事,把各个寨的安全防护做好。各寨子回去后立刻动员青壮劳力,按方才安排顺序前往各个寨子。寨子其余人力,先安排做准备工作。把要用到的木材等东西准备好。” “是”,各寨主纷纷应下。 事情连着商议了两天,终于算是把联盟会的章程制度,及接下来各寨子要做的防护一事都给安排好了。 各寨主便急着要回寨子安排事务。 都打算好好表现,不能被比了下去。大家心里都在猜测,奖励可能是关于集市的事。所以不能马虎了,一定要认真对待。 这关系到整个寨子能不能过上好日子的大事。 办集市啊,祖祖辈辈都从来没想过。这大山里的集市要是真的办了起来,那得多少人受益啊。 一定要帮着会长把它办成了! 不能让山里的孩子们连商铺连铜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各寨主走后,忠寨主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事了。 马不停蹄带着人就去各个没人住的房子查看去了。 这次各寨主来开会,寨里把他们安排到各寨民家里住,条件不一。 会长偷偷提醒他了,以后这种事经常会有,要是寨子有个像客栈一样的地方,以后是不是也能给寨子带来一些收入? 果然是见过世面啊,这废弃的房子都能让会长想到生钱出来。忠寨主茅塞顿开,满面红光,立刻就安排下去了。 忠寨主心里火热,好像看见柏家寨已经在他手里发扬光大,寨民们生活富足的景像。 要安排建寨门,做瞭望台,要解决其他寨子壮丁们的住处,还要解决他们的饭食问题,还有修暖房,往山洞挑土,安排人进山伐木,平整土地…… 忠寨主终于觉得他一个人不够用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流水作业 忠寨主忙得团团转,立刻风风火火给自己安排了两个副手,并对他们一迭声地把事情吩咐下去。 寨民们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会说话,能走动的都给安排了活计。不分大小老幼男女。 人手不够用啊。 忠寨主自己都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来。 他第一次觉得住在山里不方便了,觉得自己住的这座大山有些高得离谱了,交待个事,找个人,爬上爬下的,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青壮男丁进山伐木;年纪大懂山路的男人进山找物产;青壮女人平整土地;年纪大的女人,抬土进山洞,平整土地,平整暖房,起田垄下种子,种各种菜蔬。小孩则各处传话,做些小活,给大人送饭菜,找寨里的物产,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连在路上见了,大家都只有喘气的功夫,没有打招呼聊天的时间。 每个人都很忙。 柏家寨全体动员,男女老少,除了不会走路的娃子,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还忙得特别充实,特别开心,大家脸上天天带着笑,面上泛着幸福的光,走路生风。 鲁氏后院菜蔬才下种,可她每天都不缺菜。 好心的寨民感激苏青媖,天天往家里寨各种菜和野物。苏青媖不要都不行,人家扔门口就走,你都不知道谁送的。 连柴火都有人送。 马思渊马思源还想着进山打些柴火的,英雄都无用武之地。 苏青媖便让他们进山砍了一些粗竹子,连成竹管,把后山的山泉水接到院子里来。这样,就不用到山脚挑水了。方便了不少。 大山里植被丰富,水资源也不缺,山泉水常年不竭。大山被滋养得郁郁葱葱。都入冬了,还是满山的绿意。 苏青媖每天都呼吸着山里的新鲜空气,感受着寨子里满满的鲜活气息,有一丝满足充盈于胸。 又过两天,各寨子的壮劳力都到了。 苏青媖便下山到寨子口,查看监督。七天的工期,想把防卫工事做完,也是真的很紧张。她得盯着点,如果任务有困难,她得调整一下方案。 好在忠寨主领会了她的意思,很快就把所有的劳力按各工种进行了分组。 苏青媖之前让他把所有的防卫工事分成三个项目来做。一是建寨门,二是修壕沟,三是建瞭望台。 把所有的劳力按三个项目分了三个大的组。 在三个大的组里又划分不同的施工内容。按施工内容不同组建不同的劳力作业组。让他们按照规定的顺序依次投入到各个施工段,直到完成整个施工过程。 这样流水作业,一是有利于提高劳力们手中工作的熟练程度,二是可以充分提高劳动生产率。 这样一是能保证工程质量,二是能节省工程时间,三是可以便于监督管理,可以随时查缺补漏纠错,迅速抓到出错源头,落实责任。 经过苏青媖和忠寨主的这一番分组分工,才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各劳力就领到自己的活,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忠寨主心里大大舒了一口气。 这二三百人乌压压出现在寨里,他光看都看不过来,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从哪做起。正头秃呢,好在有苏青媖从旁指导了他。 他犹如醍醐灌顶,立刻拨云见日,大脑清明了许多。 随着苏青媖和忠寨主一迭声的吩咐下去,整个工程队立刻就动了起来。 寨子里立刻热火朝天,干劲十足。 加上寨子早两天前就已全寨动员了,大家各司其职,安排打扫房间,负责安置劳工休息的大婶们,负责给劳工们做饭的女人们也都动了起来。 各寨子的劳力们来寨子里帮忙,不能让他们在自家寨子里睡不好吃不好,影响到后面的工期。一定要伺候好了。 伺候不好,怕是忠寨主和苏娘子都要找她们算帐,她们自己也没脸。 寨子里的小娃们也没闲着,拎着水壶和水杯在工地上走,谁要水就屁颠屁颠地过去给人倒上一杯。服务得那叫一个周到。 让一众劳工感觉到来自柏家寨子全员上下对他们的尊重,手下更是卖力。 如此才不过半日功夫,苏青媖就看到壕沟已是挖了数十米,寨门位置也已平整好,并夯好了地基。 很是欣慰。 寨门,壕沟、瞭望台,苏青媖都是参照后世的样子,画了图样,又找来忠寨主和寨中多位老人,一起研究不断修改而成的。 因条件有限。石头和条石比较缺,寨门都是按土木结构做的。一半夯黄土一半砌木头。 仿着城墙的样子来做,宽度三米,长度有二十米,底下是一个大的寨门,带两边两个小的寨门。 中间的寨门高且宽,轻易不开。平时只开两边两个小的寨门,供寨民出入。上层则是瞭望台和峰火台。 寨门两边做栅栏荆棘一直延伸到两边的山体,形成闭环。 等苏青媖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黄土加碎石已是夯了半米高了。寨门前的壕沟已经挖了上百米。 等第三天再去看的时候,寨门基座已经夯好了。壕沟已是挖到了两边的山脚处。 忠寨主在旁边是一边看一边抹眼泪。等苏青媖再看时,就见他已是咧着嘴,摸着胡子满脸堆了。 这老头,又哭又笑的。 苏青媖笑着摇了摇头。又想着这几天寨子里遇到的各种问题。 寨子里一下子挤过来二百多位劳工,虽然跟之前强占寨子的贼子们的人数差不多,但那时候贼子们把寨民们赶到山洞里住,所以他们能住得下来。 这回把各劳工安排到各个寨民家里,睡十几人的大通铺,硬生生睡了多两倍的人。这住宿条件就不那么好了。 苏青媖想着,还得再看看,山里还没有地方再平整些地方出来再建些房子。 一是改善寨民们的住房条件。二是以后各寨主们来开会,得有个好的住宿条件。三是,干爹那里也会送伤退的人过来荣养。 这些都得有招待的地方,不能总借住寨民家里。 但这事不能急,苏青媖打算等寨子的防卫工事做完后再来考虑。 但是这防卫工事马上就要做好了。马上值勤的人又得安排上了。 但是寨民们只有粗浅的打猎功夫,放个哨还行,要是真遇上敌人,怕是过不了几招。那搞个防卫工事,摆着看可不行。 ------------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事太多 到第六天收工的时候,苏青媖到工地上看了。 发现工程已经快完结了,就剩一些扫尾的工作了。估计明天上午再干个半天,就能完成了。 等次日她再去看的时候,发现连接寨门两边的木栅栏都给弄好了,荆棘也都给种上了,缝隙小的估计野鸡都钻不进来。 不知道是苏青媖亲自在场不时提个意见,做个调整的缘故,还是忠寨主指挥得当,还是整个工程队心里都火热,憋着一团火的原因。 整个工程不仅按期完成了,完成的程度还非常好。 苏青媖走了一圈,对整个工程完成度非常满意。 按这个进度,二十八个寨子完全能在年节前把各寨的防卫工事给完成。寨民们都能安全过冬了。 “会长,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能看到这一天!”忠寨主在苏青媖身后无限感慨,眼眶湿润。 山匪们来强占寨子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寨民在他眼前死去,无能为力。他都以为自己要与寨子同归于尽了。 没想到还能看到柏家寨建寨门的一天。 这寨门建的真是又阔朗又壮观。寨门上方用硬木拼出“柏家寨”三个大字,让他看得心里像有团火在烧。 站在寨门上方的城墙上远眺,更是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青媖,谢谢你,我代表我们山寨所有寨民谢谢你。” “忠叔千万别这么说,我和小宝也住在寨子里,我与你们的安危是一体的。” “青媖你别谦虚了,要不是你,这个寨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起来。凭我们寨子这些人,是没有能力把它造起来的。” 这点苏青媖认同。 各寨子闭门造车,也不懂借力打力,各自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一个寨子不过二三百人,劳力又能有多少? 想造这么大的工程,不只是要眼光和魄力。 为了不影响这些劳工前往下一个寨子。苏青媖在申时初叫停了工程队。 剩下的一丁点收尾工作,由柏家寨的寨民们收拾一天就能收拾好了。 苏青媖把劳工们集中到一起,给大家发了七天的工钱,然后她便站在一处高台上跟大家说了几句话。 先是肯定了大家这几天的劳动,又夸他们活计干得漂亮,希望他们再接再厉,把其他寨子的防卫工事也都做漂亮了。 二百多个劳工捧着热乎的铜板,听着会长对他们肯定的话,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连干了七天活,却丝毫不觉得累。 苏青媖说完,忠寨主也上来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又让寨子里的女人们给他们摆饭。 这一顿饭比前面几天都要丰富,吃得大家心里都热乎乎。都记住了柏家寨。柏家寨饭食好吃,寨民们热情好客,以后有机会要多来走动走动。 叫过饭,趁着天色还早,二百多个劳力连同柏家寨三十个壮劳力一起往下一个寨子出发。 而柏家寨的寨民们则是围着崭新的大门,看个不住。 不时哇哇叫唤一声,爬上寨门城墙上看,走了一遍又一遍,小孩更是兴奋地跑来跑去,任凭大人们怎么叫都不肯下来。 寨门里侧,在厚厚的寨门里,各一边掏了两个房间出来。一边做库房,放箭失之类,一边用做守夜守门人的日常休息之处。 忠寨主立刻就看中了,说要把家里的铺盖搬过来,他以后就睡在寨门房里了。 哪知却遭到不少寨民们的哄抢。哪能让老寨主睡到寨门这里守着。他们还没新鲜够呢。 苏青媖把忠寨主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跟他沿着寨门又细细看了一遍,让他把一些收尾的工作让人做完。搭在壕沟上的吊桥也得让寨民们尽早地做出来。 壕沟连接两边山体和山溪水,又引了山泉水接到沟里,形成了活水。看着宽阔的壕沟,苏青媖觉得不能浪费了,跟忠寨主商量是不是可以在里面养些鱼虾螺蛳鳝鱼之类。 忠寨主对苏青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此刻眼里心里只有那个高大又壮观的寨门,可看看苏娘子,看看人家。都已经想到在壕沟里养鱼虾了。 忠寨主有些汗颜。 苏青媖扭头看着热热闹闹围着寨门看个不住的寨民们,拉着寨主走远。 “再过半个月,各寨主就要带着各寨的物产过来了。咱们寨收集得怎样了?” 忠寨主神色一敛,他是真把这事给忘了。 每天天不亮就往寨门这里盯进度,晚上都恨不得睡那里,是真的把那一茬事给忘了。 “我交待给柏泽和柏川了。他们带着人去做这事了。我还没找他来问。” 柏泽和柏川就是忠寨主给自己找的副手。 也是那天来帮苏青媖抄写文书的两位老人,也是寨子里为数不多的识字的人。年纪跟忠寨主差不多大。 苏青媖提醒过他,要不要找两个年轻一些的来当副手。年轻人,有想法,更主要是体力强。 但忠寨主考虑过后,还是定下来了这两位。 说是他二人识字,虽然年纪大,但经验足,先让他们干一年看看。 苏青媖便没有说什么。 “那你赶紧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这事关乎着寨子以后的经济。务必要重视。” “是。”忠寨主忙点头应了。 “另外,山洞和暖房那边你也得去看看,找负责的婶子们问问看,土肥都施够了没了,土铺得够不够厚,温度怎么样,影不影响种子发芽。” 忠寨主一边拿炭笔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记,一边点头。 这小本本和炭笔,还是从苏青媖那边得来的。 苏青媖吩咐马思渊和马思源做事的时候,就会要求他们记下来,给他们把宣纸裁成小本子,又做了炭笔方便他们记录。 苏青媖想把秀儿提为她的助手,奈何秀儿识字不多,只得把这兄弟俩带在身边。 忠寒主看了,舔着脸朝苏青媖要了一套,也带在身边,随时记录。从最开始的生涩到现在能跟上苏青媖的说话速度,能快速地记下来了。 他年纪大了,这个本子和炭笔最是适合他不过。 事情一多,他经常做了这个事忘了那个事。这个炭笔和小本子,是他现在最珍爱的东西。 他那两个副手还想抢,抢不过。又想让他朝苏青媖再要两份,只是他没好意思张口。只让他们自己去准备。 苏青媖边说着边往忠寨主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快速地记录着。 笑了笑,便又说道:“还有一事。现在咱们的寨门已是建起来了,你有空在寨子里多转转,找些地方出来,我之前跟你说的,要在寨里盖些房子的事,也要提上议程了。” 又道:“我估计入冬前或是开春后,我干爹那边就会派人过来了,万一到时没地方住,挺不好的。” 忠寨主又飞快地记着:“是是,这事,我立刻安排下去。” “另外,防卫工事已做完了,也得安排人值岗了。寨子里所有的十六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全部都要被安排上。你抽空在寨里做一下动员,安排一下值岗的事。” “是是。”这可是大事。不能忘了。 忠寒主在本本了特别做了一个大大的记号。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娘,手痒 虽然事情都交给了忠寨主,但苏青媖也并没有打算就袖手旁观了。 说利用暖房和山洞种菜的是她。她也想看看效果如果。以便在各寨子中推广,和给以后的冬天提供经验。 所以在寨子的防卫工事完工后,冬天能不能吃上新鲜蔬菜被她列为头等大事。 便跟着忠寨主到几个被选来种菜的山洞里看了一圈。 进去之后,发现洞里气温比外头暖和,土床也被大婶大娘们铺得厚厚的,肥料也下得足,盯着细看了看,觉得这事应该有希望。 一个大婶很是兴奋地对苏青媖说道:“苏娘子,我觉得这事准能成!你看这洞里比外头暖和呢。哪怕落雪了都不怕。菜一定能长起来的。” 旁边一大婶听了就笑话她:“你开头还说这事不成呢,没人在山洞里种过菜。现在怎么改口了。” 那大婶讪讪地笑了笑:“我那不是见识少吗。咱能有人家苏娘子见识高?苏娘子说能成就一定能成!而且我拨开土层看过了,种子都没死呢!埋土里的种子都破壳了,再过几天就能出芽了!” 几个大婶听了也都激动地点头。 苏青媖听说种子破壳了,也是很高兴。勉励了大家几句。 只是破壳了并不代表就一定能长出来。 这山洞里虽然气息流通,但光照是明显不足的。洞口的可能还行,种在洞里面的会长成什么样,现在谁都不敢判定。 不过只要出芽就有希望。最后不行,改种各种豆子吃芽菜也行啊。 看完了山洞里的种植情况,苏青媖又到寨子的暖房去看了。 久不住人的房子,都塌了大半,顶都给掀得差不多了。 当初怕危险,苏青媖便索性让人把屋顶都掀了,有些留有房梁房柱,有些干脆整个把顶扒了。有些扒得只剩四周的墙体。 到时再冷一些,搭架子搭茅草,再生火盆,虽然比山洞温度低,但白日能掀开透光。而且能生火盆控制温度。 暖房是一定能长出蔬菜的,苏青媖并不担心。 但她还是想把几个山洞利用起来。冬天种菜,夏天气温低当储藏仓最合适不过。 为了更好地观察山洞里蔬菜的生长情况。苏青媖又给秀儿备了一套本子和炭笔,把记录的事情交给了她。 秀儿现在她身边跑腿,是跑得无比开心和快活。整个人都不再颓废了。每天也都会向她或是思渊思源请教认字。现在字已认得很多了。 见到柏树也不刻意地躲了,但就是对柏树的示好和爱意视而不见。只怕是心里还过不去那道坎。 忠寨主一是开心于孙女的转变,二是见他们一对未婚夫妻弄成现在这副陌生人的样子,心里黯然不已。对这孙女的遭遇心疼不已。 苏青媖并不打息干涉秀儿的事。 她连着忙了几天,忠寒主也跟着忙了几天。终于把值岗的人都安排好了。白天分上午和下午两拨人,晚上则两个时辰换一拨。 苏青媖看了值岗的人员名单,也看了他们值岗的情况,见没有疏漏,也就撩开手,交给忠寨主安排了。 等她忙完了这一波事,发现天渐渐冷了。 苏青媖向寨民们了解到,山寨里每年冬天都会下雪。 忠寨主说不会很大,积的雪也不会很厚,但苏青媖还是打了个哆嗦。这山里潮湿,阴冷,这个冬天看来防寒防冻才是第一要务啊。 苏青媖转头便立刻让思渊思源两兄弟,带着寨子里的几个男人,出了寨子,到仁州及附近的县里购买棉布棉花棉被。 忙完这事,她才算是得以歇上一歇。 这一天,她再回到家里,见小宝扑过来,呆她怀里,蔫蔫的也不说话。 她只以为是她冷落了孩子,让孩子有情绪了。安抚逗弄了小宝一番,又给他换了好吃的,也没换来小宝的笑脸。 她便抱着小宝打量。 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还是怎样。便发现小宝两只小脚不时地互相蹭了又蹭。两只肥肥的小手也总是互相抓着挠着。 “小宝,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挠着手?” 苏青媖把他的两只小胖手抓在手里,看了又看,都没发现问题。 再看小宝,见他瘪着嘴,软软趴在苏青媖怀里,在苏青媖怀里蹭了蹭。 又努力伸着小手到苏青媖面前,一副难受的样子:“娘,痒。手手,痒。” 苏青媖捧了过来:“小宝手手痒吗?娘给吹吹……” 苏青媖只以为他又不听话了,好奇心又上来了,在外面乱捉虫子玩,给虫子蛰到了,便给他吹了起来。 打算给他吹一会,再给他涂点药。不红不肿,应该问题不大。 没想到她吹了好一会,小宝不但不向往日那样朝她开心地笑,反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娘,痒!还痒!” 不知道是不是真给虫子蛰到了,哭得很是大声,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哦,不哭不哭。娘给我们小宝找药膏擦一擦好不好?擦了就不痒了。” 苏青媖抱着他在地上走来走去,哄着他。 如意和鲁氏听到他的哭声,都吓得跑来看。小宝很少哭的,而且还哭得这么大声。 听说他的手可能被虫子蛰到了,母女俩忙去拿药膏。 苏青媖抱着哭得直打嗝的小宝,给他擦药。每个手指都细细地给他擦了一遍,涂了厚厚一层,但小宝还是没止住哭。 苏青媖有些纳闷,难道不是被虫子蛰了? 小宝哭得越发大声,把鲁氏和如意哭得心疼不已。 苏青媖又想起小宝两只小脚方才也在互相蹭着,又脱了他的鞋袜去看。 鲁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对苏青媖说道:“小宝是不是长冻疮了?” 啊? 苏青媖忙捧了小宝的小脚细细盯着看。 她没长过冻疮,也没经验,不知道是怎样的。 如意听她娘这么一说,便上手去小宝的手上摸了摸,几个手指都摸到硬硬的小疙瘩,还有些红肿,就冲苏青媖点头:“是冻疮。” 鲁氏一听,立刻起身往厨房跑:“我去找姜片。”如意也跟着跑了出去。 苏青媖看着哭得一脸眼泪一脸鼻涕的小宝,心里难过得不行。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每晚抱着孩子睡,都没留意到孩子长冻疮了。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专治水土不服 “是娘不好,娘都没有注意到小宝长冻疮了,是娘不好。”苏青媖抱着小宝一边哄着,一边抱着他走来走去,也哭了起来。 小宝一边哭一边伸着小手摸着她的脸,抱着她的头,跟她一起哭。 边哭边说痒。 让苏青媖心疼不已。 苏青媖以前没生过冻疮,她在枫亭镇也没长过冻疮。枫亭镇气候暖和,小宝去年也没长过冻疮。 她自己也不知道冻疮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也没留意过小宝。 今年小宝跟着她辗转到了这仁州,到了这大山里。 大山里本来就潮湿,自从院子里她让思渊思源接了山泉水后,小宝就爱在院里玩水,有鲁氏和如意看着他,又在自己家里,她也就没太关注。 没想到这才几天,小宝就长冻疮了。 孩子跟着她一路吃苦受罪不说,现在头一次住在大山里,水土不服,气候不适应,她都没留意到。 “是娘不好。小宝不哭……” 苏青媖拍哄着他,流着泪。 小宝渐渐在她的安抚下安静了下来,不再大声地哭了。但泪还是没止住,只小声地抽泣着。软软地趴在她的肩头。 鲁氏母女很快就进来了。端着一碗烤热的姜片。 “小姐,现在没有药膏,我们先试试土办法。用这热姜片擦一擦,止止痒。” 苏青媖点头。抱着小宝在怀里,抓着他的小宝给鲁氏和如意。 “给婶子和姨姨帮小宝擦一擦,擦一擦就好了。”苏青媖哄着他。 鲁氏一边擦一边心疼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我都没留意到小宝的情况。小宝从没在大山里住过。他不适应山里的气候。都是我不好。” 鲁氏说着说着也落了眼泪。 平时又活泼又乖的孩子,很少哭。这么丁点大,这么难受,还是因为长冻疮痒得难受而大哭。 鲁氏平时特别疼小宝,此时见他半点精神都没有,趴在苏青媖怀里,只觉得难受得不行。 如意也是难受得不行。她娘平时忙家里的活计较多,小宝都是她带,她都没留意到小宝是长冻疮了。 “小姐,对不起。是我不好,没留意到小宝的情况。” 苏青媖摇头:“没事。这段时间大家都太忙了,我们都疏忽了他。我每天跟他睡在一起,也没发现他不舒服。是我这个做娘的失职。” 见鲁氏母女把小宝的小手小脚都擦了一遍,她也不知道这个土法有没有效,问道:“这个姜片有用吗?” 鲁氏点头:“我们庄户人家,长冻疮了,都是用土法止痒的。用烤热的姜片,或是萝卜,或是大蒜,都能止痒。像小宝这种还在初期,应该有些效果。但山里冬天冷,小宝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还是要让思渊他们到外头买些冻疮膏回来备着。” 苏青媖点头。 前两天打发思源他们出去买棉被,没注意到冻疮这个事。看来等他们回来,还得让他们再出去一趟。也得买一些常用药回来备着。 万一冬天大雪封山,有个万一,可不是闹着玩的。 擦了好一会,鲁氏母女还把小宝的脸上和耳朵上也都擦了一遍。 渐渐地小宝就止了哭。看来是有些效果。 这烤热的姜片看来对止痒还是有些效果的,但就是不知道持续效果如果。想治愈看来还得从系统里换冻疮药膏。 “小宝还痒不痒了?” “不痒了。” 苏青媖听着他糯糯地说不痒了,松了一口气。鲁氏和如意也舒了一口气。此番是她们失职了。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她们却把他疏忽了。 以后定是不能了。 苏青媖抱着小宝,看他不哭了,便对鲁氏母女说道:“我那里还有刺史夫人送的一些布匹,你们俩抽空帮小宝缝制几件厚些的冬衣。看来小宝是不太适应这大山里的气候。” 母女二人点头:“好。小姐您现在给我们吧。我们现在就开始做。” “行吧。那你们自己去挑布匹。再把我们三个的冬衣也做了。也给思渊思源也做了。这大山大家都是头一回住进来,也不知道冬天会有多冷。” “是。”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青媖哄了小宝半天,给他讲了半天童话故事,看他睡沉了,便给他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从系统里换了冻疮膏给他小手小脚及耳朵都细细涂了一遍。 看着孩子越发平稳的呼吸。苏青媖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摸着小宝稚嫩的小脸,看着他小小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她心里胀得满满的。盯着孩子看了半宿才躺在他的身边睡了过去。 第二天,得知小宝长了冻疮的忠寨主和一些寨民们都过来了。 拉着小宝哎哟哎呦地叫唤,心疼他小小年纪跟着大人在山里吃苦。 “这孩子第一次住进这大山里,水土不服是一定的。一会我烧些寨土煎成水,喂他喝一喝。” 忠寨主看着往日里机灵活泼的小宝此时一副安静打蔫的模样,心疼不已。 怎奈他的一番话,把苏青媖吓得不轻。 “寨土煎水喝?” 忠寨主和几个寨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这大山里治水土不服,都有一些土办法,找一些当地的土,加水煎服,就好了。” 苏青媖一阵恶寨。扭头见鲁氏也是一副跃跃欲试想去找寨土的样子,不知道怎么拒绝的好。 好在有一个婶子就说道:“还是不要乱喝的好。小孩肠胃比不得大人,要是喝出毛病怎么办?咱们这大山里连请个大夫都要翻几座山,到时候怕是要坏了事。” “对,对。小孩还是不要乱喝的好。” 苏青媖悄悄松了一口气。 几个婶子便说要做好孩子的保暖工作,都是因为冷了潮湿了,才长冻疮的。纷纷向苏青媖和鲁氏母女传授经验。 “衣服要做厚些。给孩子要做兜脸的帽子和耳包,小孩的耳朵最软,冷的时候都能冻掉……“ “你们还没有火盆?一会赶紧找寨子里的木匠做几个。咱们这山里冬天冷着呢,又湿又冷。衣裳洗了晒十天半月都干不了,都是放在火盆上烤干的。” 一番话把鲁氏说得急得不行,立刻就想出门安排上。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取暖神器 苏青媖和鲁氏在寨子里转了一圈,算是知道了寨民们冬天都是怎么取暖的。 每个人家里都是火盆火桶火篮子这一类取暖工具。 冬天一到,把火盆往屋里一搬,全家人围坐在火盆前取暖。 火盆是用黄泥土反复摔打揉制而成的,冬天一到,在火盆里放入木柴或木炭,借着火盆里燃烧的热气来取暖。有些火盆有盆沿有些没有。底座则是三足或是四足的。 苏青媖还看到有些寨民会在火盆外面,嵌上一个木架子,方便搬运,也可以搁点东西,杯子之类的。 有些寨民会把火盆做高做大,做成火桶样式,上面加上隔栏,人可以坐在上面取暖。 如果需要在外面走,就提着火篮子,把火盆放在篮子里面,篮子用竹子或是木材编制而成,边走边提溜着走,妥妥的行走的取暖工具。 跟富贵人家抱在怀里的手炉和汤婆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青媖没看过这些,在寨民的家里看得津津有味。 大山里的寨民们为了取暖,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 鲁氏很感兴趣,看得非常仔细。马上就想到泥瓦匠和木匠家里,准备给一家人也做几样取暖用的火盆及各种工具。 苏青媖拉住了她。 两人回到家里,苏青媖画了几张图,让她去找泥瓦匠和木匠做。 火盆里不管是烧木柴还是木炭都有烟气,放在屋里,烟熏火燎的,一是呛人,二是容易二氧化碳中毒。 小宝还小,她得排除掉这些潜在的危险。 看着小宝因为长冻疮都不往屋外跑了,苏青媖看着他扒着门框往外看,心里很是难受。 孩子很听话,自己也知道往外跑,手会痒,会难受,大人说不能往外跑就安静地呆在屋里。 小宝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她不能让他一整个冬天都关在屋里。 而且这大山里,屋里屋外几乎一个温度。不能让孩子一直呆在床上。 苏青媖便又找了泥瓦匠,让他带几个人过来做炕床。 家里不止小宝,其余人也是没有一个是在大山里生活过的。这大山里冬天不仅冷,还又潮又湿,怕大家受不住,苏青媖便打算做炕床。 寨子里的泥瓦匠带着家里的两个半大小子,及寨子里的几个有经验的老人都到了。 苏青媖的事大家都很是放在心上,一听她家里要做活,寨子里能上手做泥瓦活的人都到了。 一听做炕床,大家教懵。 没做过啊。 再一听像火桶一样,底下能烧火,上面能睡人,好像听明白了。就是把火桶做大一点呗,坐着取暖变成睡在上面取暖呗。 不对,能做成可以在上面睡觉取暖的火桶? 个个都来了兴趣。 忠寨主百忙之下都小跑着凑了过来。 苏青媖便笑着解释:“不叫大火桶,叫炕床。咱们南方取暖用火盆火桶火篮子,北方都是在屋里砌炕床,冬天就一家人坐在炕床上取暖。” “炕床中间挖有烟道,有灶口和烟口,灶口烧柴,烧柴产生的烟和热气呢,就烘热整个炕,使炕产生热气,达到取暖的目的。而烟呢就从烟口通过烟囱排出室外。” 经她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 这个东西好啊! 那火桶只能坐一个人,家里人多的,得做不少个。这要是能做成一张那么大的火床,一家人都能坐在上面,多好啊。 睡觉都能暖暖和和的,不用担心火盆里面柴火烧没了。也不用担心屋里有烟气呛人。 这个好! 纷纷围上来问怎么做。 苏青媖便把图纸给了泥瓦匠。图画得清晰明白。泥瓦匠一看就懂了,立刻就着手开工。 其他心动的寨民一看,炕还要连接土墙。他们家都是木头房,看来是做不成了,很是沮丧。 苏青媖便说道:“炕不一定要连着墙。木房子也能做啊。”安抚道。又画了一个图,解释给寨民们看。 等于是在木房内单独做一个很大的火床,用泥做的,而不是用木头。 但是要砌烟道烟囱。而且有个好处,灶门不一定要砌在屋外了,砌在屋内也可以。半夜不想出门往灶口添柴,可以把灶口改在屋里。 还可以在火床上连接一根烟道,和火盆架子连在一起,火盆架子也用泥砌,把它固定在屋里,把灶口砌得远离床。这个泥砌的架子上架火盆,灶口连接火盆再通过火盆的烟道,传到炕床上。 这就不需要把炕床挨着墙砌了。 苏青媖在寨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寨子里都是木头房居多,有些人为了冬天取暖,在屋里挖了一个土坑做为灶洞。 在灶洞里面放柴火取暖,二在上面吊一口锅,可以烧水,也可以炖上一锅菜,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一边取暖一边吃。 看着是很便利。 但是吧,屋里就被火气烟气燎得周围一片黑漆漆的。 家里的家具衣物,也都是灰扑扑的,落了一层灰,显得又黑又暗看着还不干净。 这意思很好,一举多用。但就是没做好排烟。 苏青媖跟大家一边画图一边解释,把大伙说得心里火热无比,恨不得拉着泥瓦匠就到自己家里整改一番。 苏青媖又根据寨民们的火盆,画了一个火桌的样子。打算放在食厅。 这冬天,在食厅吃饭估计也是一件吃苦受罪的事。 饭从锅里盛出来放到桌上,估计不到一会,油就该凝到一块,菜也冷了。有火盆也没用,太局部。 做个火桌正正好。 中间是火桶,用一个木头圆桌把它盖起来,整个圆桌就相当于火盆的盆沿,下面做底座,做灶口,可以烧柴火。圆桌中间挖洞,用铁栏隔档,可以放锅具,烧水炒菜都可以。 中间火桶的热气会传到桌子上,一是可以使饭菜保温,让吃饭可以更优雅,不用跟打仗一样,要趁热吃。 二来围坐火桌,腿部也能得到来自火桶燃烧的热气,得以保暖。在桌上吃饭喝茶做针线活都可以。想要再暖和一点,可以沿着桌子边沿加罩一层围布,腿放里面,又暖和又舒服。 再在一边做一根管道排烟。屋里没有丝毫烟气不说,还干净又暖和,整个屋子都能保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温度。 这妥妥的一神器啊。 ------------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道了 所有人一听苏青媖说完,立刻就围了上来。 “苏娘子,你给我画一个,我也找木匠做一个。” “也给我画一个……” “给我画一个吧。我屋里摆一个,灶房里也要摆一个……” 还不等苏青媖说话,忠寨主就把她拉出了包围圈。 “会长,青媖啊,你看咱们能不能让寨子里的人都做这个?” “嗯?”就是要让寨子做啊,不正在说吗。 忠寨主朝她撇了一眼,恨铁不成钢,这怎么脑子不好使了。 解释道:“你看,咱们寨的人,人人都想要,一家都不止想要一个,那你说,集咱们全寨之力,多做一些,然后卖给其他寨子的人或是外边的人……” 咦,这个,好像可以啊。 这忠寨主,上道了啊。 “忠叔,你可以啊。这才几天,脑子里就有经济意识了。”苏青媖简直要对他刮目相看。 忠寨主一脸得意:“那是。跟着会长,我这脑子都灵光了不少。” 苏青媖转念一想,忠叔说得对啊,自家寨子人人都想要,保不齐其它寨子也有不少人想要呢。没准卖到县里州里更多人抢呢。 顿时心里一阵火热。 她得多攒点银子啊,外头兵荒马乱的,她还要找姐姐和丫丫,找苏大虎,还要去找苏父苏母。还有吕博承…… 走一步都需要钱。 拉着忠寨主又走远了些:“忠叔,你看,再过两天,其他寨主不是要来开会了吗?咱们先捂着别传出去,这两天,赶紧让寨子里的木匠先做出来几个样品,到时候……” 忠寨主连连点头。 还是会长厉害啊,想得那么远。 “行,那我先进去让他们守口如瓶,万不可泄露了。我再找寨子里的富余人力,一起来做这个。多做一些。好防止别人仿制。” 苏青媖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 又想了想,道:“等我家炕床做好后,让泥瓦匠再给寨门房做一个,冬天大家值岗也辛苦。寨里其他人家想做的,可以到泥瓦匠那里排队。到时候也让其他寨主看看这个炕床。” “好好,我先报名。我这老胳膊老腿,一到冬天就犯愁。人老了,就怕冬天。” “行。没人跟你抢。” 两人商定后,忠寨主便进屋吩咐在场的寨民。 大家一听要把这个火炕和火桌做出来卖给别人,可以给寨子给大家带来收入,心里激动,纷纷表示一定保密,而且纷纷表示要出一份力。 取暖的事情解好后。次日,苏青媖在寨子里转了转,选了几处平缓之地,准备盖几处房子。准备等各寨主明日来开完会后,就准备动工。 而忠寨主那边也把泥瓦匠木匠那边给安排好了。 寨子里抽调了三十名青壮劳力给各寨子修防卫工事,但寨子里还有不少剩余劳力,而且这两样活计不是一定要劳力才能干,大爷和半大小子,大婶和年轻姑娘都可以上手。 忠寨主又开始恨寨子里的人太少了,把余下的人力都给安排了活计,还觉得有好多事没做。 往年这个时间大家都要准备猫冬了,可今年大家本来以为被贼子们劫掠了一场,又死伤了不少人,这个冬天会过得惨淡无比的。 却没想到这还没开始入冬,大家顶着秋意,却丝毫不觉半分凉意,心中火热,干起活来风风火火,每个人都恨不得掰成两个人用。 虽然被安排了各种活计,但每个人都干得无比开心,脚底生风。 而事情传得很快,所有的寨民都知道小宝生冻疮了。 家里有孩子的妇人心疼得厉害,把自家孩子过冬的装备都拿了过来,很多寨民们也把家里藏的皮毛都找了出来,纷纷送到苏青媖家里。 山里野物多,每个寨民家里都藏了很多皮毛,过冬棉花棉被家里不一定有,但每家每户都藏有很多皮毛,有些都藏了很多年了。 过冬就靠各种皮毛来取暖。 苏青媖不肯白要他们的。寨民们自给自足,攒一些东西不容易。 苏青媖从中间挑了一些,付了银钱,跟寨民们买了下来。寨民们也不愿要钱,便他们不愿意收钱苏青媖就不要。 最后也是半买半送的收了很多皮毛。 苏青媖感激在心,便打算以后再想法子补上这一份人情。 苏青媖和鲁氏母女看着屋里摆的一大堆皮毛,多是一些儿狼皮,兔皮,羊皮,还有几张鹿皮,两只狐皮。 三个人挑了一天,把各种皮毛按品类及颜色分好,打算给一家人做一些袄子皮衣大氅,再一人做两双防水的鞋子。 小宝这两天苏青媖晚上给他擦冻疮膏,白天鲁氏母女给他擦各种姜蒜,已经不再发痒了,蹦哒在一堆皮毛间开心地玩闹。 三个人也纵着他,任他玩。一边做活一边笑着看他。 次日,刚吃过早饭,各寨主便过来了。住的远的寨主也早早出发,这一天都陆续抵达柏家寨。 每个人都带着一个或两个人,挑着抬着背着,把苏青媖交待的,在各寨子里及周边找的各种物产都带了来。 苏青媖把人往议事厅里迎。又让鲁氏母女给大家送上早饭和热汤。 有些人在路上吃了,但冷干粮哪里能跟热汤热食比?一个个吃的那叫一个热乎。 半个时辰不到,二十八个寨主就全都到齐了。 苏青媖很是高兴。看来这年头大家的守时守信观念要好很多啊。 便按先来后到原则,让一个个寨主上前来介绍各寨收集到的物产名录。 先是各种吃的,寨子里种的,和在寨子周边能找到的吃的,各式各式。民以食为天,说的一点都没错。然后就是山上的野物,最后是山里的珍货,草药,及各种树木。 每个寨子都不下几十上百种。 重合的很多。毕竟都是一片大山里的。 思渊思源在外头采购还没回来,苏青媖就让秀儿跟在旁边做记录。秀儿有不懂的她就帮着记一记。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上午,二十八位寨主就把各自带来的物产展示完毕,苏青媖也记录完毕。 ------------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识宝贝 一些苏青媖在柏家寨常见的土产,在其他寨子也都有见到。苏青媖便开始留意那些柏家寨没有的物产种类。 她发现这几座大山里除了各种菌类,药草,坚果种类也很多啊。 苏青媖往各个寨主身边的担子里背篓里翻了一遍,找了许多东西出来。 树正寨寨主见苏青媖对他找来的东西感兴趣,立刻挺直了腰背。 苏青媖拿了几样东西在手里,问他:“这几样坚果,山里很多吗?” 树正寨寨主点头:“挺多的。但就是树太高,摘取不容易,娃们都是在地上捡掉在地上的。” 有几个寨子见了便说道:“我们山里也有,就是娃子们甜嘴的东西,大人也不爱吃。壳太硬。也没什么吃头。” 苏青媖往几个开口的寨主那里瞧了几眼,见他们没有拿来这几样东西,刚想问,那几个寨主便开口了:“果子我们没拿来,叶子我们都带来了。” 怕苏青媖责怪,急忙说道。 苏青媖冲他们点头。 她当初只说拿着能证明的东西来就行,也没说是要树叶还是果实。但有些树叶子她还真不认识,果实她还是认得的。 便拿着几样东西到各寨主面前都转了一圈,众寨主都说山里有这些。 “你们秋天没赶山吗?没捡山货?”苏青媖问道。 “有的有的。往年大家都赶山,捡山货。像核桃板粟锥粟榛子这些,我们都有捡回去,冬天猫冬的时候吃。有时候卖野物的时候也顺便带出去卖上一些。”各寨主开口说道。 苏青媖听完点头,在很多寨主的篮子里她有看到各种坚果。看来山里坚果类挺丰富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那这几样呢。都没人捡?” 有寨主见了便说道:“那几样果子,我们都有捡过,但壳太硬,果肉也不好吃,就都没要。还有那个,一咬一口黑渣子,小孩都不爱吃。” 苏青媖顺着他所指的,往自己手上看了看,那寨主指的那个一咬一口黑渣子的东西,香榧。 举了已脱了皮的一粒香榧问道:“是这个吗,一咬一口黑渣子?大家知道这是什么吗?” 都摇头。 没人喜欢这玩意。但它的木料是个好东西,硬度适中,耐水湿,做家具是个好材料。而且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还不容易开裂,大家都爱砍来做家具。 苏青媖便说道:“这个叫香榧。从开花到果子成熟差不多要三年时间,三年才结一次果,特别稀少珍贵。很多香榧要长上几百年才开花,嫁接的也要十年才挂果,挂果后一棵树也不过能摘一二十斤。” 所以在现代卖得比较贵。在古代苏青媖估计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 “啊,这东西叫香榧啊,我说怎么有时候能看见它有时候看不见呢。原来三年才结一次果啊。嫁接是什么,是新种植要十年才结果吗?这玩意这么珍贵吗?” “可是也不好吃啊。一吃一口渣子。” 苏青媖听了,便笑了笑,道:“吃这个要有耐心,就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样。好吃的东西都要有点耐心。” “你们说,如果我们把山里这个东西,卖到外面,三年才结一次果,三年才能吃到一回的东西,大家说外面的人会不会有人买?” 各寨主纷纷点头:“会啊。那富贵人家不都抢疯了?别人能吃到,我吃不到,不是显得我比不过人家吗?再说三年才能吃上一回,有了还不赶紧买吗?” 苏青媖又笑了笑:“那你们还当他是土肥。有不想要的,帮我捡着些,都带来给我。我扒来给我家小宝吃。” 在座的寨主都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这玩意是真的值钱了。 跑到树正寨寨主的背篓里翻捡了起来,树正寨寨主立刻扑了上去,把自个的篓子盖了个严实。 “这是我们寨子的。你们山里也有,干嘛抢我的!” “我们就看看,看长什么样子,你这么小气!” “就小气!会长那里有,你们怎么不拿来看!” 底下闹成一团,苏青媖清了清嗓子,大家便又都坐了回去。 树正寨寨主立刻把篓子抱到怀里,就怕被人抢。原来连小孩都不愿捡的东西,现在成宝贝了,可不得看好了。 有寨主不甘心,凭什么他有值钱的,自个寨子离他又不远:“会长,你看看我们的,有没有值钱的?” 苏青媖往底下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又举了手中的一样东西给大家看:“这是山核桃,虽然比不过核桃果大,但它也很好吃,产量也不低,补脑健脑,小孩老人多吃很有益处,还能乌发养发。有没有人捡?” 底下带着山核桃来的立刻挺直了腰,往树正寨寨主那边撇了一眼,哼,当谁没个稀罕东西啊。 树正寨寨主抱着篓子不肯放下,山核桃我们又不是没有。 只不过果太小,壳硬取肉不方便,大家不爱吃罢了。回去我就命人上山寻去。 又听苏青媖说道:“还有这个黑松子,也是个好东西,润沛滑肠,补中益气。冬天,大家都猫在家里藏冬,家家应该都会备上一些小吃食,小坚果在家吃,大人小孩都爱。咱们大山里这些可都是宝。” “今年可能来不及了,等明年,我们好好规划一番,进山好好收收秋。等把集市建起来,大家把山里这些个好物卖出大山,把它们变成钱,让大家腰包都鼓起来。” 一番话说得大家心里火热:“把好货卖出大山,把它卖成钱,让大家腰包鼓起来!” 大家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现在山里应该还有不少坚果,回去就让人上山看看去。 苏青媖往大家的篓子里看了看,又说道:“这样,有些寨主还没吃过这几样东西,我看大家都有带一些来,大家集中到一起,我让人把这些山货给大家炒一炒,让大家尝尝味道,也省得把宝当成肥泥。” “好好。”大家都同意。 只听会长说多好多好,他们没吃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好,要是能吃上一吃,等尝到滋味了回去也好跟大家宣传一番。 大家立刻就把篓子里的山货坚果都翻了出来,一家带一点,二十八个寨子集中起来也不少。 苏青媖便交待了鲁氏和如意一番,让她们拿到厨房炒制。 又接着跟大家说物产的事。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很值钱 很多树种,各寨主只带了枝枝叶叶来,苏青媖有些认识有些没认识,打算等过段时间亲自去山里看看。 看大家带来的东西,菌菇很多,便问道:“往年大家采到菌菇都怎么处理的?” “都是各家晒干,存着当菜。冬天没菜吃的时候往汤里下一把,鲜得眉毛都能掉下来。” 苏青媖见这位寨主一边说一边吸溜着口水,不由得失笑。 “大家听过山珍海味这个词吧?” “听过。”“那当然听过。”“再没见识这个还是知道的。” “那就好。海味咱这没有,山珍嘛,咱自己就住山里,这些菌子平时司空见惯了,可能并不觉得它珍贵,但外头的人想吃上一回可不容易。都是大价钱求购。” 苏青媖开过菜铺,也制过干菜,许少严也让她收过干菌子,她是知道菌子的价格的。 如果要把寨子里的东西卖出去,菌子是个好东西。 “这东西外面很贵?” 苏青媖点头,在大家里的篓子里翻看:“像这种松茸菌、鸡枞菌、羊肚菌牛肚菌,鸡油菌,猴头菇,价格都卖得非常好。像这种猴头菇,一朵都能卖出一石粮的价格,还有价无市。” 一众寨主张大了嘴巴:“啊,这个怪模怪样的菇子,一朵卖一石粮的价?” “会长,你不是开玩笑吧?” “会长什么时候开玩笑了?你起开,我要好好看一看!天爷,这什么精贵菇子,吃了能成仙还是咋的,卖这么老贵?” 带猴头菇过来的寨主也像树正寨寨主一样抱着篓子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道:“会长,这菇子真这么贵?” 苏青媖笑着点头。 天爷!那寨主立刻就不冷静了。 打算一回去就打发人进山找去!一朵卖一石粮!天爷,寨里一人找一朵就不愁吃的了。 大家心里都很是火热,这么多菌子,他们都不知道名字,只按颜色大小长相来乱叫,被会长这么这个什么菌那个什么菌地叫一通,还真是好听。 这些菌子原来卖这么贵呢。 他们原来是吃了多少粮食下肚!真真是恨不得抠出来换粮去。 “这些菌子有毒的也不少。”苏青媖扒拉了一番,捡了两朵给大家展示。 好在山里平时都吃这些野物,也吃出经验来了,不懂不认识的轻易不会摘来吃。所以夹带的并不多。 “我是希望我们二十八个寨子把集市弄起来,到时候专门成立一个收购部,把各寨的东西集中采购过来一起往外卖,这样一是量大,好跟外头谈价钱,二是避免人员和价格浪费,避免因为竟争把价格做乱。” “到时候,你寨子去外面谈一个价格,我寨子为了卖出去,又去谈一个价格,那就乱套了。再比如这个菌子,要是没人把关,把有毒的菌子混进去,卖到外头吃死人了,咱们恐怕都脱不了干系。” 大家一听,心中一凛,是这么个道理啊。可不能乱来!不能因小失大了。 再说想往外面卖,也没人啊。往常大家也不是没往外面卖过,只不过金子都当黄泥卖了,大家都不识货,卖的都是芽菜价。 一众寨主纷纷赞同苏青媖的意见,让她快些把集市弄起来。 集市她是要弄,这是真正来钱的。但防卫工事没做好之前,没有人力物力来做。还得等开春。 不过入冬前她会选好地点。 便又对大家说道:“各寨子不能指望山里自己长的东西换钱,除了山里的野物,各寨子还得开发出自己可以长久卖钱的物产。” “什么长久的可以卖钱的物产?” “这个各寨子可自行商议。不过我有些想法……” “会长你说,我们都听你的。”他们带来的这些东西自己都不识识,把宝贝当土肥。祖祖辈辈守着宝受困。所以还是要听会长的。 苏青媖见大家心齐,点了点头,在一个寨主的篓子里翻出一物,举起一张竹叶给大家看。 “我发现大家的寨子里都有竹子。竹子可是个好东西……” 嗐,大家还以为是什么。 竹子嘛,太过寻常。随处可见,说它不好嘛,但它可以砍来做竹楼,做竹制家具,做碗做杯子,好像也没其他什么用处了。 不能吃不能烧的。 “大家吃过竹笋吗?”苏青媖看了底下一眼,问道。 “吃过。怎么没吃过,年景不好的时候,观音土都挖来吃过。不过,那竹笋不怎么好吃,平时有菜有粮没人想吃它。” 苏青媖笑了笑。她就挺喜欢吃竹笋。 “说竹笋不好吃的,怕是你们在吃的时候没把它的苦味去除。去除掉它的苦味后它就很好吃了,可鲜吃可晒干了吃,可腌制了吃可泡制了吃,鲜笋酸笋笋干,可炒菜可炖汤,吃法多种多样,好吃又鲜得很。” 底下有人在吸溜口水。 真有会长说的这么好吃?笋谁没吃过。 看大家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苏青媖便说道:“我看没人带竹笋来的,可惜了。要不然我让我家的下人也能做来给你们吃上一吃。” 忠寨主方才听她只一说,就饿了,此时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就命人进山挖一些!” 见苏青媖点头,立刻小跑着出去了。 要是竹笋真有这么多吃法,寨民们又多了一样吃食了。顿时脚下生风。 又怕漏过会议内容,刚出了门,就叉腰吼了声:“来个人!”声音大得很。 住附近的立刻有人朝他飞跑了过来,他立刻就交待了下去,没等人回应,立刻转身又一路小跑回了议事堂。 苏青媖等人在议室堂里都听到他的声音了。见他回来,每个人都朝他笑。 他也不以为意。一群老家伙,让你们不听会议,跑出去看看? 怕是你们都不愿意屁股离开凳子。 苏青媖见他回来,便又举了一样东西说道:“我方才说了竹子有很多好处,竹笋也很好吃,另外一个就是竹林里长的这个竹荪是个好东西。” 只有一个寨主带着竹荪过来。 他也不知道这个丑东西叫什么。这东西竹林里多得很。没人要。他本着多找一样,就能得到奖励,便带了过来,没想到这是个好东西? 顿时心里一团火热。 他们寨子也有好东西了!身板立刻挺直了。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规划 “这个丑东西叫竹荪?竹子的孙子?”有寨主朝苏青媖望了过来,问道。 苏青媖不由失笑:“它不是竹子的孙子,荪也不是孙子那个孙。同音不同字。它是一种菌子,炒菜下汤都很好吃,非常美味。” “这能吃,还很美味?”在座的寨主没一个吃过,都不敢相信,这个丑东西会美味。 苏青媖扫了大家一眼,见大家一脸嫌弃,便做出有些神秘的样子,笑着说道:“很值钱。” 这下没人敢嫌弃了。 一听值钱,纷纷坐直了,耳朵又竖了起来。 正想听苏青媖再说点什么时,没想到她话峰一转。 “所以我打算让各个寨子多种一些竹子。不过这事得等开春后了。现在怕是种不活。不过一些准备工作可以做起来了。” 嗐,以为什么事,种竹子有什么难的。 竹子能用,竹笋好吃,竹林又长竹荪,竹荪还值钱!那有什么不能种的?种,必须多多地种!大家纷纷响应。 另外还有寨主拿了一些茶叶过来。还有茶果。 但苏青媖来了朔朝这么久,都没见过大家爱喝冲泡的茶芽的,都是把茶叶制成茶饼,再碾成茶沫子,又煎又加各种料,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盐等等。 她实在不爱喝。 所以也不知道茶叶的市场怎样。 茶叶能不能种,种出来有没有人要,她还得再调查看看。但茶果是个好东西,可以炸油。 “这个叫茶果,如果大家要种竹,这个结茶果的树可千万别砍了。以后有大用。” 大家纷纷传阅了一遍。记了下来。 吃过午饭,接着说物产,物产说了一天。 最后,苏青媖拿起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她憋了一天了,一直打算放在最后说。不然怕是各家寨主没心思听其他的内容。 “这个,算是今天最好的东西……” 一听是今天最好的东西,大家坐了一天,有些疲累的身体立刻又坐直了。 定睛一看,竟是会长手里拿着的一段树枝。有很多人认出来了。 这算什么好东西。有人又悄悄靠向椅背。 这哪里是什么好东西。这树做家具都没人砍来用。 忠寨主也不喜欢这个树,嫌上面沾的一层白白的东西,打理起来麻烦,今天听说要种竹子,都恨不得把山里这些树全砍了种竹子。 苏青媖也不以为意,她要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站在前人积累的历史上,也不认识这些东西。 便说道:“这叫白蜡树,因为上面沾的这个白色的东西而得名。这上面白色的东西是一种虫子产生的分泌物,说是它的粪便也可以。但没嫌弃它,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有几个寨主便撇嘴,虫子产生的粪便?一脸嫌弃,能是什么好东西。 苏青媖看了大家一眼,一会说出来,怕你们上来抢。 “大家知道蜡烛吗?” “那谁不知道啊。咱们又用不起。点个油灯都心疼,天一黑就睡了。” 苏青媖笑了笑,大家都觉得烧蜡烛是在烧钱,外面卖的价格是很贵。 便道:“大家知道蜡烛,那知道白蜡吗?” “白蜡更贵,更是用不起。”有知道行情的寨主摇头道。 “是的。白蜡更贵,非富贵人家用不起。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两个人比富贵,一人说家里用来涮锅的水都是糖水,一人却道他家都是用白蜡来当柴火烧的。” 用糖水涮锅,拿白蜡当柴烧? 那是真的有钱!啧啧啧,败家子。各寨主摇头感慨。 苏青媖摇了摇手中的树枝子:“想知道白蜡怎么制成的吗?” “那谁知道。那可是秘密。而且人家能告诉咱知道?那么死贵的东西,谁不捂起来。” 忠寨主跟苏青媖处的时间最久,知道她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盯着她手里的白枝子,张大了嘴巴。 “难道白蜡是用这个东西制成的吗?” 啊? 这,虫子的分泌物,粪便?制白蜡?那么死贵的白蜡? 群情激动,又纷纷围了上来。 树正寨主连篓子都不抱了,搁地上就挤了过来。 “这事呢现在也不急……” 急,急啊,白蜡啊,那得值多少钱! “这事现在是真不急。我是先跟大家提出来,我知道这段时间各寨子都要建防卫工事,要进山砍树,跟大家说一声,这种白蜡树可千万不能砍了……” 不能,那必须不能!那是金子啊,能砍?谁砍我砍了谁! “我今天一是要提醒大家,这树不能砍,二,……” 苏青媖顿住了。 只道:“这事现在还不着急。等开春我们再来讨论。就是各寨子里要砍树做寨门,可千万不能砍了这种树。” “好好。一定不会砍了。” 虽然大家都着急地想知道怎么把这些白色的分泌物做成白蜡,但是会长不说了,他们也不好接着问。会长一定心里有谱。 那大家再等等看。 回去就跟大家说不能砍了这种树。 有正在做防卫工事的寨主急了,想赶紧回村里看看,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把树砍了呢? 说了一天的物产,终于把事说完了。 苏青媖看了一圈,二十八个寨主带来的东西,心里可算是有了点底。对于开春一众寨子的规划,心里也有了计划。 晚饭,是在议室厅吃的。 其中有一样菜,吃的便是忠寨主命人挖来的竹笋。 苏青媖教了鲁氏好几种做法,鲁氏手艺还不错,加上风干的野鸡肉野猪肉这么一炒一煸一炖,再放在汤里一吊……味道那叫一个香。 吃得大家那叫一个欢。下筷那叫一个快,只见残影。 没想到这竹笋这么美味呢。 竟然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真是糟蹋东西。各寨主纷纷打算回去就进山挖去。冬天也好给桌上添一道菜。 吃完饭,鲁氏和如意又端来各种炒制的坚果让大家吃。 大家也是吃的津津有味。可算知道,被他们当土肥的东西是怎样的宝贝了。 其实要苏青媖说,这世上就没有难吃的坚果,就只是做的味道不对罢了。瞧一众寨主不是吃得很开心吗。 会议还没结束,晚上一众寨主便在柏家寨住了下来。 ------------ 第二百章 赊账 次日,继续开会。 昨天是了解,今天主要是规划。 另外,天渐渐冷了。听说每年各寨子都有老人小孩冻死的事,苏青媖便请大家参观她的炕床和火桌。 让大家务必保证寨子里寨民们都能安全过冬,不要出现有人冻死冻伤的事。 各位寨主看完炕床和炕桌后大开眼界,纷纷表示都想要,都想搬回家。心里激动,有了这两样东西,寨民们冬天就都不再难熬了。 但苏青媖并不打算白送。 各寨子如果需要炕床和火桌的图纸,需缴纳技术转让费。 毕竟苏青媖是打算让柏家寨做出来往外卖的,这一泄露,会影响售出数量。 而且跟大家说好,以后有其他寨子做出好东西,别的寨子如果也想要,也需要付技术转让费。 各寨主略一思索就点头同意了。没准有这一激励大家都能有所创新呢。 没道理大家一片大山里住的,你们寨子人的脑袋就比我们更聪明些。 事情很快谈妥。 一个寨子收十两银子的转让费。反正就卖一回。以后各寨子年年都能用。苏青媖也不管各寨子会不会传出,会做出来送给哪位亲家或是亲戚用。 反正她就向一个寨子收十两。就收一回钱。 钱不算多也不算少,最后大家都愿意掏这个钱。 反正也不是各寨主自己掏腰包。到时候回寨子里各家一摊,一个冬天才几个钱?而且年年都能用。能避免多少冻伤冻死的事发生。 很多寨主都没带钱,苏青媖便一一记了账,将来会从各寨的账上扣。 皆大欢喜。 下午,苏青媖又带着各寨主参观了柏家寨的防卫工事,到寨门那里转了一圈。 目前除了柏家寨的寨门壕沟做好,其它寨都还没开始做,这一看,很是眼热。寨门又高又壮观,壕沟里小鱼小虾在跳。 想像着自家寨子也能有这么一个壮观的寨门,心里又是火热又是激动。 纷纷在心里憋了劲,以后一定听会长的话,说东不往西,跟着会长努力把日子过好。 苏青媖不知道这次会议她又收获了一波人心。 申时初苏青媖就把会议结束了。 跟大家约好入冬前,今年最后一次会议的时间,便让大家散了。趁着天亮赶紧各回各家。 那个时候所有寨子的防卫工事应该都做好了,正好检验一下成果,也检查一下大家的过冬准备工作。 这次大家离开,都有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好像终于找到了组织一样。 再不是一家寨子在单打独斗了,有这么多兄弟寨子一起打拼,不再是一盘散沙了。真好。 会议结束后没两天,思渊思源和柏树带着外出采购的队伍回来了。 寨民们都围过来围观。 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商队比往常少了许多,物资紧缺,东西价格也被炒得高。大家出山也买不到多少东西了。 没想到这过来一瞧,思渊思源他们这次竟带回来不少东西。 寨子里能走牲畜,但是走不了马车牛车。所有的货物都是挑着抬着背着进了山。又挑着抬着背着到了半山腰苏青媖住的地方。 很多寨子里的乡亲帮着运。 累得喘粗气。 好在现在有寨门了,有值岗的人了,大老远就看见他们回来,往寨子里跑两步,吼一嗓子,大家便过来帮忙了。不像之前,半天没见个人来帮衬。 苏青媖把自家购买的私物都收了进去后,剩下的东西都放到前院,如果乡亲们有需要可以自行购买。 思源他们说原本在外头买不齐这些东西,都是刺史府帮着想办法的。 苏青媖表示理解,这种时候,也只有官府能买得到这么齐全的东西。觉得又欠了裴刺史一个大人情。 这次她主要让思源他们去购买过冬用的棉被棉花等物,虽然进山的时候她也带进来不少,但觉得可能不够,这次便又买了很多。 而且她在寨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大家过冬的衣物都准备得有些不足。 这一堆东西里面,油盐等物,几乎每一家都挑了不少走。 虽然价格贵,但总要吃喝。 但棉花布匹就几乎无人问津。太贵了,比往常贵了好几倍。几乎没人舍得买。苏青媖见无人问津,便让鲁氏等人把棉花和布匹都搬了进去。 一些米面杂粮等物大家也买了不少。 民以食为天,衣裳可以不穿,披个皮毛躲在家里不出门,但饭总不能不吃。 这一趟各家几乎都来选了一些东西。 大家平时难得出一次大山,加上这一次山匪进山,外头现在又兵荒马乱的,大家也不敢往外走,所以苏青媖让思源柏树他们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但苏青媖估计这一波采买结束后,寨民们的家里可能都没钱了。 有一些乡亲支支吾吾地跟苏青媖艰难开口,苏青媖便都给他们赊了账。 要是往常他们还会有一些余粮,钱财也能余几个。可以拿到外头换一些吃食或是给家里买一些油盐酱醋回来,但经过这一番山匪劫掠,各家几乎都没有余粮了。 苏青媖也表示理解,便几乎都给赊了账。 大家走后,苏青媖跟忠寨主商量一番。 大伙的情况苏青媖都看在眼里,也不能干看着。 她自已住在柏家寨,以后一家人也要仰仗乡里乡亲的照顾,前几日又拿了寨民们不少毛皮。正想回报大家一二。 两人便商量了一番,决定把大家组织起来。女人进山赶山,捡些菌子,药草,山货之类。男人则一起去打猎。 听说外头各种物资是越来越缺。物价也涨得厉害。 苏青媖便打算在寨子里收一些山货和野物,让思源他们带着往外卖卖看。如果能卖上钱,也好再换一些粮食或是过冬的粮食回来。 务必确保寨民们能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 山匪们都被赶跑了,如果寨子里还有人冻死冻伤,那实在不应该。 苏青媖一说要把大家组织起来寻山货打猎,寨民们个个心动不已。 寻到好东西就能卖钱,卖不上钱自己留着过冬吃,也是极好。个个跃跃欲试。 这时候也是挖笋的好时节,忠寨主那天是吃过笋子的美味的,立刻就站在半山腰叉着老腰吆喝了起来。 ------------ 第二百零一章 娃们想吃肉 听到忠寨主吆喝的寨民们纷纷往苏青媖这里赶。 苏青媖住的地方俨然已成了寨民们的活动中心。平时大家有事就往这边跑,没事也往这边跑,每天都热闹得很。 一听说要组织女人赶山,男人进山打猎,连丁点大的孩子都闹着要去。 苏青媖想着大家一起去,也有个照应,便没有阻止娃子们。但把小孩都归入到女人队伍里。 别小看孩子们,他们有时候寻东西比大人还眼尖还仔细。 娃子们一听让他们也去,个个开心不已。 一溜烟跑回家,寻了自己的小背篓背着就又跑了过来,守在苏青媖院子里,赶也赶不走,生怕大人们改变了主意。 而男人们也纷纷回自家找出各式武器,备好口粮和水,呼喝着就进了山。 要值岗的那几个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也想进山。 男人们进了山,女人孩子也立马跟上。个个腰缠着绳索,背着篓子,装着麻袋,扛着锄头铲子各式工具也随后进了山。 大部队浩浩荡荡往山里进,小宝急了,喊着闹着也要去! 苏青媖一看,这孩子又发了犟脾气,有些无奈。转念一想,这些天把他关在家里,小模样也是可怜。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想了想,便也把他背在篓子里,进了山。 但她不打算太深入,小宝还太小。只打算带着他去竹林里挖挖笋,寻些竹荪就好。让小宝与大自然接触一番,过过瘾就好。 思渊思源跟着男人们去打猎了。鲁氏和如意从没赶过山,很是兴奋,也找了背篓跟着大部队进了山。 竹林里竹子长得很是茂盛,但没有规划过,东一片西一片的。 但因为大山里植被木材丰富,砍竹子做房子做家具的人也不多,竹笋也很少人挖来吃,所以竹笋很多。放眼过去,遍地都是,根本不用去翻看枯叶,寻竹根,找拱土。 竹荪也是随处可见。 苏青媖本来是打算挖竹笋的,但小宝有样学样,苏青媖挖,他就抓着笋尖尖往上拔。 那笋壳上都是细毛,一摸一手毛。大人还没什么,苏青媖就怕小宝又要闹手痒。便立刻放弃起挖竹笋的力气活,拎着篮子带着小宝去采竹荪。 竹笋小宝拔不动,但竹荪他是一拔一个准。都不用两只手一起上,看见一个,颠颠就跑过去,小胖手一抓,往上一提,就抓在手里。 但是掌握不好力道,不是伞盖给他捏爆了,就是菌柄给他捏碎捏断了,要不就是见白色的菌裙好玩,扯来玩。 把苏青媖气得不行。 追着他打。 这孩子还以为苏青媖跟他玩闹呢,见苏青媖朝他过来,就举着竹荪哈哈笑着往前跑。 被竹根绊倒也不哭,爬起来拍一拍,继续跑,跑两步又扭头看一眼苏青媖。 皮实得很。 苏青媖见没危险也没管他。 一边摘一边看他两眼。见他也跟着摘不由失笑。 只是可能还太小,没什么定性,摘了一会见不好玩就不摘了。 竹林里不时飞起一只野鸡,跑过一两只小动物,他便嗖地一下往这边看,那边枯叶堆里有动静,他又嗖地一声扭向那边。在原地站着不知该往哪边去,小脸纠结得很。 这边转一下,那边看一下,眼睛瞪得老大,脖子也伸得长。看见好玩的,就张大了嘴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都合不拢。 小模样可可爱爱的,让人想啃一口。 竹林里有不少竹鼠,不时被挖笋的人惊得四处逃窜。每次都把苏青媖吓得跳一跳。 等她意识过来是竹鼠的时候,立刻吸溜了一下口水。 好东西啊。 不能放过。 现代还有不少地方专门养殖这个呢,听说卖得很好,很是美味。 苏青媖立刻就把在山脚下挖笋的孩子们都招呼过来,让他们捉竹鼠。 男人进山打猎,女人赶山,半大小娃子们不让往山里进,七八岁以下的娃子几乎都在苏青媖身边了。 苏青媖一招呼,大家立刻一哄而上。 山里的孩子机敏,抓取猎物那可是有天赋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捉这种没人要的东西。但苏娘子说捉大家就去捉。 孩子们举着各种篮子篓子,在竹林里各种包抄,一见有动静就齐齐扑上去,篮子篓子死死往地上扣。 很快就抓到好几只。 孩子们兴奋不已,从耳朵上提溜着举到苏青媖面前。 可能从来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恶意,个个养得溜光水滑。一只得有六七斤重。 “苏姐姐,抓这个老鼠干嘛?小宝想吃肉,等我爹和爷爷回来,我送他野鸡野兔肉吃。” “我也送。我给小宝送野猪肉吃。可好吃了。” 孩子们争相说着,都说要给小宝送肉吃,以为她馋肉了,孩子们边说边吸溜着口水。 苏青媖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用手捅了捅竹鼠软软的身子:“这个吃过没有?” 都摇头:“没有。” “山里野物多着呢,谁会吃老鼠啊。还这么小,剥了皮也没多少肉。” “还长这么丑!” “就是。” “小宝,我家里还有风干的鸡肉,等会回去我就给你拿去。”一小孩拉过仰着脖子看竹鼠的小宝,心疼地对着他说道。 苏青媖被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弄得哭笑不得。 “这个不是家里那种偷粮食吃的老鼠,这个叫竹鼠。因为它最喜欢吃竹子,长在竹林里,所以叫竹鼠,它的肉很好吃呢。” 一片吸溜口水声:“真的吗?” “真的能吃吗?” “肉真的好吃吗,青媖姨姨?” 苏青媖点头:“要不我们晚上试试看?把它同竹笋一起炒,下葱姜蒜爆香,油烧得热热的,把它下锅炒一炒,再放些笋子,再加点水,炖一大锅……” 吸溜口水的声音更大了。 “我们再去抓!” “我也去!”“我也去!” “小宝也去!” 小宝跳着就跟在大孩子后面。男娃娃们一溜烟跑远了,他追不上,急得哇哇叫:“等等小宝!” 有一个女娃娃看他跟不上,过去拉了他的小手,牵着他跟了上去。 更小的女娃子跟不上男娃的脚步,急得抬头看向苏青媖。 “你们跟我一起采竹荪好不好?竹荪也好很吃的。拿来炒菜做汤,好吃着呢。” “好,我们跟苏姨一起采竹荪。” ------------ 第二百零二章 馒头夹肉 苏青媖带着孩子们,在山脚下的几片竹林里找竹荪挖竹笋,小宝跟着男娃子们追着逮竹鼠,玩得不亦乐乎。 竹荪没人采,虽然不是生长最旺盛的春季,但竹林里仍然有很多。 女娃子从小跟着家里大人干活,手脚麻利,扒竹叶找竹荪,一找一个准。 这活还真得小娃子来干,大人们长太高,连连弯腰,怕是腰要受不了。人一累起来,找东西就不会很仔细。 而且大人手重,不比小娃们轻手轻脚的。 在苏青媖教了一遍之后,女娃们再采过来的竹荪,都已是摘去底部的菌索,顶部黑色的菌盖也都摘了去。 剩下的菌裙和菌柄都很是干净,连半点污泥都没沾上,菌柄也都没有扯断。 又干净又漂亮,一朵一朵地摆在篮子里。不一会,就采了好几篓子。 而男娃们捉竹鼠和挖竹笋也是干得起劲。捉了十来只竹鼠,竹笋则挖了一堆,小山一般。 要不是苏青媖说要留着开春长竹子种竹子,怕是男娃们还能挖不少。 到了申时,苏青媖便决定带着孩子们回寨里。 孩子们还不愿意离开,玩得高兴得很。小宝玩得一身泥,小脸上脏猫一样。也是抱着竹子不肯回。 被苏青媖教训了一顿,只好瘪着嘴跟着往寨子里走。 苏青媖哄着孩子们,说给他们做好吃的,孩子们便吸溜着口水都跟着下山了。 赶山的妇人们都还没下山,孩子们都抱着抬着竹笋竹鼠到了苏青媖家里。 苏青媖便指挥孩子们清洗竹荪,剥竹笋。 看着竹鼠却犯了愁。 她不会,也不敢,下不去手。 好在寨子里半大的娃子都已是当起家了,几个男娃子就自告奋勇地捉了十来只竹鼠去处理。 让苏青媖松了一口气,打算一会让他们多吃点。 鲁氏和如意跟着赶山的女人进山也没回来。苏青媖便决定今天给孩子们露一手。 苏青媖虽然自鲁氏母女来到身边后,再没下过厨,但她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比鲁氏母女舍得下各种调料。 今天的晚饭,绝对新鲜。就是今天在山里的收获。油闷笋,鲜笋炖竹鼠肉,竹荪笋尖汤,简简单单,却把十来个娃子吃得那叫一个香。 一个个吃得肚子溜圆。 “小宝,你家的饭太好吃了!” 十几个孩子都跟着点头:“嗯。小宝,你娘做的饭太好吃了。要是每顿都能吃到,那该多好啊!” “我也想每顿都能吃到。我娘做的饭一点都不好吃。” “那我们明天再去挖竹笋,捉竹鼠给苏姨姨,让她帮着做怎么样?” 几个孩子自以为很小声,但苏青媖在一旁都听到了。 不由得失笑。 一顿饭就收获了一群小娃们的心。 苏青媖跟小娃子们吃着香喷喷的笋子,喝着鲜得眉毛都要掉的竹荪汤,吃着一咬一嘴油花的竹鼠肉的时候,吕博承也在吃饭。 只不过两个拳头般大的灰馒头,再加一碗不见油星不见菜叶的,白开水似的清汤就是他的晚餐了。 吕博承从伙房那里拿了两个馒头,打了一碗汤,把汤倒在竹筒里,拎着就上了城楼。 天气渐渐冷了。边境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疼。 吕博承在城楼上的垛口处坐了下来,靠着城墙,看向城墙外面。眼前一片旷野,树都没见几棵,全是戈壁,不时刮起一阵大风,卷起尘土,扑面而来。 再往前走上几十里,就是吐蕃的地盘了。 吐蕃现在内斗,没空来跟他们挑战,让他得以轻静了一阵。 吕博承靠着城垛,一只脚屈着,一只脚朝前伸直,眼睛里没有光,只有漫天的戈壁。 竹筒放在他的身侧,他拿着一只灰馒头不时啃上一口,望着前面吐蕃的方向。另一只馒头被他揣在怀里。准备等手上的吃完了再拿出来。 不然等会风一吹就硬了。啃得腮帮子疼。 蹬蹬蹬脚步声响,吕博承偏了偏头,见是狗娃,目光又移了回来。 “将军,你就吃这个啊?”狗娃有些心疼地看着。 “我哪里还是什么将军。”吕博承没有看他,把手里的灰馒头又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狗娃看得难受。 愣愣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就喜欢叫你将军。你永远是狗娃的将军。” 看了看自己手上,又兴奋起来:“将军,我给你带肉来了!看,好几片呢!油汪汪的,你一定喜欢!” 吕博承只看了一眼,没接:“你吃吧。” “我有呢,这是给你带的。” 边说着边想把他手里的馒头抢过来,吕博承闪了闪,没让他抢到。 狗娃又趁机从他怀里把另一个掏了出来,掰成上下两半,把几片大肉夹在里面,递给他。 “给。将军,你吃吧。可好吃了。你在城墙上守卫这么辛苦,怎么能不吃点油水呢。” 才多久,就瘦了这么多。脸都被风吹皲裂了,都能看到血丝。 吕博承看着举到自己嘴边的馒头,中间夹着油汪汪的肉,油还流到馒头上。 叹了一口气,定又是狗娃从自己那份里省下来的。 “将军你吃吧。我跟着大人不缺肉吃。” 吕博承想了想,接了过来。 狗娃见他接了心里很高兴,把他吃的还剩一半的馒头也拿了过来,同样掰成两半,夹了肉进去。准备等他吃完再把这个递给他。 两人坐在城墙的垛口处,狗娃看着吕博承默默地吃完了两个馒头,嘴角扬了扬。 又敛了神色,问他:“将军,你为什么不愿意当大人的亲兵啊?要是当大人的亲兵,你也不用上城墙吹风吃土了。” 吕博承语气淡淡:“总要有人守城。” 可为什么是你。 你是统领大军的将军啊,不该来守城墙的。狗娃心里难受得很。 两人又沉默了起来。心里都不好受。 忽然狗娃一拍脑袋:“哎呀,我差点把大事给忘了。” 吕博承看向他。 “将军,有您的信!” 我的信!吕博承立刻激动了起来。 狗娃从怀里把一封厚厚的信掏出来给吕博承。 吕博承快速地接了过来,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眼眶立刻就湿润了。 盯着看了半晌,摸了又摸,手抖得都没有办法打开。 “将军,你不打开看看吗?” 吕博承抹了一把眼泪。忙背过身,抖着手打开了信。 狗娃不满地嘟囔:“我又不识字。”干嘛背着我。 伤心了。 怎么没人给他写信呢。也不知道家里好不好。狗娃看着城墙前面的旷野,心里有些失落。 不一会,吕博承那边已是把信看完了,捧着信泪流满面。 ------------ 第二百零三章 家书抵万金 信是苏青媖刚见到马明温,刚进刺史府的时候写的。 两个多月了才辗转到了吕博承的手上。 那时候,苏青媖听到马明温说他与吕博承遇上,吕博承还把他放跑了。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惩罚,心里担心。 知道他还活着,便拜托马明温帮她试着送送信。 她给他写了厚厚一封,写着从他走后,她的生活。 她开店做生意,后来发现怀孕,再把小宝生下来……又因为一些事情分家了,再后来枫亭镇又征兵,她带着一家人逃了出来…… 没想到后来兵荒马乱的,一家人失散了。她和小宝先是被抓到一处山谷里,养好伤逃了出来,不想又被抓到一处山寨里…… 后来逃出来搬救兵,遇上了马师父…… 苏青媖信里说了吕家的一些事,说小宝的事,说用了他给起的名字,叫吕卫旸。说小宝会走路会说话了,会叫娘了,也会问爹了。 很皮实,很活泼,懂事,很少哭闹,长得很像他…… 还画了一幅小宝的小像,略歪着头,不知遇上什么事,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一副可可爱爱的样子。 吕博承把信捧着,紧紧地贴在胸口,把头埋在腿上,泪流满面。 哭得像个孩子。 把狗娃给结结实实吓到了。 将军是哭了吗? 将军竟然哭了! 是家里出事了吗? 怎么哭成这样?当初打他一百军棍,他都没哭。给他擦药,疼得直哆嗦,他都没哭。 现在收到家书,却哭了? “将军……” “青媖,娘子。小宝,我的儿……” 苏青媖不知道她的一封信竟引起吕博承那么大的反应。她只知道吃了她做的饭菜,一群山里娃反应大的很。 可能孩子就要跟孩子扎做堆,小宝今天特别能吃。 平时小宝跟她们一起吃饭,都是靠苏青媖等人喂他,饭有时候吃完有时候有剩,也没见他吃得多香。 今天一堆孩子坐在一起,食厅椅子不够,很多娃子都是端着饭碗站着吃,但半点不影响他们的食欲。 小宝见大孩子们自己吃饭,也非要自己吃。 苏青媖给了他一个木勺木碗,他勺子捏都捏不稳,小胖手抓握着勺子在饭碗里横冲直撞,然后抓起来直直就往嘴里送…… 撒得一衣襟都是,还不让苏青媖喂。 非要跟大孩子们比着吃。一手抓着饭勺一手抓着肉,吃得满嘴都是油,小胖手连指缝里都流着油。 给苏青媖嫌弃得不行。 寨子里的娃子们平时自家里做饭,虽不缺肉吃,但一大盆菜也就能扒拉出几块,哪能像苏青媖这样一大盆都是肉,又舍得下油下各种调料的。 娃子们吃得那叫一个香。 苏青媖都怕把他们吃撑了。站食厅盯着看。 孩子们吃完也不走,反正大人们还没下山回来。就留下帮苏青媖收拾桌子,剥笋壳,清洗竹荪。 很是懂事。 苏青媖本来是打算把竹荪和竹笋分给孩子们,让他们带回家的,没想到娃子们也什么也不要。说是要留给青媖,让她拿出去卖钱。 “苏姨姨,你卖了钱能给我们换糖吃吗?” “你们想吃糖啊?” “想。” “我们都快不知道糖是什么味道了。” 把苏青媖说得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那行。就都留在苏姨这里。到时要是买不到糖,我给你们发了麦芽,给你们做麦芽糖吃,给你们买白面,给你们做糕点吃。” “好哦好哦!” “那明天我们再去找!” “我知道隔壁那座山有很大一片竹林!那里的竹笋和竹荪一定更多!”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天快黑的时候,寨子里的女人都背着抬着回来了。娃子们见各家的娘和姐姐回来了,这才呼喝着迎了上去。 鲁氏和如意也一脸笑意地回了。母女们背着大大的背篓,手里还各提着一个不小的麻袋。 爬上半山腰,累得够呛。 “这么多呢?”苏青媖上前接过。很是惊讶。 “这还是少的呢。我听寨子里的人说,今年赶山晚了,要是往年,山货多着呢。”鲁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兴奋着说道。 “小姐,我这就去做饭。”如意也累得不轻,但看起来比她娘好一点。 “不用了。我都做好了。你跟你娘梳洗一下就去吃吧。” “啊,小姐你都做好了?怎么不等我们回来。小宝是不是饿了?”两人都看向小宝,就怕孩子饿了。 “不饿,吃饱饱了。” 小宝对着如意母女俩,拍了拍吃得鼓鼓的小肚子。 “小宝都吃饱了?这么乖啊。”要不是一身脏的,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宝,如意和鲁氏都要扑上去亲他两口。 苏青媖把鲁氏和如意找的东西都倒腾了出来。 这一看,霍,种类还不少呢。 核桃榛子板粟黑松塔山核桃,各种坚果,茶果,及一些不知名的野果,更多的是各种菌子。 鲁氏和如意也顾不上吃饭,帮着苏青媖把各种菌子打理了一番,摊晾了起来。 松塔还没剥出松子,母女们捡了快有半篓子。那天听苏青媖说老人孩子吃坚果,对身体好,补脑健脑,母女俩便都可着坚果捡,想给小宝多攒点。 “小姐,这种茶果有很多,你是说它能榨油吗?” 苏青媖点头:“这个山茶油可是个好东西,能炒菜能涂抹,晒伤烫伤抹一抹就能好,而且它能养发。小儿服用也好,利气通便,产后妇人用更是好,女人如果在月子里能吃点茶油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哇,这东西这么好啊!娘,那我们明天再去摘些!到时榨了油都给攒着,给小宝用。” 鲁氏一听拍着大腿:“哎呀,今天我嫌重,没摘多少,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好。那明天我和如意专门摘茶果去。山上有好多,以前没人知道茶果能用,山里长了一大片。都没人摘。” 苏青媖有些犹豫:“我们没有榨油的东西……” 鲁氏不在意:“没事的小姐,我们先摘来存着,让思源他们上仁州城里看看,一个州的人要吃要喝,总不能连个榨油的地方都没有吧?” 苏青媖便点头:“也行。那等太阳出来我们搬出来晒晒,再把茶籽剥出来。也不着急,放个一两个月,出油率会更高。” 母女俩都点头。 又说:“小姐,山里有好多好东西呢。以前大家都不懂,不认识,经过小姐一说,现在连没人要的茶果都是宝贝了。” 苏青媖笑了笑,大山里本来就都是宝贝,只是藏在大山里无人识罢了。 等大家赶完山,她再好好寻寻看山里有没有一些值钱的药草。一大家子要吃要喝,不能没半点进项。 三个人把东西都收拾了一遍,鲁氏母女便去吃饭,苏青媖则带着小宝剥松塔。 松塔有半篓子,松树太高,母女俩都不懂爬树,只用勾子勾了一些和捡掉在地上的。 ------------ 第二百零四章 金子不够 苏青媖在山里采了一天的竹荪,带着小宝很快就睡过去了,睡得又沉又香。 但吕博承却睡不着了。 把苏青媖的信看了不下十几遍,都能倒背如流了。小宝的小像也是看得快刻进心里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着母子俩人的这一番遭遇,心里又是疼又是难过。 本来以为娘子会好好的,在枫亭镇过着安静平稳的生活。在家里也不缺吃喝,他爹也不是个苛刻的人。 虽然有个后娘在,但外祖的十五亩地还在她手里捏着,够她一个人吃喝了。就是有孩子也够了。 没想到真就有孩子了。 吕卫旸?小宝! 吕博承嘴咧得大大的,无声地笑了起来。娘子说他又皮实又机灵,又活泼又懂事,长得像他。 娘子这不是说傻话吗,他的儿子长得不像他,要像哪个? 又转念一想,小宝是不是因为父亲不在身边,所以才又听话又懂事,很少哭闹? 周岁都没过,就跟着他娘东奔西走的。才丁点大,路都不会走,话都不会说,一路跟着大人吃苦受罪…… 吕博承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 睡在一个帐篷里的狗娃安静地听着,叹了口气,将军他又哭了。 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直挺挺地躺着,翻身都不敢,就怕惊扰到他。 将军自收到家书就不正常了,又哭又笑的。都一天了,跟灵魂出窍了一般。 不过,要是他也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儿子,也有那么一个能识文断字,又会养孩子还会挣钱的娘子,他也会笑的。 不过听到娘子和孩子背井离乡,一路吃苦受罪,他可能也会哭吧。 狗娃愣愣地想着。 等将来见到嫂子,一定要让嫂子给他也找一个像嫂子那样的娘子,再生一个也长得像自己的孩子。 狗娃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露出期盼的光,闪了又闪。 忽然,他听到将军那边有动静了。 翻身下床了。要干嘛,出去嘘嘘? 竖着耳朵听了听,并没有。将军没有出帐,而是点起了油灯。 “将军……” 吕博承手下顿了顿:“吵醒了你?” “没有。我还没睡。” “那你继续睡。” 这还怎么睡?狗娃支起身子看向他。 就见他拿起了他那把剑,很快便钻到了床底下。 狗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埋得那么深,那么隐蔽,而且守卫那么森严,谁敢进去偷啊。 刚吐槽完,就见他已是从床底钻了出来,把一坛金子倒在衣摆上,数了起来。 狗娃只想捶床,这什么毛病!大晚上不睡觉,挖金子数金子! 是嫌白天守城墙不累吗?是嫌吹的风吃的土不够吗? 一脸无语地看向他。见他数完金子又抱着坛子发起呆来,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将军,你这都数了多少遍了,心里没数啊,还数?” 就听吕博承悠悠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没有那么多俸䘵了,现在每月发的饷银都不够我去伙房换吃食的。小宝以后要念书,要成亲,要置产,这些哪里够。” 狗娃刚支起的身子又倒回床上。 “将军,你这想得是不是太远了?你儿子才两岁,两岁!” “两岁怎么了?很快他就长大了。我在今天之前还不知道有他呢,你看他一下子就两岁了,再过一段时间,忽地就长大了。” 你儿子是迎风就长的吧!还过段时间,忽地就长大了。 就听见吕博承又说道:“你现在都在崔元帅身边当亲兵了,你没听他说过吗,他家里的女儿,从生下来就准备嫁妆了,到南方找做家具的木料,都要找好几年。” “那是大户人家。我们小门小户的,饭吃得饱就不错了。”狗娃撇嘴。 “那不行。我自己是这样,我不能让我儿子也跟我一样。” 要是苏青媖听到,一定会称赞他一声有见的。现代人在激励自己的时候,就经常把一句话挂嘴边:“我不是富二代,但我要让我的孩子成为富二代!” 口号喊得响,跟打了鸡血一样。 吕博承之前不知道他有儿子了,被分去守城之后,每天对着戈壁和大漠,心也一点一点在枯萎。 今天收到苏青媖的来信,那颗心又像是久旱的田里下了一场甘霖一样,他只觉得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他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他要去见娘子,见他儿子! 吕博承看了看被他抱在怀里的,藏了快三年的私藏,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我娘子和小宝现在好不好,能不能吃得上饭。”如果能把这些金子带去给娘子就好了。 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远离家乡,没屋没地的,四处飘零……跟岳父岳母他们也失散了,背井离乡的,该有多难啊。 要是他在她身边就好了。 吕博承眼眶又温润了。 转身又趴回床底下,把坛子又埋了起来。眼泪滴到土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江东大山里,苏青媖一夜好觉。 天气凉了,最适合睡觉。炕做好了,但还没用上。被子倒是又添了一条。昨天来回倒腾着把竹笋从山脚下搬回来,把她累得够呛。 昨晚倒床上就睡过去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小宝也是,在竹林里跑了一天,昨夜刚沾了床就睡得呼呼的。 一早上,苏青媖脑子醒了,但身体却没动。天气凉了,最适合窝被窝。赖床什么的,最喜欢了。 正赖着床,忽然就觉得胳膊一沉。很快又有两只小手攀了上来。 苏青媖笑了笑。 侧了身子把小宝抱在怀里。 小宝只要让他睡够,早上就一点都不贪睡。起床时间比她都准时。睁开眼如果见她还没醒,就过来抱她的胳膊,钻她怀里。 “小宝醒了吗?” “娘醒了吗?” “娘还想睡。” “小宝还想睡。” “小宝陪娘睡啊?这么乖啊。” “乖。” “这么乖的宝宝是谁家的啊?” “娘的。” “是娘的啊,真好。那娘香一香。” 小宝扭着小身子咯咯地笑了起来,也捧着苏青媖的脸左右亲了亲,趴在苏青媖的怀里又闭上了眼睛。 苏青媖摸着他小小的后背,后颈软软的肉,又开始长肉肉的小屁股,两条肉肉的小短腿,又刮了刮他软软的脚底板,把他逗得咯咯笑,扭着小身子躲痒。 苏青媖扬了扬嘴角,心里无比满足。 ------------ 第二百零五章 怎么卖 寨子里的女人赶了五六天的山,还把隔壁的几座大山都搜刮了一遍,得到的成果也是惊人的。 每家的储粮仓里都塞了好几个大麻袋,家里人口多的,十几个麻袋都有。 各种各样的山货,坚果、菌子最多,灵芝也有很多人采到。 药草价格苏青媖不了解。但山货的价格她还是大致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现在涨到多少了。 她是收过山货的,对于各种山货怎么处理,自然也清楚。指导着山寨里的女人又是洗又是晒,又是去壳又是各种炒制。忙得不亦乐乎。 没过两天,进深山打猎的男人也回来了。野物也堆成小山一般。 野猪野兔野鸡野山羊鹿狼,种类很多。 好在是天气凉着,要不然都放不了这么多天。他们也懂得分工,有一些在山里都简单处理了。 忠寨主不服老,这一回也跟着男人们进了山。回来时还嗖嗖走得飞快,把野物搬到山脚的溪涧处,就招呼着女人们来帮忙处理。 寨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跟过年一样,大人小孩全围到山脚的溪涧处。 往常寨子里也会组织男人进山打猎,回来后就按人头分肉。至于各人分到后是自家留着吃还是卖了,都不管。 忠寨主也把苏青媖招呼了下去。 这一番她家的思渊思源也跟着去了。以为这哥俩没进过山,还让寨子里的男人们照顾着些,哪知道人家只是对路不熟,手上功夫好着呢。 这一堆猎物,有一半是这哥俩的功劳。 思渊思源分的肉比大家都多。这哥俩兴奋得不行,半点不见疲累,争相到苏青媖面前表功:“小姐,咱家这次能分不少肉呢,这个冬天不缺肉吃了。小宝有肉吃了。” 让苏青媖不由得失笑。 “这次寨子里是打算拿出去换粮食的,你们不卖啊?” 兄弟俩摇头:“不卖,留着吃。” 小宝在一旁看热闹,血淋淋的苏青媖都看不下去,小宝不知是人小不懂,还是天生就胆大,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思源哥俩说把肉留着吃,还高兴地朝他俩笑:“吃,小宝吃肉。” 把这哥俩高兴得:“嗯,都留给小宝吃。” 鲁氏和如意母女俩也跟着寨子里的女人帮忙,处理好便分肉。各家都留了一些,其余因为要卖出去换粮食等家用,便又都集中到一起腌制熏制。 虽然思渊思源说把肉留着吃,但苏青媖还是决定卖掉一些。现在物价贵,应该能卖些钱。 忙了几天,苏青媖便准备让思渊思源带着寨子里的人出去卖货去。 往年大家没卖过这么多东西,把各种野物山货集中到苏青媖的前院里,堆得满满当当,站脚地方都没有。 大家都很是兴奋,仿佛看见一个个孔方兄朝他们飞来。 寨子里的人自给自足惯了,也不太知道行情。这次要不是苏青媖组织大家赶山,进山打猎,大家热情高涨,可能还不会寻到这么多山货和野物。 单打独斗和集体作业,那成果完全不能比。 苏青媖看着一地的收获,也里也愁,不知道怎么卖。 便对大家说道:“有两种办法,一是我们自己组织人往仁州城公溪县白陂县去卖,得的银子按各家上交来的数量来分钱。二是我会让思源思渊把货运到刺史府里,让他们帮着卖,他们有门路,有商队信息,价格可能会比我们卖得高。” 大家一听,都同意:“那就运到刺史府。” 苏青媖听完便说:“但是,别人帮我们卖,我们是省心了,但人家还要操心销路,肯定不能白操这个心。所以我会给刺史府两成利。” 苏青媖说完,寨民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苏青媖只淡淡看着,听看,不说话。 忠寨主往人群里扫了一眼,有些着急,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本来我们得了刺史大人和马大人的庇护,本就该孝敬他们一半的。” “一半也太多了。毕竟都是大家辛苦寻获的。” “也没见有什么庇护。” “爬山爬上爬下,一家人累了几天。” “男人们都吃住在山里,吃不好睡不好,那么多天……” 议论纷纷。 苏青媖眉眼淡淡,往人群里扫了一眼。 没利益纠葛的时候,大家都是亲兄弟姐妹,一旦有利益纠葛的时候,亲娘老子都能大打出手,都有各自小算盘。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好一会,苏青媖才说道:“这样吧。我干爹那边目前只派了我来,其他人也还没进寨。他那一份就先不算了。只算刺史大人那一份吧。他要帮我们卖出去,也要花不少心力操不少心。现在路上到处是土匪,等闲商户都不能出行,没点人脉还真不行。” “就是就是,让刺史帮着卖最是省心。”忠寨主连连点头。 寨民们没有表态。 忠寨主看得有些急了。要不是苏娘子,能有这么多东西?要不是马大人,现在他们能在这里讨论山货卖多少钱怎么卖?可能现在还在给山匪们做牛做马吧。 寨子里的女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苏青媖默了默,才又说道:“这样吧,我们这次分三路,一路由思渊思源带着往仁州去;一路忠寨主辛苦一些,带着寨里的人往最近的白陂县卖去;一路由柏树带着人往公溪县卖去。” “各家可自行选择。让思渊思源带往仁州去的,两成利要留给刺史府。另外这次出去帮着大家卖货的人,要按一天十五文工钱结算给他们,算做他们的辛苦费,要从利钱里面扣出来。” 苏青媖说完见院子里大家议论纷纷,转向忠寨主:“忠叔,你带一队怎么样?” 忠寨主叹了一口气:“一定要分三路吗,都交给刺史府帮着卖不是省事吗?”说完看了一眼寨民们,有些恨铁不成钢。 “分三路吧,有机会也让大家出去看看,多多了解对大家也有好处。”苏青媖说完给了忠寨主一个眼神。 忠寒主接收到苏青媖的眼神顿了顿。 苏青媖朝他笑了笑。 有不同声音,只能疏不能堵。越堵越坏事。只有让大家亲身体会过,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大家才会听你的。才会有统一步调。 不然她以后每做一件事,就各种声音。她是何苦来着。买一座山契自己拿着,买一拨人,自己弄不香吗? ------------ 第二百零六章 兵分三路 最后寨民们把货分做三路,各路都差不多。 本来忠寨主还以为大家图省事,交到思源他们带去仁州的会多上许多,没想到三路分下来,竟是差不了多少。 忠寨主扫了一眼寨民们。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只想着自己得的钱要被分走两成,舍不得。都以为外面那么好卖呢?没人脉没人手的,到时候别卖不上价,还被人抢了。兵荒马乱的,多少人没饭吃了。 但都是各家辛苦寻的山货野物,都是各人的选择,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声。把他和秀儿的都交到思源哥俩那里。 苏青媖见大家都选择好了,剩下跟着去的人手她就不想操心了:“忠叔,就麻烦你了。人手就由你来挑选。” “好。”忠寨主叹了一口气,挑了一些人出来跟着进城卖货。 苏青媖把如意和鲁氏寻的山货卖了一半,留一半在家里吃。思源他们打的猪物,也是卖一半留一半。 都分好后,次日,三只队伍便朝三个地方出发了。 大山里面,山高林密,日子尚算太平。而大山外面,形势依旧严峻。 王湖占领东都后,朔皇派兵攻打,却久攻不下。 王湖这边想着,总不能干看着别人来攻打,他被动迎战。于是派了骁将孟楷率一万精兵奔袭蔡州。 朔朝节度使柳宗力迎战孟楷,不料败北。 柳宗力识实务的很,眼看要被灭,立刻率部众归顺了齐军。 把朔皇这个气。 而王湖却得意非常。 孟楷呢,也有些飘。大军都不待修整,紧接着又进攻陈州。哪想到却碰上硬骨头。 陈州刺史赵肇,对他的进攻早有防备,倾巢而出,围剿孟楷。 这赵肇是朔朝名将,家里是出了名的武将世家。从他祖父开始,往下数四代,个个骁勇善战,战功累累。与齐军大大小小打了不少仗,对齐军可谓是了解甚深。 赵肇围攻孟楷,很快,飘了的孟楷就战败被俘。赵肇半点都不带犹豫的,立刻就斩了孟楷的首级,以振军心。 齐军大乱,大败而归。 王湖立刻喷出一口老血。这个恨啊。 孟楷是他起义第一个来投的小弟,那个忠心,日月可表。可谓是他身边第一人,第一宠信。王湖还等着与孟楷一同共享江山呢,哪想到这孟楷冷不丁就去了。 王湖悲愤异常。 而且这节骨眼,江湖各地绿林好汉都等着来投呢,都在看热闹。他手下第一骁将孟楷竟被朔军杀了! 他王湖要不做点什么,那些人还不转投朔皇怀抱? 必须得做点什么啊。 而且孟楷的大仇必须给报了! 于是王湖亲自率领大军,和归顺来的柳宗力合兵围攻陈州。 一时间,陈州被齐军团团包围。 这时间一长,哪怕赵肇再怎么骁勇善战,他一家人再怎么是沙场好手,也抵不过人家围他这么久啊,快断粮了喂。 于是赵肇紧急向邻道求救。 陈州被围,把重回长安,歌舞饮宴的朔皇都惊动了。 这王湖都围攻到自家地盘了,不能什么都不做啊。这赵家,一门忠烈,可不能寒了几代人都在为朔朝打拼的忠臣良将的心。 于是,朔皇加封感化军节度使时溥为东面兵马都统,伙同忠武镇节度使周及,前往陈州救援。 同时朔皇又不断调动各地军队,围剿各路齐军。 军令也下达到凤翔节度使崔晟那里。 再来说说南边。 不知是天冷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从寨里出发的三路人马,路上走半天都不见一个人烟,安静得可怕。 就是州县里也是越发人少得可怜。 忠寨主和柏树各自带着柏家寨的壮丁,推着独轮车,挑着背着各种山货野物,走在县城里,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县里没什么人,商户也没开几家,那这些货还怎么卖出去啊。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站在街道上左顾右盼,一脸茫然。 却不知他们这一行人,早在进城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看着他们人多,暗地里的人都还没动手,见他们这一副憨样,乐了。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让人喜欢。 但另一边去往仁州城的思渊思源那边,却是顺利的很。 仁州刺史裴念毕竟是京师出来的,世家子弟,正经科班出身。都当过太子少师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 也不想贪那三瓜两枣,所以仁州被他治理的还算安稳。 宵少虽也不少,但裴念又不是个得过且过,素位尸餐的,跟那些只想捞一票就走的县令知府不同,他心里是真正有百姓的。 所以仁州城里比别的地方要平静许多。 商户也几乎都开着门。有刺史大人保驾护航,商队也愿意来仁州城里做生意。 生意人,谁不想赚钱?利才是首要。虽然兵荒马乱,有风险,但是,越有风险代表利润就越高。 所以仁州城里买货卖货的人还是肉眼可见的。 思渊思源领着柏家寨的几个人进了城,哪都没去,径直就带着队伍和一堆山货野物进了刺史府。 裴念看了苏青媖的信,又看了思源他们带来的货物,内心暗自称许。 看来苏青媖确实是个实干的人,把这二十八个寨交给她,确实没做错。 裴念喊来自家夫人和家里外院的管事,让马夫人在货物里挑一些自家能用的买下来,剩下的让外院管事去联系商队卖出去。 两人应声而去。 这次思渊他们带了不少毛皮来,马夫人挑了不少。还有很多没见过的坚果、菌子,以及好多野物的肉,马夫人很是喜欢,给自家和相熟的人家挑了不少。 反正买谁的都是买,而且价格优惠,外头还不一定有这么齐全的山货呢。 马夫人那边挑的高兴,管事那边联系商家也是顺利的很。一听说府里有山货,立刻就跟着进了刺史府。 看到这么多数量和品类的山货,商队管事的高兴的很,当场就以一个非常好的价格,全部买了下来。 还问思源他们有没有了,说希望以后能一直合作。听说有大部分卖到了别的县,直叹可惜。问都卖到了哪里,不知是不是要过去抢下来。 ------------ 第二百零七章 因小失大 卖完所有的货,刺史大人便按着苏青媖信里所说,把两成利扣了下来。 但他不打算全都要,打算把一成利留给马明温。 思渊思源和那位商队的管事已是攀上了关系,得知他那边有不少货,又从他那里买了许多寨里所需的粮食,以及各种生活必需品。 双方皆大欢喜。 货物只用了一天就卖完了,也买到寨子里大伙们所需的东西,思源他们便去了一趟布铺和人牙子那里一趟,也找外院管事打听了,都没有苏青媖家人的消息。 临走,裴念把一封信交给思渊让他带给苏青媖。 马夫人那边也给苏青媖收拾了一些礼物,听说小宝生了冻疮,心疼得很,给小宝收拾了一大匣子冻疮膏和各种药物。 最后一伙人离去时,刺史府还命人护送他们到大山脚下。 出去卖货的三路人马,最早回来的是思渊思源这一路。 他们回来的时候,寨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 秀儿有些担心,她爷爷都出去好几天了,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爷爷去的还是最近的白陂县。去仁州的都回来了。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便让她过来登记,给大家发银钱。 寨里有三分之一的人把货都交给了思源思渊。各家几乎都有大几十上百斤,多的有二百斤往上。 这时候就知道家里劳力多的好处了。 虽然各家都让思源他们换了一些粮食和生活必需品回来,但拿在手里的银子还是沉甸甸的。 最少的一家都有十几两银子。多的几十两都有。有两家采到了灵芝,商队更是给出了一朵二十两的价格。 那两家人喜不自禁,面露红光。还从来没见过银子呢,这么多!这个冬天终于不用愁了。 思渊思源和一起去仁州的几个人都高兴的很。在仁州他们半点苦都没吃,也不用往外跑,有商队自己跑来要货,最后还不用他们挑过去。而且他们还在刺史府里住了一晚,还被刺史府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几个人说起刺史府,都是满口的称赞。说刺史大人如何有威严,如何亲近。引得大家羡慕不已。 “商队管理说,冬天快到了,坚果正是热销的时候,街上虽然人少了,但有钱人家的钱都还在,又没跑,更想找些稀罕东西。所以我们的货物立刻就被商队的领事要了。” “还说以后要是有,都会一直要呢!” “对。价格也给得高。” “嗯,还夸我们的山货收拾得干净,菌子也干净,还分门别类。人家说了,就喜欢跟我们这样的卖家做生意。”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让那些把货交给思源思渊他们拿去卖的人家,开心得很。 自家人就出了一些力气,大山里忙活了几天,不过是挑回来洗晒处理了一下,后面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就得了这么多银子。 捧着沉甸甸的银子,个个心里乐开了花。 给思渊等人工钱给的时候,特别爽快。 这些人把钱拿回家后,转身又送了各种吃食和小菜给苏青媖。 而其他人则又酸又担心地盼着另两支队伍回来。卖去仁州的得了这么多钱,那他们一定比他们更多。刺史府还扣下两成呢。 寨民们散去后,苏青媖拆开了刺史大人给她的信。 信里说了把一成利留给干爹的事。还夸她做的好。这才多久,就领着寨民们把日子过起来了。 随信附来的还有一张山契,写了苏青媖的名字。 原来是苏青媖带着思渊思源转了多日,发现有一座山没有任何寨子,又在仁州境内,离他们寨子也不远,就翻两座山。便问裴念要买的话需多少银钱。 她手里银钱不多,买山地的钱虽然比买田地的价格便宜许多,但是一整座山呢,她手里的银子怕是还买不起。 她原本只是想问问看,然后有个目标,努力攒点钱,或是先租着用,或是买个半片一片的,等有钱了再图以后。 却没想到裴念就把山契给她了。 还说让她好好经营。说她送过去的坚果和笋子,家里人都爱吃。 苏青媖感激在心。决定等以后她把那座山经营好了,多给他家送坚果和笋子吃。 信上也说了帮她寻她姐姐和苏大虎的事,三人都没有下落。布铺那里也再没有信来。 苏青媖心里怅然若失。 不知他们这会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又过了两天,去公溪县的柏树先回来了。 货没卖完,还带了一些回来。一行人都有些丧气。 他们一行人,进了公溪县,没寻着商队,是几个人分头一家一家地上门卖的。敲门还被人当坏人赶,被人把价格压得很低。 几个人在公溪县又要住宿又要吃饭,花销也大,见野物和菌子都被人买了,坚果卖了几天卖不动,一行人也不打算多呆,只好回了寨子。 等大家把钱分了,发现那些山货捡得多的,得的钱却没有那些捡的少的,卖到仁州得的钱多。 而且人家还被刺史府扣了两成呢。 拿着钱高兴不起来,颇有些后悔。 高兴地盼着他们回来,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以为卖得钱会比别人多,没想到连人家一半都没拿到。 大家都一样辛苦,甚至自家人还多,捡的山货还比别人多。却拿这么少钱。都难掩失落。 隔了一天,忠寒主一行人也回来了。 比柏树他们还狼狈,有些人脸上还带着伤。 柏树可能跟着苏青媖一段时间,为人谨慎,也会转圜,见寻不到商户,就一家一家敲门卖,好歹是把大部分货物都卖出去了。 但忠寨主那边,却是被人把货给骗了。对方骗他们是商家,让他们把货挑去,结果送完货等着人结钱呢,就被人赶了出来。 几个人上去找对方理论,却没想到,拿不到钱不说,还被人打了一顿扔了出来。 一行人又是治伤又是住宿又是吃饭的,各种花销,钱没挣到,还贴出去不少,还差点连命都没了。 见自家祖父被人打了,脸上还有伤,秀儿扑过去就哭了。 柏树也过去搀着他。 苏青媖见他一身疲累,便让秀儿和柏树把忠寨主送回了家。 她留下来帮忙处理。 ------------ 第二百零八章 不服就憋着 见他们回来,往苏青媖这边赶来的寨民们,有些人不干了。他们辛苦上山干了好几天,这,竟是半文钱都拿不到吗? 那当初还不如都留在家里吃呢! 吵吵了起来,要让去白陂县的几个人赔钱。 苏青媖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难道没看到去卖货的几个人都被打了,都还带着伤,还要人赔钱? 冷冷地开口:“当初说好了,是自由选择,卖多卖少也是自己选的,你们要他们赔钱,那他们该找谁去要医药费?他们辛苦一场,又推又背又抬的帮你们出去卖货,还得自己掏钱吃饭住宿治伤,现在还得赔你们损失呗?” 跟着忠寨主出去卖货的几个人,听了苏青媖这番话,眼眶都红了,心里都不好受。后悔没听苏青媖当初的话。 他们也不想的,也想帮乡亲们把山货卖出个高价的。哪知道对方骗术那么高。他们差点回不来了。 这些人的家里人一听还要他们的孩子赔钱,不干了。 两伙人顿时就吵了起来。 另两波人只觉得庆幸无比。 而跟着思渊思源的那几个,更是觉得庆幸。他们不用花钱住宿吃饭不说,在刺史府里还见识了一番,又被好生招待了一番。 不仅受到商队的人礼遇,最后还从商队那里买了大家要的粮食等货物,而且价格也比外头卖的便宜。 真是庆幸。 再看看另两波人,啧啧,因小失大。山里人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大山里都住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学会? 一听说要扣两成利就不干了。小算盘打得叭叭响。 怎么不说人家要帮你联系商队,要搭人情,要与人应酬。自个半点心不操,人家拿你两成利怎么了? 把芝麻看得比南瓜大。 这下米没省下来,鸡也没了吧。 最后吵得实在不像样,苏青媖给他们叫停了。调解了矛盾。 都是自个的选择,总不能赚得多就自己揣着,赚不到就要人家赔。没这个道理。 但一番辛苦,半文铜板没拿到,再让他们掏卖货的几个人的费用,也是挺为难他们。 所以,损失呢,各家就自己认了,毕竟是自己的选择。但是跟着忠寨主去白陂县的几个人的费用,由寨子里出了。 苏青媖先垫着。等柏家寨上交公费了,再从里面扣回。 大家这才散了。 走的时候心里估计什么滋味都有,但苏青媖不管。人总要对自己的形为负责。没人给你擦屁屁。 晚饭后,忠寨主来找苏青媖,由秀儿扶着,柏树跟在后面,这一番出去,忠寨主有些元气大伤。 苏青媖打量了秀儿和柏树一眼,这两人好像有了点变化,秀儿好像不是一有柏树在她就躲了,但眼神还是不对。 柏树看秀儿,眼里仍然带着依恋。但秀儿却没有正视他的眼神,偶尔看过去的眼神里,也是淡淡的。 苏青媖暗自叹了口气。这种事,别人还真帮不了。 过去扶了忠寨主坐下:“怎么不在家歇着,跑过来。” 忠寨主有些沮丧:“我实在是睡不着。这一番都是因为我,才导致大家没拿到钱。都是我轻信了那些人。我当了几十年的寨主,自诩比别人多吃了很多年头的饭,没想到,还是被人骗了……” 苏青媖看着自责不已的忠寨主,安慰了他一番。 道:“咱在大山里,平时也少出去,寨子里的人比外边的人更纯朴些,外头天都要换了,人心复杂,咱们也是防不胜防。” 忠寨主摇头:“都是我的错。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没事的,大事都能理解。这也不是您愿意看到的。您还把他们都带了回来,要是他们自己去卖,还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呢。” 忠寨主听完半分都没有被安慰到,又说道:“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财,要不然也能拿去赔给他们。这次我和秀儿卖山货的钱准备都拿出来赔给他们,赔一点是一点吧。” “我的也拿出来。”柏树急忙说道。 秀儿看了他一眼,见他看过来,又低下了头。 苏青媖没法干涉。 这是忠寨主自己的意思,他如果觉得这样做心里会好受一些,那就让他这么做吧。也许这样能减少些心里的愧疚。 说了一会,忠寨主起身:“我决定从今夜开始去值岗,以后寨子里的事就拜托青媖你多顾着些了。” 啊? “您跟年轻人抢什么活?年纪大了,夜里熬不住的。”苏青媖劝道。 但忠寨主不听,执意如此。似乎只有这样做,他心里才安心一点。 苏青媖没能改变他的主意,最后看着秀儿和柏树搀着他往寨门方向去了。长长叹了口气。 队伍不好带啊。哪里都有打着自己小算盘的人。 三波人回来后,寨子里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本来寨子里这次大家捡了不少山货,头一批卖去仁州的人,都得了不少钱,心里高兴,走路都带着风。 哪里想到卖去公溪县和白陂县的会那么惨呢。 所以得了钱的也不敢太得意了,就怕戳着别人的伤疤。于是寨子里便有些奇怪的氛围在萦绕。 接着又有不少人天天往山里跑,打算再找点什么东西,攒着将来好卖些钱,不然心里难受。一对比更是抓心挠胆,肠子悔青。 鲁氏和如意也是一有空就往山里跑,母女俩都爱上了赶山的活。山里生活平静,也不用提心吊胆,有多辛苦就有多少收获,而且得的钱,小姐也都给她们了。 所以她们想再采些东西回来给小宝攒着。 还拉着思渊思源一起。没几天,四个人就背了好多茶果回来。前院后院都给摊晾得满满当当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小宝天天在茶果堆里玩,有时候一脚踩上去,就滑一跤,跌个屁股墩,但是也不哭,乐此不疲。 苏青媖鲁氏她们都怕他摔出个好歹,天天跟在他后面。 让他不要去茶果堆里玩,也不肯,大人剥茶籽,也跟着剥,什么都跟大人学。就没一刻是清闲的。 天天活力旺盛得很。 ------------ 第二百零九章 摸到山门 而忠寨主守了几日岗,这一天气喘吁吁跑来跟苏青媖说,他看到了那天装成商队,骗他们货的骗子出现在大山脚下。 苏青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那天一听说白陂县有人装商队骗他们的山货,心里就在琢磨了。不干点什么,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可惜寨子里没几个人是有手上功夫的。她想做点什么也只好按了下来,以卵击石不好。 可一听忠寨主说,那伙人竟然摸到了他们寨子前山脚下。 这还得了! 本来想找你们没地方找去,你们这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能怪她了。明显这伙人是得了大好处,吃甜了嘴,得了一回好处,又惦着第二回呢。 这忠寨主这几个人也是,连人家跟着他们后面,摸到家门口都不知道,这警觉性……啧啧。 苏青媖没空吐槽。 立刻就叫了思渊思源过来,四人商量了一番。 整个寨子,除了思渊思源二人身手好点,其他人除了能射几只箭,有些力气,能打些猎物,跟人肉博怕是不成。 苏青媖吩咐了思渊思源一番,这两人立刻就往寨门那边去了,摩拳擦掌的。 而忠寨主也立刻颠颠地去找人。 先是找了柏树,又让他叫了寨子里的一些壮劳力。大家一听,那伙抢了他们货物,把他们寨子的男人打伤的贼人竟然摸进山里来了! 立刻义愤填膺,个个都要去会一会这伙贼子。 胆肥啊!敢摸过来! 今天必得叫他们把吃的都给吐出来,叫他们后悔来这一遭! 大山脚下,找了两天,没找到进山口的一伙贼人,气急败坏,瘫在地上喘粗气。 “大哥,要不就算了吧?从哪里进去都不知道。” 立刻有人点头附合:“我们回去吧,都找两天了。万一碰上什么老虎啊儿狼的。”说完吓得一机灵。 “对啊。累死我了。我不走了。” “我也走不动了。大哥,我们回去吧?我们卖了那些货也得了二百多两,够我们用一段时间了。” 带头大哥猛地踢了那人一脚:“二百多两够干什么的?那天我们在万花楼吃饭喝酒就花了将近一百两。” 剩下的都不够他们再吃喝一顿的。 见几个手下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眼睛转了转。 蛊惑道:“这大山里宝贝多着呢。他们能拿出几百斤的干货,保不齐还有。难道还能全卖了?不留点在家里?再说了,就算没了再进山捡就是了。我们只要捉了他们,占了他们的地盘,让他们为我们干活挣钱,我们还愁什么?躺着吃就行。不比我们在外面瞎转悠的强?” 大哥就是大哥,说得好有道理。 一伙人被他们老大说得又抖擞起精神来。 猫在暗处的思渊思源他们听了,错了错牙,心里升腾起一团怒火。该死的贼子,还想捉了他们,让他们帮着干活? 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思渊思源朝后头摆摆手,一个老汉便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往那伙贼子那边走了过去。 谁? 一伙贼子听见山里有动静,忙扭头看去。 就见一老汉,肩扛着一扁担,扁担上挂着两串扭成麻花的麻绳,腰上挂着一把砍柴刀,晃晃悠悠走了出来。 “你,站住!” 那老汉见面前一伙人看向他,有些害怕:“你们,干什么的?” 带头大哥朝老汉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樵夫?” 老汉点头:“是是。冬天快到了,我出来打些柴火。这冬天啊,山里可冷了。柴火少了可不行。” 说完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干嘛的?进山来看亲戚?” 那带头大哥一愣,回过神来忙点头:“是啊是啊,就是要进山看望亲戚的,只不过多年不往来了,这进山的路都找不着了。” 那老汉立刻一副熟络的模样:“原来是要到我们大林寨找人啊,那你们算找对人了。没人领,你们还真找不到进山口。” 带头大哥连连点头:“呵呵,是,是啊。就是找不到进山口。” 老汉很热心:“你们要找谁,寨子里没我不认识的。” 找,找谁? 带头大哥一时智商不在线,看了几个小弟一眼。 一小弟机灵,忙对老汉说道:“找你们寨主的。我大哥是你们寨主的亲戚。” 老汉哦了声:“原来是找我们寨主啊。我就说嘛,我们寨主一个女人,怎么一年到头,也不见娘家人来看看。这不,就来了。走走,我这就领你们进去。我们寨主见到你们一定高兴的很。” 寨主是女的? 带头大哥正愣怔着,那小弟立刻接口道:“可不是吗,一个女人太不容易了。所以我们做为娘家人今天可不就来看看她嘛。” 老汉心里鄙夷,来看望人空着手就来了?半件行李都没带,是打算吃喝穿用都靠亲戚吗? 找理由也不找个像样一点的。 还女寨主,娘家来看她?我呸,一会让你们有来无回! 老汉面上什么都不显,笑着转身带一伙人进山,连柴都不打了。跟一伙人高兴地聊着天。 说山里今年如何如何,大家捡山货如何如何高兴。就是人手太少了,好多东西捡不及时,都烂在山里了。可惜啊。 一伙贼子听完,高兴地对视了一眼,山货多?好啊!我们来了,怎么会让山货烂在山里。你们山里的人全给我上山捡山货去。 一伙人往山里钻。 老汉说得开心,一伙贼子也听得开心。 半点妨备都没有。一个老汉能耍什么花招,他们这么多人呢。小手一勾,他就倒地不起了。 跟在老汉后面往山里钻,想着成堆的山货,无数的钱钱朝他们飞来,心里乐开了花。 柏家寨的老汉带着七八个贼子,绕着山,爬上爬下,又是钻丛林,又是攀山又是过水沟的,把一伙贼子折腾得够呛。 “这还有多远啊?”一贼子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 “马上就快到了。” 老汉一边回答,一边还问他们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 “你们没进过山,第一次都这样,下一回就习惯了。”老汉一脸憨态可掬地说着。 一众贼子喘着粗气:“你们寨子这么隐蔽的吗?” 老汉点头:“可不是吗,我们祖辈会进山,不就是进来躲战乱的吗?当然要挑隐蔽的地方,不然躲大山里来干嘛。” 一伙人能怎么办?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这一步难道还放弃了?眼前成堆的山货,无数的银子,不要了? 一伙贼子边喘气边跟在老汉后面继续走。 这会就是不跟着走,他们也被绕得七晕八素了。要他们自己出山去,也找不着方向。哪怕照着原路走,他们也出不去。 原路在哪? 这山里每一棵树长得都一样,每一条沟每一段山路都长一样,就问原路在哪? ------------ 第二百一十章 肠子悔青了 又走了一会,就见那老汉往前走了几步,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还朝贼子们笑着招手:“快走啊,马上就到了,再走几步。” “真的再走几步就到了?” “再走几步。” 那就再走几步。 啪…… 七八个贼人齐齐掉进一个陷阱里面。枯枝烂叶落了一身,满头满脸。 这会要是不知道被人耍了,那就真的脑子进水了。 “你耍我们?” 带头大哥气急败坏,见那老汉还敢探头来看他们,仰着头对老汉破口大骂了起来。 老汉只笑眯眯地不说话,很快林子里不知从哪又钻出十来个人出来,把陷阱团团围住。 十几个壮丁在上面把头探向陷阱里:“本来就是耍你们啊。” “就是,谁让你们这么笨呢。” “叫你们跟着走,就跟着走啊?” “叫你们去死,也要跟着去吗?” 被柏家寨的人怼了半天,贼子们越发气怒难消,在陷阱里破头大骂,跳着攀着,就想往洞口爬。 上面的人闲闲地看热闹,耍着他们玩,上来一个,用木枪往里面桶下去一个。上来一个捅一个。 陷阱里的贼人又随手抓了东西就往外扔,外面的人把头一缩,哪里打得到。气得贼子们哇哇直叫唤。 当初装商队,把寨子里的人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忘了? 那天被耍的几个人,也气得捡了东西往陷阱里扔他们。陷阱里的几个人抱着跳着躲着。 最后实在扛不住了,那带头大哥被泥土枯枝烂叶扔得灰头土脸,抱着头蹲在一众小弟包围圈内,大声道:“可以了,你们到底想干嘛?” 忠寨主的脑袋在洞口露了出来:“想干嘛?我还想问你们想干嘛呢。拿着我们的山货,卖出去了吧,怕是得了不少钱吧?” 那贼老大抬头一看:“是你?” “可不是我吗。本来我们被你们打了一顿,在县里找了你们一圈,找不到你们,我们都自己认栽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竟敢自己送上门来了。” 带头大哥一听,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是脑子进水了吗?非要觉得山民们憨傻,想进山再劫他们一票。还幻想着捉了他们替自己干活,他们则什么都不用干,躺着吃就行。 哪想到啊,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他悔啊。 思渊思源把他们一个个捉了出来,让寨民们都打了一顿出气。 又搜刮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银钱。 这伙贼子把他们的山货卖了,得了二百多两,已被他们挥霍掉了一半。加上他们自身本来有的十几两,一共搜刮出一百二十多两。 逼问他们,知道这是他们所有了。 柏家寨的人也不杀他们,蒙了他们的眼睛,又带着他们在大山里转了一圈,才带他们出了山。 原本准备带他们去仁州交给刺史大人的,不想路上遇上一伙人牙子,便把他们八个人打包四十两银子送给他们了。 至于人牙子把他们弄到哪里,就不是他们要管的事了。反正他们没要了他们的性命。 等思源他们回了寨子,看着一堆银子,大家沸腾了。 先是还了苏青媖垫付的钱,剩下的钱便按交上来货物的多少给大伙分了。 虽然损失了一半,但好歹也不能比之前一文没捞着强多了。 大家都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捧着银子都差点哭出声来。 忠寨主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大家也把他的银子还回给他了。 忠寨主觉得以后这种伤脑筋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他老了,打算享清福了。 而经过这一番变故,寨子里的寨民对苏青媖之后的决定,没那么多反对的声音了。他们除了做点体力活,这些伤脑筋的事还是不要去想了,免得因小失大。 而这一次让几个贼子差点摸进寨子里来,大家危机感顿生。守卫的人更用心了。 天天围着思渊思源让他们教一两招。 苏青媖便和忠寨主商量了一番,把寨子里的男丁都集中起来,让他们每天上下午跟着思渊思源各练一个时辰,练练筋骨和招式。 而她自己偶尔带着思渊或是思源,往各寨子看看防卫工事的建设情况,偶尔去她的那座大山看看,偶尔和忠寨主在山里各处走,找建集市的地方。 这是接下来的大事,务必要地势平缓,地方大,且离各寨又都不远的。关乎到二十八个寨子的利益。 而鲁氏和如意则跟着寨子里的女人挖竹笋,晒笋干,腌笋子。 自从寨子里的娃子吃了苏青媖做的笋子后,回家各种学嘴。寨子的女人便也都去竹林里找竹荪挖竹笋。然后便来苏青媖家里问她笋子的做法。 苏青媖把菜式教给鲁氏,鲁氏则又做给了寨子里的女人看。 然后寨里所有的女人,只要一有空就往竹林里钻。 半大的男娃子现在也爱往竹林里钻。 以前他们看着家里的父兄进山打猎,他们太小,大人都不带他们,都只羡慕地看着。而自从吃了竹鼠的美味后,天天往竹林里跑。 之前竹鼠没给人霍霍过,每天都让孩子们有不少收获。 逮着一只两只的给家里人添菜,得了家里大人的夸赞,半大男娃子往竹林里钻得更是勤。 而苏青媖上次用卖笋的钱,也给娃子们买了糖,给他们做了糕点吃。娃子们更是喜欢往苏青媖家里跑了。 小宝天天跟着一群大孩子们玩得乐不思蜀。 每天蹦蹦跳跳的,饭量都大了不少。 有人陪他玩,苏青媖也少操了不少心。她闲下来,跟着往山外跑了几趟。回来看着家里堆着的十几麻袋的茶籽,又发了愁。 这要怎么把它们榨出油来呢? 把它们运到仁州? 路上折腾来,折腾去的。好像不太划算。费时费工。而且以后要是种了茶树,茶果多了起来,更是费时费工还费钱。 那能不能在寨子里解决这个问题呢? 寨民们平时吃的都是动物油,她问过忠寨主,虽然各寨子都是自给自足,但还真没听说哪一家寨子里有榨油工坊的。 这油坊榨油的工具,她去苏二姑的油坊看过,大致样子她记得,原理她也懂,但是怎么做出来呢? 苏青媖拼命想着在苏二姑油坊里看到的那套榨油工具…… 最后没个头绪。 现在正是采茶果的时间,柏家寨附近的山上茶果那么多,怕是其他山上也有。 这段时间苏青媖钱花出去不少,却半点进项都没有。 那要不要收购一波茶果呢? ------------ 第二百十一章 娘,我不费钱 要不要收购茶果呢? 苏青媖想了一个晚上。答案是:收! 那必须得收购啊。老是给别人做嫁衣算怎么回事。她又不是做慈善的。 养个孩子不费钱啊。 吕小宝一脸乖巧地看着他娘。不明白他娘为什么忽然看向他了。 好悬他这会还没懂事,不然得问一声,养他哪就费钱了?我吃的没你多,布料没你用的多,盖被子我也就盖一个小角,怎么就费钱了? “娘,吃。” 小宝举着一个剥了壳的茶籽就朝苏青媖喂了过来。 苏青媖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傻儿子,这个可不能吃,等娘把它换钱了再给你买好吃的。” 说完交待了鲁氏母女一声,就进屋一通演算。 是收生茶果还是收茶籽呢?一斤又要出多少钱呢? 三斤生果可剥一斤茶籽,一斤籽出二三两油。现在的榨油技术不成熟,那这个出油率就得往下压一压。十斤茶籽出三斤油估计够呛,出二斤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还得实地看一看。如果榨油工具实在不行的话,出油率还得降一降。 那收购要出什么价格呢?总不能赔钱赚吆喝,那还不如抱着儿子睡觉呢。操那个闲心。 一斤猪肉,原来在枫亭镇卖二十文,肥猪肉二十五文,现在翻倍涨了。 一斤肥猪肉能炼六七两油,也就是说五十文炼不到一斤油。那这个茶油要卖多少钱一斤呢? 啊,头秃。头疼! 看来得去仁州一趟。 一是去油坊看一看,二呢,正好会一会上次那个买了他们山货的商队管事。茶油是个好东西啊,就不知道他识不识货了。 要是没人识货,那她收一堆茶果,榨出油是要用来泡澡吗? 必须去一趟。忽悠,谈判什么的,她在行。 但一来一回得好多天,不能等她回来再收吧?总不能由着茶果烂在山上。 收。必须得收。这批卖不出去,油就囤着自己吃。天天炸油饼炸肉丸炸糕点各种炸。 想明白后,苏青媖叫来忠寨主和柏树。 让忠寨主在柏家寨宣传一番,她要收茶果。生茶果一文一斤,剥出来的茶籽四文一斤。 然后让柏树带着寨子里的几个人往其他寨子那边吆喝一番。 忠寨主和柏树在反复和她确认之后,风一般就跑了。 生茶果一文一斤! 手脚快的,一个人一天就能摘上二三百斤,那茶果吃重的很。就是小孩也能摘上几十斤。那一家人……哎呦,这得多少文钱啊! 而苏青媖呢,也等不了别人送茶果来,她立刻就带着思源思渊,还有一麻袋剥好的茶籽,去往仁州城。 一走要好多天,小宝带不带呢? 想了半天,带着吧。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放心。 牵了寨子里的牛,到寨门那里套了板车,三大一小就往仁州城里赶。 刺史裴念没想到这才多久,竟又见到思渊思源,而且苏青媖母子也来了。 很是惊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小宝一到刺史府就被马氏抱了过去,苏青媖便和裴念到花厅说话。 “你是说这个黑黑的茶籽能榨油?”裴念捏了一把山茶籽在手里,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苏青媖点头:“是的。但出油率不高,十斤才出两斤油。不过这茶油确是个好东西……” 苏青媖把茶油的功效说了一遍。裴念立刻就来了兴趣。 “好东西啊。” “是。它不仅能烹饪,也能起到调理身体各项机能的效用。内服外敷都可,有一定药用价值。但我之前没见过有卖山茶油的,对于它能不能卖出去,要卖什么价,我现在说不好。” 裴念沉思了会,道:“你方才说十斤籽才出两斤油?” “对,它出油率不高。一亩也就能收两千斤左右的生果。三斤果才能剥出一斤籽。所以一亩地也就能得一百多斤油。所以肯定是不能卖给普通老百姓的,普通百姓吃不起。” 裴念听完立刻在心里演算了起来。 良久,有些心动地开口:“这个亩产近两千多斤生果,产量不少了。现在一亩地老百姓也就能得一二两银。如果一斤油卖五十文往上,那一亩地收成可不止五两银呢。如果能在山上大批量地种植茶树……” 何愁仁州不富? “不可能。” 苏青媖打断了他。 “为什么?种植很困难?” 苏青媖点头:“这个茶树从种到挂果,至少要三年时间,想丰产至少要五到七年。熬不起。现在外面形式严峻,没人可以无任何产出的守上七年。” 裴念一听,激动的神色一收。 要七年啊。 那确实太长了。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 何苦给他人做嫁衣。 “那你是想……” 苏青媖便说道:“之前,干爹让我接管二十八个寨子,说是让我好生经营,也许是我们三方的后路。我现在有了一些想法。我在附近几座山都转了转,山上都有这种野茶树。我打算在山里收购茶果,我出钱在山里收,刺史府帮我牵线商家。各给两成利给您和干爹,您看怎么样?” 裴念摇头:“两成太多了,各一成吧。这次生意是你做的。我和你干爹什么都没做。刺史府不过是帮你联系商家而已。” 苏青媖推辞了一番,见他执意,便也罢了。 裴念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有些不甘心:“这真的要七年才能种成?” 苏青媖便说道:“是七年才能丰产。我方才说的一亩能出一百多斤油,估计也得到七年左右的时间,这个量才能达到。挂果是三年就能挂果。” 裴念听完有些惆怅,要是两三年,大可以等一等。只是七年……太长了些。 他现在是仁州刺史,总得在州志上在裴念那一页留下点什么。父母官父母官,总得为老百姓做点什么。 只是七年,还不知要为谁做了嫁衣。 叹了一口气:“要是跟种地一样,今年种,半年一年的就能收该多好啊。那我仁州必能民富民强,老百姓生活富足。” 苏青瑛听完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动了动。 ------------ 第二百十二章 甚得我心 苏青媖想了想,对裴念说道:“我在山上还发现了一些好东西,准备开春了就组织各个寨进行种植和养殖。到时候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二十八个寨,寨民们定能生活富足的。” “哦?”裴念很感兴趣,向她倾身过来,仔细听着。 苏青媖便又接着说道:“我还准备在山里建一个集市,到时让二十八个山寨可以互市,另外也把山里富余的资源往外倒卖。这样,寨民们手里也能握些银钱,改善一下生活。到时候定能带动周边,及影响到仁州城里百姓。” 裴念听完,定定地看着苏青媖。 苏青媖迎向他的目光。 良久,裴念笑了起来。 “你这小娘子,甚得我心!还是你干爹下手早,我都想收你当干女儿。既如此,且放手去做吧。既然互为后盾,那我刺史府自然会给你保驾护航。” 苏青媖心里激动,起身朝他鞠了一躬。 “多谢裴大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想见见那天的商队管事。或者您那里还有更好的商队人选也可以约来,等我把油榨出来,让他们品品看,也好让他们出价,谈后续的合作。” “行。” 裴念应完,朝门口唤了一声。 不一会,管着府里庶务经济的管事和外院管事就进来了。 三方见过面,庶务管事便去联系商队了。而外院管事则带着苏青媖和一麻袋的茶籽去了油坊。 油坊的老板一看是刺史府管事亲自过来,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一行人。 苏青媖问了老板,茶籽能不能加工。那老板打开麻袋看了一眼,以为她是榨来点灯的灯油。 点头:“能榨的。” “那费用怎么收?” “一斤油料收加工费一文,或是出十斤油扣一斤。” 苏青媖听完,便在心里算了算。 她带来一百斤茶籽,那么加工费得要一百文。十斤出两斤油,那么今天能出二十斤油。不交钱,得要留下两斤。 如果茶油价格贵,高出一斤五十文,那老板就赚,反之则亏。 苏青媖想了想,道:“我付加工费。” “好的,好的。”老板立刻安排了下去。 苏青媖便在油坊里转悠了起来。 在现代,农民们拿了自家产的花生茶籽大豆等作物去榨油,加工费都是免费的,因为下脚料留给油坊了。 下脚料的回收价可比加工费贵多了。 但现在这里,明显下脚料还没有一个好的去处。下脚料变成了废料,还没被开发利用。 苏青媖观察了一番,发现这油坊复杂得很啊。这工序也太多了,要的人工也不少。那在大山里建个油坊合不合适呢? 苏青媖觉得她还得再细细想一想。 在油坊里转了一圈,油还没出,热气熏得她难受,只好转身回了刺史府。 等管事把油从油坊里拿回来的时候,另一边庶务管事也把商队管事领来了。 给双方做了引见。 那管事姓李,见到苏青媖很是吹捧了她一番。说她们上次的山货非常好,问她还有没有了。听到苏青媖说暂时没有了时,还挺失望的。 不过又想起她手里握着的几十个寨子的资源,心里又火热了起来。 很是热络,就差跟苏青媖称兄道妹了。 问苏青媖这次带了什么过来。 苏青媖便把山茶油拿了出来。 李管事眼睛一亮:“这什么油?”颜色竟这么透亮,还有股淡淡的茶香,而且天气这么冷竟然不凝固。 苏青媖把跟裴念说的那套关于茶油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李管事听完,眼睛更是亮了几分。 从商的人,比别人有更敏锐的嗅觉,善于发现别人都没有发现的商机。 这是一个商机,还是个大的! “苏娘子,你这油有多少?我们都要了。” “谢谢李管事跑这一趟,感谢你看得起我。这油我们今天是拿出来询价的,并不多。如果李管事感兴趣,等过段时间,就会有更多的油出来。如果不感兴趣,我们也会找其他商队。” 李管事急忙说道:“别,别,我们商队要了。” 道:“这个形势下,没点人手没点背景根本不敢在外走商。土匪山匪太多,路上货被抢了,人没了,那是常事。放眼整个仁州,没有哪一家比我们的货更多更全,给的价格最合理。” 吹捧了自己的商队一番。 刺史府外院管事在苏青媖耳边也说了对方的一番好话。 苏青媖点头。就是他不说,只这人是刺史府招进来的,苏青媖也得给他一个面子。 思索了起来。 现在兵荒马乱的,她从山里运油出来,不比运茶籽出来安全。相信李管事应该也一样。那她这个油坊还开不开呢? 卖油和卖油料那显然是不能报一个价的。那要卖多少合适呢? 李管事长期与人打交道,看了苏青媖一眼,笑了笑。 道:“苏娘子是不是在考虑直接卖油划算还是卖油料更划算?” 苏青媖不料竟被他猜中心事,也不说话,只笑着朝他挑了挑眉。 李管事看了笑了起来。 道:“如果我是苏娘子,我就卖油料,安全,省事。” 苏青媖没说话。 那李管事又说道:“就是我也是宁愿多出一些钱收油料,不想路上运一堆油。收了油料,要卖去哪里,就到哪个地方再把油榨出来,又新鲜又免于路上的风险。长途拔涉的,把油运过去,还不够人抢的。” “李管事商队里不是出了名的镖师多,个个是好手吗?” 李管事哈哈大笑。 “就是人多我才不要大老远把油运回去啊。镖师这么多,雇他们不用花银子?路上不用花销?要是出了事,伤亡什么的,不用赔人银子?运一车油料不识货的人只会把它当草料。运一车油,那就不一样了。就跟小儿抱金砖走在大街上一样,就差告诉别人,快来抢我吧。我可不敢冒险。” 笑了笑,又道:“苏娘子,我劝你在这种世道下,最好也是赚一些安稳银子,落袋为安的好。整日提心吊胆的,都不够操心的。况且你还有一个那么小的儿子要养。但凡你有半点事,孩子就没爹没娘了。” ------------ 第二百十三章 这价格还不错 苏青媖听了李管事这一番话,看向他,笑了笑。 道:“那要看李管事肯出什么价了。我这油料可是能放的很。不行的话我就囤起来慢慢寻识货的。” “那苏娘子是没跟我们合作过,等合作久了,自然就知道了,我们最是价格公道。” “那就请李管事出价吧。价格出的令我满意,以后自然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我们山里的宝贝可不少。” “哈哈哈,那是,二十八个寨子都握在苏娘子手里,那宝贝能少吗?” 苏青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偏了偏头,看向刺史府裴管事。 裴管事便过来她耳边悄声说道:“大人说的。不是我。” 裴大人这是把底都露给对方了? 李管事笑得意味深长:“苏娘子不用这么看我。我们生意人,只想赚银子,别的打打杀杀什么的,跟我们没关系。谁坐上那个位置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谁坐上去,我们就捧了金啊银的去上贡去侍奉谁。” 苏青媖拧眉沉思。 这商队的主家挺识实务的啊。看来,能在乱世中屹立不倒。 裴大人把底透给他了……看来这个商队的主家跟裴大人挺熟啊。应该是互为信任的关系。 不过也是,裴大人一坐上刺史之位,这商队就进了仁州,把仁州的商铺都铺陈开了,仁州城百姓都不缺日常杂物了。 看来这双方是有达成共识的。 苏青媖对了对手指。 那李管事看向她,又开口道:“苏娘子尽管放心,我们只管赚钱。有钱呢,大家一起赚。别的,我们也不想去理会。都说无商不奸,但我们最重商誉,不做互相拆台的事。苏娘子跟我们合作只管放心。” 打算给苏青媖再吃一颗放心丸。 裴管事也朝苏青媖暗自点了头。 苏青媖便看向那李管事。 道:“既然裴大人信得过你们,那我自然也信得过。我最初是想在山里建一个油坊的,但现在呢也愿意给李管事行个方便。但得利部分也不止我一个人拿,所以这个价格……” “我懂。定会让苏娘子满意。” 双方焦灼了好一会,李管事先开口了。 “十文。”李管事出价。 货在苏娘子手里,她有底气,可以憋着一直不先张口。李管事虽见过大风大浪,但还是报了价。 苏青媖笑了笑,摇头。 她是准备开油坊,自己榨油卖的。做高门大户市场,油价准备定在五十文往上的。那么批发价四十文应该能出掉。 十文一斤油料,她不亏,但赚头不大。 李管事见她不应,便道:“这个价很高了。我们一路要往各个地方运,一路上镖费,人员费用,路上损耗,运回去还要榨,还有油坊的人工,这些都要银子。而且不算这些,光是一斤油料的成本就在五十文了。” 苏青媖点头:“我理解。但是李管事要知道,这茶果的质量和功效是摆在那里的,我已经让刺史府用这个油做了几道菜了,李管事不妨等菜上了,吃过后再定?” 苏青媖不肯应,李管事虽心里焦急,也只好停了下来。 菜做好,很快就端了上来。 白瓷盘里装着荦的素的,摆盘好看,色香味形也俱全,再看那油,颜色清亮,混合着食物的本香再加上淡淡的茶香,很是引人食欲。 而且天冷了,更显那油的难得。一路从厨房端过来,却还是润润透透的,半点不见凝固。要是动物油脂,天气一冷,菜和油都凝一块了。 李管事被菜香油香扑鼻,忍不住拿起筷子品尝了起来。 苏青媖也没吃过,也拿起了筷子。 这一入口,不由点头。刺史府的大厨,果然是手艺精湛,味道甚美! 裴管事也跟着连吃了好几口,不住地夸耀,也帮着苏青媖说话。 很快三个人吃好,盘子撤了下去。苏青媖又用油演示了一番外敷。 李管事看完,开口道:“那每斤再加两文。” 苏青媖还是摇头。 “不是我非要跟李管事的争这一文两文。实在是这个茶果太难得。我这次拿了一麻袋过来,一百斤油料才得了一二十斤。一亩地能出一百斤油就不错了。而且这茶树都是长在半山腰山顶上,要爬山,爬上爬下,又要背着重物往山下爬,着实不容易。山高峰又险,野物也多,卖得太便宜不划算。” “而且现在外面什么形势,李管事应该知道。猪都没人养了,老百姓想吃油都没地方买肉去。五十文一斤肉都炼不出一斤油。难道茶油还比猪油价格低?” “再说现在什么都贵,卖一百斤茶果得的钱还不够买一斤盐的。要是太平年景,这个价我咬咬牙也就答应了,但现在不行。” 李管事搓了搓脸,这苏娘子要价太狠。 又想起裴管事跟他说过的话,这苏娘子卖的东西得的利钱,是要分出两成利给裴大人和马明温的。 价格低,她怕是要替别人做嫁衣。估计她一个小娘子也不愿意干这种事。何苦来着。 还不如在家好好养孩子,干什么要做这种抛头露面的活。 一边想着一边往苏青媖那边看去。 见她一副闲适的样子在喝茶,一脸笃定和有底气的样子,怕是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所以才不担心他不要。 便说道:“我们东家是想长长久久与苏娘子合作的,既然苏娘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代表我们东家表示一下我们的诚意,一斤再加三文。这个价是我的底线了。我怕我私自加价,回去会挨我们东家的骂。如果年景好了,还希望苏娘子能饶一两文,也让弟兄们有个辛苦的脚钱。” 苏青媖笑了起来:“你们东家怕只会夸你。”这么好的东西,总会有人识货的。 说完在心里飞快演算了一番。 本来她想卖油的,这下成了卖油料了。 一斤十五文,收购价四文,加上损耗,她的人工成本,这里可能得去掉一成,甚至两成,再扣掉给干爹和裴大人的。她能剩六成左右。 按一亩二千斤茶果算,那如果这些山里一年能打出一百万斤茶籽,那她一年就能有六千多两的银子。即便砍一半,她也有三千两左右。 便对李管事说道:“行。这个价格我同意了。” 李管事松了一口气,虽然对于这茶油他们运作一番,不愁卖不出去,但是价格太高,赚头就少了。 好在皆大欢喜。 “那李管事可能要在仁州多呆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正是收茶果的时间,再加上曝晾剥壳,需要的时间不短。” “不急不急。我们商队在仁州有商铺,一直都有人在。苏娘子只管送过来就是。” 两人谈妥。苏青媖送他出去。这会俨然是亲密的合作伙伴样子了。 “苏娘子留步,希望以后苏娘子有好东西记得我们商队。” “一定。” 人走后,苏青媖把事情跟裴大人说了一遍,把剩的油也留给他了。裴念很喜欢这种茶油,高兴地收了下来。又让人护送她离开。 ------------ 第二百十四章 小宝无聊了 苏青媖走时,又去了布铺和几处人牙子所,都没有姐姐丫丫和大虎哥的下落。 有些失落。 和思渊思源带着小宝回了寨子。 刚进到寨子,在溪涧处洗衣裳的如意看到他们,高兴地迎了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啊?她没耽误啊,都没在仁州城里好好逛一逛。 “出事了?” 如意摇头,上前抱过小宝,跟小宝顶了顶额头玩。 才道:“没事没事。就是家里收了很多茶籽,都没地方下脚了。本来我和我娘也想上山采茶果的,但天天都有人送茶果来,上下午都有人来,都没法出门。” “啊,收了很多茶果吗?” “很多。小姐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苏青媖匆忙往家赶,才进门一看,霍,这是收了多少茶果! 家里前院已是堆满了茶籽,还摞了两三层。鲁氏俯身在茶果堆里,差点就看不到她。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不愧是俩母女,话都说得一模一样。 “钱花完了?” “那倒没有。还有剩的。就是各个寨子都有送茶籽来,家里都快没地方放了。我也不知道小姐在城里谈得怎么样,万一没人要怎么办。这么多,要是折在手里,光想想就心疼。” 苏青媖安慰道:“没事。放心。都谈好了。再说了,这是油,卖不出去咱自己还不能榨出来留着吃吗?” 鲁氏差点跌在地上。 这么多茶籽,能得多少油啊!当水喝明年都喝不完。还是快点卖出去了吧。 苏青媖和小宝他们才到家没多久,就有人陆陆续续过来卖茶果了。 “苏娘子,你在啊?真是太好了?” 苏青媖朝来人笑了笑:“我不在,你难道不敢送了?” 来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倒也不是。你不在大伙都不安心,就怕送错了。是真的四文一斤吧?” 问得小心翼翼,就怕苏青媖改变了主意,生怕还要挑回去。 苏青媖点头:“对,四文一斤只管送过来。如果担心剥壳麻烦,送生果也行。” “不麻烦不麻烦,家里有老人小孩,而且我们夜里也能剥的。” 开玩笑,生果一斤才一文,剥了壳就四文一斤呢。虽然要三斤果才得一斤籽,但力气又不值钱。他们白天上山摘茶果,晚上在家再挣一文钱有什么不好? 苏青媖也是更希望收到茶籽。家里根本没有人手去剥壳。送茶籽她能省不少心。 但就怕大家剥不干净,又怕晾不好,影响出油率。 苏青媖在茶籽堆里翻看了起来。 带着鲁氏和如意,一边看一边跟她们讲如何检查甄别,对于质量不达标的茶籽,坏的干瘪的,都不能要。别影响了信誉,影响到跟商队以后的合作。 而且有些茶籽明显晾晒时间也不足。有些还未完全成熟。 未成熟的生果,含水量高,茶籽含油率就低。但是你要让寨民们不摘再等等?谁知道留着下次是不是自己的。这执行起来怕是难。 但不说是不成的。 苏青媖让思渊和思源把晒好的油茶籽都搬去库房,放在通风干燥处收藏。 又叮嘱鲁氏和如意,过段时间等含油率达到最高时,还要搬出来复晒一到两天。这样的茶籽才能交货给商队。 鲁氏和如意很是认真的记下。 连着几天,苏青媖就在家里收货。对着山民们挑过来的茶籽仔细查看。 “这茶果应该是还没熟你们就摘了,要是有零星一点我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你这太多了。这不能按一斤四文给你算了。” “别别,苏娘子。我们之前也不知道,您看这次能不能算了?你这一说我们就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摘这种果了。”男人哀求苏青媖。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这人在寨子里没见过,估计是外寨来的。 这几天,挑担来的几乎都是男人,女人手脚麻利,估计在山上摘果,男人则干苦力活。 旁边还有几个男人,也或多或少有一些不成熟的茶籽。 便也都一起过来哀求。 苏青媖想了想,便算了。 之前确实是她没跟大家说清楚标准。便把她收货的标准说了一遍。一听不成熟的茶籽,价钱要少一半,关乎切身利益,估计是不会摘青果了。 “谢谢苏娘子,下次我们就知道摘什么样的果子了。也会按你说的去晾晒的。” 一整天里,从苏青媖睁开眼,就陆续有人来送茶籽,一天里,几乎没断过。 她、鲁氏和如意,不厌其烦地对每个人都说了一遍收茶籽的标准。说了一天,嗓子都冒烟了。 不完全成熟的茶籽,出油率连两成都没有。而出油率达最高的,将近三成,这实在差得有点大。虽然现在卖油料了,但她不能当做不知道,把这事扔给商队。 这不仅影响出油率,还会影响她的声誉。万一将来商队在别的地方收的茶籽出油率比她的好,那就得不偿失了。 连忙了几天。 这一天,苏青媖扭头看见小宝坐在院门口,支着小胖手,捏着小胖拳头抵着下颌,出神地望着外面。 这一副沉思者的样子,逗乐了苏青媖。 乐过之后,又忍不住心酸。 大人们忙了几天,没空陪他。寨子里的小娃们也不上门了,都陪大人进山摘茶果或是在家剥果壳了。没大小孩陪小宝玩了,他天天关在屋里,寂莫了。 见大人们在忙,也懂事地不去打扰,一个人安静地跟自己玩,玩腻了就一个人坐在院门口看向外面。 小小的身子坐在门墩上,小胖手有时候撑不脑袋,小胖手一滑,脑袋一点…… 苏青媖心疼地走了过去。 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小宝在看什么?” “娘。”扑过来抱她。 苏青媖把他抱起来,转身坐在他方才坐的位置上:“小宝还没告诉娘,刚才在看什么呢。” 小宝在她的肩窝里蹭了蹭:“娘,哥哥姐姐呢?小宝有糖。” 说完拍了拍苏青媖给他做的小挎包。 小小一个,里面装着苏青媖鲁氏给他做的吃食。 前几天去了一趟仁州,马氏又给他准备了好多吃的喝的用的,都给他带了回来。这会他不缺糖吃。 但苏青媖也不给他吃多,一天吃一两粒。他也懂事,不贪吃。 留在小挎包里准备给之前来找他玩的哥哥姐姐吃。 ------------ 第二百十五章 有玩伴了 从仁州回来后,小宝发现小哥哥小姐姐们都不来找他玩了。 寨子里安静得很。都不见什么人走动。 “哥哥姐姐都在帮大人的忙呢。他们要干活攒银子买糖吃。”苏青媖安慰他。 “小宝有糖。”说完蔫蔫地拍了拍小挎包。 “小宝是要把自己的糖给哥哥姐姐吃吗?” 小宝点头。 “真乖。”亲了他一口。 “那哥哥姐姐不来,娘陪小宝玩好不好?” “好!”一听娘陪他玩,高兴地拍着小手。 苏青媖想起之前在山脚下溪涧那里看到有好多小鱼小虾,便扭头吩咐,让鲁氏和思渊在家里收货,如意和思源拿上篓子篮子跟她走。 “小姐,干嘛去?”如意和思源拿了篓子篮子跟了上来。 “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小虾米,篓一些回来下饭。” “好哦。小姐我知道哪里多。我上次在那里洗被单发现了不少。” 苏青媖扭头看向她:“家里有水,你跑到山脚下洗?”上次就想问她了。 “山溪这里洗过瘾啊,都不用打水倒水。” “那你搬上去不费力气啊?” “没事,我慢慢搬。而且跟大家洗在一起,也一起说话,聊家常。而且我现在爬上爬下气都不喘了。” 苏青媖笑了笑,看来是习惯了。 思源抱着小宝,把他颠了颠,道:“小宝是不是馋肉了?那我和思渊进山看看,打些野物来给小宝吃肉。” “吃肉。”小宝高兴地对他说道。 “好。”思源也高兴,被这么可爱的孩子需要着,心里甜甜的。 “你们上次打的野物,家里还有呢。虽说给刺史府送去不少,但还有一些。”苏青媖说道。 “小姐,我听说,山里每年都下雪呢,有时候还下得挺大的。到时候大雪封山就打不到东西了。”如意说着看向思源。 私下里几个人也是熟得很,经常打趣。 思源被如意一看就懂了:“那我明天就进山。多打些,囤着过冬吃。大雪一封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化雪。” 苏青媖拗不过他,便没再说。 现在想吃肉,还真的要进山打野物。外头百姓都吃不上饭,哪有余粮去喂鸡鸭喂猪。 “如意,你跟村里人经常在一起聊天,知道哪家有小狗吗?找只小狗崽养来看家,也让它陪小宝玩。” 如意立刻点头:“知道。但她们家里有没有小狗崽我不知道。一会我就去问问。” 如意说完看向小宝,见他出了家门,眼睛就四下看,兴奋得很。 便有些心疼道:“那我们找两只小狗崽陪小宝玩。这几天都没人陪小宝玩,小宝在家里都无聊了。” 苏青媖看了自个儿子一眼,见他正跟思源说着什么,一脸的兴致,看来养小孩也得跟养小狗一样,得不时就要出来溜一溜,瞧这才一出来,眼睛都放光了。 往常溪涧这里,会有不少人在洗涮,也有不少孩子在打闹嬉水。但现在静悄悄的,只听见流水的声响。 小宝一看见水就兴奋,挣扎着从思源怀里下来,就要扑过去。 被苏青媖一把从后颈的领子上拎住了。 “娘。”小宝扭头看向苏青媖,不依。 “天冷了。不能下水。你自己摸摸水凉不凉。” 小宝眨了眨眼睛,蹲下小身子把小手往水里一探,小爪子立刻提了上来:“凉。” 苏青媖好笑地看向他:“那你还要不要下去?” 小宝嘟着嘴,看着水面,小手拧着,水怎么就凉了呢?明明他那时候还在水里游泳来着。 再看思源那边,已是脱了鞋袜,下水了,顿时又兴奋起来。 如意兴奋地指挥着思源:“那边那边,好多!” 两边的水草里,密密麻麻的小虾。一篓子下去,立刻铺了满满一层,还活蹦乱跳的,无比鲜活。 小宝拍着小手:“要,小宝要!” “好好,都给小宝。”如意接过思源的篓子,拍了拍篓子,把小虾倒在篮子里。思源接过篓子又捞了起来。 小宝则蹲着看,小手往篮子里捞,小虾米在他小小的掌心里跳跃,把他逗得哈哈笑,有几条小鱼混在其中,他便捉来玩。一条小鱼一只小虾能让他玩好久。 小虾没被霍霍过,多得很。才捞了十几米的距离,就快捞了一篮子。 水很清,大鱼是没有的。但水草茂盛,小虾很多,小鱼也常常看见游来游去。 螺蛳也很多。小溪流的水很干净,螺蛳也没什么泥沙,苏青媖和如意捡了很多,打算晚上炒上一盆嘬着吃。 直到小宝玩腻了,大家才往家里回。 鲁氏种在后院的菜有些能吃了,苏青媖又带着小宝拎着篮子去摘了不少。准备一会和虾米炒上一盘。 虾米很多,除了晚上要吃的,一部分摊晾了起来,打算以后调味用,一部分则做成虾酱。 一顿饭把大家吃的心满意足,自己捞的果然吃着尤其香。 “小姐,这螺蛳嘬起来真带劲。味也好。”思渊吃螺蛳吃得很是欢乐。 苏青媖点头,茱萸辣味道还是不够,要是添点辣椒更带劲。 思源也是吃的头也不抬:“要是有点酒就更好了。” 鲁氏便说道:“现在粮价都贵了好几倍,饭都吃不起了,还想着吃酒呢。” 思源小声辩解:“没想喝。就是觉得这螺蛳要是配酒吃更妙。” 苏青媖便说道:“要是想喝,让你鲁婶拿些糯米给你们酿米酒喝。” 鲁氏不同意:“才不给他们酿。现在糯米多贵啊。我还得存着过年给小宝舂成年糕吃呢。” 小宝嘴里鼓囊囊的,正吃着饭,听到别人说起他的名字,扭头看向鲁氏,朝鲁氏甜甜一笑,把鲁氏爱的不行。 更是打算把家里的粮食看紧了。不能让小宝没吃的。大人吃苦受罪没事,不能苦着孩子。 思源摸了摸鼻子:“婶子,我没想喝,就是说说。” “说也不行!” 苏青媖笑了笑,这一家人,分属四个家庭,原先都不认识,现在却处得像一家人一样。 吃过饭,如意去找人打听小狗崽的事,思渊思源准备着明天进山打猎的东西,鲁氏在收拾着茶籽,苏青媖则带小宝去洗澡,然后陪他玩。 等她洗完澡,如意就拎了只篮子回来:“小姐,正好有刚出生几天的小狗崽呢!” 小宝一听,刺溜着跑了出去。 苏青媖也跟出去看。 ------------ 第二百十六章 不能被比下去 篮子里两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狗,眼睛都没咋睁开,相互依偎着,躺在篮子里,一黑一灰,小小的缩成一团。 小宝一见就喜欢上了:“小狗!”上手就去摸。 “这么小,能养活吗?要吃什么?”苏青媖有些担心。 “怎么不在母狗身边养大一点再抱过来?” 如意便说道:“大了就不好了。就是要从小养才跟我们亲呢。在母狗身边呆久了,它们会跑回去的。” “那天冷了,会不会冻坏啊?”苏青媖见两只小狗崽怯怯的躲着人类的触碰,有些担心养不活。 “不会。白天我就拎着它们到灶房,晚上让它们睡在我和如意的房间里。”鲁氏说道。 “小姐放心吧,我和我娘以前养过狗子的,我能把它们养活。”如意一点都不担心。 苏青媖见她有信心,便说道:“行吧。那你好好养。也要看着点小宝,别让他把小狗玩坏了,这么小可经不起他玩。” 如意点头:“好。小姐,养狗的那家人还说,这狗还是猎狗的后代呢。最熟山路,打猎的时候还会认路,会帮着打猎呢。” 思渊思源一听,也来了兴致:“那可要好好养,等将来跟我们进山。” 临睡前,小宝还想抱两只小狗进被窝,被苏青媖教训了一顿,立刻老实了。委委屈屈地跟着苏青媖回房睡觉,一步一回头的,让苏青媖差点心软。 第二天醒来,小宝也不赖着苏青媖了,自己从床上翻下去就跑去看小狗。每天跟小狗说话,也不管小狗听没听懂,哇哇地就对着小狗一通说。 苏青媖见他有了玩伴,整个人也开朗了起来,放心不少。 下午,忠寨主带着寨子里的木匠和铁匠找了过来。 苏青媖这才想起之前她让寨子里做火炕和火桌的事。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茶籽的事,都把这事给忘了。 “青媖啊,你看现在寨子里想做火炕的人也都做了,有些人也跑去邻近寨子接活了。但现在其他寨子也都会做了,你说要不要让他们去外头接活看看?” 也是这段时间茶果摘得差不多了,让寨子里的男人想着往外做些活。 女人们往家里搂回不少银钱,刺激了他们,连自个孩子都挣了不少。他们做为家里的顶梁柱,也不能被女人孩子比下去了。 苏青媖便问道:“寨子里现在还有人手?” 三十个壮劳力在各寨子里修防卫工事,剩下的要安排人值岗,家里摘茶果的事也需要他们。 “有,现在还有不少富余的人手。”忠寨主点头。 自从苏青媖来了之后,寨子里的男人女人,连小孩都干劲十足。他看在眼里,也是喜上心头。 现在闲下来的人想找点事做,必须支持啊。 苏青媖想了想,点头:“行。那忠叔你那边就安排一下。有两点,一,值岗的人不能派出去,二,一定不能拆伙,出去的人一定要搭伙结伴。外面太乱了,要是出了差错,得不偿失。” 忠寨主点头:“嗯,我会叮嘱他们的。也只打算往周边村子里走走。” “那行。那火桌你是怎么处理的?”苏青媖又问道。 “火桌我之前按你说的拆成了各零件做,都做了不少。打算往周边村子和邻近的县镇卖卖看,谁要就现声组装。” “嗯,安全为要。钱财是小事。” “晓得。” 几人又商讨了一番,苏青媖也教了他们在外面该如何宣传,如何卖,就让他们散了。 人走后,苏青媖也就不打算管了。 到时候寨子里怎么分钱,自有忠寨主去操心。她之前已收过各寨的技术转让费了,虽然几乎都赊着账,但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些钱收不回来。 等思渊思源回来,她打算再跟他们出去转一圈,集市的地点要赶紧定下来了。 这些天,柏家寨周边的山里,摘不到茶果后,寨子里的人都往更远的地方摘。 而附近寨子里的人每天还是源源不断地送茶籽来。有时候也会带些别的,比如菌子或是其他山货。不知是不是听说了之前苏青媖卖山货的事。 苏青媖见了,也都会买下来。 导致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卖山货。一问,还是从很远的寨子过来的。 苏青媖更是想快些把集市建起来。 这一来一回的,远的山民要爬好几座山,而且有时候带的东西都不符合收购的标准。只有集市开了,把买卖标准制定出来,才能让更多的山民们获益,也避免资源浪费。 这一天,有山民送来了一大罐蜂蜜,让苏青媖很是惊喜。 现在糖价贵了,可以在山里收蜂蜜啊。 这天生天养,可是个好东西! 苏青媖给了那个山民很高的价格,把他喜得不行。捧着铜板,小心翼翼地收进荷包,又小心地揣在怀里,朝苏青媖谢了又谢,才转身离去了。 这一罐蜂蜜也给了苏青媖灵感。 二十八个寨子,资源类似,不能一股脑地都种一样的东西,都养一样的东西,东西一多就不值钱了。 各寨可以发展自己独特的产业出来。比如养蜜蜂,割蜂蜜。 苏青媖进屋把之前会议上做的记录翻出来看。当时各寨子有些什么物产都有记录下来。但是她记得没有人拿蜂蜜过来。 下次还得再问问,有没有哪个寨子有人会养蜜蜂,愿意养蜜蜂的。山里野花多,这养蜂绝对是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还有自己得了地契的那座山,要弄点什么产业呢? 人手又从哪里来? 苏青媖做了一夜的计划。 又过了两天,思渊思源从山里回来了。收获颇丰,背着扛着很多野物。 不仅有肉过冬了,这下连毛皮都能攒下不少。 家里的毛皮,不仅有他们兄弟二人猎的,还有之前跟柏家寨寨民们买的,还有这次收茶籽,其他各寨拿来卖的,家里这一个冬天都不缺毛皮了。 他二人一回来,鲁氏和如意两人就忙着处理野物。把肉腌的腌,熏的熏,烤的烤,切成条,挂在屋檐下,一排,瞧着颇为壮观。 小宝每天都带着两只小狗在檐下仰头看。边看边吸溜着口水。 让苏青媖等人看了乐得不行。 思渊思源他们回来后,苏青媖又跟着他们出去跑了几天。终于选好了一处可以建集市的地方。 ------------ 第二百十七章 再聚 苏青媖选的这处建集的地方,就是柏家寨和木洼寨之间的两山谷平缓之处。 之前她就是在那里遇上花豹,最后连木洼寨都没进去。 那地方虽然离各寨子都有些远,但一是各寨子原本就分散,二是只有那一个地方,地势平缓,还够大,可以建一个大型的市集。其他地方都不符合条件。 那里倒是离柏家寨和她买的那座山挺近。让苏青媖有些惊喜。这样明年她打理起她那座山来,也便利很多。 这事在她这里就算是定下来了。还得等过两天各寨主们过来开会,再知会一声。 又过了两天,二十八个寨主再次齐聚柏家寨。 这次天冷了,各寨主穿得比之前看到的厚了不少,每个人都胖了一圈。大家见面也比之前更热络,纷纷围着相熟的人互相打趣。 苏青媖一看,各寨主身上无一不是穿着各色毛皮,什么毛皮,什么式样都有,但就是没有一个好看的,但好歹保暖是够了。 看着一个个胖了一圈的寨主们,苏青媖不由失笑。 这次大家在议事堂里坐了,周围一大早就烧起了火桌,火盆,屋里半点寒气都没有。让各寨主一进来就热得把身上的各皮毛衣裳脱了个干净。直叹舒坦。 苏青媖先是让鲁氏和如意给他们每人,都端上了一碗热热的甜姜茶喝,又送上些吃食。 各寨主吃喝得心满意足。 苏青媖放眼看过去,一大半都是年纪大的老者。就没几个年轻的。几个女寨主也都是一把年纪。 看来没熬一定年份的经历,还不足以当个寨主呢。 只是这大冬天的,爬几座山过来也是受罪了。 苏青媖决定会后给他们准备些礼物让他们带回去。 等大家喝完姜茶,吃了点东西垫肚,全身也都暖和了起来,苏青媖这才开始开会。 “各寨的防卫工事都做好了吧?” 各寨主纷纷点头:“都好了,都好了。建得好着呢。我从来没想过我们寨子会有那么好看那么壮观的一个寨门!” “是啊是啊,我也是做梦都没想到。天天都要往寨门那边溜达几回。” “我家祖祖辈辈生活在寨子里,就没见过寨门长什么模样,倒被我见到了。” “我也是。寨门建好后,我忍不住值了两天岗,在寨门墙上看整个寨子,那真是气派!我们寨人人都争着要站岗,争新鲜。” 苏青媖微笑着听他们感慨。这要是以一寨之力,还真的挺难把这个工程弄起来的。还真是要借力才行。 她前两天就看到寨子里派去各寨修防卫工事的三十位壮劳力回来了。也捉着他们问了一些事情,心里也有了数。 “各寨的工钱有没有拖欠?” “没有没有。”纷纷摇头。 “那哪能拖欠!全寨砸锅卖铁凑一块都必须把人工钱给结了!” “就是,他们为了在入冬前把活干完,半点都不惜力,活做得又快又好,我们哪能拖欠工钱。” 苏青媖点头,表扬了其中几个寨子。他们不仅工钱给的及时,服务工作也做得非常不错。 她的小本本上都记了下来,连同上次吩咐他们找山里资源做得好的几个寨子,听话懂事的寨子,以后自然应该给更多优待。 防卫工事讨论完,接着就是过冬的事。 经过苏青媖转让了一波火炕和火桌的技术,相信大家这个冬天都不太冷了。 另外她又在山里收山货,收茶果,各寨的寨民们手里应该都有了一些小钱钱,缺的吃喝及日常所需,想必也会到邻近县镇购买。 今年虽被山匪劫掠了一番,但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太难过。 她听着底下各寨主汇报着寨子里的过冬安排,偶尔问上一两句,秀儿则在一旁飞快地记录,苏青媖有时候也会拿过来看两眼。 见秀儿这段时间识字飞快,不像前两次那样,有很多不会写的字,一纸大半都是空缺了。 转头又问各寨主:“之前我让你们检查各寨的贫困户,鳏寡孤独户,你们有没有关切到?” 各寨主纷纷点头。必须关切啊,会长要收扰民心,他们也要啊。这样将来的事才好布置下去。 “会长放心,一个寨子里的乡亲,哪里会看着他们过不下去。这次会长你收茶果收山货,大家都卖了不少,手里都攒了一些小钱。这个冬天过下去不难。” 苏青媖点头。翻看起她手边那本各寨人员的档案。 随意翻到黑角寨:“茅寨主,你们寨里茅卜氏和她的孙儿你是怎么安排的?她儿子几年前出了山就没回来,这次山匪进寨,儿媳妇也扔下孙儿投环了,她祖孙的日子能过下去吧?” 茅寨主没想到苏青媖忽然问起他。 也没想到苏青媖把寨里的人和事记得这么清楚。 顿时坐直了身子。 伸着脖子想往苏青媖手上那本厚厚的档案簿上看,看还记着什么,奈何他不认字。 见苏青媖看他,脖子缩了回来。 答道:“会长放心。茅卜氏她男人是寨里的原住民,乡里乡亲的,平时大家也会互相搭把手。这次寨里建火炕,我都按会长的意思,给这些鳏寡孤独的困难户家里先修了火炕……” 茅寨主一边说着一边往苏青媖那边看,见她点了点头。心里很是舒了口气。 这会长年纪轻轻的,这气势,搞得他都不敢与她对视。 又道:“她孙子今年虽然才十一岁,但好歹也能帮着家里做活了。这次会长收茶果,祖孙俩起早贪黑的,上山摘了不少,一点都不比年轻人差。运不到柏家寨来,就一斤茶籽三文卖给寨子里的人,寨子里的人买了再送到这边来。祖孙俩个一天能挣一二百文呢。” 苏青媖顿了顿,运不过来,就三文一斤转卖给同寨之人? 嗯,也不施是个办法。对于那些家里没有劳力的家庭,挺好的。这祖孙俩脑子活络,应该是能活下去的。 茅寨主见苏青媖点头,又说道:“而且她还有个孙女,虽然嫁出去了,但离得也不远,经常会回来看望祖孙两个。” 苏青媖听完点头:“这就好。平时也要多关照一些。” “是。”茅寨主点头应了。 ------------ 第二百十八章 人心 苏青媖说完黑角寨的事,往底下各寨主那边扫了一眼。 各寨主见她视线扫来,立刻坐得板直。 心里想着寨子里谁没有被照顾到的,万一会长问到他们……各寨主脑子飞快地转。 苏青媖又翻起档案薄,抽了几个问了,见各寨主都答得流畅,想必应该不是在说谎。就是说谎她也没办法。 但也让他们知道她会经常关注到,让他们心里有个数,这就够了。 二十八个寨子,想把它们拧成一股绳,并不容易。人心,最不容易得。 但难得,也得去收拢。 人一旦有异心有二人,就不会听你的。 不听话,将来工作就难开展。 所以得从一些小事着手,平时做好与寨民们的粘性,增强他们的忠诚度,以后的工作才好开展下去。 农村基层的工作从来都不容易做。 可不能让这些寨主们把她的计划搅乱了。 又说道:“现在我们二十八寨子是一体的,大家荣辱与共,我听说山里的冬天会下雪,很冷。若是有寨子有困难的,其他寨子务必要搭把手。实在解决不了的,到我这里来,我解决不了的,我会去找刺史大人。总归不会把哪一个寨子哪一个寨民落下了。” 大家听了心里火热,纷纷应声:“是。会长放心。现在我们都不像过去一样单打独斗了,大家都是兄弟寨,有福同享,有难自然要同当!” “很好!” 苏青媖很是赞许地点头。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一群年龄都能做苏青媖祖父的寨主,被苏青媖表扬了,心里都甜滋滋的。 苏青媖见了,也不由失笑。 老人尤其需要鼓励和表扬,把他们哄得舒服了,他们才会听你的。不然他们会倚老卖老。给了棒子就要及时给双倍的甜枣,得把他们哄开心了。 接着又说起此次会议最主要的,开春建集市的事情。 “建集市的地方我已经选好了……” “在哪?”个个都来了兴致。 苏青媖便把那个地方跟大家说了一遍。 离得远的寨主心里哀嚎。见离得近的那些寨主脸上都乐开了花,就恨不得过去揍他。 可会长说得对,只有那个地方合适,地方够大。 要不把寨子搬过去? 还乱糟糟地想着,又听会长说道:“我走了好多地方,只有那个地方合适。最适合改造。而且周边大树和灌木也不多,平地整地不会太辛苦。” “这个集市二十八个寨子都会建一个商铺,那这个地方就不会小了。不能光有商铺,还得有仓库、有睡觉的房屋、有吃饭的地方……而且我们二十八个寨子,寨民也不少,街道也不能小了。要不然,到时候又是运货又是走道的,都腾不开身。” 那岂不是跟镇子一样了? 他们山里要有集镇了?他们是一个镇的了?大家听得一阵火热,摩拳擦掌。 苏青媖扫了一眼,又说道:“现在天气越发冷了,大家都要猫冬了。但有关商铺要怎么建,要卖什么,要选什么人去经营,到时候建集市的人手又要怎么安排,这些都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是。”一定要把他们做好!各寨主心里暗自给自己鼓劲。 “这次回去后,就请各位寨主准备这些事情。跟寨子里要提前打好招呼。还要检查各家各户的柴火储备情况及过冬粮食的储备情况。” “别因为柴火不够,冬天冻死冻伤在家里。也不能因为粮食备得不足,在家里挨饿。要是没顾好大家情绪,影响到开春的大事,那这一个寨子,我们就不带他玩了。” 别啊。会长这说得太严重了!不带着一起玩,那还得了! 看别人吃肉,数银子,自己寨子苦兮兮地看着? 不能! “会长放心,我们回去一定把事情办好罗!”纷纷表态,就怕迟了,被会长记在小本本上。 苏青媖满意地点头。 “过了正月,二月的头一天,我们要在这里开动员会,我要看到你们安排的建集人员名单。上次安排建防卫工事的人员可不能再安排了。不能可着一批人使唤。” “是。”纷纷应下。 有爱忘事的寨主还学着柏家寨主和木洼寨主,用一个小本本和炭笔把会长说的事记了下来。不识字丝毫影响不了他们记东西。 结绳记事,画小圈圈什么的,别人看不懂,不代表他们自己看不懂啊。 有些寨主之前得过且过的,有些心里有想做的事,但没个规划,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有些想做事但一直做不好的,经过与苏青媖开了几次讨论会,头脑都清楚了不少。 学着苏青媖的做事方法,在自家寨子里做起事来,效率都高了不少,事半功倍。 二十八个寨主之前做事一直没什么规划,遇事就解决事情,不会分轻重缓急,做东忘西的,现在被苏青媖安排得明明白白。 立刻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哪些重要事紧急事要先做,要怎么做。思维都清淅了不少。 这次会议仅一天就结束了。 各寨主走时,苏青媖送了他们每人一份礼物,里面装着一些米面杂粮,笋干酸笋腌笋,一些糕饼,和给每人几尺布料。 上次在仁州城里她买了一些布料,刺史府也送了好些。她家里几个人也用不完,就都裁了一些送给他们。 让各位寨主高兴得很。都好久没买布了,个个很是珍惜地揣在怀里。 还有这么多吃食,好久都没吃到糕点了,这么精致一看就好吃。 各寨主捧着糕点看了又看,咽着口水,想吃但都舍不得吃。想着拿回家跟家里人给孙儿们尝尝。 还有会长送的这些笋。 虽然现在竹笋各寨子都学会做了,但会长家里的笋特别好吃,别人做不出那个味道。 经过会长一宣传,现在各寨的山上竹笋被霍霍了不少。家里的女人都是勤快麻利会料理家事的,立刻就开发出各种笋的做法。 会长还送了他们一些平时他们都舍不得买的精米和精面,让一众寨主高兴不已。 最后谢了又谢,才告辞离开了。 ------------ 第二百十九章 婆媳之道 郴州城。 南城一处二进小院。日头高升,苏母捧着一盅鸡汤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出来,往后院走去。 到了门口,见一丫头正指挥着一仆妇洒扫,便问道:“你们小姐起身了吧?” “起了。老夫人进去吧。” “哦好。”苏母捧着鸡汤掀起厚厚的门帘走了进去。 “如月,鸡汤好了,快来趁热喝了。”苏母掀了盖子用勺子搅了搅,又摸了摸盅壁,见温度正好,舒了口气。 古如月往苏母那边看了一眼,又嫌弃地撇开了头,用帕子掩了唇:“娘,这味道怎么这么重。油花没撇去啊?” “撇了,都撇去了,这次撇得很干净。”苏母往盅里看了一眼,回道。 “哪里干净了,上面还是一圈油。”古如月一点都不想喝,天天喝鸡汤,不能做点别的? “这鸡汤最补人了,哪能把油全撇去了,那还喝什么啊,鸡油最补了,没鸡油那还叫鸡汤啊。”苏母端着盅就朝她走了过来。 “温度正好,正适合入口,来,快趁热喝。” 古如月头歪了歪:“娘,你放那吧,我一会再喝。” “不能放啊,一会该冷了。冷了油都结起来了,都没法下嘴。”苏母说着又往前递了递。 古如月手一挥:“哎呀娘,我这刚起身,不想喝这么油腻的东西。你放那吧。我一会就喝。” 苏母看她竟然起身避开了,脸色黯了黯。 把鸡汤放下,道:“那行,娘就放这啊,你一会可记得喝啊。多喝点,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行。我一会就喝。”古如明没看她一眼,随口应了。 苏母见她已转身坐到了梳妆桌前,不打算跟她说话了,只好转身往外走。 走时看了那盅鸡汤一眼,天不亮她就起来熬的,好几个时辰呢,别浪费了。 苏母走后,古如月扬声朝外喊了一声:“唤琴!” “哎,小姐。”院里的丫头匆忙跑了进来。 “你把这碗鸡汤端走,闻那味我都不舒服!” “小姐又不喝吗?不喝。你拿去喝吧。” “谢小姐赏。”唤琴忙高兴地把鸡汤端了下去。 另一边苏母回到前院,苏父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鸡汤她喝了?” 苏母摇头:“我走时她还没喝。” “又嫌油花大啊?” 苏母摇头:“我都把油花撇干净了。她说一大清早的没胃口。” 两口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苏青杏苏青杨见苏母回来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听了这话,苏青杏撇了撇嘴:“什么大清早的,这都日上三竿了,我们都要用午饭了。” 说完走过来搀住苏母的胳膊:“娘,她要是不喝,你别给她熬了,天没亮你就起来,熬几个时辰,她还不领情。” 苏母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她是你嫂子。肚子里有你哥哥的骨肉,就是看在你侄子的份上,娘也得天天熬鸡汤给她喝。” 苏青杏哼了一声,转身拉了苏青杨回了屋。 母子四人在屋里坐了。 苏父只坐着不说话,苏青杨抿了嘴。苏青杏有些生气。苏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叹了口气。 “怀孕的人都有这样那样的脾气,她挑剔一些也是正常。青杏,娘可不许你摆脸子,让你哥看了该难过了。” “我才没有摆脸子呢!我要不是看在哥哥的份上,我才不住在这里呢!我才不要住在这里!她都说了这是她陪嫁的房子,我才不要住!我要去找姐姐,找小宝找丫丫!” 青杏大声地吼完,就哭了起来。 青杨过去抱住了他。苏父把兄妹俩拉到怀里,安抚。 见她提起两个女儿和外孙,苏母也哭了起来。 苏父安抚完这个,又安抚那个,叹了口气:“都小声点,外面还有下人呢。”传到她的耳朵里,到时又是一场纷争,让儿子难做。 要是可以,苏父也不想住在这里。 他也想去找两个女儿和外孙。 他们跟着青松回来的路上,才听说他成亲了。是上官马榫大人身边古将军的庶女。 青松在马榫大人身边当亲兵,古大人见马大人对青松看重,又瞧他老实本份,便把家里的庶女嫁给了他。 还陪嫁了城里的一套二进小院,及一房下人。 青松本来就是个庄户人家的小子,哪有什么家产。打仗攒的那点钱也都给古家做聘礼了,婚礼都是马大人帮着办的。 他住在儿媳妇这里也没人说嘴。但他们一家现在住了过来,家里二进小院就显得小了,而且磨擦不小。 如月虽然是庶女,但也是金衣玉食长大的,嫁给青松怕是心里不得志。 现在婆家公婆小姑子小叔子又都住了进来,一大家子要花钱,她心里不舒服也正常。 他夫妻二人都跟青松说了,要到郴州的乡下买上一两亩田,在乡下过日子,可儿子不让。 儿子现在也是七品校尉了,有身份了,好不容易把父母家人找到,让他们住到乡下,别人怎么看他。 而且现在外头也不太平,爹娘弟妹那么小,他也不放心。 青松一早就去工作了,白天都不在家,晚上回来见到父母弟妹还很高兴,只以为家里太平,妻子和父母家人处得好。 苏父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对苏母说道:“要不,我们把杏儿身上的一百两也给如月拿去做家用吧?” 苏母还未说话,青杏跳了起来:“不行!那是二姐留给我的!我要留着去找姐姐和小宝的。谁都不给!” 苏父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咱一家吃你嫂子的住你嫂子的,爹娘也没半点进项,给你嫂子拿点家用,也是应该。” “就不给!哥哥的一百两你们都拿给她了,你们身上所有的银钱也给她了,还不够吗?我们以前在乡下一年都用不了几两!” 当初苏父苏母离开枫亭镇时,他们自己身上是有一些银子的,十几二十两应该有。后来苏青媖又把银子分了几份,又给了他们一些。 在双胞胎身上也各缝了一百两。就怕到时候失散,手头没钱用。 到了郴州,见住的房子是儿媳妇的嫁妆,苏父苏母立刻就把身上大几十两的银子全给了古如月,让她充做家用。 两口子所有的钱都拿出去了,也没换来儿媳妇的好脸。 ------------ 第二百二十章 不想交出去 原本苏青松见青杨有念书的天赋,就说要送青杨去念书。 但儿媳妇说管家艰难,苏父苏母又把青杨身上的一百两拿给了她。 以为她会帮着青杨找私塾,哪知道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苏父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青杏也是颇为头疼。 “可现在是在城里,吃喝都要用钱。爹娘也没有进项。”苏父跟青杏商量道。 “城里怎么了?我和哥哥,你和娘也没置办过什么,哪里就花钱了!吃喝的有哥哥的俸禄,哪里就花她的钱了!天天一副我们花了她多少钱的样子,看不起我们。看不起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哥哥?我还不想要这样的嫂子呢!” “杏儿!”苏母喝斥住了她。 青杏这才停了嘴。 但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憋了一会,又说道:“我就要说!她就是看不起我们!马师娘说,父慈母孝,兄友弟恭,夫正妇顺,尊老爱幼,她一点都做不到!让娘伺候她不说,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哥哥早上起床上衙,她都不起来照顾哥哥!” “她怀孕了,肚子那么大,还让她照顾你哥哥?你哥哥自己没手没脚啊?娘以前在家里天天下地干活,现在做的那点事能跟以前比?” “我就是看不惯她对爹娘那个态度,就像对着她的下人一样!” “你还说!”苏母扬起手,作势要打她。 “她是你嫂子,你这样说,你又学好了?让你哥哥听到,该多伤心!” 青杏一听,眼睛里含着泪,扭头就跑了出去。 青杨看了父母一眼,便追了青杏出去。 兄妹二人一口气跑到城里,找了一处死胡同,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哭。 “哥哥,我好想姐姐,想小宝想丫丫。我想去找她们。” 青杨擦了擦眼泪,安抚着她:“我也想去找她们。不知道她们现在好不好。我们虽然要看嫂子的脸色,但我们还有屋子睡,能吃饱饭,姐姐她们不知道有没有饭吃。小宝和丫丫那么小,不知道会不会生病。” “姐姐以前还担心丫丫养不活。小宝也还那么小。” 兄妹俩想起一对可爱的外甥,又红了眼眶。 “哥哥,我这钱不想交出去。二姐说,这是我们的底,不能告诉别人。将来说不定还要靠它活命的。我不想交给她。我还想留着它去找姐姐呢。” 青杨见她看着自己,一副想得到他认同的样子,点了点头:“嗯,这钱我们不交出去,也不跟哥哥说。” “嗯。”青杏见得到哥哥的赞同,重重地点了头。 “哥哥,你说姐姐她们现在在哪?” 青杨摇头:“我也不知道。” 兄弟二人蹲在胡同里,哭了一会,想了一会姐姐和外甥,也不想回去,就在大街上逛了起来。 郴州是湖南的南大门,湖南观察使命马榫镇守郴州。马榫还算是个有做为的人,郴州被他治理得还算太平。 但大势不好,街上商户也是半开半关着,也不见多少人走动。连家书店都没有。 也是,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谁还会花钱买书啊。私塾都快关完了。想到热热闹闹的枫亭镇,兄妹两个又想哭了。 兄妹两个逛了一圈,见没什么好逛的,想到要回去,都有些垂头丧气。 “青杨青杏,你们怎么在大街上?” 兄妹二人询声看去,就见苏青松已是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向他们。 “哥!” “哎。” 苏青松走过来摸了摸他们的头。 他走时,这两兄妹还小,现在他们在他身边,又见他们懂事,对这最小的弟妹心里也是疼爱的很。 “在家里呆着无聊了?” 兄妹俩摇头:“哥,你要去哪?怎么不上衙?” “你们猜?” 兄妹俩往他脸上看了看,见他一脸喜意,应该是有好事。 “哥哥,是有什么好事吗?” “杏儿说对了。哥收到你二姐的信了。正要拿回去给爹娘看。” “真的?哥你收到二姐的信了?真的吗?”兄妹俩激动地跳了起来,死死盯着苏青松的脸看,就怕他是说谎骗他们的。 “哥还会骗你们啊?走,咱回家跟爹娘一起看。” “好,回家!” 苏青松把兄妹俩抱上马背,兄妹三人就急急往家赶。 二进小院里,苏父苏母在青杨青杏走后,对坐沉默了好一会。 苏母拭了拭眼泪,对苏父说道:“难道我不知道她看不起我们吗?可是能怎么办?日子还能不过了?青松娶了她,她又是青松上峰的女儿,我们能怎么办?青松这些年也不容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我们不能让青松为难。” 苏父沉默着点头。 本来都以为儿子不在人世了,没想到还活着。能跟儿子住在一起,他心里也高兴。有没有出息的不要紧,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就成。 如果能搬出去,大家分开住,或许会好一点。可儿子不让。 说他们拿出的银子也够这处二进小院的房钱了,让他们安心地住着。但是儿媳妇不是这么想的。 心里还是觉得婆家人没出息,一大家子住在她陪嫁的房里。 他们都不敢去见亲家。自家穷,见了面,亲家母一副瞧不上他们的样子,他们也不爱去。 儿媳妇也不爱带他们出去,她嫁的不如其他姐妹,带他们出去她脸上也挂不住。 可是,能怎么办? 总不能让儿子为难。 “以前虽然在乡下,在你继母身边我们一家过得艰难,但是心里踏实。我们住着自己的房,吃着自己种的粮,心里没觉得对不起谁。但现在……” 苏父搓了搓脸:“以前住在青媖那里,也没觉得怎样啊,一家人乐呵呵的……” “青媖是自家女儿,能跟儿媳妇一样?住在青媖那里我就跟住自己家一样。” “我也是。”苏父点头。 夫妻俩又沉默了下来,齐齐叹了口气。他们住在儿媳妇的家里,也没事做,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每天就是对坐发呆。 正要开口,忽然青杏的声音传来:“爹,娘,二姐来信了,我二姐来信了!” “啊?”青媖有信了?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猛地起身就往外跑,走得急,差点还摔倒在地。 ------------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个冬天不冷 入了冬,茶果的收购也告一个段落。 原本还有人零星来卖山货,可能得了各寨的寨主说是开了春要建集市,大家也都不再过来了。 一是天冷了,爬几座山过来还是挺辛苦的。 二是马上就有集市了,囤一囤在集上卖也行,囤不住的自家留着给孩子吃也行。今年大家卖茶果卖山货,手里也有点积蓄,都舍得给孩子留着吃了。 外寨的人不再过来了,苏青媖便开始猫冬了。 家里的火炕建了四个,睡觉的屋里做了四个,她和小宝一个,鲁氏母女一个,思渊思源一个。 另一她修在小花厅里,平时待客用。可以坐在炕上喝茶聊天,女人也可以一起在炕上做针钱。 火桌也做了两个,花厅一个,食厅一个。 现在鲁氏做饭都不太往灶房去了。就在食厅里,把火桌上的铁栏板拿开,把铁锅架上去,一边炒菜,有桌板下面火筒里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热气,站多久,人都是暖烘烘的。 连如意和思渊思源也爱往食厅跑。 天冷了,也不太出门,就在食厅里帮着择些菜,一起帮忙,又暖和又有人一起说话。 两只小狗也爱往食厅跑,又暖和又有吃的。小宝是小狗往哪跑,他就往哪跑。 去哪都带着两只狗。称兄道弟了快。 秋天时,苏青媖收了很多坚果,板粟什么的,如意和鲁氏就给小宝烤了吃。 他吃出味来了,也爱吃,就时常往食厅跑,让鲁氏和如意他们烤给他吃。 他自已吃不算,还喂给两只小狗吃。肉也喂小狗吃。要不是苏青媖教训他,每天夜里还想抱两只小狗一起睡觉。 家里天天暖和和的。柴火是不缺的。 入冬前,思渊思源就往家里打了不少柴火。很多寨民感谢苏青媖收茶果,收山货,让他们手里有了积蓄,很多人也往苏家送柴火。 苏青媖又拿钱买了不少柴火。家里柴房和后院堆得满满当当都是柴火,烧一个冬天都烧不完。 苏青媖舍得烧柴火,家里一天到晚都是暖暖和和的。冬天寨子里也没什么事做,大家便约着到苏青媖家里找鲁氏和苏青媖聊天,一起做针线。 如意也在寨子里交了很多朋友。秀儿便是其中一个。 秀儿几乎每天都往苏青媖这里来,不是找秀儿聊天,就是向苏青媖学认字。 忠寨主也跑来。他就一个孙女在身边,孙女不在家,他一个人在家也没劲,冷冷清清的。也爱往苏青媖这边跑。 还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说要跟苏青媖商量开春后寨子里种值和建集的事。 还说他祖孙二人在家也是烧一灶的柴,这么多人在苏青媖这里也是烧一灶的柴,何必浪费柴火。 反正苏青媖是每天才一睁眼,忠寨主就已在她家了。 后来这祖孙俩更是时不时地把米面背来,赖在她家吃饭了。 说苏青媖家里暖和,做的饭好吃,人多吃饭热闹。让苏青媖哭笑不得。 自她让人做了火桌出来后,花厅里,再也不缺热水了,天天火桌上就坐着铁壶烧着水。谁一来都有热水热茶喝。 再往火桶里投一把板粟,有吃有喝又有人说话,这个冬天真是过得不是一般舒服。 食厅里装了火桌后,苏青媖做了各种锅具,冬天一到,把锅往火桌上的洞里一架,天天吃火锅,大家围坐一起吃,又暖和又舒服。 菜往锅里一烫,涮一涮,捞起来蘸各种料,吃进嘴里,那叫一个舒坦。 各种火锅,干锅。 有时候就煮上一锅粥底火锅。等锅里的粥煮熟煮烂了,一边吃粥一边往粥里下各种菜,肉,捞起来都不用蘸料,放进嘴里就是美味。 忠寨主最喜欢吃粥底火锅,每次吃粥底火锅,早早就到食厅等着。拿着碗眼睛盯着锅,流着口水。还拉着小宝坐着一起等。 这一大一小的,两双眼睛齐齐盯着锅,看着咕噜噜冒泡的粥流着口水,这一副样子,苏青媖等人是看一次乐一次。 老的小的都喜欢吃粥底火锅。他吃完还到处说,寨子里经过忠寨主这一番宣传,几乎全寨人都过来观摩。 这火锅好啊,省事,不用炒不浪费油,盘子都少洗几个。这粥底火锅尤其好。又养生又暖胃,什么牙口都适合。 大家回去就一顿模仿。 以前一到冬天,天冷大家都不喜欢做饭,饭做好了,也没胃口吃,跟完成任务一样,还吃一肚子冷风。 现在女人们尤其喜欢做饭,男人们也尤其喜欢在家里的火桌旁呆着。做什么事都在火桌上。 家家都有一个火桌,有烟管伸到屋外,屋里也不再呛烟了,晚上睡觉门也能关紧了,真是舒坦。 那炕更是好,睡觉不再半夜里冻醒了,老人小孩更是连炕都不想下。一天到晚就在炕上猫着。 以前把家里的毛皮都裹在身上还是冷得发抖,牙齿打颤。现在往火炕上一坐,热得衣服都不想穿。 身上一舒坦,老人小孩也爱出门了。出门再拎上个火篮子,路上也不觉得冷。到了别人家里,进屋就上炕,屋里也是暖和和的,真好,这个冬天出门的次数是往年加起来的都多。 这个冬天,是大伙过得最舒坦的一个冬天了。 天一冷,苏青媖也喜欢在家里猫着。 往火筒里扔各种坚果板粟,小宝就窝在她身边,盯着看。她挑出来一个,小宝眼睛就跟过去,咽着口水,就等着她剥给他吃。 一副小馋猫的样子。 不知情的还当她平时饿着孩子了。 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小宝,你这都吃了好几个板粟了,可不能再吃了。一会小肚肚该胀得难受了。” 小宝不依地摇着头:“还吃。” 苏青媖瞪了他一眼,他也朝她望了过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苏青媖有些心软,不忍拒绝:“好,那再吃两个。” “好。两个。” 小手拍着,眼睛盯着她的手,一副雏鸟等着投喂的样子。听话又乖顺的样子让苏青媖爱得不行。 可惜没有地瓜,也没有甘蔗,不然冬天烤地瓜,烤甘蔗吃着最舒服了。吃到肚子里,暖暖和和的。 如意在苏青媖没注意的时候,又偷偷地喂了小宝一个板粟。两人像捡到宝一样,偷偷地对视而笑,以为苏青媖没看见。 这母女俩都是会惯孩子的,舍不得孩子不开心。 “小姐,我们打些年糕来吃吧。” 苏青媖点头:“那再磨些糯米粉吧,过几天我给你们做汤圆做糕点吃。” “好。我就这去泡糯米!”如意立刻起身跑了出去。小姐做的糕点是真的好吃。她又馋了。 鲁氏瞧见笑骂了一句:“疯疯颠颠的。也就是在小姐这里,要是在刺史府里早被骂了。” 小宝也学鲁氏的话:“疯疯颠颠的。” 让鲁氏和苏青媖哈哈大笑。他自己左看右看,也哈哈笑了。虽然不知道大人在笑什么,但一点都不影响他跟着开心。 苏青媖便笑道:“她这样挺好的。咱们又不是外人。” 鲁氏有些感慨:“跟着小姐进寨子里这段时间,是我们母女俩活这么多年最开心的时间。” 苏家媖她们在寨子里过得暖和又舒适,却不知外面已是另一番景象。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惨绝人寰 大山里的这个冬天过得一点都不冷。甚至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舒适。 家里不冷,吃食也囤得多,老人小孩都没冻着。寨子里人人揣着一兜子坚果板粟就往各家窜门聊天。着实惬意。 但对于外面的百姓还说,这个冬天尤为艰难,水深火热,惨绝人寰。 时不时抽兵丁,税收也交得重,地里种的都不够交税的,老百姓纷纷弃田土逃难去了。各乡各村都难见人烟。 到处都在争地盘,大军所到之处,沿途就收兵丁入伍,为了一口吃食,很多男丁都纷纷入伍,也有往大山里逃的。 北方陈州,王湖亲率几十万大军围攻陈州,发誓不破陈州誓不还。 第一得力手下孟楷死了,还是以那样屈辱的方式,被人斩了首级,连个浑沦身都不齐整地留下。 这个大仇得报。 本来王湖虽然失了京都,把长安丢了,但这破败腐朽的朔朝很多人都宁愿它倒了。所以王湖得到各方拥趸,又把他拱上皇座,在东都称了帝。 本来,朔皇也不是有什么大做为的人,收复长安后也没见他有什么得力的举措。 而朔朝各个军镇,在收复长安之后忙于分赃,各自回营,兵力一分散,也难成什么气候,若是王湖这个时候能趁此机会,捉住人心,也是能做大做强的。 哪想到他在东都屁股还没坐稳,孟楷就死了! 孟楷是谁?是王湖手下第一得力干将!他这一死,以王湖的脾气,岂能忍?这大仇岂能不报? 于是亲自带了几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围攻陈州。 王湖从东都一撤出,让朔皇捡了个便宜。 本来朔朝久攻东都不下的,哪想,王湖自己弃东都不要了。让朔皇这个便宜捡的特别高兴。 王湖自诩是有抱负有胸襟之人。 看,长安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长安没了,东都不是有了?东都没了,南都和西都哪里不能称帝? 哪跟朔皇一样,长安没了,就要死要活的。 还是给孟楷报仇要紧。 而陈州刺史赵肇呢,对孟楷的进攻自然也做了一系列的防范。 命人不停的修筑城堑,囤积粮草,修缮兵器。 在王湖到达之前,又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将方圆六十里内的所有居民统统迁入城内。同时大批召集军士和向各地抽丁,交给他的弟弟和次子分别统领,用以加固城防。 小小的陈州在刺史赵肇的坚守下,让王湖久攻不下。 眼看着自己几十万大军,连一座小小的陈州都打不下来,王湖极其的生气! 于是几十万大军直接屯军在陈州城下,安营扎寨决定缓缓图之,就不相信,小小一个陈州还拿不下了?饿也饿死他。 王湖表示不破陈州誓不回还! 都是做过皇帝的人了,这点魄力和感召力还是有的。 王湖与陈州的将士,及朔朝前来支援的各道军士,大大小小打了好多场,一直攻不下。 也不是说朔朝的将士就比他王湖的将士强,原本他王湖是想围着陈州,打算饿死赵肇这丫的。 哪知赵肇没饿死,他王湖没粮了。 王湖又一次没粮了! 本来王湖以为几十万大军围攻小小的一座陈州,不日就可以回还,哪知道这陈州围了这么久竟然攻不进去。 王湖几十万大军本来就没带多少粮食来。几十万大军,还攻不下小小一个陈州?可能也是有些飘。 再加上王湖一贯的作风就是打一地抢一个地方的粮仓。 但是吧,赵肇在他到来之前就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政策,把方圆六十里扫荡一空,一粒米一颗豆子都没有给他留下。 就这尴尬了。 王湖手上事是有着几十万的军队呢。这几十万,人也要吃,马也要嚼,这每天消耗的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没有吃的! 再向六十里外,征缴。可是六十里外,人烟都没有,村里乡里镇里哪有粮食给他缴。 总不能饿死啊。那吃什么呢。 总不能几十万大军等着饿死,王湖开始想出办法来了,那就是吃人肉。 后书有记载:“贼围陈郡三日,关东仍岁无耕稼,人俄倚墙壁间,贼俘人而食,日杀数千。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碎之,合骨而食,其流毒若是。” “人大饥,倚死城堑,贼俘以食,日数千人,乃办列百巨碓,糜骨皮于臼,并啖之。” “时民间无积聚,贼掠人为粮,生投于碓,并骨食之,号给粮之处曰‘舂磨寨’。纵兵四掠,自河南、许、汝、唐、邓、孟、郑、卞、曹、濮、徐、衮等数十州,咸被其毒。” “丫丫,跑,快跑!” 苏青柳跌跌撞撞,头也不敢回,一路朝前疾奔。 本来母女二人被人关了数日,已是饥肠辘辘,浑身无力。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哪想还没等跑出贼人的视线,就被人发现追了上来。 “跑?看你往哪跑!” 一兵士追了上来,猛地把苏青柳扑倒在地,一脚踹在她的腰上。咯吱一起,苏青柳都觉得自己的腰可能折了。 这还不算,那人又猛地用手把苏青柳的头往地上狠狠地撞了几下。 “跑,你跑啊!臭娘们,你倒是还有精力跑。昨晚就应该把你投到舂里,用石臼把你捣碎了!” 苏青柳全身打着摆子,牙齿抖得咯吱响。 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舂过无数次米,但这里的大舂不是用来舂米,是用来舂人肉的。 把人投进大大的石槽里,十数人踩着大大的横杆,大圆石头把石槽里的人舂得粉碎,再投入锅里煮…… 苏青柳流着泪,艰难地抬着头,往丫丫逃跑的地方望了一眼,丫丫,跑,快跑!跑得再快些! 那男人见她抬起头,又用脚重重地踩了她的头,把她的头摁到地上。 脚还在她的头上碾了碾:“你这都快活不成了,还担心你的崽呢。放心,一定不会把她漏了的。等会就抓了她,让她跟你做伴,把你们母女俩一起放到石槽里,一起舂了,让你们下到阴间也一起做个伴。” 苏青柳拳头紧握,身子挣扎了一番,哪知道半点都挣不脱。 脸贴在地上,眼里淌着泪。她死了不要紧,可丫丫还那么小。 想像着丫丫被人投到大大的石槽里,要被人一点一点地舂碎,再投入大锅里煮了…… 苏青柳全身像被人拿刀一寸一寸地剜一样,生疼生疼的。 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这一遭母女二人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也不知爹娘弟弟妹妹们在哪,下到阴槽地府有没有团聚的一天。 她好累,跑不动了。苏青柳缓缓地闭上双眼。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信来 苏青柳以为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她也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 哪知道她心里刀剜般的疼痛还是一阵阵地往上涌。她被人踩在地上,看不到丫丫的身影,不知她逃脱了没有。 忽然听到那人“啊”地一声,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也去了。 又听扑通一声,那人直挺挺倒在她的身边。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搀扶了起来,一男人扬声喝道:“快起来!往前跑!” 苏青柳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愣愣地看向他。 “别看,快跑!” 就见那人捡起地上的大石,又一次砸向那个兵士。 血立刻喷了出来。 苏青柳没敢再看,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腰好疼,她一手扶着腰,发力地往前跑。两只脚跟灌了铅一样,都没有了知觉,就只是机械地往前跑着。 才跑了几步,丫丫哭着朝她跑了回来。 “娘,娘!哇哇哇……”哭得凄厉又大声。 苏青柳忍不住又落了泪:“快跑啊,为什么要跑回来?” “娘,娘!”丫丫扑在她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 “别怕,丫丫别怕。咱快跑。”苏青柳说完拉着丫丫就往前跑。 才跑了几步,把兵士砸死了的男人也追了上来。 “你没事吧,还能跑吧?”男人问她。 苏青柳脚步不停,感激地朝他点头:“能。” 三人一路相扶着,又跑又拖在往林子里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才脱力瘫在地上。 韦福昌一脸关切地看向苏青柳:“你还好吧?” 苏青柳艰难地点头,又去看丫丫:“丫丫,你没事吧?” 丫丫瘪着嘴,欲哭不哭地:“娘,丫丫脚好疼。” 苏青柳忍不住心酸,把她拉到怀里:“嗯,娘知道。娘知道丫丫脚疼。可是能怎么办呢,不跑咱们都会死。死了就见不到你外祖了,见不到你两个姨和舅舅了,也见不到小宝了。” 丫丫扑到苏青柳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娘,我想外祖,想姨和舅舅,想小宝……” 苏青柳眼泪顺着干瘦无肉的脸颊往下不停地淌。 “娘也想他们。” 韦福昌默默地在一旁陪着他们。 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还有亲人在。我家里人,我爹娘兄弟姐妹,我妻子,儿子,都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苏青柳抬起泪眼看向他,良久才悠悠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活着总比死了的强……” 可是如何强,她也不知道。 而能不能活着她也不知道。 “你,这番逃出来,要去哪里?”苏青柳问完有些紧张,指甲掐进掌心里,生怕他撇下她们。 她们母女俩人,是绝对没有能力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的。 韦福昌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眼睛里有依赖。被人需要着,让他一潭死水的心好像又活了起来。 “我已是孤身一人,去哪都一样。你呢,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你还有爹娘兄弟姐妹,要去寻他们吗?我可以陪你去。” 苏青柳眼睛亮了亮。 想起妹妹苏青媖说的,如果失散就去仁州城里等消息。 去仁州! 苏青媖整个人像活了过来一样:“去仁州!” 韦福昌看了看她,见她此时眼睛里忽然蹦发了些许的神彩,点头应道:“好,就去仁州。” 既然她想去,那就陪她去一遭,一路乞讨也要去。 反正他也没地方去。送她去见了爹娘兄弟,他也可以去找他的亲人了。 “我还有银子!”不用乞讨。 “你还有银子?没被搜刮了去?” “我身上的银钱被搜刮去了,但丫丫身上还有。” 苏青柳往丫丫的内襟里摸了摸,摸到缝在内衬里的硬块,松了口气。 “我妹妹说的,路上太乱,被人抓到,大人是一定会被搜刮的,但小孩就不会有人注意。没有人想到小孩身上会藏那么多钱。所以丫丫身上藏的银子比我的还多。” “娘,这里还有。” 丫丫见苏青柳只摸了其中一个角落,忙拉过另一边,对苏青柳说道。 苏青柳按住了她:“好。娘知道。丫丫要藏好。” “嗯。”丫丫应完,掩了掩内衬。 韦福昌松了一口气,手里有钱心不慌。 起身:“走,我们去仁州。” 苏青柳见他愿意带着她们,心里高兴,也拉着丫丫起来,跟着他往密林深处走去。 而此时江东的寨子里,苏青媖正带着寨子里的人把茶籽送了出来。 大山脚下,李管事亲自等在那里。 “辛苦李管事了,这么冷的天,还亲自跑过来。快,喝一盅热姜茶驱驱寒。”苏青媖说着就从如意手里接过竹筒,递给李管事。 李管事接了过来,拧开盖子,往嘴里倒了一口热姜茶。 温温热热的,喝完全身都舒坦了起来。心里暗道,这苏娘子做事就是周到。 笑着说道:“我不亲自跑这一趟,不放心呐。这一趟量大,我得亲自过来看看。跑完这一趟,要等开春才能见到苏娘子了。” 苏青媖和他已是交易过数次,也算知道他的禀性。 做人有底线,做事不拖沓,付款也爽快。 她就喜欢与这样的商家打交道。 “这次还有一些山货,李管事看看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留着自家吃了。” “要,要啊!怎么不要。这大山里的山货,外面求都求不到。现在外面想买些粮,真是颇费一番功夫。” 李管事说完顺着苏青媖所指,打开装山货的麻袋看了,见货好,收拾又干净,摆放也齐整,心里更是满意。 “苏娘子做事我放心。” 说完付了一个令苏青媖很满意的价格。 皆大欢喜。 李管事跟苏青媖把钱结算完,又说道:“现在外面粮食很难买到,就是有粮也是天价。不知苏娘子明年能不能种些粮?有多少我要多少。” “粮食吗?”苏青媖沉吟了起来。 良久,道:“这大山,李管事也是知道的,种粮产量不高,而且田土有限。现在粮价卖得贵,若是可以,我也是想种粮的。” 李管事很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哎,我们商队一路走来,看见四野千顷万顷的良田荒废着,心里疼啊。”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学渣的信 苏青媖何曾不可惜。看见大把的良田荒着没人种,变成荆棘遍野,心里也是颇为感慨。 但是辛苦一年半年,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往上交的,那庄户人家费那个精力种来干嘛? 而且还不等种的粮食种的蔬菜冒头,就有无数人眼睛冒绿光地守着,趁人不备去偷去抢。费了一番辛苦还吃不到嘴里,何苦种它来呢。 还得费钱去买种子。 良田便这样荒废了。 苏青媖想种粮吗?她想的。乱世里,什么都不比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只是,种子并不容易购得。 现在外面的庄户人家,哪怕家里原来存有种子的,也都拿来当粮食吃了。 便试探着说道:“李管事能帮我弄些粮食的种子吗?适合咱这地界种的。我拿到山里种着试试看。若能种出来,到时收粮后,只要李管事价格合适,我也愿意卖给你。” 李管事大喜:“好啊。这事包在我身上。等开了春,我就把种子给苏娘子送过来。” “那就多谢李管事了。” 李管事临走时,才想起刺史府托他带了两封信给苏青媖。 “我都忘了,裴管事听说我要来找你,托我给你带了两封信。” “我的信?” “是。” 苏青媖一阵激动。接了过来。只看了看信封,心里激动万分,但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打开来看,便淡定地把它们袖进袖子里。 与李管事告别后,才揣着信急急往寨子里走。 小宝,你爹爹来信了,你外祖父母来信了! 苏青媖回到屋里,先拆了苏父苏母的信。 信是青杨写的。 说苏父苏母得知她的下落,知道她和小宝还活着,又哭又笑。还说以前想她们晚上都睡不着觉。 说哥哥也想见她和小宝,哥哥说他还没见过小宝。 还说他们现在和大哥在郴州。住的是大嫂陪嫁来的二进小院里。 大嫂是大哥上峰的庶女,现在怀孕了,过了年就要生了。哥哥每天上衙,有俸䘵,家里也有嫂子陪嫁来的一房下人。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偶尔哥哥会带他和青杏去骑马。 说他们都很想她,想小宝。不知道他是不是又长大了点,还记不记得他们。 青杏也写了一段,说爹娘和哥哥的钱都拿给嫂子做家用了,她的钱还留着。本来想买一些土产寄给小宝的,但嫂子说路上不安全,就没买。 苏父苏母让她和小宝好好的,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说她娘想她们又哭了。 说姑母那边也好,栖霞嫁的男人对她好,对姑父姑母也挺孝顺的。就是想他们。 青杏还说要把钱攒着,将来好找姐姐。 苏青媖把信看了几遍,才收了信,沉默了下来。 苏父苏母都是庄户人家,在乡间地头忙活惯了的,这一住进城里,没事做,怕是要无聊了。 哥哥成亲了吗?都快有孩子了啊。这个嫂子……青杏对她好像有点意见。 他们都住在嫂子陪嫁的院子里? 那看来,哥哥身上也是没什么积蓄的。上峰的女儿,又住在岳家给的房子里…… 哥哥怕是在岳家面前说话都不硬气。她爹娘都是老实人,只怕在嫂子娘家人面前很难抬起头了。 苏青媖愣愣地想了一会,才把信放下,又打开了吕博承的信。 看完,抚额。啧啧,这学渣。 通篇写的这都是什么呀?没点内容。就是想她,想他儿子。 就不能说点别的? 他儿子才两岁,这就开始给他攒金子,准备将来给他置产了? 想得也真是够远的。 苏青媖撇嘴。那一小坛金子,怕是睡都睡不塌实吧。啧啧…… 什么都没写,也没写他在军营的情况,他的训练情况,他的日常什么的,都没写。就是两个内容,一是想她和儿子,二是给她和儿子攒了一小坛金子。 这两件事,还写了这么多页纸。 费纸还费墨的。啧啧。 “娘,娘!” 小宝见她回来,就钻进了屋里,这都大半天了也没见出来,急了。扒门框抬腿就想进来,一边扒门框一边喊她。 “哎,娘在呢。” 苏青媖拭了拭眼泪,把信收了。 “小宝,来。” 小宝抬头见他娘应他了,又低头看门槛。小心翼翼地先抬了一条腿迈过门槛,然后又再抬另一条腿。 等整个人进来了,才一路小跑着朝苏青媖冲了过去,扑到她怀里。 “娘。” “哎。” 苏青媖抱起了他:“娘在看信呢,你外祖父母和舅舅姨姨给小宝的信哦,还有你爹,你爹爹想小宝了呢。” 小宝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这么多人,他也没记住。只记住最后一个。 “爹爹?” “是啊,爹爹。爹爹想小宝了呢。” “想。” “小宝也想啊?那要不要让爹爹知道?小宝要不要给爹爹写信?” 小宝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就点头:“信。” “好。那娘陪小宝给爹爹和外祖父母写信好不好?” “好。” 苏青媖便抱了他坐到桌前,摊开信纸就回起信来。 给吕博承的信里,把小宝的小手小脚涂了墨印,按在白纸上。他不是想儿子吗,见不到就抱着儿子的小手和脚丫子想吧。 给苏父苏母的信里,写了一些她和小宝的近况。 往信里塞了二百两银票。让他们拿这钱在城里买个小院。如果可以一家人就住过去,再把嫂子陪嫁的房子空着或是租掉。 又收拾了一些皮毛山货,又从刺史夫人给小宝的礼物里,挑了一件金铃铛送给未出世的侄子。 收拾了一个大包裹。 叫来思渊思源:“你们俩帮我跑仁州一趟,麻烦刺史府帮我把这两封信送出去。这有三个包裹,一个是发往凤翔的,一个是发往郴州的。这一个是给刺史府的年礼。如果不能发往郴州和凤翔,包裹你们就拿回来。” “是。” “哦,对了。”苏青媖想了想,又叫住了他们。 “你们帮我问问裴大人,他家孩子念书,有没有不要的旧书,一两本就行。如果有,你就包在郴州的包裹里一起寄出去。” “是。”两人应声而去。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失败了 几天后,思渊思源兄弟二人从仁州回来的时候,苏青媖正裹得跟个熊一样,和忠寨主一起往山洞里看蔬菜的长势。 看了几个洞,她有些失望。 这洞里温度是可以了,但没有光合作用,菜长得不好。叶子不绿,黄黄的还打蔫。就长在洞口的那一片看着还好。 要说在山洞种菜,按这个情形,种蒜黄和韭黄应该是可以的。这两种菜除了温度和通风的要求外,最主要是要遮光。 那在山洞里把它们种出来,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可惜她没韭黄种子,大蒜倒是有,但她之前不是没想到吗。 苏青媖转了一圈,这山洞种不了菜,有些浪费了。但是,种蘑菇应该是可以的吧?但要怎么种呢? 还得琢磨琢磨。 “把这些菜都拔了吧,怕是长不大了,吃个芽苗还是可以的。”苏青媖对身边的几个婶子说道。 “真是可惜了。” 忠寨主连连哀叹。之前他见菜种子发芽了,还长得不错,心里正美着。哪知道才长没几天,就开始不行了。 “没事。咱试过今年,明年就知道怎么弄了。而且咱们可以发豆芽吃。回寨子里找些绿豆黄豆黑豆的,撒在上面,过六七天就得吃了。” 几个负责山洞种菜的婶子婆婆们,也是连声叹可惜。她们又是挑土,又是挑水,又是施肥,又是天天来照顾的。 正想冬天里能吃上呢,哪知还是没能吃上。 不过现在听苏青媖说还能用来发豆芽,立刻又打起了精神。 豆芽啊,下过地的,谁不会啊。就是没发过的,只听苏青媖一说,也懂了。 立刻抖擞着精神回寨子取种子去了。 “还好,暖房里的菜长得很是不错的。一会我们去摘点,下到粥底火锅里,那滋味……” 忠寨主说着还吸溜了一声,口水的声音,苏青媖听得特别清晰。 不由得失笑。 这老小孩,真是的。食髓知味啊。 “行吧,那我们去摘点小菜下火锅吃。” “行勒。那我找篮子去。”忠寨主一听又有粥底火锅吃了,高兴得像个孩子。 二人出了山洞,一路往家走。苏青媖想了想,又和忠寨主去了一趟山门处。 天寒地冻的,大家都在家里猫冬。但是寨门的城墙上,还是安排了两个值岗的。不然搞个防卫工事干嘛,摆着看吗? 不过冬天冷了,换岗的时间也短了,一个时辰换一岗。 苏青媖和忠寒主到的时候,见寨里的两个年轻小伙,一人袖着手在城墙上走来走去查看四周情况,一人在寨门房里取暖,不时就两人对换一下。 好在寨门房里修了火炕,不然这山门处冷风呼啸,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一般,要连续站个一个时辰,寻常人根本抗不住。 两个年轻人都裹得跟熊一样,只露着眼睛。见他们来了,才把兜脸的帽子拿了下来。 “苏娘子,寨主。” 苏青媖朝他们点头:“辛苦了。” 两人不想苏娘子和忠寨主会来看他们,都有些激动。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两人换着来。门房里有火炕,门楼上值岗的时候也有火篮子拎着,不冷。而且一会就有人来换我们了。” “好。注意防寒,别冻着了。虽然冷,但也别大意了。” “是。”两人应了。 忠寨主对他们很满意,但嘴里还是说道:“眼睛放得亮一点。不要只盯着一处地方。以前被贼人攻进来,就是没人值岗放哨,现在条件有了,要是还出了差错,我把你们的皮扒下来。” “不会的。我们眼睛亮着呢。谁敢过来,一箭躲他个窟窿。” “嗯,别光说不练。” “是。” 苏青媖听思渊思源说,村里的男丁跟着他俩练了这么久,也颇有成效。武力值应该都有一些提升。 这么冷的天,她只想要太太平平地,然后猫在家里,给小宝烤板粟吃。 苏青媖在山门处转了转,也上门楼上站了一会,见没什么事,便和忠寨主往寨里走。 天上飘着细雪。山尖尖上都已覆盖了一层雪,但落到寨里,都化成了水。 寨里的山路上,雪化成水,一踩上去,有些泥泞,路上还有一层薄冰。很滑,苏青媖才走了一小段,就已滑了数次。 果然,冬天只适合猫冬。 忠寨主见她走不惯冬天的山路,便让她回家,他自己拎了篮子去摘小菜去了。想起一会有粥底火锅吃,小步迈得又稳又快。 让苏青媖自叹不如。 等苏青媖回到家里,发现思渊思源从仁州回来了。 “小姐。” “回来了?事情顺利吧?” “很顺利。”思渊点头。 思源也答道:“小姐,刺史府把那两个包裹都留下了。发往凤翔的正好刺史府要往京都寄东西就一道送过去了。去郴州的,被李管事拿走了,说他刚好有商队要去往郴州方向。” 苏青媖接住扑过来的小宝,一边牵着他往屋里走,一边点头:“李管事还没走呢?” “之前没走。是和我们一起出的城门。” 苏青媖听完点头。 “对了小姐。刺史府听说小姐的弟弟想读书没书时,还高兴地收罗了好多书,说是给小少爷的。我都包在包裹里了。” 苏青媖听了很高兴,尔后又叹了一声:“又欠下裴大人一个人情了。” “大人就知道小姐会这么说。说小姐的山货他送到长安,长安都回信说好,还想要呢。” 苏青媖舒了口气:“这就好。” 两人还拿回了刺史府给的年礼,一半是小宝的吃食和布匹。一半是米面粮食和油盐酱醋等物。 现在外头都买不到粮了,油盐酱醋等物寻常人有钱也难买到。 天太冷,没过两天,雪越下越大。之前还没积雪,现在已是积起不算薄的雪来。 思渊思源天天往外扫雪。鲁氏和如意则天天窝在炕上,给小宝做各种过冬的衣物。耳包,手笼,手套,皮帽,小皮靴,足衣,各式各样。 就怕冻到他。 之前小宝手脚长过冻疮,鲁氏和如意就特别注意,生怕他受不住山里的湿冷,每天都还要给他的小手小脚擦一遍热姜片。 而苏青媖也不想出门,也窝在炕上,一边逗弄小宝,给他弄吃的,或是做开春寨子的计划。 一个冬天就猫在寨子里。 有吃有喝,有儿子做伴。日子并不难过。 而她却不知道她发出去的两封信,又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 第二百二十六章 生活一地鸡毛 苏青媖的信送到郴州的时候,已过了元宵。 苏青松的长子在大年初六诞生了。母亲养得好,他生下来也是白白胖胖的,惹得全家人的喜爱。 但苏父苏母也只高兴了几天,就高兴不起来了。 儿媳妇嫌他们不会带孩子,请了奶娘,后来见一个奶娘忙不过来,亲家那边又送来一个。 苏父苏母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们两口子没事做,正好带孙子啊。 可是儿媳妇都不给他们带。每天他们也只是能过去看几眼。 虽说现在到处都是找事做的人,找工作的人只求个温饱,希望能有个庇护之所,并不求多的。但是两个奶娘也是要吃要喝要发月钱的。 而且儿媳妇自己不能喂奶吗? 喂个奶能有多辛苦。 如果觉得辛苦,有他们帮着带啊。白天儿媳妇带,晚上他们两口子带,家里还有小叔小姑可以搭把手,小家小户的,用得着请两个奶娘吗? 两口子没闹明白。 就是心疼儿子辛苦。 苏青松一个七品校尉,俸禄本来就不高,儿子一出生,又添上了不少新的开销。 米面菜蔬也卖得贵,家里经常是月头才领了俸禄,月底就见底了。 一家人除了苏青松的俸禄也没别的进项。 要是他们两口子还在乡下,还能有一些米面菜蔬的贴补,但现在全家都要靠着青松吃喝。 儿媳妇也是个大手大脚的。一个新生儿就什么都要用好的。 给孩子用的尿布,旧布麻布都觉得委屈了孩子。要用棉布细布用绸布。 给孩子洗三又花了一笔。 儿媳妇是个不甘于人后的,大操大办了孩子的洗三宴。她娘家来了很多人,儿媳妇为在姐妹们面前露脸,又置办了很多衣裳首饰。 可青杨青杏说冬天冷,他们都没办法张口给孩子要置办一件冬衣。 要是花青杏的钱,儿媳妇又要来问这问那。 两口子只好带着青杨青杏躲在灶房取暖。 青松年时也没能歇两天,一直都在外面接活。 苏父苏母每天瞧着他顶着晓露出门,又披星戴月的回来,身上头上落了一层雪,冻得人直哆嗦,两口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年里,儿子带着他们去了一趟古家。 古家人人衣着光鲜,手上头上各种首饰,闪着各种光芒,只有他们穿着寒酸。 两口子饭都没吃两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夜里睡觉,两口子翻来覆去睡不着,长吁短叹。 青杨青杏一入冬,也不爱出门了。实在太冷了,一出屋子就冷得直哆嗦。两个人白天都在屋里猫着,或是去看看小侄子。 但后来也不愿意去了。 有一回青杏进屋摸了摸小侄子,被古如月骂了,说她把寒气传到孩子身上了。 青杨青杏更是不愿出屋了。兄妹俩呆在屋里很是无聊,想给姐姐写信,又怕费纸费墨。 这般就过了年。 等收到苏青媖第二封信的时候,已是出了元宵,正月底了。 苏青松抱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回来,苏母苏父和青杨青杏,大家激动地围在一起看。 青杨得了那几本书,高兴地捧在怀里,激动不已,眼眶里都含着泪。 而青杏摸了又摸那些皮毛,都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苏父苏母则是摸了又摸那些难得的山货。 两口子想起以前在桥头村和在枫亭镇的日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怀念。 苏青松却捧着那个金铃铛和二百两银票,沉默了。 苏母还在看各种山货,苏父把目光从山货上移了回来,看向青松。 “儿啊,你妹妹说让你拿着这二百两在城里买个小院,咱一家人住过去,你是怎么想的?还是这钱不够?” 苏青松摇头:“钱够的。现在城里很多人都避到乡下,避到别的地方了,城里房子空出来不少,卖得不贵。这二百两能买个好一点的三进院了。” “那就好。够我们一家人都住过去了。”苏母一听也是高兴地很。 “妹妹和小宝孤儿寡母地在外面,我不仅没有帮上她,还让她替我操心。”苏青松心里有些难受。 苏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家人不说那两家话。你妹妹自嫁了人,就跟开了窍一样,颇有些生意头脑。现在又收了山货卖,她日子是能过得下去。她也是心疼你,心疼我们,才给你钱让你买院子。你收下吧,那是你妹妹的一番心意。” 苏青媖怕信落不到他们手里,所以信上也没多说一些别的。 只说自己秋天里收了一些山货卖,得了一些钱。现在住在山里,日子还算太平。开春后会开些山地,种点东西。 苏父听了是很心动的。 他别的什么都不会,就会地里的活。 干了一辈子地里的活,现在闲下来,住在城里,一起床就对着院子,一天活动的地方也都是在院子里,浑身都不对劲。 若是可以他想去找青媖。 苏母也劝他:“你妹妹给你的,你就收着吧。在城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买一座大的,大家住过去,住得开,也都开心。” 苏青松垂下了眸子。 他对家里的气氛不是没有察觉的。 只是一边是妻子孩子,一边是父母兄弟。 他本来就是一个乡下的小子,也没太大能耐,凭着救了马大人一条命,能在他身边当个七品校尉,已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怕是以后再难寸进了。 他除了有一些力气,手上的功夫并不好。 自己的那点俸禄也只勉强够养家糊口。 但妻子那边花销太大,总想要最好的。处处要跟她那些姐妹比。 他都说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子,跟那些大家大户贵族出身的子弟比不了,但妻子就是听不进去。 苏青松叹了口气:“好,那我明天就去外头寻寻看。” 苏母很高兴。能住自己的房子谁愿意住在儿媳妇的陪嫁房里。 便说道:“行。如月还在坐月子,你爹去不了。娘跟你把这些东西拿给她看看。也让她高兴高兴。让小凌也看看,她二姑惦记着他呢,还给他送了礼物来。瞧这铃铛,我们小凌以后一定活泼可爱,聪明伶俐。” 苏青松听了很高兴,跟着苏母把东西拎去了后院。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怕不是有仇吧 苏母和苏青松走后,青杏撇了撇嘴。 嫂子高不高兴她不知道,但那几件皮毛,嫂子是一定会留下的。她这个冬天好冷,她也想要件皮毛做的衣裳。 苏父看了她一眼,训道:“你嫂子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你姐往家里寄了东西,当然要拿给她看,由着她分配。你做这副表情,是想爹打你吗?” 青杏哼了一声,就拉着青杨进了屋子。 “哥哥,姐姐给你寄了好多书。” “嗯。”青杨咧着嘴,笑得好不开心。 兄妹俩拿起那几本书就翻了起来。 青杨见青杏冷得直跺脚,劝道:“要不我们出去买两件厚衣裳,嫂子要问就说是姐姐给了我们钱?” 青杏想了想,又摇头:“不要。正月都要过了,我都忍到现在了。那钱我想留着。我在屋里,有火盆,不冷的。” 青杨点头:“好。那我们盖被子看。” “好。” 过了一会,青杏又问:“哥哥,你说嫂子会不会同意搬出去?” 青杨想了想:“会的吧。哥哥说二百两能买个三进的大房子呢。住大房子谁不喜欢。” 青杏却摇头:“我觉得她不会。” “为什么?” “我也说不好。但我觉得她不会。” 青杨看了看她,想不明白,就又拉着她,给二人盖上被子,兄妹俩躲在被子里看起书来。 青杏料得不错。 古如月不同意搬出去。 住在自己的屋里,婆家一家人都要看她的脸色,她可以自己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婆家一个人都不敢反驳。 但是一搬出去,她要看别人的脸色吗? 畏手畏脚地看公婆脸色? 怎么可能。 苏母走后,古如月柔声劝道:“我们有房子住,为什么还要花钱再买房子呢?现在城里很多房子都空着,要租给谁住?房子空着,很快就破败了。这不是把银子扔水里吗?” 见苏青松沉默不语,又说道:“而且你现在这么辛苦,连年里都没有好好休息,家里现在又添了一口,正是用钱的时候,买了房子,然后再一家人苦兮兮地过活吗?我嫁得不如姐妹们我认了,但我儿子不能过得不如别人。” 见苏青松有些心动,又劝道:“而且家里要是有个万一,如果需要用钱,或是马大人又换到别的地方,要让咱一家跟着走,到时候房子卖不掉,钱又没有,要怎么办?还是钱捏在手里更安心。” 苏青松默了默,道:“那我再考虑考虑。” 古如月扬了扬嘴角。 “好,那你可得好好考虑。钱就先放在我这里。你跟爹娘说一声,要是有什么花用就尽管来找我,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互相体谅齐心过日子的。” 说完看了苏青松一眼,又道:“这个铃铛小凌一定会喜欢的。真是谢谢他二姑了。这些皮毛,我留一张,给小凌留一张,剩下来的你拿给爹娘和青杏青杨吧。” 苏青松确认过她只留两张,就搬了其他的皮毛出了门。 再来说吕博承这边。 入秋时,他们收到军令,要他们凤翔军出兵陈州。吕博承也在列。 不料队伍行至半途,又收到军令,要他们改道,前去攻占东都。 好嘛,改道就改道。军人服从是天职。 再说了有圣旨在那里,谁敢不听令?又不是九尾狐有九条命,脑袋也不够硬,哪里能随便砍。 队伍于是转道东都。 而在这之前,东都周围军镇,围攻东都,久攻不下。现在这王湖一撤走,听说带走几十万大军,东都只留了个空壳,还要人前去支援? 反正吕博承是忍不住想吐槽的。 但他现在惜命的很,他儿子才两岁呢,攒的金子都不够他儿子置产的,可不能轻易就交待了。 能忍住脾气就忍。 让去陈州就去陈州,去支援东都就去呗。反正在戈壁大漠守城也没好多少。 东都攻了半个月,终于被朔朝一众将士攻了下来。 正当凤翔军想进城的时候,又收到一道军令,让他们回防凤翔,说吐蕃有异动。说是今年天太冷,冻死牛羊无数,怕是吐蕃要入关劫掠。 好家伙,这都到了东都大门口了,要论功劳,分战利品的时候了,凤翔军却连东都大门都没能进去,要掉头回凤翔? 崔晟元帅,你怕不是跟朔皇有仇吧? 上次也是,把王湖赶出了长安,一路追,王湖一路把辎重珍货扔在路上,让一路追过去的朱全忠等人吃肥了吃到撑,有一半功劳的崔晟却被叫回了。 那回大家就憋了一肚子气。 现在东都就在眼前,王湖在东都都称了帝了,能没留点东西下来? 这临到门口,又让掉头回凤翔? 不知道别人是怎样,反正吕博承是憋了一口浊气在胸。 他也想像其他将军那样,问一问崔元帅。他想问崔晟元帅一句,是不是你抢了朔皇的女人了?让他这么防着你,怕你做大? 凤翔军,从上到下,这个气啊。 在凤翔吃苦受罪不说,这一番进攻东都,死了不少弟兄,好家伙,最后半点功劳都没占上,半分战利品都没有。 现在哪个军镇像凤翔这么听话? 让去陈州就去陈州,让转道东都就转道东都。可是别人吃肉,凤翔军连半点汤都没喝上。 就想问一问上面那位,就不怕凤翔军叛变吗? 吕博承一口气憋回了凤翔,什么事都不想操心,提了枪就到城墙上站岗去了。 面对戈壁大漠,虽然在吹风吃土,但好歹能静静心。 不过,他马上心就静不下来了。 因为他收到了苏青媖的来信。 这一番给他高兴的,只差没蹦起来。顿时就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特别是看着信里,儿子的小手小脚印在纸上,吕博承那个激动啊,都恨不得捧着它们亲上两口。 他娘子就是有文化,写的信,每一个字他都爱看。 还说他想得太远,儿子才两岁,想那么老远的置产的事,有那点功夫不能磨练点技能,提升一下自己? 好嘛,又被娘子教训了。不过他喜欢被娘子教训。 吕博承嘴咧老大。一颗心雀跃不己。 娘子还说他写的信没有内容,他明明写了很多的啊。那好吧,下次多写一点。 吕博承喜滋滋地捧着信,看了又看。他就喜欢看娘子的信,每一个字他都喜欢。就是吧,写得少了点,不够看。 要是儿子也会写字,就好了。可以跟他这个爹写几句,说想他这个爹了。 看了几遍,把信收了起来,扬声唤道:“狗娃,狗娃……”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得罪了 “将军。”狗娃颠颠地跑来。 “我娘子说给我寄了一个大包裹,东西呢?” 狗娃摸了摸头:“没有啊。传信兵,只给了我们十几封信,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吕博承再三确认过,是真的除了信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心里那个气。 脚尖蹭了蹭长枪,让它滚到脚面,然后脚尖一挑,长枪被他踢到空中,他再伸手一把抓握住,提在手里,就一脸寒霜地下了城楼。 娘子在信中说,给他寄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是给他做的一些鞋袜,及一只大毛衣裳。想他可能比较费鞋,鞋子又给做了好多双,鞋底都是纳的厚厚的千层底。 也做了一些肉干,果干菜干及一些坚果之物。给他留着吃。 还有山上收的板粟。小宝很爱吃。她入冬了就跟小宝在家里猫冬,小宝就粘着她,母子俩窝在火盆旁,一个烤板粟一个等着吃。 小宝很爱吃板粟,吃了七八个还要吃。养了两只小狗当玩伴,还一边吃一边给小狗也喂了吃。 吕博承想着未见过面的儿子,心里美美的。还想看看是怎样好吃的板粟,让他儿子吃的歇不住嘴。他也好拿来烤着吃上一回。 哪想这只有信,没有包裹! 娘子信里都说了给他做了大毛衣裳,还纳了好多双厚底鞋,还给他带了好多吃的。 这竟然是没有! 很明显是给人昧下了。 要是别的,吕博承就算了,但是娘子给他做的衣裳鞋袜,不能给别人了。 吕博承怒气冲冲就提枪冲到传信兵处。 一脚把门踢飞了。 把在屋里烤火的几个传信兵吓了个机灵。 看是吕博承,顿时有了胆气:“吕博承,你是要造反啊!” 吕博承都不是四品将军了,一个守城墙的大兵,比他们品阶还低,他们会怕他? 再说了,上头对他生了厌,他就是立多少军功,只怕都升不上去。 “我的包裹呢?”吕博承冲他们冷冷地问道。 “什么包裹?” “我家里有给我寄了信和包裹,为什么只有信没有包裹?”吕博承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几个传信兵一听,又坐回了火盆边。 伸着手凑到火盆边取暖,看都没看他,淡淡道:“这我们哪里知道,有什么我们就送什么,没有,我们也变不出来。” 吕博承哪里肯信,提着长枪就在屋里一通翻找。 “吕博承,你要做什么?”几个传令兵忙上手去拦,但哪里挡得住吕博承。 “我们都说没有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啊?” 吕博承不管,想着他娘子一针一线给他做的衣裳和鞋袜落到别人手里,心里就烧着火。 在屋子里翻找了半天,没什么发现。 吕博承又拎了他们的衣领逼问他们,也是没问出什么。 闹得实在不像话,狗娃急忙把崔晟叫了过来。 “放手!博承,你放手!”崔晟赶来,喝止住了吕博承。 听说了缘由,也问了几个传信兵,没人承认有收过包裹。 那能怎么办,只能做罢。 崔晟领着吕博承回了军帐,恨铁不成钢。 “为了一个包裹你得罪传信兵。真是出息了!以后还想不想正常收信寄信了?你得罪了他们,能落什么好?以后怕是信都收不到了!瞧你那出息。” 吕博承冷静过来也有些懊恼。 万一他们几人报复他,以后真的可能连信都收不到了。 恨不得捶自己的头。 可是,娘子做的衣裳鞋袜,是娘子给他做的,他不能不找回来。 崔晟看着他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脾气?凡事先冷静地想一想利弊,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吕博承默了默,抬头看向他:“将军呢?一直收敛自己的脾气,才被人一步一步欺到头上。还不敢多说二话。那些将军校尉才一个个改投他门?” 崔晟被问得愣住了。 失神地坐到椅子上。 他是太收敛脾气了吗?才让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吕博承没管他,转身出了军帐。 苏青媖不知道她的两封信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转眼,马上就要出正月了。 山上的积雪还没化,寨子里也有一些零星的积雪,冬日里扫的雪堆也还在那里。 小宝被苏青媖等人裹得跟个小熊一样。小手包着,小脸也包着,只露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 他生过冻疮,苏青媖和鲁氏等人都怕他反复,等闲不让他出屋子。 可这孩子又是个活泼好动的。自出生以来也没见过雪,一看见雪就乱激动。 特别是看如意和秀儿堆了大大的雪人,就闹着也要玩。 思渊思源拗不过他的哀求,心软,便时不时地铲上一大盆雪,把盆抱到檐下,让他玩。 怕他冷,没人愿意陪他玩,他就跟两只狗崽玩。 团了雪团,朝小狗身上扔。小狗也配合他,在院子里乱窜,他团了雪就扔,十次也没中过一次。偶尔中一次,估计也是小狗看他可怜,不忍他难过,站着给他砸的。 一人两狗天天玩的飞起。快活无边。 虽然天还是冷的很,但是今年寨里的事多着呢,很多事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建集是各个寨子的头等大事。 平地整地。估计也要不少时间,再修路建屋……苏青媖想加快时间,就只能增加人手。 务必得在春耕前把事做完。今年她还想种粮,得平整些田地种粮,或许还要开些梯田出来。 还有开春她要放养白蜡虫,种竹子,要整合各山的资源,为了与商队方便联络,可能还要在仁州城里开一个商铺。 这样机会也多,能接触到各方商队,也不至于太过变动。 若是被一个商队垄断了物资价格,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那几乎就是给那一个商队做事了。 做生意,自己还得有话语权。 正月底,苏青媖把思渊思源叫了过来,让他们到仁州去一趟,在城里买一个大的商铺。 另外,如果有一些合适的人也买回来,最好是庄户人家,懂地里的活,或是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带回寨子里来。 她那座山要开发了。要与其他寨子同步。 她没有人手,只能让思渊思源去人牙处看看了。 苏青媖觉得现在买人应该不用花很多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得用的人手了。 思渊思源应声而去。 又翻过两天,出了正月。 二月的头一天,各寨主再次齐聚柏家寨。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开春大事 二十八个寨主齐聚柏家寨。 经过一个冬天的蕴养,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有些长肉。 个个精神抖擞,面色红润,心宽体胖。 山匪被赶跑了,去年冬天,家家有肉有粮,屋外虽然冷,但屋里暖暖和和的,睡觉也能一觉到天光。 寨子里也没有一人冻死冻伤的。老人和娃子,也是活蹦乱跳,让人瞧了就高兴。 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太平日子。 此番虽然才入二月,天还寒着,有些地方积雪还未化,但大伙心里都像揣着一团火,热哄哄地。 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浑身是劲。 攀了山爬了岭到柏家寨来,冷得很,但喝了一碗热姜茶后,就又缓过劲来了。 大家心里明白,今年才是各寨发展的重点。建集是各寨的首要任务。 苏青媖照例奉上热茶热食,屋里火盆摆在各个角落,都烧得旺旺的。 待大家都缓过来后,才问道:“年前让大家安排劳力名单,可有安排妥当?” 纷纷点头:“妥当了妥当了。各寨三十名壮劳力,加上二十名妇人,都已安排妥当。” 苏青媖点头:“嗯。可有征得他们同意?别强征强求了。” 各寨主纷纷摆手:“没有没有。做一天活有十文工钱,又包一日三餐,谁不愿意啊。都抢着要来。最后没办法,还是抽签定下的名单。” “这就好。” 三十名壮劳力要平整土地,砍伐林木,挖树桩子,要建屋要垒砖头,没点力气可做不来这些活。 而妇人则要收拾平整出来的灌木和柴火,要给大伙做饭,洗衣,挑土,及其他一些活计。 “工期最长两个月。再不能多了。四月我们就要开始平整寨子周边的山地,种粮种各种山货。各资源要进行整合,充分利用起来了,不然时间上来不及。” “是。我们人多。两个月应该能完成。” 苏青媖点头:“我做了一个表,各寨主分批分组上工,监督检查工程质量和进行人员管理分配。拖沓、事做到不周全、质量不合格、出差错的,都将记过警告处理。如果事情严重,这一个寨子就整体退出,我们不带他们玩了。” 又是不带我们玩了。 各寨主心里想吐槽,会长大人哎,你别动不动就不带我们玩啊。 多少年了,才盼来大山里有一个集市,大伙去买点东西不用攀山跃岭了,大家一听眼睛里都冒出绿光,日盼夜盼地,就等着开工。 你就说不带我们玩了?那寨民们搞不好都能把他们这些寨主给生撕了。 各寨主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就差诅咒发誓了:“不能。谁敢出半点差错,我们立刻就收拾了他,逐他出寨!再也不让他进山!” “对对,逐他们全家出寨!” 有态度就好。就怕磨洋工,事不关已,出人不出力。 苏青媖暗自点头,又道:“会议结束后,各寨就派人员到达我们建集地点。同时寨子里还要同时开工,请各寨圈出可开山地的地方,我画了图纸,按图纸操作,把山地里的梯田开出来。” 开梯田? “对。” “外面的粮食都卖出天价了。我们不能把山货大价钱卖出去,再大价钱买粮食回来吃,吃苦受罪的,最后也落不到多少好处。不划算。我们还是要自己解决粮食的问题。有些寨子如果不能平整出梯田的,回去查看后,速速遣人报来,我将另行规划。” “是。” “还有,还是照上次说的,建集的树木,白蜡树不要动。也请大家到各寨里,在白蜡树上查看,有发现虫卵的,小心取下,放至一处,速来报我。” “是。” 虫卵?长什么样?有些寨主想问,但见大家一副都明了的样子,又憋了回去。 问出来,会长会觉得他太那啥吧。虫卵都不认识。会让会长觉得他没见识的。万一不带他玩了就不好了。 不能问。还是去问其他寨主吧。 正琢磨着,就听苏青媖又说道:“还有去年秋上我和你们说的,春上要种竹,这个各寨根据自己山里的情况考虑,可以多种些竹。春秋收两季竹笋,竹荪也是好的。” “好的。” “另外,请各寨回去,看看有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比如说打铁,做家具,或是懂医懂药会认药草,会种植,会养蜂的,诸如此类一技之长的人,或者有认识相关的人的,都可以报过来。我有用处。” “另外也可以回寨子里问问,有没有人有意愿在集里开铺子的人,到时候我会统筹集里商铺的数量及房屋和道路的规划情况。” “好的,回去就问。”各寨一边应一边在小本本上记了下来。 开铺子吗?有寨主心动了起来。 会议内容布置完,这次的春上动员会也就结束了。 苏青媖这会开的很顺利。 也是仰赖各寨主的积极配合。 可能也是大家憋了一个冬天了,摩拳擦掌的,想找点事情做了。一个冬天贴了那么多膘,总得寻机会出来秀一秀,不然白贴了。 苏青媖这边顺利得把动员会开完了,思渊思源那边,在仁州城里也是极为顺利。 现在城里很多商户都关着,贴着或卖或转租的告示,思渊思源二人不费什么力气,就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一个五开间的大铺面。 跟店家结算了银钱,过了契纸,那店家拿着钱就离开了仁州城,回乡下去了。 思渊思源二人查看了一番店铺,苏青媖只让他们买店铺,也没说买了怎么办,二人就只收拾好,把铺子锁上。 然后又去了人牙处。 经过一个冬月,人牙处挤的人更多了。 全都是过不下去的老百姓,拖家带口要自卖自身的。 北方来的百姓尤其多。个个面黄肌瘦。 见他二人进来买人,一堆人蜂拥而上,把他二人团团围住,叫着“大爷,把我们买了吧,不要钱,只要给一口吃食就行……” 扒着思渊思源二人的衣摆不放,把他二人吓得不轻。 二人从人牙处跑了出来,到刺史府打听了一番,才了解了缘由。 兄弟二人听完目瞪口呆,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然他们也不懂,但不影响他们狠骂了一通。 ------------ 第二百三十章 这操作也是没谁了 此番仁州涌入这么多老百姓,完全是因为北方王湖围剿陈州之故。 王湖的一番骚操作,惊呆了天下无数人。 为小弟报仇,带几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围剿小小的一个陈州。 各方豪侠开始还觉得王湖讲义气,是条汉子。更愿意投奔过来,与他共享天下了。于是大家纷纷在投奔来的路上。 可王湖,久攻陈州不下,断粮了。 断粮了你王湖说一声啊,你好歹等一等啊,要不然你撤出陈州,以后再另行图谋啊。杀他个回马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什么的。 哪知,你王湖来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操作,俘百姓生食之! 这是什么骚操作? 投人入巨碓里,连骨带皮生啖之。 这是人干的事? 本来嘛,朔朝腐朽不堪,大家都想掀翻了它。 王湖他高举义旗,就已得了众多活不下去的老百姓的心。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各地百姓纷纷投身入伍。 王湖也称了两次帝,行情大好。 跟着王湖的人似乎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哪想到,就听到这个消息。惊呆了众人。 本来现在朔朝上下就分了三大派。 一为保皇派。 朔朝是正统,虽然已是破烂不堪,但没准换了个皇帝就好了呢? 抱着这种想法的,没在少数。大家也没想改朝换代。所以保皇派还是得到很多人拥护的。 另一派就是王湖的义军一派。 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水深火热的,忽然听到有个私盐贩子振臂一呼,说要带领大家活下去。 都要活不成了,没准跟着王湖能干出一番大事呢,于是各路豪侠纷纷投之。 这一派对朔朝那是失望透顶。觉得根子都烂了,烂泥再难扶上墙了。日夜都盼着能把它掀翻了。 改朝换代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你朔朝不也是抢了别人的朝廷?改朝换代什么的,大家接受度良好。 而另一派呢,谁也不靠。对这两派都看不上眼。 总体上分观望和积蓄实力两种。 一部分是骑墙派,谁最后胜出我认谁当老大。一部分是朔皇也看不上,王湖的齐朝也没看上。没准还有第三方呢? 而且王湖又能比朔皇好多少? 当初攻入长安,四品以下大臣留用,四品以上全部杀之。把人家躲到乡下躲到山里的都揪了出来,全家老小一个都没放过。 而就是四品以下大臣也没落着好。 王湖手下的人能跟这些旧臣和平共处? 最后也是贬的贬,杀的杀。把朔朝当初留滞长安的世家及大臣都快杀了个干净。 这天下有识人士能投王湖? 本来王湖争取到了很多朔朝藩镇力量,得了很多军镇投他,也不断地在消耗朔朝的主力部队。 朔朝对各军镇已是没太大约束力,只要王湖再坚挺一些时候,他做大做强指日可待。 可他几十万大军围剿陈州,就为了给孟楷报仇。要是攻进去了,自然皆大欢喜,会有更多人来投。 但是久攻不下,粮都断了,也不认怂。 这倔脾气也是没谁了。 然后断粮了,又想出这样一个办法,生擒百姓,生啖之? 像马明温这种心里有底线的军队首领,还能再继续跟着王湖干? 那必须不能。 马明温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就率部队掉头往南了。 北方的老百姓原本还想投奔王湖的,瞧多有义气啊,手下的大将死了,就带几十万大军去给他报仇,感动啊。涕泪横流。 就希望跟着这样一个人,就愿意认这样愿意护着小弟的人当大哥。 看看朔皇当初,手底下文武百官死了那么多人,后面他重夺回长安,那些大臣的家里一个安抚都没有。 必须投奔王湖啊。 几十万大军攻不下?没事,我们来了。纷纷往北方走。 老百姓一是为了一口吃食,如今在军队里才能有一口饭吃。二是想跟着谋取大业,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什么的。 只是没想到还在半路,就听到了王湖的一番骚操作。 都惊呆了。 回过神来,撒腿就往南边跑。就怕被抓去投到石碓里。跑的时候就恨父母少生了两条腿。 所以仁州涌进来一堆自卖自身的老百姓。 让思渊思源不费什么银钱就买了很多人。都不用到人牙子那里。走在路上就有人扒你裤脚,求收留。 这兄弟二人一个不忍心,就收了一串人。 回寨子的时候,后面跟了长长一串。远远见了的,还以为有大部队打来了,纷纷四下逃窜。 苏青媖看着这一长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面黄肌瘦,衣衫不整的百姓,惊呆了。 让他二人看着买些人回来,没让他们收一个军队来啊。 这,得有多少人?大几十号人有了吧? 兄弟二人见苏青媖一时愣在那里,有些忐忑。互相看了看,对视了一眼,挠了挠头,眼神互相攻击对方。 都说了不要收那么多人吧,你还收。 就你心软,还说我。 说得好像你不心软一样。 哼。 苏青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的银子啊。这是花出去多少了啊。 “钱,花完了吧?” “啊?没,没有。就只有买铺子花了一些钱,这些人都不花什么钱。到衙门上契,有裴大人在,都没收我们的钱。还说我们做了好事了,给仁州城解决了难题。裴大人看着涌进来这么多老百姓,都头疼,不知道要怎么安置。” 啊?“不花钱?还都签了契?”苏青媖以为听错了。 “签了签了。裴大人说不肯签卖身契的,不能带入寨子里。” “啊?这么多人,都肯签卖身契?” 瞧着有好些都是拖家带口的,看着是一家人的样子,一家人都肯卖掉,给别人使唤? 怎么想的? 队伍里有人见做主的苏青媖久久没有说话,还以为不要他们了。 跪下就求:“女东家,求求你,收留我们吧。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吃了我们!我们什么活都能干的,求求你……” 啊,吃了他们?她看上去是个饥不择食的? 苏青媖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来求她,有点懵。 看向思渊思源。 兄弟二人叹了口气,拉着苏青媖到一边,把王湖的骚操作说了一遍。 苏青媖听完瞪目结舌。 这是人类,能干出来的事?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如何安置 苏青媖听完,久久没有回过神。 原谅她一个文明世界来的,听到这样的事,还以为是听天书。 我的天神,这是什么骚操作? 你没粮了,你认个怂啊。 认个怂不会啊?撤兵不会? 不是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吗? 就非要立时立刻把陈州摁倒才甘心? 当过皇帝的人,果然是半点迂回都没有,就非要寸步不让,拼个你死我活才甘休? 只是苦了普罗大众。 “都起来吧。既然都愿意卖身入我门下,那自然也会收留你们。只要你们不做奸犯科,不偷奸耍滑,愿意听令于我,自然也会有你们一口饭吃。” “多谢女东家,多谢女东家。” 这么多人,苏青媖也认不过来,都蓬头垢面的,也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苏青媖只精略地看了一回,有男有女,青壮不少,老人小孩也十几人数。 这么一大群人进寨,早有值岗的人报了忠寨主,跟着忠寨主过来的还有一堆寨里人。 得知是苏青媖买的下人,心里都有些咂舌。这得花多少钱啊。要这么多人伺候吗? 又一听他们的遭遇,立刻就释然了。 原来外面的百姓都过得这么惨了吗?都没粮吃,到了要吃人的地步了? 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心里直呼庆幸。 心软的人看着衣衫不整,这么寒的天,脚上还是一双破洞的鞋,尤其那么多老人小孩,手脚都得通红,心软的都落了泪。 “青媖啊,这么多人,要怎么安置啊?” 忠寨主一边同情一边忧心肿肿,来了这么多人,比现在寨中的人数,都有一半了。 也不知能不能和平共处。 他是个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的人。寨子里的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思渊思源一听忠寨主这么问,也是才反应过来,他们收了这么多人,都没考虑过后续如何安置的事。 “小姐……” 苏青媖冲他俩摆了摆手。她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想了想,道:“之前我们种菜的几个山洞,你俩知道的,边上有一些小的山洞,我们之前弃之不用的,你带他们暂时去那里安置。” “是。”俩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有些自做主张了。 苏青媖吩咐完他们,又转身对着忠寨主和寨民们。 说道:“抱歉,打扰到大家了。他们会暂时安置在隔壁那座山的山洞里,等过段时间,我会把他们迁走,大家这段时间可以避免往那边去。另外,谁家有多余的旧的不用的锅碗瓢盆,衣物鞋袜,火盆火桶之类的,可以拿过来,我出钱来收。” “不用钱不用钱,如果不嫌弃,我家里有一些旧衣旧被,我回去拿过来。” “我家里也有。今年冬天有火炕火桌了,都不冷,家里备的冬天的衣物都没用上。我去拿。” “有火桌了,家里的火盆火桶都闲置了,我也去拿。我家里还有多的锅碗瓢盆,也去拿来。” 寨民们很热情,立刻就转身回家拿东西去了。 几十个人站在那里,冻得直发抖,心里正不安,得知被收留了,松了口气。 鲁氏和如意对他们也很是同情,又都是自家下人,立刻就回去搬东西了。 不一会,寨子里各家就搬来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吃穿用都有。 “秀儿,你帮我记录一下,谁家都送了什么东西。” “好的。”秀儿一听立刻掏出小本本就记了起来。 寨民们送来的东西,苏青媖并不想白要。 还是要折银子给寨民们。 大家过得也都不容易,这些东西也并不是各家里就不需要了。现在大家都过得俭省,缝缝补补地能用很久。 而且人情用一次少一次。 “思源思渊,你俩带着这些东西,领他们过去吧。”看着他们冷得不行,苏青媖便让思渊他们领他们过去。 “是。” “另外,你们一会对他们做一个人员档案,姓名,籍贯,家里人口,会些什么本事,诸如此类。” “是。”人员档案他们熟,之前看过苏青媖做过各寨的人员档案。 哗啦啦一堆人跟着走了,苏青媖在原地看着这一堆人的背影,愣了许久。 她是想买些人来的,主要还是开发和管理她那座山。 希望有一些庄户人家,懂料理田土的,本分的人,好安排他们开春在山上种些东西。 哪知道,这一下子,给她来了这么多人。 大几十号人,虽然买他们没花什么银子,但要吃要喝,要住要穿……总不能让他们一直住山洞吧。 头疼。 去年卖茶籽得的钱都还没捂热。 回到家,苏青媖就吩咐鲁氏和如意:“你们俩叫上寨子里的一些手脚勤快的妇人,帮着做些吃的喝的,送去那边。另外一会走的时候,你们再叫寨子里的一些男人帮着搬些粮食过去。跟他们说下一顿就让他们自己做了。你们俩在那边看看,做饭的锅具够不够,不够再回来想办法。” “是。” “另外,你们跟那些妇人聊一聊,看他们都会做些什么活,家务活什么的,你们俩帮着在那边分配一下。别一堆人,没个领头的,就乱哄哄的。” “是。” 母女两人应下,就飞快地去做准备了。如意去叫人,鲁氏则回厨房准备吃食。 苏青媖也跟去厨房看了一眼,他们一家人原本备的粮够吃到开春了,但这几十人一来,也撑不了几天。还得再去买一些。 苏青媖又叫来秀儿,看了一眼她记录的册子,跟她一起盘算起寨民们拿的那些旧物的价格,让她帮着跑一趟,拿钱给他们,算是苏青媖跟他们买下来的。 又叫秀儿在他们各家里问问,有没有多余的吃食可以卖一些给她的。 “好,我这就去。” “对了,秀儿,柏树呢?有几天没见人了。” “他去建集了。”秀儿垂着眼睛说道。 “啊。不是让他在寨子里吗,我和你爷爷时不时有事要他做的,而且那名单上也没他啊?” 秀儿捏了捏衣角,也不敢看苏青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苏姐姐看来是想吩咐柏树有事做的,她却把他气跑了。 “要是,要是苏姐姐有事找他,我让人去换他。” 苏青媖疑惑地看着她:“你们俩不是好了吗,这又闹出事来了?” 苏青媖也是搞不明白这两个人,本来是一对亲亲热热的小青梅,从小定了亲,就是因为秀儿遭遇了山匪…… 她就觉得自己配不上柏树了,但柏树都不在意,还是想和她成亲。 去年这两人互相折磨得不轻,眼瞅着冬天里,已经是说好了,两人都不避着对方了,这是,又出状况了? 苏青媖见她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摆手打发了她。 “行吧,你别后悔就行。我挺喜欢柏树的,要不然我下次跟其他寨主开会的时候,问问他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人家柏树家里就剩他一人了,也不好一直孤零零的,还要传宗接代呢。” 秀儿一听,抬头看了看苏青媖,欲言又止。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哼,坏娘 苏青媖还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哪知道她什么都没说,抿了嘴拿着银子就跑了。 这孩子! 愁人。 鲁氏和如意带着寨子的女人把吃食做好,就往山洞那边搬了过去。 陆续有寨民过来卖粮食,苏青媖也都买了下来。让寨子里的一些男人帮着送了过去。 家里的库房一下子空了不少。 人都走后,家里只有苏青媖和小宝,还有两只小狗。 苏青媖陪着小宝玩了一会,不过很快就有小哥哥小姐姐来找小宝玩了。 现在孩子们都不剥茶籽了,没事做,又都在寨子里乱窜。小宝的玩伴又多了起来。 看着小宝跟在几个大孩子后面,跑跳个不停,苏青媖微笑着看着。 怎么没人来找她玩呢? 倒是一堆事来找她。 愁。 苏青媖便转身到房里做起各种规划来。 她喜欢做事有计划有规划,不喜欢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遇到有突发状况,线头如果乱糟糟的,她就不知道该抓哪头。 最后搞不好哪头都做不好。 等思渊思源拿着厚厚的一本人员档案回来后,苏青媖已经把开春的计划都做完了。 因有了突发的事项,一下子来了几十号人,打乱了她的计划,便也在计划中增补了。 “小姐,都安置好了。” “住了五个山洞。” “啊,我记得边上有不少小山洞的啊,那些山洞就是不大,我当初种菜时就没要。这么多人,怎么才住五个山洞?有不少人都是一家子的吧?” 哥俩便点头:“是,有好多一家子的。但是天太冷,而且现在柴火不太够,所以暂时让他们住在一起,要不然柴火要烧好多堆。而且锅具也不太够。” 苏青媖点头:“柴火的事好解决,等他们安顿好,让他们自行上山捡去。锅具……可能还要辛苦你们俩一趟。” “你们俩再跑一趟仁州,嗯,也不一定要去仁州,去附近的白陂和公溪县看看,有没有锅具,顺便再买些粮回来。” “是。” 又叫住了他们:“对了,我还没问你们,这些人都是真心愿意签下卖身签的?” 兄弟俩都点头:“是的,小姐。我都一一问过他们,才让他们签下卖身签的。反正不愿意签的还有大把的人可以收下来,没必要带回一些有二心的人。” 思源又说道:“我有跟他们一些人聊过,他们说这个世道,没大户人家护着,普通老百姓根本活不下去。朝廷还要时不时征丁。卖身给人家,虽然没了自由,但不用担心被抽丁。总归是能活下来的。” 苏青媖听完一叹。 这连年征战,年年都增补兵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二人下去后,苏青媖翻看起手里的人员档案。 六十五人,有二十五个是零丁个人的,其他都是有家口的。 有家口的,瞧着也不太齐整。 要么缺祖父母,要么缺父亲母亲,要么孤儿寡母要么一爹带两娃,还有几个是独姐妹独兄弟的,父母亲祖父母都缺。 苏青媖看着叹了口气。这世道下,能一家齐整保全下来的能有几人呢? 再看人员的籍贯,几乎都是北方逃难过来的。 南方还好,征兵不是很频繁,在南方征兵丁送去北方及中原,成本太高,也不划算。 所以历年征兵也都是在中原及北方地区居多。防范外族进犯也多在北方地区。 南方一听说征兵,大家纷纷往大山里逃了,也没哪个军队有那精力往山里捉人。 闲的还是战况不够紧张? 再看看履历,庄户人家居多。倒是让苏青媖在里面发现了不少人才。 竟然有识字的人? 还有懂药材的人? 苏青媖大喜过望。 她曾一度对着大山垂涎,这连绵的青山,就是个天然的药库啊,得多丰富的药草资源。可惜啊,她不懂药草。 现在连年征战,一是缺粮,二是缺药。 开梯田种粮是必须的,但她也想找人在山里寻寻药材,定是能卖不少钱的。 而且要是山里能开出一些药田来,种一些外面极需的常用的量大的药材出来,这钱就不缺了呀。 苏青媖有些心动。 看来得会一会这些有一技之才的人。 不能埋没了。 等鲁氏和如意回来,苏青媖又把母女二人叫过来问了一遍。 “小姐,他们太惨了,只有身上那身衣裳,什么都没有。好多人都饿了好几天了。爬到半山腰的洞口都爬不上去,要人又拉又背的。我们送了吃食过去,他们拿过去,就狼吞虎咽,一个个像是饿狼一样。还一边吃一边哭。原本寨里很多人跟过去瞧热闹的,看他们这样,都忍不住抹眼泪。” 鲁氏听完叹了一声:“我们要不是遇上刺史夫人和小姐,我们如今也跟他们一样。我们母女两人都是女流之辈,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如意便说道:“是啊,谢谢马夫人和小姐收留我和娘,我们在寨子里有吃有喝,吃得好睡得暖,外面百姓却是连一顿饱饭都吃不到。以后我就跟小姐在山里了,哪都不去。” 苏青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哪都不去了?要在家做老姑婆了?也不嫁人了?” 如意一听,脸红红地跺脚:“小姐!就是嫁人也嫁在大山里。外面太吓人了,都吃人了。我才不要到外面去。” 鲁氏还很是赞成的点头。 大山里好,大山里清静。像小姐说的,隐世而独立。太太平平地多好。 而且山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缺。再说,他们大山里也已经在建集了,以后会有更多东西卖的,她们不要去外面。 晚上,苏青媖想了一夜,这些人该如何分配。盯着人员档案看了好久,才睡去。 次日,把小宝交给鲁氏母女,不顾他在后面哇哇叫着要撵路,带着秀儿抱着那本人员档案册子就跑了。 “坏娘,不带小宝……”气得直跺脚。 如意忙安抚他:“你娘要做事啊,而且要爬山,带小宝爬不动。” “爬得动!小宝乖,自己走。” “小宝走不动。” “哼,走得动。” 说完挣扎着从如意怀里挣脱下来,蹬蹬蹬地往前小跑了几步,然后回头看向鲁氏和如意。 如意憋不住,噗嗤笑了。 见他生气都是一副可爱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抱过来亲两口。 忙小跑过去,抱住了他:“好好,我们小宝走得动。看,这不是走得很好嘛,一会你娘回来,我们就走给她看,好不好?” 小宝气啾啾地点头,嗯,走给娘看。小宝走得动的。 嫌小宝撵路,不带小宝。 坏娘。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得不得用 苏青媖到山洞的时候,几十号人早已经起身了。有些勤快的已是帮着缝补,整理山洞了。 山里不缺水,出了洞就有山泉水,几十号人已就着山泉水把自己打理干净了。 有干净的衣裳换,总不能弄脏了。 以前有些人可能看不上这些旧衣,可现在身上的衣裳都穿了一冬没换的了,现在看了都无比珍惜,纷纷把自己打理干净了。 苏青媖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的人。 跟昨天见到的相比,已是焕然一新。 “东家。” “东家。” 见到苏青媖,众人纷纷打招呼。 昨天听思源思渊他们说,苏青媖是二十八个寨子的联盟会长,就觉得不能小看了眼前这个女人。 很多人一边朝她打招呼一边打量她。 自己的东家越是强大,自己就越安全,能在她这里得到庇护。大家都不想再颠沛流离了。 提心吊胆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苏青媖朝他们点头。往各个洞里都看了一遍。见大家都安置妥当了,也放下心来。 在其中一个比较大的洞口,停住了,把大家叫到一起。 “你们大家先暂时住在这里,从这里翻过两座山,那边有我买下的一座山,原本我只打算把那座山开垦出来,种些东西,但现在可能要做些变化。”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我得给你们安置住处。总不能一直住在山洞里。所以我决定在那座山上建一些房舍出来,跟这边的柏家寨一样,成为一个新的寨子。以后你们就是新寨子的一员。以后你们的后代愿意留在这大山里,也可以跟你们一直生活在寨子里。” 他们成了新寨的一员? 大家心里都有些激动。他们也要有家了。 “但这个新寨子,需要你们自己动手去建。建什么样的,我会画图纸给你们。所需的木材竹子和田土,都山里现取。其他需要的物件,我会找人采办。” “是。” 见他们都听明白了,苏青媖便开始翻手里的人员档案,开始点名了。 这六十五个人里,有泥瓦匠有木匠有铁匠,也有曾经开过铺子做过掌柜的,苏青媖先打算重点认识一下这些人。 先把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叫一遍,认识一遍,过个眼熟。 有个一技之长的,在哪都能得到重要。 要是人品不错,以后也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她现在分身乏术,手边没人手可用。 “顾宏德?” “老朽在。”顾宏德听到苏青媖叫他,忙拉着他小孙孙走了出来。 他孙子有些怯怯地拉着他的手臂,躲在他身后。 “东家别介意,我这孙孙这一路上被吓坏了。”顾宏德见孙子顾思明躲着没有跟苏青媖打扣呼,忙解释了一句。 苏青媖还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 而且这一家人就只剩这爷孙俩了,孙子怕是在路上见了一些可怕的事,以至于到了一个新地方还不安的很。 “没事。我是看你开过私塾,当过私塾先生?读书人,你,自卖自身?”苏青媖有些不解地问道。 顾宏德叹了一口气:“小姐没听过那句话吗,最是无用是书生。老朽读了一辈子书,都只是童生的身份,也没再进益。也就在乡间开了一间小私塾,收些附近的学童,混口饭吃而已。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这一路上家里人为了护着我们爷孙,都去了……” 话说着,顾宏德就抬手用袖子拭了拭眼泪。 “我活着有什么用啊?什么都不会,连孙子都养不活了……”神情颇为落寞。 这世道,饭都吃不饱了,谁还进私塾读书啊。 是要活不成了。 苏青媖想了想,看了看他那个孙子,翻了翻档案,顾思明,7岁,跟着祖父读过几年书。 这一老一小的只怕真做不了什么。 便说道:“这样吧,你帮我每天做个记录,在山里建寨期间,所有的物料进出,及这些人所有的吃食,以及我搬过来的所有东西,都由你整理记录。你这孙子也读过书,让他跟着你,做些小活。” “是,是。谢谢东家,谢谢东家。”顾宏德心里一喜,忙拉着小孙子就朝苏青媖道谢。 心里激动。终于有用了。就怕人家觉得自己老了,一老一小光吃不能干活,不要了他们。 “项尚?”苏青媖又叫了一个人名。 叫项尚的立刻站了出来:“东家。” 见苏青媖朝他点了头,便跟苏青媖介绍起他身边的人。他父亲项珍,妻子项田氏,儿子项佳。 苏青媖打量了一眼这一家人,这项家算是这所有的人中算比较齐整的一家人了。 可能父子二人都是开过铺子,做过掌柜的人,应该也有一些见地,这一路能护着一家人,走到这南边来。 便说道:“你这一家人,祖孙三代,算是挺齐整的,做过生意,开过铺子,如果投到高门大户门下,不愁没有出路。我这里,大山里闭塞,也没什么出头的机会。” “东家言重了。我们之前是小有积蓄,但也只是给大户人家当门人的。给谁当都一样。如果是太平年景,我们也愿意当个自由人。但这乱世,普通人根本活不下去,我父子三代在外面也不过是被抓壮丁的命运,还是这大山里清静。” 苏青媖听完,打量了这项尚一眼。 见他说话不卑不亢,也没像其他人那么落魄,这一家人能从中原腹地走到这南边来,瞧着也是一脸的精明,也是胸中是有成算的。 便说道:“我这里只怕庙太小。” 项尚一听立刻就跪下了:“东家,我们一家是真心地签下卖身契的。我们愿意跟着东家。尚佳还小,我只愿他能平安地长大。我父子二人差点给人抓到军队里了,独留他们母子,是绝难活下去的。” “而且这年头,饭都吃不饱,开铺子也赚不到钱,还要被各种盘剥。没进货的渠道,也没客户,挣的钱都不够交税的。我们也不会种地,别人也不要我们。求东家收留。” 项尚一跪,他父亲尚珍,妻子项田氏也拉着儿子项佳跪下了。 项田氏立时就抹起了眼泪,这要是被人赶走,可要往哪里去啊。 丈夫和公公两个壮丁,就只会拨算珠子,一出门就会给人盯上。要是被抓了去,手上半点功夫没有,他们有个万一,她和佳儿可要怎么活下去啊。 一边想着一边抹起眼泪。 苏青媖叹了口气。 “起来吧。我不习惯勉强别人,愿意投靠我的,就留下,不愿意的,签卖身契觉得委屈的也可以走。我都不拦着。以后想走,也可以直说。但一日是我的人,就得一日听我的话,要是私底下有些小动作,我也是不饶的。” “东家放心,我们都是真心投靠的。” 苏青媖方才那番话一说,所有的人都跪下表了态。 苏青媖便叫了起。 日久才能见人心。这一时半会的,也看不出什么。以后能用就用,不能用也有不能用的处理法子。 ------------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人事安排 苏青媖想了想,便又打量了项尚一眼。 说道:“以后这建新寨子的事,就由你负责统筹。银子物料,人员分配,和工程进度把控。你和顾宏德一起负责新寨的所有事项。” “是。” 苏青媖看向他:“我只给你们两个月时间,两个月后我要开始春耕了,别耽误了我的大事。” 项尚心里庆幸不已,立刻表态:“东家放心。我一定把事做好。” 苏青媖又看了看他的父亲项珍,见他安安静静地也不说话,一副儿子做主的表情,便问了他几个问题。 她之前也是开过铺子的,许少严的生意她也是出过一些主意的,她现在没人可用,也想看看项珍能不能用。 一番问答下来,让项珍对苏青媖越加恭敬。而苏青媖对项珍心里也有了数。 “你们知道,我准备在这个大山里建一个集镇吧?” 众人纷纷点头:“昨天听说过。” 苏青媖便点头:“我负责牵头,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但我目前事情太多,还没法到集镇那边去。这样吧,项珍你就替我去一趟吧。帮我查看一下工程的进度,及做一些统筹和记录的工作。” “是,多谢东家信任。”项珍朝苏青媖掬了一个大礼。心里认下了这个东家。 苏青媖对他不知根不知底,但觉得他比大山里的这些寨主寨民们应该是多了一些见识的。 派他过去,也算随时能掌握进度,也好随时调整。 见他应了,便道:“那行,一会你跟我回寨子,明天柏忠寨主会出发到集镇那边去。你和他一块去。” “是。” 苏青媖本来想把人员安排一下的,但既然委任了项尚和顾宏德,也想看看他二人的能力。 而且他们和这些人一起生活过,应该比她更了解这些人的禀性。什么人能干什么活,要安排在什么岗位上,应该比她安排得更完善一些。 便把建寨的一摊子都交了项尚和顾宏德二人。 又念了铁匠万伯胜,木匠高远,泥瓦匠虞蒙三人的名字,都叫出来认识了一番,让他三人辅助项尚和顾宏德。 又翻到郭氏。识文断字,之前还在大户人家里当过仆妇。便叫了她。 “这里的女人和孩子都交给你来安排,让她们帮着做些洗衣做饭的轻省活计,平时工地上有一些活也要帮着做。” “是。”郭氏听了一轮,对于苏青媖会叫到她,半点都不意外。 东家手里那本小册子,很像大户人家的花名册。 她没想到这大山里还有人有这样的见识,知道遣人来问他们过往的经历,有没有一技之长,好知人善用。 看来是个做事有章法的人。 从她昨天说她识字,在大户人家工作过,她就知道只要有想法的东家,一定会用她的。 她虽然想太太平平地度完这后半生,但也不想平平庸庸地活着。 只要东家信任她,她就愿意为她贡献余热。 苏青媖又最后叫了一个人:“凌丰谷。” 五十五岁的凌丰谷站了出来。同时站出来的还有他一家子。 这一家也是除了项家,还算齐整的一家人。采药人凌丰谷,老妻凌孙氏,儿媳凌秦氏,孙子凌南星,孙女凌子芩。 唯一的一个儿子死在战场上了。 “你开过药铺?” “回东家,是的。在老家的小镇上开过一间小药铺,聊以糊口。” “会看病吗?” 凌丰谷摇头:“一些小毛小病的会用药,但把脉是不会的。但老朽识得药草,也跟药草打了一辈子交道了。我一家人都会一些采药晒药的活计。如果东家不嫌弃,有关于药草的事可以交待我们一家人去做。” “很好。” 虽然有些遗憾他不懂医,但来个懂药草的人,苏青媖也觉得赚大了。 看了看他一家人,孙子孙女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只有一个儿媳妇算是能做些力气活的。 便说道:“这样吧,让你儿媳妇先带着两个孙子女帮着建寨子。你帮我在附近山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一些珍贵的药材,再周边走走,看看这几座山有没有一些常用的药草,好采来备用。看到的药草,山里多的,你都记下来。” “另外,帮我看看,我那座山上能不能开一小片山地种些药草。你家老婆子就帮着给你晒晒药材,给大伙调理身体吧,我看大家手上脸上都长了冻疮,你看看山里有没有药草,你们夫妻帮着给大伙治一治。这治冻疮,你懂的吧?” 凌丰谷点头,心里高兴万分,安排他采药,这是他最想干的活。 “懂懂。这是常见病,老朽今天就进山给大伙采药。” 苏青媖点头。又对着大家说了几句。 便把项尚和顾宏德叫到一边吩咐了几句,就带着项珍回了寨子。 回了寨子把项珍交给忠寨主,跟忠叔说了情况。忠寨主立刻就自来熟地拉着人家聊起家常来了。 事情安排妥当。 山洞里的人也都开始白天在新寨子那边忙,晚上回洞里睡觉。苏青媖跟进了几天,发现项尚和顾宏德做得很好,也就撒开手了。 没过几天,思渊思源回来了。 “小姐,白陂县和公溪县没买到多少粮食,我们还是去了仁州,从李管事那边买回来的。” “李管事过年回来了?” “嗯,回来了。给小姐也带了好些种子来,我们都带回来了。” “真的?”苏青媖很高兴,忙跑过去看。 见他二人带回来好些苏青媖认识和不认识的种子,数量都很多,很是高兴。 “让李管事费心了。” “小姐,李管事还说,他今年能不能收到粮食就看小姐的了。” 苏青媖笑了起来:“李管事倒是信任我。这大山里能不能种出粮来,又能收多少粮,我都心里没底。” 苏青媖一一翻看过这些种子,便让思渊思源二人收到库房放了起来。 现在土地还没化冻,还远不到下种的时候。 “你二人先歇一天,明天,思渊和我去一趟集镇,思源去一趟新寨子那边,看看进度。” “是。”二人应下。 “那小姐,这些粮食要不要现在搬去山洞那边?我们还买了一些麻布粗布和一些家什。” “你们不累的话,就搬过去吧。” “我们不累,现在就搬吧。” “行。”苏青媖点头。 想起明天要去集镇那边,便开始做起准备来。 ------------ 第二百三十五章 能理解就好 次日,苏青媖早早就起了。 怕小宝撵路,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动作极轻地出了房间。 这孩子现在即便鲁氏和如意陪他,白天里也有小哥哥小姐姐来找他玩,还有两只小狗做玩伴,但还是时不时就找一下她。 要是看不见她的身影,就会闷闷不乐的。 只有苏青媖在家里工作,他知道苏青媖在家里,才和小伙伴们开心地玩。 不然就会隔一会问一下苏青媖的动向。 这次去集镇那边,怕是要去好几天,不知道回来,小东西会不会发小脾气。 苏青媖叹了口气,和思渊一起出了寨子。 虽然二十八个寨主都分了组,每天都有几个寨主轮流在那里监督管理,但苏青媖不去一趟,总是放心不下。 这么多座大山,二十八个寨子,加上她的新寨,二十九个寨子,小几千号人。 这么多资源,一定要互通有无,一定要有个集镇做买卖。不仅要让二十九个寨子互市,还要沟通寨子和外头。 要太太平平地窝着,过隐世太平日子,但又不要闭塞,不要闭门造车。 外面的人需要山货,他们山里的人也需要外面的东西。 这个集镇,她一定要把她往好里建,让它成为这附近大山里的中心。 苏青媖到的时候,就见山坳里正干得热火朝天。 各工地上人头攒动。 明明是二月寒风未减的季节,但是现场咣咣木材砸在地上的声音,嗞拉锯木头的声音,砰砰摔泥团的声音,还有汉子们抬着横木呼喝着喊号子的声音…… 都让苏青媖听了心潮澎湃。 “小姐,按这个速度,都不用两个月就可以把这个集镇建好了。” 苏青媖点头。 “走,我们看看去。” 两人一起朝工地走了过去。 “会长,你来了。” “苏娘子”“苏娘子。” 认识她的人都跟她打招呼。不认识的便盯着她看。向旁人打听她的身份,得知她的身份,肃然起敬。 这就是二十八寨的联盟会长啊。真年轻,长得还好看。 要不是她,这集镇怎么建得起来。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大山里,有些人一辈子没出过山,没用铜板买过东西。不知道集镇长什么样子。 为了给家里买一斤盐,男人们要爬山越岭。现在自家门口也要有集市了吗? 真是多亏了苏娘子。 各寨子是从得到消息的那刻起,就日夜盼着这个集市建成了。 附近的寨子则是天天有人跑来围观,也不打扰大家干活,就远远蹲在山头看。每天看着集市一点点变化,就高兴不已。 几个管工的寨主有时候工地缺人,也会朝各山头吆喝一声,附近多的是人过来帮工的。人人都抢着要在这集市里出一份力。 “会长,你怎么来了?” 忠寨主见她来了,忙小跑着过来。跟着一起的还有黑角寨的茅寨主。 “轮到茅寨主了?” 茅寨主嘿嘿一笑:“是啊。我跟柏忠说得来,正好我们分在一组。” 忠寨主朝他翻了个白眼,什么说得来,是来刺探消息的吧。怕会长指导柏家寨做了一些什么事,漏了大家,个个都想和他分在一组。 每天就不厌其烦的问。 能有什么?会长是那种会藏私的人吗?才说了冬日在会长家吃粥底火锅的事,个个就说要回家也试试。 真是的。瞧着都恨不得搬到柏家寨和会长住得近一些了。 苏青媖不知道他们的眉眼机锋,跟着他们往各工地巡查。 听他们说了各寨主统计商铺的事。 “倒是各个寨都有想在集市开铺子的,但一是怕不赚钱,二是也不知吃住情况怎样,所以观望的情况比较多。我们商量了,要不每个寨再多预留一个铺子出来?但是那样的话,还得再开僻一条街区出来,那样的话,只怕这个山坳平地处就没位置了,还得平半山腰的地方。” 苏青媖一边听着,一边跟着两位寨主,及随后跟来的另两位寨主,几个人一起站在半山腰上,看向山坳里的工地。 两山之间的山坳里,缓坡有限。 按她之前的计划,每个寨一个铺子,做为各寨的集体资产。按她的计划,做成木质两层楼,一层为商铺,二层为库房和临时睡人的地方。 再加上后院,各寨要存放东西,板车或者牲蓄存放,再加上厨房厢房,那这样一套小楼,地方就小不了。 原来的计划是建成相对的两排,一排二十间小楼。 她特地预留了一些小楼出来,以后怕是有不小的用处。再加上商铺中间的街道,这样一来,这个位置就不小了。 再给各寨留出一个商铺? 怕是位置有限。真的要往半山腰要地方了。 而且她除了商铺,还要建别的房子,另有其他用途。 但各寨里怕是有其他一技之能的人,也想通过互市,达到买卖的目地。这个不能不为大家考虑。 苏青媖想了想,对四位寨主说道:“这样吧。还是按图纸上来建,大家的诉求我知道了。等把集镇的主体工程建好之后,我们再来看看哪里有地方,到时候见缝插针,不一定非要把这些次级铺子再集中到一起。比如东市我们卖吃食,西市我们卖日常杂用,南市和北市再卖别的。这样来。不一定要在一处。” 众人点头:“这样也挺好。” “而且,我们现在建的商铺是永久的,固定的。各寨子如果有想做买卖的,他们一是不一定做长久,二是他们手里的资源可能也支撑不了他做长久生意,可能是一个集或一个月集中卖一两回这样,那也不必一定要买个商铺,其余时间空置还造成资源浪费。” “我们可以临时设个摊点,搭个临时的帐篷,把每一个集想卖货的集中到一处,这样卖完就撤,也不会占用多大的空间。” 四个寨主听完都点头:“这样挺好。挺好的。” 确实这样挺好,因为有些东西是季节性的,也不一定要一个商铺全年摆在那里,造成空置不好。 苏青媖见他们都表示同意,又道:“如果地方足够,我何曾不想再多开一些商铺。我们联盟里面坐等着收租金,每月就能拿不少钱。但这山里实在没有太大地方。半山腰再平地,成本和工期都太长。先把一期做出来再看看。” 各寨主一听纷纷表态。 “是是,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也没想过这集市能有多大规模,能跟外面一样。就哪怕只有一两个铺子,或是有一处临时的地点供大家互市,大家平时有个可以走动的地方,就开心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一期效果好,我们再搞二期。” 苏青媖点头,能理解就好。不患寡而患不均。 “行。那我们再各处看看。” “好,好。会长一来我们都安心了。” ------------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手艺人吃香 一行人又到各工地处查看。 在一处工地,看见有几个十来岁的男娃子跟着摔泥,做砖头。现在天气那么冷,有一个娃子还卷着裤腿,挽着袖子在泥水里搅。 苏青媖眉头皱了皱。 朝那边呶了呶嘴:“那边怎么回事?怎么招进来十来岁的娃子了?工人不够?” 几位寨主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树正寨寨主立刻就回道:“那个搅泥的娃子,就是年前开会,会长你提到的茅卜氏的孙儿。家里不是只有一老奶奶和他了吗,这娃子十一岁,本来我们是不要的。但他祖母特地来求了我,说是让他来工地干活,不要钱,就给一日三餐就行。” “不要工钱,就要一日三餐?” 几个寨主点头:“是啊。现在还没到开春,地里也没化冻,大家猫了一冬,也没事做。” “都没粮吃了?” “没有没有,那倒没有。但能省一点是一点嘛。再说这个集镇大家都想出一份力,如果刚好把娃子们的吃食也解决了,也能为家里省一点。” 见苏青媖不说话,便解释道:“会长放心,不会让娃子们耽误了活计的。而且几个娃子干得认真,一点都不比大人们差。” 苏青媖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便让人叫来项珍。 “东家。” 苏青媖点头,问起工地上的事。 项珍逐条逐项说了一遍,很是仔细,看来真是做了很多工作,细致且周到。 苏青媖朝他赞许地点了点头。朝他问起工地上娃子们的事。 项珍朝几个寨主看了一眼,道:“几个寨主来求,说是家里都是孤儿寡母,生活有困难。我便挑选了几个。平时也注意看了,这几个孩子干活都很是认真,一点都不惜力。我也就留了下来。” 苏青媖又转了转,看了一回,道:“这样吧,工钱也不能不给,就给一半吧。如果还有这样的十五岁以下的娃子,瞧着能做事的,也可以适当地给一份活计,但要安排好,不可拖了工期。” “是。”项珍立刻应了。 各寨主一听,心里转开了,自己寨子还有哪些娃子是可以安排的?有一日三餐,还有一半工钱。都决定回寨子里宣传吆喝一声。 半大娃子吃穷家里,能省一点是一点。 但是得要手脚勤快,干活不惜力的,不然不说会长,他都能削了他们。 正琢磨着,又听苏青媖吩咐项珍:“我给的工期就是两个月,不能多。你看一下各处的人员安排,有人手不足的,让各寨主再回去叫了寨子里的剩余劳力来帮忙。务必要保证工期按时完成。” “是。”项珍应了,又把手里的账薄递给她。 苏青媖接过来看了一眼,心里就开始淌血了。 这才开始,就花了这么多钱了。心好疼。 她去年秋冬收的那批茶籽,得的几千两银子怕是不够填的,看来得花她的老本了。 要命。 几个寨主一看她眉头紧皱,纷纷踮着脚朝账本上看了一眼。虽然没看懂,但不妨碍他们围观。 用眼神示意项珍。 项珍看了正翻看账本的苏青媖一眼,便说了一句:“钱用得快。” 几个寨主一听,立刻又缩了回去。 互相看了一眼,忠寨主得了众位的示意。 对苏青媖说道:“会长,你看,如果钱不够,要不要在各寨里集资一下,让大伙筹一筹?这个集市是大伙的希望,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盼来的,要是因为银钱,导致工程没法进行……” 立刻有寨主附合:“对对,我家里还有一些银子,我回去给会长拿来。” “我也有几两。我再在寨子里筹一筹,大家凑一凑。” “对对,大家凑一凑。要是集市建一半没建下去,我都睡不着。” 大家瞧了茅寨主一眼,只有你睡不着?我们所有人怕是都会睡不着。 苏青媖翻了翻,看了看项珍做的预算。 她卖茶籽的钱可能刚好够用,多应该也不会多出多少。不够的话跟裴大人支借支借应该是可以的。 这集市,建的是土木结构,都是木质小楼,好在可以山里取材,省了一大批材料费,其余要用钱的地方,她手里的钱应该够用了。 跟寨民们筹资,太零碎了,而且她不想欠这么多人情。 这集市是她的心血,她不想往后有人有小话说,到她面前指手画脚。 而且建了集市,各寨还要出钱来向她买商铺,怕是到时各寨还要筹措一笔钱。 苏青媖朝几位寨主表示了感谢:“现在我这边预算还算足够,如果到时候不够,我再朝大家开口。” “好好。有事别一个人扛,这是大家的集市,有事大家一起想办法。” “好。” 大家走了一会,又说起各寨有一技之长的人。 苏青媖发现各寨都有一些泥瓦匠木匠和铁匠,不知道是不是自给自足的原因,日常生活所需,大家生活闭塞,生生地把生活里的各项技能都学会了。 而且一代传一代,技艺还都不错。 “有没有会做陶罐大缸一类的匠人?” 苏青媖打算做些东西,需要用到陶罐大缸,但她在柏家寨里问了一圈,只有小的陶罐,没有大一些的。 “有有。我们寨子里就有人会做。像大水缸,那么大的,我们村里那个人做得可好了。存水存粮,用几十年都不坏。” 树正寨伏寨主立刻应声。 苏青媖点头:“好,我过段时间会需要很多。到时候再找你引见。” “好好。” 伏寨主高兴得很。他们寨子有人得了会长的青眼,他做为寨主也跟着高兴。 几个人看他这样都没眼看。好像是他得了会长青眼一样。嘁。 黑角寨主茅寨主立刻上前一步,道:“上次会长不是说问问看有谁会养蜂吗?我们寨那个茅卜氏就会。” “真的?”苏青媖心里一喜。 山里盐现在要朝外头买,已是一项制约了,如果能解决糖的问题,最好了。 “真的。茅卜氏这次儿媳妇死了,她年纪又大了,还有个孙儿要养,听到我回去问有没有人会一些技能的,她就说她会养蜂。” “她之前在寨子里没养过蜂?” “没有。她说她父亲是进山割蜜的时候被毒蜂咬死了,她后来就没提过这事。而且以前她有儿子儿媳,日子也过得下去,就更没提这个事。” “那她家里现在只有她和一个半大的孙儿了,她要养蜂,能忙得过来?” “我问过她了,她说如果她要养蜂,就把孙女孙女婿叫回来,到时候把这技艺传给孙儿和孙女婿。反正她孙女就嫁在隔壁的寨子,就是以后住在我们寨子也便当的。” 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这次她孙女婿也来工地帮工了,我观察了,活做得不错,是个不错的小子。到时候她家里要养蜂,得了蜂蜜,没准会成为我们寨子里的主打产品呢。” 其他寨主一听,不乐意了。 他们怎么没有会养蜂的人? 他们也想要有个主打产品,不然二十八个寨子,大家都卖一样的东西,谁光顾他们寨的铺子? 不行,回去再细细地刨问一遍。 有没有娘家亲戚家的技能,自己也会的。都别藏私,关乎一寨的大事呢。 ------------ 第二百三十七章 甜蜜的负担 孟库寨寨主从方才一直没有发言的机会。正急在心里。 不行啊,他孟库寨本来就离得远,寨里人不多,还穷,要是会长忘了他们寨子怎么办? 抓耳挠腮。 小心翼翼地开口:“会长,上次您不是说想找个会医术的人?最好是能收进寨子里的?” 苏青媖看向他,点头。 “是啊。咱们这些寨子,也只有零星几个懂点粗浅药草的人,要是谁有个大病,就只能生生熬着。翻山越岭的跑到外面,一是不一定找得到人治,二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扛着等到外面。要是寨子里有个懂医术的就太好了。” 这年头,一是要为吃饱忧心,二是最怕生病。 别的都可以俭省,吃穿都可以少穿少吃,但能不生病?让病不要找上来? 各寨子一旦有人生病,小病就随便抓点药草煎着喝了。大病呢,就只有等死了。想攀山出去都做不到。 苏青媖也特别害怕,怕她和小宝有个三长两短。 她要是有事,留小宝那么小要怎么办?而小宝要是有事,她怕是活不去。心里的挂碍没了,与这世界也没了联系。 她着急想找一位大夫,希望给他好的待遇,让他可以住在寨子里来。 “你有认识的人?他愿意住到大山里来?”苏青媖有些欣喜地问解寨主。 解寨主见会长问他,心里激动。 点头:“我们寨子里有一个人之前出山医过病,说白陂县的隔壁有个叫丰城的地方,城里有一位大夫,医术高明。他老母当初都奄奄一息了,别人都让他把老母亲送上山去了,他不甘心,硬是拖着背着老母亲去了白陂,又去了丰城,最后他老母亲还被对方救活了。现在都活得好好地呢。去年上山采茶果一点都不比年轻人手脚慢。” “丰城吗?”她还没去过。 茅寨主打击解寨主:“人家在城里有铺,医术高明,四野人人尽知,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这大山里!” 解寨主挠了挠头,也觉得有些不合适。 但不甘心,怼道:“会长不是说找医术高明的人吗,没准他有徒子徒孙的愿意来呢。而且现在外面什么形势,也许有人愿意来山里躲清静呢。” 苏青媖静静地听着二人的嘴仗,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有名气的大夫,不一定愿意换地方。 但是没准有徒子徒孙愿意躲清静的呢?或者让他引荐一两位,哪怕有能看懂一些寻常病痛的也好啊。 总不能一有病就抬上山等死了。 “在丰城吗?”苏青媖又问了一遍。 “是。” 苏青媖问了解寨主一些详细的情况,记了下来,准备亲自到丰城一趟。 苏青媖在工地上呆了三天,发现大家各司其职,检查工作的各组寨主都尽心尽责,项珍工作也得力,便和思渊一起回了柏家寨。 她得去丰城一趟。 而且马上就可以采春茶了。 去年她卖了一批茶果,发现各寨周围大山上都有不少野茶,虽然朔朝大家都不喝冲泡的茶芽,但没准有人慧眼识货呢? 而且就算现在大家都喝加了料的茶沫子,但是也是要茶叶子加工吧? 不知是要哪些茶叶。 要是能把这些山上的茶叶都卖出去,她就不用那么捉襟见肘了。 去丰城回来,还得采一些茶叶,去见一见李管事。 然后还得在清明前安排各寨的种植工作,还要查看各寨的梯田开垦情况,分配粮食种子,忙春耕的大事。 哎呀,不能想,一想都是事。 头秃。 一路穿山越岭的回到家。 刚过家门,见到和两只小狗在院里玩的小宝,很是激动,好几天没见到儿子,想儿子了。 “小宝,娘回来啦!” 小宝正撸着小狗崽背上软软的毛,听到苏青媖的声音,激动地站了起来,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正当苏青媖觉得他会跟往常一样,小炮弹一样朝她冲过来时,哪想到就见他转身往屋里跑。 这是,怎么了? 跟着走了几步,还发现她儿子还把门关上了。 这是,闹小脾气了? 苏青媖摸了摸鼻子。 有些手足无措,看了看见她回来,出来打招呼的鲁氏和如意。 鲁氏和如意看了看关上的房门,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天天问,说娘怎么还不回来。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找娘。” 苏青媖有些心酸:“哭了?” “那倒没有。就是晚上要哄好久。我和娘都说明天就回了,然后第二天他一起床就到院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看,山路上要是有人走动,就蹬蹬蹬跑出来看。见不是你,就一脸失望,一整天都无精打采。” 听如意说完,苏青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不在身边,还是从小跟着她一路奔波,小宝平时瞧着很是懂事,一般不太会哭,但是也很粘人,她一不在家,就找。 苏青媖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故意在门口站了站。 小宝还等着她进来哄他呢,在屋里躲了一会不见她进来,小小的身子又拉开一点门缝往外探看。 苏青媖歪了歪身子,朝他看过去:“小宝。” 小宝抬头看了看她,立刻又扭身往屋里跑了。 苏青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见他正两手举着趴在墙上,头枕在手上,也不看她。 苏青媖凑了过去,蹲下身子,柔声叫他:“小宝”。 他小身子一扭,头还是趴着不看她。 “那娘走了哦。”说完不出声。 小宝一听她要走,抬头看她,见她好好地还在原地蹲着,忽然就瘪了嘴,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苏青媖觉得自己挺幼稚的,把儿子弄哭了。 忙过去抱起他:“哦哦,不哭了,是娘不好。” “娘坏……” “嗯,娘坏。娘不应该一走这么多天。小宝想娘了吧?” 小宝趴在她肩头不说话,苏青媖哄了他一会,感觉哄不好了:“娘给小宝拿好吃的好不好?只给小宝一个人吃好不好?” “娘也吃。” “好,娘也吃,真乖。” 有个孩子,是个甜蜜的负担,还要去丰城,可怎么办。苏青媖心里有些发愁。 ------------ 第二百三十八章 数手指 苏青媖想着去丰城的事也不急,便在家陪了小宝两天。 天还冷,带小宝出去是不现实的。而且外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这要是出了事情,她后悔都来不及。 这才刚一回来,又走,怕是小宝真的哄不好了。也不好给孩子留下母亲说话不算话的形象。 打发了思渊去新寨那边看看。隔天项尚知道她回来了,又和思渊一起回来了。 项尚还抱着账本。 苏青媖翻了翻,很想撅过去。 以为几千两银子建个集镇应该可以够了。心里安定了不少,这一看,新寨子那边花得也不少。 她都快忘了她有六十几号人了。 这些人要吃要喝要穿,要建房要生活。哪哪都是银子。 之前她还给李管事拿了一笔买种子的钱。 这手里剩的银子竟是不够用了? 要了天命。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盯着工程进度吧。该花的钱还是要花,房子的材料不要省,以后又漏风又漏雨的,天天修补我烦。” “是。” “粮食我会让思源去外面再采买一些,现在粮食外面卖得贵,而且附近县镇都没粮卖。” 项尚便说道:“粮食还能吃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思源带着大家进山打猎,女人也进山挖竹笋找野菜找菌子,倒是还不缺吃的。” 苏青媖舒了口气:“这就好。” 把账本递给他,叮嘱了一番,便让他回去了。 人走后,苏青媖便开始发愁从哪再弄一些钱回来。 手里有粮心不荒,手里没钱是真心的荒。眼看钱要见底,而且很多人等着她拿钱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还不能承认她穷。得硬挺着。 正愁着,没想到次日凌丰谷背着一筐药材来找她。 高兴地冲她说道:“这山里是个宝库啊,珍贵的药材不少,寻常大量要用的药草更是随处可见。” 凌丰谷一脸的开心。 现在见到他,跟那天苏青媖见到的已然是两个人了。 山里日子清静,操心事少,太太平平的,不用担心没吃的,也不用担心一家人要生离死别,又能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凌丰谷从一进院子脸上就绽着笑,温文儒雅的一个老采药人的模样。 苏青媖听他说完很感兴趣。 搂着这么多座大山,但因为不认识草药,让宝贝无缘见天日,苏青媖一直觉得很遗憾。 没想到给她送来了一个凌丰谷。 “东家你来看……”凌丰谷小心地扒拉起他的篓子。 苏青媖凑过去一看,大多都不认识,就知道人参和灵芝。 凌丰谷捧着一众药材,一一向她介绍,像在介绍自己的孩子。 天麻,黄精,当归,何首乌,丹参,重楼,厚朴,杜仲,半夏…… “东家,这大山里药草太丰富了,我一钻进去都舍不得出来。”凌丰谷眼睛盯着这一堆药材,看了又看。 又道:“项尚说东家建新寨和集市,花了一大笔钱,怕是有些不容易。我便收拾了这些药草出来,东家拿到外头去看看,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也能贴补一二,这春天正是采药季节,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进山给东家挖草药去。” 苏青媖听完很是感动。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 冲这位可爱的老头点头:“好,那我就收下了。正好要到丰城去寻一位大夫,正好拿过去卖卖看。” “东家是想找大夫到我们山里来吗?” 苏青媖点头:“是啊,大山里没个有能耐的大夫,一生病就只能抬上山等死。我想看看有没有大夫愿意住进来,或是隔一段时间进山来给寨民们看看病的。大家心里也有个保障。” 凌丰谷定定地看了眼前这位女东家一眼,见她小小年纪,收留了他们这些人不说,心里还装着这大山里这么多寨民们的身体健康。 很是感动。 便说道:“那东家先去寻寻看吧,我之前也认识一些大夫,我也帮着给他们写信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来大山里的。北方现在呆不下去,应该有人愿意进山里躲清静的。” 苏青媖大喜:“行,到时候你写了信,打发人送到我这里来,我帮你寄出去。收信的地点你写仁州刺史府。” “仁州刺史府吗?”凌丰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东家背后的人是刺史大人吗? 也没问,点头:“老朽知晓了。” 又跟苏青媖说了几句如何料理这些药材的事,就离开了。 苏青媖看着这一篓子处理好的药材,不知道它们能卖多少钱,但这里面有几样挺珍贵的药材,应该能得些银子吧? 多少也是个贴补。 那不能拖了,万一药效过了。 晚上,苏青媖哄了小宝半天。 “娘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要好几天?” “不能带小宝吗?” “等小宝再大一点才能带。现在娘要背药材,要背行囊背吃食和水,背不了小宝。” “小宝自己走。” “小宝现在还走不了。你看门口对面那座山,那么高对不对,小宝一个人上不去对不对,娘要爬好几座这样的山,会累,背不动小宝。” 小宝一听瘪了瘪嘴。 “你乖乖地跟鲁婆婆和如意姨姨在家里,等娘亲回来好不好?来,娘教你,一天数一根手指头,数完一只手,娘就回来了。” “数完娘真的回来了吗?” “嗯,数完娘就回来了。来,拉钩。” “拉钩。” 次日苏青媖早早就起了。还是带着思渊。两人一人背一个背篓出了寨子。 丰城。 一处客栈的后厨,一个女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正吃力地拖着一大捆柴往厨房拉。 在地上拖拽的时候,扬起不小的灰,枝枝屑屑也落在地上。 让客栈的女掌柜看得眉头直皱。 大声喝斥道:“你看看你,我好心收你进来做活,你就是这样做的?” 妇人用手在鼻前扇了扇:“这扬了一屋的尖土,要是落到锅里,客人们投述,是你赔钱啊?这柴不能抱进去要这么拖?” 女人见妇人训斥,忙低头认错:“是我的错我的错,我这就搬。” 松了手里的麻绳,朝一大捆柴火俯身…… ------------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终于找到你了 女人俯身把一大捆粗柴环住,往上一抱…… 没抱动。 那女掌柜冷冷地看着她:“这个活如果干不了就尽早离开,多的是人抢。” “不,我能干,能干的。”女人朝女掌柜苦苦哀求着。 干干瘦瘦的,脸上被风吹得干裂了。 赫然一看,竟是苏青媖寻了许久的亲姐姐苏青柳。 苏青柳哀求完,见女掌柜不发话,咬着牙,把一大捆柴,吃力地往上一抱,柴火离了地。 然后她紧紧地环抱着,踉踉跄跄,弓着身往灶房方向走。 瞧,她能干的。 好不容易求来这份活,虽说没有工钱,一顿只给两个灰馒头,但一天就有六个了。丫丫吃的少,她和丫丫一顿吃一个就行。余下的那个给生病的韦福昌吃。 她那半个也可以给韦福昌吃。 有时候在厨房有些客人吃剩的吃食,厨房的大厨看她可怜,也会给她两口。这就够了。不饿着就行。 苏青柳弓着身把柴火抱到灶房,放到灶口,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弓着身手撑着膝盖缓了大半天,才直起腰来。 掌勺的大厨见了,摇了摇头。 哎,可怜啊。 为了两个灰馒头被苛刻的女掌柜当牛做马的使唤,又是劈柴,又是抱柴,又是打水,又是洗涮的。 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年头有份干做就该谢天谢地了,在客栈里干活好歹还能得份吃食,好歹饿不死。 忙过中午这段时间,后厨闲了下来。 苏青柳不停地洗涮,掌柜的舍不得用热水,她就一直打冷水洗着各种锅具碗具,两只手冻得通红,都麻木了,指尖僵硬地半天都弯不下去。 那大厨见了,往厨房外面看了看,没有看见女掌柜的身影,便唤了她一声:“这有客人吃剩的菜,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给你女儿吃吧。” 苏青柳正腹中饥饿,胃里直冒酸水,她拼命地干咽着口水,把那股酸意压下去。 听到大厨这么一说,心里高兴万分,忙冲他说道:“不嫌弃不嫌弃,谢谢你谢谢你。” 弓着身朝那大厨一个劲地道谢,拿了一片干菜叶子小心地包了,揣在袖里,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 韦福昌病了,病得很重,她把丫丫身上的钱都花了,才得以让医馆收了他。 韦福昌全家人都死了,他生了病也了无生志,但苏青柳想他活着。 这一路多亏了他,要不是他,她和丫丫早就死了吧。都走不到这丰城来。 现在她们母女还活着,多亏了韦福昌。她也想他活着。 好死不如赖活着。 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更何况他还是她们母女俩的恩人。 黄绪要杀妇孺,他先是在林子里救了她,后来王湖的大军要吃人,他又助她逃了出来,这一路又是护着她们母女走到这南边来。 她们母女欠他的。 她想救活他。 苏青柳小心地护着袖子里的剩菜和两个灰馒头,往医馆方向走。 一路想着丫丫能得一口吃食,不挨饿了,心里高兴,低头快步地走着。丝毫没发现有两个乞儿悄悄地跟上了她。 苏青柳刚从客栈出来就被两个乞儿盯上了。 尤其是她身上传出来的热菜的香气,勾得人直掉口水。 在一处拐角处,两个乞儿快速地扑向她。 狠狠地按住她,把她紧紧捂着的馒头和剩菜抢了去。 “不要,你们还我!快还我!” 苏青柳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那两个乞儿扑了过去。 不能让他们抢了,不然韦福昌和丫丫就没吃的了。 “你们快还我。那是我的。” 两个乞儿哪里会还她。都到手的吃食了,会给她还回去? 那两人一边闪躲着,一边快速地把剩菜分了塞进了嘴里,两个馒头也飞快地往嘴里塞。 几下就下了肚。 苏青柳眼睁睁地看着她捂了一路的吃食,被人吞吃入腹。 那个绝望。 愣怔住了。 待她回过神来,发狠地扑了上去:“我跟你们扑了!那是我们的吃食!” 两个乞儿饱餐了一顿,正抹着嘴,见她扑来,哪里把她放在眼里。 正吃饱了,又是男人,比饥肠辘辘从天不亮就干活到大晌午的苏青柳有力气多了,两人同时伸手,把她一推…… 苏青柳就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 见那二人扬长而去,苏青柳崩溃得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她真是没用,吃食都护不住。没了吃的,丫丫要怎么办,生病中的韦福昌要怎么办? 苏青柳俯地痛哭,声嘶力竭。 苏青媖和思渊正好刚进丰城,刚好从那里路过,见到了这一幕。 本来她没多在意。 这一路见多了可怜的老百姓,为了一口吃食,打砸抢杀什么都有。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看多了都有些麻木了。心里隐隐地会发酸会难受,但没想过上前。她不想惹事,也不是救世主。 和思渊正打算快步离去。 没想到就看见那个女人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佝偻着身体,嘴里念叨着:“丫丫丫丫……”踉跄地扶着墙离去。 苏青媖心猛地揪紧了。 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脚步不受控制地朝她走了过去。 “丫丫,丫丫,可怎么办?怎么办?娘没用,丫丫……” 苏青媖跟在她身后,快走了几步,试着唤道:“姐!” 苏青柳没听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吃食被抢了,她的丫丫又要饿肚子了,都是她没用,连一份吃食都护不住。心如死灰。 “姐!” 苏青媖几乎已经确认眼前这个衣衫破烂,弓着身的女人就是她找了许久的姐姐了。 快步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姐,姐姐!” 苏青柳先是愣愣地看着她,见眼前这个女人紧紧拽着她,对着她流着泪,她恍恍惚惚地,没醒过来神。 待回过神来,细看,被苏青媖一遍遍地唤醒,哇地一声大哭,死死地抱住苏青媖。 “青媖,青媖!” “姐!” 姐妹俩人抱头痛哭。 苏青柳抱着苏青媖,嚎啕大哭。 死死地抱着苏青媖,好像只有如此才觉得真实一样,怕醒过来世间又只余她一人,父母弟妹皆不见影子。 苏青媖也是泪流满面。 夜里她辗转反侧,想着没找着的苏青柳,不知她的情况,夜不能寐。 她盼着她活着,也盼着她在某处好好地过活,等她去找到她,但没想到,再见竟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 第二百四十章 为她活着吧 姐妹二人在巷子里抱头痛哭,引得跟着旁边的思渊也是泪水涟涟。 他知道小姐在找她姐姐,但没想到她姐姐过得这么惨。 想起自己一家人,全死了,要不是被马师父救了,估计也不知道流落何处,如何凄惨。 抹了一把眼泪,劝道:“小姐,要不找个地方坐坐吧,反正我们也是要投宿的。” 苏青媖松开苏青柳,看她脸颊冻得通红发硬,两只手指都冻得跟胡萝卜一样,又红又肿,长满了冻疮。 心里又是疼又是难受。 抹了抹眼泪:“姐,你跟我到客栈吧。” 苏青柳死死地盯着她看,摇头:“要找丫丫。丫丫还在医馆。” 苏青柳脸上淌着泪,盯着苏青媖看个不住,怕这只是她大梦一场。泪水滴到她干裂的脸颊上,浸得她生疼。 握着苏青媖的手舍不得放开。 “好,去找丫丫。”苏青媖搀住了她,忍着满眶的泪意,和她一起往医馆走。 一路听她说了她的遭遇,眼泪忍不住,又滚了下来。 医馆里,韦福昌正闭目躺着。 全家人都没了,留他一个活着也没意思。 遇上苏青柳,见她带着一个幼女,着实艰难,走不出两步,就会被人逮到扔下锅的命运。便一路护着她们母女往南来寻亲。 没想到,自己还是不争气地躺下了。 她为了自己掏光了傍身的银子。磕头求各家医馆收留。 他都不想活了。活着还要连累她。死了正好和家人团聚去了。便存了死志。 没想到那女人一直哭一直哭,拖着他,拉着他,又哭又求,在医馆门前头都磕破了,为了他又四处求乞,为了几个馒头要干一整天的活。 韦福昌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心里又酸又涩。 原来有人这么希望他活着啊。 既然她想他活,那他就活着吧。也不枉她为他费的这番心思。 丫丫蹲在角落,有时候直起身子看看病床上的他,有时候跑两步往外面看看。丫丫好饿,娘还没回来。 丫丫按了按饿得瘪瘪的肚子,吞了吞口水。 她不饿的,她能忍的。一会她就跟娘说她不饿,馒头都留给娘吃。要不她只吃一小口就行。 “丫丫,丫丫……” 是娘,娘回来了!娘唤她了! “哎!” 丫丫激动地从房里跑了出来。跑两步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娘身边的女人。 苏青媖看着一身破衣烂衫的丫丫,包在大大的衣服里,整个人又瘦又小,苏青媖忍不住哭出声来。 朝她伸手,走了过去。 “娘……”丫丫怯怯地看了苏青柳一眼,不敢确认。 苏青柳含着眼泪:“哎。是二姨啊,丫丫还记得二姨的吧?不是天天念着要找二姨,找小宝弟弟吗?” “二姨?” “哎!”苏青媖蹲下身,抱住了丫丫小小的身子,在她怀里一点份量都没有,忍不住哭了起来。 丫丫在她怀里先是僵了僵,待确认过后,伸出手紧紧地抱着苏青媖也哭了起来。 “二姨,二姨,我好想你们啊,我想二姨,想小宝,想外婆外公,想小姨和舅舅,哇哇……” “二姨也想你们。想丫丫。”涕不成声。 心里无比庆幸,今天终于找到了她们,要是再晚一点,都不知道她们母女又要落得如何的地步。 哭了一会,摸了摸她冻得发红的脸颊:“丫丫,饿了吧?二姨带丫丫去吃饭,吃好吃的。” “好。丫丫好饿。”紧紧地拉着苏青媖的手,一脸的依赖。 “好,二姨带丫丫去吃。”心里又是疼又是难受。 安抚好母女二人,想起一路听苏青柳说的韦福昌的事,感激他一路相护,进去看了他。 “她心心念念要找到你们,要去仁州找你这个妹妹。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还没走到仁州就病倒了,还连累了她们母女。” 韦福昌朝苏青媖说道。 打量了苏青媖一番,见她面色坚毅,心里知道这是个和苏青柳不一样的女人。 心里庆幸,在他们山穷水尽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妹妹。 苏青媖也打量了他一番,瞧着是个眉眼清正的,朝他说了一番感激的话。 “谢谢你一路护着我姐姐和我外甥女。无以为报。你且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就带你们去仁州。” “好。”韦福昌点头应了。 他也想开了,既然老天不想让他死,她也不想让她死,那他就好好活着吧。 苏青媖出了房间,又找到医馆的大夫,问了一下韦福昌的病情。 知道不是什么大病,再养几天就能好了,放下心来。想了想,又向他打听宋暮大夫的下落。 “宋暮大夫半年前就不在丰城了。” “啊?他去哪了您知道吗?” 那大夫看了她一眼:“你找他什么事?可有病人要看,可说与我听。” “您认识他吗?” 那大夫头也不抬:“你说说看要找他干嘛。” 苏青媖想了想,便说道:“听说他是丰城有名的大夫。我这番是想求他,看看他有没有意愿到我们那边去的。我们山里,几十个寨子,连个大夫都没有。生了病只有抬上山等死,着实可怜。现在外头也不安稳,想问问宋大夫愿不愿意到我们大山里去,我们不会亏待他的。” 那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他年纪大了,怕是到大山里住不习惯。” 苏青媖忍不住失望。 叹了口气:“打扰您了。对了,您这里收不收药材,我们在山里采了一些药材,您看看能不能值几个银子。” 苏青媖听苏青柳说了这家医馆,她一路求医馆救治韦福昌,别人看他们银钱不够,都不搭理她,只有这家医馆肯伸出缓手。 觉得这家医馆应该是有医德的,不至于贪她几个银子。 便打算把带来的药材在这里卖了,带到客栈,人多且复杂,还遭人觊觎。 那大夫一听,在她带来的药材里翻看了起来。 不住点头:“不错,我们都收了。给你三百五十两,要是可以,你就留下。” 苏青媖也不知道药材的具体价格,此番出山,一是想求一个大夫跟着进山,一是想问问药材的行情。 反正韦福昌还没好,还有时间,先卖了药材再说,药材的行情,过后再来了解。 先带姐姐和丫丫去吃饭。她们都饿了。 便答应了那位大夫的价格。 收了银子,便带着苏青柳和丫丫出了医馆。留思渊去给韦福昌买些吃食。 一路往客栈的路上,苏青柳和丫丫一左一右紧紧拽着她的手,不愿松开。让苏青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受。 心知这一路颠簸逃难,给二人终是造成了很大的不安和阴影。 便决定说些高兴的,对苏青柳说道:“我和爹娘和青杨青杏联系上了。他们和哥哥在一起。” 苏青柳一愣:“啊,你和他们联系上了?他们还活着?哥哥还活着?”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再不会挨饿了 见苏青柳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苏青媖微笑地朝她点头。 “嗯,我们到客栈再说。丫丫都饿了。” 三人寻了一处客栈,苏青媖叫人要了一桌饭菜送到房间。 客栈只有零星几个客人,饭菜价格也是贵得很。是平时的好几倍。 苏青柳直咂舌,丫丫直咽口水。 “你怎么找到爹娘他们的?” “先吃吧。你们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丫丫一听终于可以吃了,把视线从饭菜里移了回来,抓起筷子就猛得夹菜。 苏青柳看着心酸,柔声道:“丫丫慢些吃,没人跟我们抢。” 苏青媖看着一边点头一边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嘴饭菜的丫丫,也是忍不住心酸。 冲她温声道:“丫丫慢慢吃,不够二姨再给丫丫叫。没人来抢丫丫的,以后跟着二姨,天天让丫丫吃饱饭。” 丫丫冲她开心地点头,速度慢了下来。 苏青媖往她碗里夹了两筷子肉,见她吃得欢,放下心来。 “姐,你也吃。” “好。你说说你和爹娘的事。” “好。” 苏青媖便说了一番她的遭遇,又说在仁州收到爹娘的信的事。 “爹娘现在和哥哥在一起,哥哥成亲了。年前我收到信,嫂子都有身孕了,这会该是生了。” 苏青柳听了苏青媖的遭遇,先是一番唏嘘,半点不比她们母女曲折。 又听到爹娘和青扬和青杏的消息,心里高兴不已。 “哥哥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现在爹娘应该是高兴坏了,哥哥成了亲,他们也有孙子抱了。” 苏青媖点头:“只是爹娘估计在城里住不惯,没事做,天天在四方小院里,还住的是嫂子的陪嫁院子。估计青杨青杏也是放不开的。” “住在嫂子的陪嫁院子里,那爹娘还能做主啊?还得看嫂子的脸色。” 苏青柳进食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叹了口气。 “所以年前我给爹娘寄了二百两银子,让他们在城里买处小院,以后住在自己的院里,爹娘在嫂子娘家面前也自在一点,哥哥在岳家面前也好直起腰来。” “嗯,这样最好了。不然还得天天看嫂子脸色,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 “姑父姑母那边和新女婿也处得好,也算让我安心不少,不然当初咱一家子一起出来,现在七零八落的,我心里都不安,夜里都睡不着觉。” “青媖你别那么想,如果我们还在枫亭镇,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你看现在,虽然有一番波折,但大家都还活着。只是大虎……” 苏青媖听她说起大虎,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大虎哥现在在哪?之前我听那个布铺掌柜的说,他还天天在那里等我们的消息,后来就不见人了。” “这么久也没传回半点消息过来。他应该是知道如何与我们联络的,但我却在仁州再也没收到他的消息。” 苏青柳听完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放心吧。大虎他一个男人,比我们强些,他为人机灵,应该在哪一处地方好好活着呢。” 苏青媖点头,也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往桌上一看,叫的好几个菜,母女二人把它们都吃了个净光。 看来真是饿得狠了。 “姐,你带丫丫站着消消食。我去给你们买些衣物来。一会我叫伙计给你们打点水来,你们好好梳洗一下。” 苏青柳有心想让她不要去,低头又看到她和丫丫一身的破烂脏污,只好点头应下。 “好,那你快些回来。等你回来再让人打水过来。” 苏青媖愣了愣,点头:“好。放心吧,在客栈里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很快回来。” 说着就出了房门。 苏青媖走后,苏青柳便把门死死关上了,还拉了一把椅子抵住。 才放下心来。 回头看了同样一脸戒备的丫丫,又徒地生出一些勇气:“丫丫别怕,咱们找到你二姨了,刚还吃了好吃的呢。” 丫丫重重地点头,往房门处看了一眼:“娘,二姨不会走了吧?” “不会,你二姨不会扔下我们的。以后我们就和你二姨到山里生活,再没人来追我们了。我们和你二姨和小宝弟弟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丫丫开心地拍起手,重重地点头:“嗯,和小宝弟弟一起。” 看了看桌上还没收拾的碗碟,舔了舔嘴唇,真香啊,刚刚吃了菜吃了肉还吃了大白米饭。 “娘,以后我们都会吃饱的对不对?不会再挨饿了对不对?” 苏青柳含着泪点头:“嗯,你二姨不会让我们饿肚子的。” 苏青柳对她这个妹妹是绝对的信任。 从她把她从夫家拉出来,接了她母女到枫亭镇开始,她就觉得这个妹妹是她的救赎。 以后妹妹去哪,她就去哪。她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 等苏青媖抱着一包裹衣物回来时,见这母女俩还用椅子抵着门,哭笑不得。 又不免有些心疼。 叫了伙计收了碗碟又送了热水过来,母女二人好生梳洗了一番。 梳洗完都觉得身子轻了好几斤。 不住喟叹:“太舒服了,我有好久没洗上一个热水澡了。” 丫丫高兴地在身上嗅了又嗅:“娘,我也是。真的很舒服,身上头发上都是香香的。” 苏青媖笑着拉了丫丫过来,给她擦头发:“呀,果然香香的呢。” 丫丫就小嘴抿着,微笑着趴在她腿上,任苏青媖给她擦拭头发。 晚上,姐妹二人在客栈亲亲热热睡在一起,说了一夜的话。 而丫丫是一沾上软软香香的厚被子,又有娘和二姨在身边,早早就放松了身心,睡过去了。 梦里都是甜的。 次日,吃了思渊买过来的早点,一行人往医馆走去。 苏青柳和丫丫去看韦福昌,苏青媖见昨天的那位大夫不忙,准备上前去向他打听些情况。 “大夫?” “宋。” 啊?苏青媖很快反应过来,“您也姓宋啊?” “您是认识宋暮大夫的吧?昨天听您说他年轻大了,不愿走动。” “他是家父。” 啊?这是寻人打听事,打听到人家家门口了? 可是那医馆不是叫这个名字啊。 苏青媖想往外头的牌匾上再看看确认一下。 ------------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互惠互利 那宋大夫好像知道她的想法,淡淡说了一声:“匾额换了。” 啊,知名的大夫,换匾额,换堂号? 那么多年的名气哪是容易攒的。要从头再来? 还是怕人寻上门? 那小宋大夫淡淡朝她撇了一眼:“之前的匾额是别人的,这个是自己的。” 原来这样。苏青媖点头。 想着来都来了,也不能放弃。 便凑了过去,吹捧起他父亲的医术来。 “之前我在寨子里打听,有谁认识有点名气的大夫的,隔了几座大山的一位寨民就极力向我推荐您父亲。说他医术高明。” “当年他母亲生了大病,都活不成了,都劝他把老母亲送上山,别等凉了硬了。他愣是不信,又拖又背的,把他娘送出山来寻医,一路寻到丰城,得了您父亲救治。” “现在老太太在寨子里还活蹦乱跳的呢,去年年轻妇人上山采山货,她半点不服老,背了篓子就进了山,手脚半点不落人后……” 那小宋大夫低头在记着医案,也不打断她,也不嫌她吵。 只不过苏青媖说了这么一长串,他半点表情没有。 苏青媖不甘心。 但她也知道,人家在城里铺子开得好好的,又是远近知名大夫,大把的人捧着金子银子上门来求医,人家凭什么跑你大山里窝着? 想了想,又试着说道:“您看啊,现在外头局势也不稳,你有没有认识一些大夫,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养老的?” “我们山里各个寨子都有寨门,又有人日夜守卫,安全问题那是半点都不用操心的。就算有宵小摸进来,那么深的大山,还藏不了身吗?” 说完,撇了小宋大夫一眼,见他停笔顿了顿。 心里一喜,觉得有门。 没准真的有这样的人呢。 又再接再励。 “您看,我们大山里,几十个寨子,一个寨子哪怕只有一百人,也有好几千人,这么多人,一生了病就只能抬上山等死,真是太可怜了。” “好多人还年纪轻轻的,还有些孩子只得了一些小毛小病,就送上山了。要是有大夫在,没准就能医好了。在大山里,没个大夫,想送山救治,但发病急,都等不及送出来,人就没了。” 那小宋大夫,手停了下来。 打感情牌,看起来有门。 苏青媖又道:“也不是一定要您和您父亲这样知名的大夫住到我们那山旮旯里,我们也知道交通不便,不好强求。” “但您认不认识一些大夫,愿意时不时地进山去住个一段时间,给大山里的山民们看看病的?也不需要常住,就隔一段时间过去给大家诊诊脉,做到早发现早治疗也好。” 小宋大夫,歪了头看她。 早发现早治疗? 苏青媖一脸期待地回看他。 小宋大夫又扭过头去。 苏青媖一阵失望。 没想到听到他说:“你把地址留下来,我替你问问看,如果有这样的大夫,我就让他去找你。” 苏青媖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好,真是太感谢您啦!” 把地址留了后,见他还算好说话,便又向他打听起药材的事。 “您知道我们大山里药草资源丰富,但可惜的是,宝贝藏在深山里无人识。您看看,有没有一些你们医馆常用的药草,平时经常要用,又是量大的,可以跟我讲一讲。我让人在山里寻了来,送到您这。” “反正你买谁的都是买,也能给我们山民们带来一些收入,让大家能吃饱饭。大家都便利,是不是?” 小宋大夫见苏青媖目光灼灼的,也为她这一番全然为寨民打算的心所打动。 转头唤了一个药童,让他领着苏青媖看看常用的药材。 苏青媖欣喜地跟着那位药童,往药柜边走去。 见小药童很是耐心,拉着药柜就跟她解释这是什么什么药,又是治什么的,平时大概需要的量几何。 苏青媖看着几乎都一个颜色的药材,大多是处理好的,这,这跟新鲜的也不一样啊。 而且就算新鲜的摆她面前,她还得在大山里好生辩认一番。 这都是处理好,炮制过切过的。 药草认识她,她不认识药材啊。 大囧。 转身对小宋大夫说道:“宋大夫,我这也认不出来。您看能不能让小药童跟我说一说药名,我记下来,到时候再让人进山采。” “光听名字,不知道长什么模样,如何采?”小宋大夫觉得她在发梦。 苏青媖便说道:“以前大山里大家生了小毛小病,都是自己进山采一些草药熬煮了喝,一些寻常的药材还是认识的。” “而且我手下来了一个采药人,对药材颇为精通。也会晾晒炮制。您跟我说说平时都需要什么药草,大致什么价格,我们采了运出来。” 顿了顿又说:“而且大山里种粮产量低,我还想着看能不能开些药田出来,种些常用的药材,也好给大家增加些收入。” 那小宋大夫一听她这么一说,对她正视了起来。 “开药田?山里你说了算?” “我手下好几个寨子都听我的。山里女寨主什么的常见的很。”苏青媖对他说着。 小宋大夫定定地看了看她,想了想,转身进屋。 找了一本厚厚的药草图谱,递给她。 “给你。手底下认识药草那是别人肚里的知识,你不能当个睁眼瞎。一会我把常用药材及价格让药童抄写一份给你,如果以后你们有药材卖,可以送来。反正买谁的都是买。” 苏青媖大喜过望,激动地接了过来。 “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们山里的山民们一定会对您感激涕零的。您算是给了我们一条活路了。” 那小宋大夫朝她摆了摆手:“举手之劳。” 苏青媖便在医馆里翻看起那本药草图谱来。不时问一问药童和小宋大夫。 那二人也是极有耐心向她讲解。 连着几天,苏青媖都在医馆里跟药童记各种药草及了解药材行情。 有时候也帮些小忙。 也渐渐地跟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宋大夫聊得热络了起来。 直到第四天,小宋大夫说韦福昌可以不用再躺了,可以结账回家了。 苏青媖给他结了银子,抱着厚厚的一本书及一堆手写的资料,告别了小宋大夫和他的医馆。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哪都不去了 一行人在丰城里转了转,买了一些粮食和一些日常所需,也高价买了一些种子,便转身回柏家寨。 自与苏青媖重逢,苏青柳和丫丫又重新焕回活力。 脸上和手上的冻伤也都在医馆里医好了。 回山寨的路上,一路好奇地问个不住。 想着马上要见到小宝弟弟了,丫丫一路尤为兴奋。 这些天天天吃得饱,又有暖和的衣服穿,也睡得香,小家伙又重现了往日活泼可爱的样子,终于有了一个小童该有的样子。 韦福昌一路适应良好,也不时向思渊打听一些山里的事。 对于要跟着苏青柳进山生活,他没说什么。 还没进山里生活过呢,也许有另一番不一样的经历也说不定。 而且大山里虽然闭塞,但平静,太平。 最适合休养生息。 回山寨前,苏青媖本来想去仁州一趟的,想见见李管事,提前卖他个消息,从他那里先预支一些银子出来。 但想着苏青柳和丫丫在路上奔波了许久,心里不安还没消散,便决定还是先带她们回寨里安顿后,再考虑银钱的事。 而且在丰城药材也卖得了一些钱,也能用一段时间。 先回寨子再算一算预算再说。 而且还得把找到苏青柳的消息跟爹娘说一声,还得打发人往仁州去一趟。于是便直接回了柏家寨。 柏家寨里,小宝还不会数数,但他会点手指头啊。 娘说点完一只手的手指头,娘就回来了。 他把一只手的指头都点过了,娘还没回来。 娘骗人。 小宝记性很好,哪个手指数过哪个没数过,记得可清楚了。 还专门问过鲁氏和如意,天天都要她们帮着记。 两人遇上这么聪明的小娃子,也是有些头疼。孩子太聪明了,就不好哄了。 只好哄着他:“那小宝的娘肯定说要数两只手,都数过一遍娘才会回来呢。” 小宝有些怀疑自己的记性。明明记得娘说过数一只手的手指啊,没说过要数两只手。 不过鲁婆婆和如意姨姨都这么说,没准是小宝记错了呢。 又拉着另一只手来点手指头。 这天快把另一只手数完了,娘还没回来。 小宝便闷闷不乐地带着两只小狗坐在院门的门槛上,小肉手托着腮望着山路。 两只小狗也无精打彩地窝在他脚边陪着他。 正当他要睡着时,两只小狗支楞了起来,往山路上看去,还汪汪地叫着。 “娘回来了?” 小宝立刻被小狗惊醒了过来,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小短腿往前迈了一步。 是娘,真的是娘!小宝看到了。 “娘!”朝山路上引颈望去,大声叫唤着。 “哎。小宝,娘回来了!” 苏青媖往半山腰上看去,见儿子在山路一头望着她,顿时一身疲惫一扫而空。 苏青柳跟着爬了几座山,累得不行。 进了寨子,又看到要爬山路,心里正哀嚎,忽然听到小外甥软软糯糯叫唤娘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 也朝山路上望去。 而丫丫本来在思渊的背上正好奇地四处看,听到小宝弟弟的声音,也支着身子朝声音处看去。 见小宝小小的身子站在半山腰另一头的山路上,立刻激动了:“是小宝弟弟!娘,是小宝弟弟!” 苏青柳立刻腰不疼脚不酸了,笑着说道:“是,是小宝弟弟。以后丫丫要好好陪小宝弟弟,知道吗?” 丫丫挣扎着要下来,重重地点头:“嗯。我一定带好小宝弟弟的!” 苏青柳这才终于吁出一口气,终于到家了。 太平了。 不用担心被人追了,夜里也能睡安稳觉了。 院子里,小宝依在苏青媖的身前,眼睛盯着苏青柳和丫丫来回的看。 苏青柳抱他,也让抱,但没开口叫她,只抿着嘴盯着她打量。 “小宝弟弟。”丫丫去拉他的小手。 小宝把视线从苏青柳那边移了回来,看向丫丫。 显然小姐姐对他更具吸引力。不一会,两个孩子就玩在了一起,和两只小狗开开心心地在院里奔跑。 苏青柳擦了擦眼泪,真好。到家了。 鲁氏和如意见到小姐终于找到了她姐姐,又听了她们的遭遇,心疼得厉害。一个麻利地去收拾屋子,一个立刻就转身钻进了厨房。 “姐,家里没有多余的火炕了,你和丫丫先跟我睡一屋吧。也不能让你们睡花厅那里。” 苏青柳坐到暖暖的火炕上,摸了又摸,只觉得全身从脚丫子到头发丝都暖暖和和的。 道:“嗯,跟你们挤一起,睡得更香。” 韦福昌也没有火炕睡了,厢房里只砌了思渊思源哥俩的一个。 “昌哥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们睡一屋吧。我和思源也经常不在。天还冷还是睡火炕暖和。等开春了,你再睡到隔壁的厢房。” 思渊热情地邀请着韦福昌。 韦福昌点头应了:“谢谢兄弟不嫌弃。” “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晚饭苏青媖又把忠寨主和秀儿请了过来,相互认识,一起吃了一顿饱饭。 大家围着火桌热乎乎地吃了一顿,听着韦福昌和苏青柳讲着外头的事,屋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真是太可怕了,外头现在没粮吃,都要吃人了? 太可怕了。 “得亏你们跑得快,不然青媖现在都见不到你们了。”忠寨主拍着胸膊,一脸的庆幸。 这要是出点什么事,青媖可要怎么活。 苏青柳点头,想起那回的事情,也是忍不住后怕不已。 “我现在都不敢回想,那时候关了一屋子的人,大家逃出来,撒腿就跑,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我们母女俩是又冻又饿,丫丫又小,根本跑不了,我都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 秀儿听完苏青柳的遭遇,再想想自己的,忽然就释然了。 这个遭心的年代,大家能活着就该庆幸了,实在不该再多求别的。 心里想着,要是柏树还想娶她,她就答应他。 她会好好对他的。 丫丫围着火桌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身上也暖烘烘的,只觉得吃什么都香。小宝弟弟也坐在自己身边,跟她一起比着吃。 她喂了小宝弟弟一口菜,见他嗷呼就吃了下去,丫丫就笑了。 小宝弟弟真可爱。 她好喜欢这里。 她哪都不去了。就和小宝弟弟在这里。 ------------ 第二百四十四章 适应良好 夜里丫丫和小宝睡在苏青媖和苏青柳中间。 身下是暖暖的火炕,身上热乎乎的。 小宝以前和小哥哥小姐姐们玩,还没和他们一起睡过,现在和一个小姐姐一起睡,又是新奇又是好玩。 立刻就忘了问娘是数一只手的手指头还是两只手了。 开开心心地跟丫丫姐姐在床上玩。 两姐弟手拉着手躺着说小话,都说了一个晚上了,还不睡。 苏青媖也不管她,和苏青柳说着话。 “那个韦福昌?” 苏青媖问起他。 她不知道如何安置他。 他是姐姐和丫丫的救命恩人,捧着他让他住家里,自然也是行的。 但苏青媖觉得韦福昌不像庄户人。他识字,有些见识,整个人瞧着跟一般的庄户人家远远不同。 如果让他身份不明地住在家里,怕是他自己都不自在。 “没有他,我和丫丫怕是都不在了。” “嗯,我知道。” “青媖,咱别让他不自在,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想走想留也由着他,好不好?” “好。” 苏青媖没再说话。 “你说爹娘要多久才收到我们的信?”苏青柳又问道。 晚上她和青媖给爹娘和哥哥弟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她好想他们。 苏青媖估算着之前收信去信的时间,道:“现在也不好说,路上状况不好。最短都要一个月。长的就不知道了。收不到也有可能。” 苏青柳听了有些忧心:“我们一路上,遇到了好多商队被抢的事。很多大户人家在路上被山匪土匪们抢了,有些一个人都没活下来,太惨了。” 苏青媖叹了口气。 “是啊。现在老百姓没了活路,饭都吃不上,也顾不上别的,都投身绿林。山匪土匪层出不穷。单身一人是绝难活下去的,还不如加入山匪土匪队伍,人多,没准能活下去。” “哎,这世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太平。” “短时间太平不了。吕博承都说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的。他想他儿子,都请不到假。” “真好,妹夫还活着。小宝也有爹。” “有爹也跟没爹一样。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苏青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活着就总有见面的时候。就怕……” “嗯。活着就有机会。他还说给小宝攒了一小坛金子,给小宝置产和娶亲用的。姐,你说他是不是想太远了?小宝下个月才满两周岁。” 苏青柳见她一脸嫌弃,嗤嗤笑了起来。 “妹夫怕是高兴坏了。” 苏青媖撇嘴:“像个傻子。分战利品,别人都要珠玉,就他要金子。金子能比珠玉值钱?” 苏青柳又笑了起来:“妹夫聪明呢。现在外面珠玉可卖不出去,就金子值钱。” “那可以先存着啊,将来太平了,一罐子珠玉能换多少罐金子……” 姐妹二人说了一晚上的话,说不尽似的。 直到天露晓才歇了。 吃过早饭,韦福昌对苏青媖说想和思渊去新寨子那边看看。 就一个晚上,怕是他二人也说了不少话,瞧这已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了。 “行。思渊你们去看看,把一些粮食也背过去。把思源换回来,让他休息休息,我要他跑仁州一趟。” “好的。”思渊应了,就和韦福昌往新寨子那边去了。 苏青柳看了看韦福昌离去的背影,朝苏青媖笑了:“他好像活过来了。” 苏青媖点头。 会找事做也好,就怕了无生志。 吃完早饭,苏青媖带着苏青柳和丫丫在寨子里转悠,认识了不少人。 母女俩从没在大山里生活过,见什么都惊奇。 见寨民的小楼,上面住人,下面养牲蓄,茅坑挖在二楼,人蹲在二楼,拉粑粑就直接掉在猪圈里。 就这母女二人也觉得惊奇,盯着看。 鲁氏笑了起来:“青柳跟我和如意之前一个样。现在我们都看习惯了。” 苏青柳有些囧。 走在寨子里,见大家得知她的身份,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心里暖暖的。 而丫丫已被小宝拉着认识了不少大小朋友。 苏青柳脸上笑意更胜。 吃过饭,见鲁氏母女要去挖竹笋,也拎着篓子要跟了去。 丫丫也要去。 丫丫一去,小宝也要跟。 苏青媖一看,索性全家都去挖笋。 经过一冬雪水的浸润,笋子纷纷冒头。林子里随处可见。 现在大家经过苏青媖的宣传,已知道竹笋和竹荪的美味。 挖好,到溪涧处,剥了笋壳,泡一泡山泉水去去涩味,回去锅里下点油,加点年前存的蜡肉熏肉一炒,那香味能传几里远。 小孩扒锅沿赶都赶不走。 现在野菜还少,林子里有不少挖笋的。 见了苏青媖纷纷打招呼。 听到身边的女人是她的姐姐,更是把筐里的竹笋塞过来当见面礼。 苏青柳脱了外头吃人的环境,也是一个麻利的妇人,在枫亭镇也是开店历练过的,很快就跟竹林里的妇人热络了起来。 “笋子我不要,都是你们出力气挖的,你们要不嫌弃就教我怎么找,怎么挖吧。我也自食其力,不白吃我妹子的。” 妇人们见她爽利,都乐意带着她。 “你能来,你妹子高兴着呢。哪里就吃白食了?再说我们这大山里,只要勤快,有的是吃的。” “是啊,等开春了,山是的野菜多的是,菌子也是采都采不尽。” “就是。你妹子跟我们一说,现在能吃的菌子更多了,这就竹荪,以前我们都不懂吃,白白让它烂在林子里,现在摘回家,往汤里一吊,那个鲜啊,眉毛都能掉下来。” 苏青柳乐呵呵地跟在婶子嫂子各位妹子后头,在竹林里是越挖越开心。 苏青媖见她融入的得好,也是一颗石头落了地。 再看小宝这边,小不点大,就会指挥丫丫姐姐摘竹荪了。 “这里这里……” “要轻轻地。” “哎呀,姐姐你把它捏坏了!” “娘说要把这个黑黑的盖子拿掉,不能吃的。” “好。” 姐弟二人一个跑着扒枯叶找,一个下手摘,倒也是配合地默契。 丁点大的两个人,在林子里乱窜,看乐了一票人。 ------------ 第二百四十五章 知音 苏青柳在寨子里呆了两天,如鱼得水。 思源回来后,她一听说苏青媖要摘点茶叶带去仁州,立刻又背了篓子和青媖和如意上了山。 这次要进山,小宝是不敢带的。 好在他现在有丫丫小姐姐陪他了,也不怎么粘着苏青媖了。 每天早上醒来就看到睡在他身旁的丫丫姐姐,很是新奇。 才两天就适应了。 丫丫把他带得很好,他醒后,丫丫就会给他找衣服穿,带他去嘘嘘,还会给他擦脸擦手。 有丫丫小姐姐做伴,也分散了小宝找苏青媖的概率。 一行人撇过两个孩子进了山。 有些野物经过一冬的深眠,已是开始出来活动了。没思渊思源跟着,苏青媖一个人是不敢进山的。 一路进山途中,思源也随手打了好多野物,让苏青柳开了不少眼界。 又有肉吃了。 这两天吃了好多肉。之前还想都不敢想。 一行人到了有野茶树的地方。 苏青媖便教苏青柳和如意采摘茶叶中间的芽梢,给她二人示范了一遍。 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又都是手脚麻利的,如意和苏青柳立刻就上手了。 连思源在旁边都学会了,跟着采了不少。 连采了几天,得了不少。 苏青媖试着炒了一锅,得了一斤多。用几个密封的竹罐一两一两地,分装了十三个罐子。 只背上十个罐子,带着凌丰谷送来的第二批药材,及一些山货,和思源去了仁州。 这回小宝不撵路了,苏青柳抱着他在山路上相送,丫丫也拉着他的小手。 他也只闷了一会就好了。 知道抱着他的叫大姨,是亲人,还有丫丫姐姐做伴,对苏青媖的想念没那么浓了。也听哄。 丫丫看着苏青媖远去的背影,对着苏青柳说道:“娘,我喜欢这里。” 苏青柳朝她笑道:“嗯,娘也喜欢。走,我们带小宝去烤板粟吃。” “好,小宝走,我们去烤板粟。” 小宝一听,扭身下来,和丫丫手拉手往花厅里跑去。 刺史府里,裴念也正盼着苏青媖来。 一个冬天了,不知她之前说的要建集镇的事,建得怎样了。 马夫人对苏青媖的到来很是高兴,立刻就安排人把客房准备好了。 “就盼着你来。年前你送来的山货,我们几乎都往北边送了,家里上下都念着呢。” “您要是想吃,打发人进山说一声,我给您送过来。” “那赶情好。” 不等二人叙旧,裴念把她招了去。 听他问起集镇的事,苏青媖把事情说了一遍。 “就这好。看来下个月就能完工了。” 苏青媖点头:“是。我给了他们两个月的工期,不能耽误了春耕。” “对对,春耕是大事。现在填饱肚子最重要。等你们建好我进山看看。” “好,欢迎您去。我现在担心的是,各寨都有山货可互市也可往外卖,但他们日常所需却不容易买不到。我之前到丰城去了一回,发现粮价盐价又涨了,很多想买的日常所需,也是买不到。” 裴念听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南边有些地方倒是太平,物资也不缺,但就是一路上土匪横生,东西都送不到各地。” 想了想,道:“这事我会跟李管事交待一下,二十几个寨也是大几千的人,这生意他会感兴趣的。到时候你们互通有无,互惠互利。” “好。这次还真想找一找他。” 裴念朝她看了过来。 “去年我们山里不是卖了茶籽吗,山上野茶多,不知道他那边要不要茶叶。如果能卖出一些茶叶,也能得一些钱。我有一种新的吃茶的法子,就是不知道时下大家吃不吃得习惯。” “哦。什么新的吃茶的法子?”裴念很感兴趣。 他喜欢喝茶,其饮醒酒,醒神。 但他不喜欢喝时下人都喝的茶,又煎又煮的,还乱加一堆东西。 苏青媖差点引他为知音。 她实在喝不惯时下人们爱喝的茶。 把茶叶做成茶饼,喝的时候,捣成末,掺着葱姜橘皮,加盐烹煮。在苏青媖看来,就跟现在的蔬菜羹一样。 除了煮茶。还有煎茶炙茶的。 把水烧沸,先放盐,再放芥末,最后放茶叶末,煎到沸腾。苏青媖觉得这种像是煎药。 听说还有人发明了点茶。 把茶叶末放到茶盏里,先用水把茶调成糊状,然后用开水冲泡而成。有的人还要往里面放一些乱七八糟的调料。 就这种,苏青媖觉得有点像以前她早上经常冲调喝的芝麻糊,豆奶之类。 她知道现在朔朝怕是有不少王公贵族,都喜欢煎茶煮茶。听说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之。 但她真的是宁愿喝白水。 饮茶被上层贵族玩出了花样,但她只习惯冲泡的清汤茶。 茶水里没有其他东西,只清晰可见茶芽,沉沉浮浮的,犹如人生。茶香或浓或淡扑鼻而来,喝前闻一闻,最是让人沉醉。 苏青媖跟着刺史府的内院管事,到库房里找了一套白瓷。 色泽洁白,致密透明。 拿过来后,冲泡了茶叶,能清晰地看到茶汤的颜色。 等她冲泡好,悠悠的茶香扑鼻而来,清清淡淡的。 引得裴念倾身过去,一看,就喜欢上了。 白瓷杯里,茶汤色泽嫩绿光润,香气鲜嫩清高,不浓烈,很很清雅勾人。 抿一口,嘴里咂巴几下,滋味鲜爽甘醇。有股嫩香,又透着淡淡的清香。再咂巴两下,觉得清香中又带着一股柔和。 再看茶壶里,芽叶一根根立着,沉沉浮浮。 好茶,好茶香。 苏青媖对他的称赞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只有理论知识,上手炒茶也是头一次,可能火候把得不是很好。要是有个好的炒茶师傅,这茶会更出色。” “我跟大人一样,更喜欢这样清清爽爽的茶芽冲泡法。喝着没那么多杂味,只独一味的茶香。” 裴念连连点头:“是是,你说得对,这样喝极好。要加什么盐加什么调料。我就不喜欢那样。现在盐价贵,没准这冲泡之法能传开了去呢。” 说完,坐不住了,立刻唤起人来:“快把商队的李管事叫进府来。” 侍从应声而去。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安稳赚小钱 商队的李管事很快就来了。 一来也爱上这种冲泡之法。 端了茶盏在手里细细地看,又凑到鼻下闻了又闻。 “这茶香我喜欢。这冲泡法在旅途中最是便利。又是煮啊煎的都不够麻烦的。” 苏青媖一颗心落了地:“这茶叶李管事要吗?” “要啊,怎么不要。” 说完看了看苏青媖带来的几罐茶叶:“你炒的?” “嗯。我之前学了一些,没真正动过手。我可以把几种炒茶法告知你们,你们找人去研究。” “好好,那多谢了。那苏娘子这里的茶叶我们都收了。” 苏青媖心里一喜。 有些不确定:“我们山上可是好多野茶树,连绵的青山,李管事,都吃得下?” 李管事跟裴大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苏青媖实在是有些不能确定。 因为她知道很多朝代,茶都是官种官制官卖的。跟盐一样,如要贩茶得有茶引。 在她了解的历史里,很多朝代的统治者是不允许私人之间,对茶叶进行贸易的。 官府还专门组织了针对茶叶走私的“稽查大队”,严查茶叶私贩。 唐律中就有规定:贩卖茶叶3次,而且累计超过300斤的走私人员,当以死刑论处。 很多茶园都由朝廷在全国设立,就比如宋朝,在全国就设立了十三个茶叶种植园。 在历史长河里面,各朝各代控制了茶叶的专营,因为要利用茶叶与外族进行交易,好换回马匹。 茶马交易,是官府与游牧民族之间贸易的主要内容。 有书记载:“番人嗜乳酪,不得茶,则因以病。故唐、宋以来,行以茶易马法。” 所以,“彼得茶而怀向顺,我得马而壮军威”,是茶马交易的真实写照。 而游牧民族为了得到茶叶,甚至不惜用战马这种稀缺资源来进行贸易。所以各朝各代对茶叶的交易历来实行官营官卖。 其实苏青媖在去年秋天采茶果时,她有想过茶叶的事。 但她不敢冒然动作。 朱元璋一个驸马还因为私自贩茶被赐死了。 所以呢,钱要赚,但小命要紧。 但转念又一想,这是朔朝,对吧。而且呢,现在这种形势下,皇帝都不知道谁在坐,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是吧。 谁让她缺钱呢。 很缺。 走什么私的,最赚钱了,是吧。 苏青媖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还有儿子要养啊。养个孩子不得花钱啊? 她手下还有那么多人,这些人不要吃不要喝不要穿啊?都要向她伸手。 她能跟他们说,你们东家没钱了,你们自生自灭吧。 能说吗? 不能。 装也要装个有钱人的样子。 苏青媖想到这,看向裴念和李管事。 裴念因为身份的问题,不好开口。李管事说话了。 “要是再早些时候,我是不敢跟苏娘子提茶叶买卖的。我也没有多余的人头可以让人砍。” 苏青媖心里哀嚎,她就说吧。 又听李管事说道:“咱们朝,茶叶税是十税一,一年茶税也有上百万贯,只比盐税少了那么一点。可以说是朝廷重要的税收来源。我们商人就是再想赚钱,没茶引也是不敢伸手的。” 果然啊,历朝历代就没有哪个统治者会放过茶这个重利工具。 见苏青媖有些失望,李管事又和裴念对视了一眼。 笑道:“可是现在不同了啊。老百姓饭都吃不饱了,人都抢来吃了,还管你有没有茶引。那管茶引的人还不知道是谁的人呢。” 苏青媖眼睛一亮:“那这个生意,李管事的是要做了?” “有利可图,为何不做?” 爽快! 就是喜欢跟这种有底线,识实务,又懂抓住机会的人做生意。苏青媖心里忍不住暗自称许。 “那我山上可是能出不少茶呢,都能吃下?”苏青媖又问了一遍。 “放心吧。有多少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现在朔朝内斗,外族倒是没听说来犯了,卖到外族换马?然后干大事? 苏青媖打量了李管事一眼。 一脸淡定,端着茶喝得特别香的样子,看不出什么。 算了,我卖我的茶叶,至于对方要往哪里销去,那我管不着。 “行。只不知李管事要哪种?要是朔朝士大夫都喝的这种茶饼茶末子,那我命人彩茶青就行。如果要我方才冲泡的那种鲜嫩芽头,怕是量不多。” “我那天在山里忙活了一整天,露水没消就上山,直采到天黑才下山,一天也不过采了一斤多鲜嫩芽头。而我炒制出来,要四五斤才得一斤干茶。” 李管事是知道个中内情的,但裴念是头一回听说,采一天才能采一二斤鲜芽,要两三天才够制一斤干茶。 有些吃惊:“一天才采这么点?” 苏青媖举着两只手:“是啊,大人。我手都采僵了,指尖的皮都采到开裂。那茶渍洗了好久才洗掉。” “一斤茶得要两三万颗芽头,一次只能采一颗芽头,就算两手同时动作,也要采摘一两万次,还要长时间站着,低头弯腰……大人,很辛苦的。这个钱我都不想赚。太苦了。” 采了一天,回来吃饭拿筷子都艰难。 像裴念这种世家公子,生来锦衣玉食,有无数的仆人伺候,如何知道茶农的辛苦。 裴念听完啧啧感慨:“怪不得茶叶那么贵。那外族还愿意用战马与我朝进行茶叶交易。” 摇头感慨不已。 李管事见苏青媖不住点头,不由失笑:“苏娘子怕是想跟我抬价呢。” 苏青媖一愣,叹了声:“你们贵家子弟,是真不知采茶的辛苦。山那么高,我们要爬上去吧?山里还有各种野兽呢。” “再说采野茶可跟在茶园里采摘不一样,比那辛苦多了。有些树高的,还要爬上去,一天也采不了半斤。” 李管事跟裴念对视了一眼,二人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裴念便开口道:“青媖啊,这茶叶的价格我跟李管事先商量一下,等我们商量好了,我再叫你。” 什么?合着她劳心劳力,这种大事不让她听了? 打量了他们一眼…… 好吧,她也怕掉脑袋。 安稳赚点小钱就好。 ------------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够 出了花厅,苏青媖找到外院裴管事,跟他说了她姐姐找到的事,让他不用再派人去找了。只留意苏大虎的消息就好。 “那真是恭喜您。终于姐妹团聚了。” “是啊。不容易。我姐这一路也是吃尽了苦头。” 见崔管事一副想听的模样,便跟他说了一番苏青柳的遭遇,引得崔管事捂着胸口惊叹连连。 “这真是老天保佑,庆幸庆幸啊。要是你再晚一点到丰城,还不知道她母女俩会落得如何的境地。” “可不是吗。” 二人唏嘘了一阵。 “苏娘子要找大夫?” 苏青媖点头:“是啊,大山里闭塞,山民们也可怜,生了病只有抬上山等死的份,如果有愿意进山的大夫就再好不过了。” “苏娘子心里有大爱。这样吧,我会给您留意的,也会跟大人那边知会一声。” “那太谢谢您了。” “举手之劳。” 晚上苏青媖躺在刺史府的客房里,虽然心急茶叶的价格,但也知道这事太大,茶叶利大,且关乎各方利益。 一个不小心,搞不好贩私罪还是小的,要是被冠上私通外族,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小命要紧。 她念念叨叨地睡了过去。 次日,裴念把她叫到了书房。 书房里李管事也在。 看他二人一脸淡定,看来是把价格谈好了。 苏青媖也淡定地落座。 寒暄了几句,李管事就开门进山。 “我这边是嫩芽也要,茶青也要。价格我与裴大人都商量好了。一斤生嫩芽我给苏女娘子一两银,茶青一百文。苏娘子看怎样?” 啊?这是什么价格? 不是说世家贵族追捧,贵比黄金吗? 一斤一两?四五斤制一斤干茶,一竹罐她装一两茶。 这么好的嫩茶芽,一罐才卖几百文?干茶青一两才几十文? 这是什么大白菜价? 李管事见苏青媖一脸的难以置信,解释道:“苏娘子要知道现在商队难走。” “我知道商队难走,可是物价也贵啊。我卖了茶叶还得买日常吃用,这些都要钱。” “而且李管事知道的,我们不是茶园,我们是山上的野茶。如果是茶园,茶农经心管理,那产量,一年亩产得个二三百斤干茶不成问题,可我们这产量十之一二都没有……” 一两银一斤嫩芽,她还要和裴念和马干爹三方平分…… 说卖茶利大的呢? “我知道的。野茶跟茶园的产量不能比……”李管事解释。 裴念见李管事没说到点子上,便开口道:“青媖啊,这个价钱是你到手的。不用再跟我和你干爹结算。” 李管事反应过来,点头:“对对,我和裴大人那边说好了,他二人的利我们商队单独结算。方才跟你说的只独你拿的,至于你跟山民们如何结算,我们都不管。” 啊?这是什么意思? 苏青媖愣了愣,脑子飞快地转。 跟马干爹和裴念单独结算?马干爹可能要马匹,裴念要什么? 在他二人脸上来回打量。 这么说,茶的最终价格不是她能知道的? 那一斤嫩茶一两银,茶青一百文,她能得多少? 山里的野茶跟茶园产量不能比,按前几天她在山上看到的情况,一亩能得干茶十斤都谢天谢地了。 干茶青应该能有百斤左右。 那一年春秋两季,她能采多少斤? 卖茶籽她得了五六千两,这茶叶总不能差了吧? 苏青媖脑子飞快地转。 忽然见裴念在朝她使眼色,顿了顿。 算了,就这样吧,不跟大佬们掰扯了。能拿一点是一点。 “行吧。我应下了。怕是李管事和裴大人都商量好了,朝中的事我也不懂,我就一山里小民,赚个安稳钱,够养我儿子就行。” 李管事对她的态度很是欣赏,哈哈大笑。 “你手里那么多座大山,够你养十个八个儿子了。” “那不够。”苏青媖摇头。 “我儿子他爹信中说,他在战场上得了一些金子,本来还挺高兴,挖地藏着。知道有儿子后,就发愁给儿子娶亲置产的事了。之前还觉得拼了半条命分得的金子还算可观,这一得知有儿子,立刻就觉得不够用了。” “哈哈哈……” 这回不仅李管事哈哈大笑,裴念都笑得弯了腰。 “这要是聘个高门大户家千金,没准还真不够。”裴念说完,和李管事又笑成一团。 苏青媖也跟着乐。 一是觉得吕博承可乐,二是觉得吧,做生意嘛,里子不管怎么样,面上要做得好看。 苏青媖本来还想说说白蜡虫的事,想用这个支点银子的,但想想茶叶的事,又把这事吞了回去。 还是先等等看吧。 怕是茶叶的事他们也得各方周旋一番。 最后李管事付了二千两银子让她在山里收茶叶。过段时间会派大师傅进山里炒制了再运出山,然后再到仁州城里分装。 苏青媖应了下来。答应会安排妥当。 最后跟裴大人约了进山时间,苏青媖便托他帮着把信发往郴州,又照例从李管事的商队买了一些日常所需及粮食,这才离开。 离开时,去看了她买的商铺。 五开间,很大,还很新,几乎不用怎么修整就可以开业。但她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就仍是关了铺子回了柏家寨。 回了寨子立刻就组织了人手,往建集工地,通知各寨主,她要收茶叶了。 至于定什么收购价呢。 嫩芽一天至少能摘一斤以上,老手可能还要翻倍。但是树高的,怕是要打个折。 如果是茶青,一天采十斤没什么问题。 也不能让山民们觉得这钱很好赚,不然怕是没人干正经活了。 苏青媖最后定了价格,嫩芽一斤300文,茶青一芽一叶,一芽两叶,三叶的,一斤30文。 消息一出,再一次轰动各山寨! 山民们倾巢而出,纷纷围向各自的寨主,向他打听消息真假。 各寨主也是发懵,真假他们也不知道啊。谁让他们没住在柏家寨呢。 会长这是又发疯了? 各寨主没半刻停顿,立刻就朝苏青媖这边赶来。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消息传遍 忠寨主气喘吁吁小跑到苏青媖家里,但到了院里,发现竟挤不进去。 只见柏家寨的女人们把苏青媖团团围在中间。 忠寨主踮着脚,就见苏青媖正跟大家说着什么是嫩芽什么是茶青,又该如何采摘之类的话。 忠寨正听得起劲,正伸着脖子往里看呢,就见内圈里的妇人已是纷纷转身朝外跑了。 人多地差点把他挤倒在地。 他只好来回地闪避着。 天爷啊,一点都不尊老,要是造成踩踏可怎么好。 他也想回去背了篓子上山去。他手脚也挺麻利的,半点不比妇人们差。 只是,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挤到苏青媖身边:“青媖啊,你这么一弄,怕是集镇那边人心不稳啊。” 苏青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思索了一番,便说道:“通知各寨,每家必须出一个劳力往集镇那边工作,如果没有男劳力的,妇人抵上。” “实在无人出工的,记在本子上,将来会以其它方式或是银钱,充抵联盟会里必须出工的工作。” “集镇那边怕是要轮换一批人,为了避免新工人工种不熟,忠叔,你和我家思渊思源要往那边通知一下,并辛苦一下在那边视查工作了。” “好好。我明白。这样公平。大家也不会心生怨言。” 忠寨主和思渊思源立刻出发,赶往集镇及各寨通知。 而向柏家寨涌来打听消息的各寨主和山民们,半路得了确切消息后,立刻就转身回了自家寨子。 回程用的时间生生比来时少了一半。 大家从没觉得时间这么不够用。 一斤300文! 那个说,我家里的女人手脚麻利的很,一天能采不少。 另一个说,我家人多,一天搞不好能得好几两银子。 大家想着铜板往怀里扑的感觉,脸上乐开了花,脚下生风。 回了寨子一通知,大家纷纷往山上跑。 背着篓子、麻袋,提着篮子,带了干粮和水,携家带口的,就往山上跑,生怕比别人晚了。 而柏家寨的寨民们已早早冲向山头了。 寨子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连狗都不叫唤一声。 苏青柳也跃跃欲试,她手脚很勤快的。 也想出一份力。 但苏青媖让她和鲁氏母女在家检查山民们送来的茶叶质量。 山里只剩最后一抹余灰的时候,柏家寨的人陆续挑着担子往苏家跑来。 送过来的茶芽居多。 毕竟大家一听嫩芽三百文一斤,就没再理会三十文一斤的茶青了。 只是上了山才知道,这嫩芽哪是好采的? 一枝条才一颗芽头。有些人采一天,才几两半斤的,最多的一个也才一斤出头。 苏青媖对此早有预料。 嫩芽要那么好得,能三百文一斤? 一天要能采个二三十斤的,怕是接下来一年全家都可以在家里躺着吃了。 苏青媖带着鲁氏母女,苏青柳细细查看柏家寨大家送过来的嫩芽。 经过苏青媖去年收山货和收茶籽,苏青媖的风格大家也算了解,不合格,那真的是会拒收的,可不讲什么情面。 所以里面掺杂的不符合要求的也少。 苏青媖把大家送来的嫩芽倒在一个大的竹簸箕里,摊开,检查一遍,挑出不合格的及杂质,剩下的才称重结算。 半点都不含糊。 虽然第一天大家没经验,采的不多,但铜板拿到手,少的都有大几十文,多的有二三百文,个个喜上眉梢。 揣了钱谢了又谢,才离去。 苏青媖还在收拾柏家寨送来的嫩芽,那边李管事送来的两个炒茶师傅已经架锅开始动作了。 苏青媖跟他们探讨了一天,发现两位都是资深炒茶师傅,她也就不操心了。 全家人围观。 茶还没炒好,又迎来了一批年纪大的老头老太。 看着家里人都赚到了钱,他们爬不上山,只在家干着急。便相约着跑苏青媖这边讨些活做。 原本采茶果的时候,他们在家还能帮着剥茶籽晒茶籽,便现在这采茶都没把茶往家带,没他们的事了。 这不行。 他们也要出份力。 “还真有些事要找你们。我需要很多竹簸箕,晒席,晒架,你们要是能做的,帮我做些吧,我都要。” 老头老太喜得直点头:“好好,那个我们能做,能做的。在家一天就能编好几个。放心吧,回去我们就砍竹子去。” “这,太晚了……”苏青媖看了看天色。 “不晚不晚,门前屋后就有竹子,还看得见勒。” 好吧。 也不能拦着别人赚钱不是。 两个炒茶师傅连夜把寨民们送来的几十斤嫩芽全都炒好,才睡去。全家人嗅着满院的茶香睡了个好梦。 第二天傍晚,柏家寨送来的茶里,就不只是嫩芽了,还有茶青。 姑娘女人最喜欢嫩芽,送来的几乎也都是嫩芽。 男人及年纪大的妇人送来的则都是茶青。 采嫩芽太需要耐心了,那就是个细致活。稍不留神就掐断掐碎。 不过虽然茶青价低,但量大,得的钱也不少。 手快的一个婶子采了二十多斤。得了六百多文钱,高兴地直蹦。 但茶青不合格的也比嫩芽更多。 很多茶梗和老叶掺在其中,挑得苏青媖等人眼睛都花了。 最后实在挑不过,就把现场送茶叶来的人留下,你挑我的我挑你的,合格了才称重算钱。 大家没什么意见。铜板就吊在眼前,半点不嫌累,在苏家就是一通挑捡。 两个师傅这一天直炒到天亮还炒不完。 觉得扛不住了。 柏家寨的人再采两天,手速就上来了,新手变老手,量只会越来越多的。 而且怕是别的寨也要送茶叶过来了。 他们两个人就是十二时辰不停歇地炒制,怕是也炒不过来。一天一人能炒三四十斤干茶就顶天了。 好在第三天下晌,李管事那边又送了六个炒茶师傅来。 把苏青媖家的后院都占用了,鲁氏种的小菜都给拔了,搭起竹棚,一溜架起八口大锅。 苏青媖又从新寨那边请了八个妇人回来专门烧火,这才算是解决了炒制的问题。 从第三天开始,苏青媖便没一刻是闲着的了。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消息传遍 一天里不间断地,就有各山各寨的人送茶叶来。 家里人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称重数银子都数不过来,苏青媖只好又叫了新寨那边几个妇人过来。 这才算是解决了苏青柳和如意等人的困境。 只是家里也住不下了。 把厢房都睡成了通铺。挤得满满当当。 如此又过了几天,有好些外寨的人也送茶来了,好多都是得了消息翻了好几座山送来的,一路风尘仆仆。 苏青媖也并没有因为他们是联盟外的人就拒绝。 这都是钱啊,哪里会跟钱过不去。 这些外寨的人原来觉得大家都猫在大山里,大家都一个样,怎么忽然附近的寨子就加入二十八寨联盟了? 还各种动作频频。 这是要把他们远远甩开啊。 这不行。 于是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去年那边收山货,收茶籽,他们消息得得晚,没赶上。 这过了冬,知道他们在建集镇了,大家都眼冒绿光的盯着。 他们有集镇了。 为什么我们没有? 我们也能去吧?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 时刻都盯着这个所谓的联盟寨子的动作。 有亲戚朋友,或是儿女亲家在二十八个寨子里的,那更是时不时就打听一番。 这不就被他们打探到了,他们收茶叶了! 不能把他们落下! 大家都是这一片大山里的,是不是一个地界的那我们不管。 反正就是一片大山里的。不能把我们撇下。 你们吃肉,我们也想跟着喝汤。 于是,全家老小立刻就上了山。 采了茶叶就急急往这边运来。 一路上,心都揪着,怕人家不收。 苏青媖对于外寨送来的茶叶,一视同仁。但可能他们没有领会到她的要求,采来的茶叶掺的杂质很多。 苏青媖便一边检查一边跟他们讲解。 这些外寨的人见这个联盟会长,人年轻,对他们也不排斥,一视同仁,还耐心地跟他们讲采摘要点,重点是…… 她数银子了,她准备付钱了! 外寨的寨民拿到钱,还一脸的不可置信! 挣到钱了。我们挣到钱了! 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高兴。 谢了又谢,挑了担子立刻转身往家跑。 他们要回去告诉家人,要告诉寨子里的人,这个会长收我们的茶叶呢!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往山上跑。 大山上人头攒动。 有些寨子有儿女嫁娶在这二十八个寨子里的,是早早就得了消息。 而攀亲带故的,也稍晚一点得了消息。 剩下那些没有任何关系的,也从这些人嘴里,一传一,十传十地得了消息。 一时之前,柏家寨收茶叶的消息立刻传遍了这一片大山。 然后,二十八个寨子联盟的事,也被越来越多的寨子知道。 自然也知道了他们在建集镇的消息。 越来越多的人赶到建集镇的地方查看真假。 来了一看,一座座二层小楼拔地而起,集镇各街道也已初露雏形。 看了激动不已。大山里有集镇了! 再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的集镇。 他们能不能也沾点好处呢? 为什么他们不是这二十八寨的人? 如果我们也搬来这附近住,他们会赶我们吗? 更多人的人心动了。 而绝大多数得了消息的人也都在观望着。大山里有集镇了,他们在大山里就能买到日常所需,不用出山了。 山外人心复杂。他们有些人祖祖辈辈都没出山过。 而苏青媖只知道,不只她家,连整个柏家寨天天都笼在茶香里面。闻了快半个月了,半点没散去,还越来越浓。 再看苏青柳已被她带得上手了,完全能独挡一面了。 苏青媖便拔腿往新寨那边去。 得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把小宝扔给苏青柳带着思源跑了。 新寨子这边,苏青媖已想好了名字,叫“新更寨”,既是一个新的寨子,也意味着新的生活开始。 几十号人已不再住在山洞里了,新更寨那边先建了大家住的地方,男女两个大通铺,然后最近在寨子里做活,建寨子。 苏青媖到的时候,就看到她的那座山已是旧貌换新颜了。 原来满山的绿,灌木丛生。 现在依着山势已是起了十数座小楼小院,错落有致,山路都凿出台阶,蜿蜒而上,一个寨子的雏形已出来了。 苏青媖远远地看着,很是满意。 这是她的寨子,看着就有成就感。 嗯,还缺个寨门,壕沟,防卫工事一定要往牢不可破里建。她要让她的人住的安心,睡得放心。 只是这事不急,先发展经济,再来搞民生。 反正这数座寨子围着它,也挺安全的。 建寨发展经济要紧。 “东家。” “东家……” 见着她的都朝她打招呼。苏青媖一一点头回应。 记不住那么多人,反正都是她的人就是了。她的人她得护着。 再扫过他们的脸,已跟初见时,截然不同。这收拾齐整,吃得饱睡得好,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干活也有劲。 亲手建自己的家,那感觉是要不一样啊。 “东家。”项尚抱着账本就来了,身边跟着韦福昌。 苏青媖跟他二人打了招呼,看向韦福昌。 项尚就说:“韦兄弟,不仅会算账会看账本,这建屋的图纸也说得头头是道,寨子里经过他的一番规划,更合理了,我少操了不少心。” 哦,这韦福昌还是个宝了? 韦福昌谦虚道:“不值一提。还有很多地方要向项兄弟请教的。” 二人互相谦虚着。 苏青媖便朝韦福昌说道:“你跟这寨子里的人不一样,你是我姐和外甥女的恩人,你自在些就好。这寨子里你想住多久都行,我都欢迎。” “多谢苏娘子收留。我看这大山就很好,这个新更寨更是养人之所。我就留在这不走了。” “欢迎。”苏青媖和项尚都朝他说道。 苏青媖看了看四周,对他们说道:“大家瞧着不一样了。” 项尚脸上带着笑,之前他还操心一家人的安危和温饱,现在不担心了,天天充满了干劲。 往工地上看了一眼:“大家白天能吃饱,夜里能睡好,这养了一个多月,自然就养好了。而且这是自己给自己建房子,大家没人惜力的。” 苏青媖点头。 一路走一路看过去,见项尚把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对他的工作能力表示满意。 项尚手指着一处,对她说道:“那里是寨子的中心,是以后东家一家人住的地主。我按着东家画的图纸,结合东家现在住的院子,圈了地方出来,但还没开建。” “现在砖瓦石条的事还要等把大家的住处建好了,我再带人出山去购买。不过再有十天,就能开建了。” 苏青媖点头:“很好。” 有了自己的寨子,以后怕是她要住到新更寨来。 还没开建,苏青媖便没有过去看,只远远地看了看,预留的地方挺大,怕是比她现在柏家寨住的地方要大多了。 便拿起图纸看了看,跟项尚商讨细节。 ------------ 第二百五十章 新更寨 接着一行人又往工地灶房那边去。 现在大家都还是吃的大锅饭,就是一家一户的也一样。 灶房处,郭氏正带着女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果然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事的人,苏青媖看了一会,见大家各司其事,不大的地方,那么多人,却一点都不见杂乱,东西也摆放得齐整干净。 心里暗自称许。 “东家。”郭氏朝她走过来。 苏青媖朝她微笑地点头:“你做得很好。” 大家纷纷朝她打招呼,苏青媖一边应着一边看他们吃的东西。 菌子野菜很多,米面虽不算好,但份量不少。肉也有。 郭氏便跟她解释:“现在外面粮卖得贵,我们主食都吃得少,肉现在每天都不缺,菌子野菜也多,大家都吃得不错。有一些多的菌子我都命人洗晒存起来了。” 苏青媖点头:“是要省,但也不能让大家饿着。” “吃得饱饱的呢。” “吃得比我们过去在家吃的还好。” 大家异口同声。 苏青媖微笑点头:“那就好。等把大家的住处建好了,过几天就开始开垦山地,以后我们自己种粮吃,就不再缺粮了。” “好好。”脸上都带着笑。 “东家,我们都是庄户人家,地里的活我们都能干呢,一定把地里的活做好!” “好。” 因为接下来种植才是大事,苏青媖便在寨子里转了两天。 跟一些对庄稼地里的事熟悉的农户,了解了一番,带着他们看了整座寨子,划出要种粮的区域。 又跟凌丰谷择了一块地,准备开一块药田出来,种一些药材。 从丰城小宋大夫那边得的药名和价格也早跟凌丰谷说了,他也带着家人采了好一些。只等再囤点,就往丰城卖上一批。 划完了各种植区域,苏青媖又在山上走了走。 这座山上也有一些野茶,苏青媖也打发了几个妇人上山采茶,但每天量不多。 现在新更寨人手不足。 她去山上长茶树的地方看过了,准备春耕完就安排茶树的扦插。 油茶籽她等不及,但种茶树,两年就能采茶了。 反正有大佬罩着。就算将来不能卖茶了,收茶籽也成。 转了两天,发现山上也有不少白蜡树,苏青媖见有一些年岁小的娃子也缓过神来了,便把他们招来,让他们去找白蜡虫的虫卵去。 这活孩子们能干。 孩子们把这当玩一样,眼睛尖,也有耐心。 她这座山也没什么野兽,安全着呢,娃子们进山,她放心。 项尚和韦福昌对她要娃子去找白蜡虫有些不明所以。 苏青媖就简单地跟他们介绍了一番。 这二人惊得嘴都没合上。 立刻就决定了,加快建寨速度!然后种粮,放养白蜡虫。然后种白蜡树,种茶树。 安排得明明白白,比她这个寨主都要上心。 “行,那这事就交给你二人了。寨子里的人员档案你们再细化一番,务必让每一个人都发挥出他们的长处。咱们这虽是新寨,但要起带头领头作用。” “明白,就是东家说的,务必要让咱这一个寨子成为致富领头寨。” 苏青媖笑了起来:“话是这么说,但咱们现在人手不足,寨子规模不大。” 她虽是联盟会长,但她想做一些事,可能各寨观望的人更多。还是要有一个自己的班子,全面贯彻自己的命令,令到即行的那种。 有时候别人得看到利益了才会跟随。 项尚听她这么一说,便道:“我可以为东家从外面找些人来。” 苏青媖看向项尚,半晌摇头:“先压一压吧。先把现在这几十号人安顿好了再说。慢慢来,步子一步步迈,不要着急。” “是。” 韦福昌定定地看了一眼苏青媖,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苏青媖被他这一动作搞得有些不明所以。 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也不理会。 在新更寨里呆了三天,把事情规划好,苏青媖便又去了集镇那边。 原本她觉得把建寨一摊子大事交给项尚,有点太压榨劳力了,没想到韦福昌能力不小。 这二人联手,几十号人的寨子,怕是能被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集镇那边,一家出一工后,虽然开始生疏,但大家很快就上手了,而且人多了,工程进展得很快。 虽说大家都眼热一斤三百文的茶钱,但又不是采了这一茬不能再采了。 会长都说秋茶还要再采的。 而且集镇是百年大事。 可不能疏忽了。不然寨主都会赶了他们出寨。 再说了家里也有人手采茶挣钱,一家也工一个,大家公平的很。 苏青媖在那边转了几天,见事情没有纰漏,一切都照着图纸和计划进行着,又有各寨主分批分次监督管理,便放心回了柏家寨。 寨里茶叶的收购可是大事。 现在不只李管事的商队在盯着了,还牵扯到裴念和马明温这两方,几方人都盯着,可出不得半点差错。 苏青媖回到寨子的时候,小宝照例朝她扑来。 但没有以前那种闷闷不乐的表情了。 看来有苏青柳和丫丫的陪伴,这孩子对苏青媖的依赖少了不少。 “二姨,娘用蜂蜜给我和弟弟做了甜甜的糕点。”姐弟俩一左一右拉着她。 “哪来的蜂蜜?”苏青媖看向丫丫。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丫丫脸上长了肉,冻疮也早养好了,脸上恢复了白皙红润的小模样。 瞧着就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 苏青柳迎上来:“来送茶叶的山民送来的。我要给钱,他还不收。说是感谢我们收茶叶,给他家带来了收入。不知道该送我们什么,知道我们家里有两个小娃,就带来送给我们。” 苏青媖点头。她有所预料。 从之前她收山货收茶籽,就有好心的山民给她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 “这山里的山民淳朴又感恩,这些天我们收了好多东西,菌子竹笋野菜,还有肉。”苏青柳一边说着一边感慨。 她真是好喜欢这个地方。 丫丫在寨子里也如鱼得水,都长了不少肉。 苏青媖看了看一脸开心的丫丫和小宝,道:“我找到会养蜂的人了,以后蜂蜜就可以经常吃到了。” “那可好。现在什么都贵,连用点糖给孩子们做点糕点我都舍不得多放。”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家事琐碎 苏青媖姐妹俩在柏家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另一边的郴州又是另一番景象。 古如月自从知道青杏手里还有银子后,就连平时苏父苏母和小兄妹俩的日常所需都短缺了。 你儿子挣的钱养活他自己的小家都艰难,更何况还有这么大一家子? 平时日常各处打点,还不是要用她的嫁妆银子。 你们既然还有银子,那缺什么就自己买吧。 也不用朝我伸手。 而青杏那边是不愿把银子拿出来花的。 一路跟着大人逃难,她知道凡事要留一条后路。 再说现在又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钱就是不拿出来。 再说了,你们是长子长媳,赡养父母是应该的。 我和青杨哥哥你们可以不养,我们没话说,但你对爹娘的态度让我不满。 青杏有时候忍不住也会跟古如月回嘴两句。 也不是吵架,就是会表达一下她的意见。 不会事事都听古如月的。 在青杏眼里,嫂子的行事做风,跟她从马师娘那边学来的,和听来的完全不同。 而且青杏跟在苏青媖身边学了两年,可不是时下一般的女子,逆来顺受,吃亏不吭声的。 她二姐说了,有什么想法,就要勇于说出来。 不说别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并不是不尊重长嫂,但嫂子不是事事就做得对的。而且她并没有跟嫂子吵架,就只是说了她的想法而已。 就引来嫂子越来越不待见她。 爹娘也骂她不懂事。 她已经九岁了,二姐说一个人要明辩是非,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只是不想把钱拿出来而已。 家里现在又不是吃不上饭了。 她和哥哥一个月交一两的伙食费也行,她们又不白吃。 可大哥又不要。 爹娘为什么骂她。 青杏哭得伤心。 青杨在一边安慰她。 青杏抽泣着:“哥,我想去找二姐,我想二姐。” 眼泪擦不尽似的,就是想二姐。 她不想呆在这里了。 苏青杨给她递了帕子:“我也想二姐,但我们不能让哥哥为难。” “那爹娘跟着哥哥,我们去找二姐不成吗?” “哥哥不会让我们离开的。” “我们写信让二姐来接我们成吗?” 苏青杨顿了顿:“可外面外人那么多。哥哥会不放心的。而且我也担心二姐。” “可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我想二姐,想小宝。”青杏哭得好不难受。 苏父苏母在房门外听了半晌,流着泪离开了。 夫妻二人在房里对坐,沉默。 好半晌,苏母拭着泪,说道:“我难道不知道如月做得不对吗,可我能怎么办?我能骂她吗?我只能骂青杏。” 边哭边说:“拿了青媖给我们买房的二百两,现在房子不买了,连吃用都短缺了。” “我不知道我儿子挣钱不容易吗?我们又没有多花她的钱!一年不到,她收了我们那么多银子,不够养我们几个吗?” 苏母一边哭一边控诉。 她还不能跟儿子说,说出来,怕别人说她做婆婆的挑拨。 怕他们夫妻不和,引起古家不满。 苏父默默地听着,好半晌,才道:“你知道你还找杏儿要一百两?她哭得多伤心。” 苏父搓了搓脸。 “她是我身上掉的肉,我能不疼她?” “如月都知道杏儿手里捏着一百两了,连春裳都不给杏儿和青杨置办了,我能怎么办?要眼看着他们兄妹俩入春了还穿着厚袄子吗?” 苏父长长叹了口气:“只怕拿了钱给她,也好不到哪去。没准她以为我们还有多的没交出来。” 苏父很是烦燥,苏母不停地哭令他更是烦燥。 “以前我们一家一年都花不了几两,现在松儿一月就有三两的俸䘵,怎么还不够花了呢?”他想不明白。 夫妻二人想着家里的这些矛盾,夜不能寐。 如此过了几天,商队把苏青媖的信送了过来。 夫妻俩听青杨念完,抱头痛哭。 青媖找到青柳和丫丫了!她们姐妹俩团聚了! “青柳,我的儿。娘都以为你不在了……” “大姐找到了!丫丫找到了!她们都活着!二姐把她们找到了!”青杨青杏也抱在一起高兴地又哭又笑。 苏父连连用袖子擦着眼泪:“松儿啊,你二妹把你大妹找到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们姐妹团聚了,真好,真好。” 苏青松也是眼眶泛红,他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他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这就好这就好。 苏青松离开后,苏父苏母又听青杨青杏把信念了数遍。 夜里,夫妻二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娘,青柳和青媖在大山里呢。” “嗯。” “你说山里安全吧?” “山里不安全哪里安全?当初征兵,你爹和你后娘还不是让你几个弟弟往山里跑?” 听了苏母提到家事,苏父又想了一番桥头村的人和事。 叹了口气。 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过了一会,苏父又说道:“青媖还说,开春她要在山里种粮呢,以后自己种粮吃,不愁吃的了。” 苏母两只手动了动,低低地嗯了声。 她好久没下地了。这大半年来,呆在这四方小院里,感觉人都要废了。 “她娘,我感觉我都废了。” 苏母嗯了声:“我也是。咱们也没事做。本来想抱孙子,可有两个奶娘,如月还不让我们抱。嫌弃我们……” 夫妻俩齐齐叹了口气。 许久,苏父又道:“她娘,你知道我的吧,我吧,干起农活可厉害了,我力气还大,我那几个弟弟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干的。” 苏母安静地听他说了半晌,二十多年的夫妻了,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话? “你想去找青媖?” 苏父听到苏母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反而沉默了下来。 许久才说道:“我们在这里也没事做,孙子也有人带,而且儿媳的娘家也在,也不需要我们。我们在这里只会增加松儿的负担。” “可是松儿是长子……” “我也是长子啊,我爹也没跟我。” “那是你爹不跟你吗?是你爹只要你后娘生的弟弟,不要你。” 苏父听完,眼神黯了黯。 ------------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下了决定 苏父不知道那口子的意思,又试着说道:“而且如果我们不在,松儿就轻松多了,得了俸䘵再养个孩子都没问题。” 苏母沉默了好半晌,才道:“那我们到青媖那边不会给她造成负担吗?” 苏父一听,来了劲。 “青媖在大山里啊,我们自己找地方搭个棚子就好,不然住山洞都成。离她和青柳也近,互相有照应。然后我们也开垦一些山地,上山采山货,他娘你这么勤快,我们不会饿死的。” “而且,他娘,我们都只会干地里的活。松儿这边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 “但是我们到了青媖身边,我们就能帮她啦。地里的活,她们两个女人,哪里会干。再说她和青柳还带着小宝和丫丫,身边也没个男人,家人又不在身边,万一给山里人欺负了怎么办?” 苏母听得心猛地一揪。 苏父侧头在黑暗里看了她一眼,又道:“再说,杏儿和青杨也想到她二姐身边。” 苏母还有些迟疑:“可是松儿……” “松儿是要跟马大人做大事的,没准我们离开了,他没那么多操心事了,他岳家那边一高兴,平时也愿意提拔他一二呢?” 针对要走还是要留的问题,夫妻俩讨论了好几夜,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天,苏青松休沐,两口子把他叫到了房里。 苏青松听完大吃一惊。 “爹娘,你们要去找妹妹?” 苏母看了看他,又看向苏父。 她是哪一方都舍不得,都是她身上掉的肉。两个地方隔得远,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为什么就不能一家人在一起呢? 苏母眼睛又泛了湿。 苏父冲苏青松点了点头。 “嗯,你妹妹那边在大山里,安全着呢。而且你妹妹说开春就要开荒种粮了,我和你娘什么都不会,只会地里的活计,在这里也帮不了你。” “以后等我和你娘种了粮,就给你和我孙子存着,你也不用背那么多负担了。” 苏青松听完喉咙哽咽。 他不是不知道,古如月和爹娘弟妹生了嫌隙。 反正家家都有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他爹娘是开明之人,弟妹也懂事,妻子那边他多劝一些就是了。 他觉得住得久一些就好了。 可是这才一年都不到。 爹娘弟妹住得不舒服,想走,都是他做得不好。苏青松心里满满的自责。 苏父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儿啊,我知道你是长子,觉得自己赡养爹娘和抚养年幼的弟妹是你的责任,但是……” “爹娘不想给你造成太大的负担。我和你娘还年轻,我们都还能干活,能自己养活自己,不想给你们造成负担。” “你把我大孙子养好就成。等如月身子养好了,你们再多生几个,以后等爹娘老了,干不动了,你再给我们养老。” “爹娘,是我没用。” 苏青松流着泪朝夫妻二人跪了下来。 苏母方才还只是眼眶含着泪,她大儿这一跪,她立刻崩不住了。 蹲下身,把儿子抱在怀里,和儿子一起哭了起来。 “不是我儿没用,是爹娘没用,爹娘没帮上你的忙。爹娘什么都不懂,只会干地里的活……” 苏青松流着泪:“娘,你别这么说,我们本来就是庄户人家。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好。我经常想起我们一家人在桥头村的日子……” 妻子嫌他不认字,阻了晋升的路,他就跟着年幼的弟弟学认字。 每天晚上认几个字,认得好艰难。 妻子觉得他木讷,不会钻营,他又学会了阿谀奉承,学会了钻营应酬…… 可是这些他都不想。 他就想回到桥头村,一家人齐齐整整的。一起下地干活,一起收工回家,一家人都在一处。 虽然身体上累一点,但心不累。 柏家寨。 苏青媖不知郴州城里,又因为她的一封信,引起了家里人的一番挣扎选择。 连续收了一个月的茶叶,忙得不可开交。 把小宝的两周岁生日都忘了。 还是苏青柳提醒她才记得。 便在寨子里给小宝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做了很多小吃食,叫了寨子里的小朋友一起来陪他玩。 把他高兴得又蹦又跳,一整天院里都听见他欢快的笑声。 小宝生日过后不久,春茶的收购也算是告一个段落。 苏青媖得了两万四千两。 让她很是惊喜。 有钱心里不慌。大手一挥,给项尚那边支了一大笔,让他务必把她以后要住的院子和新更寨的防卫工事往好里做。 要建成百年工程。 边住边修,边住边补什么的,都不够招人烦的。 项尚那边收了钱,立刻风风火火地就安排了起来。 而苏青媖在茶叶收购结束后,开始指挥各寨开展春耕工作,又一边高价收白蜡虫卵。 只不过没像收茶叶那样,传得那么开就是了。 自来有钱就好办事。 柏家寨里,大家刚卖完茶叶,家家都得了不少钱,正高兴地在家数银子。 正可惜,怕是要入秋苏娘子那边才会有来钱的活了。 但没想到她又收虫卵了! 只是这是个什么东西? 又纷纷挤到苏家打探消息。 苏青媖之前了解过,各寨各山都或多或少有白蜡树。 她之前了解了一番各寨的资源,本来是想着放养,天生天养的,但转念一想,这放养,产量实在有限。 就跟那蚕一样,天生天养,一座山的蚕茧都收了,怕是还得不了一床蚕丝被的。 所以,还得人工干预啊。 但能不能搞成,她心里没底。 理论知识有一肚子,但实践什么的,实在是没碰过。 所以,她决定先在柏家寨和新更寨搞个试点再说。 眼下还是春耕要紧。 所以此次收白蜡虫的虫卵,她也只知会到柏家寨这边。 让寨里半大娃子去寻。 而其他劳力还是要全力去开荒,备战春耕。 她花了那么多钱买了种子可不是让他们拿来当粮食吃的。 而娃子们仔细,一心想着为家里出份力,也是憋足了劲,而且娃子们爬树比大人还利索。 不过几天,她就得了不少。 ------------ 第二百五十三章 致富路 苏青媖得了虫卵,立刻从新更寨调了人过来。 在人员档案薄里,找了一个之前养过蚕,叫佟氏的。让她带着她女儿一起在新更寨和柏家寨操心这件事。 这佟氏母女二人一路逃难,全家就剩她二人了。 到了这大山里了,也没什么存在感,忽然被苏青媖委以重任,受宠若惊。 “东家,我没养过这白蜡虫啊?”诚惶诚恐。 佟氏怕得很,要是出了差错,会不会把她们母女俩赶出山啊。 她们母女俩无处可去了,到了这大山里,才吃上饱饭。 不想再流离失所了。 “别担心,我也没养过,也是头一遭。你们就当养蚕一样养就成,只不过一个养在蚕房里,一个要放养在树上。平时精心着些就行,今年且当试一试。” 苏青媖安慰她。 话虽这么说,但佟氏母女哪敢怠慢。 接了委任,一颗心全扑到了放养白蜡虫上面。 苏青媖虽说是头一年试点,但半点没敢轻忽。 现在这大山里还没人知道,白蜡树上附着的白色东西,其实是白蜡虫的分泌物。 也没人知道这白色的分泌物是干什么用的。 所有的人在砍树造屋的时候都避开了白蜡树,觉得它脏。 但它越是脏,苏青媖越是高兴。 说明白蜡虫分泌物多。 越多她就越高兴。 如何让它变得多,那就是捉更多的虫卵放上去,让它长大,繁衍,然后分泌出更多的物质。 而这种白色物质经过沸水煎过之后,就会变成古代最常用的两种蜡之中的白蜡! 苏青媖来了朔朝后发现,现在老百姓的照明工具还主要是油灯。 蜡烛只出现在高门大户,皇宫贵族阶层。 在汉时,蜡烛还因产量稀少,成为进贡的珍品。 而朔朝蜡烛虽没有到成为进贡珍品的地步,但也价格昂贵,等闲人家用不起。 现在高门大户用的蜡主要是黄蜡和白蜡。黄腊居多。 明.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卷三九.虫部.蜜腊》上有对黄蜡的记载:“取蜜后炼过,滤入水中,候凝取之,色黄者,俗名黄蜡。” 而更昂贵的白蜡,就是白蜡树的寄生虫白蜡虫,在生长过程中所分泌的物质,经过熬制而成。 苏青媖记得,《世说新语》中记载了西晋石崇和王恺斗富的故事。 原文是:“王君夫以饴糒澳釜,石季伦用蜡烛作炊”。 就是说当时的两大土豪斗富,王恺说,他家里都是用糖水来涮锅的,而王崇不甘示弱,说他家是把蜡烛拿来当柴烧的。 可见蜡烛的珍贵程度。 而蜡烛,到晋代的时候,还大多是黄蜡。这种黄蜡因为产量低,导致价格也高。 而产量更低,更加不常见的白蜡,价格比黄蜡更加昂贵。 而到了唐宋时期,中原地区因为国力大幅度提升,老百姓对白蜡的需求日渐增多。于是白蜡树作为最常见的白蜡虫的宿主,开始被广泛种植。 尤其是西南等地区,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白蜡树种植,和白蜡虫养殖人家。 苏青媖记得,《癸辛杂识》上有记载,在当时社会,放养白腊虫的利益和养蚕差不多。 而养一亩蚕的收益远超种一亩地所得的收益。 所以,这白蜡便是苏青毁下一步的致富目标。 而放养白蜡虫是关键中的关键。 苏青媖跟佟氏母女说了一番要注意的事项。 这母女二人也不认字,便抓了寨子里顾宏德的孙子顾思明来帮着记录,又从新更寨找了几个妇人,几个人就摸索着干了起来。 苏青媖跟进了几天,见她们忙得有模有样的,便撇过这事,专心忙春耕。 致富什么的,也得要先填饱肚子。 忙春耕之前集镇建成了,苏青媖便带着思源过去那边验收。 集镇那边主体工程已完工,剩一些收尾精细化的工作。 大部分的工人都各回各寨准备忙春耕了,剩一些不多的人忙着收尾。 苏青媖站在半山腰上俯看山坳里的集镇。 只觉得一股豪情由然而生。 她想吼一句,这是朕的江山! 胸腔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激动和豪情万丈。 看着这原本杂木杂草丛生的山坳,慢慢变成了她要想的一方集镇的模样,她直想仰天大吼一声。 咳,低调。 忍着激动往集镇里走去。 山坳里的集镇虽然规模不能跟枫亭镇相比,那是因为大山里平地缓坡有限,铺陈不开。 但它服务的人数并不比枫亭镇少。 二十八个寨子,也是小几千的人数。而且将来只会多不会少。 她相信,将来一定会有二期三期工程的。 现在各地的流民都往山里跑,只要她把防卫工事做到位,再把粮食问题解决了,这丛山峻岭,就是乱世中的桃花源。 苏青媖转了一圈,很是满意。 见一些木匠正带着徒弟做着各铺子的货架,还上前勉励了大家几句。 想必再过不久,等忙过半月的春耕,把裴大人接来看过之后,集镇就能正式对外营业了。 看过集镇,苏青媖便到各寨视查春耕的事。 各寨子的春耕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 别的他们见识少,但种地哪个不会。 要开梯田,那是之前没怎么弄过,不知如何下手。 而且山里山货多,有野菜,有菌子,有肉。 山地种粮产量低,大家也不知如何提高产量,便只见缝插针地种,房前屋后缓坡平地上开垦个一两亩,全家不饿就行。 哪有什么规模不规模的。 但苏青媖要的是千顷万顷梯田,要稻浪滚滚,粮食堆满仓。 饿肚子什么的,太让人难受了。 因为没粮吃,要背井离乡逃难什么的,简直是人间练狱。 有条件就要下大力种粮,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大力垦荒种粮。 忠寨主和苏青媖站在柏家寨的梯田上,看着梯田里,人头攒动的模样,激动地老泪纵横。 “要是以前咱们寨子有现在这副光景,我那儿子就不用出寨子讨生活了。” “您有儿子啊?” 忠寨主眼泪都不流了,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没儿子,秀儿是怎么出来的?” 嗯…… 好吧,她说错话了。 谁让她认识他和秀儿的时候,这家里就只这爷孙两个呢。 “没有音信了?” 忠寨主摇了摇头:“不知是生是死。”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安慰老头:“没准在另一个地方高官厚䘵,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呢。” “他要有那本事也好。就怕他早早去见他那没福气的娘了。” 好吧,说来说去都是伤心事。 还是聊点粮食的事吧。 “这要是秋上丰收了,怕是没地方存粮吧?” 忠寨主又给了她一个白眼:“都丰收了,还怕没地方存粮?那么多山洞,冬暖夏凉,哪个不能存?” 嗯,好像也是。还不用她操心建库房的事。 只是靠不靠谱呢?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如何提高 苏青媖看着柏家寨这一片山地,脑子里各种规划。 想了很多。 山地种粮和田地种粮,那亩产根本不能比。 其实要说山地种植,种果树要比种粮食更好。 一是山地土层薄,水分存留少,养分一少,种粮食产量就上不去。但种果树就不一样了,因为树的根比庄稼的根深,扎地扎得牢。 二是种果树的经济效益比粮食更高。 但现在吧,大家饭都吃不饱,谁吃水果啊。 那是盛世年景里,大家腰包鼓得没地花的时候,吃着玩的。 要说这山地吧,也不值钱,除非底下有矿。 她之前所处的年代,承包一亩山地还补贴好几百呢。现在这朔朝吧,人少地多,就算开荒也没人开山地的,外面的地都没人种,更何况山地。 苏青媖觉得有钱了她得再买点,或山地或田地什么的。 有钱就买房买地,应该没错。 只是吧,现在还是得想想怎么把产量提上来。 说是种粮,但产量能得多少,她是真的没谱。 朔朝现在粮食亩产普遍都低。在没有杀虫剂,没有这个肥那个肥的情况下,想提高亩产那不亚于搞场革.命。 只能进行轮种套种。同样的一块地,拼种植轮次,来拔高总体亩产。 按这些寨所处的地域环境,稻是肯定要种的。 苏青媖根据地势水源情况,安排了几种稻,有水稻、旱稻、糯稻。 山脚下,有水泽的地方就种水稻,山坡上,水源不足的,就种耐旱的旱稻和糯稻。 等秋天收了稻,她准备接着再种一茬冬小麦。 麦和稻的生长季节不同,只要安排得好,是可以在秋季收稻以后种麦,夏季收麦以后插秧,同一块田实现一年两熟的。 她记得《吴郡图经续记》里有记载:“吴中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割麦后种稻,一年两熟,稻有早晚。” 而且在陈旉的《农书》和王祯的《农书》里都有说稻麦两熟制。 那么就证明,南方地区早在唐宋时期就有试验过稻麦两熟制,并取得成功了。 干了! 先把这春稻种出来,秋小麦立刻跟上。 忠寨主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本来和他一起好好地站在那里,看着柏家寨的层层梯田,他心情正爽着,想哼个曲子来着,就被会长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 “青媖啊,可是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忠寨主现在巴不得天天跟在她身后当个小弟。 好天天聆听她的教诲。 谁让人家又弄了一个新更寨出来呢。 要是他一不留神,让新更寨跑到前面了,那他这老脸往哪搁? 得盯着她。 盯牢。 苏青媖看了忠寨主一眼,见他目光灼灼的,盯得她都有些发慌。 “哪有什么主意,我现在就是想怎么让地里的庄稼提高一下产量。这劳心劳力的,整个寨子男女老少全出动,又是平整梯田,又是搞水利的,要是产量上不去,我都要抠死。” 好在她有二十八,不,二十九个寨子的人可以调动。不然春上想实现这么大规模地种粮,且还得等两年呢。 这么大动作,要是收不上粮食,最后还要花大价钱从外头买粮,想想都难受。 外面的粮食现在都卖出天价,快奇货可居了。 “哪怕一亩只收一百斤我也高兴。” 忠寨主看着眼前这一片梯田,嘴都快咧到耳朵上了。 一亩一百斤?你这追求真低。 还不够费精力的呢。 不过她不打算再多说,打算先研究一番再看看。 而且这排水沟,截水沟,导流沟什么的,还得再细里弄弄。不然一场大雨下来,泥石流一滚,都不够淹的。 正想走,又顿住了,有些发愁:“这山上头一遭种粮,怕是要引不少野兽来糟蹋……” 忠寨主还以为什么大事,大手一挥……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寨子里这么多人,就跟安排寨子值勤一样,到时候我会安排老妇和小孩日常巡逻驱赶的。” “而且等春耕忙完,我就安排大家在边界处挖壕沟。没准还能捉到几头自投罗网的山猪呢。” 你高兴就好。 苏青媖道:“好,寨里的事您安排就好,关系到一年的吃喝,不可轻忽了。” “放心。叔晓得。” 等忙完山上梯田里的稻子种植,原来村民自家开的地,及门前屋后的地也都开始种植。 这些门前屋后的地,也多是坡地。但坡不大,缓缓的,而且养了多年,土质厚而肥。 就这些地,寨民们见缝插针地种,再加上山上得的野物,也养活了一家人。 现在朔朝作物单一,六种主食“稻粱菽麦黍稷”,苏青媖决定多种稻麦。 再在村民自己开的平地和门前屋后,见缝插针地多种些菽。菽即各种大豆。现在大豆品类也不多,苏青媖便把得到的豆种都安排上了。 而粱黍则多在北方种植,苏青媖便没选这两种。 稷,即小米。适合山区种植,而且抗旱,抗虫害,生长期短,苏青媖便让大家见缝插针多种。 而这边春耕还没忙完,裴念带着人来看集镇的进展了。 来的时候,李管事跟着不算,马明温也跟着。 让苏青媖吃了一惊。 “干爹?” 马明温微笑地朝她点头。 “您这怎么……”不与人火拼,不把朔朝干翻,要隐世了? 裴念见她一脸吃惊的样子,笑了起来。 “你干爹是路过,被我的信招来的。听说你在大山里搞了一个集镇,就跟我一起来看看。” 估计是茶叶的事,裴大人跟干爹说了。 说到集镇,苏青媖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随便弄弄。想在这大山里隐居,但又不想太闭塞。山里交通不便,东西没地方买,让人窝火,我就弄了一个小的集市,让大家平时可以互相交换一些自家多余的东西。” 马明温还没说话,李管事就调侃道:“我怎么听说你这集镇弄得有模有样呢,你还在仁州城里买了一个大商铺,苏娘子这怕是准备做大呢吧?”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做什么大,我不就是想把仁州的日常杂货运回山里来,再把山里的山货野物运出去嘛。” “对,你也就是想挣点小钱养儿子罢了。”李管事笑了起来。 裴念听完又想起她之前说过的,吕博承发愁一坛子金子不够养儿子的事,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和李管事对视而笑。 马明温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不知是不是也听说了他徒弟发愁养儿子的故事。 “小宝呢?” “在寨子里呢。” 听到师父问起小宝,小豆子立刻跳了出来:“嫂子,我去抱!” ------------ 第二百五十五章 要粮还是要钱 等把小宝抱来,小宝还记得带他骑大马的外祖,高兴地朝他伸手:“骑马。” 把马明温逗得直乐:“这山里可跑不了马,下次带小宝到外头骑去。” 一行人便进了寨,各处转了转。 在半山腰上,看着底下的梯田,马明温和裴念眼睛紧紧盯着,脚下迟迟未动。 苏青媖以为他们会说些什么,但并没有。 吃午饭时,忠寨主和他两个助手,诚惶诚恐地跑了过来,一起陪同吃饭。 马明温说了一些寨子防卫的事,说柏家寨寨门建的好,壕沟也挖得好,但还是有一些不足。 苏青媖和忠寨主立刻拿出小本本立刻记了下来。 果然专来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专业人士一看,就知道哪有里有漏洞。 忠寨主是一边记一边点头。 苏青媖往他的本本上看了一眼,嗯……又是圈又是叉又是点的,不知道记的什么。 这么久了,秀儿都学了好些字了,他还是老样子。 忠寨主一看就知道苏青媖的意思,朝她瞪了一眼,他都多大年纪了,没年轻人学得好,有什么值得被说的? 再说他自己记自己看得懂就行。 啪得一声合上了小本本。 饭后,一行人也不多呆,往集镇那边去。 一路上见不少山寨都建了梯田,梯田里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忙着春耕,裴念和马明温只觉得心湖涌动。 等到了集镇,远远在山腰往下看的时候,苏青媖和忠寨主是看得心潮澎湃,但裴马二人和李管事倒是没什么反应了。 也是,人家朝都出来的,这大山里的集镇在他们眼里就是小儿科罢了。 等看了集镇上,两排二层小楼一溜排开,门前宽阔笔直的街道,再看客栈食肆还有其它一些不知用途的房屋,应有尽有。 还有集镇的门,有安排防卫的地方,这规划设计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镇子。 “你做的很好。”裴念冲她赞许地夸了几句。 李管事也朝她望了过来,暗自称许。 问她:“你们这都是各寨来互市的,卖完就能回家了,怎么客栈搞那么大?” “你一路走来也看到了,路程不近呢。柏家寨走到这还算近的,这要是其他寨子走过来,从早上天不亮到这,怕是晚上要摸黑回去了。这大山里野兽多着呢,睡一晚次日再回不是挺好?反正我也不打算收得很贵。” 裴念点头:“这样好。便于寨民出行和歇脚。” “那你客栈旁边那一溜房子又是干嘛的?”李管事又问。 “是洗浴房。”说桑拿房,你们估计听不懂。 “洗浴房?”一伙人全看向她。 集镇里建个洗浴房?没听说过。 “是啊。你们想啊,爬了几座山到了这里,大汗淋漓的,浑身冒着酸臭味,卖的东西都没人光顾吧?” “要是有个地方可以洗个热水澡,再有人给你搓背,帮你沐发,你什么都不用干,躺着给你伺候一顿,又花不了两三个铜板,你乐意进去不?” “那当然乐意啊!”小豆子立刻就跳了起来。 裴念和马明温等人听了,也点头,这洗浴房什么的,甚是周到。 “嫂子,你说得我现在浑身都冒痒。怎么现在没人服务呢?” 苏青媖笑了笑:“还没开业呢,要等忙过春耕才开业。而且商铺的事,我还要跟干爹和裴大人商量商量。” “那你们商量,我自己到处走走。” 李管事很是识趣的,在忠寨主的带领下各处看看去了。 而裴念和马明温跟着苏青媖,到了她给自己留的商铺里。也没凳子,大家便席地而坐。 “我就是想跟干爹和裴大人商量一下,这商铺怎么个收钱法。我给一个寨子留了一个商铺。是以后朝他们收交易费用呢,还是怎样算?” 朔朝现在各地军阀林立,谁打下的地盘,那地几乎就归谁的了。 现在中央政权对地方基本没了管束能力。 这二十八个寨子,是马明温帮着打跑了山匪,从山匪手里抢回来的。二十八个寨子又联名投了他,那等于是这一片大山是他的地盘了。 但做为主政一方的人物,这地盘又落在裴念的管辖范围里。 眼前这两个都是大佬,她能跟着大佬赚些小钱钱已是很满足了。 这事还得听一听他们的想法。 裴念和马明温在来之前,确实是想过怎么从山里得到一些钱财的。 但进了寨子,看到梯田,看到大家在忙着春耕,想像着秋收里,粮食满仓的画面,二人心里满是激动。 有些想法就变了。 钱财什么的,都没有粮食的吸引力来得大。 “青媖,你有预估过这一年一个寨能收多少粮吗?” 苏青媖摇头:“估算不出来。这梯田才开出来,肥力如何并不知道,而且它的亩产跟田地远远不能比。” “再加上它毕竟是山地,会不会被野兽祸害,会不会因为水土等问题带来其它的灾害,又比如种了今年,次年能不能再接着种,要不要养养地,这些都还不知道。” 见他二人沉呤,又道:“但我让李管事那些找了一些适合山地种植的粮种,再精细着些,应该能收些粮的。” 裴念听完点头:“按我之前了解的,我的田庄里,上等田亩产能有四百多,下等田二三百斤左右。这山地怕是有下等田的一半就算非常不错了。” 这么少吗? 精耕细作的田庄得这么少的粮? 苏青媖便说道:“原来寨里他们自己缓坡上种的粮,一亩也能有个一二百斤左右。” “嗯,那很不错了。” 最后,两人商量了一番。 马明温要二十八寨地里一成的粮食做为军粮,并会留一只队伍协助苏青媖维护治安。 而裴念也同样要一成的粮食,做为地税。 朔朝从来没向山民收过税,连丁税都没有。因为他们没有土地,加上人口统计困难,连丁税都未曾收过。 现在裴念要收地税,山民们会不会反弹呢? 之前大家躲在大山里,靠着大山吃饭,自给自足。但现在开了梯田,要纳地税? 裴念看了她一眼。 缓声道:“你跟各寨主说明,寨里开的田地,可以按寨里的户册和丁口分到各户,如果领了田亩的,就要交一成地税和一成军粮,如果不交,则可以不领田亩不耕作。” 苏青媖点头。 山民们手里没有山契,开了山地种粮交地税无可厚非。 如果跟官府买了山契,也是一样要交地税的,而且还要交购买山契的钱。 这样也好,不交就不耕作,还按以前的来。 ------------ 第二百五十六章 能辖制吗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要了粮食钱就不要了,商铺买卖他们便不再参与了。 说这山里的集镇是苏青媖的经营,收益也归她。 原本苏青媖是想问问他们商铺出售的价格,把卖铺子的钱,三方来分钱,但他二人看来只想要粮。 应该是看到粮食改了主意。 不管是裴念和马明温,一个要粮食做军粮,一个要治理地方,也需要囤粮。 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也是意外之喜。 马明温问了苏青媖的一些想法,苏青媖也坦然相告。 她最初的想法不过是帮着马明温接管这二十八个寨,让二十八个寨子放心,有人管着它们,没人放弃它们,让他们安心住,不会再有土匪来劫掠。 然后就是把寨子里多余的资源在各寨间做个流通,通过互市解决大家的日常所需。 再把大家平时需要购买的日常之物,从外头运进来,集中到一个场所,让大家来购买,提供一个供需的便利场所,如此而已。 种粮也是她不想用所赚来的钱,高价向外面买粮,想内部解决。 没想到一下子摊子就铺得大了,让马明温和裴念都注意到了这一块蛋糕。 “既然你现在摊子铺陈大了,如果外头知道你这里产粮了,怕是太平不了。” “对。”裴念点头。 “二十八寨之外如果有不法之徒,我怕你也无法应付。我留一支队伍给你,平时帮你守着这集镇,也听你吩咐做一些别的事情,不然你怕是没人用。” 裴念听完,点头应是:“是该这样。我和你干爹都没想过你会把摊子铺陈成这样。这俨然是一个中小规模的镇子了。人数再多一点,都赶上一个下县了。是得有人帮你守着,不然这果实让人采了,我和你干爹都得心疼死。” 苏青媖应了下来。 但一想到五十人要吃要喝要穿,而且还得解决他们的住宿问题。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以后听不听辖制。 万一不听管,实在有些让人头疼。 “干爹,你觉得我能辖制得了这支队伍吗?”她有些发愁。 她没想操那么多心,就只想发展点山里经济,赚点小钱而已。 裴念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看了马明温一眼。 马明温对苏青媖说道:“放心,干爹给你的人,都会挑忠心的部下留给你。你放心使唤。你是我女儿,就是他们的主子。敬你如敬我,他们不敢有二心。” 好吧。那试着看吧。 再说她也拒绝不了,也没更好的法子。 “放心吧,我和你干爹都没想到你把粮田弄出来了,这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和你干爹不会轻慢的。” 裴念示意他,干系重大,马明温和他都不会等闲视之。 三人又针对一些事情商量了一番,才算把事情定下。 那边李管事转了一圈,进来说道:“苏娘子,你隔壁那间小楼,我定了啊,过两天我就派人过来,你看铺子要多少银子?” 苏青媖看向他,这还什么都没有呢,肉都还没下来呢,就谁都想割上一刀了? “卖别人便宜得很,卖你又不是一个价了。” “别啊,咱们都这么熟了,不好杀熟的。” 最后,几个商量了一番,苏青媖也听了他们的意见,定下一幢二层小楼,售价是一百两。 这个价,各个寨也能接受,摊到每家每户都能接受的价格。李管事也交了钱定下了她隔壁那间小楼。 最后事情谈妥,大家趁夜往柏家寨赶。 简单梳洗一番就睡了过去。 次日,裴念、马明温和李管事等人起了个大早,出了寨子。 苏青媖送完他们回来,便接着忙春耕的事。 现在可不能等闲视之了。两个大佬都盯上了。不能随随便便弄了。 刚忙过春耕,马明温给她的五十人的队伍就进了寨子。 引得柏家寨山民们的一顿恐慌。在得知是来保护他们的之后,便松了心纷纷跑出来围观。 苏青媖一一见过他们。 领头的叫马信,是干爹之前的家仆兼部将,跟干爹一样的年岁,干爹说是从小伺候他的,最是忠心。手底下功夫也过硬,让他来带领这支队伍。 马信本来跟着马明温东征西讨,得知要被派到大山里,本来还有些不乐意。 后来经马明温跟他说起一番后,山里可能藏着很多粮,知道此事甚大,便欣然领了令,带着队伍进到了大山里。 “小姐。” “信叔好。” 打完招呼跟在马信后面,一一见过五十人的队伍。 五十人被分为十个伍,各有一个伍长。没有什长,都听马信的令,现在又加了一个苏青媖。 苏青媖记不住那么多人,只记住了十个伍长,其他人只记了个脸熟。 虽然干爹说这些人的俸䘵不用她操心,但是要操心的事也不少。 住的地方还没有呢。 先在柏家寨招待了他们一顿。 苏青媖便跟马信商量了一番队伍的管理和日常。商量好后,便让思渊把人带到集镇那边,先让他们自己把住的营房建了。 又叫思源上新更寨把项尚叫了过来。 项尚次日就跟思源过来了。 苏青媖直接吩咐他:“你和思源去丰城一趟,上次凌丰谷说有一批药材要紧着卖,你二人一是上健安堂找小宋大夫把药卖了,二是从他那拿些药材种子回来。” “三是你俩看看有没有一些壮劳力愿意自卖自身的,买些回来。现在人手不够了。将来还要安排人进行集镇和寨子的安全守卫,地里还有好些活。特别留意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 “是。” “出去之前,你让韦福昌盯着寨子的建寨进度,你再把茶树扦插的工作安排好了,再离开。” 项尚应了。 二人离去后,苏青媖坐在椅上没回神。 怎么事情这么多了呢? 她只想安稳避个世而已。 苏青柳悄悄地递了一杯茶给她:“青媖,喝点茶吧。” “姐。” 苏青媖接了过来呷了一口。 现在家里茶叶不缺了,平时待客或自己喝,有的是。 柏家寨也是,家家现在都不缺茶喝。以前大家要么喝白水,要么水都不煮,外面掬起一捧山泉水就着嘴就喝。 山泉水甘甜,苏青媖也经常拿来泡茶喝,但都交待家里,要煮开了喝。 苏青柳见她这么累,有些心疼地坐在一旁看她。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担心反弹 苏青柳走到她身后帮她揉着额头:“看你这么累,姐都帮不上你的忙。” “姐,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以前我忙起来,都顾不上小宝,现在姐帮我把他照顾得很好。以前我一走,就提着心,在外面也不安心,回来看小宝一脸不开心,我心里还愧疚。现在有你和丫丫陪着,他一天里都不知道有多开心。” “姐别的忙也帮不上你,再说小宝也乖得很。他很好带。” 苏青媖笑了笑。她的小宝很懂事,又贴心。 想起方才苏青柳让项尚带给韦福昌的东西,想了想,问道:“姐,你给韦福昌带了东西?” 苏青柳手下顿了顿。 半晌才嗯了声:“他一个男人,身边也没个女人照顾,现在家里有好些布匹,我想着也没人帮他做这些,就帮他缝了两件春裳,他是我和丫丫的大恩人,没他,姐都见不到你。” 苏青媖想了想,道:“之前我听思源说过,他跟思源说,如果你不嫌弃,他想娶你……” “我没答应。” “为什么?” “我成过亲,也带着一个孩子……” “他也成过亲有过孩子。” “但他的娘子和孩子都没了,没牵没挂的,现在一个人……” “姐……”苏青媖拉过她,“丫丫也不是你的负担。别人要是嫌弃丫丫,就让丫丫以后跟着我。” 苏青柳摇头:“他没有嫌弃丫丫,我就是……” 苏青媖看她一脸犹豫挣扎的样子,叹了口气。 她姐姐苏青柳是这个时代传统的女性,一路跟着韦福昌逃难,按时下人的说法,他俩也没了清白了,似乎只能凑做一对了。 韦福昌在去新更寨前,也对苏青柳说过,只要她愿意,他就娶她。 但苏青柳明显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苏青媖暗自叹了口气。 她看得出来,韦福昌不是像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身份,但他具体是什么来历,他不想说,苏青媖也不想问。 只要确认他无害就好。 至于他愿不愿意留在大山里,随他去留。 但苏青柳是她姐姐。 她没法做到不闻不问。 算了,男女感情的事她也说不好,就让他们再处着看看吧。没准过一段时间想法又变了呢。 就像柏树和秀儿,现在在寨里见到他们,也是成双成对的。 又过了两天,二十八个寨主齐聚集镇。 苏青媖在集镇商铺的街道末尾处,留了位置建了办公中心,留做平时各寨主的日常办公,活动和休息的场所。 此番大家齐聚于此,苏青媖要做开业前的动员。 在进集镇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缓坡上正在建营房的几十人队伍。 一看就是行伍出身,大家便都只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 得知是马明温派来保护集镇和各寨子的后,大家松了一口气。这下住着更放心了。 脸上便都带了笑,还上前跟人家打招呼,心里想着回去后就派人来帮着一起建房。 等坐在一起,开会前,还说着这事,都说要回各寨调劳力过来帮忙。 这事苏青媖不管。 大家坐下来后,苏青媖便跟大家说起,裴念和马明温各要粮食的一成后,大家便议论纷纷。 苏青媖看着底下大家,在心里组织了一番语言。 原本种多少都是寨子里的,现在要划出两成了,怕是有人反弹,苏青媖之前也准备了一些话术。 只是没等她开口,大家便点头接受了。 “我们没有交地契钱,等于这地还是别人的。种粮交粮税是应当的,交朝廷也是交,交马大人和裴大人也是交。裴大人还没收我们的其他税,这已是极好了。而且马大人还派人来保护我们。” “就是就是。” “应当的应当的。” “交的也不多,就两成。以前我们给地主种粮,还只得四五成呢。” 苏青媖松了一口气。 往底下扫了一眼,担心他们只是嘴上说说的,只怕心里没那么容易过这个坎。 毕竟之前从来没人向山里征缴过什么,他们也没田亩,就自己流落到这大山里,靠山吃山,这刚种上了粮就要上来征。 “裴大人说了,让各寨主按寨子里的户薄和人口分配田亩,不愿交粮的就不分田,还跟以前一样。” 各寨主纷纷点头。这个法子好。 不想交粮的,不种粮就是了。还跟以前一样。 想得田亩的,就交粮。有舍才有得。 正好。 苏青媖等大家都不议论了又说道:“马大人和裴大人说子,一年只征一次……” “一年征一次?” “那一年还打算征几次?” “征多几次,怕是没人种地,山里也不缺吃的……” 声音虽说得小声,但苏青媖耳力很好。 等大声议论声没了,苏青媖才说道:“两位大人一年只征一次,但我们一块地不一定一年只种一次啊。” “一年不只种一次?” “那还能种好几次啊?” “这稻子都才插秧,种了粮也不能拔了种菜啊。” 忠寨主老神在在地听着,果然,会长还是站在柏家寨这边的,这等大事只与他一人说了。 高兴地弯了弯嘴角。 一脸骄傲。 木洼寨主柏坤哪里不知他的尿性。 看一眼苏青媖再看一眼柏树,用手肘撞了撞他,眼神向他示意,什么情况? 柏忠只是眉头挑了挑,不理会他。 把柏坤气得咬牙,这老货,又藏着好东西。 而苏青媖这边呢,这稻子才下秧,她也想等等看收成再说的。 但看到各寨主的反应,各寨主算是觉悟比较高的,就怕寨民们会有所反弹,坏了她和裴大人和干爹的粮食大事,便开口了。 “等秋上稻子割了,会再安排小麦的种植,做到一块田两熟。如果两位大人那边还需要粮,会用钱跟我们购买。” 大家一听立刻就议论开了,声音比方才大多了。 苏青媖不管,心里只想着,她之前是从李管事那边购了粮种,这被裴念和马明温收去两成,不知能卖给他的还有多少。 要是一年能两熟,也能给他匀点出来。 而寨民们多了一季粮食的收入,就都能吃饱了。 大家一听一块田能做到一年两熟,立刻就放心了。这下子再多征两成都可以。多余的粮还可以卖了去换钱。 大家脸上便都带了笑。 “会长,真的能一年两熟啊?” ------------ 第二百五十八章 芝麻与西瓜 各寨主听到地里能做到一年两熟,纷纷七嘴八舌地问。 苏青媖摇头。 “目前尚不知道,但理论上是可以的。还得等秋上收了稻子再看看。请各寨主回去务必安抚好寨里的百姓,做好解释工作,地里的粮食也要时常安排人巡逻查看,免得鸟兽糟蹋。” “好的好的。” “回去就安排。” “辛苦种出来的,哪能让鸟兽啃了。不能。” 说完粮食的事,接下来便说商铺的事。 各寨各一幢二层小楼,可以一百两买断,也可以选择租用,一两一月,当然也可以不买不租。 不买不租?那怎么行。 大家我看你,你看看我。 当然是要买断啊。今天是我们寨的,明天是谁的还不知道。一百两而已,我们有钱,买! 意见竟出奇一致。 现在各寨都不缺钱,之钱卖茶叶,每家每户手里至少有大几两银,多的几倍都不止。 苏青媖不想让他们赊账,既然要买,就收现银。 今天不交,下回开业前一定要交上来。 然后便是抓阄选铺子。 都是自己抓的,公平的很,就不用说她偏着谁了。 她也不想按地段搞什么阶梯价了,都一个价,抓到哪就是哪。 商铺进账多少跟商铺地点很有关系,一个在巷子口,一个在深巷里,那营业收入当然是不一样的。 当然如果你的货好,服务好,那又是另一回事。 大家乐呵呵地抓阄,当个好玩的游戏一样。 等选好铺子,大家凑到一起看各人的位置…… “我们俩家在一起啊?好好。” “我们离得那么远啊?”不好不好。 二十八个寨主自然也有各自交好的。 比如柏忠和柏坤交好,但二人的铺子离得就有些远。 苏青媖一看,大家脸上都还乐呵呵的,好像没意识到商铺位置对于营业收入的影响。 她也就不多话了。 大家似乎都没经营过铺子,都是头一遭,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正常。以后不打架就行。 接下来便商讨各铺子开铺、集镇营业和人员安排的事。 人员安排,还是之前建集镇的时候,二十八个寨主,四人一批,就按之前定的来。 这集镇苏青媖是让它跟镇子一样天天营业的,而不是乡里村里的集子,逢五逢十,或是单双小集大集之类。 就做为固定的镇子,天天营业,方便远一些的寨子。 那么就要有人管理和维护寨子。 二十八个寨主就辛苦一点,上岗上工吧。新更寨她也会安排人过来。 至于营业,反正各铺子付了银子,铺子就是各寨的了。 里面都是统一的装修风格,门窗货架都做好了,各寨如何铺货,如何经营,如何安排人手,苏青媖便不管了。 开业时间就定在五天后,毕竟各寨还要安排人员安排货物。 而她这厢才把事情安排好,李管事派的人就来到集镇,来了三个人,运来了很多货。立刻就把苏青媖隔壁的铺子铺陈开了。 各种日常杂货立刻就开始摆上货架。 这一番动作,立刻就引得各寨主围观学习。 李管事手下的掌柜,姓丁,三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为人瞧着很是精干老练的样子。 自然知道接下来要与各寨主做生意了,他的货都还要向各位寨主那边拿呢,自然也是言笑晏晏,上前热络地与各寨主结交了一番。 苏青媖打过招呼,就不管他们互相寒暄套话,径直去找了马信。 “信叔,怎么样了?” “小姐。”马信朝她迎了过来,“人多,建得也快,再有几天,就能住进去了。” 苏青媖跟着他进去看了看,见房舍,练功房,灶房,库房,柴房,都安排到位,放下心来。 “这些粮食还能吃多久?” 他们来的时候,都背了粮进山,苏青媖也送过去不少。 但五十个人的吃用,消耗也大。 “还能吃半个月。” 苏青媖点头:“好,我再打发人送来。” “谢谢小姐。等房舍建好,我们也准备在坡地上开些地,种些菜和粮食,肉平时让大家进山里猎,也给小姐和明温那边省一些,他现在开销也大。” “信叔,这些以后我来安排吧,就不劳烦干爹那边了。” 马信想了想,应了。 但还是执意垦地种菜种粮。 “嗐,没事,我瞧了瞧,平时怕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人员分做两批,交互着来,空的时间种些小菜粮食的,也忙得过来。以前我们在军营,也是半天训练半天种菜种粮的。” “真要有事,我会向小姐开口的。” “那行,要是忙不过来,信叔尽管开口。” 开业在即,苏青媖也没回柏家寨,留在了集镇。 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青媖除了给自己留了一个铺子,还留了一间二进小院,当做平时她与自己人歇息的时方,也便于平时招待一些像裴念、干爹和李管事这样的客人。 院里的东西这些天新更寨的人都陆续带来铺陈开了,前些天过来还是空荡荡的。 主房和厢房里都砌了火炕。 灶房里的东西都齐备,随时可以开火。 她没管,坐下便开始思考集镇的人员和管理。 二十八个寨主轮值,她也得派自己的人过去,派谁?项尚?韦福昌? 韦福昌不知道开没开过铺子?而且既然想考察他的人品,就不好让他与苏青柳离得太远了。 要不就让项珍去? 项珍年纪大一些,为人有经验,老道,守在集镇,与各位寨主应该能聊得来,而且应该镇得住那边的事。 项尚就让他平时给她跑跑腿。 但是各位寨主平时值勤总不能让他们白干啊,年纪都那么大了。 不发点工钱,有点不像话。 那钱从哪里来? 卖铺子的钱,得了二千八百两,只冲抵了一半她建镇的钱。 还有客栈、洗浴房,食肆都要人经营。 人手哪里来?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她把李管事的人放了进来,这丁掌柜直接在集镇里向各寨收茶叶收山货了。 她这个中间商,没差价赚了! 这一年得损失多少啊! 吐血! 集镇又能给她带来多大收入呢?能一年给她带来几万两? 她要疯了! 她是不是办了件蠢事啊?为了她便利,大家便利,最后把到手的钱让出去了?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急不得 丁掌柜似乎知道苏青媖心里想什么,找上了她。 两人寒暄了几句,丁掌柜就向她表达了一番裴大人和李管事的意思。 “茶叶这块,裴大人和李管事的意思,是让苏娘子交给我们来收,毕竟干系重大。” “山货这块我们商队和苏娘子一起来收。李管事知道苏娘子在仁州买了铺子,而裴大人也想振兴仁州的经济和民生,我们商队收了山货不在仁州及附近县镇销,收了货便运往外地。和跟苏娘子这边并不冲突。” 苏青媖在心里琢磨了一番,点头。 茶叶她赚不了差价便不赚了,她种茶卖茶总可以了吧。 山货她要销往外地,也确实没有人手。留了仁州给她,倒也算是补偿。 以后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卖给李管事。 不好把人得罪。 收不了那么多山货,差价就少赚不少。但她能运一小半到仁州城里销,卖价也能卖得高一些。 “李管事说了,为了补偿苏娘子,以后寨子里需要的东西都由我们商队找来放到集镇里卖,苏娘子有什么需要买的,或是有什么差遣,也只管开口。”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把寨子里大家所需的日常杂货运过来,补偿我? 不是你们再赚一道钱? 说的好像运过来,进价卖给我,由我来卖一样。 丁掌柜说完,也是觉得这个补偿似乎有些不太厚道。 “现在外面能正常行走的商队不多了,您这边和寨子需要什么,我们尽全力给苏娘子找来,运到这大山里。” 这大山里究竟有多少购买力,能不能赚到钱,他们也不知道啊。 不过是看在苏娘子面上罢了。 苏青媖似乎知道他的顾虑。 “放心吧,山民们不缺钱。油盐酱醋日常杂用,你们只管运来。你们有盐引的吧?我方才看你们货架上好像没有盐。” “有的有的,我们有盐引。盐我们也运来了,只是方才还没摆上。” 有盐就行。别到时各种东西都有,还得出山去买盐。 两人说定,丁掌柜也告辞离开。 苏青媖叹了一口气,你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便利,又想赚别人的钱,哪有这种好事? 总得牺牲一头,舍弃一头。 鱼和熊掌哪里能得兼的。 苏青媖很快就想开了。 叫了项珍过来,吩咐了一遍,让他以后常驻集镇,负责商铺和集镇的运营情况。 项珍应了下来。还给她提了好些意见。 苏青媖一一记下,打算慢慢完善。 又让项珍从新更寨调人过来打理客栈、食肆和洗浴房。 又让人从新更寨把她之前准备的货货都搬来铺子里。 吩咐完,又去见了马信。 跟他商量人员的分配和安排。 忙完这一切,便让人回柏家寨接苏青柳和小宝等人。她希望开业的时候,她们也都来感受一下大山里集镇的热闹景像。 小宝再一次被人背在篓子里,在大山里穿行,兴奋得不行。 和丫丫两人站在篓子里,被大人背着,四处贪看,觉得什么都新鲜。 等见到苏青媖就一左一右地拉着她,跟她说着山里的情况。 “娘,有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小宝看到了!” “哇,娘都没看到呢。小宝看到了,好厉害。” 小宝一听娘夸他了,立刻扬着头,笑着好不开心。 他比娘厉害呢。 丫丫也不甘示弱:“二姨二姨,我还看到一条好大的蛇,盘在树上,还吐着舌头呢。叔叔们把它打死了,说晚上做蛇羹吃。” 小丫头这胆子可以啊,都没被吓哭。还想着晚上的蛇羹。 苏青媖机灵灵地抖了两抖,看向苏青柳等人。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怎么还遇上蛇了?平时那条路大家都走惯了,路上基本不会有动物靠近。” “就是那条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怕以后咬着人,就打死了。”思源说道。 鲁氏和如意也是头一次到集镇来,还没到用饭时候,苏青媖就带着她们在集镇里逛了逛。 “娘,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吗?” 苏青媖低头看向小宝,笑着摸了摸他绑了一个小揪揪的头发:“这是卖东西的地方,以后我们缺什么的,都可以上这里来买。” 见他一脸好奇,便带着他到了丁掌柜的铺子里看。 丁掌柜的铺子里,货架上已是摆得满满当当,日常杂用,吃的用的,种类凡多,很是齐全。 连布匹都有。 鲁氏母女和苏青柳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而小宝和丫丫被这么多东西惊得张大了嘴巴,姐弟俩手牵手跑过去看了。 “娘,娘,这是什么?”小宝指着一块圆状的东西扭头问她。 “不可以用手碰。这是红糖饼。”把红糖做成一斤装的饼状,方便也好拿。 苏青媖也凑上前去看。 丁掌柜走了过来:“没事,随便他摸。” “这是要入口的东西,不能让他随便摸。” 丫丫一听便捉着小宝的手站开了些。 丁掌柜见两个孩子可爱,便拿了把小钉锤把一块糖饼敲开了,抓了两块递给两个孩子。 小宝和丫丫看了看她。 “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说完接了过来。 “不客气。真可爱。” “娘,是甜的!” “二姨,好甜!” 两姐弟开心地边舔边笑,开心得很。 “那娘把这块糖饼买了,回去给你们做红糖年糕吃。” “好哦好哦。”“吃糕糕。” “姐姐,糕糕可好吃了。” “真的吗?姐姐都没吃过。” “娘做了就能吃了。” “嗯。” 这还没做,姐弟俩就想像着吃到嘴里的美味了,口水都差点掉下来。 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小院里还缺了好些东西,鲁氏、如意、苏青柳便从店里买了好些东西搬了回去。 然后又到自家的铺子看了。 铺子里项珍正带着人布置。现在还不到收山货的季节,苏青媖也没几样东西好摆的。 不过是她带着鲁氏母女和姐姐腌的一些酸笋,笋干,酱菜,泡菜,干菜等物。 还有郭氏带着新更寨的女人们采到的一些菌子之类。 还有一小块地方,放着凌丰谷一家采的一些药材。 苏青媖对这个铺子,主要不在于往外卖,而是向内收。收了货再进行制作,一部分卖给李管事,一部分放到仁州卖。 她当然有打算做自己铺子的主打产品,但现在还没制好。 然后还打算在铺子里留一块地方给大夫。 单开的药铺也有。 她还留着好几间铺子。 奈何她要找的大夫现在还没影子。让她愁的。 慢慢寻着吧。也急不来。 饭得一口一口吃,步子得一步一步迈。 回了自家小院,才吃过饭,就听守寨门的马信手下,来禀告她,有好几个人想见她。 想见她?谁? ------------ 第二百六十章 欢迎 苏青媖出去一看,见七八个男人抱着一些东西局促地站在那里。 “女大人。”“女大人。” 苏青媖大囧。这什么称呼。 “叫苏娘子吧。” “苏娘子。”“苏娘子。” 苏青媖点头。 看向他们:“你们是哪里来的,哪个寨子的?”这称呼一听就知道不是二十八个寨子里的。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我们是黑松寨的,我们,我们不是你们寨子的,但我们也在这一片大山里,离你们不远的。”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苏青媖一眼,怕她赶他们。 又一男人说道:“我们,我们没有寨名,也生活在这一片大山里。” 其他人也都纷纷说了各自的来历。 有几个相邻寨子一起结伴来打听消息的,也有的是寨名都没有,生活在这片大山里的山民。 都是听说了这大山里有了一个集镇,便大老远来打探消息。 苏青媖朝他们点头:“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便说道:“我们打听到,这个集镇是二十八个联寨一起建起来的,里面像镇子一样,有盐有日常杂货卖,也收我们的东西,我们就赶来看看。” “对对。” “我们不是你们联寨的,我们也想买盐,有些山货也想卖了换钱,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苏青媖。 苏青媖冲他们微笑着安抚,点头:“不会赶你们的。欢迎你们来买东西,卖山货。有铺子专门收山货,你们可以挑过去卖,也可以租了临时铺位,自己卖。” 一行人听了都露了笑,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样吧,我让人领你们去看看,给你们介绍介绍,也好让你们回去可以向你们的寨民介绍。” “好的好的,谢谢苏娘子,谢谢苏娘子。” 苏青媖便唤了思渊过来领他们过去。 临走,这七八个人又把怀里的东西放下:“这是家里采的一些山货,留给苏娘子。” 苏青媖摆手:“不用不用,你们都拿去卖吧,那边有收的。” “没事没事,家里还有,下次我们再挑来卖。”放下就跑了。 看着地上七八个包裹篮,苏青媖哭笑不得。 叫了鲁氏和苏青柳过来把它们收了进去。 拿到屋里,大家打开一看,有野果有野菜有菌子,还有野鸡蛋野鸟蛋和一些干肉条。 大家都感慨:“这山里人真是淳朴。” “是啊,怕我们赶他们走,还带了东西来。” 而那七八个男人,走在集镇里,也是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苏娘子没有赶他们走。 方才看到守集镇的那几个人,还被他们吓了一跳。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行伍之人,看着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他们现在腿还抖呢。 一行人跟在思渊后头,看了客栈食肆,洗浴房,心时又是激动又是高兴。 这以后要是回去的晚了,还有地方住呢,还有吃的。 他们方才问过了,通铺住一晚才两文钱。 吃一碗热汤面只要两文三文。 而且还有洗浴房,洗个热水澡,可以沐发,还有人搓背,才收两文。他们光是听介绍就想进去洗了。 都觉得身上臭了。 奈何人家还没开始营业。 然后一行人又去临时摊档看了。一溜排开的摊档,又干净又整齐。 租一天的钱也不贵,才五文一天,他们也租得起啊,不然几个人合在一起也行。 心里都忍不住激动。 等再到主街,看到两排二层小楼的铺面,都惊呆了。 这,真是漂亮啊。 二层呢。 七八个汉子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小楼,也不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好看。 又宽又阔气,厅堂也高,楼上的窗扇也好看,一眼望到街尾,齐齐整整的,真好看。 各个小楼上方都还挂着一个牌匾,他们也没看懂,就觉得字写的好好看。 听说上面是店名也是二十九个寨子的寨名。 他们在外面看了好一会,才进去铺子看了。 原来是各个寨把各寨的东西拿出来集中卖了。 这些东西他们寨里山里也有啊。 要是他们也有一间铺子就好了。 大家都眼冒绿光。心里暗自琢磨。 然后又走到另一间写着“永丰号”的店里。一进去,大家眼睛都睁大了,哇,好多东西。 油盐酱醋,米面杂粮,还有各种农具,杂货,还有布匹呢。 丁掌柜一见思渊带着人过来,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得知他们是外寨来的,也想来卖山货,立刻又热情了几分。 拉着几个人就是一通介绍。 这几个人听了一番各山货的价格,心里都忍不住激动,立刻就想转身回寨子把山货挑了来。 但见铺子里有好多他们想买的东西,又忍住了,在铺子里挑选了起来。 每个人都挑了好些东西。准备带回寨里。 真好啊,都不用出这片大山,就能买到这么多东西。 还有盐卖呢。回去就跟大家说。 丁掌柜看了看柜面上的铜板,笑着对思源说道:“回去跟你家小姐说,这山里人,舍得花呢。” 开业的前一天,苏青媖自家铺子的项掌柜带着两个识字机灵的小伙计已到位。 后院的库房也打扫干净,只等收货。 苏青媖命项珍在自家铺子门口,挂出了收野物、收新鲜菌子、收山货、收药材的牌子。 而隔壁的永丰号也挂出了收山货的牌子。两家收价一样。 丁掌柜出来一看,哟,这牌子挂得比他多啊。 跑过去定睛一看…… 收新鲜菌子?不好保存吧?收野物? 丁掌柜手撑着下巴思考,他倒不觉得苏娘子会收野物来吃,只是,这苏娘子,收野物何用呢?怕是又要有动作了。 得盯着。 这苏娘子主意多啊。 今春的茶叶他们商行可赚大了。 她还收药材! 丁掌柜忍不住大掌往腿上一拍! 他们商行也有药铺药堂啊!怎么他之前没想到要收药材呢?这茫茫大山,多的是药材啊。 他和李管事只想到山货,倒把药材给忘了!不行,得打发人传信去跟李管事说一声。 对不住了苏娘子,又要跟你抢生意了。 苏青媖还不知道她的生意又要被人抢了。 只顾到二十八个寨子的铺子里查看他们的上货情况。 ------------ 第二百六十一章 特色 苏青媖这一看很是惊喜。 前两天还没看到这么多东西呢,这猛不丁的,各寨子都收集到这么多东西了? 虽然大多数雷同,总归生活在一片大山里,资源一样是必然的。 但人不同,思维不同想法就不同。 比如树正寨,人家铺子里除了各种干肉熏肉,就上了很多竹制的生活用具。 竹筐、竹篮、竹簸箕、竹桶、竹匣子,还不少带盖子的。做的精致又好看。 还有各种竹篓,拎的抱的背的抬的挑的各种篓子。 还有竹席竹垫,铺的晒的坐的,那是各种款式各种大小都有,挂得满满当当,在铺子里很是显然。 树正寨主一看苏青媖一脸兴致的样子,可自豪了。 谁让他们寨子有好些个竹编高手呢。 瞧这精致的,别人做的篮子筐子只能拿去用,他这些又能用又能摆着看。 多好看啊,都编出色彩和花样来了。 “不错。看来你们寨有人擅长这个啊。” “是啊。我们寨有一户人家最是擅长这个,听说我在寨子里收集货物往集里卖,一家人赶了好几天制出来的,明天一家人也会来看呢。” “很好。以后这种有一技之长的人要特别优待。” “那是一定。” 连看了好几个寨子,都有各种竹制的各色东西,便就是没有树正寨的精致好看。 有些寨子还挂着各种型号的草鞋,席子,各种晒席,竹编的草编的,还有扇子等物。 也有寨子有人擅长做木匠活的,铺子里便摆了好些木制的家具农具,木桶、匣子、刀架、桌椅板凳、痒痒挠等物。 也都是寻常得用的东西。 还有卖坛坛罐罐各种陶制器皿的,卖各种毛皮的,卖各种农具,卖弹弓木弓卖各种麻绳等打猎物什的。 而柏家寨这边除了摆上各肉种干、菌子、黄花菜、野菜干之外,还有小虾米、小鱼干、野鸡蛋等物。 柏家寨靠山吃山,平时并不缺肉吃,但自从见苏青媖带着小宝丫丫捞了虾米吃之后,对溪涧里的小虾米小鱼干也下手了。 吃过几回,那真是香啊。 搞得后来苏青柳和如意再带着两个孩子去捞的时候,影子都看不到了。 而除了这些山货,柏家寨当然也有自己的特色的东西。 就是挂了好些葫芦。 有整个的,有切开一半做成葫芦瓢的,连扫把,鸡毛掸子都有。 忠寨主见苏青媖一边看一边笑,心里有些打鼓。 “这些不好卖?”明明家家都需要啊。 “不是,家家都需要……” 忠寨主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她说:“就怕别人家里有。” 就说不要带嘛,秀儿非要让她摆上。 苏青媖笑了笑:“挺好的,别人我不知道,马信那边肯定需要。” 忠寨主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一会找他聊聊去。” 苏青媖笑着转身,见秀儿和柏树跟在她身边,往他们俩脸上看了一眼。 “你爷爷让你们俩来看店?” 秀儿点头:“爷爷说先让我们暂时顶着。我现在认字了,比别人看店方便。但我一个人他不放心,便让柏树来陪我。” “你们俩……” 苏青媖说着往他俩脸上打量,这是成了? 柏树挠了挠头:“等夏天我家人的一周年祭过去,我们就成亲。” 苏青媖顿了顿,快一年了呢。 朝他俩笑笑:“那你俩要好好过,两家并一家,你爷爷怕是高兴坏了。” “什么我高兴坏了?”忠寨主整理完东西跑过来。 “没有,说你明天数银子,怕是要高兴坏了。” “那可不。下午洗浴房那边试营业,柏树跟我一起去吧,我早就想去了。等了这么多么天。” “好啊,爷爷,我也早想去了。” 见大家似乎都挺有兴趣的,苏青媖也准备带苏青柳等人一会去感受一下。 等看完各个寨子摆出来的东西后,苏青媖心里有了一丝信心。 瞧丁掌柜在各个铺子转得勤,怕是早就盯着了。 看他笑得开心,在各寨主间转个不停,怕是这一趟能收不少好东西运出去。 要不是她拦着,怕是各寨主才带着人把东西摆出来,他就要收去了。 那明天大家来了看空铺子吗? 不行,得摁一摁。 等苏青媖回了自家小院,就见郭氏那边已是带着好几个妇人在厨房里忙开了。 她还没进院子,在外面就闻得一股面香。 走进去,见两个孩子正扒着门框往里看,扑哧就笑了。 两个孩子流着口水,扭身回来。 见是她,朝她扑了过来。 “娘。”“二姨。” “嗯,小宝和丫丫看什么呢?” “娘,香。”说着还刺溜了一下口水。一副小馋样。 “二姨,娘她们在屋里做糕饼。好香。不让我们进去。” “坏,不让我们进去。”小宝嘟着嘴控诉。 “你们进去会捣乱。” “乖。”“不捣乱。” “但是会烫到。”苏青媖安慰两个孩子。 丫丫很懂事,不说话了,小宝还嘟着嘴,说他听话,乖。 “行吧,那娘带你们进去看看。” “好。”两人高兴地拍着小手。 苏青媖的铺子里,比别的寨子的铺子要空。 虽说她现阶段主要是以收货为主,但开铺子,也是要有些自己的东西卖的,而且明天开业,怕是接下来几天,会有好大一波人.流量。 不能错过。 谁还嫌银子咬手还是怎样? 郭氏和她都会做糕点,她便让郭氏带了几个妇人过来做糕点,准备明天摆到铺子里卖卖看。 也不怕大家买不起,做的都是寻常糕饼,卖得也不贵。 而且大家卖了山货和茶叶,手里有一些积蓄,应该会舍得吃。 二来山里人好多人没出去过,外面的糕饼长什么样怕是都没见过。猎奇心会有的。 买点给家里的老人小孩,一是让他们开开眼界二是让他们甜甜嘴。 来一趟总要给家里的孩子老人带点东西回去。 苏青媖便准备做几种糕点和麦芽糖这些来卖卖看。 但也不打算多做,毕竟购买力可能有限。 苏青媖刚带着两个孩子走进厨房,一锅发糕就出炉了。 又甜又香。 两个孩子立刻就踮着脚往蒸笼里看去。 引得大家发笑。 给了小宝和丫丫一块,两人一边哈着吃,一边道香。吃得眉开眼笑。 在场的人也都拈起一块试了,果真又软又香。 “成功了。明天一定好卖。”鲁氏很有信心。 郭氏见苏青媖吃完点头,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大家连试了几种糕点,对明天的营业又多了一分信心。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盛况 糕饼做了很多试吃的,苏青媖打发人送了一些给马信。 营房那边已是建好了,各寨主派了人来帮忙,除了把营房建好了,还帮着他们开了一块地种粮种菜。 沾了一发甜香,一身火气,大家便收拾了一番往洗浴房而去。 等大家在洗浴房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只觉得浑身舒泰。 回来后,还念念不忘,约着明日再去。 晚上睡得格外香。 次日开业,大家早早便起了。 苏青媖也没睡懒觉,早早起身,往铺子那边去。 一路走过去,发现食肆客栈都开了门,食肆那边还坐了好些人。叫了早饭吃。远远就闻到食物的香气。 看来郭氏和项珍选的打理的人手还是不错的。 到了主街,见各寨主也已是早早起了,铺子都开了门,各寨主都在铺子里吩咐各自的小伙计。 苏青媖也不打扰,转身进了自家铺子。 铺子里凌丰谷项珍等人也早早就忙活开了。 不一会,思源给他们送早饭来。 还告诉苏青媖,说是好多人天不亮就等在集镇大门外面了。 有二十八寨的人,也有得了消息从各个地方赶来的外寨的人,各个都背着挑着篓子。 苏青媖吩咐他:“你去马信那边,让他今天多安排些人在各处盯着。有事立即来报。” “是。”应声而去。 等各寨主忙完自己铺子的事,都跑来苏青媖铺了里观摩,挺空的啊。 也是,新更寨才几个人。而且他们还要忙着建寨。 但等郭氏带着人把各色糕饼拿过来时,还没摆大家就闻到了一股饼香,刚吃过早饭的肚子又饿了起来。 再一看,呀,这都是什么糕饼,真好看,从来没见过。样子好看,味道闻着也香。 再一拍大腿,他们怎么没想到卖吃食呢? 听说很多外寨的人大晚上就赶过来了,怕是一路都要啃干粮,要是有碗热乎乎的汤面或是热饼子吃,那肯定会掏钱啊。 会长,你不厚道啊。 没提醒我们。 苏青媖没管他们内心的小九九:“今天值勤的寨主到流动摊档那边了没有?” 今天听各寨主说,各寨子都有人挑东西来卖,怕是会租用流动摊档。 “去了去了,早早就去那边守着了。” “那就好。” 这边还没等苏青媖与大家说话,忽然远远看到很多人朝主街这边走过来。 “来人了来人了!” “回去,快回去!” 各寨主一看有客人来了,又兴奋又紧张,纷纷往各家铺子跑去。 他们还没开店卖过货呢,多新鲜啊。 得回去盯着,小年轻的,哪里比他们会卖货。 不一会,苏青媖也被各寨热情的山民围得脱不开身。 “苏娘子,你一直收牌子上的东西吗?” “我们今天没带来,明天可以送过来吗?” “苏娘子,真的收新鲜的菌子吗,还收新鲜的野物,药材?” “对对,我们会一直有人在这里收。” “小姐,糕点没有了!” “思源!” “哎,我马上回去取!”思源从人群中脱身出来,往小院跑去。 苏青媖有预想过开店这天,人会很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多人。 这是二十八个寨的人全部出动了吗? 听说流动摊档那边几十个摊档被租了个精光,来晚的人都只能跟别人拼一个摊档,还有好多人把货铺在地上。 本来苏青媖就因为不想让大家把货都放在地上,又脏又不好打理,所以专门僻了一处流动摊档。 没想到几十个摊档还不够用了。 还有一个她没想到。 就是食肆早早就卖空了。 她以为大家都不太舍得吃喝,没想到两三文一碗的面,粥,大家都抢。 茶肆也是没断过人。 烧火的人就没离过灶膛。 各寨主这一看后悔不迭,就应该派些人来卖吃食啊。卖个热食热饭什么的,哪里会赚不到钱。 大家这不是挺舍得吃的吗? 有精明的山民,住在附近的,立刻回寨子把厨房的家伙事搬过来了。 一家人都过来帮忙,寻了个空地,就卖起吃食来。 才开卖没多久带来的东西就全卖空了。 一家人高兴得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就数铜板。 苏青媖和一众寨主看得直咂舌。 半山腰上往下看底下山坳里的集镇,密密麻麻全是人。 这就跟山里的动物经过一冬的冬眠,到了开春纷纷出来觅食一样。 这大山里的山民,平时都窝在大山里,等闲不出门,听说外面乱,都吃人了,更是不敢往外跑了。 这一得知山里有了个集镇,人人好奇又新鲜,举家带口的就跑来看。 好些人一辈子没出过大山的,更是大老远赶来看稀奇。 “会长,我们这个集镇是不是有点小了?” “是有点小了,你看主街那里,都挤得快腾不开身了。” “会长,各寨再叫了人来修二期吧?” 苏青媖也是被今天的人.流量吓了一大跳,原来觉得一个小小的集镇,马信带的五十个人都有些多了,这一看,五十人都不够了。 “先等等看吧。这才开业头一天,大家都出来瞧稀奇,怕是往后就没这么多人了。” 有寨主摇头:“这山里只有这一个地方可以走动,买卖互市,只怕少不了人。” “先看看再说。你们都跑出来,店里忙得过来?” 各寨主一拍大腿:“快回去,别让那几个小崽子把事搞砸了。” 直到日落,集镇的人才散去。 但还是有不少远路的山民歇在客栈。 洗浴房那边也是人满为患。 平时大家都俭省,客栈和洗浴也收得不贵,几个铜板大家还是舍得花的。 苏青媖忙了一天,在主街上见到丁掌柜,拉着他询问了一番。 “苏娘子,我就恨我怎么没长三头六臂啊,这人围得我都脱不开身。看来李管事和我之前都估算错了,这大山哪是没市场!这简直比繁盛时的仁州城都强啊。我得让人给他传个信去!” 没与苏青媖说上两句,脚步匆匆就跑了。 苏青媖在自家铺子里看了一番,项珍等人忙得都没空跟她说话。 她转身回了自家小院。 叫了马信到小院一起吃晚饭,向他了解今天各处的情况。 听他说完,道:“看来今天人员分配得有些紧张。” “是,也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人。但我们的人都配了刀箭,大家一看也不敢造次。” “这几天怕是人不少。我从新更寨调些人过来协助你们。” “那行。” 两人说定,苏青媖便让思源去叫人。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念念不忘 第二天第三天,人流量半点没少,反而有增多的态势。 估计是得了头一天回去的人的宣传,从第二天开始越来越多的人挑着背着东西来换钱。 苏青媖和永丰号的铺子,每天都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等着卖货的山民挑着担子,在两家铺子外排成了长龙。 永丰号还卖日常杂货,这一看没法做生意了,又向苏青媖买下一个铺子,专门做收货之用。 苏青媖想了想,也把收货挪到了永丰号隔壁的铺子。 大家都收一样的货,价格一样,都在一起,更便于管理。 又把凌丰谷挪到另一间铺子,起了店名叫“惠安堂”,以后做药堂和诊所。 让他在那边收药材,一些小病他也能看,大病还要等大夫。 妙的是她老婆子会看一些妇人病,便把他们夫妻招了来,放到惠安堂里。 慢慢地,消息也传了出去,陆陆续续有人寻上门来找他夫妻二人看病了。 没撑多久,凌丰谷便找了来。 “东家,你快些寻个大夫来吧,老朽快顶不住了。有些病症老朽实在看不了啊。看着大家大老远攀山越岭的来,再一脸失望的回去,老朽心里疼啊。都恨自己以前怎么没学医了。” “好好,我知道了。” 苏青媖也是发愁。 她也看不了那种别人一脸期盼地来,然后转身一脸失望沮丧离开的样子。 本来就被病痛折磨得没人形了,怀着期盼赶过来,又要忍着一身病痛而去。 她看不了这些。 裴大人那边没有消息,凌丰谷寄出去的信也没有回应,丰城小宋大夫那边也没音信。 找个大夫到山里来,这么难呢? 她也痛恨自己怎么不是学中医的。 盼着能有一个救苦救难的大夫愿意来大山里,给可怜的山民们看病。 心里焦急,但集镇对外营业了,也不能不管。 便在集镇里四处醒看。 各寨主这几天看来卖出去不少货,各个都在数铜板,脸上笑成花。 街上卖吃食的也变多了起来,各个摊子前都围了一堆食客。 看来不管在哪里,小吃街什么的,都是最有市场的。 民以食为天,说得一点都没错。 洗浴房那边掌柜和伙计也是忙得脱不开身。 茶肆那边,也是坐得满满当当。加的桌椅都摆到大街上去了,还是坐满了人。 大家坐在一起侃大山,听别人侃大山,看来是大家最喜欢的消遣。 马信的护卫队在各个街区巡逻,大家远远的避开,没人敢造次。街道上秩序井然。 而流动摊档那边卖什么的都有,也很有市场。 苏青柳和鲁氏、如意等人就最喜欢往那边逛。 天天带着小宝和丫丫过去那边看,回回都买不少好东西回来。 而郭氏那边也已经领着人,把收进来的各种新鲜菌子新鲜野兽的肉,运回新更寨开始制作了。 一切井然有序,就是缺个大夫。 好缺。 夜里睡觉苏青媖都在想着大夫的事。 不知是不是真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次日,思渊从丰城回来了,给她带来了惊喜。 “小宋大夫的师弟,说是他父亲得意的弟子,他们一家愿意来大山里生活……” “人呢!” “在外面。” 苏青媖一听,汲着鞋就跑了出去。 院子里一家四口,一对老夫妻带一对孙子女。背着抱着行囊,风尘仆仆。 小宋大夫的师弟,她以为是个年轻人,没想到,五六十岁的老头? 老头好啊,老头经验丰富。 什么都好,是大夫就成。 “您好,您好,我是苏青媖。” “苏娘子。” “屋里坐,屋里坐。” 大夫姓木,他夫人木温氏,孙子大一些,叫木空青,十三岁,孙女木青黛十一岁。 “您这一家子,怎么愿来我们大山里?虽说比外头安稳,但也闭塞。” 听苏青媖发问,老头没说话。 瞧着是个寡言少语的人。 老太太便说道:“我们原本还有一个儿子,擅长外科骨科,比他爹医术都要厉害。但被人抓去军中了,前几年还有信送来,现在也不知消息了。” “我们那里好多大夫都被抓去军中了。老头子怕我一人带不了两个孩子,就带我们来南边投奔他师父……” “那你们怎么不在丰城呆着?” “在哪呆着不是呆呢。这大山里挺好的。我进了集镇,还以为是个很小的乡里的集,没想到人这么多,短短一段路我们都走了许久。镇子也建得有模有样。” 苏青媖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小的集镇。” “为了方便山民们互市,平时有个走动的地方,才建的。这几天才开业,人才多了些。我那里还留了一个药堂,山民们以为有大夫坐堂,十里八乡的爬山越岭赶来看病,没想到只有一个收药材的老汉在那里,又一脸失望地回去了。” “您不知道,以前山里没个夫,这一片大山,几十个寨子,生病了就胡乱扯点药草煎了吃。好了就万幸,不好就抬上山等死。” “我这几天瞧着他们一脸期盼,忍着病痛爬山越水的来,又一脸失望地回了,我这心里,不是滋味。” 木大夫腾地站起身:“药堂在哪?” 啊? “你让人带了我去。” “现在去吗?先用过饭吧?”苏青媖有些愣住。 老头不说话,执拗地站在那里。 老太太便笑着对她说:“这老头,是个执拗的性子,且让他去吧。” 苏青媖便唤了人带他过去。 又叫鲁氏和苏青柳赶紧给这一家子做饭。 她孙女木青黛便起身:“我去帮忙吧。” “不用不用。”哪能让请来的客人帮忙。 老太太笑着说道:“让她去吧。我这孙女,手脚麻利着呢,家里家外多亏了她。” 苏青媖不觉就松了一口气。庆幸。 喊了一声:“丫丫!” 噔噔噔的脚步声跑来:“二姨。” 又听到跟着小跑过来的脚步声:“娘。” 苏青媖先让他二人见过老太太,便道:“你们带姐姐在咱院里转转好不好?在院门口也转转。” “好。二姨我还可以带姐姐到集镇里去逛,我都认路了,不会迷路的。” 苏青媖想了想,便让如意跟在后面,带了木青黛和木空青出去转转。 苏青媖便与木温氏聊天。 “您都不知道,我有多盼着有个大夫来。眼睛都盼绿了。” 苏青媖颇为感慨。 老太太能想像那种情况:“我们也是听说大山里没个大夫,山民们看病艰难,我家老头就说要过来。”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替这大山里的山民谢谢你们愿意来。” “嗐,说那些干嘛,我们也不过是求一地存身。” 大夫一家都来了,药堂后院怕是住不下。 苏青媖便叫了人,让找些人开工,在马信营房不远给他一家建一座小院。 等吩咐完,饭菜也得了。 木空青和木青黛出去一趟,脸上都不再拘谨了,和如意及两个孩子有说有笑进了门,让木温氏看着松了一口气。 ------------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任由差遣 木大夫一家便在集镇住了下来。 不久,有山外大夫来给大家看病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整片大山里,越来越多的人朝集镇涌来。 惠安堂外,等候就诊的百姓排起了长龙。 木大夫的声望直线上升。 走到集镇里,到了无人不识的地步。各寨主都纷纷过来交好。 让他一家到大山生活的不安一扫而空,从此安心地在大山里住了下来。 见苏青媖让人给他们盖小院,老太太每天也带着两个孙子女去帮忙。 又见马信带着五十个人就住在他家旁边不远,更是安心。 见他们还自己种粮种地,一辈子没种过地的老太太,也跟苏青媖提要求,想开一块地自己种些东西。 那必须满足啊。 就这一个大夫,宝贝着呢,又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要求。 立刻就给安排上了。 都不用苏青媖吩咐,自动自发就有一堆人过来,在木大夫小院后,给平整了一大块土地出来。 让木大夫一家生出了归属感。 飘飘荡荡的心落了下来。 集镇这边慢慢进了正轨。 因为天天都在收货,还是有不少人从各个地方赶来,每天集镇里都还是不少人。 流动摊档那边六十个摊档开业头几天,天天租满。一个收五文,一天也能收三百文租赁钱。 看来光租凭一项各寨主的辛苦钱有了。 惠安堂的匾额已经挂上去了,一边是凌丰谷的药柜,一边是木大夫的诊堂。 两人各司其职,配合默契。 两家已是很谈得来了,都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孙子女,凌南星和木空青,一个跟着祖父在药柜上帮忙,一个跟着祖父给人看诊,记脉案。 两家处得已是极好。 把惠安堂交给他二人,苏青媖也放心。 再看她的铺子里,项珍带着人卖货收货,也是打理得井井有条。 思渊回来了,项尚自然也回了。 听说二人带回好些人。苏青媖便决定去新更寨看看。 也顺便看一看郭氏等人制作的各种酱怎么样了。 苏青柳和鲁氏如意都没去过新更寨,一听立刻也要跟去。 小宝和丫丫在集镇里没玩够,但娘要走,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苏青媖交待了值勤的寨主的一番,便带着大家往新更寨那边去。 寨子里,她的院落已是修建完毕,只等家具做好,就能搬进去了。寨门和防卫工事等还在建。 项尚和思渊这回卖药材得了六百多两银子。 买了人,买了寨子所需的各种东西,给马信那边又买了粮,已是所剩无几。 苏青柳看着新更寨,拉着苏青媖就说要住过来。 心里觉得这才是她们自己的寨子。 “嗯,再过段时间就能住过来了。” 项尚这次带了三十几个汉子回来,几乎都有家人跟着。新更寨的人数一下子就过了百。 看来新更寨的建屋工程还得再继续。 但接下来她要种茶树种白蜡树怕是不缺人了。 苏青媖看了人员档案,又见过这些人,便由着项尚和韦福昌去管,她也就没再多问。 径直去了厨房。 开春了,山里菌子多,野物多。 化了冻,野物怕是存不住,苏青媖便收一些新鲜的菌子和野物,跟郭氏说想做一些菌菇肉酱,卖了也好,自家吃也好。 郭氏得了苏青媖说的法子,带了人回去就试着做了。 而她没想到的是,收货的牌子挂出去,天天都有山民从各处挑了来卖。 所以这到厨房一看,一大锅,飘着肉香,酱香,菌菇香,香得人直淌口水。 “库房里已存了好几个坛子了。东家你看什么时候卖出去?” 郭氏见苏青媖拈着试了,不住点头,心里一松,问道。 “等过几天项尚把仁州城的里铺子开了,就带出去卖,先在城里卖卖看,就不在集镇里卖了。” “是。” 在新更寨里呆了才两天,李管事跑来找她。 在她的陪同下在新更寨里转了一圈。 “还是得有自己的地盘和人手啊,不然得一直为别人做事。”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说你还是说我?” 他眉头挑了挑。 “你怎么不自己干?” “家里的商队,我再自己干,我爹会把我腿打折!” “你家的商队?”苏青媖第一次听说。 “那不都叫少东家?叫什么李管事!”害她以为他就是众多管事中的一员。 “叫少东家别人有顾虑,叫李管事方便行事。” 苏青媖撇嘴,切,整得一假身份骗人。还骗了她。 有钱人的弯弯道道普通老百姓不懂。 “干嘛又跑来一趟?” “有钱赚。” “又要跟我抢生意?”苏青媖瞪向他。 李管事朝她笑了笑,递给她一个信封。 苏青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是记了她名字的两座山头,还是挨着她的新更寨的两座。 看向他。扬了扬手中的山契。有些疑惑。 “裴大人和你干爹给你的补偿。” 苏青媖顿了顿,瞬间明白过来:“你要收药材?” 李管事看了她一眼,他都没说话呢。就明白了。 就说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 好像是他们这样的商户家蕴养出来的女子。 对商机非常敏锐。 他点头。 “我之前没想到药材这一茬,主要是你给的惊喜太多了。” “赚了不少吧?” “比往年多。” 切。 苏青媖看了看她手里的两张山契。 隔壁两座山她知道,但是…… “上面有人住。” “没有寨子。有人的话,愿意就留下,不愿意就搬走。” “人家住的好好的,为什么搬走?” “那你在上面建个新寨子也影响不了他们。搞不好他们更愿意呢。” 愿不愿意的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药材生意她不能做了。 她才采了两回药材卖,就得了一千两。 这是块肥肉。 换两座山契吗? “你给了我干爹和裴大人好处?” “当然,各一成。不然裴大人哪愿意把这个肥肉让给我。” “但你从我的碗里,抢了我的肉!” “我知道。” 苏青媖瞪向他。这么云淡风轻吗? “以后任你差遣。” “卖身吗?” 噗嗤,李管事笑出声来,然后一看苏青媖狠狠地瞪着他,又哈哈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喜重逢 李管事走后,苏青媖便叫了项尚带了人去那两座山查看情况。 过了几天,项尚回来了。 说两座山共有十来户人家,住得分散,都是住了十来年了。 也没加入别的寨,就在那两座山上住着。 听说两座山都成了私人的了,还是建集镇的女会长大人的。 立刻表示愿意加入新更寨。 他们也去集镇卖过东西,二十九个寨子的就只收一半的钱,外寨的租用摊档要多一倍的钱。 而且人家都修了梯田,种了粮了,他们没人管。人少,什么都做不起来,连个大门都没有。 而且是联寨的人,才受到保护,外寨的人没人管他们。 纷纷愿意加入新更寨。 苏青媖便让人过去对他们登记造册,也没让他们搬,仍住那边。 到时山里种了东西,也得有人看管。 苏青媖又把佟氏母女叫了过来,问她白蜡虫养殖的情况。 得知情况良好,便让她们去新得的两座山上查看白蜡树和白蜡虫的情况。 得了两座山,苏青姆媖便安排人往山上扦插茶树和白蜡树。 又忙了两天,柏家寨有人找来。 说李管事的商队把她的父母家人带来了。 苏青媖开始还以为听错了,一听商队从郴州来的,把她父母和弟弟妹妹带来了。 喜出望外! 苏青柳那边已是哭起来了。 两姐妹相扶着,立刻就往柏家寨的方向跑。 孩子都顾不上了。 被鲁氏和如意等人抱着跟在后面。 柏家寨里,苏父苏母青杨青杏跟着李管事的商队走了一个多月才走到仁州来。 进了大山,好不容易爬了上去,两姐妹竟然不在。 提着一颗心。 被人带到姐妹俩住的小院。这一看,心松了两分,立刻有家的感觉了。 再被柏家寨的寨民热情地招待,又松了两分,开始跟山民们热络地聊起天来。 没等多久,苏青媖苏青柳就到了。 “爹,娘!”“青杏青杨!” “儿啊!”“大姐,二姐!” 一家人抱头痛哭。 虽然之前通过信,都知道大家还活着,但这没见上面,不知道对方过得如何,都是提着心,想着念着牵挂着。 看着风尘仆仆的几个人,苏青媖眼泪就忍不住。 还好,他们都还好好的,要不然,她都不知该如何的愧疚。 “姐,我好想你啊。”青杏抱着苏青媖不放。 苏青媖摸着她的头,哽咽着:“姐也想你们。” 青杨自觉长大了,没抱上去,依偎在苏青媖身边:“姐,你寄我的书,我都看了。” “好,乖。”苏青媖也把他抱了过来。 苏青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起初见他们时,那时候他们小小的,才六岁,才到她的腰间,瘦瘦小小的。 这一晃就九岁了。 “小宝,丫丫,来,到外公外婆这里来。” 丫丫牵着小宝走了过去:“外公外婆。” 丫丫还记得他们,但小宝已经记不住了。 但姐姐叫,也跟着叫。 叫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娘。 苏父苏母抱着两个孩子不放。 摸了又摸。 “听说丫丫跟着青柳在路上吃了一路的苦,我和你爹夜夜都睡不着。便现在看起来,丫丫比去年长高了不少。” 苏青柳就笑了起来:“在妹妹这里,不缺肉吃,她天天吃得饱,和寨子里的孩子跑跑跳跳的,又拔高了不少。” “小宝也高。”没听见别人说他,立刻就踮着脚比划。 不甘示弱的样子。 “对对,我们小宝也长高了。真好,说话也利索了。” 苏母眼眶里含着泪,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抱着。 一家人都忍不住拭泪。 “爹娘,屋里坐吧。”苏青媖招呼了一声,又谢过帮忙招呼的寨民。 鲁氏母女也都相互见过,就转身去厨房准备饭菜。 人走后,一家人便坐到花厅里说话。 苏父苏母看着两个女儿,两个外孙都好好的,又抹了泪。 “哥哥嫂嫂让你们走啊?”苏青媖问他们。 “你哥倒是舍不得我们走,哭得眼睛都肿了。一路送我们到了隔壁县。也不知何时再见你哥……” 见到女儿外孙虽然开心,但也想大儿子。 苏青媖心里默了默,谁不想一家子团圆呢。 安慰道:“爹娘,以后可以跟哥哥通信,世道安稳了,一家人总会团聚的。” “是是。我也是这么跟你娘说的。再说我和你娘在你哥那,没事做,就在院里呆着,大眼瞪小眼的,孙子也有人带,我呆着骨头都软了。” “嫂子请了两个奶娘带侄子,还说娘不会带。”青杏快人快语。 见苏母瞪她,忙躲到苏青媖身后。 苏青松自己娶的娘子,一辈子一起过的人,大家也没想再说什么。 “小宝,叫小姨,你还没叫我呢。”青杏逗着小宝。 明明看着他出生,才点点大,现在就会跑会跳了。 青杨也凑过来:“小宝,叫舅舅。” “小宝,这是小姨,这是舅舅。”丫丫拉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教他。 “小姨,舅舅。” “哎,小宝说话都利索了。来,小姨抱。” “我也要抱。” 两人争着要抱。 小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给谁抱好。 让大家看笑了。 “小宝和丫丫带小姨和舅舅去咱们院子里看看,再看看后院的大锅。” 后院八口炒茶的大锅,李管事没命人拆走,还在那里。 可惜没有花生,不然苏青媖都想拿来炒花生吃,这么大的锅放着不用太可惜了。 不然晒些米,炒些米花吃,做糖酥? 这可以有。 秋上就能收不少粮,她可劲吃,都不怕饿肚子了。 小宝一听,兴致勃勃地带着小姨和舅舅去后院看大锅去了。 “好大的锅。”小宝小手比划着。 “好大,都能装下我和小宝。”丫丫也跟着比划。 孩子们出去后,两姐妹便跟苏父苏母说着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聊着各自的生活。 “那个韦福昌?”苏父苏母猛得一惊,这怎么才来,就要有女婿了吗? 苏青柳看了看苏青媖。 苏青媖见大家都看她,便说道:“我观察了好久,也听大家说了他的为人处事,是个品性好的。他一路上护着姐姐和丫丫,也算是共过患难,是姐姐和丫丫的恩人。” “他家里也没人了,就剩他一人,他既然愿意呆在这大山里,也愿意娶姐姐,那我们可以考虑看看。” “让姐姐和他处一段时间看看。正好爹娘也来了,正好可以考察一番。有个人愿意和姐姐再组一个家,爹娘和我也放心。” 苏青柳一听垂下了头。 她还没想好。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道:“反正也不急,再处着看看吧。爹娘平时也帮着看看。” “好好,再看看。不急不急,婚姻是大事,不能随便了。” 苏父开口定音。 ------------ 第二百六十六章 换消息 没过几天,苏父苏母就如鱼得水,浑身舒泰,很快适应了下来。 “姐,我好喜欢这个地方!”青杏朝她跑来。 青杨跟在后面。 “青杨呢,喜不喜欢?” 青杨扬着嘴角,点头:“嗯,喜欢。” 苏母也走了过来。 “我和你爹也喜欢。你爹方才四处在找锄头,想上山跟着种树呢。他在寨子里转了一圈,看着梯田上稻秧泛起层层的波,高兴地笑,好像是他家的一样。还说要是我们早些来,他也能跟着下地插秧了。一直道遗憾。” 苏青媖不由失笑。 苏母又问:“青媖啊,我们要搬走啊。娘看这个寨子挺好的。” 有山有山,有粮,寨民们也热情,天天都有人来陪她聊天。 比起关在郴城里的日子,比起在桥头村的日子,还要开心。 “住那边方便。离集镇也近,方便管理。还有两座山要种茶树种白蜡树,也要吩咐人做事。” “那我们收拾收拾就搬吧。”苏父走过来说道。 听说还要在山里种东西,他都等不及了。 苏青媖想了想:“行,那先收拾吧,那边缺的东西再慢慢置办好了。” 苏青媖搬家那天,忠寨主从集镇赶了回来。 拉着她:“青媖啊,你真要搬啊?不搬行不行?” 忠寨主很舍不得她。 苏青媖在柏家寨住了大半年,也很不舍。 “您可以去看我啊。我在那边给您留一间房间,等秀儿嫁出去了,您就住过去,冬天里还可以来和我爹娘一起吃火锅。” 柏家寨的人拉着苏青媖不舍。 帮着搬东西,送了他们一家很多东西。 一路把她一家人送出去好远。 弄得苏父苏母都不想走了。 寨民们真热情。这些天他俩口子跟寨民们都聊得熟了。 有新更寨和柏家寨的人一起帮着搬,就用了一天就把家安置妥当了。 和柏家寨的院子一样,有前庭后院,左右厢房,但地方比那边要大,多了一进。也留了一间议事堂出来。 家具等东西也都准备妥当。 一家人搬过来就安置妥当了。 当天晚上在寨里空旷的地方设了大灶,一个寨子的人一起吃了个饭。 苏父苏母很是开心,拉着别人一直聊天,说着地里的庄稼,说着一路逃难的事,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都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万幸如今都安稳了。 当天夜里,一家人都睡得香,没什么不适应的。 次日,苏父一大早就起了,跟着韦福昌去隔壁山头种树去了。 瞧着倒像是翁婿两个。 而苏母也带着两个孙子去给郭氏帮忙做酱,把两个孙子喂得饱饱地才回来。 新更寨小孩没有那么多,但小宝和丫丫自己就给自己找了乐子。 天天跟在外婆身后,当个小尾巴,去哪都跟着,外婆高兴,孙子也高兴。 有人管他俩,苏青媖苏青柳也少操了不少心。 才安顿没两天,寨主们就传话让她到集镇去一趟。 苏青媖带着思渊思源到了集镇。 到了办公的小楼,发现除了值勤的四个寨主,还有好几个寨主。 另外还有六七个陌生的男人。 “会长来了。” 那几个男人起身。 “会长。”也跟着叫会长。 “坐吧,你们是?”问完,眼神看向几个寨主。 黑松寨主便说道:“他们是我带过来的。离我们寨不远,就隔了一座大山,听说我们这边有个联盟寨,也想加入。” 苏青媖便问起他们的寨名。 “我们没有寨名。” 没有寨名?苏青媖想起在舆图上自己标的各个寨。 黑松寨的隔壁的山? “那你们这都出仁州界了,再往西走一点,就到了泽州了……” “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地界的。一直以来都住在大山里,都住了快十年了。” “那你们是想?” “我们听说大山里有个集镇,也想过来……” “我们没有限制不让联盟寨外边的人过来啊,大家都可以自由来买卖。” 一个男人看了看黑松寨的寨主。 黑松寨寨主便说道:“他们想搬出来。” “搬出来?想搬到哪里?”苏青媖有些不明白他们的意图。 一个男人就说道:“我们其实去泽州比到这里更近。但我们平时不敢往泽州去,那里乱。我们几户人家凑的银子到泽州都买不到一斤盐,路上还要被抢。” 真惨,几个寨主啧啧出声,还是他们好。盐他们都买得起,也不会被抢。 好七个男人眼神黯然。 “我们想搬到集镇这边来。我刚才在集镇里看过了,这里也有盐卖,**我们买的便宜多了。我听黑松寨主说他们都有投书的,如果你们愿意接收我们,我们也可以写投书。” “对,我们都可以写投书的。我听说你们联盟寨还开出了梯田,自己在大山里种粮吃,我们也想跟着你们种粮。我们不想饿肚子。” “我们那边连在门前屋后种点菜都不敢,经常有土匪光顾。” “你们不是住了十年了?”有土匪常光顾,还能住十年之久? “我们经常换地方的。有时候这个洞里住一年半载,有时候就到另一个山头的洞里住一年半载。我们想安定下来。自己种粮吃,也想住在有寨门有人值岗的寨里。” 苏青媖打量这些人,心里思考起来。 这二十九个寨,地广人稀,加些人并没有问题。 问题是这些人值不值得信赖呢? 那几个男人见苏青媖不说话,有些着急。 “如果会长大人答应让我们住到你们的寨子里,我就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有寨主问道。 “我们只告诉会长一个人。” 苏青媖便跟着其中一个男人出了房间。 那男人看了看她,嘴巴动了动,最后才道:“我们隔壁有一座山里有铁矿。” 苏青媖一惊:“你确实?你们认得?” “确定。我爹认得。他以前在铁匠铺当过学徒。我们没跟别人说过。如果被人发现,我们那一片都不得安宁。所以我们不想住在那里。我们讨厌搬来搬去的生活。” “你们这六户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吗?” “其实是三姓三家人,小辈才分成六户的,我们都住在一座大山里,当初是三家祖辈一起进山的。” 又跟苏青媖描述了一番发现铁矿的前因后果。 苏青媖听完沉默。 那人见苏青媖不表态,着急道:“会长大人,我们都是良民,祖上都是北方的庄户人家,逃进这山里实属无奈,我们就只想过些安稳的日子罢了。会长要写投书,立什么契我们都可以立的。” 苏青媖安抚道:“好,我知道了。我和其他寨主商量一下。” 几个男人出去后,苏青媖和几个寨主商量这事。 “像这种来投靠的山民多吗?” “挺多的。” “所以我们把会长叫过来商量这事。” “你们的意思呢?”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同意 几个寨主面面相觑。 “我们听会长的。” “对对,听会长的。” 黑松寨主跟那几户人家隔得不远,同情他们的遭遇,便为他们说话。 “想想我们以前,去年夏天的时候,我们各个寨,都还死了不少人。我们有些寨子,年轻女人都快死干净了。要不是遇上会长,会长找来马大人,我们如今也跟他们一样,今天在这座山头,明天可能又在另一座山头。” “是啊,想起去年夏天的事,真是,我现在都不敢想。” “那个一周年祭,你们寨子搞不搞?” “搞。到时候我们全寨都给他们烧纸。” 楼有点歪,但苏青媖没有打断他们,安静地听他们说完。 直等到他们讨论完,才道:“那你们是同意接收他们了?” “会长同意我们就同意。” 苏青媖想了想,道:“这样吧,这六户人家我就归到我们新更寨来,由我来就近观察。以后如果有人向你们寨投靠的,你们可以根据对方品性自行来决定。” “但需要报到盟里,并且定下三年之期。过了三年期,才能正式成为你们寨子的一员。如果出了事,引了外贼,那……” “那就不带哪个寨玩了。” “对对,不带他们玩了。” 苏青媖不由失笑:“对,就是这样,如果哪个寨子因为引人不慎,出了事,那整个寨子就剔除出联盟寨。” “好好,这个好。以后大家也谨慎一些。” “这次很多寨主都不在,这次当值的寨主就把这事传达给下一次轮值的寨主,都传达下去。到下次我们开会,再传达一遍。” “是。”几个当值的寨主都应了。 大家散了后,苏青媖便找到那几个男人,跟他们说了大家的决定。 “谢谢会长,谢谢会长!” “是让我们加入会长的寨子吗?” 苏青媖点头。 真是太好了。几个男人面色激动。 原以为顶多把他们就近安排在黑松寨了,没想到,安排到会长的寨子里,还离集镇这么近。 他们方才在集镇上看了,有军队值岗呢。在这边住着,他们去打猎,老人小孩独自在家也安心了。 “你们先回去搬家吧,到时候再到集镇来找我,我领你们去安顿。” “谢谢会长,谢谢会长!” 几个男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小姐,要把他们安顿在新更寨?”思渊思源问道。 “记入新更寨下。但不住在新更寨,住新收的两座大山上。等他们下次来,你们领他们去安顿,到时候从新更寨调了人过去帮他们起房子。” “是。” 思源想了想,又问:“小姐,他们方才说的消息是真的吗?” “你们认为呢?” 思渊思源对视了一眼,道:“我觉得不像是假的。” 苏青媖点头:“我也觉得不像,以后他们会住到这边来,不可能拿假的消息骗我们。” 又道:“是真是假,还得看过才知道。” 两人吃了一惊:“小姐要去看?” 苏青媖点头:“过几日他们来了,我们跟着那位发现铁矿的老爹去看看。”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 但见苏青媖主意已定,便应了下来:“好。” 苏青媖转身就去找了马信。 跟他说道:“这几日你们留意一下,有面孔可疑的人要多留意。而且是很多人一起出现的要特别留意。” “放心。门口我安排了人十二时辰不间断地巡逻。”马信觉得守个小小的集镇,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苏青媖想了想,便把她方才得到的消息,跟马信说了。 “当真?”马信情情激动。 苏青媖点头。 马信听完在原地转了起来,来来回回地走,神色凝重。 “信叔觉得我干爹需要吗?” 马信点头:“你干爹很需要。他现在缺人缺钱还缺武器。如果有铁就能省点钱,能多得一些武器。” 苏青媖想了想,忍不住问出口:“信叔觉得我干爹想走到哪一步?” 马信顿住了,看向她:“你想你干爹走到哪一步?” 苏青媖愣了愣,怎么又把问题踢了回来。 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只想过太平安稳的日子。有钱花,有饭吃,能自由自在地出门,仅此。” 马信许久没有说话。 “你那几个干哥哥都没了。”良久,又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知道啊。 但跟方才她问的问题有什么…… 忽然愣了愣。 “你是说我干爹身后没人?” 马信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干爹从来就没有太大的抱负,他和你一样,只想和你干娘及你那几个哥哥过太平安稳的日子……” 苏青媖默了默,心情有些沉重。 又听马信说:“你干爹心里有恨。” 苏青媖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他心里有恨有怨。如果将来有明主,他也许会归隐,也许会去找你干娘和几位哥哥。” “但现在,那个人还在那个位置上,你干爹就停不下来。停不下来,要么别人死。要么,就是他死。” 苏青媖听完,站了起来。 “过几日那几户人家搬来了,信叔跟我走一趟吧,我们去看看山里是不是有矿,然后传信给我干爹。” 马信忍着泪意,冲她笑着点头:“好。” 苏青媖走的时候,马信送出去好远。 又过了几天,那六户人家背着挑着行囊来了。 苏青媖让思源领了他们去安顿,并让新更寨的人帮着送一些吃的用的过去。 苏父本来在那座山上种白蜡树,听说这白蜡树将来能得到白蜡,就是他在儿媳娘家看到的那种蜡烛。 苏父心里火热,每天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往那边山上走。 浑身是劲。 和新更寨的壮劳力一起过去扦插白蜡树,特别在积极。 现在听说来了几户人家,一听还是他闺女亲自收进来的,便热情地帮着安顿,又与他们拉家常,安抚他们的情绪。 六户人家,立刻就消了顾虑,在山上落了户。 安顿下来的第二天,那个叫郑薄的男人就领着他爹老郑头过来了。 而苏青媖这边也已经跟苏父苏母等人交待好,又与集镇值勤的几个寨主交待好,她要外出一段时间。 然后便收拾了行囊,带着思渊思源,伙同马信这边五个好手,一行人便往发现铁矿的大山而去。 ------------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想认怂 陈州。 王湖围攻陈州数百天,始终未能攻克。 日俘百姓数千。 至使原本要投奔王湖的义士纷纷弃他而去。军中也多有军士外逃。 导致齐军军心溃散。 朔皇捡着时机,启用木从珂和崔晟,让他二人会同许、汴、徐、兖等州兵马向陈州进发。 木从珂先是击败了驻守陈州北边的尚让大军,接着崔晟也带着队伍击败了驻守陈州西边的黄邺大军。 这就破了王湖围攻陈州的两个大口子。 交战半月,战况激烈。 朔朝两路大军有与王湖生死一决战的意思。 导致王湖到最后,面对来势汹猛的朔军,不得不从陈州周围撤军。 这一回,他似乎是要认怂了。 一路撤,一路被木从珂和崔晟一直追至陈州北边的故阳里。 不想,还没等他歇一口气,竟遇连日大雨! 老天都没帮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吃的人太多了。 引得大雨倾盆,天天浇他。 平地水深三尺,使他的军营为水所漂。 气得冒烟。 大军没吃的,撤离了陈州,好不容易安营扎寨,又遇大雨,营帐都跟水房一样,大军休息不好。 又听说两路大军马上要追来,军心更是涣散。 王湖心里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领着大部队又继续一路逃至中牟。 在渡口渡河时,不料被崔晟带兵赶至,崔晟带军大杀四方。 王湖军大败。 死伤万余人。 这时,尚让挺识实务,见大势已去,立刻率部下投降了时溥。 别将李谠等人也学尚让,投靠了以前的队友乌全忠。 乌全忠原来也和他们一样,后来人家投降了朔皇,都身居高位,掌一方军政了。 王湖眼见两员大将,在此时率部下弃他而去,仰天长叹。 左右手没了。 最后无奈之下,只得率残兵败将向封丘逃窜。 不知是不是最后的哀歌,又遇大雨。 马在大雨中,都不肯朝前迈步。 最后木从珂和崔晟两路大军,追杀了过来。 王湖突围逃出。 最后逃到兖州时,王湖的身边,就只剩了不到千人。 最后,王湖领着这千人,与紧追不舍的崔晟和木从珂殊死决战。 到最后一刻,王湖都没认怂。 怎么着也是坐过皇座,登过基的人,怎么能认怂。 但王湖的外甥林言,认怂了。 林言见大势已去,乘王湖不备,砍杀了王湖,和他的一众妻妾及兄弟。 一代枭雄,贩盐世家,久试不第的王湖,与朔军拼到最后一刻,也没认怂。 便怎么也料不到,竟会死在身边近亲人的手里。 一场大雨,瓢泼,是王湖不甘的血与泪。 朔朝还在苟延残喘,朔皇还高高端坐皇座之上,而他王湖,却是再也没有机会把他掀下马了。 死不瞑目。 林言持王湖的首级向木从珂邀功,以为怎么说都算是个有功之人,会被得以优待,没想到,竟被木从珂一刀杀了。 死不瞑目。 转身,木从珂就带着林言和王湖二人的首级回长安向朔皇领赏。 而崔晟这回学聪明了,也率大部队同回长安。 这次他不想再忍了。 没道理,吃苦受罪都是凤翔军,最后领功受赏却没他的份。 留了一支精干部队交与吕博承,让他带兵继续追击王湖的从子。 王湖死了,他的从子王皓率残部还在到处流窜。 崔晟估计朔皇是不想看到吕博承的,当然他也记不住这么一个人就是了。 但难保没有人会在朔皇面前提这么一嘴。 万一勾起朔皇对马明温不好的回忆…… 怕是不只吕博承,连他都得不了好。 于是吕博承只好率队伍继继追击王皓。 湘西,茫茫大山里。 叮叮铛铛的声音响彻林间。 一支野路军,正带着二三十人的队伍,一边啃着从林里猎来的野物,啃得满嘴流油,一边死死盯着矿坑里劳工们。 这几百号人,一天挖的铁矿石才几十车,怕是想偷懒! 不给点颜色瞧瞧,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破空一声长鞭,啪得一声巨响。 “手下动作快点,慢慢腾腾的,是没给你们吃饭啊?耽误了大将军的事,把他们一刀一刀地剐下来都不够解恨!” 坑里一个面容消瘦,破衣烂衫的男人,抬眼恨恨地看了那人一眼。 在他眼神扫来时,立刻又垂下眼睑。 苏大虎垂下眼眸,心里暗恨。 不能冲动。 他还要找青媖,他得活着。 他一定要活着从这里出去,他一定会找到青媖的。 不知她有没有活着,又流落在哪里。 每每想到青媖不知流落在哪个非人的地方,吃苦受罪,苏大虎的心里就跟万千只蚂蚁啃噬一般。 旁边的一个男人差点被鞭尾扫到,苏大虎忙拉了他一把。 那人踉跄了两步:“大虎,我怕是不行了。” “叔,再坚持坚持。我们一定能活着走出这座大山的。” “叔怕是没法活着出去了……” “还有空闲磕牙,是饭吃得太饱,还是活计太轻松了!” 一位监工甩着长鞭就朝二人挥过来。 两人躲闪不及,那中年汉子被长鞭挥到脸上,立刻就见了血,长长的一道血痕。 触目惊心。 汉子捂着脸贯倒在地上。 那监工似乎觉得不过瘾,又朝匍匐在地上的汉子连挥了几鞭。 汉子连滚带爬,还是被他打得皮开肉绽。 鲜血染红了衣衫。 “你!” 苏大虎一边去搀扶他,一边朝那监工怒目而视。 那监工见苏大虎还敢瞪他,被他踩在脚下,蝼蚁一样的人,还敢瞪他! 立刻挥鞭朝苏大虎甩了过来。 苏大虎一个侧身,朝前扑了两步,但后背还是被挥到。 啪得一声响,后面的衣衫就开裂了,后背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鞭痕,带着血。 咝…… 苏大虎紧紧咬着牙根,疼意还是直冲脑门。 眼见第二鞭就要朝他挥来,苏大虎索性转身,迎向那鞭子,头侧了侧,一把接住鞭尾。 贱民,竟敢接他的鞭子! 那人用力一拔,丝毫未动。 吃得肥头大耳的,怎敌得过这几个月苏大虎挖铁积蓄的力量。 苏大虎一使劲,借着长鞭,一把把他扯了过来。 那监工怒极,扔了鞭子,朝苏大虎挥拳…… ------------ 第二百六十九章 跟他们拼了 苏大虎被彻底激怒了,扔了鞭子,朝他也挥拳过去。 又用脚去揣他,见他踉跄,整个人顺势扑了上去,立刻把他压倒在地上。 下了死劲朝他脸上挥去。 都是一样的朔朝百姓,凭什么被你们当蝼蚁,呼来喝去。 一拳…… 凭什么把我们抓来挖铁,让我们家人离散! 又一拳…… 凭什么要我们从天不亮就出工,一直干到天黑都不停歇。 还一顿只给两个黑馒头。 你们倒是天天大鱼大肉。 一拳又一拳…… 很快就惊动了坐在监房里的人。 “造反啊!找死!” 见一众监工一脸凶煞地朝苏大虎围过来…… 那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汉子,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到一颗大石上,朝工地上大声喊道:“既然他们不让我们活,总归是个死,不如跟他们拼了!” “我们几百人,还拼不过他们二三十人吗?” “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 被压迫日久的矿工们,终于懂得反抗了。 与二十几个监工立刻就战到了一起。 苏大虎接连挥拳,把那人揍得都不成人样,最后拔下他腰间的匕首,结果了他。 工地已是彻底乱起来了。 一群手无寸铁的矿工们与有武器的二十几个监工拼死一战,很快便占领了上风。 苏大虎觉得这是个逃命的最好时机。 怕是一会得了消息的大将军什么的,带大部队过来,就逃不掉了。 忙搀扶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汉子,把他搀起来,二人就死命往林子里奔逃。 越来越多的矿工跟在他身后逃出。 而另一边,苏青媖和马信等人已探明了那座山,的确是铁矿。 而且储量丰富。 又听老郑头说,从这座山过去,爬过几座山,那边还有一座山,也有铁矿,而且那边好像有人在挖矿。 老郑头和他儿子在这一片山里打猎,偶尔见那边有板车进进出出,也经常听见叮叮铛铛的敲击声。 苏青媖和马信对视一眼,决定翻山过去看一眼。 来都来了。 知己知彼嘛。 不然以后来挖矿了,被旁边的人杀过来,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一行人遂决定翻过去查看一番。 而另一边,吕博承也一路追击王皓的人马到了湘西。 王湖都死了,王皓当然也成不了气候。 但是王皓不死,万一来个死灰复燃怎么办? 所以得把他按到泥里。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这样,也许他就能回到娘子和小宝身边了。 吕博承一路想着马上就要结束战斗,回到娘子和儿子身边,浑身都是劲。 带着队伍就死命地追。 而王皓这边也是狡猾,一路奔逃,竟逃到了大山里。 把吕博承气得咬牙。 他能进,我们不能进? 马不能进,拴外头! 率着队伍徒步就进了山。 而铁矿这边,矿主立刻就得了消息,底下的矿工暴动。 这还得了。 立刻就带了大部队赶来。 林子里,那中年汉子,已是到了强弩之末。 “大虎,我跑不动了……你别管我了,你自己跑吧,别拖累了你……” “叔,我背你……” “不用……我不成了……大虎,你听我说……” 汉子一副交待遗言的样子。 苏大虎强忍悲痛,把汉子扶靠在他的怀里:“叔,你说,我听着呢。” “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家……你……你要是有着一日脱身了,就帮叔回去看看她们……替叔看她们一眼……” “叔想看看她们……我想她们……” 苏大虎忍着泪,点头:“嗯,等我脱身,我就替你回去看她们。” “谢谢你,大虎。快逃,快离开这吃人的地方,快逃……” 汉子话音刚落,手垂到了地上。 带着对故乡亲人的思念,去了。 死不瞑目。 “叔……” 后面一堆人跑来,又听到一阵追杀声,苏大虎抹了一把眼泪,把他放到一颗大树旁…… 叔,不能替你收敛了。 苏大虎满脸是泪,悲痛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就往林子里飞奔。 “这是怎么了?” 苏青媖等人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朝她这边飞跑过来。 愣住了。 思渊思源忙爬上一棵大树,朝那边望去…… “好像有什么人在追他们。” 马信也站在一个高处往那边望去。 见那边隐隐有喊打声响起,虎目一瞪:“不好!” “什么?”苏青媖有些愣。 怎么好好的,翻了几座山,还一个人烟都看不到,林子安静得只听得到鸟叫虫鸣,这猛得就出来一堆人? 哪里来的? “怕是矿工暴动,与矿主们发生了争执。我们快离开这!” 马信说着,就拉过苏青媖,转身往来的路上飞跑。 苏青媖愣愣地跟着跑。 根本来不及思考。 才跑出一段,就听到后面惨叫声。 “快走!来不及了!” 马信心急如焚,他们就是来探探路,怎么遇上这种事了。 怕是要殃及到他们了。 又跑了一段距离,见后面穷追不舍。 落后的郑薄和他老爹老郑头,已是被当成矿工,被人挥鞭了。 马信的手下没办法,只好转身去迎战。 双方立刻混战到一起。 苏青媖被思渊思源领着躲到一处土坑里,吓得不行。 这怎么好好地,就来探个路而已,就遇上别人火拼了? 而且还不分青红皂白,连池鱼都一块殃及了? 看清楚了再下手好嘛。 苏青媖这边一行十一个人,马信和他五个手下,加上思渊思源,都是手上有功夫的,她和老郑头父子,则半点功夫也无。 之前她还觉得人手有点多。 这一战到一起,人手就有点不够用了。 苏青媖急得不行。 眼见着马信和思渊思源等人被人团团包围,急得直冒汗。 见一人朝她这边挥鞭,苏青媖吓得一个错身…… 那鞭子挥在土坑边上,扬起一阵枯枝烂叶,差点糊住了苏青媖的眼睛。 她还眯着眼睛,就被人一把大力,从土坑里提溜了出来,不等她站稳,那人又一脚把她揣到一颗树上。 苏青媖脑袋立刻磕到树上…… 疼得她直龇牙。 眼冒金光。 思渊思源见她受困,立刻回身,与对方战成一团。 苏青媖忍着痛意,眼前一阵阵发黑,扶着树勉强站了起来。 咦,有一人好像有点眼熟? 朝那边大声喊道:“吕博承!” ------------ 第二百七十章 好像是我娘子 吕博承一路追王皓至密林深处。 与之残部战成一团。 眼见对方已是强弩之末,正待一鼓作气团灭了他。 岂料不知从哪冒出一大群人来,乌泱泱的没个完,立刻就把王皓的人给冲乱了。 眼见王皓就要在部下的护卫之中,脱逃而去。 吕博承急得不行,立刻追杀了过去。 只是还追走几步,又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持刀挥鞭的,正追着前面那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嘴里喊打喊杀。 见人就砍,跟砍瓜切菜一样。 吕博承这个气啊。 人家都面无人色,衣不遮体了,是挖你家墙基了?还是掘你家祖坟了? 至于这么,见人就砍? 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吕博承看不过去了,转身就拦住那一群人。 对方正追一群贱民追得起劲,忽然被吕博承带人拦住了。 哪里冒出来的二货,傻子?敢拦爷爷的道? 立刻挥刀砍来。 双方瞬时间就大打出手。 激战正酣,吕博承隐约听到有人喊他:“吕博承!” 瞟过去一眼,不认识。 无睱他顾。 手上动作半分不减,钉铛地就与这群恶人战成一团。 而苏青媖那边,眼冒金星,被人狠揣了一脚,头重重地磕在树上,阵阵发晕。 眼见思渊思源已渐渐体力不支,明显已落入下风。 急得抓心挠肝。 “吕博承!”声嘶力竭。 咦,是个女人的声音! 吕博承这会终于听清了。 女人?认识他? 在这种地方?深山老林? 吕博承迅速解决掉身边几个男人,大步朝声音处窜了过去。 远远就见一个女人扶着一棵大树,摇摇欲坠。 咦?有点熟。 忙一溜烟飞跑过去…… 心里纳罕,怎么那么像我娘子? 但比我娘子好看,又白。 “吕博承……”苏青媖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眼前一片血花,空气里泛着浓浓的血腥味。 让人作呕。头好晕,也想吐,摔出脑振荡了,一定是。 “娘子?”吕博承一双眼珠子差点跌出眼眶! “娘子!”直娘贼的,真是我娘子! “娘子!” “是我……”苏青媖应完,直接晕了过去。 “娘子!”肝胆欲裂。 我娘子要是有事,我就砍光你们! 苏青媖醒来时,还晕晕乎乎的。 头只稍微动一动,就天旋地转。 “娘子?”吕博承见她醒来,一阵喜,一阵紧张。 “吕博承?” “哎,是我。娘子,是我。”吕博承喜极而泣,抓着她的手不放。 苏青媖头很晕,眼睛眯着,手动了动,感觉好像躺在床上。 “这是哪?” “客栈。” “娘子你好些了吗?头晕不晕?要晕你就再躺躺。要不要上茅厕?还是要喝水?” 苏青媖想摇头,一晃,金光飞舞。 她一定摔出脑振荡了。 “我想吐……” “想吐?那,那……” 吕博承找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可以盛东西的器皿。 灵机一动,捧着手掬着到苏青媖面前…… “娘子,你吐吧。” 苏青媖眯着眼侧身,呕了半天,呕不出来。 她知道这是被摔的后遗症。 一阵烦燥。 再睁眼一看,见吕博承掬着手凑到她嘴边,烦燥地把他的手狠狠打掉。 “不能找个东西啊?” “找了,找不到。” 苏青媖又躺回枕上,闭上眼不理他。 吕博承挠了挠头。 站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左盼右顾。 没看到什么器皿,桌上倒是有一个水壶。 可娘子一会还要喝水。 转头见苏青媖好像不想吐了。 不管了。忙喜津津地坐到床沿,抓着苏青媖的手,盯着她的脸看个不住。 看了一天了,还是没看够。 “娘子,你怎么变样了?” “变什么样了?” “变好看了。变白了。也比以前胖了。” 苏青媖想起他以前想找的白白胖胖有福相的姑娘,顿时就不想理他。 嘿嘿,都三年多了,天天想着娘子,夜夜都想,一想心就疼。 没想到,此时此刻娘子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真好。” 苏青媖听到他喃喃自语,睁眼看了看他,端祥了一番。 见他笑得实在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还胡子拉碴的。 一脸嫌弃:“好什么?” “娘子在我面前啊,真好。我以前夜里天天做梦,就希望梦想成真,一睁眼娘子你就躺在我的被窝里……” 不想说话。做的什么梦。 “娘子你头还晕吗,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来?” “不用。我躺一躺就好了。” “好好,那你躺,躺。我在这陪你。哪也不去。” 紧紧抓着苏青媖的手不放,见她的嘴唇有些干,起身。 “娘子,我给你倒些水喝。” 倒了一杯,又急急转身回来,小心地扶起苏青媖,给她喂了一杯。 喂完,见她的嘴唇润润的,吕博承舔了舔舌头,不看。 问她:“还要不要?” “不要了。” 把水杯放旁边,又盯着苏青媖看,嘴角上扬。 以前在军营里老是听到大家说荦话,说在军营里呆久了,看见母猪都跟仙女似的。 那现在娘子就是仙女的仙女。 最最好看,谁也敌不上。 “做什么这么看我?” “好看!” 傻样。 “信叔等人呢?思渊思源呢?” “在山里处理那个矿坑的事。” “怎么回事?” 吕博承便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逃了?” “不逃还等着被抓啊?本来他们开矿就是悄悄进行的,朝廷对于铁矿是严格管制的。私下开采可是杀头的大罪。” 她知道啊。 这不是想悄悄地进行吗? 被吕博承知道了,那他的手底下能压着不上报? 那她们去的那座山,不是也要被人发现了? 苏青媖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看了吕博承一眼,见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睛里都是依恋。 试探着问道:“你认识马信吗?” 吕博承点头:“之前听说过,但没见过。他那时候在军营,并不在枫亭镇师父身边。” “你跟他聊过了?” “嗯。”点头。 “知道什么了?” 苏青媖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吕博承跟的崔晟是保皇党,马明温在他们的眼里,就跟乱臣贼子没什么区别。 是两个对立面。 这怕是利益搞不到一起去。 吕博承看了看苏青媖,心里也是无数念头翻滚。 没想到软软弱弱的娘子,竟然认了师父当干爹,还接管了向师父投靠过来的二十八个寨子。 娘子什么时候这么要强了? 还以为她在辛苦养着儿子。 而且她还在大山里种了粮,还卖山货卖茶。 让师父得了钱,换了马匹,现在还带着师父从小的伴当去大山里探铁矿,要挖矿! 娘子,你这步子迈得有点大啊。 为夫这都惊呆了。 为夫头很疼啊。 ------------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这事书本上教吗 吕博承心里直泛嘀咕。 娘子,你跑得好像有点快。 为夫就是一个小小的兵丁,之前职位最高时,也不过是四品武散官。 你倒好,这一杆子,就支楞起来了。 让为夫怎么给你兜? 吕博承头疼,很疼。 娘子步子迈得有点大,跑得有点快。 他快撵不上了。 这事是他一个小小的兵丁能兜得住的吗? 苏青媖见吕博承脸色不断变化,忍着晕眩,狠拍了他一记。 吕博承给结结实实拍回神来。 “娘子……” “问你知道什么了,做什么半天不回答。”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吕博承小小声回道。 好气。 “哪些是该知道的?”苏青媖忍着气,又问。 “就是,就是,你跟信叔来大深山的事。” “信叔跟你说了?” “嗯。” “那你能当看不见吗?”苏青媖试着问道。 娘子! 吕博承也想学苏青媖的样子,翻个白眼给她看。 但他不敢。 “为夫能当看不见,但几百号劳工,跟着为夫的一百多兵丁,能当看不见?为夫还能一一把他们的眼睛都戳瞎了?” 你没那能耐。 有能耐也不能干。 二人眼神交会。 苏青媖闭着眼睛,心里想着,这一番辛苦是为了什么? 给别人做嫁衣了? 好气。 “你们发现的那座山,信叔只跟我说了。”苏青媖听到吕博承悠悠说了句。 苏青媖一喜:“你没跟别人说?” “为夫是那样的人吗?” 好气。娘子不信任他。 苏青媖朝他露出一个极媚的笑。 吕博承都觉得骨头快酥了。 便听他娘子说道:“你最好不是那种人。不然你就当你没生过儿子。” 吕博承运气:“生都生了,还能塞回去?” “塞是塞不回去了,但能让你找不着。” 不气不气,我不跟躺床上的病人置气。显得我没风度。 吕博承狠狠地瞪了苏青媖几眼。没敢用力过猛,怕娘子来真的。 “娘子,我想小宝了。我都没见过他。”软下身段。 苏青媖看他:“能随我们一起回去吗?顺便给你看两眼。” 吕博承一喜,只不过才一息,又泄了气。 “王皓跑了,我还要追他。而且没跟上锋请过假。” 苏青媖翻白眼:“那你还是继续做梦吧。” “做梦一点都不好,又不能成真。以后小宝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吕博承好惆怅。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想回家,回去抱娘子和儿子。 儿子抱不到,娘子嘛,还是可以抱的。 “娘子,我好想你。” 吕博承俯身…… 二人在客栈,三天没出过房间。 饭菜都送到门口。 “你不去盯着,放心吗?” 苏青媖都嫌弃死他了。天天粘着她。 吕博承倚在床头,两手支在脑后,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一个兵丁,见到娘子,还不许我歇几天啊?狗都给几天假呢。” “那王皓不追了?” “追啊。不追上面那位能睡得着?” “他能睡不着?听说天天饮宴。”苏青媖也不是半点消息都没有的。 吕博承一听,头又疼了。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上面那位好像也不干人事。真是愁人。 “你一个兵丁,无官无职的,崔元帅能让你领兵?还让一百多号人跟着你?” 吕博承一听,颇有些自得。 “那你以为呢?为夫在营里也是很能拿得出手的好吧。那些都是为夫以前的手下,自愿跟着的。” “对,你本事大,领着兵丁的粮晌,操着将军的心。” 吕博承一听,瞪她:“娘子,你能不打击我吗?” 我还能更打击你,只是我忍了。 两人三年多没见,倚在床头说小话。 苏青媖也体谅他,问什么答什么。 “你往枫亭镇寄过信?爹有回信吗?他们怎么样了?” 吕博承摇头:“没收到爹的信。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收到我的信。” 见吕博承担忧,安慰道:“放心吧,二弟娶的弟媳,是平川县孙家的,在当地有头有脸,应该能护着爹他们。” 也只能这么想了。 吕博承点头:“嗯。他有儿子女儿,还有吴氏在身边。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又转头对着苏青媖:“就是想你,想小宝。每次一想到,你们母子俩会遇到什么危险,我就坐卧不安,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小宝也好。挺乖的,平时很懂事,甚少哭闹,要是不高兴了,就生闷气不理人。哄一哄就好了。” “我儿子,那能不懂事吗。知道娘亲辛苦,就不哭闹。我的种。像我。” 嘁。懒得反驳你。 “真好,岳父母他们都跟你在一起了。我这放心不少。我原先都担心你在山里受山里人欺负。怕他们排外。” “没事。都好着呢。” “嗯。” 过了一会,吕博承又高高兴兴地摸起苏青媖的肚子来。 “娘子,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小小宝了?这回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吕博承高高兴兴地做着美梦。 想像着一个软软甜甜的女儿,扎着小辫,哒哒地边叫着爹边朝他扑过来。 他蹲下身,朝他女儿张开双臂…… “不会。” 瞬间美梦就怕他娘子击碎了。 “为什么不会。这两天我不够努力?” 苏青媖翻了个白眼:“这几天不会。” “为什么这几天不会?”吕博承穷追不舍。 “你个学渣。”懒得理他。 “我怎么学渣了?我们现在又不讨论书本上的知识。” 咦,难道这种事书本上也教了? “娘子……” 娘子不理他。也不解释。 生气。 转眼一看,娘子也没哄他。 算了,还是不生气了。好不容易见到娘子一面。生气浪费时间。 又高高兴兴地缠着苏青媖说起话来,问着小宝这个那个。 另一边,马信带着手底下的人和思渊思源,查看了铁矿的开采情况。 对死难的矿工收了敛,也向一些矿工问了话。 事情就了解了大半。 矿主是谁矿工们不知道。只知道好像是军中的人。配置都是军中的模样。 马信记了下来。打算暗自调查一番。 不知是齐军还是朔军。 如果是齐军事情还好办,随着王湖一死,估计是树倒猢狲散,再难成气候,那就看谁手快了。 他马信也不怵对方。 但若是朔军…… 怕是不好办。 这个矿坑不能继续挖不算,连他们发现的那个,暂时都不能动了。 不然,搞不好要给别人做嫁衣了。 一行人弄清了事情缘由,回了客栈。 矿工们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一些无家可归的,马信就带了他们回来。 苏青媖的大山里还需要人,这小几十号人也能安排得下去。 苏大虎听说马信要回的地方是仁州方向,也留了下来。 ------------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为什么要躲 到第四天的时候,吕博承不得不离开了。 军令在身,容不得他轻忽怠慢。 与马信关起门来,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这才走了出来。 跟苏青媖告别。 “娘子……” 苏青媖被他抱得差点窒息。但忍着。拍抚着他。 “娘子,我会想你的。想儿子。我很快就能回到你和儿子身边了。” “嗯。” “娘子,你会不会想我?” “会。” “你就只会嘴上说。” 不然呢。 “你亲我一口……” 我咬你,你信不信! “那我亲娘子……” 苏青媖给亲得差点喘不上来气。下手去捶他,才被那厮放开了。 “嘴都肿了!” “没事,我不嫌弃。” “你还敢嫌弃?” “没有没有,不敢。我娘子是全天下最好看,最温柔最可人的,我哪敢嫌弃。又不是吃饱了给撑的。” 这还差不多。 吕博承走时,苏青媖送他出了客栈。 见他翻身上马,心里忽然起了些离别的愁绪。 定定地望着他。 “娘子,回吧,我很快就回来了,你等我。” 说完,见苏青媖微笑地朝他挥了挥手,这才急急拍马离去。 才打马走了几步,又在马背上回头去望…… 见娘子还站在那里,心里忽然又是甜又是酸又是涩的。 说不清什么滋味。 又升起一股惆怅,他娘子似乎走得太快,他还能呆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吗? 他一个兵丁,能护着娘子吗? 这一回要不是遇上他,娘子还能全身而退吗? 马蹄声哒哒地响起,直贯入他的耳朵,他乱乱地没法思考。 再转身,娘子已看不见了。 苏青媖愣愣地看着吕博承打马飞奔的背影,马背上的他高大了不少。 三年多了,他成熟了。 不再是一个未至双十,跟弟弟们在父亲面前争存在感的年青男子了。 眼睛里坚毅了许多。 苏青媖愣愣地看着前方被马蹄扬起的飞灰。 直到人再也看不见,马蹄声也再听不见,才转身。 而客栈门口,苏大虎从方才她二人出来就盯着她看了。 他以为他看错了,一直从客栈里跟了出来。 他找了她大半年,如今她就在他的面前。 她还活着,看着还跟以前一样,没有一点受苦的模样。 这就好,这就好。 苏大虎心里无比庆幸。 又见她和一男子依依惜别,苏大虎愣愣地看着,听她喊他的名字,是吕博承? 他还活着? 那小宝就不是个没爹的孩子了?青媖也不是个寡妇了。 虽然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不在乎,但他不想她不开心。 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你浓我浓…… 苏大虎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原来青媖和那个马信是一起的吗? 那他,就不去仁州了。 他找到她了。 他不去仁州了。 苏大虎落寞地转身。 苏青媖从方才起,就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的直觉不会错。 只是她才一转身,怎么人不见了。 她看错了? 苏大虎,脚步沉重,一步一步离开了客栈。 青媖,你好好活着吧,把小宝带大,幸福开心地活着。 就当我死了吧。 他不想她看到他这副样子。 苏大虎忍着心里的不舍,离客栈越来越远。 忽然胳膊被人拉住了…… 扭头一看,见青媖正流着泪紧紧盯着他。 苏大虎忽然间,就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见到我,不跟我相认,还要走?” 苏青媖想不明白,以前他一直护着她,一直在找她,独自一个人在仁州守了那么久,就为了等她的消息。 此番见到她了,竟悄悄地独自离开。 “青媖……”苏大虎泪滚了下来。 二人在客栈坐下。 苏大虎已梳洗了一番。穿着思渊他们的衣服,褪去破衣烂衫,整个人能瞧得出人样了。 但还是干瘦,脸上手上都是伤。 见苏青媖盯着他的伤看,还安慰她。 “你别难过。你看,我这不是大难不死吗?老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我福气还在后头呢。” 苏青媖点头。 又问他,为什么见她就躲。 苏大虎没说。 苏青媖也就没再问。 二人说着别后的种种。 “真好,你们一家团聚了。青松哥也活着,还娶亲有儿子了。你爹娘很是高兴吧?” 苏青媖点头:“嗯。他们很高兴。就是记挂没有音讯的你。” 苏大虎眼睛有些干涩。 眨了眨眼睛:“我小时候没饭吃,都是东一家讨一点,西一家讨一点。你爹娘经常给我留很多吃食……” 苏青媖心里也难过。 哽咽着:“他们天天都在念叨你。把你当儿子一样……” 苏大虎红着眼眶:“我知道,我知道。叔婶,他们对我好。” “大虎哥,跟我回去吧。他们想你,山里太平,咱们一起过安稳的日子。” “好不好?” 苏大虎定定地看着她,见她盯着他,好像自己不答应,马上眼泪就要滚出来了一样。 微笑着点头:“好。” 苏青媖心里一松,心里一根紧紧崩着的弦松了。 她垂着眼眸,不住地点头。 心里轻松了许多。 回去的路程,多了三十几个无家可归的矿工。 都是跟苏大虎一起吃住劳作了大半年的生死兄弟。 苏青媖许诺他们,会在大山里给他们一个家。他们来去自由。只要愿意,就没人赶他们走。 这些原本已在垂死边缘的矿工们,听说大山里能有他们一个家,能有地种,有粮吃,有人保护,没人赶他们。 山里不仅有粮吃,还不缺肉吃,还能吃饱,都高兴地哭了。 坚定地跟着苏青媖。 苏大虎说这是他妹子,他们都姓苏,那他们也信苏大虎的妹子。 一行人向客栈购得了一些吃食,又进了山。 从山里翻过去,不缺吃的,还安全。 快到家时,苏大虎说想去一个工友的家里替他看看他的家人。 马信便留了三个人给她,伙同思渊思源,七个人转身去了仁州城下面的一个乡村。 一路上,苏青媖听苏大虎说了这户人家。 家里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了,家里只有一个他夫妻和一个女儿。 如今他也去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 苏青媖心里颇不是滋味。 一行人心情沉重,就到了村口。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怎么粘上了 仁州在裴念治下还算安稳,但也不复往日鸡鸣狗吠的烟火气。 一行人进了村,一路行来,安安静静的,好像不曾有人在里边生活一样。 村口的野草灌木丛生,遮掩了村路。 可见很久没人清理了。 一行七人进了村,也是颇有些规模。 偶尔见着一个人,还不待苏青媖等人相询,就嗖的一下,不见了人影。 几个人面面相觑。 都有些尴尬。 正是晌饭时分,放眼望去,村子上空却不见炊烟。 “不会都去逃难了吧?”马信一个手下开口道。 一路由北向南,马明温的手下,见多了人烟断绝的村镇。 “应该不会,裴大人治下比别处太平,而且咱们这地界不旱不涝,年景还算好,还跑哪里去?” 思渊思源出入仁州城最多,也算了解。回了一句。 苏青媖想了想,道:“应该是看见咱们这么多陌生人进村,吓到了。” 便跟思源说了几句。 思源立刻挺直了腰背,提气,大声喊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有梁方的消息,特地带来给他的家人!” 声音洪亮。 思源喊完,大家禀耳静听。 就听见周遭有了一些动静。有门扉打开的声音,又见有人偷偷地探出脑袋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又过了一会,一个中年妇人脚步匆匆跑来,一年青女子紧跟在她身后。 那妇人跑到苏青媖等人面前,十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 气喘吁吁:“你们有我家梁方的消息?” 说完打量起苏青媖等人。 见她眼神畏缩,苏青媖便上前两步,安抚道:“婶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是梁方的妻子吗?” 可能见苏青媖是个女人,那妇人放松不少,点头:“梁方是我男人。” 苏青媖点头,扭头看了苏大虎一眼。 苏大虎便走到那妇人面前,嘴巴嚅动好几下,才道:“婶子,叔,他不在了。” 那妇人愣了愣,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被她身后的女儿死死扶住。 “你,你说什么?” “叔,他不在了。” 苏大虎哽咽着又说了一遍,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爹!”那年青女子已是捂着嘴哭出声来。 那妇人眼神呆滞,好半晌,才委顿在地上,嚎啕大哭。 苏青媖看不了这个画面,背过身去,眼睛向上望,眨了又眨。 “他爹……我可怎么活啊……” 声音凄厉。 苏大虎上前安慰。但无济于事。 妇人拍地痛哭,哭完丈夫,又哭两个阵亡的儿子,又哭这吃人的世道…… 不一会,便有一些相熟的村民上前来安慰,那妇人和那年青女子这才止了哭。 苏大虎扶着她们回去。 苏青媖没跟去,带着一行人在村里四处看了看。 放眼四望,村子里到处是良田。良田里稀稀拉拉种着各种菜,边边角角稀稀拉拉地种着一些粮。 大多数地方都是杂草丛生。 苏青媖等人心里感慨不已。 “这么好的地不种粮,可惜了。” 思渊思源看着大家在山里,都沿坡开起了山地梯田,现在这么好的地都荒着。直叹可惜。 “可惜什么,种了也收到自家口袋。” 一行人无不嗟叹。 暗骂这吃人的世道。 苏青媖在田梗上来回走着。心里直叹可惜。 不应该啊,裴大人不是那种乱收各种苛捐杂税的人啊。 为什么大家还是不敢种田? 是不知道仁州城换了刺史,还是刺史下,各层官员还在阳奉阴违? 这么好的地…… 放着太可惜了。 下半晌,大家终于等到苏大虎从梁家出来。 他身后跟着梁方的妻女。 这是相送?也不用大包小包的吧? “青媖……”苏大虎看着苏青媖,嘴巴动了动,不知怎么开口。 那年青女子抬眼看了苏青媖一眼,又垂下了头。 “怎么了?”苏青媖问他。 “婶子和这位,妹妹,她们想跟我们到山里生活……” 众人面面相觑。 这……家在村里,亲人都葬在这里,为什么要随陌生人进山生活? 那妇人见苏青媖不说话,立刻坐到地上,又哭了起来。 哭她命苦,早年死爹娘,中年死儿子,年纪大了男人又死了…… 她身边的女儿去拉她,没拉动。 跟着的几个村民也劝她,也没劝动。 那年青女子,看了苏大虎一眼,又看向苏青媖,垂着眼,低声道:“我爹把我们托付给了苏大哥……我们母女二人,已无路可去……” 苏青媖看向苏大虎。 这是怎么传话的。就替个工友来看看妻儿老小,怎么变成托付了? 这还成了责任了? 你确定? 苏大虎心里天人交战。 他就是替梁叔来看看她们,梁叔心心念念,家里的妻女,临死的最后一刻都放不下她们,他替他来看看她们。 他说他要走,没想到婶子就追了上来,还让她女儿收拾行李,要跟着他。 苏大虎挠头。 苏青媖看他。这决定她不能帮他做。 要是他不愿意,她就让思渊思源他们把人拖开。 那年青女子又看向苏大虎,哭着说道:“苏大哥,我两个哥哥都没了,现在爹也没了。我们早前为了找爹,把地都卖了……” “活不成了,天要亡我们母女啊,梁方你倒是痛快了,一了百了。把你女儿扔给我,我哪里能养活她……饭都吃不饱,将来谁娶她,我们母女可怎么活,不如随你一起去了吧……” 拍地嚎哭不止。 苏青媖眉头紧皱。 这妇人…… 怕是要粘着苏大虎了。 苏大虎看向苏青媖:“青媖,要不,我不进山了,就留在村里吧。” 是不是傻?留村里照顾她们? 无亲无故的。 将来你要如何娶妻? 苏青媖头疼。 放苏大虎留下她做不到。她爹娘怕是都会说她。 “带着吧。”苏青媖无奈开口。 说完转身离开。 那妇人一听,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紧紧抓住苏大虎的胳膊,生怕他把她们甩开。 她那女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苏大虎一眼:“苏大哥,谢谢你。” “没事。青媖说山里不缺吃的。你们勤快些总能活下去的。” 那女子点头,嗯了声。 有村民在她们的背后默默注视着她们远去。 而苏青媖走在前面,心里却是不停地泛嘀咕。 ------------ 第二百七十四章 打算怎么做 苏大虎这是挖矿挖傻了吧。 把这母女俩带上,将来还如何成家?未来的岳家能不介意? 还是想娶梁家这女儿? 苏青媖回头打量了那女子一眼,长得,也还行,不算难看。 就是这个娘吧,好像有点…… 反正苏青媖觉得,不像是个明理的人。 那年轻女子见苏青媖看她,又垂了头。 片刻后,头也不抬,道:“我叫梁思。” “嗯。”苏青媖应了声。 苏大虎朝她笑了笑。 思渊思源等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对苏大虎也不了解。要是他们,宁愿给她们一笔银子,也不愿这样把人带回去的。 出了村子,苏青媖想着方才看到的大片良田,决定到仁州城里去一趟。 对马信三个手下说道:“麻烦你们把我这哥哥带回山里,我还要去仁州城里一趟。” 苏大虎便说道:“我跟你一道去吧。” 那梁思也开口:“苏大哥,我们也跟你一块去。” 苏大虎一听,看了苏青媖一眼:“那我们还是先回山里。要不,让一位大哥带着我们就行,青媖你再多带两个人。” “不了,山里复杂,万一碰上野物,也是麻烦。” 一行人于是分作两拔。 苏青媖带着思渊思源径直去了刺史府。 见着了裴大人和马夫人,略叙了旧,马夫人也知道她来必是有事,便说给她去准备吃食。 裴大人领她去了花厅。 “铁矿?你们找到了铁矿?” 裴念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人,你这是不是太孤陋寡闻了?人家都快挖到你家门口了,你这连界内有铁矿都不知道。” 苏青媖打击他。 跟他熟了之后,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裴念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回神了,慢慢坐下,呷了一口茶。 香。 才慢悠悠说道:“什么我家门口?那是我仁州地界吗?不是还隔了好几座大山?” “几座大山,我爬几天就到了。人家挖着挖着,不就到你家门口了?” “也是。你都摸进我门里打探虚实了,也没告诉我。是不是打算悄悄地挖了,好给你干爹送去?” “大人,你也说是打探虚实了,没打探清楚,我能随便就跑来告诉你?万一竹篮打水一声空呢?” 裴念伸出手指,点了点她。 又端起茶来喝。 放下才道:“你想怎么做?” “我能怎么做,我一个良民,小老百姓,能做那种掉脑袋的事吗?还不是给你们这些大佬驱使。” 裴念笑了起来。 这个苏青媖。有时候听她说话,可真是有趣的紧。 不像时下一般的女子。 懂朝事,也会分析朝事,胆子还不小。说她胆子大,又挺识实务。 心眼也多,常常有一些好的点子。 看看这茶,就挺香的。 现在全府上下都不喝煮茶煎茶灸茶了。还是这种清泡茶最香。 “我哪敢驱使你,你干爹更是不会。” “也是。你们那是不会驱使我,是我甘愿给两位驱使。” “你啊你啊。” 说完思考半晌。 “你想我接手?” 苏青媖点头:“嗯。我是这么想的,我动手不太合适。你一个刺史,又在你地界,你动手,合情合理。被人发现,你就说你是以官府的名义,谁敢说你不成?” 现在王湖一死,怕是朔朝能安稳一段时间。 但朔朝早已从根上烂了,中央对地方早已失了控制。 再说仁州离中央也远着。 朔皇自顾不瑕,手怕是伸不到仁州来。而中原周边军镇,各节度使拥兵自重,朔皇怕是无瑕他顾。 他再分心南边,怕是会被北方的大佬齐齐围着吃了。 裴念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思考着可能性。 “你想我开出来运给你干爹?” 苏青媖摇头:“不啊。你可以积蓄力量啊。你辖一地大权,而我干爹有势,又有人,你二人强强联手……不是,是互为互利。” 裴念看她。 道:“我可不喜欢跟人火拼。” “没让你跟人火拼啊。”苏青媖可没这个意思。 “但是这年头,你不跟人火拼,没准别人以为你弱,就会上来踩你。一踩到你,就会吞了你的地盘。” 又道:“大家都喜欢过太平安稳的日子,都不喜欢惹事。但你可以攒些力量,装怂啊。等别人来犯,你再迎头一击!是不是很爽?以后别人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吓得退避三舍。不是也挺好?也符合你想过安稳太平日子的愿望。” 裴念是个文人,不喜欢打打杀杀。 苏青媖理解。 如果是太平年景,他这样的人一定是主政一方,且又得人心的好官。受四野百姓爱戴。 但现在天下不太平。各路豪杰都想掀翻了朔朝,各州各府各军镇已是积蓄力量,各主一方了。 他还想太太平平的,哪有这种好事? 将来不是被人吞并了,就是被人收编了。 裴念一动,连着她的太平日子都过不了。 那样太被动。 是主政一方,还是听令于别人?裴念想不想前者,她不知道。但他决不是后一种。 恐怕也违背了他的初心。 “这事我会去信跟你干爹商量。” 苏青媖点头:“信叔那边应该也会给我干爹写信。至于你们怎么做我不参与。我只想赚点小钱,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对,你想攒钱养儿子嘛。” “好像你生了他们就不养一样。听说你们高门大户的,生个女儿,从出生起就给她备嫁妆了。” 裴念摇头:“我女儿出嫁了。” 见苏青媖看他,又道:“确实赔了不少。” 啧啧…… 两人调侃了一会。 苏青媖又把今天看到的事说了一遍。 裴念也直道可惜:“我这粮税收不上来,一州之地,粮仓都是空的,我也心急。” 苏青媖想了想,道:“我给您出个点子,你把无主的地,便宜一些卖我如何?” “你要买田地?” 裴念有些惊讶,山里都开出不少地了,还买地?这是多喜欢种地。 苏青媖点头:“有钱了,就想买房买地。给我儿子攒点。” 裴念扭过身去,不想理她。 呷了一口茶,才装着漫不经心地问她:“什么点子?” ------------ 第二百七十五章 点子 苏青媖听他发问,便倾身过去。 “您看啊,外头百姓有良田,为什么不敢种粮?还不是怕你们这些当官的乱收各种税,最后得到手的不够交你们要的吗?那何必辛苦呢。” 裴念也头疼:“是啊。可我并没有收那么多税啊。” 你不收不代表别人不收啊,便说道:“可老百姓不知道啊。” “我都使人到各乡各村游说了……” “没人信吧?” “是啊。”裴念也不知为什么就没人信。 “当然不信啊。天下当官的都一般黑。万一辛苦种出粮来了,收割时,你们再一上门,还不是白瞎?老百姓吓怕了。不信官府的话很正常。” “那你有什么点子?” “我的点子就是让你掏钱。” “掏钱?” “是啊。” “您呢,用钱去把地买回来啊,谁卖都收。然后雇百姓来种田,给他们发工钱。这样你得了粮,百姓也得了工钱,有了工钱就可以向粮店买粮吃。” “然后您再平抑粮价。要是粮价抑不下来,您自己有粮,开个粮店卖粮啊。外地的不卖,就只卖仁州您治下的百姓。这样您治下的百姓不就能吃饱了?而且您也没有乱了别人的商路。您按户册按人口来卖,限量地卖。” 裴念听完,又在屋里转悠了起来。 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妙啊。 实在是妙。 这样等于是把仁州治下的良田都暂时变成他的庄子,他雇人来种,再付他们工钱,然后百姓再用工钱买粮吃。 吃饱饭了,也就不用再离乡背井了。 良田也不用荒芜了。 妙极! “那以后……”总不能百姓没田吧。 “以后,过个一两年,你就慢慢把手中的良田售出,老百姓有钱了,再把田买回去不就行了?” 此法有点危险。 但凡有点贪的官员,低价威逼力诱百姓卖田,然后捏在手里不放了,把治下的良田都变成他的大农庄,治下的百姓就都成了给他打工的。 那这是很危险的事。 但是苏青媖觉得裴念不会。 他不贪。 这个人有文人的柔软心肠。 有底线,而且看不得治下的百姓受苦。还是愿意为老百姓做一些事的。 所以她给他提了一个意见。 现在大家都纷纷逃难,良田没人种,卖也卖不出去。没人要。 要是有人以原来的价来买,想离开的百姓卖了田也有钱离开了,不想离开,又活不下去的百姓卖了田也能支应一阵。 然后反受雇回来,租了田种,有了工钱,有钱买粮吃,也能活下去。 只要仁州里有人,有人就有希望。 “行,你在府里住两天,我让师爷他们去统计,无主的,和想卖田的亩数,然后你挑着近便的买一些。” “谢大人。” 见裴念急着要去吩咐下人。 苏青媖想了想,好心建议道:“裴大人,你要不要官声?” “嗯?”这不是废话吗。 “要是你注重官声,你就让你夫人以嫁妆的名义向百姓购买。将来搞不好还能些好的名声,是因为刺史夫人看不下去治下的百姓活不下去,才购的田。” 避免被人抓住把柄。 裴念一听就明白了。 朝苏青媖鞠了一躬。 然后快步离开了。 晚间,马夫人也得了这个消息。 拉着苏青媖不住地道谢。 “你真是想得太周到了。要是你没提醒他,他不管是拿了府衙的银子还是他的私房银子去购买,都不好。虽然是想治下的百姓能活下去,但别人不会理解他,只会说他以权谋私。” 苏青媖被她夸得不好意思。 “嗐。裴大人是个好官,而且平时也帮我良多,对我处处关照。” “你这孩子,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好久没见小宝了,我给你收拾了好些东西,等你走时带去给他。在山里,虽说不缺吃喝,但是也有限。” “您真是太厚爱他了,他一个小小的人儿,得了您这么多关爱,怕是受不住。” “有什么受不住的。我是真喜欢小宝。小小的孩子,从小跟着你们离乡背井的奔波,又懂事。真真是可人疼。” 马夫人热情起来让苏青媖有些招架不住。 没过两天,裴念那边就把无田失联的没人要的,打算出售的田地都统计好了。 平时良田八两一亩,现在五两大把的人往外抛。 苏青媖手里还有几万两,便买了四千亩。 “是不是钱不够?我这里再借点给你。”马夫人很是体贴。 马夫人这回怕是买了不少。夫妻二人一是不缺钱,二是裴念也看不得良田荒着,老百姓没饭吃。 苏青媖手里剩的一些钱还打算留着备用。 现在田价虽然便宜,但是未知的事太多。 但最后盛情难却,没向马夫人借银子,倒是又多买了两千亩。 这下手里只剩几千两了。 再不敢动了。 一大家子,二十九个山寨都巴望着她,手里不能一点钱没有。 马夫人买到地已是风风火火地安排人操作起来了。 苏青媖也紧随其后,拿着田契带着思渊思源去这些田地里看了。 原来有主的,田地在村里的,便雇了原主和村民们来种,可以要工钱也可以要粮。 大多数人都选择要粮。 便跟他们签了租赁合约。 原主卖了田要避去外地的,就在附近和城里找人赁,找不到人的打算回山里调一些人过来。 再次回山里,苏青媖揣着六千亩的地契,和马夫人送的一堆吃的用的,回了山。 一家人见到她平安回来,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虽然苏大虎回来,说了她的情况。但苏父苏母等人还是忍不住担心。 一个女人,外头这么乱,到处乱跑,要是出了事,这一大家子可要怎么办。 “可算回来了。” 苏母牵着小宝到了她面前,上下来回地查看,见她安好,松了口气。 小宝早就粘上去了。 被她抱在怀里。趴在她肩头不说话。 这孩子一段时间不见她,见着她就会生好一会闷气。要她哄好久。 “姐,你下次带着我吧。我和哥哥也想跟你出去历练历练。”青杏粘着她。 再看青杨一眼,也是目光灼灼。 苏青媖便笑着说道:“好,下次姐带着你们。” 把双胞胎喜得直蹦。 被苏母狠瞪了一眼。 苏父和苏青柳看得直笑:“孩子也不能老呆在家里,不知外头的险恶,让他们出去看看也好。” 青杏直点头:“就是就是。姐,听说你这回还看到姐夫了?” ------------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适应 苏青媖听到一家人问起吕博承,见他们想听,便把遇见他的事说了一遍。 大家听完感慨不已,这一南一北的还能遇上,真是不容易。 苏母直拍着胸口:“万幸万幸,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们小宝还是有爹疼的孩子。” “爹?”小宝抬起头看了苏青媖一眼。 “是啊,小宝的爹。爹爹说想你呢。”苏青媖摸了摸他的小脸。 大半个月不见,想儿子了,小宝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想爹。”小定糥糯地说了句。 “嗯,乖,下回爹爹就能回来看小宝了。”苏青媖拍抚着他。 不知道他是随着大人的话说的,还是真的想爹。 也不知明不明白爹是什么。 一行人坐在屋里说话。 说到苏大虎,苏父苏母直道这是她这回出去办的最好的一件事。 “我和你爹想着大家都有音讯了,就大虎没着落,心里都没着没落的。他这一回来,我和你爹可算一块大石落了地。” “是啊。大家一起出来的,自然也要齐齐整整的,要是缺了一人,我这心里都不得劲。”苏父也颇为感慨。 一路上跟大虎处得跟一家人一样。 之前只有他没有音讯,都悬着心。 苏青媖见她回来没看见苏大虎,便问:“大虎呢?爹你把大虎安排在哪里了?” 苏父便道:“去隔壁山头了。说要帮你种树。” 苏母也道:“自然是让他跟我们住得近一些。你爹把他安排在离咱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楼还没人住,就先让他住着,以后他要是想盖房,再另盖。” 苏青媖点头,觉得这样安排挺好。 又见苏母吞吞吐吐的:“只是……” “什么?” “他带回来的那对母女也跟着住进去了。” 啊? 住一起? 这算什么回事? 又不是一家人,为什么要住一起? 她原本是想把那对母女安排在隔壁那座山的,平时再多关照一些也就是了,也不影响到苏大虎将来找岳家。 这怎么还住到一起了? 苏大虎同意了? 一家人都是不怎么说人是非的人。 但说到那对母女,还是向苏青媖说了好些。 几日的时间,足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她带不少东西进山啊,怎么连穿戴都没有?”还来自家拿布匹。 “她连咱家的锅都要搬。”青杏嘟着嘴。 “她那女儿倒是看着不错,她娘来咱家就哭,说她命苦,把我和你姐哭得眼泪也跟着掉。我想着她才死了男人,两个儿子也跟大女婿一样死在战场上,同情她,给了她一回,没想到第二天第三天又过来拿……” “你爹还说大虎什么都没有,连身上的衣裳都是思渊思源的,就给了不少。” 苏父听着,也叹了一口气。 “我们待大虎是跟一家人似的,把他当儿子看待,但她们不知根不知底的……” “我也不是心疼那些东西,就是觉得大虎这么把人带回来,将来,怎么说亲?人家一看,这都成大虎的责任了,以后难道也要跟着养她们?谁还嫁给他?” 苏青柳也叹气:“不知大虎是怎么想的。还是想娶那个梁思,这住到一起,哪里还说得清。” 苏青媖皱着眉头,觉得苏大虎这一生也够坎坷的,小时候父母就没了,吃百家饭长大。 好不容易长这么大,这刚从坑底逃出来,怎么又摊上这种事了。 “那个梁陈氏,很不堪?” 苏母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半晌才道:“可能也是穷怕了。见别人有什么,都想搂进怀里。” 苏父也道:“那小楼我做主给了大虎,但她母女二人跟着住了过去。大虎这些天也没跟她们住一块,而是住寨里的通铺那边。” “那他吃饭在哪吃?” “头一天是被你爹拉到咱家吃的。后面就不肯跟我们吃了,也没跟她们吃,都是跟寨子他们吃大锅饭。” “姐,要不再给大虎哥一幢小楼吧?”青杨开口道,他对苏大虎感情不错。 “可现在也没有闲置的房子了啊。”苏父也不想让大虎不明不白地跟那对母女住到一起。 “我先问问他的意思吧。到时再建也行。” 苏父苏母便点头。 原本就一个村的,把他当自家子侄一样看待。也见不得他过得不好。 “爹娘在山里还习惯吗?我都忘了问你们。”苏青媖又问苏父苏母。 还不等他们回答,青杏便说道:“姐,我喜欢这里!好喜欢。比咱们村都好。我前几天还跟爹娘姐姐去了一趟集市,买了好多东西回来。很多都没见过!娘还买了好大一个蜂巢,回来挤了满满一罐子的蜜。还有各种菌子,和各种肉!” 苏青媖笑着拉她到身边:“杏儿喜欢就好。” 苏母看着她咋咋呼呼的,没个女孩样,就想拍她。 但忍了。 道:“我和你爹都住得习惯,我们都喜欢这里。山里人淳朴,还热情,知道我们是你的爹娘,我们在集镇上买东西,都不收我们的钱。你爹还说为什么不早点来。” 苏父挠挠头笑了笑。 他就喜欢这种每日辛苦劳作,到秋天能收获的感觉。 心里蹋实。 “前几天爹还跟寨里的人去打猎,得了很多野物,爹还说要练箭法呢!” “是吗?”苏青媖看向他。 苏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爹年纪大了,准头不行,看野鸡从身边飞过,用石头砸了几次都没砸中。” 苏母安慰他:“你力气大,要是练练,没准比他们强呢。将来进山打猎,没准比他们还多。” “姐,我也想练箭术。”青杨说道。 “行,那你跟思渊思源学一些拳脚功夫和箭术也行,现在不太平,多学一些防身也挺好的。” 想起什么,又说道:“咱们寨里有一位童生,你不是喜欢看书吗,平时可以向他请教请教。” “姐,我知道。就是那位顾夫子。他孙子顾思明这些天老跟在哥哥身后。” “是吗,我记得他孙子挺腼腆的啊,挺怕人的。” “不会啊,他挺活泼的,跟着佟婶子他们记了好多养白蜡虫的事,那天想来找你,我说你不在,不知怎的,就跟哥哥玩上了。” “是吗青杨?” 青杨点头。 苏青媖便问了双胞胎一些事,见他俩在寨子里过得好,放下心来。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心软了 晚上苏大虎从隔壁山头回来。 见苏青媖回来了,很高兴。 “青媖你回来了?” 苏青媖笑着点头:“大虎哥,你怎么不多休息几天,还抢着干活。” “没事,我都休息好了。种树的活也不重。” 苏父苏母见他回来,便招呼他过来吃饭。 苏大虎想了想,便应了。 今天苏青媖回来,苏母和鲁氏母女把饭做的格外丰盛。 家里不缺肉,天天能从集镇那边收不少肉和菌子回来。郭氏那边都会给到家里留一家人吃的肉。 家里天天都不缺肉。 自家生意,苏母也舍得吃。 比在桥头村,比在她儿子家都自在。 跟着自家女儿一起,苏母觉得哪哪都自在。 还有两个小孙孙尾巴一样跟着她,让她享受到了儿孙绕膝的快乐。 脸上天天都挂着笑。 “大虎,你吃,多吃点。瞧你瘦的。都不成人形了,以后就在叔婶这里吃,咱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你妹子养着一寨子的人,多你一个不多。”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青媖也笑,她这娘可真是不见外啊。 “大虎哥,你就把这当自己家吧。我爹娘把你当自个儿子一样,你千万别见外。也别去大通铺挤了,家里还有房间,要不跟青杨睡一屋也行,他也喜欢你。” “是啊,大虎哥。我们住一块,晚上也一块说话。” “这不合适。” 苏母就嗔道:“哪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是我和你叔的另一个儿子,住自家哪有什么不合适的。” “要不让我爹娘认你当干儿子?”青杨青杏齐声道。 “行啊。这样好。”苏父一拍大腿。 “不行不行。”苏大虎下意识里拒绝。 看了苏青媖一眼,见她也不反对的样子,便说道:“那行,我也不跟青杨挤,我住厢房。” “行行,都依你。你说你一个单身汉,要是给你起了房,你也不会料理,还是和我们吃住在一起,方便。” “就是,你婶听说你在大山里挖了大半年的铁矿,每顿还只两个黑馒头,又天天被人打骂,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苏母点头:“是啊。我和你叔听了,那心跟刀割一样。来,多吃点,吃肉,大口的吃!多补补。” 苏母说着就往苏大虎碗里连夹了好几块大肉。 苏大虎笑着都吃了下去。 大半年了,此刻他才觉得到家了。 饭后,苏青媖找他。 “你打算怎么跟他们相处?” “我,我就是觉得她们可怜……” 苏青媖默了默:“照顾她们的法子有很多,但她们不应该成为你的责任。你没欠她们。” “我知道。”只是现在也不好赶人家走了。 苏大虎也不知道当时怎么脑子热,把她们领进山。 似乎给苏家带来了一些麻烦。 “青媖,对不起,我没想周到。” 苏青媖没在意:“没事。就当普通的乡亲吧。平时有困难时帮一把,但她们不是你的责任,你不用背负那么多。” “嗯。” 苏青媖并不打算对一对陌生人过多关注,愿意住山里就住,她收的人也不少,不多她们一对。 便只安心地陪小宝,大半个月没见,都想他了。 小宝现在有一堆人陪他,倒不像以前那么粘她了,但还是对她很依恋。 晚上睡觉,缠着她不停地说着话,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肯睡。 “娘……” “嗯。” “娘去那么久那么久……” 苏青媖心里一酸:“娘要做事啊,下次就不去那么久了。” “真的吗?” “真的。” “那娘你下次去那么久那么久,能带着小宝吗?” “小宝有外公外婆,有姨有舅舅,有丫丫姐姐陪着啊。” 小宝嘟着嘴半天不说话。 苏青媖又去哄他。 “小宝想要娘陪。” 苏青媖见滚到自己臂弯的儿子,小小的个头,软软的,糯糯地想要她陪…… “好,那下次娘去那么久那么久,就带上小宝。” “好,娘不许骗人!” “嗯,不骗小宝。” “拉钩!”小宝一听,立刻翻坐起小身子,就抓来苏青媖的手。 “好,拉钩钩不许变。” 拉完钩钩,小宝高兴地嘴角扬着。 又抱着她的胳膊:“嘻嘻,娘讲故事,讲三只小猪的故事。” “好,娘讲三只小猪……” 小宝听着故事,听着听着就睡了。 苏青媖摸着他小小的身子,软软的头发,想着吕博承提到小宝时,眼里那种思念。 叹了一声。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父子相聚。 苏青媖在家歇了几天,在寨里各处转了转,看了看郭氏她们做的酱,又看寨子的防卫情况,看项尚安排的值岗情况。 又问茶树和白蜡树的种植情况。 佟氏那边似乎对白蜡虫的养殖有了一些心得。 苏青媖跟着去看了,见果真比天生天养的强了数倍不止,就放下心来。 见寨里井然有序,便打算去集镇一趟,也想和马信那边沟通一下。 没想到梁思找上了她。 “东家。” “你不要叫我东家,你们跟寨子里其他人不一样。” “那我叫你苏姐姐吧。” 苏青媖点头。 梁思看了看她,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我们……我娘她,是误会了,以为我爹把我们托付给苏大哥……” “苏大虎之前应该是把话跟你们说清楚了才是。他好心,一个矿坑,几百号人,只有他愿意替你爹来看看你们。” 苏青媖不认为两个人都误会了。 梁思哽咽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我们不应该拖累他。但是,我们在村里真的活不下去了,田地没了,爹也死了,房前屋后种点小菜,都没长大就被人割了……” 苏青媖见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世道老百姓艰难,没了顶梁柱的家里更难,但没想到这么难。 年轻的孤女寡母,要留在村里,怕也是夜不安寝。 “你们且安心住在寨里吧。”她心软了。 “但你们不是苏大虎的责任,他没欠你们。”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我来找你,就是想找点事做,我问过她们,她们让我来找你。” “你想找事做?”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各有活法 梁思点头。 “我听说这寨子是你买下来的,要开荒怕是不行,我想问问你缺不缺人做事?我看寨里有很多女人在做酱……” 苏青媖看向她。 “如果你们想开荒,可以住到隔壁两座山去,在那边开了荒,我只收三成粮,剩的都是你们的。” 梁思咬了咬唇:“我……我们……我想住在这个寨子里,这里人多,住着安心。”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半晌没说话。 问她:“你想做事也成。种树养白蜡虫,寨子里也有山地,你们也可以帮着做活,种树一天给三十文,照顾山地一天二十五文,养白蜡虫一天二十文,酱房那边一天十五文,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去酱房,那边都是女人……” 苏青媖点头:“好,我会安排。那你娘呢?” “我娘,我娘,她想我爹……” 好吧。你一个人能养活她就成。 “你住的小楼我可以给你们,算三十两,什么时候还完,房子就是你的。不然寨子随时可以收走。” 梁思咬了咬牙:“那苏大哥呢?” “他是我家人,跟我们住一块。” 好半晌,梁思才点头:“好。” 梁思走后,苏青媖去找了郭氏,跟她说了梁思的情况。 “行,东家,我明白了。我安排她洗切晒酱,关键的活,还是我们自己人来做。” 苏青媖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走在寨里,又想起跟着回来的三十几个矿工,不知如何安排的。 回家一问,听说都安排在隔壁山上,都安顿好了,放下心。 想起手里还有好些田地没安排好,又把项尚找来。 项尚一听,东家又大手笔买了几千亩良田,都惊呆了。 这下不会再挨饿了。 苏青媖让他去隔壁山找苏父,两人带些人去一趟,把田地的事安排妥当。 项尚人事上精通,苏父田地的事精通,两个人一起应该能把事情安排好。 昨天也是忘了跟苏父说了。 苏父一听她闺女找他,从隔壁山头扛着锄头匆匆赶回来。 听说他闺女又买了六千亩良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六千亩,这得是多少啊? 他家现在都有这么多田地了? 听说分布在仁州各县镇,要去好些天,苏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外头乱不乱啊?会不会有事啊?” “让思渊跟着,再多带些人。”苏父都没等苏青媖开口,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一听家里又添了这么多良田,苏父心里激动万分。 摩拳擦掌,就等着大干一番。 苏青媖交待他:“爹,你们去仁州刺史府里一趟,刺史府那边也要安排人补种晚稻,种子他们那边应该安排好了,你去拿就行,也见一见大人。” “我,我,见刺史大人?不行啊,青媖,爹,怕……” “怕什么,裴大人人很好的,昨天那一堆东西,都是刺史大人和夫人让带给你们的,而且有思渊在。” 苏父等着要去见见他闺女买的几千亩良田,但一听要去刺史府拿种子,就有点怂了。 小老百姓听说要见官,腿就软。 苏母就说:“要不我跟你去一趟?你看刺史夫人还带那么多礼物给我们,我去谢谢人家。” 苏父一听,立刻挺起胸膛,说她:“你去做什么?青媖青柳都有事做,丫丫小宝谁带?” 苏母一看大腿边一左一右两个小孙孙,正睁大眼睛一脸依恋地看着她,立刻改变了主意:“那你自己去吧,我在家带小宝和丫丫。” 苏青媖看着站一旁的青杨一眼,九岁多了,是个大孩子了。 便说道:“爹把青杨带着吧。让他跟着历练历练。上次给他寄的书,就是刺史大人找给他的,正好也去道个谢。” 大家都看向青杨。 青杨忍着心里的激动,点着头:“好,我跟爹一块去。” “姐,我也去!”青杏叫了起来,她也想去历练。 “你去干什么,女孩子家家的。”苏母斥她。 青杏嘟起嘴。 “你跟着姐姐吧。”苏青媖安慰她。 “好!我跟着姐。”青杏一听高兴得不行。 惹得苏母又瞪她,没个女孩样。 苏青媖把事情安排妥当,看了一圈:“我姐哪去了?” “跟福昌去隔壁山上建屋子去了。”苏母说道。 苏青媖狐疑地看了看苏父苏母。 “他那个人还不错,为人谦逊,识大体,你爹跟他很谈得来。”苏母开口。 “你们觉得合适?” “再看看吧。”苏父挥了挥手,又朝向苏母:“快去帮我收拾行李。” 才跟女儿重逢多久,哪里就要把人嫁了。 再看看。 苏父走后,苏青媖带着青杏和思源去了集镇。 临到集镇时,在半山腰上往下看,见山坳里的集镇,大中午的还有不少人在走动。 “姐,我还以为山里没什么人呢,没想到这么多人。” “这么多寨子,人可不少。而且大家平时呆在山里,呆得闷了,没地方去,有一处地方可以走动,可不人就多了。” “我昨天听说现在好多其他寨子的,都打算迁得离集镇近一些呢。”思源说了一句。 “啊,你听谁说的?”苏青媖有些吃惊。 举寨搬迁? 工程有些大。 “听寨子里的人说的。有些寨子,也不过是木屋山洞而已,拆了就能带走,走哪算哪,离咱们这里近一些多好啊。”思源消息有些灵通。 苏青媖一路想着这事,一路到了马信处。 “回来了?” “嗯。” “这是你妹妹?”马信看向青杏。 “叫信叔。”苏青媖示意青杏。 “信叔。” “哎。”马信微笑着应了。“你这妹妹,颇有你的影子啊。”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她胆子大,有股不服输的劲。” 马信逗了小丫头几句。青杏见他们有话说,道:“姐,我去附近转转。” “行,不要走远。” “嗯,就在营房这里。” 青杏和思源走后,两人聊天。 “信叔跟我干爹那边去过信了?” 马信点头:“但等你干爹回信怕是要好久。现在路上不太平,驿站形同虚设。” “也不急。我跟裴大人说了,大人说会跟干爹那边商量。由他那边出面会更好。” 马信点了点头。 “你干爹那边不容易,现在王湖一死,不知道局势会如何走,是蛰伏下来,还是更乱。” 苏青媖想起历史上大唐亡国到北宋大一统,这中间足足有五十三年乱世。 至于这朔朝,会乱多久,她不知道。 太平年景,有太平年景的活法,乱世,也有乱世的活法。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随波逐流了。 ------------ 第二百七十九章 消遣 苏青媖跟马信说完话,出来见青杏正满脸兴致地在看马信的手下练功。 手还跟着比划。 苏青媖不由得失笑。 马信也笑:“你这妹妹,是个好样的。” 苏青媖笑道:“我娘可没少嫌弃她,说她越大越没个姑娘样。” “这世道,要什么姑娘样。软软弱弱的,活不下去。” “可不是嘛。” 苏青媖跟着他在营房四周转了转,见地里稻子长得好,小菜也一垄一垄的,瞧着格外喜人。 “信叔,你这菜长得好啊。” 马信笑的很得意:“我可没少花心思。隔壁那木大夫家的,天天来向我取经。一开始水浇多少都问,现在也能种出一地好菜了。” 苏青媖便往隔壁木大夫家的菜地里看去,见果然也是郁郁青青,看来是不缺菜吃了。 “没想到有一日还能这么轻松闲适的种种小菜,看看落日。” 马信颇为感慨。 半生戎马,半世飘泊。如今好像才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 “还是这样太太平平的日子好吧。”苏青媖看向他。 马信望着群山:“谁不想过太太平平的日子呢。你干爹也想和干娘过这样的日子,但你干娘死了,他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他们,于是逼着自己停不下来……” 说完,两人齐齐沉默。 过了一会,苏青媖问他:“信叔不把家小接过来吗,一家人也好团团圆圆的。” “随他们吧。要是愿意来,我就派人去接他们。” 苏青媖便不说话了。 站着看了一会一群壮士练功夫,便叫上青杏去了集镇。 集镇里,不时有山民背着篓子走过。或空着或寨得满满。 青杏瞧着开心,苏青媖也带了笑。 有个地方可以供山里人走动,挺好。 一路上,看客栈里有不少人坐在大堂聊天说笑,隔壁的食肆也坐满了人,洗浴房那边更是人声鼎沸。 苏青媖心里高兴,看来生意还不错。 至于流动摊档那边,这会倒是没什么人了。有人在收摊,也有零星的人在守着。 一看就是外寨的。 如果是联寨的人,到了中午没人了,寨民们都会把东西放到自家寨子里的商铺那里代卖。不会在这边守着。 再看摊档旁边,也多了很多小吃食摊档。 卖饼子,卖面食,卖糖水,都有,也有不少人光顾。 青杏也上前去买了几个油煎的肉饼,三个人分吃了,味道还不错。 一路进了自家铺子,见项珍正带着人整理今天收进来的,新鲜的菌子和野肉,打算运回新更寨,让郭氏带人制酱。 见苏青媖进来,纷纷打招呼:“东家。” 苏青媖朝他们点头。 在铺子里转了一圈,见项珍安排得井井有条,很是放心。 拿了帐薄在手里翻了翻,又递给青杏。 青杏翻了好一会,等她和项珍都说完话了,才合上。 兴奋地对苏青媖说道:“姐,洗浴房、客栈、食肆一个月赚不少钱呢。没想到洗浴房,一人就收两文钱,也能赚这么多钱。” 苏青媖笑了:“要是交铺子租金,怕是剩的都不够付伙计工钱。” 但洗浴房给客栈和食肆带来了不少收入。 “我们又不用交租金。” 苏青媖和项珍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凌丰谷那边采的药材这个月卖了二百多两。一些惠安堂要用的药材都没卖,都放药柜里了。那边生意不错。” “我倒希望惠安堂没生意。生意不错,说明病痛的人就多。”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苏青媖想起曾在药铺看到的这副门联。 项珍点头,道:“但我们惠安堂给大山里的百姓提供了一个看病的地方,实实在在的好事。现在木大夫一家走在路上,就被山民塞各种东西。他还跟我感慨,家里种的菜都老了,都被隔壁的马信派人摘了去。” 苏青媖一听笑了起来。 “看来木大夫医术还是不错的。” 项珍点头:“难得的是医品医德都非常不错。东家可算是找了个宝。” “那下次要给丰城的小宋大夫寄些礼物,感谢他把木大夫推荐给我们。” 苏青媖出了自家铺子,信步走到惠安堂。 见医馆里有不少人在等着候诊,里面忙而有序。 一边是凌丰谷带着孙子在忙着在药柜上抓药,另一边木大夫带着孙子在给山民们看病。 安安静静的,不见人交头接耳。 苏青媖没有走进去打扰。在外边看了看。 听说木大夫还把后院改造成了病房,有一些远路的,病症严重的山民,就让他们住到后院,等缓了病情再走。 苏青媖很是感慨。 这年头一是怕没饭吃,二是怕生病。 如果今秋山里的粮食能丰收,寨民们看病也不再艰难,她会更加高兴。 看了一会就离开了,又走至联寨的活动中心。 没想到不仅值勤的四个寨主在,还有不少寨主也在,忠寨主也在。 苏青媖有些吃惊:“这怎么都聚到一起了?” “会长,好久不见。” “哪里好久,才半个月而已。” “半个月不短了,一见不见会长我都念的慌。” “就是就是。” “咦,这个娃子是谁?” “我妹子。”苏青媖领着青杏进屋里坐了。 “会长妹子啊,像,像会长。” 青杏跟各位寨主打招呼。被大家调侃几句。这丫头也落落大方,跟几个叔爷辈的寨主还挺能聊。 “怎么都凑一块了?”苏青媖又问。 “在寨里多无聊啊,还是集镇这边热闹,我们几个老头在一起也好说说话。再说商铺不还得我们看着?年轻人哪里会办事。” “是你们没过足当掌柜的瘾吧?” “跟人讨价还价多欢乐的事,而且还能一起约去洗浴房搓搓澡,身子都轻几斤,夜里能一觉到天亮,多美。” 一群老头,真是。这是一辈子在大山里憋得狠了,好不容易得个消遣的地方,就乐不思蜀了。 再看忠寨主,怕是秀儿和柏树到了集镇之后,加上她一家也搬走了,他一个人在寨里寂寞得很了,便天天来集镇。 “忠叔你这是无聊了?” “可不是嘛。你们也搬走了,我都没人说话。” 反正在集镇有人一起说话,有吃有喝,孙女也在。开心着呢。 ------------ 黑马奖 今天发现本书得征文比赛的黑马奖了,忽然想说两句。 很开心,很激动。感谢各位评委。也感谢一直以来对本书支持的朋友。 感谢大家收藏,阅读,投的月票,推荐票,以及打赏。非常感谢。 《娘子》写的是唐末到北宋大一统前,这一段乱世里,老百姓艰难求存的故事。但怕一些考据党打击,小心脏受不了,用了架空的写法。 唐末,北方平均每七年就要来一次大的蝗灾,其他年景里,也是小蝗灾不断。致使北方百姓纷纷南逃。很多地方良田没人种,荆棘遍野,人烟断绝。 这段时期,农民起义军纷纷举杆,北方战争不断,几乎年年征兵。兵祸不断,老百姓纷纷南逃,躲到南方大山里。 唐亡后,中原城头频换大王旗,皇座上,平均每四年就换一任皇帝。 现在村支书都五年一任。 老百姓才听说谁谁登基,转眼又换皇帝了,这谁能记住? 唐亡到北宋大一统,整整五十三年。是一段至黑至暗的历史。 儿子不爽可以杀老子,兄弟不爽可以杀兄弟,大臣不爽可以杀皇帝。皇座上的老公公,把儿媳妇招来侍寝,谁伺候得好,就立谁的丈夫当太子。 三纲五常破坏贻尽。 老百姓水深火热。 我其实就是想写这一段时期老百姓的生活。 关于男主,前面五十万字,都是在打酱油。因为乱世里,北方频繁征兵。男主也被征走了。一写到他,就是战火纷飞,大型火拼现场,看着遭心。 就一直让他在打酱油。 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他写死了,让他光荣了。但怕书友们给我寄刀片,就算了。哈哈。 笔力有很多不足。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开心。 2021年11月23日 15:54 ------------ 第二百八十章 争军功 苏青媖见一群老头开开心心地,也体谅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个消遣的地方。 但是该关心的事还是要问。 “这第一年开梯田,地里长成什么样,你们不关心啊?地里肥上了没?排水沟挖了没?防兽网扎了没?有没有安排人过去驱鸟兽?” 一群老头立刻坐直了身子:“会长放心,这关系到一寨人的肚子,我们哪能不上点心。” “就是,上心着呢。” “年前你让我们找的两个副寨主,那也不是白提拔的,寨子里有人呢,放心。我们也就是偶尔过来。” 苏青媖松了一口气:“不是不让你们来,我是巴不得天天来,集镇上有你们也热闹。你们也开开心心。但今年粮食是大事。” 都点头:“明白明白的。” 苏青媖这边各项都很满意。 而吕博承那边另有一番景像。 他追着王皓,在湘西的大山里,把王皓及其残部尽数杀了,带其首级回了长安。 至此,王湖一党尽数被诛。 一代枭雄从此落幕。 王湖两登帝位,又引各路豪杰投靠,可谓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把朔朝掀翻,改朝换代,不是不可能。 奈何他观念狭隘,又嗜好滥杀无辜,攻克长安之后不思进取,没有整肃朝堂的能力,又未能及时消灭朔朝各军镇及关中的禁军。 再加上出身所限,缺乏经济头脑,几度闹到军中无粮的地步。 最后被朔军全歼,可悲可叹。 七月,朔皇在大玄楼举行受俘仪式。木从珂和崔晟献上王湖等人的首级,并王湖姬妾近三十人。 朔皇听说此番还有王湖的年轻姬妾近三十人,很感兴趣,亲上大玄楼。 望着底下一众年轻貌美的年轻女子,朔皇颇为感慨。 问道:“汝曹皆勋贵子女,世受国恩,何为从贼?” 长得这么好看,又是勋贵子女,放着好好的良民不做,去跟了反贼。怎么都想不通。 底下的一众女子,也知道朔皇不会放过她们,瑟瑟发抖。 无人应话。 最后只有居首的一位女子挺直腰背。 答道:“狂贼凶逆,国家以百万之众,失守宗祧,播迁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贼责一女子,置公卿将帅于何地乎!” 不知是不是跟着王湖久了,这为首的女子,也颇有胆气。这死到临头了,不卑不亢,对朔皇的追问,还有胆怼他。 你一国之首,倾百万大军,都不能拒敌,还灰溜溜地把国都迁去巴蜀,如今还好意思来责问我们? 这回嘴回的,一个脏字没有。 王湖姬妾的一番话让朔皇颜面扫地,只好挥手让郐子手速速斩之。 围观的百姓一重又一重。皆心生不忍。 执刑的官员和郐子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迟迟不肯下手。心里可怜这些女人,最后命人端上烈酒,允她们喝醉后再行刑。 王湖一众姬妾,也知此番逃不过去了,端起碗,边哭边喝。 很快就醉倒在地,晕晕乎乎地,在醉卧中受了斩刑。 而只有方才怼朔皇的女人,不哭也不喝,从容赴死。被一刀斩下头颅。 让围观者唏嘘不已。 吕博承也在其中,不由得想起他的娘子。 想起当年他临去沙场前,娘子跟他说,她会等他,哪怕缺胳膊少腿。如果他死了,她也不改嫁。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没了,他相信娘子一定会一个人把小宝带大。 小宝没有爹,跟着娘,也会活得好。 但他不能死。 而且他得有保护妻儿的力量。 这世道,有权有势都活得艰难,更何况无权无势。头一次,吕博承想要权势地位了。 吕博承把王皓的首级献上。 朔皇得知王湖的余孽已尽数被诛,龙颜大悦。 封赏了一票人。 就是没有吕博承的。 吕博承不想再忍:“陛下,臣凤翔军吕博承。从军三年多,立战功无数,之前被陛下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此番带一百将士诛尽王皓近千人,不知为何功劳薄上没有臣下。” 朔皇听完一愣。 王皓是眼前这个人诛灭的? 正四品?那为何一身兵丁打扮?叫什么?吕博承? 朔皇忙翻看了一下诏书,找遍了,没找到吕博承的名字。 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诏书上没他的名字? 往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的宦官刘令孜忙上前对着朔皇耳语了一番。 朔皇哦哦地点头。 吕博承往上看了一眼,这刘令孜怕是要坏他的事。 跪地抱拳:“陛下,我方得知,出征三年,家中妻子已为在下诞下一儿,我之前领着兵丁的俸禄,反正在营里,在城墙上守城,哪也不去,领的俸禄,够我每顿多换两个灰馒头吃了。但我现在有儿子了,有儿子要养,请皇上恢复下臣的官职,下臣要给我娘子寄银子回去养儿子。” “哈哈哈……” 朔皇听完这番说辞哈哈大笑。 得了俸禄,就拿去换吃的,现在得知有儿子了,就觉得俸禄不够用了。 有趣,真是有趣。 还是头一回听说要把俸䘵攒了寄给娘子养儿子的。 刘令孜还准备再说,朔皇朝他摆了摆手。 笑着对吕博承道:“行,为了让你有银子养儿子,朕恢复你官职,另此番你立下大功,再加封你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 “谢陛下!” 吕博承头重重磕在板砖上,再一次取悦了朔皇。 心情颇好,又加赏了他百两金,千两银和十数匹布。 吕博承捧着东西高兴地出了宫。金子和布自己留着,千两银给手下分了。 手下一百多将士,个个恨不得把他抛起来。以为此番又是看别人吃肉喝汤了,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而吕博承此番骚操作,把崔晟惊得久久没回过神来。 急急找到他。 上下打量他:“你去追剿王皓,把脑袋追坏了?” 还是换了个人? 这平时不声不响,不争不抢的,四品官被撸了,屁都没放一个。 让去守城墙扛着长枪就去了,宁愿天天在城墙上吹风吃土,都不愿到他帐下当亲兵。 这一回,怎么竟会自己挣功劳了? 受什么刺激了? ------------ 第二百八十一章 金子 吕博承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 “就是跟陛下说的那样,有儿子要养。那俸禄都不够我换肉吃的。养儿子这种事能推给我娘子?” 他又不是吃软饭的。 他儿子姓吕。 崔晟可不信他这套说辞,明显就是受刺激了。 而且受的刺激不小。 吕博承被他打量得烦了,那目光跟要把他剥光一样。 “哎呀,您别看了!我就是受不了那些人的鸟气,现在传令兵都对我受搭不理,我娘子说都给我写了好几回信了,我一封都没收到!我现在级别比他们高了,看他们还敢踩我!” 整不死他们! 天天拉出来对练,负重跑。 吕博承半真半假地说着。 崔晟狐疑地看向他。 “对了,听说您这边有自己通信的渠道,能不能帮我把这些金子给我娘子送回去?”吕博承被他盯得直发毛。 “都送回去?”崔晟回过神来,不敢置信。 “嗯,都送回去。儿子花钱着呢。” “三岁小儿能花什么钱?” “哎呀,只许您从女儿一出生就使人南下又买木材又备嫁妆的,不许我给我儿子攒点?” “许许许。不给自己留点?” “留什么留,我有俸禄。难道我朝发不起将士们的粮饷了?” 崔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什么憨憨,得了金子自己都没捂热,也不留点以后打点。 最后,没办法,叫了亲兵过来帮他安排了下去。 “靠谱不?”吕博承看了金子一眼,有些担心。 这一百两金子再加上他之前攒的,可不少呢。 要是丢了,他得心疼死。 崔晟白了他一眼:“要不你自己想办法寄去?” “别别,我开玩笑的。” 他哪有什么渠道。不过也许以后他就有了。 正三品,以后就有自己的人了。 “元帅,我能去挑人了不?” “你去。”崔晟有些心累得挥了挥手。 反正挑来挑去,都是他的手下。 狗娃按捺不住,跟了出来:“将军将军,先挑我先挑我!” “行,算你一个。” 狗娃乐得直蹦。 吕博承很快便挑好了人,此番跟着他去追剿王皓的一百多人,也全被他收入帐下。 挑好人,立刻就开始整肃军纪。 练功。 他要练一支铁军,让别人一听是他吕博承率领的军队,就望风而逃。 他得树自己的威信。 没准能拉一支吕家军出来。 他不能一直是个兵丁,不然娘子和儿子他护不住。 等苏父带着人把仁州各县镇几千亩的田地都种上晚稻,地里一片青绿时,吕博承寄的金子也到了苏青媖的手上。 一家人围着这么多金子,都惊呆了。 嘴都合不拢。 沉甸甸一个箱子,思渊思源从刺史府抬了回来。 还以为是什么,打开一看,一家人全都呆愣住了。 “怎么这么多金子?博承哪里来的?这是真的金子吗?” 苏父声音颤抖,腿有些发软,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方才打开层层包布的一瞬间,金光阵阵,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废话,你女婿能寄一箱假的回来?他吃饱了撑的?”苏母反驳他。 “娘,你方才关了门没有。”苏青柳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 跟了妹妹后,她没少见到钱,但也从没见过这么一大箱金子的。别让人看到了。 “对对,快去看看门关上了没。”苏母一听坐不住了。 “我去看。”青杏蹦着就跑出去看。 又很快跑回来:“姐,都关上了。”说完又趴到箱子上看。好想咬一口。听说验明真假,可以咬一口。她想看看有没有牙印。 但怕娘打她。忍住了。 苏父便催还愣着的苏青媖:“快看看女婿信里都说了什么。” 苏青媖便打开了信,念给大家听。 听完,苏母双手合十:“老天保佑,真好。我女婿当上三品大官了,家门有幸,真好。家里祖坟冒烟了。” “要冒也是吕家冒啊。”青杏反驳她。 苏母瞪她:“咱家祖坟要是不冒烟,你姐能当官夫人了?” 好像也对。 苏青媖没理她们,拿起一锭翻过来看了看,底部有印记。这钱怕是不好花出去。 “啥,这金子还花不掉?花不掉赏人干嘛?”苏母又惊呆了。金子不能花,那要来干嘛,摆着好看? “赏给我们供起来的。”苏父说道。 “供起来你不怕遭贼啊?”苏母反驳他。 “那怎么办?”好愁人。 “我改天问问刺史大人吧。应该能花的吧。先放着。缺钱了再说。”苏青媖淡淡地说道。 “对对,先藏起来。这么大一箱子,藏哪都不安全。这家里怕是离不了人了。”苏母左看右看,哪哪都不放心。 “没事的娘,你越是小心翼翼的,别人更是容易看出来。刺史大人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别人哪知道。”苏青媖安慰她。 “不行,家里还是得有人守着。我不放心。” “挖坑吧,埋床底下。”苏父提议。 “对对,埋床底下,别人找不着。” 苏青媖想翻白眼,得了金子,一家人还没法安宁了。 算了,随他们高兴。 “娘,你和我姐看看那些布吧,现在天也热了,你们看看裁了做些衣裳。” “这么好的料子,哪里能裁来穿。下地我都怕糟蹋了,咱又不出门应酬。”要是还在郴州,倒是可以裁两身穿在古家人面前转转。 让你们看不起人。 哼。 “布不就是给人裁衣穿的。还放着生尘啊?”苏青媖头疼。 苏母想了想,也是。 “那,要不给刺史夫人几匹?然后跟她多换些普通的棉布回来?” 这经济头脑,怎么想的。 不过想到从刺史夫人那里得了不少好东西,正好也得回馈一二。 便点头:“那你和我姐挑几匹出来,下次我带去给刺史夫人。剩的你就和我姐裁了给大家做衣裳。放着也会发黄,没准还给虫驻了。” 这么好的料子也能给虫驻了? 苏母拿起来翻了翻,手下轻轻的,都不敢拿劲。 把布匹的事分配好,又把金子藏好后,一家人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苏母却是等闲不离家太远了。出去半天功夫,就惦记着要回家。 搞得苏青媖哭笑不得。 ------------ 第二百八十二章 新铺开张 苏青媖刚买的几千亩的地,多亏了裴大人和李管事,给了她足够的种子。 不然,田地怕是还要荒着。 苏青媖抱了几匹宫里的贡布,亲自送到刺史府给裴大人和马夫人,也送了两匹给李管事。 李管事很高兴,便说秋种的麦种也包在他身上。 裴大人对她的知恩图报很是赞赏。 马夫人则抱着几匹贡布,不住地感慨。 “以前在长安,老爷他做为太子少师,没少得贡布。这到了仁州,却是再见不到这种好布了。” 想起以前一家人在长安打马游街,和众位贵夫人出游赏花的贵妇人日子,马夫人一阵恍惚。 “不过,现在的日子挺好的,清静。没那么多糟心事。我家老爷,每天饭吃得饱,睡得香。他自己都说胖了不少。前几天还抱怨说去年的夏衣穿不上了,要我重新做。” 说完笑了起来。 在长安,一块板砖掉下,砸十个人里,九个是勋贵。 出门怕是要点头哈腰,奉承迎合,现在整个仁州,大家都对他们夫妇点头哈腰,唯他们马首是瞻。 有失落也有得意吧。 生活就是如此有得有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苏青媖陪她聊了半天,在刺史府里用了饭,便出门去看她的商铺。 项尚那边已把仁州城里的铺子开起来了。 主打各种肉和各种酱。 这次来刺史府苏青媖也送给裴大人不少,吃饭时,也盛上来尝了,裴大人一家人很是喜欢。 说这礼物送到他们一家人的心坎上了。 李管事自然也看到了商机,但这东西运输途中日久,怕是要有闪失。运成品货去贩卖不划算,还得买方子。 但他没打算现在开口。怕苏青媖炸毛。 苏青媖去了铺子,就看到铺子里挂了各种肉条,货架上也摆了好多大小型号不一的坛坛罐罐。半斤装一斤装五斤装的。 地上也摆了大坛子,可以散卖。 铺子里飘着各种酱香。 黄豆酱,豆瓣酱,菌菇酱,菌子肉酱……油汪汪的。舀起一勺,能看到里面让人垂涎欲滴的肉块。 香得引人流口水。 除了各种肉,酱,还有各种酱菜、泡菜、干菜、脱水菜干。 山里野菜多,笋多,苏青媖又让山民们种上了各种瓜,结得多,制成各种酱瓜。 装了很多坛坛罐罐。 各盛上一点装在大瓷碗里,一溜排开。 很是壮观,引人食欲。 现在王湖一死,各路义军都蛰伏了下来。也没再征兵了,街上看见逃难的百姓都少了。也看到不少百姓出来走动,做买卖了。 穿的用的老百姓可能舍不得,但民以食为天,这些酱啊酱菜啊,里面有菜有肉,有油有盐,一勺酱都能就一碗饭吃。 而干肉腊肉熏肉又能久放,铺子一开张,很是受大家的欢迎。 听项尚说有时候一打开坛子,大家就涌进来,才不多一会坛子就空了。 很多人一斤半斤的散买,也有些人买一斤装五斤装的小坛子抱回去的。 挖一勺就饭吃,一小坛子能吃好久。 能放家里,也能带着出门。很是方便。 所以铺子一开,生意很是不错。 把李管事眼睛都看红了。 啧啧称奇。 这苏青媖,脑子怎么想的?断了她的茶路,药材路,让她不能做中间商了,她转眼就弄出了自己的东西。 瞧这生意好的。 让他都眼热。 这一条街,就数她家铺子人气最旺。连周边铺子都被她带旺了,掌柜的点头哈腰跑来跟她打招呼。 苏青媖在铺子里转了一圈。 这东西模仿很容易,但不同的人做就有不同的味道。 她抢先了市场,让大家记住了她家的味道。以后大家吃到酱和酱菜,也只想到她家的“新更酱”。 名气也就打开了。 而且她比别人有优势,别人不一定有她的货源和人手。 李管事要是敢下手,让丁掌柜也在大山里收新鲜野肉和新鲜菌子,她就剁了他的手。 哼。 仁州城里的生意红红火火,每月一家人数银子数得很是欢乐。 让苏青媖腰包又鼓了不少。她之前大手笔买了良田,荷包速度见底。现在铺子一开,又充盈了不少。 没什么都别没钱。手里有钱心才不慌。 苏青媖又想起黑角寨的茅卜氏,听说她带着孙子孙女已是养蜂成了,得了很多蜂蜜,便想着是不是能做点什么。 改天去看看,产量如何。 这般就到了大山里各寨子收早稻的日子。 早些天,一众寨主就找上苏青媖,说要搞个热热闹闹的开镰仪式。 苏青媖觉得有些劳师动众。 而且秋收也不等人,她还等着收了稻子,把秋麦赶紧安排种下去呢。 不然一地两熟的目标怕是难以实现。 但一众寨主都说夏天里,各寨都搞了一次周年祭,纪念死去的乡亲。大家心情都挺沉重的。要弄个喜事来给大家冲一冲。 众寨主坚持,苏青媖也就同意了。 通知了各寨主来开会,听他们说了各寨的安排。 这么多寨,她也没法一一过去,便决定在集镇里集中搞第一届的开镰节,把刺史大人请来和大家热闹热闹。 裴念一听,春上种的稻子能收割了,山里还准备搞一个开镰节,高高兴兴地就过来了。 李管事也跟在后面进了山。 想看看大山里万亩稻浪翻涌的场景。 开镰节那天,集镇里热闹非常。人挤得满满当当,四面山上都站满了人。 联寨里的山民,只要能走得动路的几乎走来了。 再加上听到消息,从其他寨子赶过来瞧热闹的寨民,乌泱泱地到处是人,连四边的山上都是一层一层瞧热闹的人。 苏家人尤为激动,一家人还没见过开镰节呢。早早就起了,把两个孩子都打扮一新,装在背篓里,就背到了集镇。 各寨主早早就把家伙事都搬出来了,有锣有大鼓,敲得那叫一个振奋人心。 老远就听到集镇里的热闹劲。 裴大人和李管事等人看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裴念忍着激动,对着重重围观的山民们说了一些勉励的话。不愧是做过太子少师的人,讲的话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振奋人心。 裴念的名字立刻就传遍了大山。收获了好一波人心。 让苏青媖觉得她都有些多余。 今天集镇生意也是异常火爆。 各铺子都挤满了人,小食摊前人尤其多,摊主手忙脚乱,不一会,带来的吃食就卖空了。想到好多人还买不到,懊恼带得少了。 想到哗啦啦的银子往荷包里进,苏青媖心里美美的。 ------------ 第二百八十三章 秋获 开镰节的次日,各寨便开始收早稻。 每一个寨都是男女老小全部出动。 为了抢收,苏青媖又与各寨主商量了一番,从联寨外边的寨子请人来帮忙收割,包吃住,一日三餐,一天二十五文。 还以为在颇费一番功夫,没想到立刻被要来上工的山民抢破了头。 各寨人手立刻招满了。 新更寨这边虽然有不少人,但人手也缺。也外招了不少人。 新更寨里,苏父几天没睡好,激动的。 开镰这天早早就起了,还亲自去大通铺把人喊了起来,跟大家一起吃了大锅饭,就风风火火带着镰刀下地了。 不知道是心急,还是因为裴大人住在家里的原因。 苏母和苏青柳也要帮着做饭,安排晒谷子的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苏青媖带着裴大人和李管事在新更寨看过,又去了隔壁的柏家寨。 见各山头人头攒动,地里黄澄澄一片,稻浪滚滚,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得是多少粮啊。 能活多少百姓啊。 这得是多大的政绩啊。 想着仁州的粮仓能充盈起来,裴念激动得手都在颤。 再想想自己买的那么多良田的晚稻,再过不久也能获得丰收,心里涨得满满的。 “大人,这些产量跟仁州城里我们买下的良田不能比。”苏青媖忍不住打击他。 裴念浑不在意:“我知道我知道,但山地里的稻子能长这么好,可算是奇迹。而且你还准备带领他们接着种冬麦。这一亩的产量就比咱后来种的的那些地里强上不少了。” 说完脑子里不停地计算着产量。 “大人可以等我明年春上收了麦子再看看,如果成功了,地里也可以安排种两季稻。” “好好。”裴念心里激动,一地两熟,得有多少粮啊,粮仓都要满出来了吧?不知道要不要再多建几个粮仓。 “大人,你不担心?”苏青媖觉得自己挺适合干泼冷水的活的。 “担心什么?” “担心你地里的那些稻子收不进你的粮仓啊。” “为何收不进?”裴念狐疑地看向她。 一旁的李管事反应快:“那谁敢动。不怕裴大人剁了他的手!” “裴大人一个人怕是分身乏术。要是被人抢割了……” 裴念也反应过来:“没人敢动。我有派人巡逻。” 就怕有人抢夜活。 “观察使大人要是来要呢?”得先打预防针。 “他……”嗯,有这个可能。裴念沉默。 仁州各县镇种的粮食,一怕饥民,二怕暴民,三怕上头的官来强要。苏青媖是时刻提着心。 裴念能压着下面,但上头的令,他不能不听。 良田是良田,土质肥沃,再不上心,也比山里她精心照顾的山地的亩产要高不少。但苏青媖怕最后落不到她手里。 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 裴念跟她利益相关,比她的地多,得提醒他一下。 “放心吧,我夫人的嫁妆都投进去了,她要落不着好,我能有好日子过?” “那我就放心了。” 嘴上虽这么说,但苏青媖准备多派些人过去日夜巡逻。以防远水解不了近火。 裴念呆了两天就回去了。 说晒好了粮,运到山脚下,他会命人来收。 李管事则说他会让丁掌柜挂出收粮的牌子,他也要收一些。 苏青媖应了。种子都是他找的,不能让他白忙活一场。 交了裴念和马明温的两成,剩下的足够大家吃到明年了。 有富余的卖一些给李管事,山民们也能得些银子改善一下生活。 新更寨的早稻连割了七天,才颗粒归仓。 各寨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收割完毕。 来帮忙割稻的山民们依依不舍地走了。带着七天的工钱,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对着稻田羡慕不已。 他们也想要这样的稻田。 听说有好多人都搬到了集镇附近,回去也跟家人商量一下,看要不要也搬到这边来。 因为照顾得还算精心,水稻亩产达到了四百斤左右。旱稻也超过了二百斤。 让苏青媖很是惊喜。 苏父苏母更是喜得直蹦:“我们以前在桥头村良田里种的也只有四百斤左右,这山里能有四百斤,旱稻也有二百斤,真好真好。” 苏青柳便笑道:“娘你是不知道青媖做了多少努力,又是浇肥,又是开沟,晚上排水早上又是放水的,又是撒各种杀虫的药,抓着众人陪着她各种折腾。” “没想到我儿不仅庶务精通,做得一手好生意,地里的活也种得比你爹好。”苏母连声夸赞。 看来还真得是要识文断字才好。 看苏父种了一辈子地,还没青媖说得头头是道。 苏父也是服了。 被苏母各种贬低,半点不在意。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激动,一天都不肯歇,带着寨里的人就去找地方准备藏粮。 苏青媖得的粮,除了交出去的两成,剩的都不打算卖。 都打算囤起来。 反正山里山洞多,是藏粮的好地方。有的是地方藏粮。 和各寨主一碰头,知道大家的亩产也都差不多。 各寨主个个喜笑颜开。自建寨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多粮食过。这下可真的不会再饿肚子了。 “还是会长领导的好。大家都托我们给会长带些东西,这篓子里的都是。” 苏青媖一看,各寨主都背着篓子来,装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这么大老远,爬山过坡的,也难为你们背来。” “不背来不行啊,大家抓着不让走。” 盛情难却,苏青媖便把东西收了下来。 又跟各寨主统计好产量,把上缴两成粮都集中收起来,运到大山脚下,通知了刺史那边来运走。 等把两成粮一交,各寨都还是有很多富余,丁掌柜也挂出了收粮的牌子。 苏青媖就不干涉了,各寨各家根据自己情况,卖还是不卖,卖多少自行决定。 丁掌柜收了不少粮运了出去。 特地提着东西来感谢了苏青媖一番。 割了早稻,没过几天,苏青媖立刻又紧锣密鼓地安排起了冬麦的种植。 等到各寨的麦子种下,又到了采摘秋茶的时间。 这一回家里不再收秋茶了,丁掌柜早早在集镇那边挂出了收新鲜茶叶的消息,价格跟春茶一样。 原来柏家寨的八口大锅也都移到了集镇永丰号的后院。 苏青媖家里也不再收茶了,但不妨碍她组织她的人上山采茶。 她有三座大山呢。 没做成中间商,赚不到差价,但她做为主产茶农,也卖得了不少钱。 ------------ 第二百八十四章 赶山 采了半个月的茶叶,山里人也没歇着,又到了进山采山货的时间。 苏父苏母等人,都是没经历过山里人赶山采山货的。 都很有兴致。 从苏父苏母到苏青柳青杨青杏,再到丫丫和小宝,个个都闹着要进山。 两个孩子缠着苏父做了两个小背篓,也要跟大人进山采山货。 一家人缠不过两个小娃,也背上他俩,全家人兴致勃勃齐齐进了山。 苏青媖也跟了去。 新更寨有身契的人,苏青媖跟他们说了,五年后,支付两倍的吃喝及身价银,可以选择要回身契。十后后支付一倍,也可以放他们离去。 不能定的时间太短,不然她买人买了个寂寞。 但心不在的人她也不想留就是。 平时做活也会给他们发一些工钱或是月钱。这回赶山,做完手里的活,谁想去都可以,采的山货寨里收一半,另一半归他们自己。 平时他们采的草药菌子,卖的钱也都自留一半。 新更寨的人很是积极主动。 不说为着取回身契,就是为了留一些银子傍身,也没有不勤快的。 谁跟银子过不去?又不是穷酸书生,把金银当粪土一般,嫌它有铜臭味。 寨子里只要手里没有活计的,都上了山。 梁思做完酱房的活,也背着篓子准备上山。 转身见她娘正倚在门扉上望向苏家的方向,想了想,说道:“娘,你也跟我一块进山吧。我们两个人也能多得一些东西。听说集镇里收山货,价钱不低呢,到时候我们也能多存点银子。” 她一天工钱十五文,紧紧巴巴地也能过活。 早上傍晚在山里采些野菜挖些笋,有时候苏大虎也送她们一些肉,吃喝上终于能吃饱了。还时不时有肉吃,比她们之前在村里好上不少。 她们母女都长了肉。 但十五文工钱也没剩的,要买些家常日用等东西,及油盐等物,去一趟集里,就没有存银了。 如果两个人一起,她会轻松些。 梁陈氏这几个月在山里养得面色红润,脸上也不见了死气。 她本也想跟女儿一样去寨里做活的,一天能得些工钱也是好的。 但一听说寨里都是卖身的死契仆人,她一个良民,怎么能跟他们混在一起? 便没有去。 此时见女儿问起,往山上望了望,脚下动了动,又犹豫,这山挺高啊。 见女儿望着她,便道:“让你叫大虎来家吃饭,你都喊几次了,也没把人喊来。你一个未嫁的黄花闺女,哪里比苏家那两个守寡的差了?” “娘!” 梁思扬声叫唤了一声。 往苏家方向看了看,见大门紧锁,才松了一口气。 对她娘说道:“娘,这是人家的地盘,你说这种话,不怕人家赶我们走啊?离开山里,你还想回村里?我可不想回去。” 我也不想回去。梁陈氏心道。 山里有吃有喝,有粮有肉,回去干嘛。 撇了撇嘴。 梁思见她娘不再说话,又鼓动道:“娘,你跟我一道进山吧,赶半个月的山,没准也能存上几两,也许很快就能把房子钱存下来了。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是这个寨子的人了。” 梁陈氏犹豫着,又望了望茫茫青山,那么高又徒,听说还有不少野物,蛇也多得很。 心里怕得慌。 心里想帮女儿减些负担,但脚下未动。 “你说说你,不比别人差,连个呆头呆脑的苏大虎都搞不定!要是他当了咱家女婿,还用得着你跟那些个山民流民和那些下人一样,进山去挣食?” 梁思听不下去,跺了跺脚:“娘,我们什么都没有,光身两个人,还不如人家呢!” 见她娘不动,转身背着篓子就出了门。 梁陈氏往自家女儿那边望了望,脚下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跟上去。 又望向苏家的方向,心里纳罕,那个苏青媖,怎么有这么大能耐? 管着这一片的山,还买了这一山的仆人,在家吃香的喝辣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 苏家里怕是藏了不少钱。钱财不缺,一家人竟然还跟山民一样进山抢山货? 这是骨头太轻了吧? 享福都不会。 苏青媖不知道别人的心思,她是个闲不住的,而苏父苏母更是没把自己当有钱人看,一家人都是农户出身,眼里都是活,闲不住。 一早,苏青媖给一家人全身上下都喷了不少防蛇虫的药粉,便在朝露刚消就进了山。 才进山,小宝就嗷嗷叫,苏青媖便把她和丫丫放了下来。 两个孩子立刻在山里撒欢地到处跑。 捡到什么都以为是好东西,高高兴兴地抓在手里,奔到苏青媖面前:“娘,这是有用的不?” “没用,这是树的仔,吃不了。” 一听吃不了,又一把扔了,再低头去找。 不一会,小宝又捡了一样,高高兴兴跑到苏青媖面前:“娘,这个能吃吗?” 苏青媖笑着点头:“能。这是松树的松塔,里面有松子,炒熟了就能吃。” 说着把松塔掰开,露出里面一排排的松仔给他看。 一看这东西能吃,小宝又高高兴兴地扭头去找了。 一家人都没进山采过山货,很多东西不认识。 苏青媖便让鲁氏和如意跟着苏母和苏青柳。 思渊思源带着苏大虎和苏父。 她负责带四个孩子。 青杨青杏两个半大孩子,一路也是兴奋得不行。 也跟丫丫和小宝一样,捡了什么就来问。 好在比丫丫和小宝两个不定性的强上不少,不一会,两人就捡了不少好东西。 “呦,这捡了不少好东西啊。这些坚果炒熟了好吃着呢,咱都不卖,留着猫冬自家人吃。”苏青媖夸双胞胎。 青杨青杏见姐姐夸他们,高兴得不行。 兴致更高。 丫丫和小宝不甘心,扒着舅舅和小姨的篓子看。 “这个,我刚才也看见了!还有这个,那边也有!”小手往一边指了指。 “对,小宝也看见了!”小宝也不甘示弱。和姐姐同一战线。怎么能比他们多那么多!哼,生气! “那小宝和丫丫怎么不捡啊?”苏青媖问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手里捏着的松塔。 苏青媖噗嗤一笑,这两孩子一听松塔里面的松子是个好东西,是好吃的,两个小家伙就只拔拉着找松塔了。 别的都看不见。 “没事,娘陪你们一起找。”苏青媖安慰两个孩子。 “好,二姨和我们一起,我们三个要找得比舅舅和小姨多!” “对,比他们多!” “好。”苏青媖应了便带着两个孩子找好东西。不一会就捡了好些板栗山核桃香扉子。 苏青媖这边只带几个孩子找坚果,而苏青柳和苏母对这些小吃食不怎么感兴趣,两人就专门找菌子。 有好几种菌子价格贵得很,她俩在集镇上逛了多回,在永丰号那边也看过,得钱又多,留着做菜做汤也是鲜美的很。 她俩平时只要一有空就跟着上山采,这回也是专门找菌子。 而几个男人那边,有时候追野物,有时候上树帮着摇果子。 也是没个停歇的时候。 ------------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步一步 赶山采山货的季节,苏青媖集镇的铺子里挂出了收坚果收山货的信息。 丁掌柜也在永丰号同步挂出。 两家收购价格一样。 苏青媖会预留出,给仁州城里铺子卖的份额,和其他商家找她拿货的份额。 李管事那边也做不了全朔朝的生意,仁州城里的商家也不独他一家。 苏青媖问过他之后,便把一些山货坚果在仁州城里售卖。 永丰号也愿意把自己没有涉及的区域市场份额让给其他商户。 这也是仁州刺史裴念愿意看到的。 第一步先解决界内百姓的温饱问题,粮食问题解决了,把界内的百姓留在境内,不要到处流动。 第二步,人有了,再逐步恢复民生。 第三步人稳定住了,民生也恢复了,就是发展经济了。 没有哪个一地父母官愿意看到所辖境内,人烟断绝的场面,就是素位尸餐,不思做为的父母官也不想看到这种画面。 山里的山货成熟时间不一,从九月开始要一直持续到初雪。时间跨度长。 在这期间,苏家一家人兴奋地赶了几天山,仁州城里苏青媖买的几千亩良田,也到了晚稻收割的季节。 闻风而动的人不少。 也有人大半夜想去抢割的,但都被刺史府和苏青媖派去的人赶走了。 虽有一些损失,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也是租赁田地的庄户人家给力。 大多签租约的百姓都选择了要粮食,不要工钱。要了工钱,谁知道粮价会涨到什么价格,万一得的工钱还不够买粮钱呢? 还不如要粮。 那地里如果收不上粮,他们也就吃不上饱饭。所以赁租的庄户人家也是日防夜防,比地里的粮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好在这段时间局势尚算稳定,流民饥民暴民没有那么多,让苏青媖大获丰收。 虽有零星田地被人抢割,但只是一小片零星边角地方。总体损失不大。 苏青媖急忙组织人抢收…… 忙了小半个月,六千亩稻谷全部抢收完毕。 因为种的晚,没办法安排两季稻种植。但只这一季的产量,就让裴念乐开了花。 马夫人也是脚底生风,每日笑容不断,亲自张罗着给苏青媖一家,又收拾了各种好东西塞给她。 六千亩,平均亩产接近四石,扣除给租户的,苏青媖手里还有一万两千石。 运了两千石回寨里,准备囤着。 五千石则以一石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李管事。得银五千两。 另五千石则交给马信,让他安排给马明温那边运了过去。 又把她之前山里得的水稻旱稻,留下足够的种子,其余的全卖空给李管事,又得了近三千两。 山里的旱稻只卖了八百文一石,让苏母念叨了她好几天。 为什么不把旱稻留着自家吃?把山外得的粮卖了多好,还能多得一些银子。 自家人吃什么不是吃。 而且旱稻口感也好的很。 但苏青媖不听她的。 放着有口感更好的大米不吃,为什么要吃口感不好的?自家还留了两千石,完全够一家人敞开肚皮吃了。 苏母念念叨叨,说她败家。 不知柴米艰难。 苏青媖想起她以前的妈也是,家里过年有好的东西,都不准她们吃,说要留着待客。自家就吃那些品相不好的。 说都一样,什么不能吃,为什么要挑好的吃? 苏青媖就不。 自家的东西,好的自己还不能吃了?要吃坏的?好的则留给别人吃? 这是什么道理? 不惯她这个毛病。 似乎天下的母亲,苦日子过出来的母亲都一个样。 苏父看着粮食丰收,整日乐呵呵的,是怎样都好。苏母说这样做,他点头好好好,苏青媖这样说,他也点头,好好好。 还乐此不疲,亲自带着人去藏粮。 藏好粮,心里乐呵呵的,每天都忍不住去看上一回。哪怕洞口都封严了,也是天天跑去看,就看个紧锁的锁头都乐意。 家里得了许多粮食,山货也得了不少。 新更寨的下人,苏青媖许他们自留一半,另一半都送到家里来,苏青媖也不卖,都打算留着自家吃。 当初建院子里,就吩咐项尚那边,要留够库房的位置,所以后院库房地方大得很。 苏母和苏青柳带着鲁氏和如意,每天对着各种山货挑挑拣拣。 放得住的就封到坛子里放到库房,放不住的就放到厨房准备近期自家人吃了。 家里天天飘着各种坚果的香味,传出去老远。 新更寨的下人们,平时不愁吃穿,住得也是安逸,拣了山货有些拿去卖钱,但也给自家留了不少,有孩子的家里也舍得留下足够吃的。 都跑来苏家,学怎么炒制坚果野物。苏母和鲁氏每天乐呵呵地教别人怎么炒,怎么调制得更好吃。 整个新更寨每天都飘着各种香气,引得鸟都跟着往下落。 梁思那边苏青媖不留她的货,她也舍不得吃,捡了山货都是拿到集上卖了。 母女俩也只梁思会打算,会算计着家用过日子。 即便家里没有存货,但不妨碍梁陈氏天天有东西吃。 一是她天天跑苏家来,找苏母等人聊天。 苏母是家里富足了,不缺吃喝,自家孩子男人又在身边,日子过得乐呵,为人也豁达,对她又心生同情,没少给梁陈氏塞吃的。 二是,梁陈氏还爱到处窜门,不止往苏家窜,也到各家窜,边看不起人家,边爱窜门。有人见她可怜的,怜她母女二人无依无靠的,也塞给她不少。 所以苏青媖经常见她倚着门扉,捧着一把坚果在吃,望着自家的方向。 苏青媖不爱管这些事,对于苏大虎日常对梁家的照顾,也没说什么。 苏大虎成年男子了,爱在哪吃饭是他的自由。 她忙得很。 仁州城里,今年大多数百姓都能得个温饱,不缺粮吃。所以城里有了一丝热闹气。 山里的山货坚果往城里运过去后,项尚和韦福昌都给苏青媖看了账本。 苏青媖看到账本的数字,很是意外。 这一入秋,营业额跟着翻翻啊!是大家准备囤粮过冬了,还是有钱了舍得吃喝了? 铺子的净利,原本一个月都不破百两,现在直线上升,翻了两倍不止。 卖小吃食的铺子,一天能有大几两十两的净利,苏青媖很是满足。 在这种年景不好的乱世里,很是出息了。 忙过这一茬,转眼,苏青媖盼了大半年的蜡花,终于要采收了。 ------------ 第二百八十六章 赚钱路子多 当佟氏来告诉苏青媖,蜡花上的雄蛹不再沁蜡,即将飞出蜡花时,苏青媖知道该采蜡花了。 前段时间卖茶果和卖茶叶得的几千两,远远不能同她之前做中间商赚的大几万两相比。 苏父苏母他们只看到几千两,就觉得开心不已,但苏青媖却是一阵阵肉痛。 这白蜡虫的放养及提练技术,怎么着都不能让李管事插一手了。 不然剁了他的爪! 一家人不说没见过白蜡虫,听都没听过。听说能制成大户人家里用的蜡烛,能卖不少钱,心里一阵激动。 齐齐跟进林子里去。 到了白蜡树生长的地方,枝条上,被白蜡虫分泌的蜡质覆盖,远远望去,像冬天里下雪过后的树挂,玉树琼脂。 一片雪白。 就像下了一场雪一样。 再走近了看,又像是白白的蓬松的棉花包裹着枝条。 大家无不惊叹,怎么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苏家人都没有见过,在树下站了,不敢动。 这片大山里有不少人见过,但新更寨的人是从别处逃难来的,才进山,也是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除了佟氏和她女儿佟元娘及跟着她二人放养白蜡虫的人,别人通通没见过。 这一听说要采收,让大家带着细密的篓子篮子跟着她走。都跟在后面瞧稀奇。 走到白蜡树的地方,大家见了惊叹不已,也是齐齐不敢动。 这如何采收,没人知道。 苏青媖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一眼望过去,白蜡树林里,一片的雪白。 怪不得把这白蜡,称之为雪蜡,这还真跟被雪覆盖了一样。 “看着啊。” 苏青媖回过神来,抓着剪刀就开始操作了。 其实她也紧张,也是头一次操作。 但不能怂啊,大家都等着学呢,装也得装出老练的样子。 一阵紧张,一剪子下去……嗯,没剪断。 苏父急得不行:“你把剪子给爹,瞧你这小猫的劲。” 苏青媖一阵囧,把手里的剪子递给苏父,跟他说要避过蜡质,把枝子剪下来。 苏父一听就明白,一剪子下去,一根雪白的枝条就下来了。 把枯枝老叶多余的地方再剪去,剩的被蜡质包裹的枝条放到篓子里。 大家一看就明白了,纷纷动起手来。 苏母等人都跟着上手,篓子里立刻就装满了一篓又一篓,男人便背了挑了往苏家运。 苏青媖看了一会,这蜡质剪下来也不能耽搁,她便和苏青柳转身回了家。 又叫郭氏安排了几个妇人到后院烧大锅准备熬煮。 “东家,这就是白蜡啊?”郭氏啧啧称奇。 她在大户人家里见过蜡烛,但哪里知道是怎么得来的呢。 还是白蜡。 东家这回又能进账不少。 东家一富足,跟着她的下人便好过。她就盼着东家富贵呢。越富富越势大,越有庇护他们的能力。 “是啊。但我也没熬煮过。我们先试一锅吧。” “好。没事,慢慢试,总能制成的。” “嗯。先少一点试试看。” 连试了几锅,苏青媖便摸出最佳的火候和配比了。 加水比例2.5:1最佳,25斤蜡花加水10斤。10斤蜡花能得8到12斤毛蜡。头蜡比例在七成,二蜡在三成。 苏青媖心里大喜。 又一迭声吩咐,让人去准备颜料,并让人去叫寨里的木匠,她要让他们做一些模具出来。 又让人去通知项珍,挂出收蜡花的牌子。 然后带着郭氏等人,把从白蜡林里运回来的蜡花全部熬煮了,提炼了毛蜡出来。 隔天,一边熬煮蜡花,一边制成品蜡。 好在入秋了,天气渐凉了,也不怕发热变质。 等拿到颜料和模具,苏青媖便用成品蜡熬成蜡水,又在里面添加了各种颜料,在模具里加了灯芯,制成了各种颜色的蜡烛。 转眼各种各样的模具也得了,她又让人在模具里刻花刻字,制成各种各样的蜡烛。 等脱了模,把各式各样的蜡烛一点,大家嘴巴都合不拢。 烛光跳跃,映着众人的脸庞,再凑近,也没有油灯的烟熏火燎,也没有难闻的味道。 “姐,真亮啊!哥哥看书再也不用被烟熏得流眼泪了。”青杏高兴得直拍手。 “东家,这是蜡烛啊?我们竟把蜡烛制出来了!还做成各种各样的!真好看,真好啊!” 哪怕在大户人家里见多识广,郭氏也是惊呆了。 这东家,哪里是农户出身的? 这蜡烛,这高的矮的圆的方的粗的细的,还有各种颜色,各种花样,这蜡烛还能做成动物,各种花、树的样子,外边还有刻字! 瞧这龙凤呈祥,这鸳鸯戏水…… 天啊,真好看!大户人家都没见过吧。 郭氏好像已经看到银钱哗哗往下掉的声音了。 苏青媖也知道事大,把项尚抓过来叮嘱他:“你去集镇一趟,让你爹那边嘴巴严实一点,谁来打听都不要往外透露。等我们把蜡花采收完毕再出货。” “是。东家放心,我爹嘴巴严着呢。” 项尚应声而去。 苏父苏母惊呆了,他这女儿是上天派来的吧?怎么嫁了人,跟开窍了一样。 这不仅被马明温收做干闺女,而是被财神爷收做干闺女了吧? 这赚钱的门道一套一套的。 永丰号那边早发现了隔壁新更寨挂出的收蜡花的牌子。 也天天见山民们背着挑着白色的枝条往隔壁去。纵使他见多识广,这玩意也不认识啊。 这不是树枝吗?裹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不认识。 但他觉得苏娘子这么大手笔地收这个东西,一定是有大用的。他仿佛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银钱朝隔壁飞了过去。 但无睱他顾。 这段时间,他是忙得团团转。天天有人来卖山货,卖茶果,铺子门口排了长队,他从早到晚就跟着查货验货,付银子,记账,往仁州运货交货,忙得不可开交。 转眼再想去隔壁关心一下的时候,好像连零星山民都看不到了。 他哪知道这东西也是有季节性的。 采收时间就那么长,半月不到就已经采收完毕了。 人家项掌柜牌子都收进去了。 但他还是想跟李管事汇报一下,苏娘子这么大的动作,不能不关注。 但还没等他汇报,苏青媖就带着东西去仁州找上了李管事。 ------------ 第二百八十七章 独家生意 入秋后,李管事也是忙得团团转。 今年秋天,仁州出了不少粮,让永丰号购得了不少,分运到各地,不仅赚得盆满钵满,还让永丰号的名声传遍朔朝。 只要想要粮,第一时间就想到永丰号。 永丰号的名气翻了好几翻。 李管事一直想上门感谢苏青媖一番,但一是他忙,二是他知道她也忙。 便把这份感激藏在心里。 但没想到苏青媖来仁州找他了。 他还想寒暄几句的,就被苏青媖摊在桌上的各种蜡烛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白蜡?怎么,还有这,各种颜色,还不是单一的颜色,多彩的?竟还有这各种花样的蜡烛? 这蜡烛还能做成小猫小狗小花小树? 李管事眼睛瞪大了,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真是蜡烛?” 李管事一边问一边眼神盯着各式蜡烛,都没法移开分毫。 苏青媖点头,也不说话,点了几根。 一抹烛光被点亮,倒映在李管事的眼睛里,还没有任何味道。 极品! “想要味道?有啊。”苏青媖又拿过其中一根,点上。 李管事刚想拒绝,他不是那个意思。 咦,这是什么味道? 香,有股淡淡的,怡人的清香,面且…… 很……很让人,放松。 “这是什么蜡烛?”李管事盯着燃着的发出淡香的蜡烛打量。 “我把这个叫香熏蜡烛。我在里面添加了天然的植物精油。跟大户人家点的熏香一个功效,但这个味道更好闻。消除异味不说,还令人放松,疏经活络,对失眠难以入睡的人有安眠之效。” 妙啊。 原来蜡烛不止可以用来照明。 李管事心里火热。 这苏娘子,不简单啊,又让他大开了一回眼界。 瞧瞧这做成各式各样的蜡烛,还有这特殊功效的香熏烛。 这脑子怎么想的? 问题是这白蜡她是如何得来的? “你别看我,这门生意是我独家生意,不会让你插手的。生产、制作都得由我来,如果你感兴趣,销售可以交给你。” 李管事虽然心里火热,觉得这门生意一点都不比粮食生意差,而且更隐蔽,不显山露水,就能赚得比粮食生意更多的钱。 但在商言商,也不好做出太急切的样子。虽然两人很熟。 “真的把我撇开?”装着淡定地坐下了,问道。 苏青媖点头:“那是一定的。我一想到你撇过我,把茶叶茶油山货生意都搂到自己怀里,一年害我损失大几万两,我这心……啧啧,就跟刀割的一样。” 李管事看她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哈哈大笑。 大几万两,是挺多的。 看来,真是把她伤得狠了了。 仰头笑个不住。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今年怕是赚了不少吧?瞧这得意的。 气愤。 “你得了两座山,一年能多得多少粮食和山货?而且都是自己的。” “那能跟几十个山寨的产出相比?” “那是不能。”李管事摇头。 知道还来打击她。苏青媖白了他一眼。 奸商。 “这整个朔朝也不是只有永丰号一家商号,我把这些蜡烛往我铺子里一摆,怕是多的是人围上来。” “别,别。”李管事急了。 忙开口劝阻。坐直了身子。怕苏青媖真会这么做。 “苏娘子,咱都这么熟了,对吧?” 苏青媖不说话。 李管事也不逗她了,道:“行,这门生意你独家。但独门销售由我永丰号来,可以吧?” “那要看价格合不合适了。我也怕树大招风。如果永丰号给的价格合适,我自然不想一事凡劳二主的。” 这就好,李管事心里一松,“定让你满意。” 于是两个人便商量起价格来,直杀了数十个来回,终于算是谈妥了一个令苏青媖满意的价格。 现在最普通的白蜡烛都要一二百文一根。 如果全部做成白蜡烛,一亩白蜡树能得大几十两银,比种地养蚕都要划算。 而且今年还是因为虫种不足,如果明年虫种足了,怕是一亩的产量还要翻倍,翻几倍都不止。 想一亩得的产出更多,一是加大白蜡虫种的投放,二是要做精品烛。 白蜡太普通。 苏青媖在心里计算着一年能得的收入,而李管事也在脑子里不停地在计算。 他要比苏青媖更了解现在朔朝的市场及价格。 很快就算出了苏青媖的收入。这一算给他吓了一跳。 “你一年光是卖白蜡的价格就抵得上我从茶叶茶果山货上赚的了,啧啧……” “哪及得上你。”苏青媖一脸谦虚。 “怎么及不上,你这……” “停。”苏青媖打断他。 “怀壁其罪我还知道。所以,还要仰仗李管事多多帮着隐瞒了,不要让别人知道出处,我只想闷声发些小财而已。” 李管事啧啧有声:“你这哪里是小财啊?你这生意做成了,仁州的头号商户非你莫属啊。” “不敢不敢,我胆子小,不敢冒头。”苏青媖朝他拱了拱手。 拜托拜托。帮记帮忙。小老百姓的,没权没势,不好冒头。 李管事体谅她:“放心。我和你一样,不喜欢冒头,也不喜欢做出卖朋友的事。” 苏青媖心里感激。 想了想,看向他,道:“既然你都说是朋友了,那我送你两个赚钱的生意吧,省得你眼热。” “哦?”李管事瞬间坐直了身子。 够朋友。愿洗耳恭听。 “你也看到了,我桌上有各种各样的蜡烛吧,好些估计大户人家都没见过。这蜡烛做出来是要点的,得要烛台吧,我画一些好看的烛台给你,你找人去做,到时配套着一起卖。这是其一。” “其二呢,方才我点的香熏烛,这门生意我让给你。” 时下大户人家照明喜欢点蜡烛,不喜欢用油灯,主要是因为油灯有太多烟气。而蜡烛主要也只做照明用。 但在苏青媖的年代,蜡烛成了制造氛围用了。 这个点子用好了,造配套的烛台都能卖出独门生意来。 赚的钱可不少。 把这门生意让给李管事,主要是香熏烛要用到精油。 她没有太多原料,提练不比李管事方便。而且这个东西搞不好,被人乱加了祸害人的东西,搞不好要背官司。 违背了她悄咪咪赚钱的初衷。 小老百姓的,还是赚安稳钱就好。 李管事听完不由地看向苏青媖。 这苏娘子,可以啊,当断则断,把独门生意截下了,怕他不满,又把两个不少赚钱的生意让给了他。 行,他交了这个朋友了。 “我够意思吧?” “苏娘子,你是这个……”李管事朝她竖了竖拇指,做赞许状。 “女中豪杰!” ------------ 第二百八十八章 出息不错 苏青媖也送了好些蜡烛给刺史府,裴大人和马夫人非常喜欢。 裴念还特地关起门来和苏青媖说了好一番话。 他境内有如果特产土产,是妥妥的政绩啊,史书上都能留下重重的一笔。 有裴大人愿意保驾护航,苏青媖便安心多了。 马不停蹄地回了寨里,赶工加点,把所有的腊花都提练了,制成了各种蜡烛。因为把香熏烛的生意让给了李管事,又留了一部分半成品白蜡。 不到一个月时间,提练了所有的蜡花,除了给家里留一些自用和往刺史府送了一些,全部售给李管事。 扣除掉给刺史府和马明温那边的两成,她还得了好几万两。 已把她之前买田的钱全部赚回来了。 喜不自禁。 数银子的感觉就是那么美好。 高高兴兴地从李管事那里买了不少布匹回来,又从各寨购得不少毛皮,大手笔地分发给新更寨的下人。 让他们温暖过冬。 跟着她这个东家,不仅要让他们吃好住好,还得穿得暖暖和和的过冬,大山里冬天冷着呢。 得了布匹和毛皮的下人无不欢喜雀跃。 个个都欢欢喜喜地跑来向她道谢。 梁陈氏倚着门扉,捧着一把坚果,看得眉头直皱:“为什么我们没有?” 梁思心情复杂,她没想到卖身的下人比她们这些良民的日子还过得好。 “娘!我们又不是苏家的下人,人家为什么要发给我们?” “我们也住在这个寨子里,哪里能独独漏了我们一家。” 梁陈氏觉得苏青媖有些针对她。一定是两个寡妇看上苏大虎了,对她不满呢。 “娘,你别乱说话了。你要觉得不好,要不我们也卖身给她?” “我又不发疯,好好的良民不当,给人当狗腿子。” “娘!你别乱说话。给人听见了,多尴尬。” “在我们的家里,还不能自在说话了?”梁陈氏撇嘴。 “娘,我们今年已比往年比过多了。以前爹在家,我们家也没多少余粮。今年我们住新房子,有吃有喝,手里还存了三两银子,真的很好了。” 三两银子够干嘛的!瞧人家苏家大手笔地就买了那么一大车的布匹,那得是多少银子! 心里想着毛皮的事,没想到苏大虎就给她送来了。 苏大虎吃住在苏家,跟苏家的另一个儿子一样,平时吃穿都由苏母料理,平时给苏青媖做事,苏青媖也会给他不少工钱。 平时他自己进山找了好东西,卖的钱苏青媖也不要,都让他自己留着。 身上便存了些银子。 这次苏青媖给寨子里发过冬的衣物,自然不会漏过他。 他知道梁家母女没有,想了想,用自己存的银子,在集镇上向山民们买了几身毛皮,给梁家送了去。 “哎呀,大虎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梁陈氏热情地招呼着他。 “不了,婶子。我就是给你们送些东西。我听说这山里冬天很冷,怕你们冬天没有过冬的衣物,就给你们送了几身毛皮,你们看着裁,做过冬的袄子穿。” “哎呀,这真是送到婶的心坎上了。方才我还和你妹子说,今年过冬怕是难了,听说山里比外边冷呢。话才落,你就送过来了,婶子真是多谢你了。” 梁陈氏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翻看起来,喜在心头。 梁思听到他过来,从屋里出来,见她娘都不推辞一番就接了过去,有些难为情。 “谢谢你,苏大哥。” “不用客气。过冬的柴火不知道你们准备了没有?怕到时候会大雪封山,不好砍柴火了。” “我们……” 梁思才张口,就被梁陈氏打断:“哎呀,可不是说嘛,这大雪封山就难办咯。我们两个女人,也打不了多少柴,正愁着呢。” “娘!” 苏大虎看了看她母女二人,道:“行,婶子我知道了,我给你们打一些来。” “好好,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苏大哥,进屋喝杯热水吧?” “不了,我走了。你们进去吧,外头冷。” 苏大虎走后,梁思皱着眉头看向她娘:“娘,家里我已经打了不少柴火了,再多攒一些,足够我们用了。” “够什么够!你傻啊,这种吃力气的活,有人帮着做为什么要拒绝!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到山里砍柴,孤身一人,出了事怎么办?山民们刁钻着呢。” “那娘陪我去。” “……有人干了,干嘛要拉着我去。”梁陈氏说完进了屋。 梁思看着她娘的背影,心里一阵悲伤。 以前爹在的时候,明明娘很勤快的。现在爹走了,娘以后都只能跟着她了,哪个男人愿意娶个娘子再附送个岳母啊。 梁思心头一阵恍惚。 往苏大虎的方向望了一眼。 而苏家这边却和和乐乐的,已经准备猫冬了。 “我听说山里冬天可冷了,会大雪封山呢。”苏母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夹子,从火盆里把板粟坚果等吃食往外拔拉。 “怕什么,咱家我姐让人做了火炕,烧了火,睡得热呼呼的,都不用盖被子。我冬天就准备呆在炕上不下来了。”青杏半点不在意。 冬天没准比夏天还舒服。 苏母见她才拔拉出来的板粟,被青杏很快就抓到了手里,狠拍了她一记:“跟你两个外甥抢吃的!出息!” “出息。”小宝学着苏母的话也朝着青杏念了一句。 小模小样,板着脸装大人的样子,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青杏刚剥完板粟,手还是黑的,笑着在小宝的脸上轻轻划了一道黑痕。 “娘!看小姨!坏!” 小宝生气了,一边往脸上擦一边找苏青媖。 丫丫一看弟弟被小姨划脏了脸,小手往火盆上一抹,也往青杏脸上抹去,小宝一看,乐了,也学着姐姐的样,追着青杏要抹花脸。 在屋里追来追去,闹成一团。 “出息了你,你两个外甥加起来都没你大,你都大姑娘了,还好意思跟他们闹。” 苏母一把抓了她在身边,拍了她一下,定住她,让丫丫和小宝在她脸上抹了花猫脸。 青杏跺着脚:“娘,你有了外孙就不要女儿了。” “要你干嘛,还没你外甥懂事。” 一家人都笑咪咪地看着。 ------------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为人如何 苏父笑咪咪地看着,偶尔接过儿子递过来的一个什么吃的,也不看,就扔进嘴里,开开心心地嚼着。 满嘴流香。 心里也满足的很,只觉得日子说不出的惬意。 “我问过忠寨主了,说山里冷着呢。但去年青媖领着他们做出了炕,又做了很多火盆火桌火篮,连老人小孩冬天都爱出门了。”苏父也不为过冬担心。 听到这个,苏青媖转身朝苏大虎说道:“大虎哥,你明天帮我到寨里问问看,大家过冬的东西都准备了没有,柴火准备地够不够,不够的话要趁着还没下雪,赶紧进山准备。不然,冬天没柴火烧,可是受罪。” 新更寨的人都是外边进来的,都没在山里过过冬天,怕是会不适应。 苏大虎点头:“好。放心吧。你之前跟大家说过了,我看大家都打了不少柴火。” 苏父也安慰她:“放心吧,爹明天和大虎去问问看。” 苏青媖放下心来。又和一家人围着火盆烤东西吃,说着山里收粮收山货收蜡花的事,很是感慨。 “我以为大家都活不下去了,才躲进大山里来,没想到这进了山,竟活得比外头百姓滋润。” “这不仅吃得好住得好,吃得还饱饱的,又顿顿有肉,上哪要这种生活。要跟别人说,桌上不一定有菜,但顿顿有肉,人家还以为我们在说大话。” 苏母也感慨:“可不是,我想起之前到古家,如月的嫡母,把一盘子肉推到我面前,笑咪咪地叫我吃,说我们在乡下吃不上,让我多吃……” “我现在回想起来,就想拿我们食厅里挂的那一排排的干肉蜡肉熏肉扔到她脸上,让她说我吃不上肉!” 苏青媖见苏母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得失笑。 苏青柳也笑。 道:“嫂子是她男人的小妾生的,她看着嫂子,看着你和爹,能有好脸色?” “嘁,她说的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以为我听不懂,娘聪明着呢!只是不想跟她计较罢了。我们是庄户人家,但又不偷不抢的,又不上门打秋风,做什么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 苏母撇嘴。 在郴州城一点都不开心,还是在这大山里自在。哪怕天天扛着锄头上山种地,她都乐意都开心。 “我也不喜欢呆在那里,也不喜欢嫂子。我和哥哥,爹娘去看侄子,她在屋里,坐着从来不起身。哼。” 青杏撇撇嘴,有些不满地说道。 苏母听了朝她啧了一声,青杏忙躲到苏青媖身后。 苏青媖还没开口,苏父便对苏母说道:“她说得不对啊?你老是说她干嘛。” “如月是她嫂子,你瞧瞧她的态度。” “她也没个嫂子样。”青杏小声嘀咕。 苏青媖见苏母朝她瞪来,忙拍了青杏一下:“大人的事不许多舌。” 青杏便住了嘴。 青杨在一边给苏青媖剥了一小把松子,递到她手心里,说了一句:“哥哥也不容易。” 苏青媖有些意外,朝他笑笑,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从小懂事,让人心疼。 听见苏母叹了口气,苏青媖便说道:“娘,你和我姐,给哥哥收拾一些东西出来吧,到时候让思渊思源带去仁州,托人寄给我哥。” 苏母一听,猛拍大腿,差点把这事忘了。 “行,明天我和你姐就收拾去。去年你寄过去的毛皮和山货,你哥哥喜欢得很。他那些俸禄要养一大家子,也是紧巴巴的。” 苏父想了想,道:“要不要给他寄些粮食过去?” 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想了想,道:“还是给哥寄些银子吧。粮食怕路上有闪失。托人寄东西,怕欠人人情。” 苏父一想也是:“行行。还是寄银子好。” 大家便一起热闹地讨论寄些什么东西。 苏青媖便说:“给哥寄一匹贡布吧。让他裁了做成衣裳,去应酬的时候,没准还能让人高看一眼。” 苏母一听,拍着大腿:“对对,你哥去岳家老是被其他连襟低看,这回让他裁一身宫缎穿,也好让人知道他身后不是没人的,他姐夫可是三品将军呢!可不能让他岳家小看了。” 苏母说着,都等不及明天了,立时就要去准备。 “你也不急这一时半刻。”苏父拉了她。 苏母一看,两个小孙孙也跟着她起身,又坐下了:“来,外婆给你们剥板粟吃。” 丫丫和小宝点头:“好。还有松子。” “好,还剥松子给我们小宝和丫丫吃。” 一家人难得坐着一块说话。 说完苏青松,又说到大姑和姑父他们。 “哎,也不知你大姑他们怎样了。夏天的时候,我还给他们去过信,说我们在山里的情况,却没有收到他们的回信,这要是还在邻县,我都能去家里看看。可这山高路远的……” 苏父说起这个同胞的亲姐,心里就惦记着慌,他现在跟着女儿在大山里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可这姐姐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也没能亲自看上一眼。 当时大家一起出来的,不知道姐姐一家过得如何,他这心里天天记挂着。 苏青媖也惦记着大姑一家。 之前她信里只说一家人跟着女婿,日子还过得去。后来就没收到信了。 也不知是路上弄失了,还是出了什么情况。 “改天我问问李管事那边吧,看他们商队有没有往那边去的,到时让他帮着打听打听。” 苏父很高兴:“行行,那青媖你帮着问问。你大姑这没有音讯,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别自己吓自己,上次姐姐在信里还说,过得不错呢。没准现在忙着带孙子外孙呢。”苏母安慰他。 “如果那样就好了。” 说了大姑,又说起留在枫亭镇和桥头村的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爹你要不给爷爷寄一封信吧,报个平安。” 苏父心里一动,“也不知道信能不能寄到那边。” “爹你先写吧,到时让我姐拿去问问看。”青杨说道。 “那行。一会你给爹代笔。” “好。”青杨点头。 苏青媖想了想:“那我也给我公爹去一封。” “应该的应该的。” 大家说着以前的人事,心里都无限感慨。 苏青媖扭头,看到苏青柳在缝着一件大毛衣裳,一看就不是自家人的。 “姐,你给,韦福昌做的?” 大家一听又都看向苏青柳。 苏青柳手下一顿,脸有些红地垂了下来,小声嗯了声。 苏青媖便问苏大虎:“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大家一听,又都看向苏大虎。 ------------ 第二百九十章 姐姐的幸福 说起韦福昌,大家便都在脑子里想起他的画面来。 他身份特殊,在寨里是个自由人。苏青媖那边也让人给他盖了一幢房舍。他自己住着。 但他一个单身男人,一个人住着,也不怎么打理,大多只在家里睡觉,吃饭大多都和大家吃寨里的大锅饭。 偶尔到项尚等人家里凑合一顿,偶尔来苏家吃一两回,但避着嫌,也不经常来。 白天家里没人时,苏青柳偶尔会到他家里帮他料理一二。 衣物也都是苏青柳帮他打理的。 苏家人虽然默认苏青柳会跟他再组家庭,但苏父没张口,苏青媖也没张口,两人便都避着嫌。 苏父是觉得才跟女儿住在一起,不想她太早再嫁。 而苏青媖则没时下人的观念,觉得两个单身男女一起走了一路,就清白不再了。 这是什么话。 人品不好的话,也要硬凑合在一起? 在她这里,没这回事。 她便一直忙里偷闲地观察韦福昌这个人。 能不能做她姐夫,够不够格,得考察一番。他们一家很和乐,不想因为一个外人影响了大家的感情。 偶尔苏青媖也会让他去帮忙做一些事。 让他和项尚管理仁州的铺子,寨子里的事也让他参与打理。往来集镇送货运货,等一些事,也会交给他做。 他做的都很好。完成度远超苏青媖预期。 苏青媖觉得这个人不简单,识文断字,谈吐也不俗。应该不是庄户人家出来的。 苏青媖倒不觉得苏青柳就要找一个门户相当的庄户人家,但如果过往履历太复杂的,也怕苏青柳吃不消。 几个兄弟姐妹中,苏青媖觉得苏青柳最让她心疼。 她不希望她后半辈子过得不好。被婚姻困住了。 那样还不如跟着她一起,就依着她过日子,带着丫丫过些清静日子。 但苏父苏母显然是想苏青柳再嫁的。 那既然韦福昌也愿意负责任,苏青媖也愿意给韦福昌一个机会。 苏大虎见大家看向他,想了想道:“韦福昌这个人,我觉得他不像是庄户人家出身的……” “那是一定的。”苏青媖点头。 苏大虎见苏青媖认同他的看法,有了底气。 平时苏家人避嫌,接近韦福昌最多的也就是苏大虎和青杨。 韦福昌和苏父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少,但就怕他在苏父面前展现的,不是真实的自己。 苏大虎往苏青柳那边看了看。 道:“如果青柳姐要再嫁的话,这个韦福昌是个好的选择。他看起来懂得很多,但一点都不骄傲,半点没有看不起寨里的下人们,跟他们同吃同住,一起上山干活,苦活累活也抢着干,半点不推辞。” “人品看下来是很不错的。一天几天可以说是装的,但这都好几个月了,听说他一直这样。我听他说过他家里没人了。以后叔和婶也不用担心青柳姐会跟你们分开。” 苏大虎说完,苏青媖发现苏青柳偷偷松了口气。 其实就冲着韦福昌家里没挂碍了,苏青柳将来不会受婆婆的苦,也不会远嫁,就这一点,苏父苏母就挺满意他的。 哪怕是女儿,他们也不想跟女儿分开。 现在时势这么乱,交通又不方便,要是外嫁出去,都不知要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就像苏青松一样,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再见面时没准孙子都长大了。 苏大虎说完,青杨也点头:“我觉得韦大哥挺好的。” 苏母看了看苏青柳,再看看依偎在她腿边安静地吃着东西的丫丫,一阵心疼。 “不知道他会怎么对我们丫丫。毕竟不是亲生的……” 苏青媖忙打断她。 冲着青杏使眼色:“杏儿你带着丫丫和小宝到库房,再抓一篮子板粟坚果来,这都要被大家吃完了。” 青杏看懂了她的意思,忙站起来招呼小宝和丫丫:“小宝,丫丫,来,跟小姨去拿吃的。这次我们拿多多的。” “好,拿多多的!” 小宝什么都不懂,高高兴兴地起身。 见丫丫坐着不动,还伸手去拉她:“姐姐,我们去拿多多的。” “好。”丫丫见弟弟拉她,也顺势牵了小宝的手,三个人便出去了。 人走后,苏青柳眼神一直跟着丫丫小小的背影,眼神复杂。 苏青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苏父则冲苏母皱起眉头:“你说这种话,也不怕你外孙女难过。丫丫现在五周岁了。她什么都懂了。” 苏母便抿了嘴不说话。 苏青柳低着头小声道:“如果他对丫丫不好,我就不嫁了。以后我就跟丫丫两个人就在山里过活。” 苏母哽咽着拍她:“你说这种话是在剜我和你爹的心!你还年轻,一个人带丫丫过,以后丫丫嫁人了呢?而且咱家没人了吗?让你一个人带着丫丫过活?” 苏青柳不说话,心里复杂难辨。 大家也都沉默。 苏青柳还年轻,十五岁就被继祖母嫁出去了。现在也才二十二岁,正是大好年华。 如果有好的男人,苏青媖也想她嫁出去,过有人疼有人宠的日子。 苏青柳和她不一样,她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但苏青柳是真正的贤妻良母型的,内秀型女子,需要有男人帮她撑起一个家。 苏青媖看了看大家,便说道:“我先跟韦福昌聊聊吧,看看他有没有别的想法。” “如果没有别的想法,愿意跟我们一起住在山里,咱们这一大家子以后还是住在一起,和和乐乐的。有爹娘和我们看着丫丫,她会有很多人疼她。以后姐姐也不用跟我们分开。” 苏青柳听了还是不住地说道:“如果他接受不了丫丫,我就不嫁了。我一个人能带大丫丫的。” 苏青媖看向她,道:“行,我知道了姐,我会问他的。” 次日,苏青媖跟着去隔壁的山上看白蜡树的分布情况,特地找上了韦福昌。 韦福昌可能也知道她的来意。 先开口:“我是真心想娶你姐的。” “真心?” 韦福昌点头:“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我和你姐一路上共过患难,独处了一路,坏了你姐的名节。” “可是后来,我病了,起了死志,但你姐并没有放弃。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只为了给我求药,到医馆门口给人磕头,恳求人家给我治病,又出去给我挣吃食……” “从来没有一个人为我做过这么多,不图什么,只想要我活着。” “所以,你是感动?”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寒冬 韦福昌听完摇头。 “始于感动。但后来慢慢的眼里就有了她。你姐温柔善良,识大体,贤惠,是个持家的好女人。” 有眼光。 “可我姐还带着丫丫。” “我挺喜欢丫丫的。小丫头很懂事,一路上跟着我们吃苦,从来没有哭闹过,有了吃食也都会先给你姐吃。我看她平时带着小宝,很有姐姐的样子。” 以后也会帮着带弟弟妹妹。 会是个好姐姐的。 苏青媖看了看他,见他一脸的真诚。 相信这一番话出自他的肺腑。 “我们并不了解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家在北方,家里小有资财,有庄子有几百亩良田,有下人有佃户,家里打了粮我爹都囤着,说世道乱,都囤着没卖。但不知道消息怎么漏出去了,被一支土匪军半夜来抢粮,一家人最后只逃出我和小儿,半路上小儿也得病去了……” 苏青媖见他眼里闪着泪花,道了句:“节哀。” 韦福昌摇了摇头。 好半晌,平复了思绪。 道:“我后来只想着护着你姐找到你,然后就去下面找我的家人。有一段时间是真的不想活了。后来你姐抱着我拖着我到处求人,她想我活。既然她想我活,那我就好好活吧,我能护她一路,将来也能护她一世。” 苏青媖不知怎么的,就被这些话感动了。 她相信他此刻说这番话是真心的。一不一世的,太久,谁都不知道。 但此刻他有愿意护她一世的念头,这就够了。 一个曾存过死志,觉得世间了无牵挂的人,能图你什么呢? 能起什么坏心呢? 韦福昌这边得了苏青媖的认可,就开始上门,找苏父和苏母又长谈了一番。 苏父苏母一听他以后会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不会回北方去了,立刻就同意了。 他们一大家子人,韦福昌就孤身一个,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敢对苏青柳不好? 说定后,韦福昌便开始为订亲下聘做准备。 虽然苏家这边并不要求他什么,但他还是想依六礼给苏青柳走完,才把人娶回家。 韦福昌给苏青媖做事,苏青媖也是有付工钱和花红给他的。 但他想娶苏青柳,他觉得这些还不够,也不知道怎么的,跟凌丰谷那边搭上线了,跟凌丰谷频繁进山找药材。 想找一些药材存些钱。 凌丰谷那边也愿意带着他,多一个人探路打野兽,也少一分危险。 苏青媖这边跟他说开之后,剩的事就交给苏父苏母了,她则找了项尚和郭氏,向他们了解寨里人的过冬情况。 新更寨的人多是北方逃难过来的普通百姓,都没在大山里生活过。 山里冬天又湿又冷,怕是要有很多人不适应。 有很多家庭,都是不齐整的家庭。 单身一个的便都跟大家住大通铺,吃大锅饭。 但有一些比如老童生顾宏德,五十岁的人,身边只有一个七岁的孙子,怕是柴火也砍不了多少。 还有像佟氏这种带着一个女儿的,女儿也才十二三岁,养白蜡虫很容易上手,但上山砍柴背柴火这种事,怕是也干不了多少。 这样的家庭寨里很多。 像凌丰谷和项尚这样的祖孙三代还算齐整的家庭少之又少。 苏青媖在寨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大家忙着寨子的事,各家的柴火,过冬的东西都准备不足。 就动员起全寨,让男壮丁上山去打柴,女的跟着上山捆扎,收拾,然后再一起挑下来。 又让苏父和苏大虎到另两座山上看大家的过冬情况。 又让虞蒙带着他父亲虞佣去隔壁两座山给大家砌火炕。 这家人是泥瓦匠,砌个炕对他们来说应该不难。 特别是六户从别的寨子来投靠的,发现铁矿的郑薄等人,必须让他们温暖过冬。 要是搬过来了,还跟住山洞一样烧着柴火堆过活,那是她这个寨主的失职。 又吩咐木匠高远,让他带着寨子里的人做一些火桌火桶火篮出来。 多的也可以放到集镇那边卖掉,今年往集镇这边搬过来的零散的外寨人很多,怕是挺缺这些过冬装备的。 今年大家卖了山货,手里有点银子,生意应该不会差。 又去了马信那边,查看了他们过冬的情况。 他们那边五十号人,都是壮劳力,柴火早就堆满了后院,够他们烧一个冬天的了。 而营房里当初建的时候也是砌的火炕,过冬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联寨那边,苏青媖也召集二十八个寨主开了一次会,了解大家过冬的情况,还有地里麦子的情况。 一众有经验的寨主便提醒苏青媖:“咱们去年过冬准备的很足,今年只会比去年好不会差的。但是有一个情况我要提醒会长……” “你们说。” “今年我们都发现了,比往年冷得要早,我们几个都觉得今年怕是个寒冬。你们新更寨都是外来的,怕是会不适应山里的情况,得做好准备。” “寒冬吗?”苏青媖有些惊讶。 好些寨主都点头:“嗯,今年情况有些不对,冷得早,比往年都冷,怕真的会大雪封山。” 苏青媖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们也多做一些准备。另外,今年各寨都存了不少粮,一定要看好,如果有宵小光顾,一定要示警。” “是。放心吧。我们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谁敢来抢,我就剁了谁的手!我们现在可不是去年那样,被动地等着挨打了。现在各个寨的青壮平时都有训练,都有一些手脚功夫,准头也好得好。” “那就好。还是不要大意。” “是。” 散了会,苏青媖想着几个寨主的话,回去便跟苏父苏母等人说了,也通知了寨里。 全寨都跟着上山打柴,连打了半个月,整个寨子到处都塞着柴火,这才算是停了下来。 趁着雪还没落下来,寨里又组织了一次狩猎,苏父和青杨苏大虎韦福昌都跟着去了,马信那边也派了十几个人跟着一道去。 而寨里的女人们也没闲着,到各个山头挖冬笋。 郭氏带着寨里的女人把笋子做出了各种花样,味道好吃的很,大家都很爱吃。 还有竹林里的竹荪也是美味的很,吊个汤,老人小孩犹其爱喝。 苏青媖今年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把种竹荪的事忘了。 明年准备琢磨一下竹荪的种植和蘑菇的种植,不然山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山洞都白废了。 男人们进山,一直到第十天才扛了小山一样的猎物回来。 苏母等人没见过这种集体狩猎的行动,很是惊奇。 和寨里的女人们一起围在山溪边处理野物,热热闹闹的。 孩子们也是笑着闹着,有这么多肉吃呢。 冬天不缺肉吃了,可劲地吃都有,哇,好多。孩子们拍着手乐呵呵地帮着大人的忙。 寨里的人原本在家里,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两回肉,现在看见这么多肉,心里高兴万分。 进山可算是进对了。 最后各家都分了不少。高高兴兴地拿了肉回家熏烤上了。 梁思那边苏青媖也做主分了她母女一些肉。也足够她母女二人过冬了。她还拿了一些自己采的干菌子过来道谢。 又得了苏母给了好大一篮子坚果回去。 第一场初雪降下来的时候,苏家人便开始猫冬了。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危险也悄然而至。 ------------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各路人马 江西观察使杨毕得人禀报,仁州今年光仁州一城,秋上就收了几十万石粮食。 惊喜万分。 亲自去信裴念,让他速速送十万石粮食去豫章。 想他江西全境也称得上鱼米之乡,哪想到千顷万顷的良田都荒着没人种,整个江西,收不到三成的粮税。 粮仓空得能跑马。 这如何行。 他不要吃饭的吗? 一群饭桶,一点驭下的手段都没有,谈何治理? 果然还是裴念行! 没想到他一个文人,把仁州倒是治理得好。要是整个江西全境都像仁州这样粮食满仓,何愁不能干一番大事? 裴念收到了上官的信,头疼欲裂。 他哪里收了数十万石的粮食,谁传的假消息? 他听了苏青媖的话只不过试一试,哪里敢多买地? 而且他人手有限,现在外头饥民暴民那么多,他哪里照顾得过来? 就种的那些地,也被人抢割不少。 最后他和苏青媖加起来都没得五万石粮。 加上周围跟风种的,及仁州各地零星收上来的,十来万石不到的粮。 仁州的地税,大家交的都是银子。 大家说没粮,他能带人上门抢? 他夫人用嫁妆银买的地得的粮一小半都卖了,要不是他强硬地收入州府的粮库,如今仁州百姓哪里有粮吃。 还运过去十万石! 哪里有这个数!真是饱汉不吃饿汉饥。 他一州的百姓不要吃喝的吗? 最后凑了两万石运到豫章。 杨行密看到两万石的粮食很是不满。又有小人在背后嚼舌根,对裴念渐生不满。 觉得他收了几十万石粮,才运给他两万石!这是不把他这个观察使放在眼里。 而除了杨毕那边得到仁州收了大量粮食的消息,其他人自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今年冬天入冬早,比往年要冷,谁都不想没粮吃饿肚子,于是很多人便往仁州进发。 再说马明温那边。 去年和今年从苏青媖那边得了不少银子。 夏天的时候,收到二十九个寨子送过去的粮食,让整个大军好生吃了一回饱饭。军中粮仓堆得满满当当的。 头一回不缺粮了,让其他路人马看得眼冒绿光。 而不少百姓看到马家军中有粮吃,不会饿肚子,越来越多的人投靠过去,从了军。 夏天收了一波粮食,到了秋天,马明温又收到苏青媖的一笔银子和五千石粮。 心里感慨万分。 他这个干闺女,跟亲的也没差了。 当初不过是因为他的徒弟吕博承在战场上对他放水,吕博承因他受了责罚,他心生愧疚。 才应了苏青媖的请求,入山帮她赶跑了山匪,不过是顺路顺水人情。 没想到竟得了这般天大的好处。 从苏青媖那里不仅得了银钱还得了最珍贵的粮食。现在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粮。 整个军队有粮吃饱饭,精神面貌都好了很多。 军需官再也不来向他诉苦抱怨了。 每天见到他都是乐呵呵的。 将士们吃的饱,训练也舍得吃苦,拉出去个个以一当十。战斗力比别的大军好太多了。 战力是别人的好几倍。 有粮吃,也有钱换更好的装备,军中面貌涣然一新。 前段时间他收到马信来信,说苏青媖发现了铁矿,马明温就这事已想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觉的得派人去把铁矿石挖出来。 这年头,谁拳头硬谁说话,谁就有地位。 而拳头如何硬?那就是武器要硬。 入冬了,大家都猫冬了。马明温也安营扎寨。 想通了这事,便招集一支数百人的精干队伍,让他们带着他的书信和一些土产礼物往仁州去一趟。 除了马明温这支数百人的精干队伍往仁州进发以外,得知仁州及大山里产粮消息的其他队伍,同样望风而动,往仁州进发。 而苏青媖这边全然不知,有一场大型火拼即将围着她展开。 入冬了,她思虑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地里的麦子,二是寨民们的过冬问题。 去年有过成功的过冬经验,各寨都建了火炕,家家都备有火桌火桶等取暖设备,即便外出,也每人提溜一个火篮子。 半点不冷。 所以哪怕今冬再冷,应该也能扛过去。 但是今年冬天一冷,怕山上的动物找不到吃的,会下山来讨吃。 要是饿狠了,要吃人就糟了。 所以入冬前苏青媖在联寨的会议中特别布置了,防火防盗防山里野物糟蹋的条条预案。 各寨遇上危险,需点燃浓烟示警。 现在各寨是一体的,有些寨子男丁不足,还得依靠联寨里各寨的集体力量。 布置了一番,查无遗漏,又跟马信那边交待了一通,苏青媖便回家猫冬了。 自从韦福昌那边给苏青柳下聘后,也成了苏家的常客。 多了一个跟干儿子似的苏大虎,再多一个准女婿也不多。 韦福昌一个人在家也是要烧炕要烧柴火的,还浪费。 跑苏家呆着,苏家也不会因为多了他就多烧上几根柴火。 反正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入了冬,十二个时辰屋里都烧着热桌热炕。 屋里各处暖暖和和的。 小宝和丫丫穿的也不多,在屋里乱跑乱窜,半点不觉得冷。 有大人烤肉干、烤板粟给他们吃,还有炸的各种豆子,两个孩子一人背一个小挎包,不时就伸手进去抓几粒豆子,扔进嘴里,咬得嘎巴脆响。 “外婆,小宝的豆子没有了!” 小手往小包包里一抓,抓了个空。小宝就朝最疼他的外婆嚷嚷了。 “呀,小宝的豆子没有了?来,外婆看看。”苏母一听外孙叫唤,立刻巴巴地跑过去。 小宝抓着瘪了的小挎包,打开来给苏母看。 “哎,真的没有了。那外婆再给我们小宝抓一把。” “要抓两把。” 还会讨价还价。 “好好,抓两把。” “小宝,你刚才已经吃了一把了,不能再吃了。”苏青媖遥遥说了一句。 正跟在苏母身后的小宝,小身子一顿。 委委屈屈地看向苏青媖。 “娘,小宝还想吃。” “吃多了胀肚子,不能吃了。” 小宝不知道怎么反驳,委屈地对着手指,往青杏那边看了一眼:“小姨还吃。” 青杏正看着热闹,没想到小宝说到她,噎了噎。 “小姨是大孩子了,你是小孩子,不能吃了。”青杏说了一句。 小宝委屈地瘪着嘴,跟苏青媖讨价还价:“一会再喝蜂蜜水不行么?还有凌爷爷给的丸子。” 因为白蜡树的树叶,树籽,白蜡都有一些药用,所以苏青媖便拿了一些给木大夫和凌丰谷让他们拿去研究。 又从他们那里拿了好些消食健胃的丸子,给小宝和丫丫备着。 小宝就便记住了。 一说肚子胀,就说有凌爷爷给的丸子。 苏母心疼孙子,见不得孙子不高兴,瞪了苏青媖一眼。 拉过小宝:“走,外婆再给拿几粒。再吃几粒就不能吃了哦,不然肚肚痛。一会外婆给你和姐姐烤肉吃。” “好。烤香香的。” “嗯,香香的。” ------------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战在即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家里猫着冬。 第一场雪下的时候,苏青媖给大家做上了各种火锅干锅。 鲁氏和如意去年已跟着苏青媖学到了各种花样,今年两人到酱房帮忙,跟郭氏等人又研究了好几种吃法。 再配上各种好吃的酱,一家人围坐火桌上,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本来韦福昌还想避着嫌的,这一吃,再没提过避嫌的事。 每天一到吃饭的点,都不用人叫,自动自发就出现在家里了。 这日,忠寨主也跑来蹭饭。 苏青媖便做上他喜欢的粥底火锅,锅底烧的是今年收的新米,那个粥香,香得人直淌口水。 忠寨主嗅了又嗅:“香!我就想着这一口呢!想了一年了。终于能吃上了。” “这哪时候吃不到?您还用想上一年啊?”苏青媖打趣他。 “平时吃跟这种冷天吃能一样?一大堆人围着火桌,外面哈气成冰,屋里吃得热腾腾的,还冒汗,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行,你一个老人家都知道吃出氛围感来了。 苏父苏母也很是欢迎他来家里蹭饭,跟他聊东聊西,聊着各种家常。 “也就是这两年青媖在寨子里,大家才过上这种不冷的冬天。要是往年,一到冬天,大家都是围着被子坐在火盆边,门都不出。” “可不是,以前在我们老家,大冬天的大家也都猫家里,哪里敢随意外出,冻死个人。” “我们还想着大山里又湿又冷的,还大雪封山,定是很难过的。没想到,这过得比我们原先在外头还暖和。” “这都是你女儿的功劳,想的这么些点子,现在寨子里老人小孩大寒天的还经常往外窜门。” “那好啊。这冬天长着呢,要是一直窝在家里,得多无聊。” “可不是嘛,我就爱上你家来窜门。你家人多,热热闹闹的。人多吃饭也香,我家里就我和孙女两个,还有一个孙女婿,跟年轻人还说不到一块去。” “那您经常来,我们欢迎着呢。家里屋子也多,您就住在我们家好了,山上路也滑。” “那赶情好。” 吃完饭,正在屋里聊天,忽然思渊思源跑了过来:“小姐,出事了!” 苏青媖先是愣了愣,待反映过来,忙跑过去:“出什么事了?” 一家人愣了愣,也跟在后面。 “柏通?” “爹!” 谁?苏青媖看向扑到忠寨主腿边的汉子。忠寨主消失多年的儿子? 还活着呢? “真是柏通?儿啊,这些年你去哪儿了?爹使人好找啊……” 忠寨主抱着扑在他脚边的儿子,老泪纵横。 “爹,儿不孝。儿就想出去外面挣挣食,好让您晚年过得好一些,没想到……差点见不到你了……” 苏家一家人都看着忠寨主父子喜团圆,感动得很,苏青媖也有些感慨。 但思渊思源却急得直跺脚。 “哎呀,你快别哭了,快把事情跟我家小姐说一说!”急死我们了。 “对对,差点忘了大事。” 那柏通忙擦了把眼泪,拉着忠寨主,对着苏青媖说道:“有贼人进山了,好多人!爹,快让大伙逃吧,往深山那边逃!” “什么!”忠寨主一听脚都站不稳。 不止苏青媖,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你说清楚!什么有贼人进山了,你怎么知道的?你引人进来的?”忠寨主抓着他的领子,一迭声追问。 柏通跺了跺脚:“爹,你儿子是那种人吗?我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想回寨子来,路上遇到好几波人,都在说仁州有粮,仁州附近的山里长了粮食,山里的人粮食多的都拿去喂牲畜,一堆没饭吃的人,都往这边来了!快逃!” 忠寨主一听,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眼神呆滞,嘴里念念叫叨叨:“山匪,山匪又来了,山匪又进山了……” 忠寨主眼前浮现起去年夏天,寨子里男丁差点死绝的场景,寨子里血水染红了地面…… “青媖啊,这可怎么办啊?” 苏母慌得很,去年夏天,他们一家在路上逃难,遭遇的各种砍杀的场景,好像就在眼前。 苏青媖定了定神,问柏通:“你进山的时候,有贼人跟着进山了?” 柏通摇头:“没有。我打听了一番,知道他们说的山里产粮的地方就是我们这一片寨子。我心急如焚,抄着小路就进了寨子,没有人跟着我。” 没人跟着进寨,那还有时间准备。 她去年大手笔做各寨的防卫工事也不是白做的。 一迭声吩咐下去:“思渊你去点燃浓烟,向各寨示警!” “是!”飞跑而去。 “思源你马上去集镇那边通知信叔,让他做好准备!另外让他把集镇附近的山民都集中到集镇里!” “是。” “大虎哥,你去通知咱们寨,让大家做好准备。” “我去!”韦福昌说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我去附近两座山。”苏大虎反应过来。 “对。把他们接来咱们寨。”那边没做寨门。 “好。”苏大虎应声跑了。 “青媖,我,我……” “忠叔你回去柏家寨布置,让柏树等人去各寨通知!” “柏树和秀儿叫了一些人已经去了。”柏通马上说道。 “这就好。那忠叔你回去吧,在寨里守着,让守寨的人把吊桥收起来!” “好,叔这就去!” 柏忠父子走后,苏父等人围着苏青媖:“青媖啊,我们怎么办?” “没事的爹娘。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你们先呆在家里,把要紧的东西藏好,如果鸣锣示警,就跟着大家往山里跑。如果没有听到锣鼓声响,就呆在家里。” “好好。” 苏母稍稍心安了些,在原地转了几圈,又招呼起苏青柳跟她进屋收拾东西。 鲁氏和如意也带着小宝和丫丫跟了进去。 苏父也跟进去帮忙。 “姐,我们呢。”青杏问她。 苏青媖看向双胞胎。 “姐,我想去寨门上站岗。”青杨说了句。 苏青媖想了想:“行,你去吧。要小心。” “好。”青杨应了声,就跑了。 “姐,我呢?” “你跟着姐。” “好。” 不一会,新更寨里各家都通知到了,大家都动了起来,男丁全往寨门那边去,女人则呆家里不要外出,等候通知。 梁陈氏慌得不行,扶着门扉,朝苏家这边大喊:“天啊天啊,这怎么还有贼子进山呢?这山里太危险了!” 怎么办?要不要逃出去? “娘!你呆在屋里。” 苏青媖没有说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寨子的最高处爬去。 ------------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进犯 苏青媖离开的时候淡淡地撇下一句话:“想走,收拾东西,我立刻让人送你们出山!” 梁陈氏噎了噎,脑子里已经在思考着这种可能性。 梁思见苏青媖脚步不停,冲她大声说道:“我们不走!” 苏青媖脚下不停,扭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就朝山上爬去。 梁思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过身对着梁陈氏:“娘,你能不添乱吗?要走你走,我不走!” “你这孩子!你没听说吧,有山匪攻进山了!” 梁陈氏想骂两句,但见她面色冷峻,又住了嘴。 女儿不走,她能怎么办? 自己走吗? 她现在还要靠着这个女儿养活她呢。 苏青媖带着青杏很快就爬上了山寨的最高处。 群山茫茫,一重复一重,她看不到山外边的景像,但见有很多山高处已燃起了浓烟,看来各寨已陆续收到信息了。 时间紧,不可能一一通知到各寨,只能燃烽火示警。 相邻的寨子看到了,相继点燃,各寨也就能互相看到,并及时做好准备了。 苏青媖在山上站了好一会,见点起浓烟的地方越来越多,悄悄松了口气。 正当她想下山往寨门方向去的时候,发现在一队人马迅速往新更寨这边走来。 苏青媖心里一惊。 “姐!”青杏也看到了,猛地抓住她的手臂。 苏青媖拍了拍她,安抚。 定惊一看,发现人马好像是从集镇方向来的。 “走,下去。应该是信叔派人来了。” 两姐妹赶紧下山。 下山途中,遥遥听到有人在喊她:“小姐……” “姐,真是信叔派来的人。”青杏心里一喜。 “嗯。”苏青媖也松了劲。 “小姐。”齐良朝她打招呼。 苏青媖点头:“信叔让你们来的?” 打量起这一只二十多人的队伍。全副武装打扮,皆手握刀枪,身背弓箭。 齐良点头:“是,首领让我们来支援新更寨,让我们听小姐的命令。” “很好,跟我到寨门口吧。” “是。” 一路上问他:“集镇那边情况怎样?忙得过来?” “首领说那边是各寨的中心,若是有山匪进山,一下子还不会直接进到那边去,其他弟兄现在都去通知集镇附近的山民,让他们集中到集镇里去,这样方便集中管理。” 苏青媖边听边点头。 一行人很快到了寨门处,发现寨里的男人都到了,苏父和青杨也都在。 也都把长枪和弓箭拿在手里背在身上。 新更寨的男人,大多是北边逃难过来的普通百姓,战斗力都不行。 虽然苏青媖让马信的人帮着训练,对上一般的野路子山匪或许还能抵挡一二,但要是遇上正规军,怕是不行。 苏青媖有些忧心。 新更寨靠近集镇,也算是在各联寨的中心位置,离外边的官道远着。 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苏青媖想了想,对齐良说道:“你选五个人出来在新更寨帮着守寨,其他人跟着往进山口的方向去。” “姐!” “青杏你呆在这里。” “爹也跟你一道去。”苏父跟上来。 “爹你在这里。我只是去探探情况。没事的。” 齐良很快把人选好了,道:“小姐,你也留在这里吧。” 苏青媖摇头:“我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 项尚便说道:“小姐,现在还是进山口要紧,还是多带些人往那边去吧。我跟你一道去。” 苏青媖想了想,点头,又点了一些男人,跟着一齐往进山口那边去。 苏父欲言又止。 想跟上去,但女儿又交待他守寨门,而且一家老小都还在寨里。 天人交战,一转眼,发现青杨和青杏竟飞快地跟了青媖而去。 这…… 苏父也只来及得伸了伸手。提起心,叹了口气。 苏青媖见后面脚步声朝她跑来,扭头一看,见是双胞胎齐齐朝她跑来。 又是担心又是欣慰:“一会跟紧姐姐,别乱跑。” “嗯。”两个孩子重重地点头,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激动。 柏家寨是离进山口最近的一个寨子。 去年夏天也是第一个被山匪攻入的寨子。去年夏天,寨里血流成河,寨里死了好多人。 苏青媖下手建各寨的防卫工事,柏家寨是头一个。 寨门建得高,建得厚,半截墙体是用砖石砌的,要是强攻,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苏青媖没有进寨,直接到了寨门处。 寨门那里,围了好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寨主柏忠正在布置任务,气氛紧张。 “会长来了!” “苏娘子!” “青媖!” “怎样了?”苏青媖小跑到忠寨主面前。 忠寨主见她到来,大大松了口气:“已派人了往进山口那边去打探情况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好。”苏青媖点头,见寨里的不止男的都集中到寨门处了,女人也来了不少,手里都拿着家伙,很是欣慰。 “去把大锅架起来,烧水。再捡一些大的石头过来备用。再去砍一些木头竹子,让木匠带着大家多做些箭矢出来!” 苏青媖一迭声吩咐下去。 “对对,快去准备!”忠寨主转身吩咐。 “是!” 苏青媖上了寨门墙上,往前方瞭望…… 没看见人,也没听见声响。 心里焦急。 见吊桥已被拉起来了,想了想:“把吊桥放下,我带人出去看看。” “青媖,不可!我已派人出去打探了。”可不能让青媖去啊,出了事,这些寨子就散了。 “在这里干站着我不放心。” 拗不过她,忠寨主便让人放下吊桥,苏青媖便带着马信的人和新更寨的男人往进山口那边去。 忠寨主也吩咐柏家寨一半的男人带上箭矢跟着去。 苏青媖在到了柏家寨之后,就命人在原来的进山口处种上了荆棘,已经跟大山合为一体,原来那里是有一条道的,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 茫茫大青山,一时半会想找到进山口,摸进寨子里来,也是不容易。 除非寨里出现了叛徒,不然没人领着,轻易找不到。 苏青媖还没到进山口的时候,就遇上了柏家寨的一个男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跑来。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击杀 那人只顾着蒙头蒙脑的跑路,都没发现听到声响躲到一旁的苏青媖等人。 见是自己人,苏青媖让人拦住了他。 “会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摸进来了!”柏家寨的柏利喘着气。 “他们找到进山口了?”苏青媖心立刻提了起来。 “还没有找到进山口,还在山脚下四处转。” 苏青媖松了一口气:“来了多少人?有没有带武器?” “好像两股人,一股十来个人,一股有二十人左右。手里都带着武器。” 柏利见遇上苏青媖带着人过来,心里稍微安稳,说着他在前方打探到的情况。 齐良听完道:“怕是先来打探的前哨。” 苏青媖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又问过柏利,得知前面还有人在守着,便在原地和齐良等人商量起来。 “有武器,加起来不到四十人,两股队伍……一会分别引开,让他们打散,我们在林中埋伏,逐一击杀!” 众人连连点头。 苏青媖想着前面要摸进山的几十个人,再看看自己身边同样也是几十号人。 也有武器。 只不知对方有没有战斗能力,要是在战场上浴血撕杀过的,见过血的,那她身边这些人,怕是只有跟着齐良的这十几个人能用。 不过敌在明我在暗,又据着山险,还是有些忧势的。 再转头看着各自捏了把木枪在手里的双胞胎,想训斥他们,跟着裹乱,但看着他们一脸稚气又一脸坚定的表情,也说不出口。 “把木枪给姐姐,杏儿和青杨你们爬到树上。” 见二人不肯,苏青媖扬了扬声音:“先爬到树上,别裹乱!” 二人便听话地找了一棵树爬了上去。 苏青媖等人又往前进了几十米,到了进山口不远的位置。 在半山腰已能清楚地看到在山脚下乱转找路的一伙贼子。 一群山匪如无头苍蝇一样转悠了半天,还是没找到进山口的位置。 嘴里骂骂咧咧:“娘的,消息准不准确啊?山上还能长粮食?这树高林森的,都是荆棘灌木,能长粮食?” 怕不是白日做梦吧。 “就是,这山里能长粮食,那石头里也能蹦出金子来。” 一人说完,瘫坐在地上:“我不找了,这都找半天了,还没找到进山口,又饿又累,还冷!”这哪里是人干的活! 像连锁反应一样,另一人也坐到地上:“我也不找了。仁州城里有粮一定是真的,我看仁州城里商铺都开了大半,抢他们不是更容易?” “城里有守卫,你能跑得过官兵?” “可是山里万一没粮呢?都是一群没屋没地无路可走的人,才躲进山里,哪里来的粮!” 有一人反驳:“也不可能空穴来风吧?要是真有粮,我们把粮抢了,再在山里躲过这个冬天,再让寨里的女人好好伺候一场,又能吃饱饭,又有人伺候,想想就美。” 苏青媖等人躲在半山腰里密林里,听的一清二楚。 可恨的贼子! 还想抢粮抢女人!今天让你们有来无回! 大家蠢蠢欲动,就想上前去跟他们大干一场。 苏青媖打量这伙人,见他们身上穿的,及手里拿的刀,怕只是一般的贼子。野路子,倒是不惧。 再看另一边的一伙人,二十多人,比这伙人强一些,没人抱怨,只闷头用手里的武器拨着杂草灌木找入口。 这执着劲,怕是很快能找到进山口。 虽然进山口附近陷阱重重,但一旦摸过来,也就意味着暴露了。 苏青媖朝齐良那边示意。 齐良朝她点头,表示明白。 苏青媖便见他朝后面埋伏着的的手下及两个寨子的人,打了什么手势,一行人便四散开了,悄悄往前面摸去。 不一会,苏青媖的人就分别在各处制造动静,引了两伙人跟了过去。 不一会苏青媖便听到远远传来闷哼声,及惨叫声。 又一会,便传来刀枪相击的声音。 越来越激烈。 苏青媖焦急地在坑里趴着,往外看。 小股的山匪很快就被齐良的人击杀。 另一股贼子战斗力强上不少,武器也好,跟齐良和项尚等人拼杀得很是激烈。 虽然这股贼子战斗力不错,但我方这边人不少,而且都拿着武器,又熟山路,一时之前也齐鼓相当。 苏青媖看得担心不已。 不知她现在学射箭来不来得及,要是她会射箭,这会就可以躲在暗处给他们放冷箭! 射穿这伙贼子! 又等了好一会,齐良跑来:“小姐,都解决了。” “没漏下吗?” “没有。我们都查看了。” “我们的人有没有伤亡。” “有受伤,但都是轻伤。” “好。把人处理了。” “是。” 苏青媖从坑里爬出来,没过去看,到山脚下看了看。让人把痕迹扫了。 听见身后有声音,扭头一看,见青杏朝她小跑着来。 “怎么出来了?” “姐,我方才都看见了。” “不怕啊?” “不怕。她们都是坏人。我也要学着,将来杀坏人。” 勇气可嘉:“青杨呢?” “哥哥跑去帮忙了。” 呃……这孩子,胆子不小。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担忧。还是太小了,虽然想让他历练历练,但不想他被逼着长大。 等齐良过来的时候,苏青媖对他说道:“这两伙人怕是来打前哨的,如果发现他们不回去,怕是有大队的人马会找过来……” 齐良也担心:“是。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手。” “这零星的贼子过来,我们还能以山险逐一击杀,就怕来大股人马,我们怕是抵挡不住……” “山势险要,也不是那么容易攻进去的。”齐良安慰她。 话是这么说,但苏青媖心里没底,也不敢拿这么多寨子的人命去赌。 “你派人去刺史府一趟,跟裴大人把情况说一说,让他派些人过来。再看看李管事那边有没有人,跟他借些人,就说我请他帮这个忙。” “是。”齐良听完立刻安排人往仁州送信。 苏青媖所料没错,她回去,在新更寨和柏家寨里才布置了一番,跟马信那边碰了头,才一个晚上过去,天才刚亮,就听到前方进山口探子来报,有大批人马开始攻进山来了! “都拿着武器,有二三百人!” ------------ 第二百九十六章 誓死保寨 苏青媖听了有些没反应过来。 二三百人拿着武器,有战斗力的人……除了马信的人手,怕都难以抵挡一二。 马信那边已经是急急下令了:“所有人,全速武装,行动!” 进山口那边连夜挖了诸多陷阱,也不知能抵挡多久。 马信的人全部上了吊桥,出了柏家寨,往进山口那边飞奔过去。 而柏家寨和新更寨的壮丁,全部集结到柏家寨门口。 这片山还是太大了,也不是只有柏家寨这一个进山口,如果是这样,还可以集结各寨人丁,以多取胜。 但苏青媖不能这么做。 万一外面的山匪从其他山路摸上其他寨子,从其它地方包围过来,怕是要遭。 苏青媖心急如焚。 马信的人全部到山口,也才几十个人。如果以一当十还好,就怕对方战斗力也不弱。 苏青媖又在新更寨和柏家寨里挑了几十壮丁,让他们带上刀箭前往进山口支援。 “如果情形不对,及时退回来!” “是。” 转头又吩咐其他人烧水,烧热油,准备箭矢和投石器。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全身戒备,紧张,又担心。便没人退缩。 退一步是死,迎一步没准还能生。 苏青媖和柏寨主在门墙上来回地走,听不到外头动静,也看不到。心里烧得跟热油一样。 不一会,有寨民飞跑过来禀报,马信的人跟他们对上了…… 还能抵挡。 陷阱里也击杀了很多山匪…… 山里人追猎物,做陷阱还是有一套的,但是对方二三百人…… 苏青媖急得直搓手。 “再探!” “是!” 不一会,探子又来报:“人太多了,我们的人已往回撤了!” 遭了! “快下吊桥!” “火油箭矢准备!” 门墙下的妇人们立刻准备了起来。 门墙上的男人也降了吊桥,准备迎回自己人。同时男丁们在门墙上站了一排,弓箭准备就绪。 而马信那边并不想退,一退别人就跟着攻进山里。 于是带着人分散着把山匪引开,借着熟悉山势山路,把他们在林中逐个击杀。 但人太多了,一波又一波。 除了他的人,两个寨子的男人怕是抵挡不了多久。 “往回撤!” 很快,苏青媖这边就听到林子里有了动静,慢慢有了刀枪相击声,渐渐越来越大。 “准备!” “擂鼓!” 擂鼓,一是提醒寨子里的人做好躲藏的准备,二是振奋人心! 鼓声阵阵,直击胸腔。 没人退缩!反而击起大家更强的斗志! 保家保寨,与敌人死战!决不让他们攻进寨子! 远远的看见马信及其手下,和两寨的男人往回跑,吊桥立刻放下,搭在壕沟上。 “快,快!” 等最后一个人过了吊桥,苏青媖大喊:“收!” 吊桥立刻被拉起。 把追过来的山匪挡在壕沟那边。 “娘的!”眼见被一条壕沟拦住了去路,山匪们顿时破口大骂。 一群山民流民贱民!还像模像样地搞起寨门,挖壕沟! 这是要上天呐! 被壕沟挡住的一群山匪,骂骂咧咧,正想下去试探壕沟里水的深浅,苏青媖这边已经喊人放箭了! 准头不行,但这密集程度,也够对方喝一壶的。 而且对方还都挤挤挨挨在一起。 瞎射也能射中几个。 “退后退后!” 退后?哪里容得你们退后,退后也在射程之内。 马信的人立刻接手了弓箭,那准头立刻上升了几个高度。 对面立时倒下一片。 两个寨的男人也没闲着,扔石头的,扔火箭扔火油的,半刻都不停歇。 立刻又倒地一片。 “撤!” 一瞬间,一众山匪如潮水般往林子里退去。 大家瘫坐在门墙上喘着气。 好险。 苏青媖也扶着墙柱喘息,弦崩得太紧了。 正当她想叫人去打扫战场时,林子里立刻又喊声振天。 众人心里一惊! 齐齐望过去。 “一群山民,今天定要破了你的寨子,抢光你们的粮,让你们的女人给我们当牛做马!” “他们来援军了!” “来了更多的山匪!” “怎么办?” “别慌!” 苏青媖虽然劝着大家别慌,但她一颗心也是沉到底。 这壕沟只能抵挡一时,怕是挡不了太久,万一他们砍了大树架上去…… 苏青媖不敢多想,也不容她多想。 “弓箭准备,射!” “射!” 马信那边已是连声下了命令。 忠寨主也命人投石,投火油了。 老人家还亲自上阵,恶狠狠地朝对方扔石头:“我砸死你们!敢来抢我们的粮食,让我们的女人伺候你们!去死!” “去砍树,架上去!” “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路,从这座山的背面翻进去!” 对面的山匪立刻想到了办法!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翻山进来!” “射!” 外面又倒了一片! 不断地有箭矢搬上门墙! 两个寨子的木匠铁匠带着人一刻都不停歇,只想多做些,再多些! 连小孩都帮着捡石头,一筐又一筐的石头抬上门墙! 但面对从林子里钻出来越来越多的山匪,这还不够! 要是有一支队伍从山匪的背后包抄过去,给他们来个两面夹击,就可以把他们击杀在包围圈中。 只是哪里还能调出人手来呢? 苏青媖正想着人手的事,而前方的山匪已经拖了大树过来,眼看就要架上壕沟,冲过壕沟过来了。 “我带人下去,与他们正面相击!” “不行!他们人太多了!” “不能被动地看着!”马信执意要与他们正面拼供杀。 两人正在争执,就见柏家寨这边冲过来很多人,两人定眼一看,见马信留在集镇的刘修正带着一大群山民往这边走来。 “首领,我带人前来支援!” “来得好!” 苏青媖眼眶湿热。 除了马信留在集镇的几个人手,剩下的怕都是搬迁过来的,住在集镇附近的山民。比如中间的郑薄。 门墙上的大鼓又重重地擂了起来。 振奋人心。 门墙上一波波的箭矢射下去,一波波的石头扔下去,还是有一些效果,稍稍抵挡住了对方进攻的脚步。 只是没一会,大家又听到林子里有了动静。 “哈哈,你们这群山民,死定了,又有人来了!不管来的是谁,我们先一起把你们灭了,把你们的寨子抢了,然后大家再分!” “兄弟们,打起精神来!” “哈哈,他们死定了!”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援兵 苏青媖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忠寨主等人也是面如死灰。难道去年夏天的事还要再来一回? “弓箭手不要停!射!” 门楼上马信还在不断下着命令。 苏青媖想着要不要调一队人手,从山这边攀出去,从他们的后面予以击杀! 才这般想着,就听到山匪们惨叫声不断。 忙回过神来。 “是我们的援兵,是我们的援兵!” “是思渊思源带着援兵回来了!”门楼上一阵欢呼声。 是思渊思源? 苏青媖定睛看去,果然是他二人。带着全身戎装的队伍,正与山匪们战到了一起。 是刺史府的将士! 有救了! “我带人下去帮他们!”马信说完就带了他的人下去。 门楼上一见来的是自己的援兵,士气大增! 山匪们,这回你们死定了! 忠寨主那边几乎是老泪纵横:“砸,砸死他们,射!不停停!看着点,别把我们的人误伤了。” “是。” 思渊思源带着刺史府的一百多将士,与山匪们激烈交战。 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手。土匪们原来以为是自己人,没想到是装备更加精良的队伍,一下子落差有点大。 再一上手,连人家的五成功力都没有。 很快就落了下风。 再加上又有马信带着人从背后包抄,立刻被人包了饺子,惨叫声阵阵。 有一些山匪已是扔下武器,无头苍蝇一样往山上爬了,逃命要紧。 “放箭!”苏青媖下了命令。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种好事。 山匪们还没爬几步,就被射中,滚下山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很快战争便结束了。 除了缴械投降的之外,全部被击杀! “哦,胜利了,胜利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山民们发出山一般的欢呼声,喊声振天。 “青媖,我们打赢了是吧,打赢了是吧?”忠寨主拉着苏青媖的手,哽咽着说道。 “是,忠叔,我们打赢了。” “打赢了,打赢了!好,好啊!” 苏青媖见忠寨主神情激动,想必是想起去年夏天的惨事了。也没有去打扰他,吩咐人下去打扫战场。并把投降的山匪看押起来。 自己则下去见了刺史府派来的将士。 “苏娘子!在下裴诚,裴大人命我等前来支援。”领头的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冲苏青媖抱拳。 “姓裴?是裴大人的家将?” “是家将也是府将。” 苏青媖点头:“多谢裴将军带人解我山寨危局。我代表二十九寨所有的山民,感谢各位将士出手相救,感谢你们!” 苏青媖冲一百多府兵抱拳,道谢。 “苏娘子言重了。保仁州平安是我等的职责。” “多谢你们大老远跑一趟山里,众位随我进寨休息吧。” “行,听苏娘子安排。” 苏青媖转头吩咐韦福昌,让他命人到新更寨里拿着吃食过来。 “不用不用,我们柏家寨有的是粮食和肉!”忠寨主制止了韦福昌。 “行吧。” 便把人往之前她在柏家寨住的院子领。 又让项尚韦福昌协助马信打扫战场,收缴兵器。 “你们来的挺快的啊。”苏青媖边走边问身边的裴诚。 “我等是在半路见到来求援的思渊兄弟的。之前裴大人已收到消息,有几路山匪要进山劫掠,便把我等派了出来,只是尽防备一二,没想到贼子们是真的进山了。” “早知道他们人这么多,我们应该多带些人来。但没想到没有我们,你们也完全能应对。” 裴诚见思渊思源急得跳脚,以为进来看到的会是山匪们破寨而入,寨里血流成河的场面。 没想到进来看到的,竟是山匪们被一群山民挡在壕沟外,连寨门都攻不进去的场面。 山民们竟然像模像样的跟军队一样,做起了各种防卫工事,壕沟吊桥,搞得很是不错。 苏青媖便道:“还是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少不了要伤亡。山民们没经过训练,战斗力有限,抵挡一时尚可,时间长了,怕是不行。” “非常不错了。我们来的时候,你们都已击杀了大半。要是各个寨里都像你们这样,大人也安心了。” “我们也希望能有些防卫能力,不然要等到援军来救,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小院,苏青媖和忠寨主便命寨里的女人,赶紧架锅给将士们做饭。 上热茶。 大冷天的,人家一路急奔过来相助,不能怠慢了。 “这茶香。也不知道裴大人从哪学来的这种清泡茶,带得我们都跟着喝起这种茶来。还是这种茶好喝。清清爽爽的。” “那种又是加各种料又是煎又是炙的,都不够麻烦的。我们都是一群粗汉,是真没那闲心喝那茶。没想到这种茶在山里也传开了。” 苏青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不打算解释。低调。 “山里也采了一些茶叶,如果你们不嫌弃,走时我让人给你们带一些。” “不嫌弃不嫌弃。这茶醒神。香。” 苏青媖便让人去准备。 “裴大人是如何交待你们的?” “裴大人得了一些消息,说是有好几路人马往仁州来,都是听说了仁州有粮的消息。又听说有山匪要进山,便命我等前来相助。仁州城里现在也是戒备森严。” 这竟然还是因为粮食引来的了? 好不容易大家都能吃饱饭了,别人眼红,要来抢了? 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人马?还有几波。 苏青媖心里很是焦虑。 等一百多人吃好喝好。苏青媖便命他们在屋里休息。又命人在房子各处点上火盆。 把忠寨主留下来招待,她自己则去寨门处,把消息跟马信说了一遍。 “怕是后续还有山匪。”马信眉头紧皱。 “我也是这么觉的。各种警戒不能松了。” “放心吧。我会看着的。” 马信的人手几乎都在柏家寨这边了,怕是集镇那边维持不了。 苏青媖便叫来韦福昌:“你带着咱新更寨的一些人到集镇那边帮着维持,让大家不要担心,不要生乱。” “是。” 韦福昌走后,项尚便来跟她禀报打扫战场的情况。 “人都埋了。兵器收了二百五十六件。大刀,长枪居多,部分兵器精良。” “好。先把它们收到门房里。” “是。”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安定 裴诚带着人在柏家寨呆了四天。 这四天里,又有两股山匪进山,都被裴诚和马信的人一齐击退。 第五天,马明温派来的人便到了。 几百将士先是去了仁州城,帮着打跑了几路人马,见城里还能应付,裴念便让马方带着一百人进了山。 裴诚听说仁州城里也有人攻击,坐不住了。 又见马方带着人来,便带着他手下的人回了仁州城。 苏青媖让人给他们收拾了好些茶叶,肉干等山货,把他们送出了大山。 马信见马方带着人来很是高兴。旧友相见,很有种别后重逢的喜悦感。 给苏青媖做了引见。 “小姐。” 苏青媖点头:“干爹为何让你们来?” 不可能预见到有山匪要进山吧? “元帅收到了你们的书信和粮食,让我们送一些东西来给小姐和小公子,并让我们挖一些铁石回去。好在我们来了,听说仁州有粮,竟有好几路人马要攻进仁州劫掠。” 什么情况? 苏青媖听马方说完情况,心里忍不住担心。 这怕不只是进仁州劫掠这么简单,怕是想取而代之吧。 也不知裴念这个刺史能不能把位置坐稳。他要是坐不稳,换个人来,这二十九寨怕是危险。 “那你们怎么进山了?裴大人那边怕是更需要你们。” “是裴大人让我们来的。我们来的有五百人。这么多人本来就需要刺史的进城文书,我们帮着把几路人马打跑了,留了四百人在城里支应。” “裴大人让我们进山来帮忙,说山里对他和元帅都很重要。而且现在裴诚也回去了。裴大人也向观察使大人去了信。我也向元帅去信了。” 马信听完点头:“这就好,如果情况危急,元帅那边会支援的,应该没太大问题。” “就怕干爹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小姐放心吧,仁州城墙建得好,除非有几万的大部队来攻,不然守城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们的人还留在里面,如有情况,他们会来向我们求援的。” “行,那信叔你先把人带去安顿。” “好。” 第三日第四日,山里又击退两小股山匪,都不用马明温的人出手,寨里的人就把人解决了。 给了山民们极大的信心和勇气。 后来就再没山匪进过山。不知道是不是怕了。 外面蠢蠢欲动的各路山匪,是真的怕了。进山的人就没有出来的,也太邪乎了。这大山能吃人。 望山却步。 听逃出来的人说,山里固若金汤,有军队保护,有高高的门楼,一重又一重的弓箭手,有射不完的弓箭,还有壕沟护寨河挡路。 各路想进山捞一票的山匪们望山兴叹。 这肉怕是吃不到嘴里了。 便转道仁州各村各镇。 裴念那边听说有土匪扰民,进村劫掠,出动了大批人马,前往追杀。 而苏青媖这边,山里平静之后,两寨的人半点都不敢松劲,门楼上十二时辰不间断派人巡逻。 门房里堆满了弓箭和武器。确保人人有武器在手,有源源不断的武器。 进山口那边也派人去挖了许多陷阱,又每日派人在进山口巡逻。 苏青媖见情况安稳,便带着人到集镇去查看情况。 集镇那边,山民们原本听说有山匪们攻进山来,都吓得不行。拖家带口,收拾了行李,都往集镇这边赶,他们是知道集镇里有军队的。 客栈里住满了人。 街道上也搭了油布,大家燃起篝火围坐一堆。 直到听说没事了,大家才散去,各回各家。 韦福昌和苏大虎在集镇里维持秩序,安抚民心。 苏青媖见情况良好,秩序井然,又见了赶来的寨主。听了各寨的情况。 有些寨虽也有山匪进犯,但来人不多,寨里都能应付,也就放下心了。 想着等开了春,这个防卫的事情还是要加强起来。 去了医馆,见里面没什么人,跟木大夫和凌丰谷打招呼:“木大夫,让你受惊了。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是听说攻了几轮,都没攻进寨子吗?有那么多人在前方守着,我们能有什么事?” 木大夫的孙子看了他爷爷一眼,便笑着跟苏青媖说道:“苏姐姐,我们没事,也不怕。寨里比外边还安全呢。” “而且我们还能往山上躲。我爷爷原本还收拾了好些东西,想到柏家寨那边帮忙收治伤员呢,没想到都用不着他。” 木大夫瞪了他一眼。 苏青媖见了便笑了起来。这老头,挺可爱的。看向木空青。 十三岁的木空青,瞧着已是一副少年人的样子,跟他祖父在医馆医治伤患了几个月,瞧着已是一副老练模样。 “不错。跟着你爷爷好好干。有缺什么就派人来跟我说。” 木空青还没说话,木大夫说道:“能缺什么?吃的喝的一样不少,饭桌上天天都有肉,还要什么。” 木空青笑了笑。 一旁的凌丰谷便笑着说道:“东家放心吧,木大夫这边有我照看呢,东家只管顾着前边就好,前边的事就够东家操心了。” “好。那你多照应些。” 说完便出了医馆。 心里觉得这木大夫一家是真的不错。改天真的要到丰城谢谢小宋大夫的引荐。 回了新更寨,小宝好些天不见她,扑了上来:“娘。你又去了好久好久。” “好久吗?” “嗯,一,二,三……”小宝数起手指来。 现在大家都在交他数数,小宝会数五十以内的数了。 “青媖啊,是不是没事了?”苏母小跑着上来,一脸的担心。 “没事了娘,安心住着。” “那就好那就好。娘就心里啊,七上八下的,和你爹夜里都不敢闭眼,就怕听见有人攻进山来,怕到时候带着孩子跑不赢。” “别担心,没事了娘。” 又问:“我爹他们呢?” “你爹和青杨青杏在寨门那边,你姐带着丫丫刚刚去酱房了。鲁氏和如意去帮着寨里煮饭了。” 苏青媖点头:“那我去寨里看看。” “娘。”小宝见她才回来,又要走,急忙去拉她。 苏青媖俯身安抚他:“小宝乖乖地,跟外婆在家,外边冷,路上滑。娘去把姐姐带回来,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小宝一听就站住了,再加上有苏母哄他,也不撵路了。 新更寨里,男丁都到寨门那边帮着守寨了,女人也帮着做些活,各家这段时间便集中在一起,吃起大锅饭来。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吃喝问题 苏青媖到的时候,大家正端着碗,准备打饭。 “东家。” “东家。” “吃的什么?”苏青媖笑着点头,凑过去看了看。 “东家,我们吃得好着呢,有菜有肉有汤,还有大白米饭。比我们以前吃的还好。” “就是就是。以前哪里能吃到大白米饭,还有这大肉!以前想闻个肉味都奢侈。” 鲁氏和如意正在帮忙分饭,忙过来:“小姐。放心吧,大家吃得好呢,有米饭有肉有菜。” “东家放心吧,好着呢,别担心我们。” “那就好。” 苏青媖进厨房看了一眼,见果真吃得还不错,也就放了心。 现在天气冷,偶尔还下雪,新鲜的蔬菜是没的吃了,但芽菜自从在山洞里种出来后,寨里是不缺的。 也有一些新鲜的笋子。笋子挖出来用土埋着,耐放着呢。 “行,你们吃吧,我到寨门那边看看。” “东家好走。” 苏青媖挥了挥手。边走边想,现在干爹的人过来了,寨里多添了一百口人要吃喝。 寨里粮食囤得多,足够吃的。 但要是五百人都来了呢?仁州一安稳,怕是这些人要拉去挖铁石,吃食的事也得帮着他们解决了。 苏青媖边想着就到了寨门处。 “姐!你回来了?”青杏见到她,朝她小跑着过来。青杨见了也跟着来。 苏青媖笑着看了看两兄妹,几日不见,似乎又长大不少:“不好好在家呆着。” “姐,我喜欢呆在这里。”青杨说了句。 苏青媖还来不及说话,青杏抢话道:“哥哥这些天都在练箭呢,十箭都有三四箭能射中靶心了!” “是吧,这么好?”苏青媖高兴地打量才刚十岁的青杨。 青杨挠了挠头:“一半的概率都没有。” “哥哥,你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人十箭都脱靶的呢。” “你才练,有这准头不错了。慢慢来,要循序渐进。” “嗯。” “吃过饭了?” “嗯,都吃过了。跟大家一起吃的,” “吃大锅饭很新奇吧?都不愿回家吃饭了。”苏母在家吃饭都不香了。苏青媖调侃两兄妹。 “爹和哥哥都在这里吃,我也就不回了,再说姐姐你也不在。” 苏青媖和两兄妹说着话,就上了门楼。 “青媖你来了?” “爹。怎样了?” “没事,咱这边在中间,没贼子翻过来。” “那就好。但还要安排人做好巡逻的工作,箭矢多准备些。” “放心吧,爹心里有数。项尚和福昌带着人到周边山里巡查了。” “那就好。” 仁州城里,几路人马攻了几波,攻不进去,也就偃旗息鼓了。裴念见城里安稳,便把马明温的人打发去见苏青媖。 裴诚有些担心:“大人,我们现在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 “没事。我知道他们的去处,城里有危险,再把他们叫回来也来得及。城里现在有粮有人,紧闭城门,哪怕十万大军来犯,也能守上一个月。” “再说,马明温那边回了信,如果我们有需要,他会派援军过来。” “那观察使那边……” 裴念想着杨毕那边杳无音信,心里沉了沉。 “大人,我们是杨大人辖内的,原本仁州有事,向其他州城调兵,怎么着都比马明温那边更快……” 但杨大人看着,怎么……连封回信都没有!见死不救的样子。 打算让他们自生自灭? 不应该啊,今年秋天仁州还收了那么多粮食,而且把裴大人赶下去,是打算派别人来? 有比裴大人更好的人选?裴诚心里想不通。 裴念心里也变化不断。 马明温都快马回信了,豫章的杨毕却只字片语都没有。邻城也不见有同僚来信,说愿意相助的信息。 裴念心里沉甸甸的。 而马明温的四百人一到山里,给山民们带去了更多的信心。 本来大家今年收了很多粮食,是准备一家人高高兴兴围坐暖和的坑上,吃着各种小食,猫冬的。 哪想到外面的贼子见他们日子过得好了,就要进来抢,害他们连冬都猫不好。 都提着心,打包好行囊,准备随时有情况,就躲进山里的。 吃食也打包得足足的。 哪想到根本没用上。 寨里自己就把人赶跑了,后来刺史又派了人来帮忙,现在他们的山主又派了人来支援了。 再也不怕了。 各寨主听说马明温派了人来,个个心里感激,都亲自带着寨民带了各色吃食过来,寨到马方等人手里。 马信一看,这五百人,山里也没地方给他们住啊。 既然元帅是想挖些铁石回去,那就去那边吧。 和苏青媖商量了一番,留了一百人下来。 苏青媖又选了新更寨十来个人,加上几次投降的山匪,一行数百人便往上次发现铁矿的地方出发。 苏大虎跟苏青媖说他想领人过去。 苏青媖想了想,便应了。便把事情交给他,让他全权处理。 原本他们没来,苏青媖也想着派人去把铁矿挖了。 他们这些寨子,都需要一些精良的武器。 木箭竹箭,杀伤力不大,还是要做些铁箭出来。 武器,寨里至少也要人手一件。出了事,不能等着别人来救援,他们也得有自保的能力。 多了六七百人要吃饭,苏青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粮食是有,但不能顿顿吃肉吃白米饭吧? 苏青媖便让项珍在铺子里挂上收黄豆及各种豆子的消息。 各寨里各种豆子都收得不少,豆子不挑地,大家房前屋后,山坡上,都见缝插针地种,都得了不少。 原本有粮吃,豆子大家便学着苏青媖的样子,炸来给孩子们当小食吃。现在见铺子里收,便都挑来卖。 苏青媖得了豆子,便选了一些能发豆芽的,放到各山的山洞里发豆芽,而黄豆则准备磨起豆腐。 各成各种豆腐吃食给大家添菜。 山里挖矿的人不能跟苏大虎他们之前一样,一顿只吃两个灰馒头。 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饱。这种事不能干。 以前的矿主应该是怕矿工们有了力气后,逃跑,才让矿工们半饿着肚子干活。 但苏青媖不怕他们跑。 大家自愿,不想出的不去,去了想回的,也随时可以退出。她会让他们吃饱,还会发他们工钱。 等寨里安稳了,山匪们不再来犯了,她在各寨里再招些壮劳力,一月一二两的工钱,怕多的是人想去的。 但现在还不能把人抽出来。 万一又有山匪攻山,没人了就有点不妙。 眼下还是守好寨子,给干爹的几百号人解决吃喝要紧。 ------------ 第三百章 新的吃食 源源不断的各种豆子往新更寨这边运来。 各寨原本种豆子,只是不想浪费地,又想得些吃的。现在有了稻,豆子大家便不怎么吃了。 各寨听说苏青媖花大价钱收,大抵也知道她的用意。 加上各寨主都在各寨里宣传,于是大家纷纷挑上背上各种豆子,卖到集镇苏青媖的铺子里。 丁掌柜那边见大冬天的,隔壁新更寨的铺子又有了动静,忙跑过去看希奇。 这个冬天,李管事带着人回长安过年了,不在仁州。 仁州商队里留的人也少,此番山匪攻寨,没帮上寨子的忙。丁掌事一直记着。 现在听说各种豆子的用途,便也去信仁州城里留守的人,让商队帮着去信找些豆子来。 项珍代表苏青媖表示感谢,请他好生吃喝了几顿。 接着便有源源不断的豆子,往新更寨这边送来。 苏青媖便带着郭氏等人在酱房这边又搭了一个豆腐房。 冬天里,新鲜菌子和野肉少了,酱房活也变少。梁思见豆腐房要人,工钱也比她之前高出十文,便申请到了豆腐房。 苏青媖看到她有些意外,肯吃苦就好。 别跟她那个娘一样咋咋呼呼的就好,不然她真的是会把人赶出山。 最后,苏青媖带着郭氏把豆腐做了出来。 大冷天的往外面一放,就是冻豆腐,往热乎乎的锅里一扔,一咬一口汁水,还有一股豆香,大人小孩都爱吃。 放到集镇那边,也多的是人抢,来晚的人经常买不到。 冬天里多了一道新鲜的吃食,味道还不错,又不挑牙口,买不到的,便守着不走了。买不到就不回去。 本来是想给山里挖矿的人做了运过去的,也添道菜吃,没想到在集镇倒是卖得不错。 怕豆子不够,苏青媖还让人去附近县镇里收了不少,仁州城里那边也有永丰号源源不断地送来。 为了能久放,除了嫩豆腐,老豆腐,苏青媖又带着郭氏研究了各种做法。豆皮,豆干,豆筋,腐竹,素鸡,千张,豆腐丝,豆腐泡…… 隔一段时间就往矿坑那边送一批。 寨里也是天天换着花样吃。吃得大家开开心心。 再把豆干卤了,做成香干,拿来炒菜,凉拌,当零嘴,个个都爱吃。 小宝就最爱外婆把香干串成串,放在火盆上烤得焦香焦香的,再在上面涂上一层酱…… 香得勒。 他倚在外婆身边直淌口水。 “外婆,还没好吗?”小宝边问边吞着口水。 苏母把香干翻了一个面,笑道:“快把口水擦一擦,一会你娘看到又该说你了。” 小宝一听,忙用小手往嘴上一抹……咦,没有口水啊。 看了看小手,再看向苏母。 苏母哈哈大笑。 丫丫拉了拉懵懵的小宝:“没有口水,外婆骗小宝的呢。” 小宝看看姐姐,再看看外婆,不明白外婆为什么骗他:“外婆,坏。小宝没有流口水。” “对对,我们小宝没有流口水。哈哈哈,来,好了,外婆再给涂一层酱……给。” 小宝高高兴兴地抓了过来,刚要递进嘴里,想了想,娘说要让大人先吃,便把串子往苏母嘴边一递:“外婆吃。” “真是乖孩子,外婆不吃,小宝和姐姐吃。” 又递到丫丫嘴边:“姐姐吃。” “小宝先吃,姐姐等下一串。” “先咬一口。” 丫丫便咬了一口。 小宝一看,都吃到了,该轮到小宝了,开开心心地,嗷呼一声,放进嘴里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做出了各种豆腐吃食,苏青媖也派人往刺史府送了好些。 感谢他遣人来帮忙赶跑山匪。 裴念那边这一个冬天都没怎么过好,杨毕对他态度不明,也令他坐立难安。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收到苏青媖送来的东西,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种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才最值得伸手相帮。有什么好处都不忘他那一份。 交到厨房让下人做了,端上来,家里人竟全都爱吃。 他一吃,见味道出奇的好。 听说是由喂给马吃的黄豆做成的,大为感慨。 立时就吩咐下人,把府里给马吃的黄豆都收拢了来,让人运往新更寨。 这么好吃的东西,给马吃,太浪费了。他都还没吃够。 苏青媖收到豆子,又制了好些出来,连着各种豆芽菜也给裴念那边运了一些过去。 而矿坑里的几百兵丁,都以为大冬天被派来挖矿,是个苦活累活。 但没想到吃食上半点不差,比在军营里吃得还好。还有这新鲜的吃食吃。 活也是做一天休一天。还不用每天拉出去训练,心里美美的。 吃得饱,心里高兴,事半功倍。 铁石源源不断地运往新更寨。 苏青媖便叫了万伯胜过来。 他一家原是在北边开着一家铁匠铺,除了兵器外,什么铁器都打。 北方活不下去了,自己一家又不会种地,到了仁州最后还是自卖自身,被苏青媖买了下来。 这万伯胜,只有一妻万方氏和一儿万远志。 万远志也十六岁了,也跟着父亲学了打铁。 苏青媖之前交给他一些活,他也做得好,一家人忠厚老实。此番带着两个寨子的人做了不少箭矢,没日没夜,也没抱怨过一字半句。 苏青媖把他父子二人招了来,交待了一番,让他父子在寨里挑一些人,去把兵器箭矢打造出来。 二人点头应了。 “东家,只怕人手还是不够。” “我会派人去帮你。” 苏青媖交待了他二人一番,便让他们离去。 转身跟马信那边商量了。马信见寨子安稳,便把马方此次带来的一百人派给了万伯胜。 苏青媖又通知各寨的铁匠过来帮忙。 于是百来人的铁匠队伍也开工了。 每天都有不少兵器和箭矢做出来。 这个冬天,大山里不平静,吕博承那边也没闲着。 崔晟手下只有他一个正三品大将军,他要挑人,崔晟那都是先可着吕博承先挑。 吕博承平时不争不抢,不与人结怨,为人大气,手上也有一番过人的功夫,哪个大头兵不想跟一个实力雄厚的上官? 于是都愿意投下吕博承手下。 哪怕大冬天的被他拉出去冬训,天天训得跟条狗一样,累得直喘气,也愿意。 吕将军说得对啊,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谁不想活着啊? ------------ 第三百零一章 如何做到的 而崔晟那边,主要是手下品阶最高的便只有吕博承这一个人了。 原本他手下有不少将军的,谁让他凤翔军不说吃肉了,还经常连肉汤都吃不上呢。于是很多有门路的将军,都带着亲近手下改投别的元帅门下了。 导致崔晟可信任的手下,也没几个人了。 得用又忠心的,怕真的只有吕博承一个了,崔晟便也放手让吕博承去折腾。 于是凤翔军便闷头发展自己的势力。 有一个开始懂得要权要势的将军,是件可喜又可怕的事。 吕博承这边只想闷头搞发展,悄咪咪地把队伍的实力壮大。 但平地也能起波澜。 日子太安稳,闲得蛋疼的人就总想搞些事。 王湖死后,各路义军纷纷蛰伏。 他们没有王湖的势力,兵马没他多,钱财也没他多。 王湖都被朔军干翻了,他自己及一众妻妾都被朔皇砍了头颅,别的义军自然也不敢再上窜下跳。 义军没声息了,但各节镇,各节度使拥兵自重,纷纷搞起割裂来。 朝廷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 只不过朝廷对地方早已没了约束的能力。 关中禁军加起来不过十万左右的人马。而一个大的节镇就有十数万人马。连小小的凤翔都有数万人马。 朔皇能怎么办? 装看不见呗,还能怎样。 反正有吃有喝宫里也不缺女人,天天宫乐缭梁,乐哉快哉。 理那些烦心事干嘛。 一堆有野心的节镇纷纷盯着长安。而这些节镇中,又数乌全忠人数最多,兵马最壮。 王湖的死,乌全忠是要付一大半责任的。 先是带着人马投降了朔军,后又数度带人马追杀王湖的军队,不断收纳王湖的降军。 最后王湖走投无路时,听说乌全忠也派了人去逼他自尽,以换取兄弟们活着。 王湖死后,乌全忠俨然已成了大朔第一功臣。 七月,朔皇大玄楼举行受俘仪式,大封功臣,乌全忠先是被封为检校司徒,后又加封为同平章事,沛郡侯。 已是位高权重。 朔朝,是以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省综理政务的。而三高官官并为宰相。 其中,中书、门下二省地处宫内,视为机要中的机要。经常联称。 乌全忠这个同平章事,即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因这两省设于宫内,乌全忠便时常出入内宫协理政事。 除了时常出入内宫协理政事,乌全忠得了王湖大部分人马,手下兵马迅速扩大,版图也极速扩张。 原本他刚归顺时,便得了个汴州刺史。后来逐渐得了整个河南。把富庶的河南,划归他的版图。 又从河南往四周扩张,相继得了苏北、山东、河北等多个藩镇。 王湖死后,乌全忠,已然是中原诸军镇中势力最强的一支。 而此时,又得封同平章事,得以出入内宫,给了乌全忠诸多机会。 朔皇全然不知,只耽于在后宫享乐。 朝事一两个月都不处理一回,信重乌全忠,政事都推给他处理。 乌全忠得到日日出入内宫的机会,更是因政事繁忙,时常在内宫留宿。 天天替朔皇处理政事,干些苦活累活脏活,转眼却看到朔皇好吃好喝,搂着女人听着乐人伶人吹拉弹唱…… 他乌全忠心里能不起一点小波澜? 他比朔皇哪里差了? 是他不能打,还是他长得比朔皇差? 好像是有点差,没他皮肉那么细嫩,也没他白。 但他难道肌肉不比朔皇更有力?更耐力持久? 放下那个女子,让我来! 这种事,他乌全忠天天看在眼里,天天都想大吼一声。 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已不能满足他了。 但他忍了。 这一年冬天,不仅满朝各地都出奇的冷,还出奇的不平静。 本来朔皇自登基以来,朝堂就不稳,各地起义军不断,最后他还被迫迁都巴蜀。 最后又折腾回长安,又是惊又是吓,又是折腾得,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又好酒色。 也不知道怎么的,年才刚过完,朔皇就在自己的行宫暴毙了。 惊呆了一票人。 这下子,风雨飘摇的朔朝可能要更乱了。 朔皇暴毙的消息传到凤翔。 崔晟立刻就对着朝都的方向扑通跪下了,哭了起来:“我皇……痛哉哀哉……” 吕博承却没什么感觉。 他也想掉几滴泪来着,但挤不出来。 垂着头跪在崔晟旁边:“元帅,还是准备准备,带人进京吊唁吧。” “正是正是。” 崔晟回过神来,急忙下命,全军披麻带孝,各处都挂上白布,带颜色的东西统统都收了起来。 而他则急急换上缟衣,命吕博承暂代他的职,守好凤翔军,便带着一支人马往朝都去了。 吕博承这边在军营里转了一圈,把犯忌讳的东西,该收的都收了起来。 肉食也命人收了起来。 吃素一月。 下完令,不说鼓乐了,大家连走路都轻了。但总不能大军什么都不做了,齐齐面对面痛哭吧? 于是,吕博承便下领,除了一日两回,对着长安的方向跪地哀嚎外,其他时间该干嘛干嘛,训练不能少。 该练军姿的练军姿,该练本领的练本领,该跑步的跑步。 众将士都觉得吕博承是个魔鬼。 大过年的只放了他们一天假不算,这皇帝都没了,还不给他们哀痛的时间,天天不是练就是练。 但无人退缩。 都想活着。虽然累得跟狗一样。但没人抱怨。 又过了一月,崔晟没回来。 此时吕博承得到消息,听说是先皇异母弟弟继位。 还有一个消息是,乌全忠被加封为梁王。并把山西大部,河北部分划归乌全忠管辖。 吕博承听得消息,眉头皱得死紧。 不过是王湖的一个降将,是怎么一步步从刺史做到梁王的? 他老爹一个私塾先生,没把他教导成秀才举人,倒让从小好打架惹事的乌全忠,从义军里发起家来。 就算被朔朝一众将军说他出身不正,看不起他降将的身份。 但半点没影响他升迁,瞧人家这,转眼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了。 这才多久的时间。 吕博承没想明白。 这有些人的升迁之道是不是太顺了些?老天爷的亲生子吧?爬升得这么快? 又过了一月,崔晟还没回来。 吕博承有些不安起来,历朝历代,旧皇新皇更代,总要搞些事。 不会这么背吧?这不会真出事了吧? 要不要带人去迎一迎? 正当吕博承打算往军中挑人手的时候,崔晟回来了。 ------------ 第三百零二章 预感 崔晟回来的时候,颇有些蔫头蔫脑的。 如霜打的茄子般。 不知是哭的太过伤神,还是别的什么,总觉得像被人抽走了精气神。 “元帅,您也别太伤心了,这生老病死……对吧,谁不来上那么一遭呢?只是早晚,是吧?” 崔晟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有很多话想要冲出口。 但又忍住了。 博承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朝中的事不说也罢。没得说出来让他烦心。 也免得他将来跟人起了冲突。 “去去去,我这跑了一路,不够累的啊!该干嘛干嘛去,让我休息休息,军中的事,你看着办,别来烦我。” 崔晟像赶苍蝇一样把吕博承赶走了。 吕博承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元帅不肯说,自己便不问了吧。转身出去了。 帐帘晃了一晃,归于平静。 崔晟眼神悠悠地盯着,似乎在看帐帘,又似乎在看别的。 他没有想到,回了长安一趟,朝中已经是不成个样子了。人人以乌全忠马首是瞻。 他觉得危险至极,可好像别人都看不见似的。 他乌全忠一个降将,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权力了?都替新皇草拟起诏书来了,用印还那么自然。 那玉玺是他能碰的吗? 崔晟心里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压都压不住。 隔日,崔晟就去看了他的几万大军。 见吕博承带着他们在训练,校场上呼喝声振天,士兵们军姿挺拔,出拳踢腿,整齐划一,很是有精气神。 崔晟往吕博承那边望去,心里稍安。 他还有吕博承这员虎将,还有这手下几万的兵马。没什么怕的。他跟自己说道。 与崔晟一样心里不安的,还有裴念。 他等了一个冬天,都没等来上官杨毕的支言片语。心里正七上八下的,转过冬去,又听到朔皇驾崩的消息。 心里咯登一下。 于是赶紧命人往各处通报,又急急贴出告示。 仁州城里不许鼓乐不许吹拉弹唱,办喜事的也停下。各处带颜色的东西都撤下,白布披在门楣上,以示哀思。 老百姓不懂政事,谁当皇帝跟他们干系不大。 管皇帝是圆是扁,是胖是瘦,能让老百姓吃饱肚子的,他们就认。 不让办喜事就不办呗,但其余的该干嘛还是干嘛,总不能不生活了。 山里消息闭塞,苏青媖得到消息的时候稍晚些,但她有刺史府的消息来源,也没晚多少。 便把不能办喜事的消息传达到各寨。 好在没听说有谁家要办喜事的。山里冬天长,现在天还寒着,应该没人办喜事。 秀儿和苏青柳,一个是打算春耕前,一个打算春耕后办喜事的。好在那时候禁忌期也过了。 冬天里,各寨忙着击退山匪,整个冬天都提着心,年也没过好。 苏青媖本来去年秋天得了白蜡,是打算年里在集镇那边扎一些红灯笼,让大伙热闹热闹的,最后也没弄成。 万一大家都涌来集镇看热闹,让山匪们钻了空子,那她会抽自己一大嘴巴子的。 冬天里便只与自家人在一起,窝在屋里猫了一个冬天。 过完年,小宝便满三周岁了。 从冬天他学会了数数后,苏青媖便觉得孩子的启蒙工作应该提上日程了。 这孩子数数数得顺,没把自己数湖涂过。 记性也非常不错,苏父苏母教他背的童谣他也记得牢。 只教一遍就记住了,还特别好学。 刚念完“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猪挑柴,狗弄火,小鸡上炕捏饽饽”,又缠着苏父苏母再教。 苏父苏母差点被他缠到头秃。 就让青杨带他背三字经。这才消停了。 老两口长吁一口气。 孩子太好学,显得他们肚子里没货。愁人。 开春了,土地还没化冻,但苏青媖已经琢磨起开春要做的几件事来。 有铁石源源不断地运回寨里,打造好兵器和箭矢之后,便分送往各个寨,和运往马明温那边。 武器紧缺的问题一下子得到大大的缓解。 武器有了,但战斗力这个,不提升是不行了。 武器不能当摆设啊。 不说做到人和武器合一那种高难境界,只说单枪匹马地与山匪对上,也得跟人家拼上几个回合吧? 总不能一见土匪过来就吓得腿软,扔下武器就跑吧。 于是苏青媖便通知各寨,分批次每寨抽调二十个,五十岁以下的男丁,前往集镇,跟着集训。 每批次集训半个月。直到寨里所有男丁都受训完。时间为一年。 除非农忙,平时都跟着训练。 没人反对。 大家都想多学些本事,有保护自己和家人的能力。都争着要进首批训练名单。 马信那边也是看到他们的五十个人太少,各寨还是要有自己的防卫力量。便欣然同意了苏青媖的计划。 苏青媖才一提出让他帮着训练各寨的男丁,他立刻就答应了。 立刻让手下,在集镇后面的一座山坳里僻了一处集训地出来。 各寨第一批名单才送达,都是各寨的精壮男丁,马信这边第一次受训立刻就拉响了。 苏青媖与马信那边讨论过训练内容,他专业,苏青媖也不想干扰他,但也提了一些她的建议。 她想马信帮着训练山民,无非是想达到,提高山寨的整体素质,和以后协同作战的能力,主要以训练体能,搏杀,和武器使用为主。 山民们跟他们军队还是大为不同。 马信听完便明白了苏青媖的意思,对她的想法表示赞同,让她放心,便带着人去训练了。 很多外寨的人闻迅也找上苏青媖,也想参与到训练中去。 人家经过训练,体能战斗力都甩他们不知几个台阶了,他们还是弱得不行,简直不能忍。 一个冬天过去,越来越多的人把家迁到集镇这边来。 有几个寨子写了投书,苏青媖考虑好久,最终还是没接。 太远了,她有些管不过来。出了仁州地界的,怕裴念为难,也怕保护不到,耽误了大家。 没想到才隔半个月,这几个寨子竟决定举寨搬到联寨这边来。 苏青媖与一众寨主商量了,便在大山里给他们找了地方,把他们划到两座山上。 让韦福昌那边去给他们做了人员档案。决定等春耕后再来帮他们建寨。 但他们人丁富余,便从中抽调了人手过来帮忙春耕的事,正好也可以考察一二。 ------------ 第三百零三章 山鸡蛋引发的 俗语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之伊始,万物复苏。 一化冻,寨里便忙了起来。 粮食还是以稻为主。苏青媖这边还是分了早晚稻种植。 仁州城里六十顷良田去年只种了一季,白白浪费了几十顷的良田。今年还是要早早安排早稻种下去,才能再跟着种上一季冬麦。 所以一化冻,苏青媖便着急地把项尚和苏父叫上,让他二人带着人去仁州属下的各县镇,下稻种育秧。 六十顷良田,怕是要育不少稻秧。 想到去年贼人见仁州有粮,搞破坏,粮还没熟就抢先割了去,收了粮又来抢,苏青媖便挑了一些人过去日夜看顾。 不能白费了她一番心血。 仁州城里的稻秧才育上,春茶又要紧着采收了。 去年春茶和秋茶让各寨卖出了甜头,都等着呢。 摩拳擦掌的,眼冒绿光,就盯着永丰号。看丁掌柜什么时候把收春茶的牌子挂出来。 丁掌柜都不知道他的铺子被各路人马死死盯着。 这一天,他才把收春茶的牌子挂了出来,就看见四面八方有黑影一闪而过,跑得那叫一个快。 丁掌柜没反应过来,先是愣了愣神,待反应过来,一机灵,有贼! 不得了了,有贼子进集镇了! 左盼右顾,刚想大喊,伸手刚想叫住巡街的守卫,就听见前方一个跑得飞快的身影,喊出一句:“丁掌柜挂出牌子了,收春茶了,收春茶了!” 什么玩意儿? 丁掌柜一脸懵,脖子僵硬地往他刚挂上去的牌子上看去…… 这,赶情还是他的牌子惹的祸? 隔壁新更号的项珍见他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噗嗤就笑了。 “大家盼你挂牌子,盼得眼睛都绿了!” 丁掌柜听完不禁失笑。嘿嘿,这群山民。 不能来铺子里问一声?非要在外头蹲着盯着?吓他一跳。 真是,质朴,又可爱。 丁掌柜摇摇头,朝项珍挑了挑眉毛:“我要忙起来了,你们,看着?” “我忙着呢!哪有空看你!”转身进屋去了。 这人。丁掌柜笑了笑,也转身进了铺子。 苏青媖一听寨子里人来问她,要不要上山采春茶?永丰号挂出收春茶的消息了。 咬根错了又错。 想起来就心痛。这一年得损失多少银子啊。 啊,不能想,一想就心疼。 挥一挥手:“通知寨里,开始采茶。” “是。” 郭氏这边走后。苏青媖便把韦福昌叫了来。 去年冬日,一家人在家里猫冬,已是把韦福昌和苏青柳的婚事定了。 丫丫爹走了已满一年了,等夏天韦福昌的家人满了一周年祭,便给他二人办婚事。也没太多讲究,热孝六年的,没那事。 现如今,普通老百姓活着都艰难,能吃饱活着才最要紧。 再说二人在寨里,避来避去,丁点大的地方,转身就能看见。还不如早早把二人的婚事办了。 自定了二人的婚事,韦福昌便时常出入苏家,一日三餐吃住都在苏家了。 苏父苏母都是和气的人,没那种看女婿不顺眼,指使他来去的做派。大家相处也开心。 再说苏青媖这边事情也多,也要有得用忠心的人去帮着做。 这采春茶的事,便交给了韦福昌和苏青柳二人。 一个负责收,和检验,一个负责付工钱和运输。 鲁氏和如意帮着苏青柳,苏母和青杏闲不住,也带着两个小孙孙上山采茶。当然带两个孙孙玩乐居多。 新更寨里,除了有活计的人,也都上山采茶去了。 这天傍晚,顾宏德的孙子,以前常跟在青杨身后的孙子顾思明拿了七八个山鸡蛋,来给小宝和丫丫。 “给,我和爷爷采茶的时候捡的,给小宝和丫丫吃。” 苏青媖正在院里,检查大伙送来的茶叶质量,便看到了这一幕。 “娘,山鸡蛋!哥哥给的!”小宝一手抓着一个鸡蛋,小跑着向苏青媖跑来,脸上挂着笑。 “谢过哥哥没有?” “谢过了。哥哥说不谢。” “乖。哎呀,不能捏太紧,不然要把它捏破了!”叮嘱完小宝,走向顾思明。 “你跟你爷爷上山采茶了?” 这孩子刚来寨子的时候,还一副怯怯的模样,问他也不敢答,躲在自家祖父的身后。 但自从去年跟着佟氏母女等人养白蜡虫,在身后帮着做记录开始,人就变得开朗了起来。 后来青杨来了,又常跟着青杨在一起玩。 现在青杨去马信那里练功夫了,便跟着爷爷上山采茶叶。 “嗯,爷爷没有活,便上山采茶,也能得一些铜子。” “怎么不跟青杨哥哥去集镇那边?” “去了。信叔说我还太小,让我明年再去。” 七岁多的孩子,虽然比刚来时已长了不少肉,但还是瘦条条的。这么点大的孩子,寨里也有不少个。 顾宏德一个老童生,私塾先生,上山采茶叶? 苏青媖沉吟着,会不会大才小用了? 寨里现在大伙能吃饱饭了,民生,经济也搞起来了,现在武器也不缺,要不要搞点教书育人的事? 顾思明见苏青媖一直盯着他,孩子还是太小,被盯得有些发毛。 “东家,我爷爷那边好了,我跟我爷爷先回去了。” “啊?哦,好。回吧。谢谢你今天的鸡蛋。” “不谢不谢。”说完便欢快地跑过去牵他爷爷的手,出了苏家大门。 苏母拿着篮子里几个山鸡蛋,牵着小宝过来:“小宝可算有鸡蛋吃了。” 呃? 苏青媖这才想起来,可不是嘛,在山里,鸡蛋都成了稀罕货了。 这里的诸多寨子,想吃肉,上山猎一猎野物,便有了。几乎很少人养家禽,导致大家想吃鸡蛋,都得靠运气。 上一回山,能撞上山鸡窝,或许就能捡到,要是遇不到,就没鸡蛋吃。 苏青媖事情太多,也忘了这个事。 看了一眼小宝,见他正盯着鸡蛋,兴奋地跟苏母争着要拿篮子。苏母怕他摔了,不让他拿,二人一个要,一个哄。 “娘,你说我们养些鸡怎样?也给小宝和丫丫攒些鸡蛋吃。” 苏母愣了愣,一拍大腿:“好啊,养鸡好啊!我说山里不缺吃喝,但总感觉差点什么呢,原来是缺鸡蛋啊。行,养!” 养。 那小鸡苗从哪里来? ------------ 第三百零四章 攒鸡蛋 因为想养鸡攒鸡蛋,苏青媖想了想,便找了丁掌柜那边。 他那边有人手经常出入各州县,帮着收些小鸡苗子,应该比别人便利。 而且看着他的铺子天天被山民们挤得水泄不通,也胸闷气堵。 给他找点事做,使唤使唤一下他。 丁掌柜没半点犹豫就把事揽下来了。 没过几天,苏青媖这边就收到了几十只小鸡苗子。 毛茸茸的,挤挤挨挨,叽叽喳喳叫着,放在几个篮框里送了过来。 一家人都高兴地很,围着看。小宝和丫丫更是高兴。 两只小狗被小姐弟俩养成了大狗,已经不好玩了。还是这些小鸡苗子更可爱。 一人围一边,兴奋地围着看。 “哇,毛毛的,真好摸。啊,娘,它咬我!”小宝刚伸手进去,就被小鸡苗子啄了。 大家哈哈大笑。 “没事,小鸡苗子啄不痛的是不是?它们太小了,要轻轻的,别弄痛了它,它不舒服就会啄小宝啊。” “娘,我轻轻的,没弄疼它们。” “摸摸就行,别捏。” “嗯。” 苏青媖把一只小鸡苗子抓了放在他掌心了,他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咧着小嘴,高高兴兴地盯着小鸡苗子看。 想伸手又不敢。目光盯着不放。 苏青媖怀疑他能看一天。 “东家……” “嗯?”苏青媖看向凌秦氏。 “哦,谢谢你送了小鸡苗子过来。” 凌秦氏急忙摆手,这要道什么谢。 凌秦氏是凌丰谷的儿媳,凌丰谷平时在各山里采药,剩余时间便带着孙子在集镇的医馆里制药抓药,他的老妻跟着在集镇照顾他们爷孙。 而他的儿媳则带着孙女子芩呆在寨子里。 经常两边跑。这些鸡苗子便是她母女二人带回来的。 “东家,丁掌柜那边从外面收了好多鸡苗子放在铺子里卖,我看见好多人都跟着买,我们寨子,要不要也养一些?” 新更寨老人小孩不少,平时大家手里都有活,不像各寨一样有剩余劳力可以进山打猎。 而且新更寨的人,原本也不是山里人,没人带着,就是进山也猎不到什么东西。 要是让老人小孩帮着养些家禽,不打猎的日子,寨里也不缺肉食了。 苏青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凌秦氏的潜在意思,只听见丁掌柜竟做起鸡苗子生意了。 一拍脑瓜子。 果然是生意人啊。这举一反三的,太善于抓住商机了。 山里有不少人家也没有打猎好手的,但养些鸡,他们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啊。 为什么她没想到找人从外头收些鸡苗子回来,放到铺子里卖? 啧啧,又让丁掌柜得了先机。 虽然钱不多,但是吧,也是商机不是? 而且能趁此机会,到邻近各县镇村里买鸡苗子,打听着那些人需要什么,没准以后能做些生意,有什么买卖,或是从那边雇些人手什么的。 都是资源啊。 她又犯蠢了。 “行,你跟大家说一声,如果有时间有余力的,想养就养,我没有意见。” 凌秦氏很高兴,这样她也能养些鸡了,便说道:“好的,那我回头就跟大家说。” 转眼,苏母带着鲁氏已是把小鸡苗的窝做好了。 小宝和丫丫小姐弟俩,天天从苏母那里抢过喂食的活,把几十只小鸡苗照顾得周到得很。 喂水的活也不落下。吃什么都会想到留给小鸡苗子。 让大人哭笑不得。 很快春茶便采完。苏青媖便又让大家剪茶枝扦插,种茶树种白蜡树。 去年佟氏等人养白蜡虫养得好,得了许多白蜡,让苏青媖得了大几万两银子,也大手笔地给她们几人分了红。 所以这才一开春,佟氏等人早早就开始准备了。 听说虫种再多些,得的白蜡会更多,几个人都不敢怠慢。 苏青媖跟了她们几天,见她们手法娴熟,显见去年已是养出经验来了。 看来今年得的虫种能翻好几倍。 想到白哗哗的银子能落进口袋,弥补她茶叶上的损失,苏青媖心里忍不住高兴。回头便收拾了好些吃用的东西送到这几人的家里。 勉励她们。 得东家看重,让佟氏等人信心倍增。 而苏青媖安排了茶树和白蜡树的扦插,接着便又带着人摸索着在竹林里种上竹荪,在各山洞里琢磨起香菇的种植来。 仁州城的铺子里,各种酱卖得非常好。 去年冬天,哪怕有贼子不时捣乱,铺里还一月有二三百两的盈利。 琢磨起种菌子,主要是苏青媖想把山里的资源利用上。 这利用上了,又不想看到哪一天断货,想看着它源源不断的。 也没经验,苏青媖就提了一个想法,让跟着她的人去摸索。 菌子,大家都没听过能种植出来的。都是天生天养,大山里找一找,就有。 苏青媖知道菌子是能培育的,但她没实操经验啊。 只提了一个想法,便把大家勾得想把这事干成。 天天在林子和山洞里琢磨。 一堆人,把竹林里的杂草灌木清除干净,只留下枯竹叶等腐物,给竹荪扩大它的生长环境。 菌种不知道怎么得,但可供竹荪生长的地方大了,也许它的产量就上去了呢? 至于香菇,苏青媖纯粹是想着把那些山洞利用起来。 但郭氏等人听了她的想法,却觉得大有可为。天天都带着人在山洞里看光线,看风向。 都不用挖菇房,这一个个山洞就是天然的菇房啊。 要是种成了,得有多少香菇酱! 东家忙,那就由她们来做。 郭氏便让人进山找了枯木,带有香菇菌丝的,就扛到山洞里养了起来。还分了班次,日夜有人看顾。 苏青媖见她们干得有模有样,她便不管了。 因为冬麦要收了。 山里种的冬麦,产量怕是跟外头良田里种的不能比。 但它耐旱,好活。又经过一冬雪水的浸润,在大山里活得好好的。在半山腰上,放眼瞧过去,黄澄澄一片,瞧着就喜人。 收割前,各寨主集中到集镇的活动中心,大家一起统计各寨的亩数,及需要的人力。 统计好,苏青媖便在新更寨的铺子外面挂上需要麦农的消息。 ------------ 第三百零五章 一地两熟 集镇里,现在不止联寨的人不时跑过来互通有无,查看消息。 外寨的人,隔着很远山里的山民,也会翻山越岭的来。 除了买些油盐,也想看看有什么新鲜消息,和可以挣些铜板的活计。 大家住在山里,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活不下去才进的山。 没有户籍,没有黄册,没有田地,没有屋没有地契,外面的人,好一些的把他们叫做山民,难听一点的叫他们流民。 但他们曾经也是良民,也有屋有田有地。 山里消息闭塞。 大家躲在山里,先皇驾崩这种事,也是来了集镇,看到挂出的消息才知道的。 所以远近的山民,便养成了一个习惯,跑集镇来买一些日用,油盐等物,再顺便看一下是否有新消息。 等苏青媖这边才把需要麦农的消息一挂出,山里蜗居在各处的山民们立刻闻风而动。 从各个山头跑了来,男男女女,挤满了集镇各街道。 新更寨这边早早就从五个前来投靠的,才搬迁过来的寨子里,把劳力请足了。 劳力一请足,冬麦也开割了。 山里冬麦开割的时候,苏父和项尚也带着人把仁州城附近六十顷的早稻种下了。 刚种完,又风风火火赶回山里,因为麦子开割了。 麦子的产量虽然不如稻子,但因为是第一次做一地两熟实验,能不能成功,对以后的种植关系重大。 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裴念虽然没有来,但也早早派人传了口信来,让苏青媖收了麦子,把情况告知他。 不止裴念,山里人人都在盯着。 一地两熟,真要弄成了,这哪里还缺粮吃啊。就算一年丰年一年灾年也不怕。 哪怕山地种植产量再如何少,但两季啊,也及得上一季的产量了吧。 人人眼冒绿光。 一听说麦子开镰,个个都憋着劲。 外寨被选上当麦农的,那是欢喜得不行,一日三餐,包吃住,一天还能得二十五文。 谁不争着来? 而联寨的各个寨主每天也都恨不得长在麦田里,急着知道麦子的产量。 一通知开镰,各寨立刻动了起来,热火朝天。 从开镰起,到麦粒归仓,不到十天的时间。 各寨的产量也陆续报了过来。 有多有少,但大多在每亩四百斤上下。 振奋人心! 成了! 苏青媖惊呆了,这产量,比旱稻要高啊! 这样一地两熟,亩产再往上窜窜,都有上千斤了! 这还饿肚子啊? 一日三餐大白米饭,隔天就油条包子馒头花卷,鸡蛋饼面条烙饼煎饼馍馍饺子,随便做着吃啊。 翻着花样做,哪里还吃不够? 大山里直接沸腾了。 谁能想到这大山里不仅长粮了,还长这么多!一地两熟! 比外面都强! “会长,会长!成了成了!” “青媖啊,真成了!一亩四百多斤!两季快上千斤了!” 苏青媖也很是高兴,见各寨主兴高彩烈的,忍不住泼了盆冷水。 “才四百斤你们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听说别的地方麦子能长到上千斤呢。稻子也能产一千五百斤。” “啥?” “这么高?会长莫不是在开玩笑?” “青媖,你哪里听说的?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没听说有这么高产量啊。” “就是啊,听说皇庄有专门仆人日夜看顾的良田,亩产也才五百斤。” “呃……我书上看到的。”苏青媖说道。 “嗐,书上哪里做得准。那都是文人臆想出来的。哪里有这么高的产量。” “就是。有四百斤我都想找个庙宇去烧香拜佛了。” 好吧,你们高兴就好。 苏青媖又跟各寨主商量,虽然裴刺史和干爹那边,只收一季的粮食,但去年冬天得了刺史府和干爹帮忙,苏青媖还是想各寨再缴上一成粮,给二人分送过去。 不管是于公还是私心,苏青媖都想给二人缴些粮过去。 干爹那边听说收了好些人,应该是比较缺粮的。 裴大人管着一州之地,想一州繁盛,安稳人心,也得让治下的百姓吃饱。 也许能把离乡的人都召回来,再引来一丝外地的人来仁州落户,人一多,民生经济什么的,也才能更好的发展起来。 “应该的应该的。” “对对,我们现在有两季产量了,再缴上一成,还是有多的。” “好,我替两位大人谢过众位了。”苏青媖朝一众寨主道谢。 一众寨主谦虚了几句,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不需要苏青媖道谢。 苏青媖点头,便又说起来。 “经过一年的试验,我们一地两熟已是成功了,接下来今年我们的任务就是努力提高两季的产量。” “各寨回去后,看看寨里有没有种田好手,有办法提高产量的有经验的老农,或是有什么好的意见或建议的,务必要重视,报到会里来,到时大家努力提高产量,让大家荷包再硬实些。” “好好!” “我就喜欢荷包硬实的感觉。” “谁不喜欢!” 麦子收割后,各寨的晚稻又紧接着种了下去。 种完稻子,苏青媖便安排人给裴念和马明温把粮食运了过去。 弄完这些事,又种起其他粮食。 除了主粮的种植,还是要利用好山里的每一块坡地,及房前屋后的地,再种些其它粮食。比如各种豆子。 冬天还得靠各种豆子发蔬菜,和做豆腐吃。 自从做了豆腐,收了各寨的豆子后,原来家家都剩余的豆子已是几乎没剩了。 于是各家又紧着把豆子给种了下去。 因为山里收豆子,又把大山附近的村子,仁州附近各县镇的庄户都跟着种了一波。 这东西好种,不挑地,种了还有人花大价钱收,大家便跟着种了不少。 晚稻种下去后,大家便闲了下来。 秀儿和苏青柳的婚期也到了。 秀儿的爹柏通回来后,忠寨主心里的大石终于卸下。 本来也不想大操大办,但柏通坚持,所以忠寨主那边也热热闹闹地操办起秀儿和柏树的婚事来。 苏青媖一家都送了礼物。 两家交好,全家人都去了柏家寨热热闹闹地吃了席,看了一场山里的婚宴。 不华丽,但质朴,热闹喜气。 转眼没过半个月,苏青柳的婚期也到了。 ------------ 第三百零六章 小宝也没爹 苏青柳嫁出去,也在寨里,两家房子隔得不远,就跟换个房子住一样。 苏青媖瞧过苏父苏母,见他们没有嫁女的伤感,这才放了心。 转眼看到丫丫牵着小宝在一旁看着大人忙来忙去,眼神落寞。 苏青媖看了有些心酸。 便牵了两个孩子出了屋子。领着两个孩子上了寨门楼。 在门楼上领着两个孩子看了寨子,又看了四周的青山。 两个孩子从来没上来过,都很兴奋,好一会三人才在门楼上坐了下来。 “丫丫不开心吗?”苏青媖拉着丫丫坐在身边,抚着她的小脸。 刚见丫丫时,她还抱在大人怀里,话都不会说,长得细细瘦瘦的,没二两肉,转眼就快六岁了。 平时大人忙,就带着弟弟,给弟弟洗脸穿衣,带着弟弟玩,不去打扰大人。也从不争吃喝。 懂事得让人心疼。 丫丫摇了摇头:“没有不开心。” “不想娘嫁出去吗?娘还是嫁在寨子里啊,我们天天都能看到的是不是?” 之前商量过,丫丫说想和弟弟住在家里,不随苏青柳住过去。 苏青柳原本是不同意的,韦福昌见一结婚要使她母女二人分开,便说那他们住在苏家。 苏青柳又犹豫了。 女婿有房子,住在岳家怕会让人说小话。 苏青媖是觉得丫丫不住过去也好,方便苏青柳和韦福昌培养感情。 反正他们吃饭多数还是在苏家吃的,不过回去睡觉而已,十几步路的距离,为什么一定要把丫丫接过去。 便劝说了苏青柳。 但丫丫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苏青媖见丫丫没有说话,只摇着头,正想问她,就见孩子已是默默掉了泪。 “娘,姐姐哭了!” “姐姐,你为什么哭?” 小宝不懂,但丫丫已经快六岁的孩子了。心思细腻,孩子跟着大人东奔西走的,早早就学会了看人情世故。 苏青媖把她抱在了怀里,抚着她小小的背脊,无声地安抚着她。 “姐姐,你别哭了,小宝也想哭了。” 丫丫一听,忙擦了一把眼泪:“姐姐没哭。” “姐姐明明哭了。” 小宝说完看了一眼苏青媖,想说,娘,姐姐骗人。 见苏青媖瞪他,便没有说出口,转身用小手替姐姐擦起眼泪来。 “我们丫丫这么懂事,所有人都疼你呢。有姨在呢。”苏青媖安抚她。 “嗯。” 丫丫扭身趴在了苏青媖的怀里,小宝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娘,也挤进了苏青媖的怀里。 苏青媖哭笑不得。 转头对丫丫说道:“丫丫没见过爹是吧?” “嗯。”丫丫低声应着。 “姐姐别怕,小宝也没见过爹!我们不要爹!我们有娘、有外公外婆、有舅舅、有大姨小姨,还有好多人,我们不要爹。” 小宝以为姐姐是想爹了,忙开口抢话。 没爹没事的,小宝也没爹,小宝都没哭。 嗯……你爹怕不是想揍你。 他给你寄的一箱子金子,还在咱家地下埋着呢。 苏青媖看着小宝,有些无语。 啧,这孩子,插科打诨,害她都忘了她要说什么了。 丫丫眨巴着眼睛望向弟弟,呃,是哦,弟弟也没爹。 她不能惹弟弟哭了,忙擦了一把眼泪。 呃…… 自己想通了? 苏青媖看了看丫丫,想了想,还是想讲些道理给她听,省得孩子闷在心里。 “丫丫,你看啊,你和小宝都没见过爹爹对不对?” “对,我和姐姐都没见过爹爹,不要爹爹。” 苏青媖瞪他:“小宝,大人说话,别插嘴。” 小宝一看娘神情严肃,两只小手忙紧紧捂起嘴巴,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在外面,看着苏青媖。 娘,小宝不说话了。 苏青媖怕吓着他,朝他露了笑。 小宝这才放下小手,朝苏青媖甜甜地笑了笑,又拉着姐姐的手趴回苏青媖怀里。 苏青媖想了想,便又对丫丫说道:“丫丫,你看,你和小宝虽然没有见过爹,但是有我们大家疼你们对不对,没人来欺负你们对不对?” 丫丫点头。 “那再多一个人来疼丫丫,不好吗?” 丫丫看向她。 苏青媖见孩子一副迷茫的样子看着她,有些心酸。 孩子是觉得娘要离开她了,不安了。 “丫丫看啊,你娘身边虽然多了一个人,但娘还是娘啊,娘不会不要丫丫的对不对?” 丫丫点头。 娘疼丫丫,娘跟丫丫说,如果她不愿意,娘就不嫁出去了。 她不想娘不开心。 苏青媖见孩子点头,有些欣慰。这是个懂事的孩子。 “那丫丫看,不管怎样,娘会一直疼丫丫的对吧?那个韦叔叔,如果对丫丫好,那丫丫就多了一个人疼。如果他对丫丫不好,那丫丫就当看不见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还是有这么多人疼丫丫,是不是?” 丫丫一想,好像二姨说的没错啊。 娘嫁出去,不是不疼丫丫了。 而韦叔叔要是疼丫丫,就多一个人疼丫丫,要是他不疼丫丫,那丫丫就当看不见他。 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她还有娘有二姨有外公外婆舅舅和小姨疼。 想明白后,丫丫重重的点头。 见她想通,苏青媖笑了笑:“而且丫丫快六岁了,是大孩子了,本来就该一个人睡了是不是?大孩子不能再跟娘一起睡了。” 丫丫脸有些红,低下了头。 小宝看了看苏青媖,没憋住:“姐姐,你可以和小宝,和我娘一起睡。我们三个人睡。我和娘的床大,有那么那么大……” 一边说一边小手比划。 “就是啊,丫丫不想和弟弟一起睡吗?” 丫丫终于露了笑,重重地点头:“想,那我和弟弟睡。” “好,和姐姐一起睡!” “好,那你不可以尿床。” “才没有!小宝才没有尿床!是姐姐记错了!小宝才没有尿床!” 三岁的孩子,也懂难为情了,大声地嚷嚷了起来。 “对,小宝没有尿床,是姐姐记错了。” “就是姐姐记错了。小宝才没有尿床!姐姐下次要记住哦。” “好。” 姐弟俩说着,便开开心心地在门楼上打闹了起来。 跟过来的苏青柳,在门楼下捂着嘴哭了。 如果丫丫不愿意,她就不嫁了,丫丫是她的命根子,她不想看着孩子不高兴。 “别哭了,有你妹妹呢。你俩成亲后,就回咱家吃饭,睡觉在那边睡就行。也就十几步远,喊一声都能听见,丫丫会习惯的。” 苏母在一旁,哽咽着安慰道。 “嗯。” 苏青柳的婚礼办得比秀儿的还热闹。 苏青媖给她用白蜡烧了一对大红的龙凤烛给他们,引得无数人凑过去观看。 “以后我成亲也想要这样的一对龙凤烛!” “我也要,真喜庆!” 联寨的各寨主及一些山民都送了礼物来。裴念和马夫人那边也送了重礼过来。马明温那边没有跟他讲。 苏青媖请了马信及各寨主一起来寨里热闹,加上新更寨的人,桌椅都不够用。 大家便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酒菜就搁在柴墩上,大家也吃得热热闹闹。 主要是菜色好,很多菜色大家都没见过。 吃的那叫一个开心。 苏青媖听着大家走时还念叨着酒菜,想着要不要在集镇开个小饭馆出来? 山里大伙腰包似乎都鼓起来了,应该舍得几个铜子去尝尝鲜的。 苏青柳的一场婚礼,让苏青媖又想到了一个挣钱的门路。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攒钱。 总觉得钱不够用的样子。 苏青柳婚后第三天,回娘家。苏青媖见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心里也替她开心。她还年轻,正是需要被人疼的年纪。 这样就好。 走了回门礼后,苏青柳和韦福昌就几乎把韦家当客栈了,除了回家睡觉,几乎都在苏家。 一是怕丫丫不适应,二是白天里两口子都要来找苏青媖派活。 果然丫丫看到娘嫁出去后,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便又开开心心了起来。而韦福昌对她也好,让孩子渐渐有了些父爱。 韦福昌成了自家姐夫后,苏青媖也把外边的事交给他去做。她动口,让别人去动手。不然光靠她,有些分身乏术。 山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开展着,情况越来越好,苏青媖的小饭馆也在集镇开业了。做的各种菜式,山里人都没见过。 生意比苏青媖预计的情况还要好,每天都有不少人光顾。 开业第一天大酬宾,小饭馆就被山民们挤爆了。 一是山民们不缺粮了,能吃饱饭了,二是山货卖了钱,也舍得吃喝了。三是在大山里呆久了,也有猎奇的心理。 大堂坐满了人,让后厨的人忙得脚不沾地。 每天还没到饭点,小饭馆里就挤满了人。苏青媖原本只想做中餐这一顿的,毕竟山里人还要爬山回自家。山里夜路也不好走。 但没想到大家热情高涨,一天一餐已是不能满足了,便又加了晚餐。 丁掌柜看着小饭馆的盛况,不住扼腕,为什么他没有早些想到? 山里人现在兜里有钱啊。舍得吃喝了。 他永丰号要是在旁边也跟着开一家,苏娘子会不会打他? 生意人看着红火的生意,自己却没能掺和一脚,抓心挠肝。 山里日子太平,但外面却随着先皇的驾崩,各地暗流涌动。 ------------ 第三百零七章 乱战 乱世里,都是因为吃不饱饭,所以各地义军才纷纷举杆。 一听说仁州城,去年种了粮,得了几十万石。今年早早又育了稻秧,种了早稻,听说还想一地两熟,种上两季稻。 群情涌动。 两季稻?一地两熟?这得收多少粮食啊? 是真的吗?不是天方夜谭吧? 什么天方夜谭?我住在山里的大舅的小姨的二姑子的八婆的儿子,都跟我说了,仁州附近的大山里,一地两熟试验成功了,山里一季都能收六七百斤粮呢! 一季啊!那想想两季能收多少! 还是山地。要是良田,那得是多少! 传来传去,都惊呆了。 仁州百姓能吃饱,去仁州不用饿肚子,我们去仁州!去仁州! 当乞丐都有人丢食出来,不会饿了。 除了老百姓,各路大军自然也更想去。把仁州夺了,还怕大军缺粮吗?还怕将士们吃不饱饭吗? 从六月开始,仁州陆续受到各路大军的攻击。 开始只是断断续续的,小股的人马。后来兵马越来越壮,来夺城的人越来越多。 凭着仁州城厚重的城墙,裴念领着仁州的将士和百姓,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苏青媖得知消息后,立刻就把在山里挖铁石的几百人,以及留在集镇帮着打武器的一百人,全部调往仁州。 让他们听裴念安排。 同时各寨也加强警戒,以防山匪来犯。 果然,仁州久攻不下,有小股山匪就转道要攻山。 被苏青媖带着山民们逐个击退。 现在有马信帮着训练各寨青壮,颇有成效。 而且各寨武器精良,人手一件,连老人小孩都有。 寨门前的壕沟也挖宽挖深了,水汪汪的,谁都不知道深浅。除非山匪们进山的时候扛着小船来。 不然,根本没法逼近山门。 才靠近,就被一波又一波的铁箭阵拦住了。 逐渐的,外面就传出“江东七十寨皆不能破”的说法。 有山民们刁钻,战斗力彪悍,群蛮据险以拒之,匪众不敢入境的说法。 竟越传越广。 让一众对大山里的粮食觊觎不已的各路绿林好汉,望山兴叹。 苏青媖率联寨的山民,挡住了山匪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山民们有了信心,越战越勇。而仁州挡了这么多轮攻势,渐渐有些不支。 裴念连连去信江西观察使杨毕,都如石沉大海。 派人去周边求援,也是敷衍的多,就没哪个刺史愿意派兵来支援一二的。 不知道唇亡齿寒的吗?仁州被破,周边诸州,能落什么好? 裴念如坠冰窖,寒意阵阵上涌。 仁州在他治下,好不容易才焕发出繁盛之景,老百姓终于能吃个半饱了,再不用离乡背井了。但哪想这就招人眼红,要来抢了? 一旦都城破,到时大批的百姓奔逃,仁州这个刺史府,他这个刺史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裴念心生悲凉。 但同时又徒然涌升出一股豪情,誓与仁州共存亡的念头。 他一日是仁州刺史,便直到死,也会是仁州的刺史。 苏青媖得知仁州被围,急得不行。 跟马信那边商量了,让他带着手下五十人,及各寨两百青壮前去支援。 从仁州后方予以击敌。 联寨的支援,让仁州守城的官兵松了一口气。 裴念无限感慨,仰天长叹。 苏青媖,联寨……好在还有你们。 联寨的支援,破了攻城匪军的计划,也让守城将士得以大大缓了一口气。 但围城的各路兵马太多,一时间有些胶着。 就怕围城久了,仁州城里会抵挡不住。 苏青媖和裴念急得嗓子直冒烟。 许久都等不来仁州的上官派人来支援,怕杨毕那边真是放弃仁州了。 七月,仁州被围了一月之久,正当士气低迷的时候,马明温亲率两马大军请来支援。 立刻振奋了仁州守城将士的军心! 马明温两万精兵与围城的各路大军激战数日,最后以二万人马击退围城的五万匪军。 解了仁州的危局。 马明温收了部分降军,整肃大军,再接再励,一路缴杀。 两月时间,得了吉州、信州、饶州、抚州,加上仁州,五州在手。 消息传到豫章,江西观察使杨毕肠子都悔青了。 他不过是想袖手旁观,等裴念坚持不下去了,再派兵去支援。好让裴念知道,不能事事都随自己心意,眼里没有他这个上官,是件很危险的事。 得把他摁到泥里,等他绝望地想自杀的时候,他杨毕再朝他伸手,到那时,裴念一定会对他感激涕零,从今以后对他唯命是从的。 但没想到,给马明温做了嫁衣。 让他不止得了仁州,还得了江西其他四州之地! 竖子,可恨! 气得不行,一口浊气堵在胸膛。 好不容易有仁州这么一个大粮仓了,倒让马明温捡了去。 杨毕不甘心,亲率五万大军,想把仁州再夺回去。 但对于马明温来说,仁州都落入自己口袋了,能轻易再让出去? 杨毕知道仁州是大粮仓,马明温能不知道?他现在已有几万兵马在手,这么多人和马,不得吃喝? 于是两个大佬,狠狠打了几场。 战况激烈。 最后兵强马壮,平时又勤于练兵的马明温大军胜出。 杨毕最后只带了不到三万的兵马,灰溜溜地回了豫章。 马明温又乘着胜势,把处州,洪州两州收入囊中。 有一位姓马的,三个月时间,把江东七州收入囊中,此消息立刻传遍了四野。也传到了都城长安。 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把新皇当成自己傀儡的乌全忠自然也听说了。 翻出马明温的资料…… 一看,乐了。 跟朔朝有仇?几个亲子义子皆亡于沙场?皇朝待其不公? 好啊,正中他下怀。 这资料一调出来,马明温? 乌全忠有印象了。 以前他还在乡间打架惹事的时候,姓马的就已经是朔朝远近知名的大将了,一家几代人忠心耿耿,帮着朔朝戍边守城,抵挡了多少次外族的来犯。 可最后,马家就剩了他一人了。 惨,真惨。 听说之前王湖跟朔军火拼的时候,这马明温还帮了不少忙。 好,好啊。甚好! 乌全忠立刻拟起诏书来。 拟完只拿去给新皇过目了一眼,大印都是他自己盖的,盖完就派人给马明温送了去。 乌全忠有自己的小算盘,要是能把马明温拉拢了来,对他的将来大大有利。 马明温这边,得了几州在手,各路大军无不眼红。 都盯着他。 不时就跟他干上一场,你马明温今天能夺了五州,我们不能再夺回来? 而且你还立身不正,你敢向朝廷的州县伸手? 多的是打着正义的名声去讨伐他的。 马明温几乎天天都带着队伍与各路大军火拼。 这日,马明温收到朝廷的文书,以为又是来讨伐他的,本不想看,打算扔一边的。 想了想,还是拿了起来。 这一看,惊呆了。 ------------ 第三百零八章 镇南节度使 镇南节度使! 看错了? 马明温又看一遍,没错啊。 但这“镇南节度使”是什么鬼? 朝廷为什么封他为镇南节度使? 脑子,那啥了? 马明温拿着诏书,坐在椅子上,愣了好几个时辰,百思不得其解。 朝廷不派大军来镇压他,还封他为镇南节度使?还愿意把仁州、吉州、信州、饶州、抚州、洪州、处州,七州之地交到他手里? 这是,七州得了朝廷认可,过了明路了? 这是怎么说的。 马明温眉头紧皱。他一点都不想跟朔朝搭上半点关系。 他只想带着人马夺了诸州,与朝廷的兵马大干几场,加速它的灭亡罢了。 说他是乱臣贼子也好,说他数典忘祖也罢,他不在乎。 他一家人死得那样惨,谁又在乎了。 军师见马明温久久不出军帐,来找他。 得知诏书内容,喜不自禁:“元帅,这七州真正是我们的了!” “难道没有这个诏书,这七州就不是我们的了?”马明温有些不屑,把诏书扔到一边。 “不是啊,元帅想啊,有这个诏书总比没有好啊,是吧?而且过了明路,更方便我们行事了。” 军师大喜过望。这有诏书跟没有诏书如何能一样。 诏书是皇帝和朝廷都认可的,向全国公布的文书。 各路大军一旦知道了朝廷给马明温发了诏书,正式认命他为镇南节度使,那谁还敢冒着替朝廷出头的名义来讨伐他? 朔朝虽然现在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但皇权还在,宵小还是不敢太造次的。 好,真是太好了! 听了军师的一番劝说,马明温也意识到有这道诏书,他行事上会方便许多。 虽然还是不屑,但他底下人行事更方便了。 他现在几万人马在手,不能只为他自己考虑了。 很多事他再做,没人再以大义的名头说他了。没人说他是乱臣贼子了。那他也就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之前收些百姓入伍,都不敢放开手脚。 封马明温为镇南节度使的事立刻传了开去。 投军到镇南节度使手下,还是投到义军手下,那是截然不同的。 马明温镇南节度使的名头一公布,四面八方,各路义军和百姓纷纷来投。 很快,马明温就由原来的二万人马涨到五万,再涨到八万,又突破十万。立刻兵强马壮了起来。 马明温有朝廷的加封诏书,身份得以认同,裴念和苏青媖都很替他高兴。 马明温行事方便了,裴念和苏青媖那边何尝不是? 裴念再也不用因为收不到上官的来信,心里七上八下,吊着胆了。 仁州归到镇南节度使名下,官职上比观察使还高出一大截,又有十万大军保护,仁州还怕什么? 不敢种粮,怕宵小捣乱? 不存在。 仁州被解,裴念好像被人打开笼子的鸟一样,立刻身心俱爽。准备展翅高飞。立刻开始大手笔,大刀阔斧地搞起仁州的民生经济来。 仁州百姓安定了,路上太平了,商家自家也愿意来仁州及周边诸城做生意。 仁州城里立刻肉眼可见的繁华了起来。 马明温得封镇南节度使,苏青媖更是高兴。 她原本就只想悄咪咪地赚些小钱,攒着,然后饭能吃饱,荷包里经常能掏出钱来,能自由自在的出门,仅此而已。 小老百姓的没什么争霸天下的野望。 自个干爹都当上节度使了,手里握有十万大军,她还怕个毛球啊? 矿坑那边,人手不够? 招! 立刻就挂出征召人手的告示。 一天六个时辰,做一休一,一月工钱一两,包吃住,一日三餐,一季再发两套新衣。干满半年,要回家的,再发二两路费。 娘勒,告示才挂出来,不说集镇里面了,集镇门口都排起了长队。 集镇周边的大山上都站满了人,山民们漏夜就过来排队。 就怕来晚了,赶不上这等好事。 仁州太平了,丁掌柜正带着手下乐呵呵地跟众位寨主聊天,在各寨的铺子里转悠,想看看各寨有什么新鲜的山货,好买了运出去赚钱。 再问问看他们缺什么,再帮他们从山外找来,再赚上一笔。 这正聊得开心,吵轰轰的,扭头一看,门口都被人堵上了,出不去了! 咋了? 挤过去一打听,啥? 什么时候招人去挖矿,都抢着去了? 不怕有去无回了? 世道变了? 丁掌柜这个惊啊,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吓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踮起脚丫子往牌子上看去……嗯,看不见。 没事,他看不见,不代表也听不见啊。 山里人几乎没几人识字的,一旦挂出告示,项珍就命人站在门口的椅子上,不时对着山民们念上一遍。 丁掌柜一听,娘勒,什么时候挖个矿待遇这么好了? 要不是他现在永丰号干活,待遇也不错,他都想去应.征了。 苏娘子,这脑子……啧啧,怎么想的。 再看看这人群,这人多的,看得他都想替他家东家去找上一个矿坑了。 忽然灵机一动,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穿,要用…… 一拍大腿,娘勒! 快快,让人多送一些油盐,布匹等日用过来。快快! 一迭声地吩咐了下去。 这么多人!娘勒,感谢苏娘子。他永丰号今年的盈利一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虽然现在仁州城里的生意比之其他州,都甩了他们几条大街了,但谁还嫌钱少的?年底厚厚的分红,不香吗? 他不想要吗? 那必须要啊。立刻吩咐手下回仁州城里调货。 苏青媖不知道丁掌柜的一番心里活动。 只想着仁州安稳了,有些事能放开手脚去做了,铁矿那边不用再悄咪咪的了。 哪想才挂出来招人的告示,这人多的,差点没把项珍及几个伙计挤坏了。 才两天,就招到了三百人,陆续送往铁石坑那边。 虽然招外面的百姓,可能连月钱都不用发,只负责吃喝就有无数人想涌过来。 但苏青媖还是想在大山里招人。 现在农闲,住在这片大山里的山民都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她自然也想让他们先富足起来。 自己人还是要先罩着,先让他们富足起来再说。 她从这片群山,从这群山民身上得了许多,自然也想回馈给他们。 除了挖铁石那边不用悄咪咪进行了,其他事自然也能大胆放手去做了。 ------------ 第三百零九章 子嗣大事 镇南节度使的名头太好用。 现在联寨已达到了四十五个。不止外面各路豪杰投靠到马明温手下,山里的各个寨也纷纷送了投书过来。 江西镜内的,苏青媖都收下,界外的就都没收。 有干爹的节度使名头镇着,苏青媖带着人大刀阔斧地发展大山经济。 集镇二期三期工程陆续启动。 整个集镇面积扩大了两倍有余。 马明温那边兵马多了,要吃要喝,每月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靠仁州一州是不足以养活七州人口的。 去年有成功种粮的经验,马明温便让裴念统管七州庶务,帮着另六州都种上粮食。 而七州的大山便交与苏青媖,让她带着山民们把大山的宝挖出来。 能种粮的种粮,不能种粮的,种茶或种些别的,发展其他经济。 苏青媖也知道马明温那边压力大,而她现在有马明温罩着,行事也方便了。也想多攒点钱。 谁不想攒钱的。 所以也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而马明温这边,得了七州,得封镇南节度使,再也不用四处飘泊,居无定所了,把府邸设于饶州,与仁州只相隔一州之地。 鉴于王湖的经验教训,他也知道做为武将不能一味得只知道打杀,不能不懂经济庶务。 王湖数度闹到军中无粮的地步,这事不能在他这里出现。 好在他有裴念和苏青媖。 所以对于二人需要什么,也都大力支持。 马明温的军师郑言昉,对裴念和苏青媖不太了解,对马明温如此信重他们,有些担心。 觉得应该分散二人的权力,集权容易使人势大,一势大,反客为主,就比较麻烦。 马明温却不愿意听:“他二人,一个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一个是我干闺女,数度向我大军援粮,跟亲闺女也没差了。” “但是,还是要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哪个又是我马明温的人呢?”他的挚爱,妻儿都死了。哪个又是他的人呢。 “他们就是我的人。” 郑言昉见说到马明温的伤心事,便也住了嘴。 半晌,见马明温又沉浸在自己过往的思绪里,只好强行打断。 “元帅,之前我们只是对朔朝不满,小打小闹,但现在我们有实权,有人有粮,武器精良……” 马明温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我没有想那么多。” “元帅现在不能不想了。只说元帅的身后……很多将军都问了,少主的事……” 马明温知道他的意思。 也知道大家的意思。 七州之地,镇南节度使,十来万大军,身后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 “言昉,我知道你的意思。” “那,元帅为何……崔夫人正值青春年华……” 马明温朝他挥了挥手,郑言昉见他不想再说,只好止了话头,抱拳告退了。 马明温不知道崔玉英正值青春年华,年轻貌美吗? 当初夫人选崔玉英来服伺他,自然也是千挑万选。 但夫人不知道的是,当年她身子不好,在生了小儿后,他怕她再怀胎辛苦,已是自断子嗣的路了。 后来夫人一直念念叨叨想要个女儿,他才那么愧疚。 而且他对崔玉英没有男女之情。 有沈丽娘时,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沈丽娘死了,他的心也死了,跟着她去了。 马明温从前厅回了后院,崔玉英正提着一盏灯笼等在廊下。 “老爷。” “嗯,怎么还不休息?” “老爷还没睡,妾如何能睡。” “你别等我。我事情多,忙起来通宵都有。” “是。” 说完跟在马明温旁边,错了几步,给他照着路。 马明温背着手走在前面,崔玉英看了看他,提了提手里的灯笼:“老爷你看,这灯笼里的蜡烛是青媖送来的,做的甚是别致呢。” 马明温脚步一顿,往旁边的灯笼上看去。 “青媖送来的?” “是。送了好多呢。各种大小都有,稀奇的是还做成各种样子,粗的细的圆的方的高的矮的,还有各种颜色,有些还好几种颜色呢。还有一种熏香烛,点着整个室内都香极了,还好闻。” “我来提吧。”马明温把灯笼提在手里。往灯罩里看了看。 “青媖有心了。” “可不是。有她在后方,不仅大军不缺粮了,家里也不缺灯烛了,吃的山货也是吃不尽。” 马明温听了,嘴角勾了勾,心情有些愉悦。 配合着崔玉英的脚步,给她照着路。 崔玉英心生暖意。 看了看马明温,又道:“青媖给咱们送了好些东西,之前我们在军中,也没有什么好的送给她的,现在各州稀罕东西都送来不少,我想收拾一些出来给青媖和小宝送去。” “嗯,明儿你带着人到库房好生挑上一些,给她母子挑些得用的去。现在她爹娘兄妹也在她身边,你也看着给他们挑上一些。” “放心吧,我会的。” “上次收到青媖来信,说老爷送的小马驹小宝高兴得很呢。才丁点大,就想打马飞奔了,夜里也不肯睡,想到马房抱着小马睡,青媖怎么拽他都不肯回屋,妾想起来就想笑。” 马明温听完,低声笑了起来。 “这孩子。听说倔起来,也是让人头疼。上次还非要跟我出山去骑大马。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马明温嘴角上扬。 崔玉英盼着给马明温生个孩子,自然也是极喜欢孩子的。 跟马明温说了一路的小宝。 “你明天到库房看看,有没有适合小儿玩的,给小宝拣些送去。再去我书房看看,有没有适合小儿开蒙用的书籍。小宝虚岁都四岁多了,正是要开蒙的时候了,山里闭塞,别耽误了他。” “是。” 二人慢悠悠地回了卧室。 崔玉英铺了床,转身对着坐在椅上枯坐的马明温柔声道:“老爷,夜深了,该休息了。” 马明温看了她一眼,灯光下,崔玉英粉嫩的脸颊上,似乎罩着一层温柔缱绻的光。 马明温忙转过头去,径直上了床。 崔玉英吹熄了烛火,随后也上了床。 见马明温背朝里径直睡了,想了想,伸出柔荑抱了上去。 ------------ 第三百一十章 快抬了我去 崔玉英刚伸手探进马明温的衣裳内里,就被马明温反手摁住了。 崔玉英先是愣了愣,又伸手想动。 马明温更大力地捏住了她的柔荑。 “老爷……”崔玉英带点难堪,细碎的哭声在马明温的身后响了起来。 “老爷,为什么?我知道我比不上小姐,但是小姐已经去了……” 夜色里,幔帐内没有透进半点亮光。 马明温在黑夜里瞪着眼睛望着虚空好半晌。 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把低低地压抑地抽泣着的崔玉英揽进了怀里。 崔玉英被他这一抱,委屈更甚,大哭了起来。 马明温拍抚着她。 待她渐缓,才温声开口:“玉英,你很好。是我不好。” 崔玉英抽泣着:“我不求老爷忘了小姐,我只是想替小姐照顾老爷,给老爷再添一个孩子,不想老爷膝下空虚,老爷那么喜欢小宝……” 马明温默了默,好半晌终于说道:“玉英,我不能给你孩子了。” “老爷,是玉英做得不够吗?” “不是,是我,不能生了。” “老爷!” 崔玉英头一次听到马明温这么说。 那么,长久以来马明温不愿碰她,是因为他伤了身子吗? 崔玉英从他怀里支起身子,很是吃惊:“老爷,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在战场上伤到了吗?” 呃…… “是。”马明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跟妻子丽娘说过,自然也不想再对别人提起。 他和丽娘在新婚夜,他许诺她,这一辈子,他只想要她生的孩儿。 他做到了。 “老爷。” 崔玉英又趴回马明温的怀里。方才听到只感到震惊,现在却忍不住为他感到心疼。 “老爷,苦了你了。” “不,是苦了你了。我之前问过你,想送你离开,你不愿。我给不了你孩子,你还年轻,后半生孤独无靠,可你,非要留下。” “老爷,我喜欢老爷,我不后悔留在老爷身边。老爷别赶我走。没有孩儿也没事,我有老爷就够了。” “……” 唉。马明温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温柔地拍着她:“睡吧。” 镇南节镇这边一片详和。吕博承那边却颇有些不好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马明温给了乌全忠灵感,他封了一个镇南节度使之后,好像天灵盖被人打开了,人一下子变得通透了一样。 大封与他亲近的手下。 在朝中拉拢各方人马。 凡拍着他乌全忠马屁的,统统升官发财。而那些对他大权独揽,敢发声不满,敢跟他对着干的,贬的贬罚的罚。 现在朝堂上下,只知乌全忠,不知新皇。 有什么要紧事,不要去找新皇,找乌全忠。 乌全忠撇开先皇子嗣不要,扶了先皇的异母弟上位,得了更大权力,渐渐地把新皇当成了傀儡。 以前还拟了诏书,找新皇过过目,用一下印,现在玉玺他乌全忠随便取用,用印用的自然的很。 新皇越发没个皇帝的样子。 隔个几天不见新皇,内宫上下一时还想不起新皇长什么样子。 但梁王乌全忠个个都记得牢。 梁王处理政事比新皇都积极,天天要走内宫好几趟。 与梁王乌全忠走得近的,全部鸡犬升天,对他看不顺眼的,比如崔晟…… 日子便颇为不好过。 乌全忠先是以莫明其妙的理由,抽调了崔晟手下两个四品将军及两万人马去了别的节镇,后来又莫明其妙地短少他的军粮军饷。 现在崔晟手下只剩下四万人马。 手下将军只有吕博承一个正三品将军和一个五品将军,及几个六七品校尉。 哪一个节镇是像崔晟这样的? 本来乌全忠还想抽调吕博承离开的,但吕博承学精了,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在来传令的宦官面前亲自表演了一番。 高兴到从高头大马上摔了下来。 又与前来看望他的崔晟对骂,说崔晟对他不好,把好的马藏了起来,把劣马老马给他一个正三品将军骑,这是明晃晃的打压! 他要请调去长安!去都城!再也不在凤翔这个地方吹风吃土,受这个鸟气了! 又请托内官大人,把他抬了去见梁王殿下,他要去都城替梁王殿下效犬马之劳。 来传令的宦官一看,吕博承摔得腿都断了,嗷嗷叫着,路都走不了,梁王要一个废人做什么? 知道他与崔晟生了嫌隙就好。 宦官面无表情,转身就带着人走了。 丝毫不理会吕博承在后面痛哭流涕,大喊大叫的。 直到人都走得看不见了,吕博承才收起做派,跟崔晟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这乌全忠是在防着他们呢! 把凤翔军打散,意欲何为? 是凤翔离长安太近,怕凤翔军坏了他的事? 不妙啊。 崔晟心里沉甸甸的,转眼一看吕博承一支脚直挺挺地抻着,又气不打一处来。 “做个戏而已,用得着下这么大本!腿断了,没几个月能好?要是有个万一,这几万大军拱手让人啊?” 吕博承被他重重地拍了一记,愣了愣。 反应过来,忙跳下床,在他身边连转了几圈。 “我会那么傻吗,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把我的腿摔断?早两年我那么想见我娘子,我都没有因为想退伍,把腿摔断,此时会因为他乌全忠把腿弄折了?” 崔晟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一身傻劲!” “哼,我不傻能骗过那个……人!” 吕博承用手在自己要紧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做了个一刀切的动作。 让崔晟很是无语。 不想理他。 见崔晟不说话了,吕博承在营帐内转悠了起来。 “元帅,大事不妙啊。这乌全忠摆明了,就是想把我军打散,分化我们。就不怕吐蕃来犯?” “你看这两年吐蕃什么时候大举来犯过?不过是小打小闹。乌全忠是吃定了边境安稳,把凤翔军的人马都从我帐下调走。可恨!” 乌全忠一个降将,一步升天了,位高权重。可恨! 吕博承眉头皱得死紧:“这样不行啊。只怕乌全忠还是会再派人过来。万一以别的名头再把人调走……凤翔军可真没人了。” “那你说怎么办?”崔晟一愁莫展。 ------------ 第三百一十一章 演戏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人马,被乌全忠调走,吕博承能甘心? 但乌全忠以皇命为由,谁敢硬扛? 不要脑袋了? 乌全忠敢把人调走,无非是看这一段时间边境安稳,无人扰边罢了。 凤翔与吐蕃交界,凤翔一破,长安也稳当不了。 既然乌全忠以凤翔安稳为由,抽调走人马,那他就给他来个不稳,在他在长安都睡不安稳。 于是,接下来,吕博承每天都带着手下装扮成吐蕃士兵的样子,频频扰边。 然后再带了人假意去追。 崔晟那边非常配合,全权交给吕博承,吕博承带人表演,他就极力配合,并频频上书朝廷,说吐蕃扣边,扰民。 凤翔军快抵挡不住了。 请速派人来支援,如若马力不足,问是否凤翔军可退至都城? 凤翔军撤退回都城? 边境都不守了?放着外族来犯? 让人攻到长安来? 那如何行! 他乌全忠的大业还没开始呢,怎能让外族扰了他的大事。 凤翔军要人?给,把原来抽调走的两万人马又还了回去。 军粮不够?给! 大批军粮和武器频频运往凤翔。 吕博承见目的达到,也没放松,不时就要来上一场,自导自演的外族犯边的戏码,如此倒也保住了凤翔几万人马。 朝堂上,乌全忠依然权势熏天。 不满乌全忠的人自成一派,谓之“清流”,而那些奉迎拍马趋炎附势,巴结乌全忠的一派,被清流谓之“浊流”。 两派在朝堂上明争暗斗,相互对抗,互相看不上眼,今天东风压倒西风,明天西风压倒东风。 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清流的首领,当数三宰之一的裴枢,而浊流的代表人物则是另一位宰相柳璨,和乌全忠麾下的军师李振。 这日,因为人事调动,清流浊流吵了起来。 太常寺卿职位空缺,乌全忠提议由心腹张廷范担任。 但宰相裴枢认为,太常寺卿是主管礼仪和外交事务的,自古都是由文官担任,而张廷范是武将,不太合适。 驳了乌全忠的提议。 乌全忠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被裴枢这一拒绝,恼怒非常。 一群所谓的清流,老是来碍他的手脚。 乌全忠动了要清理这些清流的心。 浊流的另一位宰相柳璨,和裴枢关系很僵,探知到乌全忠的心思。 柳璨借着星象变化,对乌全忠说道:“这是天下充满怨恨的人太多导致,梁王殿下就应该杀掉他们以堵塞灾害。” 军师李振也建议:“那些清流们试图破坏我们成大事,就应该将他们全部杀光!” 李振说完见乌全忠笑而不语,心知正说到他心坎上了。 趁热打铁,李振又建议乌全忠道:“此辈常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之浊流!” 乌全忠笑而从之。 心中只觉快意。 一月后,乌全忠以皇帝的名义,命裴枢、独孤损等30多位清流全部集中到滑州白马驿。 清流们虽然知道此行必有蹊跷。 但他们是清流,与乌全忠那些乱臣贼子不一样。他们忠于朔朝,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让他们去,他们就去。 心里还是对皇帝留着一份希望,觉得他不会把事做绝。全都欣然应约。 而裴枢等人到达滑州之前,柳璨早已带兵埋伏在那里了。 来了还能让他们回去? 然后在朝堂上再与他们叽歪,来碍他们的手脚? 不能。 于是三十多位手无寸铁的清流官员,就这样被柳璨等人灭杀。 这还不算,还把他们的尸体全部丢入黄河。都没让他们魂归长安,就这样永远地沉入了黄河。 朝野振动。 连不理朝事的皇帝在内宫都知道了。 乌全忠敢诛杀宰相?诛杀对朝廷有功之臣! 还是有不少义愤填膺,唇亡齿寒的各级官员纷纷进宫,跪求皇帝诛杀乌全忠。 但乌全忠能承认? 虽然是他默许的,但他没动手。没动手就没罪。 虽然他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但在这节骨眼,他也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跟整个天下对抗。 一是对他的大业不利。二是不想在史书上留下难看的一笔。 于是乌全忠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说他监管不严,导致出了“白马驿之祸”,罪该万死,请皇帝责罚。 皇帝能怎么办? 乌全忠一手遮天了,整个朝堂几乎都是乌全忠的人了。 他身边的人,都被乌全忠清除了个干净。难道还能逆着他,让乌全忠再把他这个皇帝也清除了? 最后,皇帝只能按照乌全忠的意思,封乌全忠为相国。 并以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天雄、武顺等二十一道为魏国,进封乌全忠为魏王,加九锡。 九锡,就是皇帝赐给诸侯、大臣及有特殊功勋者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礼遇的表示。 整个朔朝,建国近三百年,都没几人得过九锡。 乌全忠却很是轻易就得了。 从此更是大权独揽。 清流被诛杀殆尽,朝堂上下对乌全忠敢怒不敢言。 太子对皇帝的决定很是不满。 他身边的宦官刘述,便给太子出主意,让他幽禁朔皇,自己登基为帝,然后诛杀乌全忠,还朝堂一个清明。 太子听了进去。 但未曾想,还不等太子等人大动作,这等隐蔽的消息就被乌全忠知道了。 不过月余,乌全忠带兵救出朔皇,斩杀太子并刘述等一众宦官七百多人。 皇帝死里逃生,更是感念乌全忠相救之恩,拉着乌全忠的手,说道:“宗庙社稷是卿再造,朕与戚属是卿再生。” 因此更是对乌全忠唯命是从,政令渐渐交由乌全忠全权处理。 朝堂上,有皇帝跟没皇帝也没差了。 但除去一个太子,皇帝还有不少儿子。 乌全忠光想着,就有些睡不着觉。 现在清流也没了,太子也没了,但还是有些碍眼的东西在他眼前晃。 于是乌全忠便又准备动作了。 乌全忠周密地计划了一番。 这一日,乌全忠让枢密使蒋玄晖在九曲池设宴,以为先皇祭祀的名义邀请德王、棣王、虔王、沂王等九位皇子赴宴。 九位皇子最小的才九岁,还不能很清楚地判知朝事,傻乎乎的全部准时赴宴。 以为也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宴席罢了。 哪想到,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九位兄弟难得一聚,打闹取乐,饮酒正酣,不想蒋玄晖却悄悄命人将九位皇子全部勒死,并投尸九曲池中。 手段极为残忍! 九位皇子的生母差点哭死在内宫。 皇帝听闻,惊得从龙椅上摔了下来。 诛杀太子,是因为太子幽禁他,大逆不道,杀了也就杀了,皇帝也没半点痛惜之意。 但是诛杀我九位皇儿? 最小的皇儿才九岁,他犯了什么罪? 你乌全忠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为时已晚 九位皇子被缢杀,身为龙子龙孙,还被人抛尸在九曲池中。 这是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 朔皇再怎么耽于享乐,皇族亲缘再怎么浅,但自己的骨血,被人这么粗暴残忍的对待,还是气得冒烟。 如困兽一般在寝宫里转圈。 此时,朔皇才知道,乌全忠就是一匹狼,一匹狠毒的狼!他引狼入室了。他愧对列祖列宗。 总要做些什么。 不能就看着,什么都不做,不然显得他这个皇帝太窝囊。 于是朔皇连夜拟起秘旨,命凤翔节度使崔晟,河东节度使木从珂,西川节度使王建等人前来共商国事。 但为时已晚。 内廷外廷,已经全是乌全忠的耳目。 朔皇的秘旨还没送出去,就被乌全忠的人截了,送去乌全忠面前表功。 乌全忠看完,立刻就把秘旨揉成一团投入火盆,并开始想对策。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想再对着皇帝跪啊拜的了,让人来跪他拜他不好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是不能满足他的野望了。 万万人之下不好吗? 夏天到了,今年长安尤为炙热。太阳晒到宫里的地砖上,都能冒烟。 乌全忠忽然有了主意,威逼力诱皇帝到洛阳避暑。 皇帝想着秘旨已发出,坐等崔晟等人带兵来把乌全忠缴杀了,就万事大吉了。 也愿配合乌全忠,跟他做做戏。正好他也嫌今年太热。 但他不知道,他拟的秘旨不说送出长安了,连内宫都没出去。 皇帝这边只想着不久之后崔晟等人就会带兵来,把乌全忠的人赶尽杀绝了。 他不想理事是一回事,但他从没想过让乌全忠来代替他,然后改朝换代。 他怕死后跟祖宗们不好交待。 出了宫门,坐在龙辇上,透过黄色的丝帘,皇帝回望宫墙。 还是如此的巍峨,大气磅礴。 这是他李家的天下,岂容别人来改朝换代。待他避暑归来,这座宫城还是他李家的。 可朔皇再也没能回去了,再也没机会坐一回龙椅。 乌全忠根本没有耐心,出了长安不久,才一日功夫,就把朔皇杀死在路上。 消息传到凤翔,崔晟惊得久久没有回神。 “竖子,可恨!乌全忠,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崔晟对着皇都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再一次换上缟衣。 命吕博承沙场点兵,他要带着兵马回长安,替天行道! 吕博承也是被乌全忠这一番贼子野心,给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神人啊,这真是太彪悍了。 他娘子老骂他学渣,但他三纲五常还是知道的。 你一个降将,当着天下人的面,在朝堂排除异已,杀了宰相等三十位官员还不算,又把九位皇子抛尸九曲池,现在又把皇帝诱杀在去行宫的路上! 你乌全忠牛啊。 吕博承半点没耽搁,点齐兵马,就领着队伍急急往长安进发。 队伍刚出发,各种消息传回。 听说乌全忠自己没有登基,立朔皇的小儿为帝,才几岁的年纪,都没龙椅高,就被乌全忠拱上皇座。 然后幼帝登基没几天,乌全忠又逼幼帝禅位给他,代朔称帝,建国号为“梁”,改年号为“开平”。 自乌全忠称帝那天开始,延绵了二百九十年的朔朝,就此彻底灭亡。 让天下始料未及。 乌全忠先诱杀皇帝,又改立幼帝,再让幼帝禅位,为他的上位要了一个光明正大。 向天下表明,是幼帝禅让皇位给他的。 他坚辞了几次,新帝坚持,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勉为其难地替幼帝管理这个国家了。 明明是篡位,倒成了禅让。为他的身份要了个正大光明的来路。 崔晟和吕博承在路上得了消息,咬碎了一口牙,命队伍继继出发。 在离长安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遇上从长安逃出的一支人马。 皇子皇孙公主及一众随从上千人。 “崔元帅,救救我等!” 崔晟和吕博承大惊,得知乌全忠命人在后头追杀他们,看了看被追得狼狈的龙子龙孙们,果断调转马头回凤翔。 乌全忠是个狠人,他能留半点遗患给自己吗? 不能。 于是派大军围剿凤翔,把凤翔围了个水泄不通。 崔晟与吕博承心中激愤,不愿与乌全忠这种乱臣贼子为伍。对于他的招揽,很是不屑。拒不交出一众皇子皇孙。 既然如此,乌全忠也不打算对凤翔军留活口了。 命人攻城。 吕博承率着大军与乌全忠的人一日战三场,战况异常激烈,各有胜负,互有死伤。 乌全忠还在不断往凤翔追加兵马。 半月之后,凤翔军渐渐抵挡不住。 吕博承一看,这样下去不行。虽然崔晟说要与凤翔共存亡,他吕博承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是总得做点什么。 找到崔晟:“元帅,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先安排人把皇子公主送出城。” “不行!一旦把他们送出,我们得分兵去保护他们,凤翔军兵力会更少,怕是抵挡不住。而且,万一消息走漏,乌全忠那边派人去追杀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崔晟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他对一手拉拔起来的凤翔军还是有希望的。 吕博承听完劝道:“我们可以与凤翔共存亡,难道也让他们与我们一起?那还不如现在开了城门,投降乌全忠,没准他们还会留下一条性命。将士们也不用死。” “不行,我决不投降他乌全忠!”崔晟严词拒绝。 吕博承吐了一口气。 “元帅,我也不喜乌全忠的做派,我也不会向他投降,但我们现在保护皇子公主,不就是想他们能活下来吗?万一城破,他们必死无疑。” 崔晟听完有些犹豫:“万一消息走漏……” “元帅把这事交给我吧。我去安排。我保证消息绝不会走漏。” “你保证?” “我保证。” “好,你去吧。” 吕博承来到军中。经过半月的激战,大家都有些疲惫。 这些将士都是他亲自挑入手下的,他训练得再苦再累,他们也没抱怨过。都是他吕博承的手足兄弟。 让他们带着皇子皇孙们逃出去,没准他们还能跟着活下来。何苦跟着他在凤翔苦守。 吕博承很快便挑好了一支万人的精兵,让他们兵分几路,带着这些皇子公主逃出凤翔。 之前这些将士跟着吕博承要扮做吐蕃人做戏给乌全忠看,对边界处的路已是极为熟悉。 吕博承安排了一番,便让他们带人离开。 他则带人继续守城。 此时城中只有不到三万的兵马。 又过半月,城中开始断粮。 连烧饭的柴火都没有了。 于是只好把门窗床板等木质之物都拆了下来,后来没粮了,墙下的草根都挖了来吃。 被乌全忠被围其间,冻死饿死者无数,计都计不过来。 又围了半月,凤翔被乌全忠在军攻破。 凤翔城破,万千将士的尸首中,却不见元帅崔晟和怀化大将军吕博承的尸骨。 ------------ 第三百一十三章 瞒着 长安的消息,不断往镇南府送过来。 马明温收到吕博承失踪消息的时候,心里咯登一下。 不安感一阵又一阵向他袭来。 吕博承算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从小就到了他身边,因他脾性酷似他的小儿子,他和丽娘对小小的他格外关照和用心。 在吕博承去沙场之前,他还把软甲赠了他,就是希望他能从战场上活下来。 凤翔被围,死了几万的将士,吕博承失踪…… 马明温以手抵额,从心底深处涌上一股股无力感。身边又一个亲近之人要离开了吗? 不能让青媖知道这个消息。 前段时间,收到青媖的来信,说给小宝开蒙了,小宝都学会认“爹”这个字了。 也知道爹是什么了,会问爹了。 不能,不能让她知道这个消息。 马明温转身命人把崔玉英叫来。 崔玉英自从知道马明温不能有子嗣之后,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对马明温的态度再不是患得患失了,已是知道他的情况,与马明温的相处,颇为大大方方了起来。 真正有一种患难夫妻,老来伴的感觉。 自知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了,崔玉英对小宝的喜爱也日盛。 没事就喜欢给他收拾了些吃的穿的用的,给他寄过去。 “老爷,您找我?” 马明温点头:“青媖那边马上早稻要收了,这段时间估计忙得都不着家,过两天,军中会派人过去运粮,你收拾一些东西出来给小宝送去。” 崔玉英笑了起来:“好。妾这就去收拾,顺便问问小宝,把老爷送给他的小马养得怎样了,有没有长大一点。” 马明温虽然心里沉甸甸的,但嘴角还是牵了牵,与崔玉英说了小宝几句,这才挥手让崔玉英下去。 等苏青媖收到马明温包裹的时候,正跟苏父、苏大虎、韦福昌、项尚四人商量去仁州收粮的事。 “现在有干爹坐镇,这次估计不会有饥民流民抢割了,你们在附近请了人帮忙收割,就地晒好,干爹那边会派人来收运的。” “好的。” “爹,之前稻种已育了秧,这次是首次实验一地两熟,收了早稻,再急着赶时间,也别急着插秧,还是要请人深耕一遍,把地晒一晒,再撒一遍肥再插秧,别太着急了,怕肥力不够。影响产量。” 苏父边听边点头:“放心吧,爹记着呢。爹都种了几十年的地了,有没有肥力,爹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交给爹,我放心。” 这般商量好,大家就散了,去做准备,此番他们要出去,怕是要好些天。 此次把他们四人都派出去,主要是裴大人那边要顾着其他六州,仁州的事有些顾不过来,她便派了项尚等人过去帮忙。 而且仁州周边几周落到马明温手里后,苏青媖又在其他诸州买了几十顷良田,此番也得让人去看看,安排晚稻的事。 这边才跟苏父等人商量妥当。 那边小宝就叫嚷着朝她扑了过来:“娘,外祖来信了,又送了小宝好多东西!又有一只玉做的马,可好看了,娘快看!” 苏青媖俯身把他接住。 待他收了势,拿过小宝举在手里的玉马一看,呦,莹透纯净,凝脂一样。 干爹也舍得拿这么的羊脂玉雕了马送给小宝玩。 “这是羊脂玉,可值钱呢。可别摔坏了,你外祖疼小宝呢。” 小宝抱过小宝,点头:“嗯,外祖疼小宝!小宝都有好几匹玉做的小马了。娘,这玉马有没有外头那匹小马驹值钱?” 苏青媖点了点他,跟个种地的娘学种地,跟个眼里只有钱的娘,这么丁点大,也会问小玉马值不值钱了。 你爹怕不是想揍你。 苏青媖点头:“有哦,卖了这个玉马,能买外头的好几匹小马驹呢。” 小宝一听,嘴巴张得老大。 “这么值钱啊?”把手中的玉马来回地翻看。紧紧抱在怀里。 “可我还是喜欢外头那个活着的小马驹。它能跟小宝玩,小宝还能跟他一起长大,看着他变成大马。这玉马都不能变大。” 苏青媖听完笑了起来。 “外头那个小马驹也很珍贵哦,你外祖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好看的小马驹呢。” “娘,我知道。我的小马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小马驹。谁的都比不上!” “嗯,那你可要好好照看它,让它陪着小宝长大,等小宝长大了,就能骑着它了。” 小宝重重地点头:“好。小宝最喜欢它了,会好好照顾它的,我想跟它一起睡,娘又不让。我和它一起睡,还能给它盖被子,不让它冷呢。” 呃…… “娘不是说过了吗,马不用盖被子,它不冷,他身上有厚厚的毛皮,不怕冷,小宝只要喂它吃好喝好就行。” “那行吧。娘,那你帮我这小玉马收起来,我要去给我的小马喂水。” 苏青媖才一接过他的玉马,这孩子就风一般跑出去了。 苏青媖摇头笑了笑。 小宝走后,苏母走了进来。 “青媖啊,你看你干爹那边又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咱家今年都没买过布,而且还有这些稀罕东西,娘都没见过……” 苏青媖信手翻了翻,各种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干爹现在手里有权了,多的是人巴结他。 他便往苏青媖这边寄了不少。 “你看看这么好的布。娘哪舍得把它裁了做衣裳穿。” “不裁了做衣裳,留着干嘛。” “裁了你爹又不肯穿,说他天天下地的,穿那么好的衣服干嘛。总不能咱一家都穿好的,独你爹穿粗布。跟咱们也不像,像咱家的下人。” 苏青媖不由得失笑。。 “那娘你挑一些细棉布出来,带着青杏给姐姐做几身小孩衣服,再过几个月,姐姐也要给你生外孙了。” 苏母笑了起来:“那行。我带着鲁氏给你姐做。你姐现在怀了孕,也是不肯歇,每日忙上忙下。孩子的衣裳还得我来给她安排。” 说完又想了想,道:“丫丫也大了,要不要让丫丫和青杏也跟着做针线?” 呃?让丫丫学针线? 苏青媖还正想着,苏母就已经扬声叫起丫丫和青杏了。 两人随即跑了进来。 “外婆。” “娘。你叫我?” ------------ 第三百一十四章 小宝没人陪 苏母瞪了青杏一眼,招呼她们:“来,你们来,我教你们做针线,你们是女孩子,不能连针线活都不会。” 丫丫听完愣愣站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而青杏则一下子蹦了起来。 “我不学!我忙着呢。我现在跟着姐夫看账本呢。过几天山里收稻子了,我还要去集镇那边铺子帮忙呢。” 苏母朝她龇牙:“你个死妮子,你看你的账本,娘又不是不让你看,这针线活是个女人就得会,不然你要让谁给你做衣裳穿?” “我,我买来穿!” “什么!”苏母一听就生气了,下手就抓她,青杏一下子窜到苏青媖身后。 “我不学,我忙着呢。”青杏跳着跟苏母转起圈来。 苏母放下布匹就追她。 咬牙切齿:“你是个女孩子,针线活都不会,将来谁娶你!” 青杏顶嘴:“谁说一定要会针线活才嫁得出去?我姐也不会,还不一样当个官夫人!” “你个死妮子,还敢跟你姐姐比?你那脑瓜子是能跟你姐比的吗?你要有你姐的本事,我做梦都要睡醒。我天天跟你背后给你做衣裳。” “我不是正在跟我姐学吗。” “你给我过来!” “不过去。我不学!” 苏青媖被她俩转得头晕,最后还是她把青杏给抓住了。 “不是让你以后做针线过日子了,就是让你多学一样本事。” “刺绣什么的可以不精通,但你要学会裁衣缝衣补衣,要学会做衣服。姐刺绣也不会,但姐会裁衣缝衣。给自己和家人做身衣裳姐还是会的。” “技多不压身,多学一样本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苏青媖劝道。 苏母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技多不压身,多学一样本事有什么不好?” 青杏向来听苏青媖的话,点头:“那行,我不学刺绣,我只学裁剪和做衣服就行。” 苏母瞪她:“你想学刺绣,你娘我还教不来你。咱庄户人家,哪有几个精通刺绣的?” “能把布裁出来,做成衣服穿上,能遮住自己就不错了,要是再厉害一些,做成别人都艳羡的样式来,那才是你的本事。” “那我就做成让别人都艳羡的样式,让别人都跟着我学!” 苏母打击她:“你还是先学会怎么拿剪子吧,光说大话。” “哼。” 母女二人每天都要斗上一两回嘴。 苏青媖不由失笑。 又把丫丫拉了过来:“丫丫也跟外婆学好不好?学了将来也给自己和弟弟妹妹裁衣裳穿,好不好?” 丫丫很懂事,外婆刚说的时候,她是没反应过来,这听了半天,也想学了。 对苏青媖点头道:“好。我学了给小宝弟弟做,给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做。” 苏青媖摸了摸她的头:“好,真乖。” 青杏正抓了一匹布在手里打量,闻言问丫丫:“不给小姨做吗?” 丫丫看向她,眨巴着大眼睛:“小姨自己做,我做小孩的,小姨你做大人的。” “可是大人那么多,小孩才两三个。” 丫丫一听,立刻扭着身子背向她,不理她了。 苏母见她还要开口逗丫丫,拍了她一记:“出息了你!还想使唤你外甥女。” “娘!”真是的,她是捡来的吧? 每到农忙,苏青媖就忙得脚不沾地。 仁州城里的早稻一收,就要紧接着把晚稻种了。 然后等外边的晚稻种了,山里的旱稻也要收了。收了旱稻,紧接着又要把冬麦种上。 除了她忙得不可开交,一家人也跟着忙。 苏父带着女婿忙着外边的田地,苏母忙着家里一摊子事,豆腐房和酱房现在交给了苏青柳。 苏青柳嫁给韦福昌过得很是滋润,特别是她怀孕后,韦福昌一颗死寂的心也跟着活了过来。 也想给孩子一些好的条件,帮着苏青媖忙里忙外。 而苏大虎曾被人抓去挖了半年的铁矿,对挖矿这一摊子事也熟的很,自动请缨接下了这一摊子事。 有时候农忙,山民们放假,他也跟着回来帮苏青媖忙地里的事。 青杏则是跟在苏青媖身后做起了小跟班,学着看起账本来,平时帮苏青媖对对账。 而青杨那边,之前还不时跑顾宏德那边问一下学问。 后来他跟苏青媖深聊了一回,知道乱世里,活着才最重要,也没想着再靠读书科举改头换面,改换门庭的想法了。 而是日日都勤着跑马信那边,跟马信学功夫。 马信的子女家小都不在身边,身边也都是一群粗人,有个青杨在身边,正好打发他的时间。 他也喜欢青杨,把他收为弟子,把一身武学教了给他。 青杨跟着他也是学得很认真。不到天黑是不回家的。 而两个小孩子,丫丫自从跟了外婆和鲁婆婆学起针线活来,就有些沉迷在里面。 想着快些学成,给小宝弟弟和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做衣裳穿。 这下好了。只有小宝没人陪他玩了。 带着小马在新更寨转悠了几圈,找了一圈,娘不见了,姐姐也不见了。抱着马腿开始思考人生。 青杨见大家都忙,没人顾上小宝了。见处甥一副落寞的样子,便把他带到山坳里的集训营。 各寨自从抽调了青壮跟着训练以来,从来不曾间断过。 开始集训时是六七百人,后来联寨变成四十五个之后,人数也多了。每次集训都是上千人。 呼呼喝哈的,汉子的训练声响彻山间。 引得附近寨子的大人小孩都跟着爬上山头往山坳里围观。 看着训练的青壮们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精神面貌都与别人不同,山民们个个艳羡不已。 小宝也是头一回被领着到了山坳这处集训地。 一看,眼睛就瞪圆了。 哇…… 小小的人,还不会表达,见大家齐齐踢腿、出拳,发出呼喝声,就只会哇,哇…… 嘴巴张老大,小手使劲拍着。 看着看着,小手小脚就不由自由地跟着动了起来。 也跟着比划。 嘿……哈……呼…… 手脚软糯糯的无力得很,但他记性好,一出拳一踢脚,有模有样,动作都能跟得上。 马信原是一脸笑意地看着,见他小小的一个,都没他膝盖高,也跟着大人学着比划。 这场景颇让人发笑。 但是看了一会,就笑不出来了。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又惊又喜 马信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这孩子…… 咝…… 这出拳踢腿,颇有章法啊。 马信出神地盯着小宝看。都好一会了,这孩子还跟着比划。 可以啊。不仅动作颇有章法,难得的是还耐性十足。 马信不由地点了点头,朝小宝走了过去。 小宝被人挡住了视线,脑袋一歪,就往旁边伸过去,手上脚上动作不停。 马信不由失笑,又错了一步,往他视线的方向挡住。 小宝脑袋又朝向另一边,伸着脑袋往集训场上看去。手上脚上半点不带耽误的。 马信笑着又往另一边迈了一步,又挡住了他另一边的视线。 小宝索性停下动作,往旁边紧走了几步,这下看到了。 正要跟着练,视线再一次被人挡住。 跺了跺脚,又扭着小身子小跑着往另一边没遮挡的地方跑去。 马信又大迈步再一次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宝终于生气了。 捏了拳头,重重地甩了两只手,仰着脖子气哼哼地看向来人。 哼,究竟是谁! 这么坏! 马信见他气啾啾的样子,实在是又可爱又好笑,哈哈大笑了起来。 “马爷爷!你坏!”原来是马爷爷,小宝仰着脖子嘟着嘴一脸控诉。 “哈哈哈……” “哼。”还笑。见马爷爷笑个不停,小宝生气了。 决定不理他,扭头就要去找舅舅…… 咦,舅舅呢? 马信见把小宝惹毛了,努力憋了笑。 “好好,马爷爷不笑了。” 哄了半天,才把小宝哄好。 “小宝看什么呢?” “看他们训练。哼哼哈哈……” 马信见他小手小脚又要跟着比划,又想笑了。但怕孩子炸毛,又憋住了。 这么有趣的孩子,可不能让他跑了。 “小宝喜不喜欢看?”哄着他。 “喜欢。”小宝被他圈抱着,点了点头。 点完头看向马信:“马爷爷,你好厉害哦,能教这么多人。他们学了,也能跟你一样厉害吗?” “是啊,只要他们努力学,就会跟爷爷一样厉害。小宝想不想跟爷爷学?” “想!”小宝考虑都没考虑就重重地点头。 他想学。好好玩哦。他也想变厉害。 “好,真乖。” 马信摸了摸小宝的头,又摸了摸小宝的筋骨,暗自点头,有些惊喜。 看了看小宝,柔声道:“小宝,爷爷耍一套拳,小宝看看能不能记住,跟着爷爷一起比划出来,好不好?” “好!” 小宝点头。他一定能记住的,小宝最厉害了。舅舅教他念的书,他一遍就记住了。 娘都夸他。 马信看了看孩子坚定的眼神,心里忍不住赞许。 便起身把一套拳法,放慢了速度慢慢地耍了出来。 小宝定睛看着,小手小脚也开始跟着动了起来。 等马信收了势,小宝也收了势。 马信心里有些吃惊。这孩子,真的把他的动作记下来了! “哇,小宝好厉害。”马信见孩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他的赞许,便拍着手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 小宝得了夸奖,高兴地歪着脑袋一脸得意。 马信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下面爷爷会加快动作哦,看小宝还记不记得住。” 小宝被激起好胜心:“好。爷爷耍来。小宝一定能记住的。” 马信便把速度略提了提,开始出拳…… 小宝也跟着起势,出拳…… 等马信收了势,看向小宝,有些震惊了,这孩子一个动作都不差,都跟着他比划下来了! “小宝,爷爷要再快点了,再耍另外一套,看小宝还记不记得住。” “好,爷爷你耍来。” 马信又另耍了一套拳法,速度再次加快。 再看小宝,开始有些乱,动作也很迟缓,但都把每一个动作记了下来。 这还是孩子太小,手脚不协调的原因。 等他收了势,见小宝也跟着做了一样的动作收了势。马信再次被震惊了。 这孩子…… 奇才啊!马信又惊又喜。 这哪里是农户家里出身的孩子?这分明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后代啊。 这天赋,还筋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奇才啊! 不能耽误了! “爷爷……” 小宝见马信出神,伸出小手拽着他的衣摆晃了晃他。 “哎哎……”马信回过神来,蹲下身打量起小宝来,神情异常和蔼。 “爷爷,你还没说小宝学的像不像呢,小宝有没有记住?” 马信心神振动,爱才之心渐起。 摸着小宝的头,柔声道:“像,小宝学得像,都有记住呢。真厉害。爷爷要像你舅舅这么大才能跟小宝这样呢。” 小宝一听,骄傲坏了。 小脑袋仰着,嘴角高高翘起,得意得不行。 要是身后有尾巴,搞不好都摇上天了。 马信不由失笑,这孩子,真是可爱,也真真讨人疼。 很快就敛了心神。心里做了决定。 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被耽误了,得找青媖好好聊一聊。 一把抱起他:“走,爷爷带你去下面看去,教你认识认识兵器。” 小宝高兴地拍着小手:“好哦,我还要摸摸它们。” “好,给你摸。” “爷爷,你这里能跑马吗?” “能。” “哇……那我下次把我的小马牵来。我外祖送了我一匹白色的小马驹,可好看了,下次我牵来给你看!” “好。马爷爷也有一匹黑色的大马,小宝要不要骑?” “要!哇……大马啊,我外祖也有一匹好高好大的马!小宝还骑了呢!” “是吗?小宝真厉害。” 一大一着话远去…… 傍晚,马信亲自把过足了瘾的小宝送了回来。 苏家人对他的到来,很是欢迎。 现在青杨跟着他学本事,他收了青杨,是青杨的师父。一家人对他都很是礼遇。 时下人都把师父看得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只是嘴上说说的。那是刻进骨子里的。 他来的时候正逢晚饭时分,一家人便把他留在家里用饭。 等开开心心吃过饭,马信才说起他的来意。 苏青媖虽然知道他必有来意,不然不会丢下上千名青壮亲自跑了过来。 但没想到,他说的竟是小宝。 她那个说要抱着小马一起睡,还要给小马驹盖被子的儿子,有,武学天赋? 还根骨奇佳?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娘救不了你 苏青媖以为她听错了。 马信说什么,她儿子有武学天赋,还根骨奇佳? 这…… 这难道是基因变异了? 苏吕两家人都没这个基因,他爹也是半路出家,这,小宝根骨奇佳?这是真的吗? 苏青媖知道小宝记性非常不错,要是世道安稳,好好引导,考个秀才出来应该不是问题,到时也能免个丁税、劳役徭役什么的也不错。 但世道这么乱,考了功名出来又干嘛? 所以,小宝这是关了一扇门,又给他开了一扇窗了? “信叔,你是说小宝有学武的天赋?他还很乐意学?” 马信点头:“是,这孩子天赋非常不错,难得的是记性也非常好。” “我打了两套拳法,分别以不同的速度展示,让他跟着比划,小宝都跟着把动作记下来了,比划得有模有样。而且他看着大家训练,大半个时辰看下来,脚都不挪地方,小手小脚跟着就比划。耐心十足。” 啊,她儿子还有这个能耐呢? 苏青媖简直不敢置信。扭头就往小宝那边看去。 小宝刚吃饱了饭,正端着一盆清水,拉着姐姐就要去给他心爱的小马喂水。 “姐姐,我这是山泉水,泡茶可香可香了,小马也肯定爱喝。” 小嘴吧吧不停:“等明天,我还要给小马炸豆子吃,小马可爱吃了呢。姐姐,你跟我一起。” 丫丫回他:“好。” 苏青媖晃了晃脑袋。 她这一身稚气的儿子,有,学武天赋?还根骨奇佳? “那……”苏青媖思虑了一番,有些狐疑地开口。 马信把目光从小宝那边也收了回来。 道:“小宝有这样的天赋,可不能耽误了他。我先给他开蒙吧。以后他另有造化,再安排名师。每日早上青杨过去集镇的时候,就把他一起带去,晚上再跟青杨一起回来。” “孩子有这等天赋,从现在就要抓起来了,可不能荒废了。”马信就是怕苏青媖把小宝耽误了,亲自跑了这一趟。 “这,会不会太小了些?”她儿子才三岁半,这,让他一整天都呆在集镇? 小宝会不会闹起来? 小宝这才三岁半,就要开始抻腿脚了?会不会太早了些?对身体生长,骨骼什么的,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马信一听,厉目瞪向她。 把苏青媖吓了一跳。 “信叔……” “都是有你们这样溺爱孩子的父母,才会扼杀了孩子的天赋!” 呃…… 冷静冷静。没准小宝喜欢呢?要不等他哭闹了再说? “信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他哭闹。他一整天不见家人,我怕他会闹着要回来。到时耽误了信叔的大事。” 马信一脸不以为然:“孩子哭闹就让他哭,等他闹完知道无济于事,也就不闹了。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做父母的要是真心为他好,就该早早为他设想。” 嗯,不是孩子的路让他自己去选吗?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好,信叔既然觉得小宝有天赋,那就有劳信叔多费心了。我这也不太懂那些,你看着办,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马信听了她这一番话,才放下心来。 斜了她一眼,没准孩子还没怎样,做父母的就心疼起来了。 道:“放心。这孩子甚得我心。我会好好培养他成才的。你干爹每次来信都提到小宝,就怕你们耽误了他。” 苏青媖不住点头:“好好,让干爹和信叔操心了。那就有劳信叔多多费心了。” “放心,有我在。小宝不小了,他周岁已经三岁半,虚岁都四五岁了,你干爹小时候才会走路,就被他父亲祖父拉到校场站桩了。小宝这都已经晚了。” 呃……好吧,大佬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跟大佬硬杠。 大户人家有资源有条件都早早给孩子开蒙,让孩子跟各路名师,学各种本事。小宝……既然有条件,也学去吧。 世情如此。 什么快乐童年,都扯淡。 也许小宝特别耐摔打呢?嗯。没错,就是这样。 谁让他傻乎乎在大佬面前表现了一番,还让大佬爱不释手呢。 苏青媖又往小宝那边看去。 她那个傻儿子,还在跟姐姐窃窃私语,跟姐姐讨论着怎么照顾小马的事。 丝毫不知道,他的苦日子就要来了。 训练,站桩,负重跑,学兵器,射箭……苏青媖机灵灵抖了几抖。 儿子,你自求多福吧。 娘细胳膊拧不过大腿,救不了你。 次日,得了马信吩咐的青杨,就把还睡得呼呼的小宝从床上拉了起来。 小宝还睡得脸上都是印子,口水都还耷拉着,迷迷糊糊就被他舅舅挖了起来,洗脸穿衣都是眯着眼睛,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很快就被他小舅舅打包齐整,背在小背篓里,攀着山路到集训地那边去了。 苏母一脸担忧地跟出去好远。 等回转身来,瞪向苏青媖:“小宝才多大,这天都没亮,就让孩子去学本事?跟他舅舅这样大才学,能晚到哪去?” 苏青媖摸了摸鼻子。 亲娘啊,你昨天怎么没把这话丢到马信的脸上?人都走了,你来问我? 不理她,闪身忙去了。 苏母跺了跺脚,想着点点大的外孙,就要开始吃苦,心疼得不行。 也不知道在那边适不适应。有没有哭闹。 苏母这一整天都心神恍惚的,做事都不专心,频频出错。 苏母在山路上望了一天,才终于在最后一抹余晖隐在山尖尖那边的时候,盼到了舅甥两个归家。 青杨一路把小宝装在北篓里背了回来。 他学了武,把小宝背来背去,正好可以训练体能。 苏母见他二人身影出现,急急跑了过去。 见他舅甥二人一路说说笑笑的,狠是松了一口气。到了近前,把小宝从背篓里抱了出来,亲了又亲,摸了又摸。 好像她心爱的小孙孙吃了多大苦一般。 “小宝,乖不乖?在那边有没有哭?” 小宝在苏母怀里摇头:“外婆,小宝乖,没哭。今天可好玩了,马爷爷带着小宝学着蹲马步,还带着小宝追大马,又抱着小宝骑了大马,好高好大的马呢!跟外祖的大马一样。” “哇,是吗?这么好啊。”苏母松了心,恐小孙孙表达不清,又看向青杨。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养儿不易 青杨把背篓卸下。 才道:“娘,你放心吧,他还小,师父不会像对我一样对他的。蹲马步也没有蹲太久,带着他追马,就是想让他跑跑步,练一下耐力。” 苏母这才放了心。 等苏青媖回来,青杨又跟她说了一遍。 苏青媖见小宝不哭不闹的,还把去集镇学本事当成是件好玩的事,放了心。 也就不多管了。 她没那本事,那就让本事的人去操心吧。 如此这般过了半月。 苏父忙完晚稻的种植,都回来忙山里早稻的收割了。 这天,苏青媖正带着寨里的人收拾了空地,准备晒席,准备晒稻子用。 小宝就大哭着被青杨背了回来。 苏青媖在半山腰上都听见了她儿子那嘹亮的哭声。还一扬一抑的,颇有节奏,哭得她心肝都颤,急急从山上跑了回来。 “怎么了,小宝?”苏青媖远远就问道。 才见门,就见一家人都跟着回来了,以为小宝出事了。 青杨一脸尴尬地,挠着头站在那里。 “娘,娘!”小宝见娘亲回来,立刻突破重重包围,扑进苏青媖怀里。 “哦哦,小宝不哭,跟娘说,怎么了?不哭了,不哭了。”苏青媖把他接了过来。 一边颠着他,一边上下摸着他,见孩子安好,没哪里伤着,便用眼神询问青杨。 苏父苏母见小孙孙挂在苏青媖的脖子上哭得不停,心疼得不行。 小宝平时乐呵呵的,活泼得很,极少哭的。 “你快说啊,你外甥这是怎么了?”苏母急的不行,拍了一下青杨。 “没事。就是,就是小宝嫌弃集镇的午饭不好吃,摔筷子,被师父骂了,他一委屈,就,哭了,嚷嚷着要回家。” 啊? 就,这样?苏青媖有些嫌弃地看向她儿子。 苏父苏母那边一听,长长松了一口气。 孩子没事就好。 苏青媖颇为无语。 她这儿子不是因为训练得太苦,不是因为想娘想姐姐,想外公外婆,而是嫌弃中午的饭菜不好吃? 要是不发这小脾气,她都忘了他儿子这小挑剔的毛病了。 “我就说吧,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吃得了那些苦。学本事,不能等孩子再大了些再去学?看把我孙子哭的。来,外婆抱,不哭了。” “弟弟,不哭了,我让外婆给你做好吃的。”丫丫也去牵他的手。 小宝紧紧地圈着苏青媖的脖子,谁扯他都不要。就挂在苏青媖脖子上了。 苏青媖便跟苏父等人说道:“没事,娘,我来哄他。爹和姐姐,你们去忙吧。青杨和青杏也去忙。” “行,那爹去忙了,有事就让人去喊爹。” “丫丫,好好带着弟弟玩哦。”苏青柳交待了一声也走了。 苏母一看,小宝挂着是不肯下来了,便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厨房,说要给小宝做好吃的。 可怜哟,她的孙孙,在集镇跟着一群粗汉,能吃到什么好东西。 她得去给小宝做点好吃的。 人都走后,只剩了母子俩。苏青媖轻轻地掰了掰他,没掰开,只好算了。 抱着他到屋里坐了。 想了想,从系统里兑了几根奶酪棒给他。 这系统她许久不用了。她现在不缺吃不缺喝,只把它当做哄孩子的工具了。 小宝一见,娘又给他吃别人没有的,只有他能吃到的好吃的,立刻擦了眼泪,把奶酪棒紧紧抓到手里,护在胸前。 有吃食还不忘姐姐:“娘,不能跟姐姐一起吃么?” “你上次不是拿给姐姐过吗,姐姐看不见是不是?” “嗯。”小宝有些蔫,“为什么姐姐看不见?” “因为这是天爷爷奖励给小宝的礼物啊。以后姐姐做了让天爷爷高兴的事,没准天爷爷也会奖励这样的礼物给姐姐的。” “那好吧。” 见小宝拆开一支放到嘴里,欢快地吸吮了起来。 苏青媖便决定跟他讲道理了。 原本要是孩子自己说不去,她是不想让他那么早去学武的。 但是孩子自己喜欢,跟着学了半个月了,也没因为不想学武放弃,而是因为没好吃的。 这事就有点严重。 那既然是你自己选的路,就算没好吃的也要把路走完。 “小宝想不想以后都能吃到天爷爷给的好吃的东西?” 小宝点着头:“想。” 想就好。 “可天爷爷说只想给乖孩子。不乖的孩子就没有了。” “小宝乖,是乖孩子!” “小宝乖吗?可是方才舅舅说小宝跟马爷爷摔了筷子,这是乖孩子做的事吗?” 小宝抓着奶酪棒的手顿了顿。 一个反身,趴到了苏青媖的怀里,不说话了。 “小宝,马爷爷是舅舅的师父,现在也是你的启蒙师父,是爷爷,还是长辈,你跟爷爷摔了筷子,这样做不是乖孩子哦。” 苏青媖很是耐心地,尝试跟他讲道理。 “小宝乖……”小声地趴在苏青媖怀里辩解着。 “可是娘和天爷爷会觉得这是不乖的表现哦。万一天爷爷把礼物收回去了,不仅小宝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娘也吃不到了哦。” 小宝猛地抬起头:“天爷爷都把礼物送给我们了,为什么会收回去?外祖送的小马就没收回去。” “要是外祖知道小宝不乖,说不定也会派人来把小马收回去哦。” “不要!送了小宝就是小宝的了!”吼了一句。 吼完眼泪汪汪的,好像下一瞬,陪伴了他这么久的小马就要被收走了一样。 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眼泪在眼眶里噙着,好像苏青媖一说会收走,马上眼泪就能滚下来一样。 苏青媖觉得跟孩子这么说也有些残忍。但是,养个孩子,不仅要让他吃饱穿暖,还得教育啊。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把道理掰碎了跟他讲。 头秃。 “只要小宝乖乖的,懂事,做个好孩子,外祖那边就不会把小马收回去的。天爷爷也会把礼物一直给小宝留着的。” “是小宝的。”给的就是小宝的了。 “那小宝要不要做个乖孩子?” 问完等了一瞬,才见孩子点头:“小宝要做乖孩子。” 苏青媖欣慰地点头。 “如果小宝不想学本事了,那娘就跟马爷爷说,不送你去了,明天开始就只让舅舅一个人去了,好不好?” ------------ 第三百一十八章 跪着也要走完 小宝一听苏青媖不送他去骑大马了,立刻嚷了起来:“不好!” 苏青媖看向他:“为什么不好?小宝不是朝马爷爷摔了筷子吗?就是不想学了啊。” “才不是!小宝想学,想骑大马。” 说完看了看苏青媖,见苏青媖面无表情,就有些害怕。 揪着小手:“马爷爷说等小宝以后变厉害了,就能骑大马,哪里都能去了。要是没本事,小马长大了也会不要小宝的。小宝想学本事。” 嗯……所以你想学本事是想骑大马,还怕小马不要你了? “那你今天是不是做错了?” 等了半天,这个倔儿子才点了头。 “那明天还要不要去学本事?” “要。” “那娘陪你去跟马爷爷道歉好不好?你今天做错了事。” 小宝低着头,好半晌才点了点:“好。” “那你以后可不能哭了,要听马爷爷的话好不好?” “好。” 苏青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乖。那等马爷爷说小宝变厉害了,小宝又乖又听话,娘就让天爷爷给小宝再送来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好,要多多的,以前没吃过的。而且不能把礼物收回去。” “好,要多多的,以前没吃过的。而且也不收回去。” 哄好了小宝,晚上苏青媖从系统里又换了几本育儿的书来看,恶补了一番养儿知识。 幼儿成长期间,关于他的饮食营养问题,语言认知问题,社交情感问题,孩子的内在世界,如何与孩子沟通,如何与孩子互动…… 娘勒,养个孩子这么多问题呢? 想暴走。 看着在身边熟睡的儿子,苏青媖一阵阵头疼。 要是个女儿,宠就宠了。但一个男娃,不经摔打如何行。 跟母亲和长辈长期生活在一起都变得骄气了。一个男娃子,都学会挑剔吃喝了? 还敢摔筷子? 不行。明天得叮嘱青杨,以后小宝再哭再闹,也坚决不能抱回来。 就让他在那边哭个够。 小树苗苗的,不能让他自由生长,得不时人工干预一番,不然他长着长着就歪了。 男娃嘛,跟女娃不同,就得摔摔打打。 次日,一大早苏青媖就爬起来了。扭头往旁边一看,嘿,儿子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看来是这个点起床习惯了。 “儿子,起来了,今天娘陪你去学本事。” 母子俩一番洗漱完,苏青媖亲自把他背在背篓里,往集训地那边去。 才走了一点路,就累得不行。 儿子都这么重了?还是她爬不动山路了? “姐,要不我来背吧?” “娘,小宝下来走。” “没事,姐再背一段,你再换姐。”说完扭头看了一眼青杨。 可以啊,走了这么一段山路,脸不红气不喘的。 每天还能背着外甥走上两个来回。 “看来是训练有成效了。” 青杨高兴地点着头:“嗯,我现在跟师父学长枪了。师父说我比以前好了不少。” “不错。跟你师父好好学。没有天赋也能靠后天努力学好。” “嗯。” “娘,我也学!我以后比舅舅还厉害!”小宝不甘示弱。 “好,你厉害。但你不能老是哭着要回家了好不好?你外婆说每天早上就让舅舅背着好吃的过去,中午让人在那边做了给你吃,可不能再摔筷子了,好不好?” 苏母还说每天做了午饭,派人送过去。 苏青媖没同意。 不能从小惯着孩子这个认吃喝的毛病。 苏父苏母疼孙子,最后就说早上让青杨把准备好的吃食带过去,中午请那边营房的人做了,让小宝跟马信和青杨一起吃,也不搞特殊,就准备一些小宝平时喜欢吃的。 苏青媖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小宝也知道他昨天做得不对了,听娘亲说起他昨天摔筷子的事,原本是小手扒着背篓边沿的,这会难为情地蹲坐在背篓里,不愿冒头了。 苏青媖见他不应,晃了晃背篓。 “小宝,娘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应娘亲?” 好半晌才听到儿子说道:“小宝是乖孩子,不摔筷子了。” 苏青媖欣慰地点头:“嗯,乖孩子大家才喜欢。外婆给你做了一挎包的小吃食,你要是想家了,想吃好吃的了,就打开吃,可别跟昨天一样了哦。” “小宝才不会呢。” “那我们拉钩钩好不好?”苏青媖把手伸向背篓上方。 小宝从背篓里冒了头来,也伸了手指跟苏青媖拉了钩钩。 苏青媖便和青杨夸了他一路,把他夸得高高兴兴地。 等见了马信,还开开心心地从背篓里站了起来,伸着小手朝马信要抱。 马信笑了起来,伸手到背篓里抱起他。 “马爷爷,小宝昨天做错了,以后不会了。小宝以后跟马爷爷学本事,变得像马爷爷那么厉害!也骑大马,跟马爷爷一样骑那么那么快。” “好。那就跟马爷爷好好学,好不好?”马信心里很是安慰,这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好。” “信叔,对不起,这孩子让你操心了。” 马信朝她挥了挥手:“孩子还小,大人多操心些正常。小宝已经很懂事了,我都没见过几个像他这么懂事的孩子。这孩子天赋高,以后我会好好引导的。” 苏青媖放下心来:“那就拜托信叔操心了。” “放心。”抱着小宝,朝青杨道:“去练马步,再把昨天教的枪法也练一遍。” “是,师父。” “马爷爷,那小宝呢?” “马爷爷带小宝去骑大马好不好?” “好!”骑大马他最高兴了,坐得高,看得远,风吹得也舒服。小宝拍着小手高兴不已。 马信抱着小宝转身就走,对苏青媖道:“你回吧,有我在,放心。” 苏青媖看着朝她挥了挥小手,就欢欢喜喜地被马信抱着,边说着话边走远的儿子,不由失笑。 也转身回了寨子。 仁州几城的粮食已运去饶州干爹那边了。寨子这边也要趁着天好,赶紧把稻子晒了好入库。 还要把冬麦种下去。 山里的坡地肥力比不上外面的良田,收了稻子,看来得深耕一遍,好好补补肥才行。 好在密林深处腐土多,不然她还得愁农家肥的事。 苏青媖一路想着粮食的事,一路想着小宝的事。 想把一个孩子教育成才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现在孩子学了武,不能做个莽夫吧以后?文化知识也得跟上。 只是要教他什么好呢?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时候安排三百千是不是早了些? 小宝会背三字经了,把它当儿歌一样,念得上口得很。但是让他拿笔吧,就有些歪歪扭扭的。 要不要教他一些别的? 只是教什么呢? 苏青媖一路想着,回到了新更寨。 正往自家走,就看见梁思和苏大虎正来回拉扯着。 嗯?这两个人? 看到她会尴尬吧? 苏青媖想了想,往一旁躲去。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心意 “苏大哥,这是我给你做的夏衣,你收下吧。”梁思拦住苏大虎,把做好放了一段时间的夏衣递给他。 苏大虎不知道是不是避着她,她都好久没在新更寨里看到他了。 娘说她马上就十八岁了,如果苏大虎那边对她无意,就托人在寨里找找条件好些的人家,让她嫁出去。 娘这大半年来,时不时就往集镇那边去,认识了好多人。 回来后还跟她感慨说,现在山里人条件有多好多好。 在集镇的饭馆里叫上半两一两的饭菜,眼睛都不眨一下,半点都不带心疼的。 娘以前老是看不起山里人,觉得他们穷,才跑进大山,没田没地的。 现在看到大家在集镇花钱大方,对山民改观了不少。 也乐意跟山民们走动了。 娘每次都说,那些山民一年到头都能捡到山货卖,两季卖茶不说,还卖茶籽,山货,又种粮,还一年两季了。 家家户户都不缺吃的,银钱也不缺。 娘话言里有羡慕。 她也没想到,山里人一点都不穷。 外头的庄户人家要是家里人口多的,都过不下去,但山里家里人口越多,挣得也多。 她去年一个人都攒了好几两,今年到现在就又攒了六七两银子了。 家里要是人口多的,一年能存不少银子呢。 娘跟她说的时候,很是羡慕,所以才想把她嫁在山里吧。 山里只要勤快,就有吃的。 她自己也攒了些银子,等到明年她就能把现在住的房子的钱存下来了,到时候,这房子就真正是她家的了。 但娘说只有两个女人的家不像家。要给她说亲了。 梁思把夏衣塞到苏大虎手里。瞬间想了很多,心里有些复杂。如果要嫁给山里人,她不想嫁给别人,她又不认识他们。 梁思看了看苏大虎。 苏大虎推辞着。 “不用了梁妹妹,我不缺衣裳穿。婶子她们给我做了好些衣裳,我都穿不过来。有好些还没上身呢。你不要破费,留着过日子吧。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梁思见苏大虎把衣裳又给她推了回来,心里有些难过。 有些失落,又有些难堪。 头也不敢抬:“你收下吧。我,我是照着你的身形做的。你不收,我……我也不知给谁!” 说完把衣裳塞到苏大虎手里,转身就跑了。 “梁妹妹……”苏大虎追了两步,见她越走越远,想追上去,又怕让人误会了。 看了看手里的夏衣,只好捧着它进了院子。 苏青媖躲在一旁,等了好一会,才走了出来。 往梁思的方向看了看,这梁思…… 听说人倒是不错。 郭氏反映说她为人勤快,手脚也麻利,不多看也不多打听。自从请调去豆腐房后,挣得钱多了,但是比酱房还是很辛苦的。 大半年了,也没再请调回去。是个能吃苦的。 而且平时工作之余,也会进山采些山货山珍卖。跟她那个爱窜门,闲着不做事的娘,很不一样。 只是她跟苏大虎? 要独她一个,她配苏大虎,也是行的,梁思长得也不差,心里应该也有大虎。但是吧,她还有那么一个好吃懒做的娘。 苏大虎苦了十来二十年,要让他的后半生陷在家庭琐事里面,苏青媖是不愿的。 苏大虎就跟她的兄长一样,她不想看到他过得不好。 苏青媖进了院子,苏大虎刚放好梁思送的夏衣出了房门。 见到苏青媖还有些不好意思,往房里看了看。生怕苏青媖看见了。 “青,青媖,你送小宝回来了?他没闹吧?” 苏青媖笑了笑,道:“没有。再闹就把他关起来治他。” 苏大虎也笑了起来,有些不赞成:“小宝还小,慢慢跟他讲,他懂事,能哄好的。” “嗯。”她也只是说说,真把小宝关起来,她自己就先心疼了。 苏青媖说完准备进屋。 苏大虎叫住了她:“青媖,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苏大虎没答,转身就大步进他的房间了。 不一会就拿了一个瓶子出来:“给。” “这是什么?”苏青媖拿在手里翻来翻去的看,正要打开盖子,被苏大虎拦住了。 “吃的时候再打开,别散了药性。里面是养荣丸。” “啊,给我吃?” 苏大虎点头:“我看你这段时间挺累的,事事都要你操心,神情疲惫。这是我之前在矿坑那边的山上挖到的一棵人参,拜托了医馆凌叔那边帮着制了养荣丸。凌叔说一天吃一丸就行。” 苏青媖听完有些震惊地看着他,半晌没能说出话。 “这,怎么不拿去卖了换钱?我,平时吃的好,再多休息休息就好,不用补的。” “没事。我现在吃住都在你家,穿的用的,婶子都帮我打点好了。我也不缺钱用。你就吃吃看好了,如果有效果我下次再给你寻了来。” “不用不用,山里密林危险,你不要去。放心吧,我平时多注意休息就没事了。你别为我进山寻人参,出了事,我爹娘怕是会打死我。” 苏青媖推辞,生怕他真的为她进山寻山参。 苏大虎挠了挠头,笑了笑:“好。那人参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有遇上我就给你留着。”说完就走开了。 苏青媖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捏了捏手里的养荣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里沉甸甸的。 又过了几日,山里麦子收了,晚稻也种下去了,一家人便得了些闲瑕时间。 苏母带着丫丫和青杏在做着针线,苏青媖和青柳及苏父坐在一旁边喝茶边吃东西,边看着她们。 听着苏母不时就要训斥青杏几句,几个人就坐着不由得发笑。 “你看看你,还没丫丫做的好。你心思都放哪了!就不说你针脚了,都帮你裁好了,让你跟着缝,都能把袖子缝得一边长一边短,差这么多!” “娘,她不把袖子缝到领口上就不错了。”苏青柳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上次还听苏母说,让青杏把袖管接到袖洞那里,而她则直接缝到了领口处。 领口拢着,难道还长得跟袖管一个模样了? 被苏母训斥了好几天。 ------------ 第三百二十章 小宝厉害不 苏青柳才说完,苏青媖和苏父便笑了起来。 “小时候看着挺机灵的啊,怎么长大了,手脚就变笨了。”苏父看向青杏,笑道。 青杏瞪向苏父:“我二姐说每人都各有天赋,就比如小宝,学武比我二哥都有天赋。我二哥有做学问的天赋,我二姐有做生意的天赋,各有天赋。” “你就只有张嘴吃饭的天赋!”苏母怼她。 “娘!”你是我亲娘吗,天天都要说我一顿。 “我也有天赋啊,我二姐说我有看账的天赋!”说完一脸的骄傲。 “你哥哥姐姐都各有活命的本事,连你两个外甥都有,就你啥本事没有。”苏母被她气得不行。 “我怎么没有!”气死她了。 苏父笑着听她母女二人打闹,想起大儿子,便问苏青媖:“这段时间都没你大哥的信吗?也不知上次跟他说的事,他同不同意。” 见苏父说起苏青松,苏母手下动作也停了下来。 也望向苏青媖。 苏青媖心知他们惦记苏青松。 便道:“没有。我昨天见到丁掌柜还问过他,有没有郴州的商队过来。他们现在仁州生意环境好了,郴州的商队几乎每隔几天就有来。但没有咱家的信。” 苏母听完眼神便黯了下来。 “现在咱们在山里,日子过得好了。你哥那边也不知怎样了。腾腾那边都快一岁了,该是会爬会走路了,我和你爹想着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 苏父也沉默了下来。 苏青媖看了他们一眼,也默了默。 除了苏青松,现在几个子女都在身边。外头乱得不行,但山里日子安稳,吃喝不愁,夫妻俩就常想起大儿子。 苏青媖知道她干爹现在有些权势地位了,怕是需要不少人。 所以跟苏父苏母提议,要不就让大哥到他们这边来。让他跟着干爹,干爹看在她的面上,应该不会太亏待他的。 这样,一家人也能团聚了。 苏父苏母一听,大喜过望,就立刻让她去信。 苏青媖便在去信中,说了他们一家的情况。说苏父苏母想念孙子,想让大哥到这边来。 可信都寄出去两三个月了,到现在也没音信。 “你哥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天有商队过来咱这边,咱寄东西,商队是回回都亲自送到他手里,他就不说要回个信过来。” 苏母说起来也是又怨又忧。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青杏在一旁撇了撇嘴:“没准是我嫂子不愿来呢。” “说什么呢!”苏母抬起手就想打她。 青杏忙拿了手里的针线搬了小板凳就跑苏青媖这边来。 苏青媖好笑地看了看她。 “那你说,嫂子为什么不愿意过来?我在信里特意说了干爹跟我的关系,哥哥要是过来,哪怕是平级,在自己人手下,也比在那边好吧?而且还离咱这么近,爹娘又时常能看到他们的大孙子。” 苏父苏母等人听完都点头,也都看向青杏,不知她怎么就说古如月不愿来。 青杏撇了撇嘴:“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就是觉得她不会想过来。她在那边自己的小家里过得舒舒服服的,为什么要过来这边伺候公婆?还要听爹娘唠叨。” 苏母不满:“我和你爹哪里唠叨了?哪里要她伺候了?” 说完瞪向她,就知道胡说。 苏青媖与苏青柳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没见过这个嫂子,不知道她的为人禀性如何。 苏父苏母对她的观感似乎还行,但青杏似乎这个嫂子颇有些意见。 而青杨,一天也见不了她几面,这孩子就只说哥哥辛苦。 这个世道下,单枪匹马想闯出一条路来,非常难。 抱团取暖才是明智之举。 苏青松再得他的上官看重,怕是也不如马明温跟苏青媖的关系。 但是哥哥的岳家也在军中…… 苏青媖问过苏父苏母,他们只知道古家也在都指挥使手下,但具体是何官何职,二人便说不清了。 苏青媖想了想,安慰眉头紧皱的二老道:“爹娘别担心了,等晚上青杨回来再让他给哥哥写一封信问问情况,我下回交待了商队,让他们一定要拿到哥哥的回信。” “好好,这样好。下次我们寄东西过去的时候,让商队的人等上一等,让他们把你哥哥的回信给拿回来才走。” 苏父苏母说完,松了一颗悬着的心。 苏父又叮嘱苏母:“那你给腾腾再做几身小衣服过去,小孩子长得快,怕是你上次寄过去的,他都不合身了。” “行行,我再收拾几身。再给他们寄些布匹过去,让如月交给下人们去安排。” 晚上青杨和小宝回来,苏父和苏母把青杨抓了去写信。 苏青媖刚抓了小宝过来问他的训练情况。 “娘,我现在蹲马步都能蹲这么长一段香的时间了。马爷爷夸我厉害呢。” 有些小骄傲地说着,还用手指比划着香的长短。 小宝现在还正在长身体,马信那边也并没有让他蹲太久的马步,只是在帮他打造他的筋骨。 “是吗,小宝这么厉害啊。”苏青媖听了便夸他。 小宝仰着头,一脸得意:“嗯,小宝可厉害了。马爷爷还说我等到和舅舅那么大,就比舅舅强了呢!” “哇,真的啊。” 小宝朝苏青媖重重地点头:“嗯,是真的呢。马爷爷说的,不信你去问马爷爷。” “娘不问,娘相信小宝说的话。” “那当然,我是最乖的孩子,我才不会骗娘。” “小宝真棒!” 小宝被夸可得意了。 苏青媖看着不由得发笑。 这么点大的孩子,正是被大人鼓励,给予信心的时候。苏青媖平时也并不吝啬夸他。 小宝是个开朗的孩子,被大人肯定了,就会露出小骄傲的表情,越夸他似乎表现得就越好。 所以哪怕他做错了,苏青媖也会绞尽脑汁先夸他几句,再来跟他讲道理。 好在这孩子好哄,能听得进她说的话。 “那小宝辛不辛苦?要不要娘跟马爷爷说,让小宝休息几天?” 小宝歪着脑袋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要。那样我就追不上舅舅了。马爷爷说,我现在十天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就跟上学堂一样,十天才能休息一下,如果经常休息,我就跟不上了,变得不厉害了。” 苏青媖心里很是安慰。 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自律,没准真能成材呢。 谁不想孩子出息呢。 望子成龙什么的,她也想。 马信教了小宝快一个月,对他的表现也很是惊喜。忍不住在写给马明温的信中,说了此事。 ------------ 第三百二十一章 是福是祸 马明温看完信,表情凝重。 马信说什么?小宝比他小时候还自律?有武学天赋,根骨奇佳,记性还好? 要知道他小时候,才会走路便被他父亲他祖父抱到校场站桩了。 吃饭都是抬着一只脚,在梅花桩上哭着吃完的。 不止是他,家里所有的男孩子,从小都是这么训练的。 后来他知道反抗无效,知道越听话,日子越好过。所以每天早早的,都是第一个去校场。除去睡觉的时间,都泡在校场里了。 父亲祖父都说他比其他兄弟自律。 现在小宝比他还自律? 马明温表情凝重。 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被耽搁了。 马明温爱才之心顿起,立刻就摊开纸张,给马信那边回起信来。 马明温这边刚给马信写了回信,才派人寄了出去。 就收到长安送来给他来的诏书。 乌全忠竟然加封他为越王,并把原镇东节度使手里的越州、婺州、衢州、天台、永嘉,五地一并划归他手里。 马明温捧着诏书久久没回过神来。 待他缓神过来,急忙派人出去打听消息。 很快,各种消息就传到马明温手上。 乌全忠从大朔最后一位皇帝手里篡夺了皇位之后,估计是怕全国各地的英雄豪杰带兵去讨伐他。于是他登基后,连发数道政令和诏书。 不只封了乌全忠一个。 还封了黄审知为闽王,把整个福建划归给他。又把原湖南马步军都指挥使马榫封为楚王,让其得了湖南。 一举跃过马榫的顶头上司,给马榫受了封。 又把湖北的高季兴封为荆南节度使,再把岭南封州刺史刘隐加封为大彭郡王…… 乌全忠害怕各地大佬带兵讨伐他,先下手为强。把远离中原腹地,各地手里有兵马的一方势力,挨个封了一遍。 乌全忠登基后,中原腹地不认他为主的节镇很多。 原本大家都一样,平起平坐,怎么你一蹦跶,当了乱臣贼子不说,还以那么不光彩的手段夺了皇位,还要我们给你磕头跪拜了? 没这个道理。 就不服。 乌全忠自然也知道不服不认他的人多。 一方面他要分心收拢各节镇,一方面又担心远离中原腹地的各方势力带兵攻来。这两边一夹击,他在皇座上屁股都没坐热,没准就被人包抄了。 所以先下手把远离中原腹地的地方势力,先挨个封了个遍。打算先稳住他们。 而中原腹地,他兵强马壮,再慢慢把各节镇挨个收拾了。 而西川节度使王建,不等乌全忠来收拾他,也聪明地不想跟乌全忠大军搞对抗,带兵先跑了。 王建看不上乌全忠,不想认他为主,自个跑到蜀地,学着乌全忠,登基为帝了。还立国号为“大蜀”。 把乌全忠气得够呛。 王建出身还不如乌全忠呢。乌全忠好歹家里是开私塾的,而王建他祖上几代都是靠卖大饼为生的。 家里穷得叮当响,最后为了活命,王建便跑去贩私盐。被人称“贼王八。”受人轻视。 后来他贩私盐的事败露,被关进牢里眼看就要被杀头了,没想到运气好,被一狱卒救了。 然后他跑到武当山逃难,被道人掐指一算,说他只有投军,才能大富大贵。 于是他就去投军了。 还别说,他真找到适合他的路了。 上了战场杀敌,勇武有加,人还有点小聪明。于是一路被提拔,升迁速度快得很。又被先皇身边的宦官刘令孜收做养子,从此开启了他的开挂之路。 对大朔那叫一个忠心耿耿。 乌全忠篡位,他能认乌全忠为主? 干脆带着人马直接跑到四川,自己登基当皇帝了。 而他还不是第一个在乌全忠眼皮底下称帝的。 第一个称帝的是裴念原来的上官杨毕。 杨毕原本只是一个庐州刺史,后得了江西全境。向裴念要粮,被身边的人叽歪几句,就跟裴念生了嫌隙。 别人派兵围攻仁州,他袖手旁观,想看着裴念低头。 没想到让马明温捡了便宜。 还让乌全忠把他江西几州之地划归马明温手下。 简直不能忍。 而乌全忠一登基,把他左边湖南的马榫封了楚王,把他右边福建的黄审知封了闽王,从他身上割了几刀肉的马明温都封了越王,他啥好处都没有。 这能忍? 必须不能。 于是乌全忠才一登基,杨毕也带着手下兵马,夺了淮河以南,湖北东部,安徽部分地区,也登基为帝了,国号“吴”。 至此,自乌全忠登基,整个大朔疆域,在乌全忠手里渐渐土崩瓦解。 各种消息摆上马明温的案头。 让他头疼欲裂。 马明温原就没有太多的野望,他只是心里有怨有不甘,想掀了这个不做为的朝廷罢了。 被乌全忠封为镇南节度使的时候,他还懵圈了好些时日。而这才多久,竟又加封他为越王了? 难道是老天看他前半生过得太苦,后半生所有的好事一鼓脑全塞给他了? 也不知是福是祸。 马明温急急召了几个军师及各层级大小官员,一众手下,前来饶州议事。 有消息得的慢的手下,一听马明温被中原朝廷封为“越王”,欢喜雀跃。 “恭喜越王,贺喜越王!” “这是好事啊!” “是啊是啊,天大的好事啊!” 虽然大家对乌全忠篡位很是看不上,让他们都变成了亡国的官,让他们无所适从。 但是乌全忠从朔朝最后一位皇帝手里拿到了禅让诏书,玉玺又捏在他手里,他又坐上了皇都的宝座。 那么,乌全忠现在就代表了中原朝廷。 哪怕大家再对他不屑,但诏书上的玉印是真的。 现在全国上下大乱,有个正经的名头,也能对胆敢觊觎马明温手里领土的宵小,震慑一番。 而上官大权在握,跟着他的手下,日子自然也会好过得多。 “越王,这是个好机会啊!”有手下开始建言。 听闻南方已有两方势力裂土封皇了,现在马明温手里有十二州,地广人多,而且这些州府都比别的地方要富庶得多,要是举事,比别人更有优势。 马明温一自立,他们都有从龙之功,加官进爵,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一众手下心里开始火热了起来。 ------------ 第三百二十二章 山穷水尽 不管是私心还是公心,马明温一众手下都建言他学着蜀国和吴国,搞一个越国算了。 但马明温不同意。 一是他没那野心,二是打打杀杀他行,但搞庶务,搞政事,他不行。 这是他的短板。 他自己也知道。 也不是说不能招能人志士,自古皇座上的,哪个是自己打理庶务经济和管一众手下的?还不是有底下的人帮着操劳? 但话虽这么说,要是学朔朝的几位末帝,万事不管,难道最后一摊子人和事也要拱手让人? 再说马明温不想操心这些。 实在心烦。 而且一旦裂土自立,无数双眼睛盯着,不仅被中原朝廷盯着,还要被各方势力盯着,就犹如在火里烤一样,天天打来打去,争来争去。 水深火热。 实在没意思。他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还是保存实力,守好自己的地盘,过自己的日子就好。随便他们打杀去。 一众手下虽有些失望,但更多的人也能理解。 这个时点,确实不好冒头,还是安安静静地发展自己就好。而且十二州的疆域,也不小了。 一想起来,一众手下又高兴了起来。 裴念坐在下席,悄悄松了口气。 方才有人建言马明温自立的时候,他是不同意的。但一时摸不清马明温的想法,便没有开口。 现在听马明温明确说他不想称帝之后,舒了一口气。 现在称帝并不是明智之举,还不如悄悄地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先做个渔翁,看着就好。 裴念便说道:“我同意越王说的。现在我们还是隐藏实力为要。多收了五州之地,接下来还是要派人往那里去治理,安定民心要紧。” 而且饭要一口一口吃,稳扎稳打。 马明温听完点头:“极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让百姓吃饱。若百姓不能吃饱,民心不安稳,万事皆空。” “极是,极是。” 见大家同意,马明温又看向裴念。 说道:“青媖那边搞了一套肥田的措施,行之有效。今年的亩产比之去年又增了一成两成。听说她把各寨的能人都集中到一处,集思广益,天天想着增产的事。新得的五州,田地上的事,你跟青媖商量商量。” 裴念点头:“好。” 有知道苏青媖的,连连点头,有不知道的,扭头问旁人。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越王认了一个叫苏青媖的干闺女。 这两年也是她一直在给大军供粮。 这闺女认得好啊,要是军中无粮,哪来的越王。 会后,马明温和裴念走在一起。 裴念问他:“吕博承还没有消息吗?” 马明温面色凝重,摇头:“没有。我派了几波人马去寻,都没他的消息,不知是死是活。” 裴念仰头,长长叹了口气。 “这要瞒多久啊。要是吕博承有个万一……她母子,可要怎么过?”心里很是担心。 马明温默了默。 才道:“我会再派几路人马去寻。即使博承有什么万一,青媖也能把孩子养大养出息的。况且还有我呢。你不知道,马信来信说,小宝很有学武天赋,根骨佳,记性还好,马信已是亲自给他开蒙了。” “哦,是吗?我就觉得小宝那孩子不简单。那可不能让孩子在山里耽误了。” “放心。我会给他寻些名师的。但他现在还小,马信还能教导得了他,再过两年,待他再大些,我再给他安排……” 被马明温分兵几路悄悄寻找的吕博承,此时正在一处废弃的小村庄里。 当时凤翔抵挡不住乌全忠的大军,崔晟誓要守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带着大军战到最后一刻。 到最后一刻,吕博承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了,于是点了一只队伍,强行把崔晟带离了凤翔。 几百人的队伍,被人一路追杀,最后分兵几路逃亡。 杀到最后,就只剩了吕博承、狗娃和崔晟三人。 何等悲壮。 崔晟看着几百精兵为了掩护他,一路惨死,到这处小村庄里,整个人已是没一点精气神了。 加上重伤在身,转眼已到了弥留之际。 吕博承寻到一个小陶罐,给崔晟熬了半罐稀粥,半点盐半点肉糜都没。 熬好,略吹凉了些,就倒在一个破碗里,端到崔晟面前。 崔晟此时躺在一块破木板上,一副破败的样子,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身上的伤也没有好的药给他治。 “元帅,粥好了,属下喂你吃些吧。”吕博承忍着心里的酸痛,微微晃着他。 见崔晟睁开了眼睛,狗娃忙从另一边把他扶了起来,让他倚靠在自己怀里。 崔晟抬眼看了看吕博承,又目光往上看了看狗娃,心底涌上无尽的悲凉。 冲着吕博承摇头,语气无力地说道:“不用了,留着你们自己吃吧。喂我吃再多,也无济于事了,我知道我大限已到……” 吕博承一听,喉咙好像瞬间就被人捏着了一样。 一阵阵地无力感一波又一波地席卷着他。 眼泪似乎立刻就要飙出来一样。 垂着头,缓了又缓。 最后才抬起头,温声道:“有我在呢,哪有什么大限不大限的。我们再往南走一走,就到了我娘子和儿子在的大山了,到了那里就好了。” “我娘子说她带着山民在山上种出了粮,还能一年两收呢,再时候我们填饱了肚子,再招兵买马,杀到长安,把那贼子斩杀了!” 崔晟牵了牵嘴角:“真好,我还想见一见被你天天叨叨着的娘子呢,想看看她是何方人物,让你天天牵肠挂肚的……” “会的会的,我娘子人可好了,又有本事,把我儿子也养得好。我们到了山里,我娘子一定会把你供起来的。” “我又不是灶王爷,干嘛把我供起来……” 崔晟想笑的,但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脸上又皱成一团。 “小心小心!”吕博承忙一手搀着他。 又哄他道:“当然要把你供起来啊,我当初不过一个小兵,要不是元帅看中了我,把我收到帐下,哪有如今的我。也许我早早就被人斩杀在沙场了。” 吕博承哄着他,说着过往,想激起崔晟活下去的勇气。 就怕他心气一泄,挺不过来。 “那是你自己有本事。” 崔晟想起过往,脸上便带了笑,一字一句艰难地开口。 “不是啊。我再有本事,没元帅这个伯乐也不行啊,要不然我如今还不知在哪呢。” 吕博承见他连话都说得艰难,心里难受异常。 但怕崔晟看了难受,脸上挤着笑。 崔晟被他哄着,吃下了小半碗粥,睛睛又闭上了。 吕博承见他睡着了,把手往他的鼻下探去…… ------------ 第三百二十三章 娘子给的希望 虽然微弱,但崔晟还有气息。 吕博承大大松了一口气,愣愣地看着他。 眼前的元帅像被人抽去了元神一样,整个人罩着死气。 那个在校场指挥若定,千军万马被他指挥着所向披靡,带着大军打了无数胜仗,得了什么好东西,先让下属们先分,剩的他才挑的元帅,此时无声无息。 在吕博承眼里,这是他无限敬爱着的长辈,是他的上官,是他吕博承的伯乐。 以前老是训斥他,嫌弃他,说他做得还不够好…… 而如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躺在一块破木板上,身上连张铺盖都没有。 吕博承紧紧咬着下唇,努力把泪意又憋了回去。 转身就走了也去。 狗娃见他走了出去,也默默跟了上来。 “狗娃,你说咱们是不是走不到南边了?” 吕博承头也不抬,望着眼前的虚空,心里无限悲凉。 “能的,一定能的。我嫂子和我大侄子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狗娃坚定地点着头。 “将军以前经常跟我吹牛,说嫂子如何如何好,大侄子如何如何可爱,我嫂子还带着一山的人都吃饱了饭,一定不差我们三个的。到时我到了山里,就天天躺着吃。我还等着嫂子给我介绍娘子呢。” 吕博承听完牵了牵嘴角。 “如果我们能走到南方,能回到我娘子身边,我一定拜托她给你找个好娘子。就可着年轻漂亮的找,找一长串,随你挑。不满意的咱都不要。” “就是!不满意的我就跟我嫂子说,让她再找。” 吕博承笑了笑,又沉默了下来。 狗娃见他沉默,心里难受。 “将军,要不我扮成女人,去之前我们路过的那个镇子再试试吧。” “我悄悄去那个医馆,我卖身给他,让他给我赊些药……不是,让他悄悄跟了来,帮我们给元帅看看伤,元帅得了医治一定就能好了。” 吕博承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路逃一路被追杀,带出来的人全死了。 马也被他们卖了换吃的了。 身上值钱的东西被卖了个干净。之前在那个镇子治伤,还被人追杀到。差点没躲开追兵。 三人逃到这处废弃的村子,已是山穷水尽。 今天最后的半把米也煮了给元帅吃了。 如果真有个万一,他都不能让元帅吃个饱饭再走。 吕博承眼里立刻就涌了泪,他仰着起,努力憋了又憋。 但最后还是没憋住。 一双虎目,忽然滚下两行泪来。 狗娃一看,终于也忍不住掉了泪。他又不敢哭出声,捂着嘴找了一个角落蹲着默默落眼泪去了。 好半晌,吕博承才在脸上抹了一把。 对狗娃说道:“狗娃,你在这里好好看着元帅,我去前面镇上的看看能不能想些办法。总得给元帅找点治伤药。” 狗娃急忙抹了眼泪,站了起来,起得太急,差点跘倒。 跺了跺脚…… 咦,靴子? “将军,你看!” 见吕博承朝他看了过来,狗娃很是高兴地抬起脚。 对吕博承说道:“将军,我这是军靴,元帅特意给我的,是特别好的皮子,防水呢!你说能不能卖上几个钱?应该有人买吧?” 吕博承听完又往自己脚上看了看,他的靴子也不错,比狗娃的还好。 于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刚要脱鞋子,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是什么呢? 对了!是他的亵衣! 当初他娘子用绸布给他缝的亵衣! 吕博承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手快速地去扒拉他的衣裳。 “将军,这衣裳,没靴子值钱。” 这一路被人追杀,都没换洗过,外裳都被勾破了,卖给谁啊。 吕博承不理他,连脱了两件外裳,才把他那件发黄的亵衣脱了下来。 “狗娃,你快来!”言语兴奋,他都把它忘了。 吕博承话说着,已把亵衣捧在手里,四处摸了起来。 等他终于摸到一处小小的凸起,不显眼,但也跟别的地方不同时,大大松了口气。 “我们有银子了!”吕博承兴奋地对狗娃扬声道。 还没等狗娃反应过来,就见吕博承已是两手用力一扯,把整件亵衣都拆开了。 “金豆子?金叶子?” 狗娃见东西撒了一地,惊得瞪大了眼睛。 “快,快来帮我数一数。我娘子说给我缝了二百两呢!” “二百两金子?” “没有。二百两银子。我当时就十几两银子,全留给我娘子了。这二百两还是我娘子临行时给我挣来的,给我傍身用的。” 吕博承兴奋地说着,心里无限感慨。他当初还不想要的。 快五年了,他都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山穷水尽时,想起了娘子给他藏的这傍身银。 果真是活命银。 娘子…… “将军,真有二百两呢!” “那当然,我娘子还能骗我!”吕博承很是兴奋。 把二百两金豆银豆收做一堆,裹在破布里,揣在身上,又把外裳穿好。 “狗娃,你好生照看元帅,我往前方的镇子去一趟。我给元帅找位大夫来,再买些药,再给你们带些吃的喝的回来。” 狗娃点着头:“好。将军你要避着人些,别给人抓了。”很是担心。 原本以为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了,没想到他远在南方的嫂子,又给了他们希望。 狗娃心里又活了过来。 吕博承应了声,又急急到屋里,把手指探到崔晟的鼻下,见他还有呼吸,便快步地出了屋子。 一路躲着闪着往前方的镇子摸去。 凤翔军跑了一万精兵,皇子皇孙也不见了。城破了,两位最高统帅也不见尸首,定是逃了。 消息报告到乌全忠那边,乌全忠便坐不住了。 他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当初设宴招待一众同僚,被木从珂醉意之下说了一句“区区一降将不配与我平起平坐”,都能追到木从珂打尖的客栈去连夜放火,想灭杀了木从珂。 那在他登基当皇帝这节骨眼,正是皇座坐得不稳当的时候,他能放任崔晟和吕博承带着一万精兵逃了? 然后再让他们死灰复燃? 这不可能。 于是往南的路上,设了层层关卡。 官兵们拿着崔晟和吕博承的人像,到处在找他们。 之前吕博承带着崔晟在一个镇子里求医,就差点被抓到了。 这回,吕博承小心了,一路扮着落魄老百姓的样子,躲闪着到了镇上。 即使他不扮上,也跟个落魄、饥寒交迫的百姓没什么区别。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眼眶都凹陷了,他又在头上抓了两把,此时看起来,就跟个讨食的乞丐也没差了。 吕博承一路躲闪着到了镇口,见镇口设了路障,几个官兵正拿着两副小像在比对着进出的人员查看。 吕博承远远一看,正是他和崔晟的画像。 画的虽然不像,但也有几分神韵。 吕博承恨得直咬牙。 眼神发狠。乌全忠,他定要杀了他! 但他又很快把眼神收敛了回去。 他不能回头,此番他一定要进镇,元帅还等着药材救命呢。 吕博承朝几个官兵走了过去……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将星陨落 这是一处南来北往,属南北要塞的镇子。 虽小,但位置重要,所以设了重重关卡路障。 官兵们在镇子门口拿着崔晟和吕博承的画像挨个查看。 吕博承心里不屑,倒是看得起我。 背着人又往头上拔拉了一把,把头发弄得跟个鸡窝一样,排着队走了过去。 轮到他,一官兵上前来打量他,看一眼吕博承,再看一眼画像。 见他头发耸拉在头脸上,本想上手去拨开的,见他一脸脏污,颇有些嫌弃,又放下了手。 “干什么的?进镇何事?” “禀,禀,回,回大官,人,小的几天没吃到东西了,想进镇看看有没有,有没有好心人,肯施舍些吃的,实在太饿了。” 吕博承装作一脸惶恐地说道。 老百姓见官多是这个情况。他见多了,也学得像。 那官兵一脸的不屑,有手有脚的,不想着自己挣些吃的,就想着不劳而获。 吕博承见他不放行,便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大人,赏口饭吃吧,小的快饿死了。” 那官兵见讨饭都讨到他身上了,一脸嫌弃地把吕博承重重推开:“去去去,臭乞丐,讨食讨到我身上了!” 吕博承被他推了一把,装着浑身无力的样子,倒在地上。 见那官兵又朝他瞪来,立刻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一溜烟往镇子里跑去。 “臭乞丐,讳气。” 那官兵用手连连掸了好几下方才被吕博承抓着的袖子,嫌弃不已。 而吕博承才一跑进镇子,立刻收了方才一副无赖的样子。 回身,眼神清冷地看向门口那几个官兵。 咬了咬后槽牙,才转过身来。 又往脸上抹了抹,头发拨弄了一番,略收拾了下,这才在镇子上找起医馆来。 好在这个小镇虽小,但倒是有两家医馆。 吕博承比较了一番,进了其中的一家。 费尽了口舌,这才把一位大夫说服,让他跟着去给崔晟看病。 当然也可能是吕博承出了一把金豆子的原因。 吕博承见对方答应出诊,高兴异常,又在医馆里买了一些伤药及一些常用药,这便急急地拉着对方出了医馆。 临出镇子时,看到一处包子铺飘出来的肉香,又忍不住上前买了几十个,让对方舍了一张包袱皮,把它们裹着抱在怀里,跟那大夫出了镇子。 出镇子顺利的很,没人查看。 让他很是顺利的出了镇子。 那老大夫看了他一眼,敛了眼神:“要是大奸大恶之人,老夫就不救了。” 吕博承肚饿的很,一出了镇子,就忍不住伸手往包袱皮里掏包子吃。 三两口就干完了一个,正要伸手掏第二个时,听到大夫说了这么一句话。 愣了愣。 也知道对方认出他是画相中的人了。 立马把包袱皮放到地上,冲着老大夫抱拳:“多谢大夫肯随我去治病救人。我等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吕博承对天发誓,我从末做过对不起家人、朝廷和百姓之事。如若有一句枉言,愿天打雷劈!” 时下之人对发誓,发重誓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 吕博承发了誓,老大夫又看他眼神清明,言语不俗,瞧着不是那等做恶之人。 也就相信了他说的话。 随着他到了小破村子。 吕博承看看大夫,看看背上的药,再看看怀里紧紧捧着的包子,心里高兴非常。 有吃的,有大夫来给元帅看病,他身上也有了银子,等给元帅治好了伤,他们就能一路南下,到仁州找娘子了。 他的儿子,都快四岁了,他还未曾见过一面。 到时候看过了娘子和儿子,吃饱了饭,元帅要是想招兵买马,他就陪着他一起。 他和元帅杀上京都,给凤翔的万千将士报仇。 吕博承高兴地想着,远远就看到狗娃在门口张望。 很是高兴,扬声道:“狗娃!我给你买包子回来了!都是大肉馅的,有几十个,这回可以让你吃个够了!” 狗娃见他回来,急急朝他冲了过来。 一把抓住他,神情悲痛:“将军,你可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元帅一直在叫你呢,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一直喊……你快去看看他吧!” 说完,呜呜呜就哭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吕博承一个恍忽。 等他回过神来,把怀里的包子往狗娃怀里一塞,整个人往屋里窜去! “博承……” 吕博承听到崔晟隐隐约约的叫唤,整个人痛彻心扉。 急急跑到他身前,扑通跪下,捧起他的手:“元帅,我在呢,博承在这呢……” 喉咙哽咽,拼命地忍住。 “博承……”崔晟见是他,眼神冒出一丝光来。 “哎,元帅,我在呢。我给您请了大夫回来了,您乖乖地让大夫治伤,等您好了,想去哪里,博承都陪您去……” 崔晟轻轻地摇着头:“治不了了,治不好了。” “您别这么说,我请的大夫可有名了,一定把您治好了。大夫!” 那大夫正在门外,听到吕博承唤他,急忙入内。 给崔晟把了脉,看了他的伤,又掀开他的眼睑来看…… 见他瞳孔都已放大,知他大限已到。 什么也没说,看了吕博承一眼,默默地走了出去。 吕博承见他如此,瞬间便明白了。心中悲痛异常。 喉咙哽咽着:“元帅,别怕啊,有博承陪你呢。” 崔晟脸上带了笑:“博承,我不怕,有你陪着我,临死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高兴……” “元帅……”吕博承终于承受不住,滚下泪来。 “别哭,人都有一死,只是早晚而已……凤翔……凤翔那么多将士为我填了命,我愧对他们……我下去陪他们……” 吕博承拼命摇着头,泪花飞溅:“元帅,不是你的错,不是我凤翔军的错。都是乌全忠,他篡位,让几万凤翔军给他填了路,我与他誓不两立!” 崔晟一把紧紧拽住他:“博承,别为我们报仇。回南方去,去大山里,找你的娘子,好好把孩子养大,不要跟他对抗,好好活着……” “元帅……” 崔晟定定地看着他,做着最后的交待:“听我的话,不要报仇,好好活着……” “元帅……” 崔晟说完那句话,已是渐渐耗尽了元神。 大喘气着,紧紧拽着吕博承的手:“我好想回长安,回去看看……我对不住凤翔军,对不住他们……” 话没说完,手就从吕博承的掌中垂落。 “元帅!” ------------ 第三百二十五章 报仇 崔晟带着对长安的眷恋,永远地去了。 他一生忠于朔朝,为朔朝拼至最后一刻,他无愧于朔朝。 但对于跟着他的几万凤翔军,他有愧。他愧对他们。他下去陪他们了。 “元帅!” 狗娃在外面听着吕博承带着哭音的叫唤,急急冲了进来。 见崔晟已是溘然而逝,心中大痛,眼泪笃笃而下,扑到崔晟身上,大哭了起来。 “元帅,元帅,将军给你请来大夫了,你很快就能好了,你别睡啊,你别睡……” 吕博承把他垂落在一侧的手又捧了起来,握在掌心,搓了又搓,都没能把他搓热起来。 痛彻心扉。 把崔晟的手抵在他的额上,流泪不止。 “元帅,我吕博承发誓,定要为你报了此仇!为我凤翔大军报了此仇!” “好让你安心……元帅,你没有愧对他们。你没有……” 吕博承和狗娃,替崔晟守了一天一夜。 等那大夫帮他们把棺木寿衣等物带来时,二人便给崔晟入了敛,寻了一处开阔之地把崔晟安葬了。 吕博承和狗娃,穿着孝衣,在崔晟的坟前给他磕了头,撒了酒和纸钱。 只有一个坟堆,连碑都不敢立。 孤零零地立在坡上。 吕博承心中悲痛:“元帅,暂时委屈你呆在这里,等我安排好,就给你移坟,到时把你葬入长安的崔家祖坟。” 说完又跪下磕了头,把身上的孝衣脱了,在坟前烧了,才转身离开。 狗娃也学了他的样子,烧了孝衣,离开时,还流着泪频频回看。 “多谢宋大夫帮忙,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是用得着我吕博承,必赴汤蹈火。”吕博承冲着那宋大夫抱拳。 宋大夫用手托了托:“吕将军言重了。凤翔的崔元帅老朽也有耳闻,是个忠心报国的。此番落到这般地步,可叹,可惜。老朽没能为他做些别的,只为他购些身后之物罢了。” “若不是有宋大夫帮忙,我们还不能给元帅一个体面。多谢了。” 吕博承朝宋大夫道了谢,带着狗娃又上路了。 那大夫望着他二人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世道乱了,好人都不长命。 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狗娃跟在吕博承身边,见他沉默不语,也不敢开口。 但又实在憋不住:“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 吕博承脚步不停:“狗娃,别再叫我将军了。叫哥吧。在外边也方便行走。” “是。哥。那我们要去哪?去仁州找嫂子和我大侄子吗?” 吕博承脚步停了下来,往南方的方向望了望。 捏了捏身侧的拳头。 好半晌才摇头:“不去了。乌全忠还到处派人在找我,我不能回去连累了他们。” “这个乌全忠,可恨!” 乌全忠还命人画了将军的画相,派人到处拿着将军的画相在找将军。 让他们连城都不敢进。 狗娃恨不得杀了他解恨。 还害得将军都不能回去看他娘子和儿子。 “那我们去哪?” “去给元帅报仇!” 啊?不要啊! “将军,不要啊!元帅让我们不要去找乌全忠报仇。而且我们只有两个人!” “元帅的大仇不能不报。” “没说不报,只是,要从长计议啊。”他们只有两个人,这是上去送人头。 “我们穿过河南,往兖州那边去。当初我叮嘱钱宽,让他护送皇子公主往山东去。木从珂世受朔朝皇恩,对乌全忠从来就没看上眼过,他应该会护住他们的。” “如果钱宽投靠木从珂呢?” 吕博承顿了顿:“那我们也投靠木从珂。我们借助木从珂的力量,讨伐乌贼!” “好。我们讨伐乌贼!为元帅报仇!” 狗娃大迈步跟上吕博承:“将军,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跟定你了。” “好。” 二人一路避着人,往兖州而去。 苏青媖那边并不知道吕博承先是失踪,后又是被人设障重重追杀。 马明温那边派了几路人马悄悄找寻,都没有他半点消息。也就一直瞒着苏青媖,没把吕博承失踪的消息告诉她。 秋天到来之前,青杨写好了给苏青松的信,苏青媖拿着信找到丁掌柜,让他帮忙请前往郴州的商队寄出去,并拜托他们一定要拿到回信。 丁掌柜请她放心,一定照办。 商队这边确实尽心,对苏青媖交待的事,很是郑重对待。 永丰号靠着苏青媖,生意又扩大了一倍有余。 而且她现在还是越王的干闺女,越王连半个亲生子女都没有,苏青媖这个闺女虽然是干的,但身份也变得贵重了起来。 永丰号不敢怠慢,到了郴州,专门派了管事,打听了苏青松办公的地方,找到了他。 “校尉大人还是在这里把信看了吧,仁州那边还等校尉大人的回信。小的不敢怠慢,此番是定要带着回信回去的。” “好,麻烦你了,请稍候。” 苏青松入内看了来信。 爹娘弟妹又给他寄了好大一包裹东西来,爹娘还把攒的银钱也给他寄来了。 信中要他去仁州,到青媖干爹手下做事。这样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 苏青松很是心动。 他现在也明白了,朝中无人不好做官。有关系有背景,升迁速度才快,不然一辈子都在底层趴着。 青媖跟他干爹的关系那么好,以后不说关照,只说打压就一定不会的。 而且,他也想和父母家人在一起。 他儿子腾腾都快一周岁了,还没见过姑姑们,现在儿子都会走路了,爹娘一定是想孙子了。 苏青松摊开信纸就想写回信,但笔下一顿,得跟妻子商量一下,问问她有什么话要带去的。 这样才是一家人。 出了内室,对永丰号的管事说道:“多谢你跑一趟,我要回家一趟,今晚写好回信,明日送去给你,不知可行否?” 那人一听,反正他们还不急着走,便说道:“行行,明天大人送到我们永丰号就行。” “多谢。” 等回了小院,刚进院子,苏青松就扬声道:“如月,如月,爹娘寄东西来啦。” 古如月正歪在榻上,看着她儿子在爬行,一听苏青松的话,心里咯登一下。 ------------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愿意 苏青松的儿子腾腾,一听父亲的声音,急急朝门口爬了过去。 “哎呀,儿子,知道是爹回来了吧。真乖!” 苏青松把怀里的东西放下,俯身把他的儿子抱了起来,高高地抛了两下,惹得他儿子兴奋不已。 跟儿子玩闹了一会,才转向榻上的古如月,跟他把苏父苏母在信中所说的事说了一遍。 “爹娘想我们去仁州,我也想过去。到时候我跟着青媖的干爹,行事会更顺利一些。而且我们腾腾也能时时看到他祖父祖母了。还有姑姑叔叔们,我们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你也能替我照顾我爹娘。” 古如月心里咯登一下,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没有感染到苏青松的开心。 想了想,说道:“爹娘上次来信,我就知道了这事……” “嗯?爹娘上次来信?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古如月顿了顿,才温声道:“是上次你跟楚王去谭州的时候,我本来是想等你回来告诉你的,后来被儿子一闹,就给忘了。” 苏青松听了也并不在意。想必她是真的忘了。 她平时带着腾腾也挺辛苦的,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正是哭闹的时候。 “那你怎么说?等我晚上给爹娘写了回信,我们就辞了大人,一家人去仁州跟爹娘相聚。” 古如月嘴唇抿了抿。 见苏青松正抱着儿子,跟他玩闹着,说他马上就要见到祖父母了,还问儿子开不开心。 古如月心里一阵烦燥。 “我不想去。” 嗯? 苏青松抱着儿子的手顿了顿。 见古如月面无表情,便唤了丫头进来把儿子抱了出去。 “为什么不想去。爹娘弟妹他们都在仁州,我们去了那边,一家人就团聚了啊。” “那是你的家人又不是我的家人。”古如月脱口而出。 说完有些后悔,看了苏青松一眼。 苏青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见苏青松目光清冷,有些害怕。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官家小姐,虽然只是个庶女,但也是官身,而我不过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你嫁给我委屈了。看着你的几个姐夫傍着岳家都当上高官了,我还是一个小小的七品校尉,你不甘心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古如月很是烦燥。 她虽然之前确实是不满嫡母安排的这桩婚事,对苏青松看不上眼,但现在都给他生了儿子了,而他对她也好,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她也想跟他好好过日子。 她想看着丈夫出人头地。 想跟着他过上官夫人的好日子。 但是去了仁州,在大山里伺候公婆,一辈子窝在大山里,她不愿意。 她不能穿艳丽的衣裙,也不能到处去应酬,那她还有什么乐趣。 想了想,温言劝道:“马大人现在被朝廷封为楚王了,跟着他的人都升迁了。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走?要把机会让给别人吗?” “而且,万一楚王将来也登基了呢?你这个曾救过他一命的人,难道还怕没机会晋官?你都跟着马大人那么久了,彼此熟悉,为什么要去别人那边,跟别人一众亲近手下争食?” “那是青媖的干爹,不是别人。他不会亏待我的。而且爹娘弟妹,一家人都在那边。” 苏青松见妻子温声温语,便也好声好气地相劝。 古如意没听进去。 “你也说了是干的不是亲的。我爹现在是楚王身边的左膀右臂,为什么你不想靠着他,而想去靠什么干的?那是你亲岳父!而且马上楚王就要带着我们去谭州了,将来万一他自立了,我们不是有一份从龙之功吗?” 苏青松不知道怎么劝妻子。 他能跟她说,他的岳父没怎么看得上他吗? 他身份背景太低,他的岳父眼里只有那几个能给他带来利益的其他女婿。 而且他不想要什么高官厚禄,他只想和父母家人在一起。 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只吃糠咽菜,心里也甜。 与苏青松一样纠结的还有闽地的苏大姑一家。 本来收到弟弟一家人的来信,苏大姑心里早早就动心了,想收拾好了去投奔弟弟一家去。 他们一家跟着栖霞的夫婿到了闽地,开始很不习惯,很是适应了一段时间。 但他们比苏父苏母当初好,黄审知是个心里眼里有百姓的,大军到了闽地,就一边训练一边种粮。 大姑和大姑父便跟着大军种地。 干着熟悉的活,心里没有当初苏母苏母窝在郴州小小的院里,手脚不知往哪放的情况。 虽然气候吃食都让他们不适应,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本来女婿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升迁,听到弟弟来信说青媖那边还不错,在山里也太平,便想着让女婿去投靠苏青媖干爹。 大姑和大姑父收到来信都心动,想带着一家人投奔了去。 但没想到就等到朝廷给黄审知封闽王的消息。 黄审知这一封王,他的一众手下立马鸡犬升天,个个都跟着往上窜了职位,升了官。 栖霞的女婿也跟着升了个小官。 他也跟其他人一样,想着闽王什么时候称了帝,他们这群手下也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一家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心热。 祖上几辈子都是庄稼人,祖坟就没冒过青烟。 这要是栖霞跟着成了官夫人,那他们一家岂不是也能改头换面了? 而周大姜没准也能跟着他姐夫得到一官半职呢。 而且金海也能跟着见见世面,要是到了山里,怕是都不知道外边的人情世故。 孩子们不想去,大姑和姑父怎么办,他们老了,还得靠着儿女来养老,便也不准备往仁州去了。 下了决定,这便给苏青媖那边写回信。 之前一直没能等到苏青松的来信,和大姑那边的音迅,这一下子,二人的信就同时到达。 苏父激动非常。 “快,快打开看看,你哥和你姑母在信中都说了什么?” 是不是他们两家都要来了? 那他得给他们准备房子,帮他们在屋里砌了炕,收拾齐整了来。这山里冬天冷着呢,又潮又湿,一般人还不一定能适应。 可不能把姐姐姐夫给冻着了。 而且小孙孙才一岁,不能让孩子受冻了。听说小宝刚进山那年的冬天,还长了冻疮呢。 苏父心里激动。一家人就该齐齐整整的才好。 但等青杨那边把信念完,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 第三百二十七章 想家了 姐姐姐夫不愿过来,他还能理解。为什么儿子也不愿带着孙子过来呢? 苏父听青杨读完信,眼神黯了黯。 “挺好的,你姑母他们一家过得好,爹也就放心了。青松,他现在跟着楚王,没准,没准也有一番造化呢。他岳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挺好,挺好的。” 苏父头也不抬地说完这一番话,就转身进屋了。 苏青媖觉得他的身影看着有些落寞。 “没事,你们散了吧。我去看看你爹。”苏母说着便跟着进了屋。 苏青柳与苏青媖几个面面相觑。 “姐,爹一定是伤心了。”青杏心里有些难过。 她就知道有了嫂子后,哥哥不会过来跟他们团聚的。嫂子想过她娘家那种光鲜亮丽的生活。才不想当个山里人呢。 “哥哥应该是想来找我们的。哥哥不喜欢那种天天应酬的生活。”青杨忽然说了一句。 苏青媖看了看他,也许青杨才是最了解青松的人。 叹了口气:“哥哥成亲了,他眼里也不再只有父母和我们。他还有妻儿。他们才是陪伴他到最后的人。他自然也就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意思。” 屋子里,苏母心里也是失落不已。 她想儿子,想大孙子。 本来以为儿子接到他们的信,就会过来找他们,然后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哪怕儿子在别的州城,以后也能经常看到。 但没想儿子有他自己的想法。 “你别难过了,儿子成亲了,他也要顾着他自己的小家。姐姐那边也是,她一大家子人,也要看儿女们的意思,我们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就行。” 见苏父闷着头不说话,苏母又劝道:“你以前只是怕姐姐过不好,但现在外甥女婿有了造化,以后大姜也会跟着有造化的。她一家以后过得好,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干嘛一定要姐姐过来投奔我们。” 苏父抹了一把脸:“我不是一定要他们过来。我就是,就是……” 苏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就是想着一家子人,都在一起,平时有个走动的亲戚,说说话。你,是不是想桥头村了?” 苏父不说话。 “桥头村我们一家又过得不好,你干嘛老是念着它。现在咱们跟着青媖他们住在一起,除了青松,几个孩子都在身边,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看看寨子里,那些从北方逃过来的,没有一家是齐全的。大家都乐呵呵地住在这里,都觉得这里好。人家还卖身给青媖。还天天活得乐呵。你就是不知足。” 苏母有些不能理解苏父的想法。 “我没有不知足,也没想回去。就是,就是,偶尔想一想……”苏父说道,那里是故乡啊。 几十年的夫妻了,苏母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别让孩子们看了难过。孩子们现在都在我们身边,我们有吃有喝,孩子们也听话孝顺,你还想东想西。” 屋子里,夫妻二人正在小声说着话。 屋子外,苏青媖等人望着屋子,也不敢靠近打扰。 “爹应该是想咱们老家了。”苏青媖说道。 她能理解苏父的这种感受。 哪怕故乡的人、事再不堪,也总是会在心里想着念着。有时候在路上看见一个故乡的人,听一回乡音,都觉得亲切无比。 “老家有什么好想的。继奶奶对我们一点都不好。天不亮就要爹娘去地里,天黑才回来。几个叔叔偷懒爷爷奶奶从来不说他们,爹干得少了,爷爷就问爹是不是对他不满。” 青杏一点都不想桥头村。 如果可能,她想离开他们远远的,提都不要提起他们。 苏青柳对桥头村也没什么好的印象。 苏青媖看了看他们,把目光投向青杨:“你去陪爹说说话吧。”还好有青杨这个儿子在身边。 “嗯。”青杨对她点了点头,就进屋去了。 青杏哼了一声:“我不喜欢嫂子。一定是嫂子不让哥哥来的。她让爹伤心了,我不喜欢她。” “别瞎说话。”苏青媖斥了她一句。 青杏就抿着嘴不说话了。 “我去找丫丫和小宝。”跺了跺脚,转身就跑了。 今天是青杨和小宝的休沐日,二人正好休息一天,小宝一看今天一整天都可以呆在家里,高兴坏了。 拉着姐姐就带着他的小马在寨子里乱逛。 苏青媖就说了一回,小马驹不能一直关在棚里,要让它不时出去溜一溜。 他就听进去了。平时只有一有空,就拉着他心爱的小马出去散步。 特别勤快。 那两只从小抱过来的狗子长大了,现在他觉得不好玩了,都不管两只狗,天天就惦记他的小马。 倒是两只狗跟他亲的很,几乎是小宝去哪都跟着。 又过了几天,这日傍晚,马信跟小宝一起回来。 在苏家吃过饭,马信便说,他的家人到了饶州,他要去饶州一趟。 为了不耽误给小宝煅造筋骨,他想把小宝一起带去饶州。 苏青媖想了想,正好她也有些事想去跟干爹商量商量,而且崔玉英那边一直给她一家寄东西,也好久没见她了,正好一道过去见见崔玉英。 便说一起去。 马信一听,很是高兴:“那太好了。我之前还担心不知道怎么哄小宝跟我一起去呢。你要跟着一起去就太好了。这孩子虽然听话,但也是天天能见到你的缘故,要是一两日不见你,我都怕他造反。” 苏青媖笑了起来。 她要是离家一段时日,小宝有苏父苏母等人陪着,虽然他会不高兴,但一般不会哭闹。 但让小宝离开她,离开家人出去外边,她和家人都不在身边,怕这孩子真会哭闹。 决定了之后,苏青媖便跟家里人说了。 苏父苏母一听她们母子要去饶州见马明温,很是重视。 苏父苏母等人亲自去寨里,集镇里,收集了好些稀罕东西,让她带上。 “我们一直收你干爹的东西,都没什么送他的。这都是咱山里的稀罕物,带去给你干爹,也让他高兴高兴。” 苏青媖看苏父苏母收拾了好大一堆,有些头疼。 好在有马信及他几个手下跟着,她这边又有青杨和思渊思源跟着,倒也能带上。 一行人收拾好,便往饶州出发。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别的想法 仁州饶州现在马明温治下,粮食不缺,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路上宵小都极少。 一行人很是顺利地进入饶州。 “要是各地都像这般,那老百姓都能安心出行了,那可真真是太平年景了。”马信很是感慨。 “总有那么一天的吧。现在越地在干爹治下能这么太平安稳,起码越地的百姓是有福的。” “可不是。你干爹虽然是被赶鸭子上了架,但他做得比别的地方好太多了。” 一行人说着,就进了饶州越王府。 看着匾额上大大的烫金大字“越王府”,众人只觉得又威严又大气。 “哇,好大的字哦,好好看哦。”小宝哇哇出声。 “舅舅教你念,越,王,府。” “越王府。啊,我知道,我外祖就是越王,外祖住在这里,是不是?” “我们小宝真聪明。”马信夸了他一句。 “马爷爷,小宝可聪明啦。”小宝得意地仰着头。 苏青媖略有些嫌弃地看着她儿子。 有时候她也怕这个儿子太过骄傲,想教育他。但偏偏看着还颇懂事的样子。 让苏青媖有些不好下手,又怕矫枉过正了。 苏青媖和马信的到来,让马明温和崔玉英很是高兴。 马信跟马明温寒暄了几句,便去见他的家人了。马明温和崔玉英则抱着小宝亲热。 才多久没见,小宝又长大了不少。 “小宝,记不记得我?”崔玉英见小宝被马明温抱在怀里,逗弄着他。 “我不太记得你了。但我知道你是崔祖母。经常给我寄好吃好玩的东西。小宝喜欢你。你寄的东西,小宝可喜欢啦!” 崔玉英真是爱死他了。 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时候。 “崔祖母抱抱你好不好?崔祖母抱你去看看你外祖的房子,再抱你去吃好吃的,然后让你娘和你外祖说说话好不好?” 小宝看了一眼苏青媖和马明温,点头:“好”,便朝崔玉英伸出了小手。 崔玉英一把把他抱到怀里,亲了又亲,便抱着他走了出去。青杨等人也跟了出去。 留下苏青媖和马明温叙话。 “你看现在他们把房子造这么大,只我和你崔姨住,写信让你搬过来,你也不肯。” 马明温叹了口气。 苏青媖笑着说道:“我闲不住。有好多想法,有很多事想做。而且我爹娘更喜欢呆在山里。他们喜欢跟田地打交道。” “那便算了。你现在天天往外跑,只有思渊思源跟着你。我怕你人手不够,要不要再调些人给你用?” 苏青媖摇头:“不用了干爹。有思渊思源就够了。我都想把他们退回给你,他们跟着我都耽误了。” 她问过思渊思源,他们虽然说想呆在山里,但是男人,哪个不想建功立业的? 思渊思源他们跟着她,半点好处没捞着。 “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我晚些时候问问他们,如果他们有别的想法,我就调他们回来。再另派别的人给你。你不能一个人出门,外面现在还乱得很。” “好。” 马明温见她应了,朝她笑了笑,道:“我料到马信会把小宝带着,但没想到你倒愿意跟着来。” 苏青媖便笑:“我怕小宝哭闹起来,信叔哄不住。干爹你别看他平时挺乖的,但一犯起脾气来,一般人也是顶不住的。” 马明温笑了起来:“我听说了。这孩子训练不说苦和累,天天准时到训练场跟着训练,腿再酸也没落过眼泪,就因为东西不好吃就摔了筷子。” 苏青媖抚额:“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从小吃东西就挑剔。” “你和博承都不是会挑吃的性子,这孩子倒真不知道随了谁。”马明温说完,想起吕博承,笑容便收了起来。 过了一会,才说道:“既然来了,就在饶州多住些日子。你崔姨平时也不爱应酬,你正好留在府里陪她多说说话。” 苏青媖点头:“那我多留几天。” 又道:“我这次来,也有一些别的事。我听说天台、永嘉也多山,不知道那边的山里都有什么东西,能不能种茶树和白蜡树,想过去看看。” 马明温愣了愣:“我倒还没关注到天台永嘉那边。那边是多山,听说之前也是乱得很,百姓也是吃不饱饭。” 说完就思忖了起来。 他已是从大山里得到了众多好处,现在知道山里的出产一点都不比外边良田差。 有山珍山货,还能种茶收白蜡。 哪怕不能长粮和有珍贵的山货,没准山里还藏着铁矿和别的什么矿呢? 别人都觉得山区穷,但他从苏青媖这里看到,大山真正是个宝藏。 想了一通,对苏青媖点头:“行,那你多住些时日,我让永嘉天台的官员来见你,跟你说说两地的情况。” “会不会太麻烦了,我带人过去走一趟就行。” 马明温想了想,点头:“那也行,那我先让了解天台永嘉的人来见你,跟你说说情况,等你去到那边的时候,再让永嘉天台的官员来接待你。” 苏青媖推却不过去,只好应了下来。 商量完事情,苏青媖便到后院去找崔玉英和小宝。 马明温这边便把思渊思源叫了进来。 问他们有没有别的想法,如果想调回来,就给他们安排职位。 思渊思源对视了一眼,想了一想,对马明温道谢了一番。 才道:“我们习惯在大山里生活了。跟着小姐在山里住着也开心。钱财上小姐也不亏待我们,我们也攒了不少。以后把家安在新更寨,过些清静的日子就好。” 思源看了看思渊,便对马明温说道:“我二人都没有太大的野心,就只想过些清静的日子。现在思渊已经看上一位姑娘了,如果顺利的话,把人娶了,就能安家了。我也想跟他一样。” “哦?思渊都找到想娶的姑娘了?青媖那边知道吗?” 思渊脸红了红:“小姐还不知道,我还没跟小姐说,本想等从饶州回去了就跟小姐说的。” “这是好事啊。男人就是要先成家再立业,把小家先过安稳了再到外面打拼。你们先把大事办了,给你们家里留下血脉,以后要是有别的想法,再过来找我,我这里随时都有你们的位置。” “是。多谢大人。大人对我兄弟二人恩同再造。我兄弟二人没齿难忘。” 思渊和思源与马明温谈得顺利,马信那边与家人的交流就不太顺利了。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小宝有奖励 马信的家人原来在长安。 原本他在军中的时候,他的家人就一直呆在长安。 后来马明温重回军中,马信又跟了马明温。到处征伐。 他的家人也就一直没挪窝。 后来马明温把马信安顿在山中,马信自己很喜欢。山中清静,没有打杀,没有血腥味,睡觉都睡得香了。 他便想把家人接来。 写信过去,家人都以各种理由搪塞他。 后来他想,既然儿女们都各自成家了,各有家庭,在长安也过得好,便也罢了。 没想到马明温得了越王的封号,他便收到家中的来信,说长安乱了,要举家过来。 马信很开心。 早早做好了迎接家人的准备,想着他们可能在南方生活会不习惯,还提前做了诸多准备。 打算在营房旁边再修一座院子,就跟木大夫家住一起,平时有小病小痛的有大夫在,生活上也安心的很。 然后在屋前屋后,开一块菜园出来,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再把院子建得大些,孙子孙女都有跑动的动方。 他想得很好,哪知道家人却不同意了。 “咱家在马家呆了几代了,好不容易到你这里,放了良籍,一家人都不用伺候人了。你从小跟着越王,这南征北战的,是越王第一信重的人。如今聪明的都围在越王身边,过好日子。你倒好,远远地跑到山里去了。” “你一人去了没事,还想把一家人都拉了去。那我们一家人从长安过来干嘛?还不如呆在长安。” “是啊,爹。长安虽然现在有些乱,但它是皇都,繁华程度都不是其他州城可以比的。我们来越王的地盘,不就是想跟着越王,过好日子吗?为什么要一家人住到山里去。” 马信的妻子儿女都不同意。 马信听完妻子和儿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心底的希翼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他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到最后,才道:“行吧,你们有你们的想法,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我现在大山里,也是帮越王做事。越王需要那里,那里的山民也需要越王。” “爹,你年纪也大了,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州城享福呢?山里交通不便,出入不便。而且凭你跟越王的关系,还能比别人更差?” “就是。儿子说得对。你不为自己想,总得为几个孩子想一想。有你在越王面前给几个孩子搭桥,不比别人更便利?” 马信沉默地听着,一一地从妻子,儿女,孙子女身上扫过。 孙子最大的有十来岁,小的也有五六岁了。 孩子们想过好日子,有什么错呢。 他想儿孙绕膝又有什么错呢。 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 “行吧,随你们吧。我会把你们推荐给越王,如果你们真有本事,自然不用靠着我也能得越王赏识。我也回我的大山里去。” “爹,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想回山里去?” “嗯。要回去。山里上千号人还等着我训练呢。他们需要我,我不能不回去。” “越王手下能人那么多,就一定要你去?” “他们还年轻,有大把的机会。我老了,不想再争什么军功了。而且他们年轻人也没有我的经验足。” “你个死老头子,就不替儿孙们想一想,你得的功劳还不是儿孙们跟着享福?你现在是半点不替儿孙们想了!” “我老了,精力不济了。你们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自己去挣,有什么能力就过什么能力的生活。” 马信不顾身后家人唤他,慢慢出了屋子。 走到越王宽敞,花草繁茂的园子中,只觉得胸中泛起一阵阵凉意。 年轻时,南征北战,把妻儿丢在家中,现在儿女们也不听他的了。 他一个人孤老也是自找的吧。 “师父。” 马信收起情绪,看向声音处。 “是青杨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姐姐和越王在商讨事情,小宝也被崔姨抱走了,我来园子逛一逛。” “这园子的花草好看吧?”马信敛了心神,和青杨看起花草来。 青杨边看边点头:“好看。但我还是喜欢山里,林木高耸入云,郁郁葱葱,看着比这些人工修出来的好看。山的花木看了更让人舒服。” 马信看着他笑了笑:“师父也喜欢看山里的林木,哪怕在石头缝里,也能长成参天大树。” 青杨见他情绪有些不对,想了想,说道:“师父,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马信愣了愣,看向他:“是有点。” “是不是师娘他们不想跟师父去山里?” “是啊。他们不想去。”说完往前走了一步。 青杨在他身后,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 往前迈了两步,走到他面前:“师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二姐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我会陪着你的,陪你说话,不让你寂寞了,将来我给你养老送终。” 马信听完,愣愣地看着他。 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伸出大手揉了揉他的头:“好。以后有你在师父身边。” 马信心里颇为感慨。 这是个质朴的孩子,是个心里干净的孩子。 马信心里很是安慰。 青杨不想他难过,劝道:“师父,我爹有我们陪在身边,还时常想起老家的人和事呢。师娘他们过不惯山里,那就让他们在州城里生活吧。以后您要想他们,我就时常陪您来看看他们。” “好,好。就让他们在州城生活吧。师父还是住在山里。” “师父放心,我会一直陪着师父的。” “好。师父不孤单。有你陪着。” 两个人在园子中说着话,小宝就两手举着什么东西跑了过来。 “马爷爷,舅舅,马爷爷,舅舅!” 马信立刻就笑了。 “哎,我们在这呢。” “马爷爷!” “哎。”马信朝他走了过去,俯身:“这是拿的什么?” “是五福饼!是崔祖母让人给小宝做的,可好吃了!里面有五种好吃的馅呢!小宝拿给你和舅舅吃,看你们吃得出里面是什么不?” “给爷爷拿的啊?真乖。” 小宝仰头头:“小宝最乖了。” “嗯,小宝最乖。” 马信夸完他,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圆饼,看了看:“这五福饼,爷爷吃过呢。” “马爷爷吃过吗?”小宝有些失望,还以为马爷爷没吃过呢。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五福饼和五福饼也有不一样的。我娘做的糕饼就跟别人做的不一样。也许里面的馅料也跟哵人不一样呢。” “对,小宝说得对。那爷爷来尝尝看。” “舅舅,给。舅舅也说里面有什么,说得对有奖励哦。” 青杨边接边问:“是什么奖励?” ------------ 第三百三十章 还活着啊 “就是再奖励你们一个好吃的五福饼!”小宝有些骄傲地说着。 马信和青杨对视一眼,噗嗤就笑了。 小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生气了,跺了跺脚:“哼,不给你们吃了!我去找娘和外祖!哼。” 嘟着嘴扭着小身子跑了。 马信还想把他捞回来的,奈何这孩子跑得飞快,他没捞到。 “外祖,外祖!” 马明温刚跟思渊思源说完话,就听到小宝的声音,嘴角扬了扬:“哎,小宝。” 小宝一溜烟朝马明温扑了过去。 马明温接过他,把他抱了起来。 看着小小的孩子被他抱在怀里,马明温心里有些满足。 “找外祖何事啊?” “小宝给外祖带好吃的五福饼来了。”说着就往后看,丫鬟有没有跟上。 “五福饼啊,那可好吃了,外祖平时都吃不到呢,还是小宝来了,外祖才有的吃。” “是吧。那外祖沾小宝的光了。”很是得意。 “对啊,外祖还要谢谢小宝呢,让外祖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五福饼。” “那我都给外祖吃,不给马爷爷和舅舅吃了。哼。” 马明温一听便知应该是有一番缘故,便逗弄着他,把他哄得高高兴兴地。 苏青媖带着小宝在越王府里住了好几天。 小宝人小鬼大,也机灵,每天都把马明温和崔玉英逗得哈哈大笑,这两人都恨不得把小宝留在越王府了。 马明温亲自摸了小宝的筋骨,带他耍了拳脚,对这个孩子越来越喜欢。 但孩子还太小,要开口让孩子留下,苏青媖那边能说服,但小宝怕是不愿意。 马明温只好压住心里的想法,决定等小宝再大一些再说。 小豆子等人,也是喜欢小宝喜欢的紧,天天带着他在校场训练,带他骑大马,把他骑在脖子上带他出去逛大街。 让小宝每天都乐呵呵的,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每天晚上睡觉前都是这个师叔说,那个师伯说……小嘴吧吧不停。 小宝在山里被苏父苏母护得好,极少有这样,开心快活的样子。 有这么多像父亲一般年纪的男人护着他,被他们抱着举着,骑在脖子上,带着他去玩耍,小宝整个人瞧着都脱了些娇气。 跟在家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样子。 苏青媖看着睡在身边的儿子,也许每个男孩成长过程中,都要有父亲的陪伴吧。 有父亲教导着,有父亲的傍样领导着,才能成长为真正的男人吧。 只是他的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孩子的身边。 小宝都快四周岁了。马上就能记事了,还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模样。 只是世情如此,不少人比她还不如。寒窑苦守多年,不知守过多少年岁,都没能盼来父亲与孩子们见上一面。 苏青媖叹了口气。给儿子掩了掩被子,也睡了。 北方一处破烂土地庙里,吕博承和狗娃,正点着一堆火,取暖。 狗娃用随身的匕首把冻得硬梆梆的馒头切成几块厚片,用树枝子穿了,伸到火堆上烤。 吕博承也一手拿一支,伸到火焰上,不时翻动着。 “将军……哥,咱还有多久才能走出河南啊?” “快了吧。咱现在一日能走八十里,到了前面的大城,咱买两匹马,脚程会更快些。” “嗯。那咱身上的钱还够不够?” 吕博承手下顿了顿:“不行的话咱就买一匹。” “嗯,就买一匹。”可不能饿肚子。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 狗娃把烤热烤软了的馒头片放进嘴里,发觉有些没滋没味。 想起之前吃到的肉干:“我想起那年吃的嫂子寄来的肉干了。用手这么一撕,再放进嘴里这么一嚼,那味道……香死个人勒。” 听狗娃这么一说,吕博承瞬间也觉得嘴里的馒头片不香了。 瞪了他一眼:“不能待我吃完再说?这还怎么吃得下去。” 狗娃把手里的慢头片放到眼皮底下,看了又看,是有点吃不下去了。 见吕博承也正捏着馒头片愣神,有些忍不住开口:“哥,要不我们回去找嫂子和我大侄子好了。你就不想他们吗?” “想。”很想。 “那……”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要先给元帅和凤翔军报了仇再回去。等我报了仇就回到大山里和我娘子过安稳的日子,再也不出来了。” 狗娃沉默。 “哥,你说我们能报仇成功吗?” 吕博承把馒头片放进嘴里,凶狠地嚼着:“能。一定能!” “嗯。一定能的。” 狗娃也应了一声,把馒头片放进嘴里大口地嚼了起来。 忽然,吕博承耳朵一动:“有人!” 忙用脚拨起一团土,扬到火堆上,三两下扑灭了它,然后又快速地带着狗娃躲到阴暗处。 “咦,方才还看见这里有火光的啊,这怎么没了?” “应是被人扑灭了。” “警觉性这么强?” “能不强吗,现在一路都是土匪,老百姓要是没点警觉性,尸骨都没了。” 十来个人说着话,就走到被扑灭的火堆前看了看。 见旁边还有柴火,便用随身的火折子,把火堆再次点燃。 十来个人围着火堆坐着,不一会齐齐叹气:“唉,也不知道元帅和将军还活没活着?” “校尉,你说我们这是要去哪找他们啊?天下……”这么大。 “赵亮。” 咦,谁叫我? 赵亮往阴暗处看去,这身形,咝,有点眼熟。 “将军?” “是我。” “将军?将军!是将军!” “将军,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将军,你还活着啊?” 十几个人齐齐围了上去。 吕博承喉咙发堵,看着这些昔日的手下还活着,还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百感交集。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将军,看到你活着,我们高兴,高兴!” “我也高兴。” “元帅呢?” 十来个人见只有将军和狗娃出现,没看见元帅,心里都有股不详的预感。 “元帅,元帅伤重不治,去了。”狗娃刚说完,呜咽就哭了起来。 众将士一听,全都扑通跪地:“元帅!” 吕博承也泪意上涌,仰头眨去泪意,一一扶起他们:“起来吧。你们能活着,元帅也会开心的。” “元帅……” 待大家缓了情绪,齐齐看向吕博承:“将军,那我们怎么办?”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得知消息 吕博承没有犹豫:“我们往兖州去,去与钱宽等人汇合,然后我们招兵买马,替元帅和我凤翔几万将士报仇。” “好!” “报仇!报仇!报仇!” “此番一去,将来九死一生,你们……” “我等自愿跟随将军。我们要给元帅和凤翔军报仇!” “对,报仇!” “好。那我们就去兖州!” “去兖州!” 吕博承在土地庙又陆续等来了一百多将士。 当初几百精兵护着元帅从凤翔跑出,一路被追杀,兵分几路,到最后,就剩下了这一百多人。 吕博承又等了几日,见再无人找来,便带着这一百多人往兖州而去。 而苏青媖在越王府也住了数日,她事情也多,想在冬天之前去天台永嘉那边的山里查看一下情况,好安排明年的事情。 也是有些呆不下去。 便准备跟马明温辞行,再问他要些人,跟着一道往天台永嘉去。 苏青媖走到马明温的书房,见门口无人守着,正打算叫一声,看干爹在不在,忽然就听到屋里有声音传出。 她抬腿想走的,但听到“吕博承”,忽然脚步就顿住了。 “我们一路往北,只要是往南的要塞,无不张贴着崔晟和吕博承的画像。” “那些官兵拿着画相对进出人员一一比对,还对老百姓说,他二人先是顽固抵抗,后是弃城逃跑,至使凤翔数万百姓和将士被杀,朝廷要抓了他们去祭奠凤翔百姓和将士的孤魂。” “岂有此理!”马明温狠狠地拍着桌子。 “这乌全忠,把人赶尽杀绝不说,还要崔晟和博承背上这样的骂名。可恨!” “他皇位都没坐稳,自然不想有不堪的名声。能把锅甩掉,自然是不想沾手的。百姓们又不知道内里,自然是朝廷说什么就信什么了。” “可恨!”马明温在屋里转圈。 “另几路人马有没有消息?” “属下未能与他们联系上。怕是也没有消息。现在北方到处都在抓他,怕是他就算活着,也是不敢冒头的。这样给我们的查找也带来诸多的不便。” “再加大力度,派人悄悄往南北要塞查找。博承只要活着,一定会往南的。” 刚说完,又顿住了:“不对,博承如果活着,必不会往南。他怕连累妻儿,应该是不会往南的!你们往北方找!” “是。” 那人在屋里与马明温汇报完,出来看见苏青媖木愣愣地站在书房门口,吓了一跳。 “小,小姐。”完了,小姐听到了。 马明温在屋里一听,咯登一下,忙大步走了出来。 “青媖?” “干爹,他死了吗?” 苏青媖觉得自己全身血液好像被冻住了。 她才想着儿子的成长过程中,不能缺失了父亲的角色,他父亲就没了吗?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马明温挥手让下属退去,把苏青媖扶进书房。 又按着她坐到椅子上。 “你都听到了?” 苏青媖木愣愣地点头:“他死了吗?”艰难地问出口。 “没有,你别瞎想。” 见苏青媖直愣愣地盯着他,在等他一个答案。 马明温叹了口气:“他只是失踪了。现在乌全忠的人还在到处找他,查找的人没撤,说明他们没找到他的尸首。那么他一定就还活着,只是在某个地方不好出现。” “他为什么会失踪?” 再怎么改朝换代,他也应该好好地呆在军中,为什么会失踪?为什么会被新皇画了画像找他? 难道他带着大军跟新皇对抗了?拒不承认新朝? 马明温又叹了口气。 关于新朝成立的消息,马明温都告诉了苏青媖,但关于凤翔军关于吕博承,马明温把消息瞒下了。 马明温见瞒不下了,叹着气,把关于吕博承的消息都说与她听。 苏青媖听完久久没有回神。 凤翔城破,几万将士全死了。 却找不到吕博承和元帅崔晟的尸首。 “乌全忠既然派兵查找他,说明他逃出去了,而且极有可能还活着。你不要太过担心,干爹已派了数路人马到处在找他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你别着急,再等等看。” 见苏青媖发呆,心里也有些难受。 “哪怕博承那边有个万一……你和小宝,还有干爹呢。干爹一定亲自把小宝抚养成人。” 苏青媖把头埋在掌中,好一瞬,才抬起头来,眼睛泛红:“干爹,我想去找他。” “不可!” “天下这么大,你哪里知道他藏身何处?你一个女人,外面乱得很,走一步都艰难,要去哪里找他?到时候干爹这边把人找到了,你那边再出点事,我如何跟博承交待?” 苏青媖不为所动:“我坐不住。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想去找他。这样,心里好受一些。” “你……” 马明温口舌都说干,还是没把苏青媖说服。 最后败下阵来。 “那行,你执意要去,干爹也不好拦着你,那把小宝放在府里吧,我亲自带着他。让马信带着人跟着你一块去。” “不用了。信叔家人刚来,就不用跟着我到处跑了。我让思渊思源跟着就行,人太多也显眼。” “思渊思源二人怕是护不住你。你不知道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我再拨些人跟了你去。” 苏青媖只好点头应了。 马明温说不过苏青媖,想着也许夫妻同心,有特殊的缘分,别人找不到博承,青媖能找到他呢。 便答应了她。 把思渊思源叫来嘱咐了一通,又挑了十来个好手,让他们跟着去寻吕博承。 “师父,我也跟着嫂子去找师兄!”小豆子跑了来。 “行,算你一个。” 苏青媖见马明温挑了十几个人,有些头疼。 最后只挑了思渊思源,小豆子,及另两个手脚好的,一行六人,轻装俭从,上了路。 临出发时,苏青媖把小宝和青杨叫到跟前,嘱咐了一番。 把事情也跟青杨说了,他一听也想跟了去。 苏青媖没让:“你带好你外甥。如果他不闹,就让他呆在越王府里,如果他闹腾,就带着他跟着你师父回山里。” “好的,姐,你要小心。” “嗯。” 转身又哄小宝:“小宝,你乖乖地别闹哈,娘去找你爹,把你爹带回来看小宝好不好?” “娘把爹带回来看小宝吗?” “是啊。爹还没见过小宝呢。小宝跟着马爷爷和外祖学好本事,爹一回来看到小宝这么厉害,一定夸我们小宝厉害的。” “好。我练好本事,让爹好好看看。让爹夸小宝。” 临走那天,崔玉英抱着小宝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远去,心里无尽的担忧。 苏青媖回身看了小宝一眼,毅然决然地奔向北方。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寻人 一行六人路上半点不耽搁,径直往北。 除了思渊思源,小豆子,还有一个武功很厉害的,叫张勇的,听说是个神箭手。 还有一个,就是苏青媖很久没再见过的花豹。 花豹如今跟着马明温,上战场拼杀很是勇武,不畏死,很得马明温看重。 这次也是想着他过往的经历,知道他有些小聪明,有些小道,恐苏青媖路上会用到。所以让花豹跟着。 “你这跟着我干爹,都升官了,没想把你娘接来跟着你享福啊?”苏青媖调侃他。 花豹挠了挠头:“我们也是这几个月才在越地安定了下来,之前一直东奔西跑的,也顾不上。把我娘接来,一是没人照顾她,二怕她不适应。” 苏青媖还记得他说过的,要建功立业,衣锦还乡回家看他老娘的话。 “而且我都不知道我娘还活没活着。妹子,你有寄信回老家那边吧?” “我爹有寄信回去过,但没收到回信。” “哎,没准我娘都觉得我不在了。” 那张勇听了便说了句:“你算好的了,还有个老娘让你惦记着。我家人都死了,就剩我光身一人了。” 思渊思源好像找到知音了一样:“我们也是。我们俩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家人死在眼前的。要不是被越王救了,也没有如今的我们了。” “是啊,越王对我们恩同再造。” 几个男人瞬间就熟悉了起来。 一路上大家扮做寻亲的一家子兄妹,一路小心翼翼地避着人往北方而去。 出了越王的辖地,路上慢慢地便看见了一些流民饥民。越往北走,路上看到的落魄百姓就越多。 他们已经打扮得很是低调了,就跟个普通老百姓没两样。 但他们还是与身上补丁摞补丁,灰头土脸的百姓不同。 一路走,引得一路人都在看他们。 有不少百姓还围过来朝他们讨食,要钱。 把他们六个吓了一跳。 大路都不敢走了,就专门捡小路走。 苏青媖都有些恍惚了,自从她进山以来,在山里有吃有喝,有暖和的屋子住,她都以为世道变好了。 这出来一看,世道更乱了。 比之她之前带着一家人从枫亭镇逃出来时还更差了。 过了淮河,路上更是乱了。 不时就看到路上横出来一具尸骨,面目全非。 苏青媖吓得不行,看都不敢看。 一路上也有不少拦路的土匪,好在有张勇等人在,手脚功夫都很是厉害,三两下就解决了。 苏青媖心里跳得厉害。 她怕她有个万一,那小宝怎么办,真要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可怎么办。 这日,一行人错过宿头,在一处野外露宿。 越往北,天气越冷。 众人捡了些柴火,燃起了火堆取暖。 “小姐,我们还要去凤翔吗?”思渊问她。 一路上,越往北,崔晟和吕博承的画像就挂得到处都是。 很多不明真相的百姓,一听他们二人弃城逃跑,置几万将士不顾,便往他们的图像上扔东西,两张画像被扔得都是脏污。 苏青媖心里难过非常。 她知道吕博承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他入伍都五年了,如果他贪生怕死,早就想办法逃回来了。 都是乌全忠才登基,屁股没把龙椅坐热,不想背屠城的污点,嫁祸他二人,让他二人背这样的黑锅。 “小姐,越往北戒备越严,就算吕将军还活着,他一躲,我们也不知往哪找啊。” “凤翔死了他那么多兄弟,他一定会与它有所联系的。而且凤翔离都城也不远,我们先悄悄去崔家那边打听看看,有没有崔元帅的消息。” 一行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都城长安。 长安城外饿殍遍野,长安城内却是肉眼可见的繁华,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 街道上好像丝毫不受改朝换代的影响,商铺林立,店旗飘扬,行人悠悠闲闲地逛着。 街上乞丐都找不到一个。 苏青媖想起城门外徘徊的衣衫褴褛的百姓,长长叹了口气。 新皇登基,不想看到的,自然有下属们拦着不让出现。 一行人寻了一处客栈,住下,便开始打听消息。 客栈价格贵得惊人。 一张床的中房就要二两银一晚。两张床的中房要二两二钱。 他们还是寻的普通客栈。 价格贵得让思渊等人直啧舌。 安顿好,次日,六人便分成两路去打听崔家的消息。 打听了几天下来,才发现崔家在长安的宅子,早就搬空了。连庶支旁支都搬了个干净。不知道是逃了,还是被新帝清算了。 苏青媖便想往崔家出嫁女那边打听,没想到人人谈之色变。 都听不得崔晟这个名字。 苏青媖怕打草惊蛇只好按捺住了。 最后花豹利用他之前混迹市井的经验,打听到了崔家的祖坟。 听说世代都有守坟的下人。 一行人便找了过去,想打听看看。 没想到去到那边,看到的只有一座座坟莹,守坟人的屋子,全被人砸坏了。 他们一行人找了一圈,发现好久没有人生活的痕迹了。 在那里呆了大半天,寻了大半天,无奈又回了长安城。 苏青媖忍不住失望。 他们出来已经一个月了,半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也许他们真的死了。 也许,乌全忠只是想随便找个名头,做做样子,让他们帮着背锅而已。 花豹出去跑了几天,这天回到客栈,神神秘秘地对苏青媖说道:“妹子,你猜我今天打听到了什么?” “什么?”苏青媖有些惊喜,带点期待看向他。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 “我听说,凤翔大军没死完,有一万精兵带着皇子公主逃出去了。” “啊?” “新皇应该是觉得崔元帅和吕将军把皇子和公主藏起来了,想找到他们,然后把人……”比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可我听说乌全忠把禅让皇位的那位朔皇封为济阴王,让他带着余下的公主皇子往曹州去了啊?” 花豹朝房门处看了看,把头凑近,小声道:“我听说人才到怀阴不久,乌全忠就派人赐了毒酒,把人……毒死了。” “啊。你听谁说的?”大家都吓了一跳。 都得了皇位了,把人都贬到犄角旮旯的地方去了,还鸩杀? “我到外面一打听,好像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到处说。但末帝死的事怕是瞒不住。” 苏青媖心里跳了跳,乌全忠这般赶尽杀绝,吕博承会不会已经…… 不,不,他一定还活着。 ------------ 第三百三十三章 真是他 果然过了几天,就听说乌全忠给朔朝末帝赐谥号为“哀皇帝”,以王礼葬于济阴县。 诏示里并未提哀帝的死因。 葬于济阴县? 如果当初有一万精兵护着皇子公主逃了,会不会往山东方向去了? 一万精兵如果在山东,那吕博承会不会也在山东? 苏青媖想了一个晚上,没睡。 第二天,便坐不住了,决定去山东。 退了房,把旧马车贱价卖了,换了一辆更大些的马车,又换了一匹好马来拉车,一行人便往山东方向去。 这日,一行人到了商丘,因连日赶路,而且马上就要出了河南了,苏青媖便让大家停了下来,在路边休息。 天气越来越冷,思渊他们便点了一个火堆,把带来的肉干肉饼等物放到火上烤热。 正吃着,忽然感觉地面一阵振动。 “不好,是马匹!应有不少!快快,藏起来!” 几个人一听张勇的话,立刻就把火堆扑灭了,把马牵到林子里,又把马车厢推到林中。 花豹立刻窜到一棵树上,往远处看去…… “快快,藏起来!好像是军队,人数不少!得有上百人!” 大家便纷纷爬上树。 苏青媖也手脚并用地爬上树,往声音处看去。 远远见着都是高头大马,马上之人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样子。 穿着跟上次苏青媖在山里看到吕博承时,就跟他身上穿的好像差不多。 苏青媖心里忽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 她往胸口按了按,还是跳个不停。 苏青媖没有犹豫,抱着树枝就往下滑。 “妹子,你干嘛!” “嫂子,危险,快上来!”小豆子急得不行。 苏青媖不听,撒腿就往大路上跑去。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唤着她。 吕博承带着一百多人马正打算穿过商丘往山东方向去。 出了河南,山东那边就是木从珂的地盘了。木从珂不肯认乌全忠为主,他手里捏着山西全部,河北部分,山东部分,如今把整个河东府守得跟个铁桶一般。 乌全忠目前还奈何他不得。 出了河南,他一路往那边去,就能缓一缓了。 但才进商丘,就被人发现了。 本来他们一行人挺低调的,没想到还是被乌全忠的人追来了。 吕博承把手里的马鞭挥得连声作响,打马急急往前奔,并不想跟后面追赶的大部队对抗。 虽然心中有恨,便现在还不想以卵击石。 他手下这一百多人,他都要保住。 一行人急急打马飞奔,扬起阵阵尘土。 苏青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竟直直地站在路边,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人马。 吕博承的这一百多人,被人一路追着,一路打马急奔,也没注意到旁边路上站了一个人。 反倒是被围在中间的吕博承,远远地看见一个妇人站在那里。 他心里忽然就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起来。 近了,越来越近! 吕博承一双虎目瞪圆了! 真是她! 真是娘子!为何娘子会在这里? 马一路飞奔,随着惯性,根本停都停不下来! 吕博承满脸不敢置信。 想起后头一大群追杀他的人,肝胆欲裂。 “回去!回去!快回去!” 一百多人从苏青媖面前飞驰而过,每个人都罩在盔甲里,每个人好像都长得一样。 她一个又一个查找着,无数的人从她眼前划过。 忽然,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想细听,但只有轰雷一样的马蹄声响彻耳朵。 吕博承急得不行,后有追兵,马也根本停不下来。一停下来,不仅追兵赶到,他的手下也会被马绊倒。 忽然急中生智,从身上狠狠扯下一物,直直朝苏青媖掷了过去。 正拍到苏青媖的胸口。 苏青媖条件反射地双手把东西摁在胸口。 朝投掷的人看了过去。 “回去,快回去!”吕博承见她看来,一双虎目立刻就含了泪。 把马鞭往胸口一插,朝她不断地做着让她回去,让她避开的动作。 苏青媖终于看清了。 是他,是吕博承。 真是吕博承! 她找到他了! 吕博承很快从苏青媖身边飞驰而过。苏青媖见他还频频回望,便朝他使劲地挥手:“吕博承!” 吕博承听到她这一声叫唤,终于忍不住,滚下泪来。 等一百多号人,再也看不见,只剩扬起的飞灰,苏青媖手还举着。 忽然,又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小姐,快过来!”“嫂子快过来!” 苏青媖反应过来,立刻往林子里窜,在思渊思源等人的帮助下爬到一棵茂密的树上。 很快便又有一支队伍打马飞驰而来。 很显然是追赶上一只队伍的。 苏青媖等人趴在树上,动都不敢动。 好在那群人只是急急打马追人,并没有下马往林子里查探。 苏青媖等人在树上趴了好半天,直到再也听不到动静了,这才手脚发软地滑下了树。 苏青媖爬下树,往手里一直捏着的东西看去。 是一块铁甲片。 吕博承从身上的盔甲上扯下的一块铁甲片掷向她。 “小姐,刚才是吕将军吗?” 苏青媖点头:“是他。” “是我师兄,我认出来了!”小豆子也高兴不已。他找到他师兄了,师父可以放心了。 “真好,我妹夫还活着呢。”花豹一脸的庆幸。 张勇去捶他:“谁是你妹子?小姐要是你妹子,那越王是你什么人?” 花豹一听,用手把嘴捂了捂,又很快把手放了下来:“妹子是妹子,越王是越王啊。这又不一样。” 张勇便不理他。 现在得知吕博承的下落,看他还活着,大家也就放下心来。 “小姐,那我们现在是回仁州吗?” “我想在商丘等等消息。如果他被人追杀了,我也好替他……” “呸呸呸,吕将军英勇神武,哪那么容易被几个小鱼小虾追到。” “就是,我师兄武功好着呢。师父从小就夸他。”师兄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人追上。 思渊思源想了想,道:“行。我们在商丘等等消息,如果没有消息,我们再回仁州。” 几人便打马进了商丘。 在商丘打听了一番消息。 见过的人只说有两支队伍在追赶,但不知都是谁的兵马。 现在长安有了新的皇帝,也有了新的国号,各地也封了不少这个王,那个王,老百姓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兵马。 一行人在商丘等了好几天,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苏青媖便决定回仁州。 ------------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惨状 而吕博承一行人,摆脱了追兵,离了河南境,到了河东木从珂的地方,也再没人追他们了。 一行人便寻了一处空旷之地休息。 马都快口吐白沫了,再不休整是不行了。 见吕博承一个人避着人在发呆,狗娃悄悄凑了过去:“将军,那天在商丘见到的那个人真是我嫂子吗?” 吕博承呆呆地点头。 好半晌才问道:“狗娃,你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仁州离商丘,一千多里地,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吕博承这些天脑子里一直浮现着那天苏青媖站在路边的样子。 还有她唤他的声音。 他心里一直在鼓噪着,让他静不下来。 “将军,你想嫂子了吗?” “想。狗娃,你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吕博承执着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虽然他心里知道苏青媖必是听到他失踪的消息,出来寻他的。 但他又生怕是别的原因。 他心里乱得很。 就是想执着地听一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嫂子当然是来寻你的啊。不然,现在天也冷了,我大侄子也在家里,她为什么把我大侄子抛下,往这北方来?而且这路上也乱得很,在南方在暖和的屋里,抱着我大侄子不好吗?” 吕博承眼睛闭了闭,一双大手在脸上搓了搓。 “你说她为什么那么傻,一千多里地,跑来找我。天大地大,她要上哪去找。要是出了事,小宝怎么办,我怎么办?” 吕博承一双虎目又含了泪。 “嫂子应该是太担心你了。你看,这茫茫人海的,我嫂子不就把你找到了吗?” 吕博承脑子里乱轰轰的。 眼前都是那天他娘子站在路边的身影。 挥都挥不去。 吕博承把头埋在掌中。他不能死。他要报仇,他也要活着。 他要活着回去见娘子。 而苏青媖这边已经在往南走。 路上随处可见拖家带口,背着行囊匆匆赶路的百姓。 衣衫褴褛,手脸冻得通红。 老人小孩面无人色,紧紧跟着大部队,埋头赶路。 乌全忠鸩杀了末帝,让中原各方,不管是忠于朔朝,打算奉末帝为主的,还是单纯不满乌全忠残暴的各方势力,都不会忍耐乌全忠太久。 这个大梁王朝,能屹立多久,没人知道。 多的是想掀翻了它的。 一场大战,眼看就在跟前,一触即发。 老百姓不懂政事,但也知道大乱在即。这些年连年征战,北方民不聊生。腐朽的朔朝亡了,新成立的大梁看着好像也不是个好的。 老百姓盼走了一匹狼,又迎来了一只虎。 再不逃,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家里人丁都要断绝了。 “这都是往南的啊?”小豆子等人很是感慨。 小豆子从小跟着他师父,虽是孤儿,但被师父捡到后,就没怎么吃过苦。这一路看多了活着如此艰难的百姓,心里堵得慌。 一路上看多了这些穷苦老百姓,有坚持下去的,有坚持不下去,倒在路边的,痛苦哀嚎的。 有些尸骨都没人收,就任其旷野里曝晒着,令人不胜唏嘘。 “还是南方好啊,我们快些回去。我都不忍看。” 花豹心里很是感慨。 还好他遇见了苏青媖,然后到了越王手下,要不然还要跟着以前的大哥到北方争地盘,现在还不知道活没活着。 一路逃难的百姓太多,一行人已不敢在路上停歇了,吃东西也都在车上解决。 之前在路上停下,煮了些热食吃,香味就引来一堆百姓。 几十个人上来就抢,思渊等人也不忍下重手,都是些无辜的百姓。见驱赶不散,几个人只好突破包围,逃了出来。 马和车厢还差点被人抢了去。 实在太可怕了。 有些饥民已丧失了人性。而你还不忍心下手。 苏青媖一行人连大路都不敢走了,有小路的就专捡小路走。 这日一行人抄着小路到了一处山谷里。 两边都是山,道路狭窄。 苏青媖都担心车子过不去,一路坑洼不平,她坐在车厢里,东倒西歪。 差点吐了。 “小姐,我先到前方探一下情况。”思渊说道。 自进了这处山谷,大家都提着心。 两边山势徒峭,林木森森,这要是在山上埋伏,进来的不论是谁,再武功高强,都插翅难逃。 简直就是拦路打劫的最优之所。 苏青媖点头应下,思渊和思源便应声而去。苏青媖也下了车来。 站在山道上,往山上看去。 林木高耸入云,半点缝隙都难看到,鸟落进去,都会迷路吧。 这要是藏个人,可不容易找到。 苏青媖心里突突的。 大路不安全,这小路更是充满了未知。 “嫂子,我觉得有些不安。” 小豆子凑到苏青媖身边,看着两边的大山,心里毛毛的,浑身鸡毛疙瘩都起了。 苏青媖也有同样的感觉:“这地方要是有人埋伏,我们这几个人怕是很难走出去。” 张勇听着已是把箭搭在弓上了,花豹也拔出了佩刀。 “小姐,你们快来!”忽然听到思渊的声音。 几个人忙奔了过去。 霍……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停住了脚步,眼睛都瞪圆了。 这,也太惨了。 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首。各种物什散落一地。 一辆散了架的车厢倒在那里,轮子都没了。 这……仇杀?还是被土匪抢了? “小姐,快来!还有人活着!” 苏青媖忙朝思渊那边看去,脚步往那边移动。 思渊此时正扶着一位中年妇人,那妇人还活着,见有人来,此时正紧紧抓着思渊的手。 听见思渊叫唤苏青媖,也极力抬头朝苏青媖看了过来。 苏青媖见她死死盯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眼里也忽然蹦发出一丝亮光,还努力抬着手朝她伸来…… 苏青媖愣了愣,脑子还没做出反应,脚步已朝那妇人迈了过去。 见那妇人一直朝她伸着手,有些不忍,伸手过去握住了她。那妇人紧紧拉着她的手,死死盯着她,似乎在打量她。 苏青媖见她已到了弥留之际,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软言安慰道:“你放心,我们都是良民,刚好从此地路过。如果你有什么未了之事,尽可以开口,能帮你做到的我们一定尽全力。” 那妇人挣扎着想抬起上身,很是艰难,最后又放弃了。身上被人砍了一刀,那血笃笃地往外冒。 苏青媖有些不忍看。 那妇人忽然生起一股力气,紧紧地拽住苏青媖的手臂,把她往下拉,眼里同时含了泪。 苏青媖以为她要交待什么,但见她迟迟不愿开口,还用目光戒备地扫过思渊等人。 苏青媖安慰道:“他们都是跟随我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 那妇人还是不肯开口,只是紧紧地拽着她。 ------------ 第三百三十五章 托孤 眼见那妇人已是弥留之际,苏青媖心有不忍。 便示意思渊和小豆子等人:“你们到处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好的。小姐。” “是,嫂子。” “你有什么交待,你说吧。”苏青媖朝她俯身,凑到她面前。 见人都走开了,那妇人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物,快速地塞到苏青媖怀里。 苏青媖手刚动,想看看何物,那妇人就用手按住了她。 流着泪:“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求你救救他。他被人抓到山上了……他不能死,不能……” “好好,你放心,我马上命人上山打探情况。” 那妇人得了她的承诺,满脸感激地点着头,浑身也泄了劲。 还是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艰难地开口。 “找到我家公子,让他不要回去……不要报仇,做个普通人……麻烦你,把他当儿子一样……把他养大成人……” 说着就跟苏青媖耳语了几句。 苏青媖眼睛都瞪圆了。 看向她。 “求你,救救他,养大他……我观你面相,是个好人,我替我家主子,谢谢你……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 苏青媖半天没回过神来。 见她紧紧拽着自己,等自己一个承诺,明明已经气血耗尽,但就是不肯闭眼。 苏青媖点头:“好,你放心。我儿子也这般大,以后就跟我儿子养在一起,亲兄弟一样。” “好,好……做个普通人,不要回长安,不要回去……” 说刚落,手就从苏青媖的手臂上滑落。 苏青媖愣愣地抱着她,不知该做何反映。 “小姐。” “嫂子。” “她说她家的小公子被人劫上山了,拜托我上山救他,并抚养他长大,让他当个普通人。” “这……” “是他的身份不好示人吗?” 苏青媖点头:“是崔家人,崔家旁支。你们听过就算,不可再跟别人说。” “是。小姐放心吧。” “妹子你放心,我嘴严着呢。” “嫂子放心,我谁也不说。” 思渊对那妇人方才的防备表示理解。她人都快死了,还惦念着她家公子,怕别人再暗害了他,妨着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苏青媖把怀里的东西和她家主人的身份瞒下了。 不是不信任思渊等人,只是因为事情太重大,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那妇人塞到她怀里的东西,她还没看过,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她心里突突的,怕是此物干系重大。 苏青媖半真半候地解释了一番,也是怕思渊等人心里有芥蒂。 此时见他们理解,也就松了心。 “我们帮着把人埋了吧。” “好的,小姐。” “有没有人活着?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没有。都死了。也没找到别的,包裹和值钱的东西只怕都被土匪劫上山了。” “连丫鬟和侍卫身上的佩饰都夺了。” “何止,连人家身上的外裳和鞋子都剥干净了。连身遮体的衣裳都没给人留下。这群贼子!蝗虫一样!” “这乌全忠是清算了多少人啊。连小孩子都没放过。” “他一向不都是赶尽杀绝的吗?末帝都禅位给他了,为绝后患,还不是把人鸩杀了。” “小豆子!”苏青媖忙斥了一句。 “嫂子,我知错了。” “我们现在还在外面,不可妄议朝事。”苏青媖就怕他一个不慎,引来祸事。 “就是,你不怕被他的爪牙听到了,把你抓过去受鞭刑啊?没准还把你大卸八块!”花豹吓他。 “我不说了。”小豆子忙抿紧了嘴。 众人合力,挖了一个大坑,把这家的二三十个随从侍女都收敛了。 条件简陋,但好歹给了他们一个体面。 收拾好后,思渊便说:“小姐,我上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我怎么着也当过山匪,进个山还不在话下。”花豹自告奋勇。 “我也去。”小豆子也跃跃欲试。 “你还是留下来保护我妹子吧。” 最后,小豆子和张勇留下,思渊思源和花豹进山打探消息。 坐等无聊,想起方才看到的惨状,三个人又忍不住一阵唏嘘。 “嫂子,你说,这群山匪把人一家都灭了,干嘛还留个孩子?” 因为这孩子身份贵重。 但苏青媖没说出口,把话憋住了,只道:“山匪哪里有个够。怕是想挟持了孩子,向他的家人要好处呢。” “这群贼子,也不怕吃多了撑着。” 三个人在林子里等候消息。 小豆子等着无聊,去山里打了几只野鸡,收拾好了,放火上烤着。 跟着嫂子出来就是好,半点没觉得受罪,好像在游山玩水一样。 吃的喝的,嫂子安排得明明白白,油盐都装在竹筒里带着。这么冷的天,还有陶罐可以吃个热食。 苏青媖也闲不住,在林子里捡了些菌菇,又在一个山壁里接了一陶罐的水,烧起菌菇汤来。 野鸡烤好了,汤也得了。三人便坐着分食了。 才吃完不久,就见思源跑了回来。 “小姐,山里有一个土匪窝,人数不少。白天怕是很难攻进去救人。思渊和花豹还在那里盯着,我回来跟小姐说一声。” “人很多吗?” “怕是得有一二百人。” “那就不能硬闯了。”苏青媖眉头紧皱。 对方一二百人,他们只有六个人,张勇等人手上功夫再好,对方人海战术一用,怕是也抵挡不住。 但小豆子和张勇跃跃欲试。 男人骨子里大多有些热血。路见不平,就想上去跟人较量一番,跟对方辩个曲直。 苏青媖想了想,即便晚上要搞偷袭,要偷溜进去,也得找好路。不然山里情况复杂,一不小心,人没救出来,倒把自己栽进去了。 “你们找到路没有?” “正在找。” 苏青媖便说道:“把马和车厢藏起来,我跟你们去找找。” “不用,小姐,你在外面呆着就好。你要是出了事,我们怎么跟越王交待。” “没事。我在山里呆久了,对山里的情况比你们熟。” “我们先把要紧之物藏到树上,车厢藏到密林里,马也藏好。” 大家见说不过苏青媖,便也只好照着她的话去做。 等把东西藏好,苏青媖便跟着他们进了山。 苏青媖有个作弊神器,她是觉得没准她比他们潜进去更便利呢。没准人还得靠她救出来。 一行人便悄咪咪地摸进土匪窝附近。 也不知是才占山为王的,还是太过自信,这土匪窝连个守卫和放哨的人都没有。 苏青媖等人心里,忽然就轻松了些。 看来只是一般的土匪,不成气候。 如此就好。 要是遇上一群战斗力强悍的,怕他们几个人对付不了。 天还亮着,一行人汇合了思渊和花豹,便在一个隐蔽处猫着,等天黑。 ------------ 第三百三十六章 救人 苏青媖趴在隐蔽处,等天黑。 眼睛盯着半山腰上的土匪窝,半点声音不敢发出。但心里却是乱糟糟的。 方才避着人,她已经掏出怀里的东西看了。 一方玉印,包在一方绵布里,放在一个锦囊里。 半个巴掌大,螭纽,六面。玉质通透莹润,翻看下面的刻字,苏青媖辩认了半天,差点吓得把那方玉印扔了。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传国玉玺上刻的那八个字! 除非想杀头,没人敢随便刻这八个字。 可是苏青媖记得,东汉末年,少帝出逃的时候,传国玉玺就失踪了啊。 她手中这方玉印,是真的还是假的?真是传国玉玺? 史书记载,传国玉玺是秦始皇命人镌刻,以蓝田玉制成,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以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之信物。 从秦代开始,就一直为秦以后历代帝王相传之印玺。 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视之为国之重器也。 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示“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所以乌全忠追杀皇子公主,是想得到这方传国玉玺? 崔晟和吕博承放跑了皇子皇孙,所以被清算了? 篆字,苏青媖没认识几个。但她喜欢读史书,重要的符文,她还是认识的。 她仔细看了又看,这真的是传说中刻于传国玉玺上的那八个大篆字。 但是,传国玉玺据说“方圆四寸”啊,这是不是小了点? 没她手掌大。 便好像汉高祖传记里,又说刘邦得了传国玉玺,还高兴地把它做为佩饰,佩带在身上。 要是四寸,把它佩带在身上,是不是,有些大了? 而且,传国玉玺一直被欲谋大宝者争来抢去,谁都不知道拿在手中的传国玉玺是真是假。 那她手里这个? 而且除了传国玉玺,天子还有六方玉玺。这或许不是传国玉玺?而只是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 不管是哪个,手里这个东西,都烫手的很。 这事还不能让人知道了。 不然定有大祸。连干爹那边都不能说。不然走漏了消息,她一家将永无宁日。 苏青媖趴在隐蔽处,心里乱糟糟的。 秘密太大,有点承受不住。 苏青媖拼命压了压,气息才正常了。 天终于黑了,六个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苏青媖示意了花豹一眼,花豹立刻看懂了,就等这一刻呢。立刻支起身,悄悄地往土匪窝里摸去。 苏青媖此番是让他去下蒙汗药的。 鉴于她之前的经历,都是苦于没有趁手的江湖好药,对付宵小之辈,就得用江湖手段,跟他们动刀动枪什么的,太耗元神,而且容易伤到己方。 不划算。 所以这次出来,他们带了很多这些江湖好药。属实出门旅行必备之物。 小豆子也呆不住,朝苏青媖做了个手势,也摸了过去。 接着就是思渊思源,也跟着摸了进去。 张勇搭着弓箭护着苏青媖仍在隐蔽处趴着。 土匪窝里可能是今天钓到了一条大鱼,推杯换盏,美酒配大肉,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又一个时辰过去,直到灯火依旧,但喧闹声不再,苏青媖和张勇才听到一声哨响,二人一阵激动,急忙爬了起来,往土匪窝里跑去。 “小姐。” “怎样了?” “都放倒了。” “那两两一组行动,思渊思源去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小豆子和花豹,你们去看看他们藏宝的地方,张勇和我去救人。” “是。” 于是六个人便分头行动了起来。 花豹在土匪窝里呆过,让他去寻宝,他最乐意了。土匪的思维跟正常人不同,藏金银的地方也不能以常理来论,让花豹带着跳脱的小豆子去,最合适。 思渊思源做事仔细,让他们去看看有没有清醒的土匪,别到时被人包抄了。 必要时让他二人把人灭了。 都是群恶贯满盈的匪人,杀了也就杀了。 苏青媖和张勇则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找人。 半个时辰过去,才在一个阴暗狭小的柴房把人找到。 小小的一个孩童,被土匪们捆住手脚,扔到一个角落里,嘴里也塞着破布条。 脸上脏污,头发散乱着,外衣也被人扯走了,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窝在角落,冻得瑟瑟发抖。 看见有人推门进来,踡成一团的孩子,目光惊恐,忙往用脚腾挪着地面,往角落里藏。 苏青媖自从生养了小宝后,看见小孩子,心里都很是柔软。见这孩子这般模样,心里又是酸又是疼。 张勇一个汉子见了都忍不住眼眶发红。 苏青媖朝他缓缓走了过去。 那孩子见她走来,拼命地往角落里挪动。 苏青媖放软了声音:“别怕,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那孩子一双黑黝黝地眼睛盯着苏青媖看,往张勇那边看了一眼,又畏缩地挪到了角落。 张勇只好停住了。 苏青媖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把他嘴里的破布扯开,又用随身的匕首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那孩子一言不发,也没有别的动作,就盯着苏青媖看。 苏青媖想到他家人都死了,最后护着他的丫鬟嬷嬷侍卫也都死绝了,就剩他一人了。 心里一痛。 把他抱了起来,护在怀里,往外走。 那孩子紧紧抱着她的脖子,见张勇朝他看来,忙缩到苏青媖怀里,埋头在苏青媖脖颈里。 张勇摸了摸鼻子,先走了出去。 见孩子害怕,苏青媖便说道:“我抱他先到方才咱们藏身的那个地方,你留在这里帮帮小豆子他们。” “好。” 苏青媖抱着他往外走,那孩子从苏青媖的脖颈上抬起头来,看向土匪窝,眼里迸发出一丝寒意,捏紧了双拳。 到了隐蔽处,苏青媖见他身上冰凉,忙把身上的外裳脱了下来罩在二人身上。 “快五岁了是不是?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抬眼看向她,抿紧嘴不答。 苏青媖叹了口气,看向他,神情严肃:“记住,从今往后,你叫吕卫昭,明年三月才满四周岁,你有一个同胞弟弟,叫吕卫旸。记住了吗?” ------------ 第三百三十七章 再得一个孩子 这孩子比小宝大了整一岁,但好在小宝个子不小,俩孩子养在一起,说是双胞胎,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这孩子跟小宝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要不,说是吕博承在外面与人生的? 好像也行。 就不知道吕博承会不会跳起来。 那孩子直直地看着苏青媖,苏青媖等了半晌,才听到他问了一句:“他们,都死了吗?” 苏青媖虽然不忍心,但还是点头:“是。” 那孩子听完,便垂了头。 半天才抬起头:“你以后能一直做我娘吗?” 苏青媖愣了愣,见他咬着唇,直直地盯着他,半天不眨一下眼皮,心里叹了叹,点头:“好。” 又柔声问他:“那你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了吗?” 那孩子便对着苏青媖把话复述了一遍:“我叫吕卫昭,我今年三岁多,明年三月满四周岁。我有个同胞弟弟叫吕卫旸。” 说完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正想说些什么,就见他眨了一下眼睛,有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她心里忽然就好像被人拿针刺了一下。 叹了口气,把那孩子抱在怀里。 抚着他的背脊,默默地安慰着他。 李知诰安静地趴在苏青媖的肩头,默默地流着泪。 他以后就不叫李知诰了,他叫吕卫昭。 “小姐。” 李知诰听到声音,吓得眼泪一收,把头死死埋在苏青媖怀里。 “别怕,别怕。”苏青媖安抚着他。 看向思渊。 思渊看了那孩子一眼,也知道是这次他们进山来救的孩子了。 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头也不敢抬,便看向苏青媖。 “小姐,我们商量了,把一些头头都杀了,剩下的一些小喽喽,我们没动。花豹和小豆子发现了一个地下库房,里面藏了大量金银。问小姐怎么处理,我们怕是带不回去。” 苏青媖想了想,道:“把它们抬出来,在山里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了,等我们回去后,再让干爹那边派人悄悄来挖了。” “是。不能便宜了他们。” 苏青媖想了想:“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帮忙。这样动作要快些,我们还要趁夜逃离这个地方。起码要在天亮前赶到下一个州城。” “好。” “昭昭乖乖地,一个人呆在这里好不好?” 吕卫昭一听,赶紧一把抢上去紧紧地抱住她的大腿,死死不松手。 思渊见状,说道:“小姐,你带着他呆在这里就好,我们多运几趟就好。夜路也不好走。” 苏青媖见孩子抱着她,身子还发着颤,没有半点安全感,只好算了。 一行人连夜把土匪窝里的金银等物运了出来,在山里找了一个隐蔽处,埋了,又连夜套了车马,奔驰而去。 一路打马不停,到次日中午,已是离了那个山谷两百里地。 众人齐齐舒了口气。 众人便找了一处林子歇脚。 “娘!”车厢里传来一声叫唤。 苏青媖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又听到一声“娘”的时候,苏青媖才反应过来“哎”了声。 与思渊和小豆子等人对视了一眼,往车厢走去。 方才停车时,见他昏昏欲睡,苏青媖便让他在车上睡觉,她和小豆子等人便在林子里生火煮东西。 而这孩子夜里让他睡,他都不肯闭眼。 早上哄他叫娘,也不肯叫。 这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会叫娘了? 苏青媖走过去,掀起车帘。 吕卫昭揉了揉眼睛,见有人掀帘子,顿了顿,见是苏青媖,忙向他伸手要抱。 “娘。” “哎。睡饱了没?肚子饿不饿?” 孩子在她怀里点头,糯糯应声:“饿。” 苏青媖便抱着他到了火堆处,教他叫人。 这孩子也一反昨天的高冷,今天一脸孩子气的,软声细糯地叫着这个叔叔,那个叔叔。 几岁大的孩子,又是一家惨遭灭门,大家对他都心生同情。 立刻就喜欢上了他,给他递着各种吃食。 苏青媖愣愣地看着这个与昨天判若两样的孩子,摸不准是睡了一觉醒来,忘了过往,还是把以前的事藏了起来。 如果是把过往藏了起来,那这天家的孩子,实在是养得过于早熟。 可是,既然他叫她一声娘,那就好好把他养大吧,也不缺他一口饭食。 这么点大的孩子,再早熟,能放任他独自生活吗? 孩子甜甜的叫着她娘,依赖着她,看着他清澈干净的眼睛,苏青媖一阵恍惚。 好像这个孩子就是她生的一样。 只不过两个孩子一个跟着她,一个跟着爹,她去找了一趟孩子爹,才把孩子抱回来一样。 小豆子又多了一个侄子,高兴地很,不停地逗弄着他。 昭昭,昭昭地叫着他。 孩子也与大家玩闹成一片。 苏青媖悄悄舒一口气。 等体息够了,大家便又开始一路南下。 这日,到了湖北的黄州,穿过黄州就到江西境内了。大家都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终天离家不远了。 却没想到,远远就看见进城的方向设了路障,排起了长龙。 苏青媖觉得有些不妙。 把马车拉到避人处,让花豹上前打探一番。 等了一柱香时间,花豹回来了,面色凝重。 “听说是在找什么人。具体没问出来。” “难道还在找师兄?” “不会,往南这边,就没有找吕将军的。这黄州都是吴国的地盘了,杨毕都登基称帝了,找吕将军干嘛?他估计还巴不得吕将军跟那位闹起来呢。” 苏青媖想起她藏在身上的东西,心里咯登一下。 难道杨毕也想要传国玉玺? 自古以来,没得到传国玉玺就上位的皇帝,总觉得自己不是“天命所归”,总要下大力气到处找,哪怕找人刻了假的,也得弄一方传国玉玺出来。 苏青媖往昭昭身上看去。 不管怎样,都不能冒险。 “小豆子,你和花豹去打听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能绕过黄州的。” “好。” 二人打听了一番回来,都说要往江西去,必须要经过黄州城,才能南下。 “我们去试试好了,如果过不去,再来想办法。”花豹认为应该试一试。 “不行,不能冒险。还不知道他们在找谁。”思渊往昭昭那边看了一眼。 苏青媖见孩子有些紧张,忙把他搂在怀里。 看了看天色,道:“我们先在黄州周边找一处村子,借宿一晚,晚上再想想办法。”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如何解围 于是一行人,便调转车头,往来时的一个小村庄驰去。 花了二两银,在一处乡人的家里落脚。 等吃过饭,大家便坐在一起想办法。 不知道黄州的官兵拦着是不是在找昭昭,苏青媖都觉得不能冒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提了好几个想法,最后都觉得行不通。 夜深了,马乏人困,苏青媖便让大家去睡觉,也许睡一觉起来就想到办法了呢。 看着睡在她身边,紧紧捏着苏青媖的衣角,翻来覆去睡不塌实的孩子,苏青媖有些心疼。 既然决定收养这个孩子,就得护好他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孩子隐身,不让人看见呢? 车厢里做个暗室? 做个夹层? 要是被发现,只怕是个死。 那有什么办法能把人藏起来,又不让人查看呢? 头秃。 迷迷糊糊地想了一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时,忽然灵光一闪。 有了! 次日,苏青媖就把计划跟大家说了,大家都拍手叫绝。 花豹立刻就和小豆子自告奋勇上黄州采购去了。 苏青媖等人离了村庄,躲在一处林子里。 一个多时辰后,他二人就回来了。 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装着一具棺木。 几人把棺木抬了下来,改装了一下,做了一个夹层,让昭昭躺在下面,花豹自告奋勇装死人躺在上面。 这样可以避人耳目地混进城,出城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检查。 怕真有人检查,花豹又给自己画了一个惨白白的妆,惨不忍堵的样子,绝对不会有人敢上手来打探气息。 众人又给车厢披上白布,板车也挂了白布,几个人也都穿上孝衣,一行人,一辆马车,拉着一板车,运着一棺木,就往黄州城进发。 到了关卡,几个设幛的官后只看了他们一眼,便放了行。 根本没有人查看。 几人以为很顺利的时候,到了出城的时候,就被人拦下了。 几个官兵死活要开棺。 苏青媖坐在车厢里捏了一把汗。 小豆子人机灵,跟那几个官员连番解释,又是哭又是求的,奈何那几个官兵不为所动。 小豆子便哭着说不能让他兄长被太阳晒了,一晒怕是要魂飞魄散,要那几个官员找黑布来才让打开。 几个官员不肯。 小豆子便在地上撒泼打滚,出城的城门口立刻就围了一堆人。 马都被人围得烦燥了。撅起蹄子。 苏青媖想了想,便下了车,朝那几个官兵走了过去,鞠了一躬。 “非是我们不愿开棺,实在是兄长是得了疫病没的,这开了棺要是有半点闪失,传染上州城百姓,导致整个黄州都要被封城,连累无辜百姓被火烧……” 话还没说完,围观的百姓,轰地一声四散开去。 那几个官兵也朝他们退后几步。 苏青媖心里一喜,又说道:“几个大人看看,这棺是钉死的,半点缝隙没有,活人岂能容身?” 几个官兵对视了一眼。 便捂着口鼻往棺木上仔细查看,确实是被大钉封死的,这要启开,也要费不少力气。 苏青媖便示意小豆子。 小豆子立刻掏出怀中的银袋塞到其中一个头头模样的官兵手里。 “实非我等不配合,一是怕传染到州城百姓,二是恐扰了先人不宁。请几个大哥高抬贵手,我一家人谢过你们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那官兵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沉甸甸的,很是满意。 又上来仔细看过苏青媖等人。 几个官兵得了钱财,又看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也不想惹了诲气,也就放行了。 等一行人出了黄州城,找了一个避人的地方,便赶紧把花豹和昭昭放了出来。 “妈啊,我躺得浑身都木了。方才在城门口,我连呼吸都不敢。” 花豹脚一沾地,立刻蹦跶了几下,用巾布把脸上的妆狠狠擦去。 小豆子几人都过去帮忙。 苏青媖把昭昭揽在怀里,夸他:“昭昭好厉害,方才躺着一动不动。真棒!” 昭照抿着嘴,扬了扬嘴角。 “娘,我想尿尿。” “好好,娘带你去。”好家伙,这怕是把孩子憋得不轻。 一行人把棺木埋了,便急急赶路。 等到了越王的地盘,大家才齐齐松了口气。可算到家了。 “昭昭,娘一路跟你说的家里的人,你都记住了吗?” 昭昭一脸乖巧地点头:“记住了。” 一张好看精致的小脸直直地看着她,让苏青媖都以为她之前是不是生过一个女儿,然后被吕博承带走了。 此番她才把人带回来。 这孩子长得实在太精致了。 这唇红齿白,睫毛长长,小脸粉嫩的,简直雌雄莫辩。 虽然不如小宝活泼,但长得实在精致可爱,一路俘获了小豆子等几个叔叔们的心。 众人进了饶州越王府。 崔玉英见到她平安归来,拉着她都快哭了。 一看她大腿边依偎着一个小娃,整个人就愣住了,眼睛瞪老大。 “青媖,这……” “干爹呢?见到干爹跟你们一起说。” 苏青媖让昭昭跟着丫鬟下去梳洗,他不肯,抱着苏青媖大腿不愿挪动分毫。 “走,小豆子叔叔带你去洗个香喷喷的澡,咱这一路,都快酸了,酸臭酸臭的,就不可爱了。” 昭昭抬起手臂往鼻下嗅了嗅,看了苏青媖一眼,就跟着小豆子走了。 苏青媖心里感慨,哄了半天都不愿意离开她,这一说身上酸臭了,就自动跟着小豆子走了。 这孩子之前的生活必定是极精致,被人极精心照顾着的。 暗自叹了一口气。 “小宝回山里了?” “可不是。这孩子,让他多住些日子,都不肯,见他马爷爷要回山里,也闹着要回去。说要跟着马爷爷练武功,要变厉害。你干爹一看,喜欢非常。觉得孩子这么自律,不能耽误了他,便让马信和青杨带他回去了。” 苏青媖点头。 小宝在山里呆习惯了,怕是想家想外婆外公等人了。 “这一趟还顺利吧?博承还活着?你见到他了?”崔玉英拉着她不放,很是关切。 “嗯,见到了。” 两人说着就到了马明温的书房。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十八岁的约定 马明温早早就得了小豆子的禀报,知道她此趟还带了一个小孩回来,便问她情况。 苏青媖先是把遇见吕博承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引得马明温频频感慨。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看来他此番是要投到木从珂那边去了。木从珂这个人虽然跟乌全忠看不对眼,但是他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只怕以后会征伐不断。” 马明温有些担心。 “老爷,那能不能给博承去信,让他回来跟着老爷?” 马明温摇头:“博承的性子我了解,他带兵跑到山东,只怕是想借助木从珂的力量,替崔晟和凤翔军报仇。” “那他回到老爷身边……” “他不会回来我身边。他怕连累我,也怕连累家小。” 马明温长长叹了口气。 对苏青媖说道:“放心吧。我会命人带信给他,给他分清利弊,我会劝劝他的。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他能平安。” “多谢干爹了。”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那孩子?” 苏青媖瞒下了玉玺,但是把昭昭的真实身份跟马明温说了。 她跟小豆子等人说昭昭是崔家的旁支,这事是有纰漏的,而且在干爹这里怕是过不去。万一将来崔家找来。 怕是兜不住。 马明温没有野心,他不会利用昭昭的身份去做一些让昭昭危险的事。 “啊,这孩子是这样的身份吗?”崔玉英眼睛瞪圆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朝她点了点头。 “这……”崔玉英难以置信,看向马明温。 马明温起身,拧着眉头在书房里转起圈来。 好半晌才停下脚步:“这孩子的身份一定要瞒紧了。不然后患无穷。” “是。我只跟干爹和崔姨说。” 马明温点头,看向崔玉英。 崔玉英用手紧紧地捂着嘴唇,朝马明温点头。 马明温知道崔玉英的为人,心里并不怎么担心。 又看向苏青媖:“乌全忠残暴,不得人心。把贬到怀阴的末帝都鸩杀了,已经引起天下人不满。中原政权一场大乱将起。要是孩子的身份泄漏了,怕会有不少人拿这孩子来做文章。挟天子以令诸候,到时天下大乱。千万要捂紧了。如果有万一,宁可……” “不会!” 苏青媖知道马明温的意思。 “除了干爹和崔姨,我不会再对第三人说起孩子的身份。连吕博承都不会说。而且她的乳母把他托我给时,叮嘱我把他养大,就让他做个普通人,永远不要回长安。我答应了她。” 马明温点头:“如此甚好。” 说完又看向苏青媖:“你心肠软,这事……将来有为难之事,一定要告之干爹,你做不了的决定,让干爹来帮你做。” “是。” 崔玉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安慰马明温道:“你也不要杞人忧天,让孩子在山里呆几年,再出来就跟山里娃没差别了。而且青媖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马明温撇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事太过严重,消息一旦走漏,不说青媖一家都有危险,天下都会大乱。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苗头掐了。 以一人之命换取所有人的安宁。 苏青媖知道他的意思。一是当初受托于人,二是这么小的孩子,也实在是心生不忍。 当了母亲之后,心肠就软了。 “放心吧,干爹,我把他养在山里,等闲不让他出山。” “嗯。一会我再招来小豆子张勇等人嘱咐一番。” “好。” 说完孩子的事,苏青媖便又说起在那座山埋金银的事。 马明温点头:“放心,这事交给干爹去办。干爹谢谢你了,凡事都想着干爹。” “干爹不是说一家人吗,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我知道干爹花费也大,能帮干爹俭省一点就俭省一点。” 马明温很是欣慰地冲她点头。 这哪里是干闺女,亲闺女也就这样了。 晚上,和昭昭睡在床上。 苏青媖想了想,决定叮嘱孩子几句。 “昭昭,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是不是?” 昭昭眨着眼睛看她,拉过她的手,抓在手里,但就是抿着嘴,不肯回答。 苏青媖叹了口气:“昭昭,我是谁?” “是娘。” 苏青媖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对,我是娘。以后会抚养昭昭长大。昭昭要不要听娘的话?” 昭昭点头。 “好。乖。那娘跟昭昭说,娘不希望昭昭回到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娘希望昭昭以后就做一个普通人,没有丫鬟没有下人,就只有咱们一家人,自己的事自己做,昭昭以后就跟娘和弟弟在一起就好,好不好?” “不回去吗?” “不回去。” “不报仇了吗?” 苏青媖一愣。这孩子果然什么都记得。 苏青媖抚着他的小脸:“不报仇。娘希望昭昭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只做一个普通人就好。如果昭昭想回原来生活的地方,娘就拜托越王把昭昭送去一户合适的人家收养,就不跟娘进山了。” “不要!” 昭昭一听,一把抱住了苏青媖的手臂。眼睛里立刻涌上了泪水,整个身子都发起颤来。 “娘别不要昭昭,娘别扔下昭昭。” 一副即将被人抛弃的样子。看着像是一个可怜的小兽。 苏青媖忙把他抱在怀里安抚。 叹气。 干爹说的对。她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如果事情太大兜不住,还不如不收养他,把他送去合适的人家收养。 应该有不少人愿意接收昭昭的。 在干爹那边,如果发现昭昭给她,给她一家,给越地带来了麻烦,怕真的是会下手处理了他。 苏青媖不后悔把孩子的身份告诉干爹。这事太大,她也需要有人帮她兜着。而且说他是崔家旁支的事,别人那里能说得过去,干爹那里是说不过去的。 与其遮掩,还不如跟干爹坦白。 但她把锦囊里那方玉玺的事瞒下了。 “昭昭是要跟娘进山吗?” “嗯。” “那昭昭不回原来住的地方了吗?” “不回。” “那还报仇吗?” 孩子顿了顿。 这么小的孩子估计也不懂报仇是什么意思,也可能是大人灌输的一个执念。 让这么小的孩子背负这么多,并不是件很好的事。 见他不答,苏青媖也觉得她问得有些惨忍,便温言说道:“那娘跟昭昭约定好,等昭昭满了十八岁,再来回复娘这个问题好不好?” “好。” “那拉钩。” 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拉钩。 苏青媖便跟他解释了一遍。昭昭知道娘不会把他抛下,不会扔下他,便也开开心心地跟苏青媖拉起了钩钩。 最后在苏青媖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 第三百四十章 两儿争宠 次日,苏青媖便打算回山里了。 出来两个多月了,想儿子了,想小宝了,不知道孩子有没有哭闹。 崔玉英和马明温见留她不住,便又给她收拾了好些东西,还派人送她回去。 “干爹,往天台永嘉的事,只能等明年天暖了,再去了。” 苏青媖本来到饶州是想往天台永嘉去的,仁州的联寨被她经营得已是初见成效,所以她想到别的州城的山里看看。 都是干爹的地盘了,把它们开发利用出来,对她对干爹都有利。 但没想到听到吕博承的消息,就把这事耽误了。 马明温挥了挥手:“无妨。我会交待两地的官员把山里的情况,先做好详细的文书送来,给你省些前期收集信息的功夫,到时得了,就派人送去给你。” “好。那多谢干爹了。” “嫂子,有空就来看我们啊”,“昭昭,有空来找师叔玩哦。”小豆子站在门口朝她告别。 “好。一定。” 昭昭也朝小豆子挥了挥小手。 马明温朝昭昭脸上看了一眼。把孩子吓得扭身钻进了车里。 苏青媖与马明温对视了一眼,朝他点了点头,也上了车。 道完别,思渊思源便驾着车出发了,越王府也派出一支队伍相送。 一行人便往家回。 走时,还没入秋。这回来,都秋末了,冷风都刮得脸疼。但也比北方暖和多了。 还是在自己的地盘舒服。越地一路上太太平平的。 让大家都放松了不少。 刚进了寨,得了消息的小宝立刻就奔了过来。 “娘,娘!” 今天正逢小宝休沐,一听到苏青媖的声音,立刻从屋里兴奋地跑了出来,直直朝她扑来。 差点把她扑倒在地。 “娘!你去那么久那么久!小宝好想你哦。”仰着头,一脸的孺慕。 “娘也想小宝呢。” “骗人,要是娘想小宝,才不会现在才回来。” “娘就是太想小宝,才会现在回来啊,不然还要再久些呢。” “真的吗?” “真真的。” “哇,真好。娘,小宝也想你。” 苏家一家人都高高兴兴地围着苏青媖,两个多月了,苏青媖离开这么久,大家都有点不习惯。 苏父和苏母一边搬行李,一边感慨:“可算回来了。” 鲁氏和如意一边搬一边道:“小姐不在家,我们都不习惯了。” “就是。娘,你不回来,小宝饭都吃得少了。” “真的吗?那现在娘回来了,要多吃点好不好。” “姐,这孩子是谁家的?”青杏看着拉着苏青媖衣摆的昭昭,很是疑惑地说道。 丫丫早早就和昭昭大眼瞪小眼了。 而其他人一听,虽然方才一直想问,但一边帮着搬东西,一边见她母子二人腻歪,也不好问。 这一问,见孩子还一脸害怕地躲到苏青媖身后。 便都不敢靠近了。 别吓着人家孩子了。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这脸蛋这眉眼,长得真是精致。 怕不是小姑娘吧。 小宝一听,忙从苏青媖的肩头伸出脑袋往下看。 两个孩子便直直地对上了眼。 “你是谁?” 昭昭不答,紧紧拉着苏青媖的衣摆,贴着苏青媖的大腿。 正当大家以为孩子害怕,不会开口时,这孩子忽然看向苏青媖,糯糯叫了声:“娘。” 啊? 立刻石破天惊! “姐!”他叫你什么?你这才出去两个多月,就弄出一个孩子来? 苏父苏母等人看看孩子,再看看苏青媖,也是一脸的懵。 这…… “青媖啊。” 苏青媖刚想解释,小宝就从她怀里滑了下来,站到昭昭面前,捏着小拳头:“这是我娘!不是你娘!你别认错娘了!” 才不是你娘。 也学着昭昭的样子,抱住了苏青媖另一条腿。 才一息,又有些生气,便上前推了昭昭一把。 哼,这是我娘,不让你抱。 昭昭被他推得往后退了退,差点没站稳,忙一把大力地抓住了苏青媖的衣摆。 苏青媖瞪了小宝一眼,见昭昭两只小手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裳,小脸上满是不安。 朝他伸出手,想抱起他。 小宝立刻就生气了,推苏青媖:“不许抱!” 等苏青媖看过来时,还振振有词,嘟着嘴生气:“你是我娘,就不许抱他!” 娘是怎么回事,出去那么久那么久,就带回另一个小宝了,娘不要小宝了吗? 小宝瘪起嘴,委屈地含了泪。 “小宝,你是不是乖孩子?” 小宝紧紧抿着嘴,只觉得娘出去了一趟,就不要他了。 小拳头紧紧捏了起来,鼓起眼睛瞪昭昭。就是不肯回苏青媖的话。 “小宝。不乖了吗?” 小宝一听,更委屈了,他听话,他乖,是娘不乖,娘出去一趟,就变得不疼小宝了。 “哇……”小宝哇地一声,仰着头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小宝不哭不哭。” 苏母等人见心爱的孙孙哭了,都围过来哄,但小宝就是不让别人抱,紧紧抓着苏青媖的衣摆不放。 苏青媖看着哭得委屈的小宝,很是心疼。再看看一脸无措的昭昭,也有些心疼。 头疼。 为什么要养两个孩子。 “丫丫,来,带着昭昭弟弟参观一下我们的家好不好?”苏青媖招来丫丫。 昭昭对这个家还很陌生,但来自同龄人的善意,可能更快地让孩子打开心房。 说完又俯身哄昭昭:“昭昭先跟姐姐去看看以后的家好不好,娘哄好了弟弟,就来找昭昭,好不好?” 昭昭看了看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小宝,也松了手,对着苏青媖点头。 “青杨青杏也陪你们的外甥去咱家里看看。昭昭第一次进山呢。” 青杨青杏心里虽然很是疑惑,但见这么小的孩子,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手脚无措的样子,也有些心疼。 便得了她的示意,和丫丫牵着昭昭走了。 苏父苏母面面相觑,见苏青媖抱着小宝进了屋,也跟了进去。 苏青媖哄了小宝好一通,才把他哄得不哭了。 吸着眼泪:“他没有娘了吗?” “是啊。他也没有爹了。也没有家人了,得多可怜啊。如果我们也不要他,他就没地方去了。一个人在外面,没饭吃,没水喝,没床睡,还要被人欺负,多可怜啊。” 小宝揪着手指。 心里觉得小哥哥好可怜。 但是…… “不能认别人当娘吗?”小宝不想别人来分娘。 “不能啊。是娘救了他。要是把他推给别人,那他是不是认为我们不要他了?万一别人再对他不好怎么办?那他多可怜啊。” 苏父苏母那边听了,已是对昭昭心生无限同情和心疼了。 太惨了,一家人全死了,就剩他一个人了,这么点大的孩子,一个人可如何生活。 “小宝……”苏母朝小宝开口。 小宝看向她。 “小宝是个乖孩子是不是?” 小宝没说话。 苏母又哄道:“小宝你看啊,外婆有你娘,有大姨,有小姨,还有两个舅舅,外婆不只一个孩子对不对,那外婆都疼他们的。” “外婆骂小姨。” 嗯…… 苏母噎了噎。 苏父瞪了苏母一眼,让你平时老是说青杏。转头对小宝又是一副笑脸:“小宝啊……” 三个人围着小宝哄了半天,才算是把小宝哄好了。 苏青媖可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扬声叫青杨把昭昭带进来。 见昭昭朝苏青媖走来,小宝又一下把苏青媖抱紧了。 嘟着嘴看向昭昭。 哪知昭昭没去抱苏青媖,却去拉了小宝的手:“弟弟。” 小宝一愣。 苏青媖也是一愣,待回过神来,很是欣慰,这是个懂事的孩子。 小宝有些不好意思了,见所有的人都看向他,也叫了一声:“哥哥。” 见大家都夸他,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把头埋在苏青媖怀里。 苏青媖也把昭昭拉了过来,把他抱在怀里。 两个孩子都觉得新奇不已,在她怀里互相对望。 苏青媖便让昭昭叫人。 昭昭也懂事地叫着外婆外公舅舅姨姨。瞬间就得了一家人的喜爱。 等晚上苏大虎韦福昌和苏青柳回来,又是一阵稀罕。 对这孩子又是同情又是心疼。家里日子过得好了,多养一个孩子也能热闹些。 苏父苏母对又多了一个孙孙,很快就接受了,还高兴不已。带着鲁氏和如意做了一大桌子菜,把昭昭吃得很是高兴。 大抵是从没和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 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一家人都围着他,一家人都往他碗里夹菜,大家对他都表达了善意和喜爱。 让小小的昭昭,心里暖暖的。 孩子还太小,还不懂内心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只觉得他喜欢这里,他喜欢这个家。 吃完饭,苏青媖带着昭昭在院里散步,跟他讲了一些话。 昭昭问她:“娘,为什么我叫昭昭,弟弟叫小宝?” “昭代表太阳,是光明的意思。昭昭不喜欢吗?” 昭昭抿了嘴不说话。 苏青媖看了看他,忽然反应过来:“那娘以后叫你大宝,叫弟弟小宝,好不好?” “好。”昭昭重重地点头。 苏青媖不觉失笑。摸了摸他的头。孩子想融入这个家,她自然是支持的,之前倒是她忽略了。 昭昭低着头,高兴地扬了扬嘴角。 从那天傍晚开始,家里便有了一个大宝一个小宝。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小儿难养 次日,苏青媖让青杨给小宝请了三天假,决定要家好好陪陪他。 她离家多日,才回来,家里便多了一个跟他分娘的小哥哥。小宝虽被大家哄好了,但苏青媖还是怕他心里不舒服。 决定在家好好陪他几日。 昨晚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睡在她的身边。 大眼瞪小眼,一人抱她一条胳膊,久久不愿意入睡。 苏青媖讲了好几个故事,越讲哥俩越是兴奋。 小宝是好久没听到了。娘离开了两个多月,在他小小的世界里,好像好久好久了一样。 而大宝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 小鸟小猪都能说话的吗? 还会盖屋子? 还会煮饭? 孩子小小的心里有些颠覆,不停地问苏青媖问题。 苏青媖被问得晕头转向。 她之前给小宝讲这些故事,小宝就从来不会问她,为什么小鸟会说话,为什么牛和羊能当朋友,为什么小猪也会煮饭? 这些问题。 苏青媖才意识到,这类故事哄哄小宝可以,但是跟大宝说,好像不太合适。 这孩子,她问过,两岁就开始学三百千了,常见的字都会了,也会拿笔了。 跟他讲这类故事,孩子可能没法理解,她也要一个劲地解释,她都觉得自己好难。 生长环境不同,教育理念也大为不同。 小宝从小被她灌输这些,所以从来不觉得突兀,还帮着苏青媖解释:“小猪当然也会说话啊,不然它跟它爹娘怎么说话?” 可是大宝会接着问:“那我们怎么会听懂?还能知道它们在想什么?我们跟它们又不同类。” 苏青媖就会觉得抓狂。 所以这类故事不能讲了,只能讲讲伤仲永,郑人买履,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故事了。 兄弟俩听得津津有味。 小宝是从来没听过这一类故事,他娘把他当小娃,老是讲小猪小羊的故事。 而大宝则是从二三岁开始就进行早教了,学习内容也严苛,三百千都已经学完了,已经开始讲《四书》《五经》这些儒学经典了。 这类小儿故事,哪里听过。 是越听眼睛越亮。 俩兄弟都顾不上争宠了,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 最后把苏青媖问得烦了,才压着他们睡了。 大宝在黑暗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眨巴了好久才睡,他好喜欢听娘讲的故事。 他以前都没听过。 睡前紧紧地抱住苏青媖的手臂,听到旁边弟弟小小的呼声才睡了。 起床后,苏青媖带他们吃了早餐,见大宝对什么都好奇,便带着三个孩子在寨子里逛了起来。 “你怎么连鸡都没见过?” “家里的狗你也没见过。你家没有养么?” 小宝见大宝盯着围在他身边,转悠不停的那两条已长成大狗的狗,又害怕又好奇,眼睛眨也不眨地一直盯着看,很是奇怪地问道。 大宝摇头:“没有。我家里没有养。” 小宝看着他,觉得哥哥真是可怜。 家里连狗都没有,连鸡也没看过,家里一定很穷吧。家里没有鸡,那鸡蛋应该也没吃过的。 真是可怜。 这么可怜,那娘就让他抱抱吧。真可怜。 “这些是寨子里大家养的鸡,外婆也养了很多。天天都能生鸡蛋给我和姐姐吃。” 太可怜了,连鸡蛋都没吃过。 “以后家里的鸡蛋我让外婆给你多吃几个。”看着小哥哥,觉得哥哥好可怜。 大宝鸡蛋哪能没吃过,但他还真没见过鸡蛋长什么样子。 下人们都是把饭食做好了送到他面前。 他哪里知道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子。 见大宝弟弟对什么都好奇,丫丫便拉着他的手,很是耐心地给他介绍。 见他的手有些凉,还给他搓了搓:“一会我让外婆教我做手套和耳包。小宝弟弟刚来山里时还长了冻疮呢,你应该也会长的。山里可冷了呢。” 小宝一听,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可痒可痒了,可难受了。” 见才过了一个晚上,三个孩子就能玩到一块了,苏青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养个小宝就不容易了,再来一个大宝,要是好好的还好,要是闹起来,可真不好哄。 不到一天,寨里人都知道东家又添了一个叫大宝的大儿子。 见他精致可爱,彬彬有礼,小大人一样,大家便都大宝大宝地跟他打招呼。 大宝也很羞涩地回应。 在寨子里转了一圈,胆子大了不少。 小宝很活泼,见寨子里一堆孩子要找他玩,立刻就拉着大宝走过去了。 大宝看了苏青媖一眼,见苏青媖一脸鼓励,也跟弟弟过去跟一群孩子玩了起来。 丫丫很是有当姐姐的派头,立刻就跟了过去,看着两个弟弟。 刚开始,大宝只会站在一旁看,旁观,可是不到一会,大宝就放得开了,很快就融入到小孩的游戏当中。 这孩子可能从来没跟这么多孩子一起玩过,心里跃跃欲试,又是好奇又带点兴奋。 起初还只是呆呆地站着看大家玩,还频频回头找苏青媖,不一会就放开了,跟一群孩子凑成一堆,把苏青媖撇到了脑后。 中午还不肯回家吃饭,被小宝拉着和丫丫一起吃起了寨里的大食堂。 寨里有很多单身的,或是爷爷带一娃,或是奶奶带一娃,或是平时寨里有活,大家做饭不方便,或是来不及给孩子做饭的这些人家,苏青媖便僻出一个地方,做起公共食堂,大家都可以免费到寨子里吃饭。 主要是方便老人小孩,和一些不便煮饭的人。 小宝有时候和一群娃子玩的开心,也乐意和一群娃子在食堂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别人锅里的饭就是香,还是跟孩子们在一起,争着抢着比着吃,会更香,小宝很是愿意和一堆同龄人在一起玩一起吃饭,开开心心的。 把大宝都带得兴奋不已。 吃完饭,大宝小宝又和一群孩子到竹林里追竹鼠,又到山溪里捞小鱼小虾,玩得那叫一个欢乐。 连苏母去找他们,都不愿意回。 直到苏青媖站在山腰上,扬声喊:“大宝,小宝,回家咯……” 小宝耳朵一竖,细听了听:“娘叫我们了。哥哥,姐姐,我们回家了。” “我们要回家了,明天再玩。” 立刻扔了手里的东西,和小朋友告别,一左一右拉了哥哥姐姐的手就往家里跑。 快回家,不然娘生气了,会打屁屁。 苏青媖看着玩得浑身脏污,脸上也是脏污的两个孩子,有些无语。 小宝是天天跟着舅舅到集训校场那边去训练,很久没这样玩了,有点放飞自己。 而大宝估计是新天地才一打开,有点刹不住。 小宝见苏青媖看他,还笑嘻嘻地朝苏青媖撒娇。 大宝则是不敢对上她的眼神,有些害怕她责备,垂了头。心里觉得他今天的形为有些跳脱,不合时宜,怕是要吃板子。 正当他不安时,没想到苏青媖根本没有责备他们,就拉着他们去洗澡了。 让大宝又惊又喜。 抿着嘴,嘴角高高地翘起,紧紧拉着苏青媖的手,欢快地迈着小步子去洗澡去了。 ------------ 第三百四十二章 要学本事 苏青媖陪了两个孩子三天。 大宝小宝在寨子里玩得开开心心,稳重的大宝被活泼的小宝带得,整个人也开朗了不少。 自救下他,苏青媖都没见他怎么笑过,但没想到,这两天就听到他很大声的嘎嘎笑了。 让苏青媖放心不少。 这么小的孩子,背负了那么多,苏青媖都怕他性格变得阴郁。 见他能想开,放下心来。 到第三天傍晚,吃过饭,苏青媖拉着小哥俩去溜食,小宝高高兴兴地在院子里跑跑跳跳。 见哥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过,这几天自信心暴棚,很有成就感,给小哥哥介绍着这个介绍着那个。 跳脱得不行。 苏青媖都怕他玩野了。 “小宝,明天就要跟舅舅去马爷爷那边练本事了哦。” 小宝听完一顿,扭扭捏捏地跑到苏青媖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在她大腿上蹭了又蹭,撒娇:“娘,可不可再玩几天?” 见苏青媖瞪他。 立刻就举起拳头,蹦出两根小小的指头:“那两天好不好?” 苏青媖不说话。 他眼睛眨巴了几下,可怜兮兮又收起一根指头:“那一天好不好?” “娘你去了那么那么久,不能多陪小宝几天么?还有哥哥才来咱家,什么都不认识,小宝还没跟他讲完呢。” 苏青媖有些无奈:“你晚上又不是不回来,现在天黑得早,你很快就回来了。回来了,也可以跟哥哥讲。” 小宝不依,抱着她的大腿扭来扭去。 苏青媖不为所动。 大宝看向她:“娘,弟弟要去哪?” 嗯?都忘了跟大宝说了。 “弟弟要去跟师父学武功……” 小宝一脸骄傲:“嗯。我要去和马爷爷学武功,以后小宝要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人。然后骑着我的小马,去很多很多想去的地方。” 大宝一听,咬了咬嘴唇,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被他直愣愣地看着,有些恍乎。 这孩子长得真是精致,哪怕穿着普通的衣裳,都遮掩不住他的光华。 一双眼睛看着她,让人不忍拒绝。一家人都沧陷了。 苏青媖俯身,摸了摸他的头:“大宝是不是想跟弟弟一起去学本事?” 大宝重重地点头,他想学武功。 他也想变厉害。 苏青媖看着他不语。 照她的想法,是不想让孩子现在出门的。这孩子长得太精致,又白皮,一看就跟山里娃不一样。 可是又不忍心拒绝孩子。 也许会没事吧。这么点大的孩子,长在深宅大院,哪里见过什么人。 各种念头在苏青媖心里转了好多遍。 又看了看小宝…… “娘,哥哥不去么?”小宝也看向她。 小宝人很聪明,又有天赋,但就是不肯用功。也许有小哥哥跟他比着学,会有意想不到的进步呢? 见大宝一直看着她,等着她的决定,便点头道:“行,那娘明天和舅舅一起送你们去马爷爷那里学本事。” “好哦,娘最好了。”小宝高兴地蹦了起来,拉着大宝就跑。 “外婆外婆……” “唉。” “哥哥也要和小宝一起去学功夫,外婆也给哥哥做一个小挎包,也给哥哥装好吃的!” “好。外婆马上就做。大宝也和弟弟一起去学本事么?” “嗯。”大宝兴奋又羞涩地点头。 “好。真乖。那要好好学,要乖乖的,不要哭闹好不好?”苏母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模样长得真好。是她家的了。 “好。”大宝很是乖巧地点头。 “乖。走,外婆这就给咱大宝做去。”苏母说着便牵着两个孙子进屋去了。 次日,苏青媖早早把两个孩子叫了起来。 梳洗好,吃过早饭,在一家人的目送下,思渊思源一人背着一个,一行六个人往集镇那边的训练场出发。 一路上大宝眼睛都不够看。 第一次站在背篓里,一路看个不停,看什么都新奇。 旁边的小宝很有兄弟爱的给他介绍,小嘴吧吧不停。 “原来在这里的树上盘了好大一条蛇,被思渊思源叔叔他们打死了,好大,好长,后来到集镇那边给大家分着吃了呢。” 见大宝脑袋往背篓里藏,小宝又安慰他:“别怕别怕,现在走的人多了,蛇都跑了。蛇也怕人呢。” 大宝一听,又伸出小脑袋来看。 见不时有小动物从这棵树上跳到那棵树上,目光一直跟着看。 “那是小松鼠,冬天了,他们也要出来找食,然后就藏在树洞里过冬了呢,要到明年暖和了它们才出来了。” “小松鼠长什么样?” “就是小小的,尾巴长长的,跑得可快了!我想要一只,思渊思源叔叔一直抓不到。” 思渊思源额上冒汗。 那东西没二两肉,抓它干嘛。 还费力气。 小宝没纠结,又说起他的小马:“这个山路不能跑马,不然我能带我的小马来,让小马驮着我们,就不用思渊思源叔叔背我们了。好辛苦的。” 思渊思源心里一阵暖意:“没事的,你们不重。叔叔喜欢背着你们。” “谢谢思渊思源叔叔。那等你们老了,走不动路了,我和哥哥也背你们。” “好,那谢谢小宝了,那等叔叔走不动路了,你可要记得哦。”两人逗着小宝。 “嗯,小宝记性可好了呢。” “真是乖孩子。” 苏青媖和青杨对视了一眼,摇头失笑。这孩子巴巴一路了,也不知道口干不干。 到了训练场,跟马信说了大宝的情况。 马信盯着大宝瞧了又瞧。 对着马信,苏青媖也说他是崔家的旁支后代,跟马明温那边也是打过招呼的。 马信一听是武将世家的孩子,便拉过大宝给他摸了摸骨。 没有小宝那么好的条件。 但这孩子眼神坚毅,只要用心,肯下苦功,应该也能比一般人强。 便也收下了他。 大宝见马信愿意教他,很是郑重地朝他行了一个拜师大礼。 让马信有些震动。 果然是世家出来的孩子,一板一眼的,规规矩矩,透着与别人不同的风骨。 马信朝苏青媖点了点头,便亲自带着大宝和小宝到了训练场。苏青媖怕大宝不适应,也跟着去了。 训练场上,上千人已排得整整齐齐,呼喝地打起拳脚来。 小宝几天没来,手脚又痒了,也跟着嗬嗬哈嘿了起来,小手小脚也跟着动作。 让苏青媖看得忍俊不禁,这孩子真是太可乐了。 再看看大宝,虽然没跟着动作,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看得入了迷。 马信偷偷地观察他,朝苏青媖点了点头。 ------------ 第三百四十三章 新的想法 见大宝在马信那边适应良好,苏青媖便离开了训练场,去了集镇。 离开了一趟,她这个联寨会长都有些失职。 早早通知了各寨主到集镇开会,等她到的时候大家都到齐了。 “会长。” “会长好。” 活动中心里坐了四十五位寨主,比之前的规模又大了不少。 苏青媖微笑地跟大家打招呼,听大家寒暄了几句。 才正式开始今天的会议。 主要还是关心一下新加入的寨子,防卫工程可有做好。 “都好了。有各兄弟寨子的帮忙,我们都把寨门和壕沟挖了。进山口也挖了陷阱,做了隐蔽。” “那就好。”苏青媖点头。 接下来几年内,中原的战火一定会波及到南方的。暴民乱民流民也会增加,苏青媖不想好好的日子被人破坏了。 所以各寨都得有自保的能力。 接下来便是今年的粮食大事。 今年各寨比去年都更有经验了,粮食的产量都涨了一两成。 谁不高兴能吃饱肚子呢? 看集镇现在的热闹程度,也知道家家都有余粮,能吃饱,并且兜里有钱了。一有富余,自然就想消遣消费。 集镇的二期三期都完工了,面积扩大不少,但各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 现在各寨都不止有一个商铺了。 集镇的繁荣激发了,封闭已久、自给自足的山民们的经济头脑。激发了他们做生意赚银子,再消费,吃好喝好用好的热情。 原本山里人消息闭塞,自给自足,有多的就囤起来,怕饿肚子,但现在大家更愿意来集镇互通有无,进行买卖交易,用我多的换你富足的。 需求不再单一了。 而兜里有钱了,就想吃想玩。 集镇上韦福昌和项尚把小饭馆又扩大了一倍。每天还是坐满了人。 永丰号一看,也立刻跟进,也开了一家饭馆。 怕苏青媖跳起来,李管事还给了她二成红利。 苏青媖就给了一成到寨主活动中心,一成给到马信那边,让兄弟们更用心维持集镇的秩序。 马信的手下,已有不少人想把家口带进山了。 人口一多,估计集镇的繁荣程度能更上一个台阶。 新更寨也不愿落永丰号的后,郭氏带着人在集镇开了一家糕饼铺子,原本以为生意不会怎样,没想到生意好到不行。 而各寨也跟着开了不少小食铺子,做着各种小吃的买卖。 生意也都很不错。 山民们日子过得好了,各寨主脸上也都容光焕发了起来。也舍得吃舍得穿了,衣品明显都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不再是灰扑扑的了。 见苏青媖打量他们,忠寨主和坤寨主二人笑咪咪地对视了一眼:“好看吧?现在永丰号布匹卖得快,要是下手晚点,还买不到。” 苏青媖点头:“颜色挺鲜艳的。” 也不知是不是儿子回来了,孙女出嫁了,快有小曾孙了,忠寨主整个人瞧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啊,很鲜艳吗?”忠寨主和柏坤连忙抻了抻身上的衣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比灰扑扑的好看。显年轻。”苏青媖忙说了一句。 二人一听立刻就笑了。 还是会长有眼光。赚了钱不就是用了花的吗?难道还要把当陪葬一起埋了?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苦来着。 其他寨主还挖苦他们,说他们老来俏,哼,那是他们不懂享受生活。 “今年冬天没种粮的寨子可都囤好了粮?” 苏青媖担心其它新加入的寨子,还没开始种粮,怕冬天这关难过。 “囤了,都囤了。”见会长关心,十六个新加入的寨主都异口同声地回道。 “各兄弟寨都很讲义气,以低于市价卖给我们粮食,大家都囤了好多。今年大家也都跟着采茶,买茶籽,卖山货,家家都有余钱,比以前强上不少。” “对。以前寨子里人口多的人家,都哭着说过不下去,生的孩子都要卖给别人才能活下来。现在是谁家人口多,挣得钱也多。今年人口多的,卖各种山货都挣了不少钱,都说明年打算盖新房了。让人丁少的羡慕不已。” “幸好加入了联寨,不然日子都过不下去。每年冬天都要死好多人。” 苏青媖点头:“冬天的过冬问题可有解决了?” “有,有。有条件的都砌了炕,没条件的也跟联寨中心借了钱,砌上炕了。家里火盆火篮火桶火桌都备了。过个温暖的冬天应是没问题了。”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近到各兄弟寨子里求助。” “是。” 苏青媖在联寨中心设了困难救助中心,经济上有困难,或是生活上有困难的,可以向联寨中心求助。 可以借钱,打欠条,由各寨寨主担保。 既然成立了这个联寨,她也不想有人掉队。 也不担心那些人还不上钱。 各寨担保,到时扣各寨的福利就好。 而且联寨的就业机会也多,两个矿坑那边也是很缺人的。 事情其实并不算多,但寨子多了,一个一个寨子汇报,就要用去不少时间,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最后见事无遗漏,苏青媖便宣布散会。 她决定到集镇里再查看一番。 现在各寨的冬麦都种下去了。秋茶也采了,茶果也收了,这段时间大家主要是采蜡花和采山货。 街上到处都能看到挑着担子的山民。 不再是以前一脸愁苦的样子了,现在大家精神面貌都好了不少。穿戴好了,整个人也收拾得齐整了,哪怕担着重担,脸上也带着笑。 苏青媖很高兴。 这才是生活的模样。 这才是她想看到的太平年景。 集镇上,各铺子因为卖山货,热热闹闹的。永丰号和新更寨铺子门口排着长龙。一个收山货,一个收蜡花收新鲜菌菇和肉。 从两个铺子里出来的山民,高高兴兴地数着铜板,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而各小吃摊前则围了不少撵路的小孩,汲着口水围着小食摊,吃一口眯一下眼,很是享受,小吃摊前热热闹闹的。 而各茶铺小吃铺也坐着满满当当,都是歇脚或是专门来消遣吹牛皮的山民,店内人声鼎沸。 苏青媖到自家几个铺子都看了看,见生意很好,便放了心。 这两天她从韦福昌手里看过帐本,现在几个铺子,小吃铺,茶铺,糕饼铺,客栈,洗浴中心,一天能有二三十两的收入,一个月下来已是不少。 而最大头还是医馆药馆。 再加上仁州的酱铺,一个月苏青媖能有小几千两的收入。 荷包又鼓了不少。 但她心里还是有了些新的想法。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小儿行径 现在越地在干爹的治理下太太平平,永丰号都常驻越地了。 苏青媖自然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仁州的酱铺生意好,山里山货丰富,苏青媖已经打算把酱铺开到干爹手下的其他州城了。 起码在越王府所在地的饶州一定要有新更号的铺子。 这事得找项尚父子和韦福昌商量一下,看他们有没有把一些人培养出来。掌柜的人手,伙计的人手等等。 没合适的人选,这铺子怕是开不了。 苏青媖虽然只想过普通太平的日子,但她又不是嫌钱多咬手的人。 而且有越王在后面保驾护航,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能让别人抢先了。 越地的繁荣安定,也要各商户身先士卒,做出表率。 到明年各州粮食跟上后,越地百姓一旦能吃饱,接下来自然就是发展各州经济了。 到了训练场下训的时间,苏青媖去接两个孩子。 小宝见娘来接他,眼睛都瞪圆了,兴奋地朝她扑了过去。 大宝也一反常态,也跟着弟弟一起朝苏青媖扑了过来。 让苏青媖有些诧异。 这孩子一向稳重,小大人一样,这么多天了,小宝蹦蹦跳跳的,跳脱得很,被大宝比着,更显幼稚。 但大宝半点没有这个年纪孩童该有的欢脱样,规规矩矩的。 没想到今天大宝也学着弟弟的样子,朝她扑过来了。 只比小宝落后了一步。 苏青媖蹲下身把两个孩子接住,搂在怀里,在他们的脸上看了看。 小宝是笑嘻嘻的,看到娘来接他欢喜的很。大宝则情绪没有那么外露,但紧抿着唇,脸上也扬了笑,眼睛里灼灼有光。 “大宝,告诉娘,今天适应吗?能不能跟上马爷爷?喜不喜欢学功夫?” 大宝一板一眼地点头:“喜欢学功夫,有些能跟上,有些没跟上,能适应。大宝喜欢学。” 说完生怕苏青媖不让他明天再跟过来一样,眼睛紧紧盯着苏青媖。 苏青媖表扬他:“好。喜欢学就好。如果哪一天不喜欢了就告诉娘,好不好?” “大宝喜欢学,大宝想变厉害。”孩子小小的脸上,满是坚毅。 苏青媖看了看他,点头:“好。那就要跟马爷爷好好学,好不好?不可半途而废了。” “是。大宝会坚持的,不会半途而废的。” 小宝松开娘的肩头,也表达他的想法:“小宝也会听马爷爷的话,也会坚持学的。才不会半途而废!马爷爷说半途而废,怕苦就不坚持的人,都不是厉害的人!” “好。那小宝也要好好学,将来做个厉害的人。” “嗯。小宝以后会是可厉害可厉害的人!” 点点大的人,知道可厉害可厉害是什么意思没有,就念口号。苏青媖不由失笑。 又摸了摸兄弟俩的小挎包,发现里面的小吃都吃完了。 看了看小哥俩:“外婆给你们塞了那么多,这就吃完了?你们还要跟着训练,哪有时间吃这么多东西?” 爱吃小零食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宝有些不好意思,外婆准备的小吃真是太好吃了。他从来没吃过。有点管不住嘴。 怕苏青媖责备,低垂了头,捏着衣摆。 小宝看了看自己的小挎包,再看看哥哥。 上前一步:“娘,是外婆准备的东西太好吃了。哥哥说他都没有吃过,才第一次吃,就吃得多了。小宝都吃腻了,哥哥说他都没吃过。多可怜啊。娘别骂哥哥了。” “娘不骂哥哥,那可以骂小宝不?还有你说吃腻了,那明天让外婆只给哥哥装,不给你装了。” 小宝瞪圆了眼睛,看她。 都不骂哥哥了,为什么要骂小宝?吃腻了,又不是不想吃了,为什么不给小宝装了? 眨巴着眼睛,揪着手指:“也不要骂小宝。小宝没有说吃腻了,小宝还想吃的。外婆做的小吃真是太好吃了。明天还给小宝装好不?” 委屈巴巴的。 苏青媖看了忍俊不禁。 “那今天娘看外婆给装了这么多,你们都吃完了。吃得有点多了,待会晚饭还怎么吃?” “可是训练很容易饿啊。小宝现在就饿了呢。哥哥,你饿不饿?” 大宝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小宝得了哥哥的肯定,立刻又生了几分勇气:“对啊。不动的人才不饿呢。这么冷,小宝和哥哥还流了好多好多汗呢,现在又饿了。而且我们有分给舅舅和马爷爷吃,还有其他叔叔吃,又不是只有我和哥哥吃。” 害怕苏青媖真的不给他装小吃食了,可怜巴巴地讲着各种理由。 “真饿了?” 如鸡啄米般点头:“可饿可饿了。娘,你看,小宝的肚子都瘪了。” 说着还往肚子上拍了拍,一副无赖小儿状。 大宝愣愣地看着小宝,见他又是嘟嘴,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拍肚子的。 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青媖,怕娘打弟弟,替弟弟捏了一把汗。 可是……咦,娘没有说弟弟呢。 娘不说弟弟言行无状吗? 苏青媖看了看哥俩,见大宝第一天上课,表现很好,又见他们肚子饿了,便决定带他们到集镇逛逛,买些小食给他们填填肚子。 刚起身,见青杨和马信远远走来,便过去打招呼。 “信叔,大宝表现怎样?” 马信看了看跟舅舅闹成一团的两个孩子,朝苏青媖点头:“很不错。是个能吃苦的。小宝有时候想偷懒,见大宝还在练,也不敢偷懒了。” 听到马信对大宝评价高,苏青媖心里高兴。 那孩子,心里装着东西。虽然苏青媖希望他做个普通人,简单点,开开心心地过活就好。 但是,孩子自己想上进,也不能拦着。 又听小宝没定性,想偷懒,又忍不住想抚额。 这孩子,真是…… “要麻烦信叔多操心了。现在加了一个大宝,两个孩子加在一起,挺麻烦信叔的。”苏青媖有些不好意思。 马信挥了挥手:“两个孩子一个活泼可爱,一个懂事稳重,我很喜欢他们。有他们两个陪着,日子都过得有趣了许多。” 告别时,小宝笑嘻嘻地朝马信挥手:“马爷爷再见,明天才能见到小宝了哦。” 大宝则朝马信行了一个鞠手礼:“多谢马爷爷教导,马爷爷明天见。” 小宝看看哥哥,又看看马爷爷,见马爷爷微笑地朝哥哥点头,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朝马信行了一个鞠手礼。 还差点站不稳。 惹得大家发笑。他自己也崩不住笑,仰着头笑得嘎嘎的。 ------------ 第三百四十五章 首富 告别了马信,苏青媖带着两个孩子来逛集镇。 大宝从小长在深宅大院里,从来没逛过集市。这一逛眼睛就有点移不开了。 这个也好看,那个又是什么? 小脑袋这边转一下,那边转一下,眼睛完全不够看。 小宝很有主人翁精神,仗着来过集镇无数次,小嘴又巴巴了起来,拉着哥哥一路说个不停,半点不嫌累。 苏青媖见两个孩子对山民们的小吃摊有兴趣,也带他们挤了过去。 小哥俩也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被美味吸引了,站在小食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口水都差点嘀嗒下来。 大家见是会长带着她两个儿子,都纷纷让他们排前面,小吃摊老板还不肯收钱。 小宝把手背到身后,神情严肃:“不收钱就不要。娘说不给钱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这样做不好,不是乖孩子。” 这孩子时常跟着大人来集镇,大家看他可爱,经常塞一些东西给他。 苏青媖知道了后,就教训了他。 他也就记住了。 大宝是不知道吃个东西要给铜板,看看小食摊的老板,又看看弟弟,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背到身后。 小吃摊老板和围观的山民们看着两个可可爱爱的孩子,真是讨喜极了。 怎么有这么懂事的孩子。 长得好看,又懂事。听说跟着师父在学本事了,他们家里的孩子也闹着要去玩本事。但训练场那边只收十六岁以上的。 最后青杨付了铜板,两个孩子这才接了。 嗷呼地咬了一口,好吃得眯起眼睛。 小宝还朝人家老板竖起拇指:“真好吃,太好吃了。我下回来还吃。” 那小吃摊老板,挠了挠头,笑得好不开心。 等苏青媖带两个孩子走后,小吃摊前立刻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把小吃摊老板忙得满头是汗,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 等回了寨子,思渊思源才把他们放下来,小宝就牵着大宝举着手里一路护着的小吃朝屋里嚷嚷:“姐姐,小姨,我和哥哥给你们带好吃的来了!可好吃可好吃了!” 一家人从屋里出来。 “姐姐,给。” 丫丫不想弟弟去学本事,还给她带东西,夸了弟弟一句就接了过来。 大宝也有些羞涩地把手里的小吃递给青杏,得了青杏爱的抚摸,把孩子高兴地翘了翘嘴角。 “外婆没有吗?那外婆明天不给你们准备好吃的了。”苏母逗着他们。 啊?把外婆忘了。 怎么办?两兄弟对视一眼。 小宝朝苏母扑了过去,抓着苏母就撒娇:“外婆,这次买的是小孩吃的,等下次我们再给外婆买大人吃的,好不好?” “外婆做的小吃真是太好吃了!马爷爷和叔叔们都说好吃呢!都夸外婆好手艺呢!外婆,明天还给我和哥哥装,好不好?” 扭来扭去,撒着娇。 苏母一颗心早就化了,见小宝一脸的恳求,大宝也眨巴着眼睛看她,崩不住噗嗤就笑了。 “好好好,明天外婆还给你们装。只要你们喜欢吃就行。” 大宝悄悄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拉着苏母的衣摆:“外婆,大宝也喜欢吃,大宝以前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苏母一听,哪里受得了。 高兴地把孩子搂在怀里亲了又亲,摸了又摸,把大宝羞得脸上红通通的。 “走,外婆带你们去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晚饭,让你们吃得饱饱的,壮壮的,好跟你们马爷爷学厉害的本事。” 牵了两个孙子就走了。 苏青媖看了看两个跟着苏母,一蹦一跳欢快地跟进厨房的两个孩子。 这吃了一路了,也不知道晚饭还吃得下去不。 两个孩子每天到训练场学本事后,苏青媖白天轻松了不少。 此时第一场雪还没下来,正是采山货,收蜡花的时候。 蜡花早半个月前就往集镇那边挂出了收购的牌子了,家里也在自家的三个山头组织人去采收,也由着青柳和苏母带着人在家里熬了蜡水出来了。 但目前还没采收完毕。苏青媖便跟着忙活起这一摊子事来。 今年寨里才采收了一半,熬的虫蜡就已经是去年的两倍多了。 而各寨山民们从蜡花上得了不少的钱财,今年送过来的货应该能比去年多上不少。 今年开春佟氏她们加大了蜡虫的培养和投放,蜡虫一多,产的卵就多,成虫多了,分泌的蜡质就多,产量上去,是必然的。 苏青媖去了白蜡树林里看了,去年远远看去像雪压枝条一样,但只不过犹如小雪,且积雪不厚,还是能看出颜色分明的枝条来的。 但今年再去看,就好像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一样,枝条被蜡质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茫茫一片。 苏父知道这是家里的重要经济来源,蜡虫才开始分泌蜡质,就天天带着人守在林子里了。 大家剪枝条,他也跟着看,不时叮嘱大家要小心。 就怕剪坏了。 熬好的头一批虫蜡,苏青媖没回来,家里人也没送去永丰号。苏青媖盯了几天,这才亲自送了一批货去永丰号。 巧的是碰上了李管事正好在。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苏青媖打完招呼,见李管事一直盯着她看个没完,疑惑地往脸上摸了摸。 “看我干嘛?” “看仁州首富长什么样子。” “仁州首富?谁?” “你啊,还有谁。” “我?仁州首富?开玩笑。” “哪里是开玩笑。今年你光是蜡花一项,就能入这个数吧。”李管事竖起两支手指。 二十万两? 苏青媖沉吟了一番,今年产量翻了好几番,只要他不压价,还是有这个数的。 苏青媖不说话,朝他挑了挑眉:“这个数就想当首富了?那这个首富标准是不是太低了?” “盛世年景,怕是不能。但现在什么年景?大家都吃不饱饭,就你还一个劲往怀里搂银子。啧啧啧……” 这个苏青媖,得了一片山,又幸运的遇到贵人。现在朔朝亡了,来了一个梁朝,国土四分五裂,偏偏越地像个世外桃源。 看他摇头晃脑,感慨不已的样子,苏青媖斜了他一眼。 “你也没少赚,倒只盯着我这小钱。只我那四十五个联寨卖给你的两季茶叶,你就赚多少?我卖几年蜡花还不如你一年赚的。” 啧……想起来还是有些心痛。 不然明年她也收些茶叶,做个二次加工,再多赚一些? ------------ 第三百四十六章 怎么不去抢 李管事听苏青媖说完,挑了挑眉,心情很好的样子。 茶叶这一项收益,确实给他的商号带来了很可观的收益,路子走得也宽了。 还有山里的各种货品。 现在永丰号走出去也是属一属二的大商号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 便对着苏青媖说道:“今年你的虫蜡应该比去年还要好卖,今年出了几个皇帝,歌舞生平的,分赏一批手下,怕是也要消耗不少。” 苏青媖很高兴:“那可好啊,我就喜欢别人歌舞升平,最好是各个地方都太太平平的,那样我才最高兴。我可不会嫌钱多咬手。” 李管事笑了笑,朝她指了指,检查起虫蜡来。 检查完,李管事便让人把货收了进去,跟苏青媖结算了银钱。 看着一大笔银子进帐,苏青媖这心里,美滋滋的。 李管事有些瞧不过去:“你也不缺钱啊,看看你这个样子,像是一夜乍富的嘴脸。” 苏青媖拿眼睛去剜他:“说得好像你视钱财如粪土一样。方才跟我讨价还价的也不知道是谁,你何不爽快一点?你这都富得流油了吧,都要拿蜡炬当柴火烧的人了,还跟我计较那两个小钱,嘁。” 李管事听完崩不住笑了。 他就是喜欢跟眼前这个女人做生意。 爽快,也能开得起玩笑,大大方方的,不扭捏。 与这样的人谈生意,舒服。 “我还有一大票人要养呢,整个家族都要靠这个商号来活命。不像你,坐着就能收一大笔钱。” “坐着就能收一大笔钱?你介绍个躺着能收钱的生意给我做做?”苏青媖白了他一眼,好像她赚点钱很容易一样。 啧啧。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管事又憋不住笑:“还别说,还真有一个能让你躺着拿钱的生意。” “什么生意?”苏青媖眼睛一亮。 “你看看你,一说有赚钱的生意,你就这副两眼冒金光的样子,啧啧啧……” “废话,你听到有赚钱的的生意,两眼不冒光啊?也没见你撒钱。别藏着掖着了,快说。” 李管事便正经起来:“把你那个豆腐房,做各种豆制品的技术,卖给我,怎样?” “抢我生意?”苏青媖瞪他。 “不是。那我哪敢。越地我决不沾手。以后只要是你的生意,我都避开越地,怎样,够意思吧?” “你把我茶叶的生意都抢了,那么大一桩,还要跟我抢其他生意,你就不怕吃撑啊?” “所以啊,我避开越地啊。”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心里在思忖。 也不是不能卖给他。这东西也没多大技术含量,怕是很快就有人琢磨出来了。 还不如卖点钱。 “这豆腐房能有多少利润,你永丰号还看得上?真的要把全天下的生意都一网打尽啊?” “不是你说的吗,谁还嫌钱咬手是不是?而且主要也不是为了赚钱。” “我之前听你说过一斤黄豆能出四五斤豆腐。有这么好吃的豆腐,谁还吃黄豆饭啊。烧心又噎喉咙。但现在其他地方的百姓,连豆饭都吃不上。永丰号要是把这个做豆腐的手艺带到各个地方,也算我永丰号回馈于民吧。也让天下百姓多一样吃食。” 这境界,可以啊。 但是,“你拿我的劳动成果回馈于民?你脸皮倒是厚。我有什么好处?”苏青媖白了他一眼。 这永丰号能想到百姓,看来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奸商。苏青媖心里有些安慰。 李管事很有耐心:“所以我出钱啊,买你的做法。” 苏青媖认真地看着他,忽然朝他伸出一掌。 “五百,两?”李管事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好说话? 苏青媖扭身不看他。 外面人来人往的,哪个人不比他可爱。 “五千两?”李管事跳了起来! “两三文一斤的豆子,你卖我五千两!你比我还奸商啊!你是奸商的祖宗吧!现在物价涨了,黄豆还能收个两三文一斤,往常一文一斤,一文两三斤都能买到。” “五千两对你永丰号还不是小钱?”苏青媖不为所动。 “小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李管事有些肉疼。 “你觉得我要是跟我干爹,或是马信要一支队伍,离开越地,一路卖这项技术卖过去,州府我就卖一百两,小县小城的我就十两的卖,一城卖两家三家,你说我能不能卖上五千两?” 嗯……好有道理的样子。 李管事认真地思考着这种可能。 “而且两文一斤黄豆,我收来,哪怕只做四斤豆腐,我一斤豆腐也卖两文,转眼就翻四倍。还不说我的干豆腐卤豆腐腐竹千张豆皮豆泡,价钱还更高……你别看是小生意,但它能细小长流,量也大。我一年也不少挣。” 这是什么女人啊,谈起生意来头头是道。 不能在家带孩子啊? 这都冬天了,在家搂着孩子围着火盆烤火不好吗? 听说她又养了一个儿子,还不够她操心的啊?还能把生意抓在手上,跟他讨价还价。 “五千两也太多了。你请你干爹或是马信那边派人,一路不要吃不要喝啊?土匪还一路,多危险啊。” “我乐意。” 李管事噎了噎。 又劝:“你在家躺着拿钱不好吗,非要操这么多心。” “我也想啊,谁让你奸商,想剽窃我的劳动成果。” “我哪里想剽窍,这不跟你买吗?” “你想以黄豆价买我的劳动成果,我可看出来了,然后你再拿这个去回馈你的商户,你也有脸。我可听说了,你盯着我的酱铺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跟你说啊,酱铺哪怕你的生意不在越地,暂时我还不想和你谈这个合作啊,别想。” 李管事听完这个痛苦啊。 他原本就是想先把豆腐房拿下,看在能收入一大笔钱的情况下,她心情一好,没准就能跟他谈酱铺的事了呢。 没想到被她支了回来。他都还没开口呢。 两人一来一回的,唇枪舌箭,最后定下二千两。 五千两,苏青媖其实也只是随口说的价。 再听他说想回馈于民,便没想收他太多钱。 再说她的虫蜡还得靠永丰号出货呢。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她目前还没有这个人脉和资源。还要靠着永丰号。 又要产又要销,不太现实。 她把好“产”这一道就行。把这头做好了,一是能不动声色地攒些钱,二是不想去烦心太多关系上的事。 销售一道,这里面门道太多了。 操心,劳碌,使人老。还是算了。 ------------ 第三百四十七章 替他张罗 最后皆大欢喜。 事情谈妥,因着李管事还等着她的成品蜡,二人告辞,苏青媖便回了新更寨。 去年苏青媖做的十几种各种蜡烛很是受欢迎。尤其是大红龙凤烛,一经推出,遭到轰抢。 喜庆,价格又高。 既然高端市场供不应求,利润丰厚,那低端市场就可以减少一些出货量了。 回了山寨,苏青媖便带着一家人,又叫郭氏调来几个熟练工,只要蜡花送来,都及时熬制,做成各种成品蜡了。 到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才算是全部出完货。 苏青媖还留着好些。准备送人和自用。 虽然贵,有钱赚,但总不至于,“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吧?生活还是要享受的,不然那么辛苦干嘛呢? 雪一下,苏家人便准备猫冬了。 因着山路湿滑,出行不便,训练场那边,今年的训练也停了。 大宝小宝的训练自然也停了下来。 但好在家里还有思渊思源,领着两个小儿每天温习,再帮着巩固完全能胜任。 马信因着今年家人都来越地了,他的儿子也在越王手下得到重用,雪一下,训练一停,他便也到饶州去陪家人去了。 集镇还有几十名他的手下,维持集镇的安危还不是问题。 而且各寨经过一年的训练,男丁们的战斗力也都上了好几层台阶,一入冬,一是各寨的过冬问题,二就是各寨的防卫工作了。 苏青媖早早就交待好各寨的寨主。 经过几次土匪摸进山,现在安全守卫是各寨的第一要务,谁都不敢轻忽。 铁矿那边也停了。苏大虎也回来了。 铁矿那边因为人工不缺,福利也好,大家也舍得下力气,这才一年时间,就把其中一个矿坑挖得差不多了。 越地现在兵强马壮,武器精良,虽然越王没有称帝,但没人敢轻看了。 苏大虎一回来,闲不住,拉着马信的十来个人,再加上寨里的十来个男丁,一行人上了山,冬猎。 猫冬要养膘,养膘就得吃肉。 山里野兽脾气也不小,还是人多好一点,收获也大。 虽然今年寨里不少人家都养了鸡,但只吃鸡也是会腻,而且谁不馋肉呢? 连小孩都跃跃欲试,想跟了去。 “娘,小宝为什么不能去?”小宝抱着苏青媖的大腿,嘟着嘴不依。 “你有你大虎叔叔大腿高吗,你就想去?谁背你啊?思渊思源叔叔要打猎,可不想背你。” 这是什么孩子啊,什么事都想参和一脚。 “放在背篓里不行吗,小宝又不重。哼。而且我站得高,还看得远呢,还能跟思渊叔叔说山鸡在哪边。” 苏母等人噗嗤就笑了,见小宝看来,忙收敛了:“就是,有多一个人帮着看不好吗?没准还能多捉几只。” 小宝一听,拼命地点头,就是就是。 扭头一看,舅舅也跟了去了,气得直跺脚。 “娘,小宝什么时候才长得跟舅舅这般大呀?小宝也想进山打猎。我都会好几套拳法了,我耍给娘看……” 说完摆起架势,就呼嗬哈嘿了起来。 动作虽然有模有样,但手脚无力,一点气势也没有。一家人围着看,就当看他在跳舞。 只有丫丫一个劲地鼓掌,不时说一声“小宝好厉害哦。” 不然小宝怕是会哭出来。 真是可乐得要命。 见大家都笑咪咪地,没有夸小宝厉害,小宝生气了,跺脚:“哼,我去抓竹鼠。我一定能抓好多只的。哥哥,走!” 转身就去拉大宝。 大宝方才还在呆呆地看着弟弟耍拳脚,弟弟记性好好哦,所有的拳法动作都记得住。大宝有些都快忘了。 他要向弟弟学习。 苏青媖一看,不能放两个儿子自己去竹林,便叫了苏母和青杏,又叫上鲁氏母女,找了背篓一起去挖笋,找竹荪。 家里男人去打猎了,连苏父都去凑热闹了,女人又要去竹林挖笋,家里就只有大着肚子的青柳看家了。 过完年,她就能生了,现在肚子大得很。 韦福昌现在也不敢让她出门了,连回他们自己家那边收拾,也不让她回去了。虽然只有十来米的距离,但天寒地冻,路又滑,怕出事。 夫妻俩就直接搬回岳家这边来住了。 平时也有人照顾她。 丫丫本来想留在家里照顾她的,但苏青柳见丫丫今年跟着大人学针线,也辛苦了,正是玩闹的年纪,但让她也跟着去了。 到了竹林,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在那里。 “是梁思啊。你也来挖笋啊。嗬,这都挖了这么多了?你能挑回去吗?” 梁思直起身朝她们看来:“婶子。苏娘子。我来得早,想多挖些回去腌些酸笋来吃。一会我多挑两趟就好。” “好好,那你挖,我们一家到另一边去。”苏母等人与她打过招呼,便带着家人到了竹林的另外一边。 “这梁思跟她娘一点都不一样。是个好的。青媖啊,你看把她说给大虎怎样?大虎这都过二十了,我几次跟他说找娘子的事,他都吱唔搪塞。靠他自己是不行了,还得我们来替他张罗。” 苏青媖听苏母说完,回头看了梁思一眼。 见她弯着腰,拿着一把锄头,一锄又一锄,很是能干的样子。 旁边已堆了不少。看来是一大早就进了竹林了。 “梁思是不错,但娘你不怕大虎哥被梁母缠上啊。” 苏母一听,也是忍不住摇头:“你说,咱寨里,哪家有像她那样的啊。天天啥事不做,这家窜个门,那家再闲聊几句,还天天往集镇跑,衣着光鲜的靠女儿养。梁思攒那些钱都不够她败的。” 要是没有梁母,梁思还是能说给苏大虎的。她人长得不赖,又是个能过日子的,跟大虎组成家庭,没几年就能小富了。 “娘听说啊,梁思那个娘,怕是在外有人了。”苏母凑到苏青媖耳边,悄声说道。 “啊?娘你听谁说的?”苏青媖有些惊讶。 “我还用听谁说。看都能看得出来。而且寨里说这事的人也不少。她要是寻个男人嫁了,肯安稳跟着山里男人过日子,那她以后老来也有个依靠。现在山里人都不穷。她要是嫁出去,我就把梁思说给大虎。” “娘,这事你还得问问大虎哥。万一他不喜欢呢?” “问我肯定会问啊。但梁思那么好的人,他为什么不要?而且娘也看得出来,梁思对大虎也有意思呢。娘都瞧见她送了几次东西给大虎了。” “啊,真的啊?”青杏也凑了过来。 ------------ 第三百四十八章 喜事 苏母见青杏凑了过来,一把推开她:“去去去,哪都有你。” “小孩家家的,耳朵倒是长,管起大人的事了。”苏母一脸的嫌弃。 “娘!你老说我老大不小了,现在又说我不该管大人的事了,我是大还是小啊?”青杏不依。 “你在你外甥们的眼里是大人,在我和你爹的眼里就是小娃。去去去,别瞎打听。” “我瞎打听?我知道的比你们都多,没准你们还得问我呢。哼。” “而且大虎哥的事,现在影都没有,咱家倒是正儿八经地有一桩喜事在眼前,就娘你眼睛糊住了,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什么喜事?”苏母一听,忙拉住她,问道。 青杏倒是傲骄了,不肯说了。 把苏母气得又去拍她,生她出来干嘛的,就气她。 苏青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好事。只有青柳马上要生个宝宝了,但苏母这能看不见? “快说,不然一会姐也得打你。”苏青媖被她勾得,想知道个答案。 苏青媖一发话,青杏便老实了。 朝如意那边呶了呶嘴。 苏青媖便看向如意和鲁氏那边。 鲁氏一扎进竹林,便埋头在找竹荪了,神情专注。 如意则是带着几个孩子走在前面,很是耐心地回答孩子们的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帮他们盯着路,就怕他们摔了。 “如意?什么好事?” “姐,你也跟我娘一样,眼睛被糊住了。什么都看不见。”青杏跺脚。 苏母拍她:“说什么呢,你姐一天忙到晚,她事情那么多,哪能事事都关注到。你个死孩子,还不快说。” 青杏却忽然不想说了,朝如意那边嚷了句:“如意姐姐,我姐问你那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跟她说啊。” 啊? 这死孩子。 如意一听,脸涨得通红,牵着小宝的手,就顿在那里,垂着头。 “如意姨姨……”小宝晃了晃她的手,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不走了。 青杏走了过去,牵了大宝小宝的手:“走,小姨带你们去追竹鼠。”说完朝如意挤眉弄眼地才走了。 鲁氏那边一听,忙笑着朝苏母和苏青媖走了过来。 见二人一脸疑惑的样子,就知道这二人什么都不知道。 便对如意说道:“你去看着小宝大宝和丫丫,娘跟你婶子和小姐说说话。” 如意一听,红着脸一溜烟跑了。 “是如意的好事?是哪家的?”苏母看这情形,哪里还不清楚的。一拍大腿,高兴地凑过去八卦了起来。 “她连寨子都没出过几回,哪里认识别人。还不是咱家的。”鲁氏笑着说道。 “咱家的?大虎?好像不是,哎呀,那是思渊,还是思源?”苏母脑子里不停地翻,想找一些印记。 “应该是思渊。”苏青媖忽然说道。 “哎呀,小姐怎么猜出来的。”鲁氏有些诧异。 见猜对了,苏青媖便笑了起来。 “我有一回从外头回来,看见思渊拿了什么东西塞给如意。如意脸红红的,扭扭捏捏的。我那时还觉得奇怪,思渊跟着我出门,如意让他带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干嘛又道谢又脸红的。” 苏母一听,拍着大腿:“哎呀,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说这两人怎么相处这么别扭呢,原来是有这层关系。这可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好。” 鲁氏也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二人怎么就看对眼了。如意过了年才十六岁,她自己说她还小,就和思渊说了,先暂时不告诉小姐,想等明年再说的。” “十六岁不小了。青柳十五岁就嫁了,青媖也是十六岁就嫁人的,十七岁生的小宝。十六岁正好呢。而且给咱们知道了,他们处起来也能大大方方的,多好。” “就是,我也这样说呢。原本我是觉得思渊跟着小姐,有大造化,他自己也有本事,我也没想到他能看上如意。”鲁氏道。 “嗐,如意哪里差了。我看如意就好得很。配得上思渊。如意还有你这个娘呢,思渊什么都没了,光身一人。”苏母觉得这二人配得很。 “我也是这两年多跟他朝夕相处,觉得他人不错,做女婿应该不差,到时两家并一家,将来他们再生了小孩,两家人丁也多了,就能热热闹闹的。” “可不是嘛。哎呀,我倒真没想到如意和思渊倒自己看对眼了。真好。那现在就只有思源和大虎了。”苏母又操心起来。 苏青媖也替他们高兴,道:“思渊怎么说的,想什么时候办喜事?” “思渊是说想先禀了你,等如意满了十六岁,再求娶。然后也在寨里盖个院子,以后在我身边,给我养老。” “那可好啊。你们又没有卖身我家,早就让你们母女二人出去另过,你们还不肯。” “苏姐姐,你可别赶我走哦,我就喜欢呆在你家,热热闹闹的。一开始就我们和小姐小宝几个人,你们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我们母女俩跟你们也处得跟一家人一样,我就喜欢这样一大家子的。” 苏母拉了她的手:“我哪里会赶你走哦。求你都不一定能留下来。尽管住。就算如意嫁出去了,你也住我家,平时我们说话解闷。” “那可好呢。” 苏青媖没想到思渊和如意走到一起了,也替他们高兴。 “等思渊回来,我问问他。这喜事我们就帮他操办了。我们既是思渊的家人,也是如意的娘家人,就一起帮他们操这个心了。” “正是正是。我就最喜欢操心喜事了。”苏母说着,拉着鲁氏的手高高兴兴地讨论了起来。 笋不挖了,竹荪也不找了。 苏青媖摇头失笑。真是,这女人八卦起来,可真要命。 离了那两个喳喳个不停的女人,埋头找起竹荪来。 开春的时候,她跟寨里的几个人,说过种菌子和竹荪的事。 大家都没经验,便摸索着来。 扛了香菇等菌子的枯木段放到山洞,今年长了不少,也摸索出些经验来了。酱房那边今年冬天都没有因为缺新鲜菌子而停工了,现在还在日日开工。 而竹荪这边跟菌子还不一样,它不是长在枯木段上的,它长在枯竹叶堆里。 开春时,苏青媖只领着人把竹荪的生长环境扩大了,给它排除了一切干扰它生长的杂草杂物。 果然这一年产量就激增。 才一柱香时间,苏青媖就采了一篮子。 她才一支起身板,就听到竹林里,小宝的声音哇哇地叫唤起来。 又大声又急切。 ------------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大宝喜欢这里 “哎呀,跑了!” “快追!” 苏青媖支起身才听到这么两句,就听到扑通一声。 “小宝!” 听到青杏和如意叫唤小宝的声音,苏青媖忙朝声音处跑了过去。 等她到的时候,发现是小宝摔了。青杏和如意已经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了。 一个给他擦脸,一个给他掸去身上的枯叶。 小宝整个人摔到枯竹叶堆里,满头满脸还有身上都沾了竹叶杂草,脸上也摔得一脸的土。 苏青媖崩不住笑了。 “娘。” 苏青媖忙敛住笑,朝他起了过去:“怎么摔了?”拉了他来看,见他没摔着,放了心。 “我们捉到一只好大的竹鼠,哥哥没见过,我就拿给哥哥拿,哪想到哥哥没抓稳,让它跑了!小宝就去追,就摔了。” 小表情委委屈屈的。 天冷了,穿得也多,圆滚滚的。苏母怕他出来冷,恨不得把所有的厚衣服都裹他身上。 “娘,穿太多了,我都跑不动,我能不能脱一件?” 穿多了,身手都不灵活了。小宝扯着身上的衣裳就想把它脱掉。 “可不能脱。冷着呢。你这一跑动,出了汗,脱衣裳再吹了风,要生病了。小宝乖,咱不能脱啊。”苏母和鲁氏听到声音也赶来,制住了他。 “小宝都跑不动了!”不依。 “跑不动也不能脱。” 苏母见孩子不依,便又柔声说道:“那这样,小宝来找,我们大人来捉怎样?” “那好吧。那小宝来找。这次捉到了,不能给哥哥拿了,哥哥把竹鼠都放跑了。” “不是我放跑的。”大宝弱弱地解释。 “那哥哥为什么没拿住?” “它自己一蹦,就,跑了。” 大宝说完对了对手指,看了看小宝,又看了看苏青媖:“不是大宝放跑的。” 苏青媖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头:“好,娘知道。是竹鼠自己跑的。咱大宝没见过竹鼠,也会害怕的对不对?没事的。多看几次就不害怕了。” 大宝点头:“娘,我下次就不怕了。” “好。” “哥哥,你害怕竹鼠啊?竹鼠有什么可怕的。它长得还没山猪大,有什么好怕的。而且它的肉可好吃了。毛也很好摸。”小宝凑过来说道。 丫丫也来安慰大宝:“大宝弟弟不怕,竹鼠一点都不可怕的。” “就是,一点都不可怕,我们再去找。” 小宝一听哥哥是害怕,所以才没拿稳,就不生气了。立刻就转身,想再去找一只。 等再捉到,这次哥哥再看到就不怕了。 “大宝没见过是不是?”苏青媖牵着他跟着小宝。 “嗯,孩儿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好。那娘陪着我们大宝再去找好不好?” “好。”大宝欢快地点着头。 “娘也陪小宝找。”小宝也跑过来拉她的手。 “好。娘陪你们找。” 小宝高兴地直点头:“上次哥哥都陪我们来追过,可是上次我们没捉到。这次一定要再捉一只。” “嗯,这次我一定不害怕了。” 苏青媖见两个儿子都有兴致,便带着他们在竹林里找起竹鼠来。 “娘,这里有一个洞!一定是藏在这里!娘你快来。” “好,那娘来挖挖看。” 苏青媖拿过一只锄头就着洞口就挖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挖,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而且洞里有洞,洞里还会拐弯,这一挖,把她累得够呛。 丫丫,大宝小宝也在旁边用树枝帮他抠土。 青杏和如意不时也接过锄头换一下她。 苏母和鲁氏没跟她们凑一块,她二人在挖笋。 “这洞太深了。小宝,咱不挖了吧?”苏青媖挖得一身都是土,灰头土脸的。 为了哄两个儿子,费这个劲,累得她够呛。想吃肉,家里厨房梁上挂了两三排。要不捉只鸡宰来吃也行啊。 “娘,我刚刚用竹枝伸进去试了,只有这么一点点就到头了。”见娘想放弃,小宝眨巴着大眼睛望向她,用手指比了一下洞深。 苏青媖瞪了他一眼。这熊孩子,想累死他亲娘啊。 就为了让哥哥不让害怕,就一定要捉一只竹鼠。 苏青媖记得去年竹鼠好捉的很啊,竹林里到处都是,到处乱窜,这才一年,咋不见踪影了,还会打这么深的洞了? 没办法,两个儿子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只好又扛起了锄头。 “我来吧。” 苏青媖扭头去看,见梁思正站在她身后。 “我来帮你挖吧,给你换下手。” “行。你帮我接一下手。”苏青媖把锄头递给梁思,然后又吩咐青杏和如意,让她们把篓子拿来,守着洞口,万一竹鼠跑出来,正好扣住。 几个人又挖了半柱香,洞里终于有了动静。 “有了有了!” “娘,我看到动了!” “大宝也看到了!” “小姨你快拿拦住!”丫丫也激动得很。 三个孩子声音此起彼伏,挖到竹鼠老穴的竹鼠,慌得四下逃窜。 “那边那边!” “小姨,快快!” “娘!往你里跑了!” 苏青媖见一个东西往她这边窜过来,立刻条件反射弹开。 “娘,它跑了!” 嗯? 一堆人从苏青媖身边跑过,朝竹鼠追了过去。 最后还是苏母和鲁氏在前面拦住,用篓子一扣,把正慌不择路的竹鼠扣在篓子里。 苏青媖擦了一把汗,幸好捉住了,不然她要被两个儿子埋怨死。 “哇,还是外婆和鲁婆婆厉害!” 苏青媖摸了摸鼻子。 方才竹鼠猛不丁地窜到她面前,她也是吓了一大跳。 此时小宝正从它短短的尾巴那里捏住,倒提着它。这一只得有三四斤重,肥嘟嘟的,脚短短小小的。看着好像也不怎么可怕。 苏青媖看向大宝,见大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想伸手又不敢。 再看看小宝,此时正开心地跟大宝分享:“哥哥,你看,一点都不可怕的。” 这孩子,真是,天生的大胆。 见梁思帮忙,苏青媖朝她道了谢。 梁思笑了笑,转身又去挖笋了。 苏青媖在林子里陪几个孩子玩尽兴了才回家。 晚上吃了竹鼠肉炒竹笋,大宝还吃得挺香。 “哥哥,你不害怕了吧。” 大宝摇头:“不怕了。” 吃完饭,哥俩又一左一右地坐在苏母身边,让她烤坚果吃。 两兄弟,你抢我一个,我抢你一个,吃个好不开心。丫丫都没吃上几个,就光给他兄弟二人剥了。 “屋里一点都不冷。睡觉也不冷。而且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大宝以前都没吃过,也没见过。娘,我好喜欢这里。” 晚上睡觉,给兄弟俩讲完故事,大宝忽然对苏青媖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青媖听了很高兴:“是吗,大宝喜欢这里啊?” “嗯。大宝喜欢。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好玩的。娘好,弟弟好,姐姐好,外婆好,大家都好。大家都喜欢大宝。” “娘,小宝也喜欢这里!” 怎么哪里都有你。又插话。 苏青媖拍了一下小宝的小屁股。 小宝便嘻嘻笑着滚到了苏青媖的怀里。 大宝也学了弟弟的样子,滚到了苏青媖怀里。 ------------ 第三百五十章 儿啊爹好难 吕博承带着一百多将士进了山东境内,各方也都得到了消息。 先是之前他派去护送皇子皇孙的一万精兵,得了他的消息,立刻在钱宽的带领下投奔了来。 吕博承与他们相见的时候,差点崩不住哭出来。 这些昔日的手下,原本大几万人,如今就只剩这一万人了。 元帅没了,凤翔也回不去了。乌全忠还在到处追杀他。 “博承谢众位兄弟信重!” 吕博承朝一万精兵的队伍深鞠一躬,久久未起身。 “我等自愿追随吕将军,愿在将军帐下,效犬马之劳!”一万多人的声音响彻云宵。 吕博承心中激荡。 值了。 哪怕立时赴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汇合了一万多将士,现在吕博承手里有了一万多人和马,他立刻着手进行整编。 以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百人为一都,设都头一位。五都为一营,设营指挥一位。五营为一军,设军头一位。 各军又进行勤务保障、伙头、斥候等的职能分配。 吕博承自己为都指挥使,统领四军,身边又有亲兵、军需、军师若干。 当初从凤翔逃出时,吕博承派出的都是精兵,一是保存实力,二是保护皇子公主也不容轻忽。所以都是骑兵。 如今一万一百多人,再加一万一百多头马。一万人要吃要喝,一万多头马也要吃要喝。 吕博承与兄弟相见,激动过后,各种现实问题一个又一个朝他砸来。 他之前哪里操心过这些? 之前天不亮,一睁眼,就拉着大伙到校场训练,他只负责培养将士们的战斗力,哪里管过军需这些。 哪里会操心人怎么吃,马又怎么吃。人和马吃食又如何来。 “在没等到我之前,你们是如何解决的?”吕博承头疼了数日,抓了钱宽来问。 “回指挥使,原本都是朔朝皇室中人帮着解决的。” 原本以后末帝被贬为怀阴王,剩的皇子公主打算去投奔他,凤翔军又护送他们逃了出来,出钱养着他们,那也是应该。 但现在末帝被鸩杀,剩的不多的几个皇子公主慌忙四散,早已泯于世间。 人都找不见了,哪里愿意再出钱养他们。就算找到,你好意思让他们出钱养这一万人的军队? 是想复辟吗?不怕乌全忠清算吗?人家不要生活的吗?已经很惨了好不。 大家都下不去手。 “要不我们也去抢几个城?以城养军?” 一群大老粗,平时就只会打打杀杀,碰到这种庶务问题,也是个个头秃。 争先恐后地给吕博承出主意。 “听说北方土匪很多,有些土匪山匪占山为主,专门抢过路的商队和行人……” 才提出就被人打断了:“你要把我们凤翔军变成土匪军吗?” “凤翔都没了,哪来的凤翔军!” “那我也不当土匪!我从小最恨土匪。他们杀了我们一个村的人,我恨不得杀光他们!” “我也是。如果让我见到一个,我杀一个!见两个我杀一双!” “我也一起!” “又不是让你们去对百姓下手。” “对谁下手都不行。” 越来越歪,越来越离题。 不是来讨论,军费军粮军需等如何来吗? 变成杀土匪了? 见商量不出什么,吕博承朝他们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下去有什么好的想法,再报上来。” “是。” 一众都头营指挥军头,鱼贯出了吕博承的军帐。 吕博承见人都走了,立刻就倒在椅背上,神情疲惫。 “狗娃,你说管个军队怎么这么难呢?眼看就要断粮了。我总不能让一万多将士跟着我吃土吧?大仇还报不报了?” 狗娃很是担心地看着他,挠了挠头。 “将军,你真是太难了。狗娃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没事,你慢慢想,狗娃帮你一起想。” 啊啊,怎么这么难! 他想去找他娘子了,想去看小宝了。 儿啊,爹好难啊。这么多张嘴等着要吃饭!爹想甩手不干了! 正当吕博承在营帐里想得头秃的时候,木从珂的信使找到了他。 “指挥使,听说晋王使人来了,想见你?”几个军头营指挥都跑了来,打听消息。 吕博承正手指敲在案几上,想着见到木从珂应如何应对。 见属下发问,冲他们点了点头。 “晋王见指挥使想做什么呢?” “我们现在晋国的地盘,一万多人,都到了别人的卧榻旁了,还不兴别人约见,然后问个一二啊?” “那如果晋王想收编我军怎么办?” “那肯定不答应啊!我们自己听自己的,为什么要被别人收编,看别人脸色做事。” “就是。” “可是借助晋王的力量,好像能解决我军目前的困境啊。” “我军有什么困境?不就是没吃没喝吗?待我带兄弟们去黑吃黑一波,就不用愁了。” “你就知道黑吃黑!怎么不占山为王!” “要是占山为王,有粮有银钱,能给我军解决军需,我也带了人去!” 一众手下吵得吕博承头疼欲裂。 他好好的一个将军,平时就操心怎么把这群狗子们训练出个人样,就没他什么事了,怎么现在要操心这么多事啦? 吃喝拉撒都要找他? 头疼。 吕博承大力地敲了敲案几。 底下全部禁声。齐齐看向他。 吕博承揉了揉额头:“等我先去见了晋王,看他有什么意图。你们等我回来再议。” 说完,就挥手让一众属下出去了。 次日就跟着信使去往晋王府。 一路上吕博承在脑子里想了无数遍,见了晋王如何应对。 眼下看来,晋王和乌全忠是绝对走不到一块去的。这两家说是有世仇都不为过。 二人从王湖举义旗起,就分属不同阵营,三不五时就打杀一场,斗个不断,你死我活的。 当初乌全忠攻打兖州、郓州的时候,木从珂的一个儿子就死在了乌全忠大军手里。 后来乌全忠降了朔朝,这二人同朝为官了,同属一个阵营了,也是各自看不顺眼。乌全忠还派人雨夜放火,想烧了他。 这才几年,木从珂气都没出呢。乌全忠倒自己称帝了。 乌全忠称帝后,号称大梁,有自己的年号,但木从珂就是不用,还沿用着朔朝的年号。 吕博承也是到了晋国的地盘,才发现晋地还都沿用着朔朝的年号,就知道这二人这死结是没法打开了。 而对于吕博承来说,这反而是件好事。 ------------ 第三百五十一章 第一场大胜 就眼下看来,他吕博承和木从珂的目标是一致的。 吕博承想着,心里稍安。 而晋王府,晋王长子木存贤不明白父亲的算盘。 “父王,您召见吕博承是为何?想让他带兵助文恭仁?” 木从珂歪在虎皮铺就的王座上,往面前的火盆里伸出一枝铁叉子,正翻烤着兹着油的肉块。 听到长子问了这么一句,木从珂漫不经心地点头。 文恭仁前些年不过是他手里幽州的一个刺史,就敢叛了他,带了人马占了河北部分地盘,离了他的掌控。 存贤之前带兵攻打他,没想到大意轻敌,五万人马大败而归。 如今乌全忠称帝建了大梁,这文恭仁竟然也学着他把属地叫为燕国。 现在乌全忠带兵攻打燕国,这厮打不过,竟还有脸朝他借兵。 存贤估计是气不过,不同意他的借兵计划。 “你不要急。你以后要接我的位置,凡事不可急燥,需分清利憋,左右权衡,三思而后行。” “是。” 木存贤乖乖听训。父亲儿子养子那么多,不乖一点如何行。 木从珂见他肯听劝,便又苦口婆心说道:“如今天下形势,归附梁朝的势力十有七八,像赵、魏、中山这些比较强的割据势力最后都依附了梁朝。如今黄河以北,乌全忠所忌惮的无非就是我晋国和燕国了。” “如若燕、晋合盟,那对梁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乌全忠估计也是睡不安枕的。” “争天下又何须在乎小节。文恭仁虽然从我晋地叛出,但此时,他来向我们求助,朝我们借兵,如果我们帮了他,他自然感恩戴德,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而且还能给乌全忠一个沉痛的打击,他才立国,屁股都没坐稳,如果被我两地打败,估计是要吐血三升的。岂不一举多得?” 木存贤一听,连连点头,有道理啊。 还是父王想得深远,他多有不足。 “那为何不用我晋地的兵马,而要把机会让给吕博承?而且他才多少兵马?不过区区万人。” 木从珂翻烤肉块的手顿了顿。 悠悠地看了这个儿子一眼。 平时看着还算不错,这怎么有些时候这么不开窍呢?他能安心把晋地交给他? “你忘了之前率五万兵马被文恭仁收拾的事了?” 木存贤一听父亲提起他被文恭仁痛打的那件事,不禁有些脸红:“那是,那是……那是儿轻敌了。” “不管是你轻敌了,还是怎样,他燕国的兵力都不容小觑。而如今他怕失败来朝我晋国借兵,你深思过没有?” 父王这是什么意思? 怕晋兵失败? 那这兵是借还是不借啊。 木从珂再不看他,又翻烤起手里的肉块。 “父王……” 等了好久,木从珂才回他:“如果晋国借兵燕国了,最后败了,两地归附梁朝。乌全忠能放过我们一家?可我们先用吕博承的一万兵马打头阵,试试梁朝的战力,如果胜了,则皆大欢喜。败了,我们进可攻,退可守。” “对于文恭仁,他求我帮忙,我帮了吗?我帮了啊。而对于吕博承,我是利用了他,但他有损失吗?他一心想为崔晟报仇,想为凤翔军报仇,那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我给他钱给他粮,一举三得,不是挺好?” “父王英明!” 赶紧拍了几个马屁。 等吕博承到了晋王府,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见过晋王。” “好好,来来,坐坐。”木从珂很是热情,好像见到一个许久未见的子侄辈。 “好久没见到你了。之前见到你,你还是跟在崔晟的身边,这一晃,崔晟也没了。我跟他交情还不错,他这一去,实在让人痛心。” “元帅也常跟我提起晋王,说晋王有勇有谋,胸中有沟壑。晋王统领晋地,实属晋地百姓之福。” 如今吕博承也会说一些场面话了。 果然木从珂被他吹捧了一番,很是舒服。 立刻命人上酒上肉,又命歌舞表演,亲自招待吕博承。 吕博承也频频与他举杯。 二人寒暄,互道家常。 待酒足饭饱,歌舞渐歇,木从珂这才说出请吕博承此番过来的用意。 “晋王是想让我带兵帮助燕王,击退梁朝的进攻?”吕博承有些诧异。 他还以为晋王是想收编他呢。 毕竟他一万多属下,都是精兵,骑兵。别人不觊觎是不可能的。 木从珂不想收编了他吗?当然想。 但一来,轻易开口怕吕博承拒绝,二来,也得先打击打击他的士气,等他走投无路了,再来谈谈收编的事,会更容易些。 不然一万的兵马,怕是不服管。 这次刚好是个机会。如果败了,自然好开口。如果胜了,也没事,给他钱粮,让他照旧统领他的手下。 一万人马与他手里的十来万兵马相比,还不足为惧。 等时间长了,将来再慢慢分化他们。 他一万兵马要吃要喝要穿,要发饷银,武器也要置换,就凭他吕博承,不是他小看他,吕博承目前还解决不了这一万大军的军需问题。 木从珂在打小算盘,吕博承也在思考木从珂的话。 不过片刻,他就爽快应了下来。 一是,他目前的一万多人需要不少银粮。二是他也想借此机会狠狠地打击一下乌全忠的士气。 晋地和燕地关他吕博承什么事,但乌全忠命大军来攻打,吕博承正愁没机会与梁朝的大军对上呢。 所以,他应了。 想起之前军需官跟他计算的大军所需的各项钱财军粮,衣被等物,立刻向木从珂提了要求。 木从珂一口就应了。 很是爽快。 所以等吕博承离开的时候,后面跟了几十个大车,拉着各种粮草,各种军备物资,及满满当当的银匣子。 等回到营地,大伙看着鱼贯而入的大车,把库房塞得满满当当,眼睛都瞪圆了。 可以啊,都指挥使去了晋王府一趟,就抢来这么多军需? 果然还是都指挥使厉害。 这下不用愁没饭吃了。也不用担心他们的爱马被拉去剥皮吃肉了。 等吕博承跟大伙一说,晋王的意图,大家没半点犹豫,都表示同意。 他们是军人嘛,血都是热的,有仗自然就要打。况且还是对阵梁朝的大军。 正愁没机会替元帅和凤翔军报仇呢。 机会这不就送来了吗。 吕博承很快整军前往晋地,伙同晋国的一万兵马,带着两万精兵前往燕国。 集合了两国近十万的兵马,与同样出兵十万的梁朝大军在潞州激战一个半月。 史记:梁朝立朝第一年冬,乌全忠命十万兵马进攻潞州。 梁朝大军在潞州城外,修筑了夹城,将潞州团团围住。潞州被围,燕王文恭仁向晋王木从珂借兵。 木从珂派吕博承率两万兵马支援。 吕博承大军做战勇武,不畏战,不畏死,以一当十,力破梁朝十万大军。 不到两个月,梁朝从潞州退兵。 燕国被围的危机解除。 吕博承迎来他当都指挥使之后的第一场大胜。 ------------ 第三百五十二章 好多肉肉 思渊思源带着新更寨的男人们从山里回来的时候,已过了十天。 见冬猎的人一出山,寨里便敲了鼓。 寨里的女人们便纷纷出了家门,迎接自家的男人,和准备帮活。 “哥哥,快出来!是外公和舅舅姨夫他们回来啦!我们快去看!” 小宝一听鼓声就往屋外跑,一看远远的山上下来了人,立刻就朝着屋里叫嚷了起来。 大宝和丫丫一听,也急忙往外跑。 “穿上衣服,外面可冷啦!这几个孩子!”苏母抓了几件外套就跟了出来。 “外婆,外公回来啦,一定有好多好多肉肉!”小宝兴奋不已,衣服都等不及穿就想过去看,小脑袋往外伸着。 “对对,有很多肉肉,但也要把衣服穿好了,好不好?不然冻着了,你娘要打你们的小屁屁。” 大宝一听,不等苏母帮着穿,自己就笨拙地穿了起来。 从开始进山的时候,还要朝人伸手,穿衣都不会,吃饭都还要朝人张口,现在大宝基本上,自己的小事能自己做了。 “大宝,来外婆帮着穿好。”拉过他帮忙整理。 “外婆,你快点!”小宝一看寨里的小孩都往山口跑,急得直跺脚。 “好好。外婆快些。” 等苏青媖和青杏等人穿好外衣出来时,几个孩子已一溜烟往山口跑了。 等苏青媖到了山口的溪涧处,已是围起里外三层人了。 扭头一找小宝他们,人影都看不见。 大家一看就知道她在找孩子,忙笑着空出一条道,果然苏青媖走进去,就看到三个孩子围在一堆猎物前面。 新更寨去年已经组织过一次集体围猎了,小宝已经看过了,现在还挤在前面看得目不转睛。 “哇,这个山猪好大啊。这个羊好长的角啊!这么多兔子啊!”哇哇个不停。 再看大宝,拉着丫丫的手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一脸的纠结。 见弟弟都凑到前面去了,还用脚踢了踢山猪长长的獠牙,大宝吓得眯起了眼睛。 “别怕,别怕,它们都死了。”丫丫安慰他。 大宝想装出不怕的样子,但又歪着头不敢睁眼看。 苏青媖上前牵了他的手。 “娘。”抬头见是苏青媖,顿时松了口气。 “大宝害怕吗?” “它们死了。” “对。死了就不可怕了。” 有娘牵着他,大宝忽然生出了许多勇气,终于敢睁眼看眼前这些猎物了。 “外公舅舅!”再看小宝那边,已是兴奋地去找他外公和舅舅了。 拉了他们的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哇,外公舅舅都好厉害,打了这么多猎物,小宝以后也要变得厉害。 小宝不停地哇哇,叫着这个相熟的,又叫着那个相熟的,一副看英雄归来的小羡慕模样。 完全没看到苏青媖的到来。 苏青媖摇头失笑,随他去了。孩子崇拜英雄是件好事。 男人们打完猎回来,还不能歇,要把猎物的皮剥了,把毛刮了,再分拆成小块,剩下的才是女人洗切腌制的细活。 等洗切完,苏青媖见这次齐良、刘修等人也跟着去了,便把送去集镇营房的肉分了出来,让齐良、刘修带了回去。 又让他们在寨子里领了其他一些过冬的物资,这才让他们先行离去了。 这二人离去时,还朝思渊等人拍着肩膀:“下次有这样的事,再叫上哥哥们啊。” “一定一定。” 等把营房那边的肉分了,新更寨另两座山头的男丁也有不少人跟了去。苏青媖也分了肉,叫郑薄等人带了回去。 郑薄等人都很开心。 加入新更寨的决定做的实在太正确了。 之前他们六户人家还东躲西藏的,这个洞里住一段时间,那个山头住一段时间,吃了上顿愁下顿。 现在他们六户人家吃饱穿得暖不说,家家也都捡了山货,有余钱了。 平时有闲瑕还有钱去集镇叫上两个小菜就酒喝了,日子过得真是舒坦,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而跟着苏大虎进山的那几十名矿工,也是庆幸不已。 以前挖矿,一顿就吃两个灰馒头。现在天天能大肉大白米饭吃到饱不说,还有一两的月钱。 包吃包住不说,还发新衣,而且也不累,做一天休一天。而且做得多还拿得多。 不去挖矿的,在山里帮工,采山货,一年下来,也存了不少钱。 谁能想到挖矿是这样的情形呢。 而且现在他们个个都有钱了,又有一把子力气,很多人都来找他们说亲。 什么时候他们这些最底层的矿工,都成了山民们轰抢的佳婿了? 心里高兴不已。 两个山头的新更寨山民,扛了猎物,美滋滋地与苏大虎和苏青媖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剩下的便是新更寨本寨的人。 洗切好,苏母、鲁氏、郭氏等人便带着寨里的女人,做起腊肉,熏肉来。 苏青媖看了一会,见没她插手的活,就准备回家。 没想到小宝两只小脚好像在溪涧这里长了根一样,说什么都不回家。 再看大宝,这会也不怕了,还来来回回地帮着苏母递松树枝。被烟熏得呛得眼睛流泪,也不愿跟她回家。 再看丫丫,看看苏青媖,再看看两个弟弟。 也说:“二姨,我陪弟弟。” 得勒,只有她没事干,她要回去盘帐了。 回到家,看见苏青柳正坐在软垫上,围着火盆正在做小孩衣裳。 “姐,你别一天到晚地做个不停,得小心眼睛。” 苏青柳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事,我一天到晚又没别的事干,你和娘都不让我干别的,我只有给孩子多缝些小衣裳了。他出生时还冷着,怕山里没太阳,晒不干,我准备多做些衣裳尿布放着。” “那你也得歇一歇,眼睛都要坏了。” “不累。我做一会歇一会。你姐夫回来了吧?” “回了,和爹正帮着娘他们砍树枝熏肉呢。” 苏青柳摇了摇头,笑了笑:“他也是个闲不住的。” “姐,你没发现我姐夫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吗?以前小宝离他远远的,觉得他没个笑的模样。现在他都肯逗几个孩玩了,还会把小宝抛高高了。” 苏青柳手下顿了顿,回忆起与韦福昌相识的片段:“你姐夫好像真的活过来了。像换了个人。” 屋子外,听到这话的韦福昌,顿住了。 ------------ 第三百五十三章 秘密 韦福昌这次也跟着大伙进山冬猎。 回来后,等男人们把活收拾完,他又帮着岳父岳母做了一些别的活,才打算先行回来看看他的妻子。 苏青柳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肚子老大,他在山上十天,心里担心不已。 就怕她会出什么事。 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是以前的家人一一离开他的往事。 要是苏青柳再出点什么事,他真的不想活了。 没劲透了。 活着干嘛。 没想到他才一走到屋外,听到姐妹俩说起他,他就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她们会说他什么呢? “姐,你喜欢他吗?嫁给他,你欢喜吗?” 苏青柳脸红红的,她是个内敛的人,不像苏青媖这样能把欢喜,爱这些话和情绪表露于外。 对着丫丫,她也说不出口,娘好爱,好喜欢你这种话。 但现在听到妹妹这么一问,而且屋里也没有旁人,苏青柳脸红红地点头。 “嗯。刚开始我只是想报恩,觉得他是个好人,也见不得他一副死志的样子,忍不住想去温暖他。后来嫁给他,就真的慢慢喜欢上他这个人了。他真的很好,对我好,对丫丫也很好,每天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很有耐心的跟孩子说话。” “青媖,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嗯,他也是个好女婿,爹娘也喜欢他。那姐姐你就和姐夫好好地过下去吧,幸幸福福地,给他多生几个,让他被孩子们吵得不行,烦得不行,这样就没心思想以前的事了。” “嗯。我希望他快快乐乐的。” 屋子外,韦福昌眨巴了几下眼睛。 仰头去看,今日晴空万里,冬日里难得的一天暖阳,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韦福昌在外头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见屋里两姐妹不再说他了,才走了进去。 看了苏青柳,得知她这些天过得好,吃得好睡得好,便放下心。 苏青媖见大家都没回来,又抓着他,给他列了条子,让他去给新更寨的大伙发过冬的物资。 除了这次猎回来的肉要分,还要分给他们过冬的衣被,和各种吃食,和日常杂用。以及年终的福利钱。 等苏父苏母苏大虎等人回来的时候,发现几个小的,都没回来。 连青杨青杏都没跟着回来。 一问,才知道,和寨里的孩子们一起到食堂去吃大锅饭了。 今天寨里热热闹闹得,像过年一样。 小孩也被感染得兴奋不已。 比青杨小了一两岁的项佳、顾思明、虞阁等人,这次没能跟去冬猎,围着青杨兴奋不已。 “苏哥哥,过了年,我们可不可也去训练场学功夫?我们也想学功夫,也想跟着大人进山打猎!” 青杨被一群半大的孩子围着,便也跟着去了食堂吃大锅饭。 顺便也看着几个外甥。 青杏在寨里也有同龄的小伙伴,一群小姐妹也高高兴兴地一起吃饭。 弄得苏青媖哭笑不得。 年节临近,等项尚从仁州城里把马明温和裴念给的回礼带回来时,顺便也带回了苏青媖让他采购的东西。 今年粮食又获得丰产,山民们都能吃饱了,卖山货也攒下钱了,总得有些娱乐节目,丰富一下山民们的文化生活。 城里现在乱的很,就是太平的越地,仁州城里,都好些年没办过花灯节了。 苏青媖一是想给家里几个孩子添些热闹,二是想给山民们添点生活的乐趣。 三呢就是如今她有条件了,今年蜡花丰收,她忍不住留下好多。 便让项尚从仁州城里购回许多彩纸,她准备领着家里人和寨里人做起灯笼,在集镇那边办个游园新春灯会。 今年有蜡,不心疼。去年也想搞的,但碰上山匪攻山,计划不得不终止。 今年得给大伙们开开眼界。 等苏青媖把事情一说,新更寨全寨沸腾。 大伙多是北方逃难来的,哪能不知道元日灯会。 虽然之前家里也穷,但也有幸听过见过的。不过这都好些年没见过了。 现在寨主说要在寨里在集镇办元日灯会? 太好了! 大家立刻围到苏家,问他们能帮着做些什么。 郭氏一直在大户人家里呆的,哪里没听过没见过灯会。灯笼都会扎好多种。立刻自告奋勇帮着苏青媖做起分工来。 砍竹子的,劈竹条的,扎灯笼的,糊彩纸的,画图的,什么都有。 苏青媖又把几个文化人叫到一起,顾宏德,项尚,韦福昌,青杨,等人,让他们画图,想灯迷。 私塾先生顾宏德,自进了寨子,一直觉得他英雄无用武之地。不料此番被苏青媖叫来,立刻如鱼得水。孙子才一磨墨,文思就如泉涌,那些灯迷立刻跃然纸上。 而且苏青媖没想到,这老头画画还很有一手。让他给灯笼画各种图案,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苏青媖看了看他,觉得放这么一个老头去采山货,摘茶叶,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不然明年让他发挥一下余热? 小宝是头一次见,那叫一个兴奋。 这里蹦跶一下,那里蹦哒一下,不会做,就是事事都愿参和,小嘴都合不拢。 天天拉着苏青媖问元日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到元日。 大宝拉过他解释:“元日就是正月初一日。那一天是新的一年的开始,所以叫元日。每年的这个时候,长安城里都有灯会,好多条街都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各家商户也挂了灯笼,在灯笼下都挂了灯迷,猜对灯迷的就有奖励。” “哇。很多条街吗?那要做好多好多灯笼才行咯。哥哥,你看过吗?”小宝都没看过呢。 大宝点头:“我只看过一次。” “哇!那我也让娘把集镇的几条街和新更寨的路上都挂满!那样一定很好看!我这就去让郭婆婆多做一些!” 小宝哇哇完,就蹦蹦跳跳跑了。 苏青媖把大宝拉了避人处,叮嘱他:“大宝,以后不可跟人说起长安的事,记住没?” “跟弟弟也不能说么?” “不能。” 见苏青媖神情严肃,大宝忙用小手捂起嘴巴。 苏青媖怕吓着他,又柔声道:“弟弟还小,说漏嘴就不好了。这是娘和大宝的秘密,好不好?娘会守好秘密,大宝也会的,是不是?” 大宝把手拿开,一本正经地朝她点头。 “大宝和娘拉钩。大宝保证不再对别人说了,弟弟也不说。这是大宝和娘的秘密。” “乖。来,娘和大宝拉钩。” 母子二人拉钩,保证一定守好秘密。大宝看了看这个娘,笑了。 ------------ 第三百五十四章 有新的生意 等把灯笼做好,因离元日还有些日子,苏青媖便把各式灯笼都收进库房。 要是现在就挂上去,每天都点上一回蜡烛,不说她心疼,苏母都会打残她的。 几十文一根的蜡烛,天天点了几十上百只来玩,骂她败家还是小的。 估计会和苏父两人一起扛了剩下的蜡烛连夜去永丰号卖掉。 天气冷了,整个寨子都在猫冬。大家都闲了下来。 苏青媖又有些闲不住了。 自从她在越地的那百来顷良田产了稻后,越地其他地方也跟着种上稻,得了丰产,她们山上的旱稻价格就低了许多。 旱稻的口感肯定是比不上水稻的。 但在山上开梯田,蓄水,在山上种粮,尤其不容易。本来就肥力不够,还得防鸟兽糟蹋,日夜还要安排人去查看。 比平地种水稻要辛苦数倍。 但付出跟收益不成正比。 苏青媖是有些不甘心的。 山民们没田没地,好不容易在山上开了梯田,种了粮,现在越地太平了,各个州城种了粮,得的粮多了,山上种的粮卖不上价了。 苏青媖是不想看到这种局面的。 如果把这些旱稻进行二次加工,比如,加工成米线卖,会不会比单纯卖大米收益更好呢? 苏青媖之前在枫亭镇卖过行军、行商及旅人们的方便携带的食品,各种干菜,脱水过油的果干菜干,也卖过油炸的面条,和许少严那边合作得很是愉快。 她也赚了不少钱。 而现在北方仍然是战乱不断,南方也是各势力割据。 如果有一些方便的食品卖给军中做方便的军粮,和行商及一些旅人,可不可以呢?一是与人方便,二是可以让旱稻价格提高,让山民们多得些收益。 想到就做。 苏青媖便让苏大虎和苏父等人,去山洞里挑了几担旱稻回来。 便在寨子里又开了一个米线房,试着研究了起来。 等把米线做了出来,在家里尝试了不同做法,汤米线、干拌米线、炒米线、过桥米线、小锅火线……吃了几顿,家里人人拍手叫好。 大宝小宝尤其爱吃。 兄弟俩嗦了一根,滋溜吸到嘴里,还相互比赛谁吸得快。 最后半截米粉带着汤汁甩到兄弟二人的脸上,拍打着他们的小脸,二人眼睛都眯了起来,还一副享受的模样。 看着吃一碗粉,脸上就弄得脏污的兄弟俩,苏青媖嫌弃得不行。 “好好吃!再这样吃,以后不给你们做来吃了!” 两人被训了一顿,这才老实了。 小宝是一直欢脱,大宝本来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这才多久,也被小宝带得跳脱了起来。 寨子里又得了一样新的吃食。自从在大食堂给大家做了米线后,大家都围着苏青媖让她多做些。 这么好吃又方便煮食的米线,大家都想囤点猫冬在家吃。 苏青媖一看试验成功了,立刻带着寨里的女人把米线房风风火火开了起来。 做好后囤了很多在寨子里,又送去了集镇的饭馆里好多。 才两天过去,项珍和丁掌柜就相携着来寨里找她。 项珍是让她多做些,铺里已经有不少山民在问了,都想买。而且小饭馆一天送去的量也不够,要求加大送货量。 而丁掌柜是又看到了商机,想跟苏青媖谈合作。 苏青媖做出来米线自然是要卖的。 借着永丰号把米线卖到各个地方,让山里的水稻旱稻卖上高价,让山民们日子过得更好,是她一直致力想达成的目标。 寨里都是用土法及人工制作,所以一斤米只能出一斤半米线,而晒干后只得半斤干米线了。 那米线的价格得是米价的两倍才能打平。还要加上人工,而且这里面工序也多,也复杂。 卖得便宜了不划算。 苏青媖便把这些跟丁掌柜说了。 丁掌柜本来是想压压价的,没想到听到苏青媖说了这一通,又听说要这么多工序,也不好再压价。 想着米线确实是方便储存,方便携带,又方便煮食的食物,如果大量购进,再通过永丰号向各个地方售出,应该很有市场。 量一多,利也就大了。 便一来一往地跟苏青媖商讨起米线的价格。 苏青媖想着他们永丰号要销往各地,这里面成本也不少,而且卖与百姓市场,也不好提价太多。 最后只以原山米价的三倍价格售出。 即便售价不高,但对于苏青媖来说,也比单独卖山米价格划算多了。 提高了山米的价格,又利用了多余的人力,寨里山米卖上价了,新更寨的寨民们分得的利钱就多,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 而如果永丰号那边米线能卖得好,苏青媖再向四十五个联寨把多余的山米购回,加工成米线,那么联寨的山民们的日子,也会跟着过得更好了。 丁掌柜跟苏青媖订了一万斤米线,要求在元日前做好。 苏青媖算了算每日的出产,应了下来。 现在米线房里,人工不缺,一天晒出上千斤干米线不是问题。等大家把工序做熟练了,每日的产量还会更高。 离元日还有一月,完全能交货。 应了下来。 丁掌柜很是爽快地把钱付了,背着苏母给的各种吃食,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苏青媖拿到钱也很高兴,虽然也才三百两,但这才是头一批货。她相信以后会卖得更多的。 元日前要交一万斤米线,寨里又忙了起来。 好在人手有余,郭氏把寨里手脚勤快的男人女人招来一批,做了分工,各流水线就这么开干了起来。 小宝和大宝这下又有得玩了。天天跑去米线房那边看晾成一排又一排的米线,像染房晒布一样,一排又一排。 看着很是壮观。 但考虑到卫生问题,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小宝这孩子也聪明,领着一群孩子站在半山腰上往下看,不时拍着手,跺着小脚,哇哇直叫。 每天都乐此不疲。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快四周岁了,上窜下跳的,把大宝都带得跳脱了。 苏青媖忙过几日,回家一看两个儿子又不见人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小儿教育 苏青媖站在门口,朝米线房方向扬声叫唤:“大宝,小宝……” “咦,娘在叫我们!”小宝愣了愣。 寨里就是这点好,哪家父母想叫孩子,站寨里喊上一声,整个寨里都听到。孩子们便立刻飞一般地跑回家。 听到苏青媖的喊声,晒米线的寨民笑着看向小宝等孩子们所在的方向。 “小宝,你娘在叫你啦,还不快回去!晚了,你娘该打你屁屁啦。” 晒米线的有端着湿米线的,有正在架杆子的,有正在往架上摊晾的,都看向小宝那边。笑着看他的反应。 米线房的众人都知道有一群娃子天天在半山腰看他们。 孩子也不捣乱,就看稀奇,有什么不给看的。 被大家一逗,小宝仰着头:“我娘才不会打我们呢!”但话虽是这么说,心里也挺忐忑。娘都叫他们了,不敢不听。 立刻转身去拉大宝的手:“哥哥,快,我们快回家!”晚了,没准娘真会打他们屁屁。兄弟俩手牵着手,二人一溜烟往家里跑。 像被狗撵了一般。 让米线房的人看着不由得发笑。寨主的这两个儿子真是太好玩了。 小宝脚下匆匆,边跑边大声应道:“娘,我们回来啦!” 兄弟二人一路飞跑,半点不敢歇,急急跑进家门。 苏母到门口去接住了他们:“哎呦,慢点慢点,这路上滑得很,摔了怎么办。到时候鼻青脸肿的,就不可爱了。” “外婆,不会摔的啦。我们有很小心很小心的。” “好好。那就好。要慢慢走知道吗,天气冷,路上可滑了。” “好。我们会小心的,没有摔。” 小宝说完又跑去扒苏青媖的大腿:“娘,你叫我们回来干嘛?我们在米线房那边,好好看哦,一排又一排的,好多好多米线呢。” 苏青媖还没说话,苏母就过去拉两个孙子:“那有什么好看的,外面那边冷,走,跟外婆进去烤火。” 苏母说完,又去说苏青媖:“这么冷的天,你那么大声叫他们干嘛,让人去把他们找回来就是了,你这么一叫,他们急急跑回来,路上摔了可怎么好。” 苏青媖摸了摸鼻子。有了孙子后,女儿都抛脑后了。 苏青媖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小手,见冰冰凉的,瞪他们:“是不是又不戴手套了?长冻疮了可有你们受的。” 苏母一听,急了:“走走,快跟外婆进屋暖和暖和。”一左一右牵了他们进了屋。 等进了屋,二人在苏母的照顾下,已是坐在板凳上吃过烤坚果来。 苏青媖看了这俩兄弟一眼:“大宝,把《千字文》背来娘听听。” 大宝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吃食,站了起来。 挺直了小身子,背了手,就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一边背一边摇头晃脑,惹得屋里的人都看向他。 小宝坚果也不吃了,张大了嘴巴仰着头看向哥哥。 等大宝背完看向苏青媖,苏青媖看了青杨一眼,青杨就朝他点了点头:“大宝背得很好,没有错字,也没有停顿。真棒!” 大宝虽然稳重,但也高兴地翘了翘嘴角。 大家再一夸,大宝更是高兴。 小宝一听,不乐意了,也站了起来:“娘,小宝会背三字经和百家姓!” “那你也背来娘听听。” “好。” 小宝说完也学着哥哥的样子,背着小手,开始学着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 不得不说,小宝的记性很好。 这么些日子,苏青媖一忙,都没问过他们的功课,这孩子应是放飞了不少时间,但仍能流畅地把两本书的内容背了出来。 让苏青媖很是安慰。 但又不想夸他们,免得他们太得意。 板着脸:“现在天冷了,马爷爷放了你们的假,让你们在家自己练习,娘只看见你们天天在外面玩,连家都不肯回了,怕是把学的东西都忘光了吧?” 大宝一听,低垂了头。小手背在身后,挠了挠手心。 是大宝贪玩了。要被娘打手心了。 而小宝则跟他娘理论:“我们每天都有跟思渊思源叔叔练功的啊。就是叔叔们去冬猎的时候,我们没有练而已。小宝以前学过的三字经百家姓也没有忘掉啊。” “那娘记得马爷爷有让你们每天跟着舅舅认字的,还要写五张大字的,你们写了没有?” 小宝张了张嘴,看了哥哥一眼,也垂了头。 揪起手指。 青杨看了看苏青媖,想说什么,也闭了嘴。 这段时间家里人都忙,他也跟着帮忙,把这事忘了。两个外甥也还小,见小宝每天带着大宝玩得开开心心地,他也就没提过这事。 再说姐姐说过,现在世道乱,皇朝不稳,跟哪个朝廷考科举?又效忠谁啊? 十年寒窗,考了科举,没当两天官,又换了一个皇帝,一朝天子一朝官,搞不好又不认他们的功名了。 他以前还想靠考科举入朝为官,改换家里门庭的。 现在已经不想这事了。 苏父苏母看不过去,两个孙子都还这么小:“青媖啊,他们还小,既然放假,就让他们好好玩吧。等开了春,他们师父回来了,再跟着学武学文……” “姐……”青杨也张口。 苏青媖拉过大宝小宝:“你们昨晚还跟娘说将来想当一个厉害的大将军,是不是?” “是!我以后一定会当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将军的。统领很多很多兵马!像韩信那样,做个有勇有谋的大将军!” 小宝立刻攥起拳头仰着脖子很是傲骄地说道。 “那有不认字的将军吗?连兵书都看不懂。连手下将士的名字都不认识,有这样的将军吗?” “嗯,嗯……小宝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就认识很多很多字啦!” 苏母想说话,被苏父拉了一把。 见苏父瞪她,便不再开口了。担心地看着两个孩子。 苏父对于苏青媖教育两个孩子,一向不插手。女儿比他有见识,孩子们被她教导,将来也一定能更有出息的。 苏青媖见两个儿子低垂了头,又道:“小宝和大宝看到院子外面外婆种的小菜没有?如果是种子的时候,还是小苗的时候外婆没有照顾好它,是不是它们都长不大了?” “是。”大宝小宝争着点头。 “所以认字也是一样,从小时候就要学起来,将来长大才记得牢。比如你问外公,现在你和外公一起学认字,过几天谁记得最牢?” “是小宝!外公背三字经都背不出来。”小宝立刻就看着外公笑了。 苏父有些尴尬,配合着苏青媖:“是啊,所以小宝要听娘的话,现在就要开始学认字咯,等跟外公这样大才来学,就记不住啦。” 苏母一听,可不是。她也想看懂大儿子的来信,也跟着认了几个字,但今天记住,过几天就忘了。 便拉过两个孩子:“那从今天开始,跟你们舅舅每天写五个大字好不好?将来给外婆念信,帮外婆写信好不好?” “好,外婆,小宝认多多的字,很快就能帮外婆念大舅的信了!”拍着胸膊把这事揽了下来。 “大宝也帮外婆念。” “好好,真是乖孩子。” 青杨看了苏青媖一眼,立刻就起身带着两个外甥去了书房。 “丫丫也去吧。”苏青媖看了丫丫一眼。 丫丫愣了愣。 苏青柳和韦福昌一看,就对丫丫说:“丫丫也跟弟弟去认字。” “走,小姨陪你。”青杏过来牵了丫丫的手,跟了出去。 苏父苏母看着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去书房认字读书了,心里高兴不已。 孩子们这一代比他们强,真好。 接下来,苏青媖便给大宝小宝制定了学习计划。 大宝进度快一些,便主要让他练字,新的内容就不教他了。 而小宝学了两本启蒙书,但字没认识几个,主要是认字,每天认五个新字。 怕他们学的枯燥,便每天给他们讲三字经里的小故事,和一些劝学,及一些英雄人物的小故事,激励他们。 再穿插着让他们学些数学的东西,培养他们的严谨性和逻辑性。 苏青媖希望从小培养起两个孩子的条理性,理性的系统的思维方式。 小宝有时候太跳脱了,不太定性,想东西东一块西一块的,思维有些发散。 而大宝被严谨的太学老师们教得思维有些固化,思维方式有些单一。有些非黑即白。当然,这跟他的成长环境也有关系。 但苏青媖不想他以后是这样的思维方式。 既然都叫她一声娘,她也想尽全力地抚养好他们,给他们吃好穿暖的情况下,让他们可以成为更优秀的人。 苏青媖接下来便教几个孩子百字以内的加减,及九九乘法口诀。 为了激发孩子们学数学的兴趣,便教了他们零到十的阿拉伯数字的写法。 学会了之后,接下来便让他们做数独游戏。从简单的四宫格开始。 把一到四,四个数字,分别填到四行四列里面,并保证四个数字在每行每列不能重复出现。 当然,苏青媖会在每行每列先填好一或两个数字,才让孩子们把缺的空补齐。 果然,两个孩子被苏青媖激起了浓厚的兴趣。 兄弟俩抓了苏青媖给他们做的炭笔,咬着一端就头凑头,在那里埋头苦想。 不时激烈争论一番。 “不能填这个,重复了!” “填这个不对!” 兄弟俩为了完成游戏,饭都顾不上吃了。 青杨青杏也带着丫丫跟着她学了数学,也对数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除了几个孩子,还新增加了两个大人。 苏大虎和韦福昌。 苏大虎字没认识几个,但对数学兴趣浓厚啊。尤其是苏青媖教给孩子们背的九九乘法表,他发现学了这个,账都好算了,钱都知道怎么花了。 而韦福昌却觉得好像打开了新的大门。 若是用这样的外族数字做账,岂不是更简单更高效?还大大地省了时间? 立刻兴奋地拉了苏青媖来确认。 苏青嫩被他拉过去一问,愣了愣。 她还没想过要用这阿拉伯数字来做账的事。 她只不过是想培养两个孩子用数学思维方式去思考问题,开发孩子们更开放性更严谨系统性的思维模式。 要认十个数字,小宝要认好些天,不如阿拉伯数字好认,而且更能激发孩子学习的兴趣。 没想到这就被韦福昌看到了其中的妙处。 见他正在处理年终各铺子的帐薄,进行对帐盘点,但把十一个数字,及一些做帐方法交给了他。又给他画了进、销、存明细分类账薄。 韦福昌眼睛越来越亮。 这样按照货物名称,进销存进行明细分类,再进行汇总,能省账房多少时间啊,而且简单明了。 “这种数字做账,容易被人篡改,除了要做好防改特殊记法,重要事项还要以其对应的文字进行标记。” “好的。” 等苏青媖跟韦福昌说好账薄的事,大宝小宝早已不满足四宫格了。 青杨比几个孩子大一些,领悟能力比他们更强一些,很快就把四宫格的要点掌握了。 还教起青杏和丫丫。 大宝小宝比青杨稍微弱一点,但也很快就掌握了。还一起教起丫丫。 “娘,这个太容易了,小宝已经会了。有没有再难一些的。这个四宫格好有趣啊。” “是吗,小宝都学会了吗?大宝呢?” “娘,大宝也学会了。” 见丫丫也点头,便说道:“好,那接下来是更难的六宫格哦,六宫格后面还有更难的九宫格哦。” 又给他们做了六宫格的游戏。 没几天,孩子们又学会了。便又给他们画起九宫格。 这九宫格就有些难了。有九行九列,要把一到九,九个数填在里面,并保证不重复。 几个孩子又沉迷在了里面。 见他们迷上了数学,连认字都不学了,苏青媖一看,这不行。 偏科可不是件好事。 立刻又把他们认识的字拆分打散了,写在纸片上,让他们去找纸片,把他们拼成正确的字。 为了激起孩子们的就学热情,苏青媖是想尽了各种点子。 头都快想秃了。 连苏父苏母苏青柳等人,也跟着做起游戏认起字来。 比几个孩子还积极。 苏青柳是因为苏青媖提了一嘴胎教的事,便上心了。 孩子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已经有意识了,如果做好孩子的胎教,能促进孩子的脑部发育,让孩子比别的孩子更有天赋。 苏青柳便也跟着几个孩子学认字学数学,做着各种小游戏。 这般乐呵呵地,一家人在屋里猫冬,很快就到了元日。 ------------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元日灯会 通宵爆竹一声声,烟火由来盛帝京,宝炬银花喧夜半,六街歌管乐升平。 炮仗鞭炮这个朝代没有,苏青媖也没那个本事制出来。 有本事也不想制出来。 事太大,太冒头。 不符合她只想悄咪咪苟着的想法。 但“正月一日,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以避山臊恶鬼。”元日爆竹这个还是可以有的。 山里竹子多,砍上十来支,早早晒得好烧了,堆在柴房。 元日一早,她还在搂着两个儿子睡觉,苏父就带着青杨在院里爆起竹来。 点起火堆,把竹子放在火里烧。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把一家人都惊醒了来。 小宝和大宝先是被吓得从床上支楞地坐了起来,眼睛迷糊着,两个人坐着呆呆地,还不明情况。 等听娘跟他们说别怕,是外公和舅舅在爆竹,立刻精神了。 衣服都不穿就往屋外跑。 “外公舅舅,为什么不等等小宝!” “为什么不等等大宝起床!” 两个孩子不顾苏青媖在后面叫唤,汲拉着鞋子就往外跑,嘴里直埋怨外公是坏人。 明明昨天说好的,要等大宝小宝起床才爆竹的。 “哎哟,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苏母吓得上前去抱了兄弟二人。 二人还挣扎着:“要去看爆竹!” “好好好,看看。等穿了衣服就看。” 见两个孩子挣扎着往外冲,快拉不住了,苏母扬声叫道:“他爹,青杨,先别爆了!” 青杨跑了进来:“不爆了不爆了,等大宝小宝梳洗好,舅舅再带你们爆竹。” 苏父也进来,冷得搓了搓手:“不爆了。外公早早爆了,讨个好彩头。剩下的等大宝小宝梳洗好了,外公再爆给你们看。” “好。” 二人这才肯乖乖地跟着大人去穿衣梳洗。 苏家这一爆竹,寨里家家户户也都爆起竹来。声音越来越响,此起彼伏。 两个孩子都不能安心地梳洗,偏着头竖起耳朵听。 一心想往跑。 爆了竹,一家人也被吵醒了。 都等不及吃早饭,两个孩子便拖着舅舅和外公到院里再爆竹。 苏青柳两手托着肚子也站在门口看。 韦福昌一脸紧张地扶着她。 见苏青媖也担心地看向她,苏青柳便笑着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想凑热闹,还是害怕,听到爆竹声,就一直在我肚里翻腾。搅得我再睡不下,本来还想多躺一会的。” 苏母便摸了摸她的肚子,见这会孩子不动了,便笑道:“看来是个爱看热闹的,这会一爆竹,在肚里安静地听呢。” 苏青媖怕孩子吓到了,到时胎动过大,反而不好,便劝她回屋。 哪想苏青柳才进屋,爆竹声听得弱了,孩子又在肚里打起拳脚来。 她一出来在门口,听到声音清淅了,肚子又没动静了。 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看来这又是个皮小子。”韦福昌也是摇头失笑。 元日,家家户户穿新衣,戴新帽,到各家窜门,拜年。 寨里各家爆完竹,就相继到苏家给苏青媖这个寨主拜年。小娃们则相约着一起到寨子里到处跑,欢欢喜喜。 到了中午,一家人吃过热热闹闹的团年饭,苏青媖便叫寨里的男人把灯笼和蜡烛从库房拿了出来,让韦福昌和苏大虎负责,送到集镇那边挂起来。 今晚是联寨第一届的游园灯会,早早就通知到各寨了,应该会很热闹。 等到日头偏西,寨里的人除了值勤的人不能出寨外,其他男女老少全往集镇走。 本来以为新更寨离得近,去得应该比较早,没想到还没走近,就见集镇里喧嚣声四起,沸反盈天。 再走近些,发现路都走不动了,集镇外头都站满了人。 做生意的摊子都摆到了集镇外头。 各种香气油气锅气烟气充斥在空气里。热热闹闹地像感觉不到半点寒气一样。 看来这第一届元日灯会,这人气,是旺得不能再旺了。 等苏青媖等人在思渊思源等人的开路下,进到集镇中心时,见各寨主正领着各寨男丁帮着齐良刘修等人在维持秩序。 见到苏青媖,好些寨主挤了过来。 脸上堆着笑,皆兴奋得不行:“会长,热闹啊,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在山里看到这么热闹的画面!” “是啊,我也是头一次见。值了。” “你才多少年岁,就说值了。这才第一届,以后每年都有,就怕你看不过来。” 忠寒主和坤寨主也来抓她的手:“青媖啊,多亏你来了山里,不然叔,哪里能看到这样的景像。我们哪里见过这样好看的灯笼,哪里知道有什么元日灯会。没想到在咱这山里也看到了。死了也值了!” 苏青媖笑道:“叔要好好保养身子,以后寨子里富了,咱争取年年都办一次。搞不好,一年能办好多次,仲秋咱也可以来个仲秋灯会嘛,不一定元日才办。” “好好,那可好!” 等天边最后一抹余辉隐于山背后头的时候,苏青媖扬声:“点灯!” “是!点灯!”声音传开了去。 站在集镇几条大街上,各盏灯笼下负责点灯看护的男丁,立刻就点了灯。 同时各铺子门口的两盏灯笼也同时点起。 刹时间,集镇灯亮如昼,光华万丈。 “哇……” “哇,真好看!” “太好看了!那是兔子灯!还有鲤鱼灯!” 各种惊叹声四起。 鉴于山民们认字的人少,苏青媖便每盏灯笼都安排了一个男丁负责。除了负责点灯,续火,还要帮着大家念灯谜。 不认字的男丁,早早就把自己负责的灯谜,谜面和谜底背得滚瓜烂熟了。 各盏灯下都围了一堆人,看灯的,猜灯谜的,热热闹闹。 山民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大山,哪里见过什么灯会。 听都没听过。 见了这么多各式各样的灯笼,还有各种好看的图案,还能猜谜,有奖品,眼睛都看直了。 幸好今天携家带口来了,不然哪里能看到此等盛景。 这灯笼像条巨龙一样在集镇里蜿蜒,灯光璀璨。 除了赏灯猜灯谜,各寨子的铺子门口,集镇的空地上,也摆上了各种游戏。 套环,投壶,射箭,摔角,木射,踢键子,斗百草,六博,藏钩…… 苏青媖让各位寨主想些好玩的游戏和节目,没想到他们竟想出了这么多游戏,好些苏青媖都没见过。 于是很有兴致地拉着两个儿子在一旁看。 ------------ 第三百五十七章 赏美人 大宝小宝今晚兴奋非常。 有好看的花灯,又有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玩的,哪样他们都想看,哪个都想吃,哪种游戏他们都想玩。 趁着人小,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把这当成一件好玩的游戏。 兄弟俩高兴地不行。 见很多小孩在斗草,大宝小宝又挤了过去。 很快就赢倒了一片孩子,把兄弟二人乐得直蹦跶。 见没什么挑战性了,二人又跑去玩套环和投壶。 苏青媖以为兄弟二人,人小,只是想让他们参与参与。没想到这兄弟二人跟着马信学了一段时间的功夫,准头倒是有了。 投壶十次也能中两三次。也赢了一两个奖品,把他二人兴奋得不行。 非要挨个把各个游戏都玩一遍。 也很有耐心地排队。 苏青媖也随了他们去。 整个集镇,灯火通明,热闹非常。各种不一样的花灯,看花了山民们的眼睛。 除了各种灯谜,游戏,还有各种小吃。大家一边看得高高兴兴,一边也吃得开开心心。 “会长啊,你看这么热闹,晚上怕是要玩到凌晨都不肯回。” 苏青媖有些担心山民们走夜路会不会有危险:“那远些的寨子,太晚回去会不会不安全?” 寨主们都不在意:“那有什么,哪个山里人没走过夜路?到时一寨的人,打起火把,什么妖魔鬼怪敢靠近!” “那就好。我就担心出事。有些孩子老人……” “没事没事,一个寨子的,大家都会相互关照的。早早就跟各位寨主通过气了,大家都很重视安全问题。” “就是。会长你就放心吧。这次是难得的一个机会,早早大家就来了。灯还没点的时候,早上下午,大伙就把游戏玩过好几轮了。会长你是没看到永丰号的丁掌柜,刚刚还跟我说备货备少了呢。” “他永丰号可没少赚。”羡慕死各寨主。 “是啊。现在大家兜里都有钱了。也舍得吃穿了。” 见大家越说越歪,忠寨主便打断大家,对苏青媖说道:“会长啊,你看今天这么热闹,大伙还没看够,一年等一次,太久了吧?” 苏青媖悠悠地看了他一眼:“那忠叔你的意思?” “要不咱仲秋再搞一个灯会?”说完,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见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苏青媖装做肉痛的样子。 “你们知道这一晚要烧掉我多少银子吗?那蜡烛在外面卖,价钱可不低。” “会长啊,青媖啊,你怎么眼里只有银子呢。你看叔年纪都这么大了,哪有几个年头好活了,看一年少一年,不兴叔多看几眼啊?” “那你们柏家寨把所有的费用包了?” 忠寨主噎了噎。 “哪能让我们寨都包了费用。会长你看,今天这么多人摆摊子,我们应该能收不少钱,各寨的铺子也卖了不少货,也赚了不少,不够的再向永丰号要点赞助……” 行啊,都学会向商号要赞助了。 “那等仲秋时再议吧。到时看一下大家的意思。也不一定是灯会,也可以是一些别的形式,到时候,仲秋也能搞些别的热闹热闹。” “好好,只要会长愿意想,那一定热热闹闹的!” “就是,咱会长什么脑子。只要她愿意想,就没有不成的。” “行了,看你们的热闹去吧。”就知道要她掏钱,拍她马屁。 几个老头离开她便都跑去看热闹了。这灯会,一辈子才见这么一次,得多看几眼。 苏青媖也去找两个儿子。 一家人,除了苏青媖,大宝,韦福昌,其他人都是没看过灯会的,此时看得津津有味。 大宝之前虽看过灯会,但被大人抱着,也就匆匆一撇,哪里像今天这样,又能看,又能玩游戏,还能吃这么多好吃的。 孩子小小的心里,只觉得今天的灯会是他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最好玩的灯会了。 今日的灯会便一直留在孩子的记忆深处。 元日热热闹闹的,也不止山里。 远在北方的晋国和燕国也是热热闹闹的。 把梁朝大军打退,保住了地盘,对于晋王和燕王来说是件可喜可贺的大事。 于是,大把地撒钱,怎么热闹怎么来。 也不知哪里出的这么多各种各样的蜡烛,不仅各种形状都有,还各种颜色。又不同样式,花朵猫狗什么样式的都有,点燃了还能发出好闻的香味。 见都没见过。稀奇啊。 买。不买显不出两地的富庶。 两个王府里各房各院灯烛彻夜点上,亮如白昼。 也分赏给一众手下。 连吕博承都得了不少。 潞州大胜后,燕王文恭仁一个高兴,给吕博承送了银子军粮,各种日常杂物。还给他送了四个绝代佳人。 拉拢意味非常明显。 木从珂一看,这不行。吕博承是我让过去帮忙的,能让你拉拢了去? 燕王送什么,晋王也跟着送。还都往上增加一倍的量。尽显晋地的壕气和底气,以及晋地的诚意。 美女佳人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 你燕王送四个,我就送八个。 我晋国美女有的是。胸大腰细屁股圆,端庄的活泼的,明艳的小家碧玉的,各款都有。 只要你不是断袖,总有一款是你喜欢的。 吕博承这个闹心啊。 以前只看到皇帝赏美人给元帅,现在两地的王,争着给他送美人了? 以前元帅是怎么做的来着? 朝皇宫方向跪恩,多谢陛下的恩赐,臣惶恐,必为陛下赴汤蹈火?然后把人送去给他夫人教规矩,然后由着他夫人给安排美人的伺寝时间…… 好像是这么一套流程。 吕博承拼命地晃了晃脑袋。 他要是把人送去给娘子,让娘子帮忙给她们立规矩,娘子会不会跳起来?然后拿把刀朝他冲过来? 吕博承机灵灵抖了好几下。 那画面太美。 还是算了。 燕国太远,信使早扔下四个佳人跑了。现在大雪封地的,要送她们回去,还要劳兄弟们来回地辛苦。 不划算。 还是先养着吧,开春再打算。 但晋地不远,于是吕博承决定派人把八位美人送回去。 ------------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什么图谋 美人被送了回来。 木从珂一看,怎么他命人精心挑选出来的八个绝色佳人,没有一款是吕博承看中的? 眼光这么挑? 不应该啊。还是手下不按他的要求来做? 于是木从珂亲自去见了八个美人,在她们面前走了一遍,挨个细瞧了一遍。 美啊,绝美!眼睛含情,嘴角含笑。 他都看得心头痒痒。吕博承这,一个都不喜欢? 真是断袖? 听说他上战场前成过亲了,一个小商贩的儿子,娶个农家女,成亲一个月就从军了。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而且一个农家女,就算再怎么美若天仙,几年没见,感情也淡了。而且活没活着都不知道。 吕博承素了这么久,竟然不为所动? 是那个玩意儿没用了,还是脑子坏了? 还是,都看不上? 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领着两万人,支援燕国击退梁朝的十万大军,是有本事提要求了。 这吕博承想要什么呢? 不管他要什么,尽量满足就是。现在可不能让他被文恭仁拉拢了去。 文恭仁贼子野心,以为他看不懂吗? 木从珂心里不屑。 要不是担心梁朝先攻燕,再伐晋,他会借兵给文恭仁?当年他叛出晋地,这账他还没跟他算呢。 很快,吕博承又迎来晋王的信使,要他带一众属下元日去参加晋王为他举办的庆功宴。 吕博承头有些大。 不知道木从珂又有什么事在等着他。 他知道木从珂想利用他,现在大胜了一场,晋王和燕王都想拉拢他。不说他手下一万精兵,就说一万多匹好马,那也是两地都不想舍弃的。 一万多匹好马,几乎是凤翔的全部军马了。 当初被乌全忠围城,他不舍得这些军马惨死,也不想它们落入乌全忠大军手里,于是让一万精兵把它们几乎全带了出去。 这一万多人加一万多匹马,是凤翔唯一仅剩的了。 他不想依附任何一方。 但现在木从珂想利用他,他何曾不想利用他木从珂呢? 吕博承想明白后,把几个军头和一众营指挥使都带上,再加狗娃和另一个亲兵,一行二十几人前往晋王府赴宴。 木从珂想拉拢吕博承,想收编了他。庆功宴办得极为隆重。 安排了各种美酒佳肴,又安排了鼓乐歌舞表演,还给吕博承及他一众手下都安排了美人伺候。 吕博承的手下是一人一个,俱是佳人,且个个风情万种。斟茶倒酒,又贴身喂食,根本不用一群大老粗动手。 美人倚靠在怀,一众手下骨头都酥了。 而吕博承是一左一右两个美人。 别说喂食了,事事都照顾到位,吕博承眼睛瞟哪里,就有美人帮你拿了过来。 都不用吕博承手指头动弹一下。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废人。 像当初他住在枫亭镇,他家隔壁那个中风的老头一样。什么都动不了,只有眼珠子能转,家人和下人就靠着他眼珠子的转动方向来判断他要做什么。 吕博承这个暴燥啊。 他想掀桌。 他想拿个筷子,美人都不让他动手,抢下他的筷子,夹了这样那样的食物就递到他嘴边。 他不吃进去还不行。 木从珂正坐在王座上不时扫过他一眼。 他送回八个美人,木从珂一定以为他不行吧?还是想观察他是不是断袖? 那下一步会不会给他送来几个美男子? 咦!不要啊! 吕博承光想着那画面就激起全身鸡皮疙瘩。 才在恍神,一美女就把手探到他衣襟里了。吕博承又打了一个寒颤,立刻用手摁住了她的手腕! “吕指挥使,是奴家伺候不周吗?”一双媚眼含波地看向他。 吕博承急忙避开了她的眼神。 把她的手拽出来甩开。 那美人“哎呀”了声,“指挥使,你一点都不温柔,怎么这般粗暴对待奴家。” 另一边的美女见吕博承不吃娇嘀嘀这一款,立刻换上一副样子:“指挥使战场上勇武有加,是个真汉子。我姐妹二人佩服得紧。恨不得追随在侧,任大人驱使。” 说着走到吕博承身后,给他按摩着肩膀。 吕博承想甩开她,但余光扫到木从珂正看向他,只好忍住了。 端起酒杯朝一众手下示意,大家便喝起酒来。 不说其他,这酒菜还是非常不错的。 还是先好吃好喝一顿再说。 白吃的为什么不吃,替木从珂省粮,大可不必。 “吕指挥使,对我晋地的美食似乎颇为钟爱?”木有贤朝吕博承举杯。 初时听父王说要请吕博承来支援燕地,他还有些不屑。 没想到,才一战,吕博承的一万精兵就震撼到了燕晋两地。现在不止他父王想拉拢吕博承,燕王文恭仁也想拉拢他。 他当初率五万大军败于文恭仁,哪怕他再怎么看不上吕博承,也不能让吕博承被文恭仁那厮拉拢了去。 不然燕地一旦做大做强,哪有晋地的立足之地? 吕博承朝木有贤举杯回敬:“我就一大老粗。在军里连草根都啃得下,这等美食对我来说无异于仙家的琼桨玉液了。而且这味道甚合我意。” 又举杯朝向木从珂:“多谢晋王请博承来吃酒。” 木从珂听了,笑道:“能合吕指挥使的口味就好。来来,喝酒!” “多谢晋王。晋王,请。” 纱幔后,木从珂的几个女儿正躲在那里。 “父王为什么让我们来看一群大老粗!” “你年纪到了,父王操心你的婚事呗,还能怎样。” “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还是你已经有意中人了?” “你别胡说。我可看不上一群大老粗!” “你都看不上,你还说我!” “有好些个看着不像大老粗啊,看着挺年轻俊俏的。” “哪里年轻了?瞧着都是二十往上了。一群老男人!” “二十往上就是老男人了?妹妹,你想找十五六岁的啊?那样的小男人懂什么闺房之乐!” “我是不比你懂。谁让你都嫁过人了呢。自然比我懂!” “你!” “好了,小声些。父王让我们看,我们就看看,一会父王问起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就是一群大老粗吗。我才不要嫁给这样的人。哼,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了!” 一年轻些的甩袖而去。 剩下的几个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有方才被年小的妹妹骂她懂闺房之乐的,年纪大一些那个女子,眼睛直勾勾地盯向吕博承的方向。 ------------ 第三百五十九章 美人计 酒足饭饱,夜已深沉,木从珂便在王府里,给吕博承等人安排了住宿。 等人退下,木从珂便叫了几个女儿来问话。 木从珂不仅儿子及养子多,女儿和养女也不少。未嫁的也有好些个。 见吕博承年轻有为,想要拉拢他,要么钱财要么美色。 钱财和美色,吕博承不为所动。 那就只有把他拉到自己阵营,让他成为自已人,才方便掌控。如果不能成为自己人,那就是陌生人,是对手了。 “父王,我不喜欢嫁给只懂打打杀杀的大老粗!” 木从珂问了一圈,没有一个女儿应声,只有最小的女儿木瑶英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 木从珂无奈地看了这个最小最疼爱的女儿,叹了一口气:“父王也是一个大老粗,你也不喜欢父王吗?” “我喜欢父王!父王跟他们又不一样!” 看着女儿一副娇憨的样子,木从珂有些无奈。 这两年,他已经觉得日暮西山,身子越来越不行了。这也是他压着有贤及一众手下,不称帝的原因。 怕他坚持不了两年,有贤挑不起这个担子。 而几个未嫁的女儿,犹其是小女儿瑶英,自小疼爱,他也想在他走前为她安排好。 吕博承是个不为钱财所动,不为美色所诱的人,战场上英勇神武,为人大气阔朗,是个真汉子。将来一定会有一番成就。 他想把吕博承说给瑶英。 不管将来吕博承是跟着他木家,还是自立,瑶英都能过得好,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至于吕博承娶过亲,在他这里,并不是事。 一个农家妇,战乱年代,活没活着都不一定。就算没死,搞不好也转头嫁人了。就算不嫁人,给点钱也就打发了。打发不掉,随便找个院子安置,那能算什么事。 他相信瑶英能处置好。 但他万万没想到,瑶英竟然没看上吕博承。 “吕博承是一军主帅,而且他年纪不大,才二十出头,而且人长得剑眉星目,面目俊朗,哪里是个大老粗了。” 木从珂不死心地,尊尊劝道。 “哼,打打杀杀的,浑身都是血腥气。女儿会睡不着的。而且,谁知道他有今日,有明日没有?你给大姐找的夫婿,也是说他勇武有加,统领大军,可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死在战场上了。女儿可不想守寡!” 木从珂一听,往大女儿琼华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大女儿,他也是心疼的。 当初左挑右挑,给她挑了一位好夫婿,没想到人却死在战场上了。琼华也就守了寡,回了娘家,连个孩子都没有一个。 膝下空虚。让他痛心。 木琼华听了小妹的话,低垂了头。 拳头在宽大的袖子里捏得死紧,指尖掐到了掌心里。 可她丝毫没感觉到痛意。 这小妹妹,仗着父王宠爱,屡屡打击她。总有一天,她要让她好看! 见琼华拿帕子拭泪。 木从珂心有不忍,瞪了小女儿一眼,安慰起大女儿:“琼华啊,你妹妹说错话了。她没有那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你还年轻,想找什么样的男子,跟父王说,父王都为你找了来。” 木琼华,拭了拭眼角,抬头委屈地看了一眼木从珂:“父王,真的吗?” 木瑶华撇了她一眼,心底不屑,装模做样。 木从珂见大女儿伤心,连连点头,柔声道:“真真的,你喜欢什么样的,父王都顺你的意。” 木琼华低垂了头:“那个,吕指挥使,女儿,就觉得他挺不错的。” “啊,琼华看上了他?” 木瑶英也看向她:“大姐你可是比他大!” 真敢想。 从小父王只要给她什么,大姐就想争了去,也朝父王要。 现在见父王把吕博承说给她,她也想要了?什么都想跟她争! 吕博承不知道这父女等人在他走后,又说了一些什么。 他和一众手下坐到前院的花厅里,避着人。吕博承一一扫过一众手下:“刚刚是不是骨头都酥了?” “嘿嘿……”是有点。 “不酥也半麻了。” “哈哈,可不是麻了吗。美人那小手柔若无骨,夹着块肉递到我嘴边,你们说,我能不吃吗?能不吃吗?我可见不得美人在我面前落泪。” “瞧你那出息!” “就你出息!美人一口一个哥哥,你能分清南北!你还不是,‘这个酒好喝吗?’‘好喝’。‘哥哥,这个菜可好吃?’‘好吃’。瞧你那样!” “你很好!妹妹,给哥哥捶捶肩,那里,对对,再往上,往上!娘勒,我这鸡皮疙瘩呀!” “就你好,你不为所动!” 吕博承恨铁不成钢地一一扫过一众手下:“你们不会因为晋王的美人计,就有了什么别的想法吧?” 都说在军营里呆久了的男人,见母猪都跟见到仙女一样。只看今天大家的表现,吕博承可算是明白了这话的真谛。 一众手下听完指挥使的话,个个坐直了。 纷纷摇头:“那哪能。咱们是那么轻易就动摇军心的吗?管他什么晋王燕王,我们都不认,就跟定指挥使了。你去哪我们去哪。” “就是。咱们是指挥使的手下,又不是晋王燕王的手下。” “就是。有吃有喝,有美人伺候,还推开?不吃不喝不要,那不是傻子吗?” “就是,摸摸小手也好啊,那手可真嫩啊,又白又滑。我这一双又黑又粗的手都不好意思摸上去。嘿嘿……” 吕博承一看钱宽笑得一脸猥琐的样子,气得随手抓了一样东西就朝他扔了过去。 瞧你那出息的样。 大家见钱宽正狼狈地躲,哈哈大笑。 钱宽躲过后,坐正了,板正脸道:“放心吧,我们吃归吃喝归喝,摸小手归摸小手,但我们心里明境一样,不会被人分化腐食的。” “对对。指挥使放心吧。我们不是那么容易中美人计的人。” “就是,一个美人,就想我们中计。那我们也太廉价了些。” “就是,最起码十个八个的吧。” 算了,不与这一群常年没见过母猎的大老粗计较,伤脑子。 吕博承挥退了他们,一个人在想着木从珂此番的用意。 今天美酒佳肴伺候,明天不知道又会是什么。 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 第三百六十章 师兄要娶佳人了 元日过后,木从珂几乎天天设宴款待吕博承及其一众手下。 有时候他亲自作陪,有时候让几个儿子及各层级将官作陪。 吕博承是菜照吃,酒照喝,牛皮照吹,但美人就是不要。 你给我斟茶倒酒可以,给我布菜,我也欢迎,但别跟着我回屋。我床太小,不够我一个人翻腾的,多一个美人,太挤,我会睡不着。 睡不好我就会发脾气,一发脾气,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事。 下人把话传到木从珂耳朵里,他也不生气,反倒对吕博承高看了几分。 本来想速战速决的。 但没想到大女儿琼华看上了他。 既然是女儿喜欢,那就不能像拉拢寻常将官一样看待了。 别的将官不睡美人,他会觉得别人没准有更大图谋,但一把他当女婿看,这不睡美人,就不是毛病,而是一种极难得的品德了。 甚好。 琼华眼光不错。就是这个瑶英啊,怎么搞的,这么一个人也看不上。 唉,操心。 不过琼华也好。都是自个亲生的。 原本给琼华挑的女婿也好,除了好女色一点,做战勇武,是他手下一员悍将,没想到早早就死在战场上了,让琼华年纪轻轻守了寡。 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了意中人,做父亲的,怎么着也得支持吧。 必须支持。 于是将来几天,吕博承发现怎么木从珂那边变得好说话了? 还问他需要什么,军中可缺粮缺人缺钱? 娘勒,这木从珂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太可怕了,像换了一个人。 吕博承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木从珂给他们安排的小院,见一众手下都去喝酒还没回来。 也没说什么。吕博承对一众手下的表现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他又不是他们的爹娘,还能管得了他们不去找女人啊。 娇滴滴的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哪个男人受得了。 就他吕博承不是男人。 想着娘子新婚夜跟他立的约法三章,想着娘子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 娘子都说哪怕他战死了,她也不另嫁,他能辜负了她? 再说他都有儿子了,找女人干嘛,生儿子他又没钱养。 他穷得很。 他的马都快没吃的了。天天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他都心疼死了。哪有钱养女人养孩子。 “将军,什么养不养的?”狗娃忽然从他身后悄悄出现,问了一句。 悄无声息地把吕博承吓了一跳。 “你怎么走路半点声音没有?吓我一跳!” “啊?将军想什么这么入神?” “想女人。” “啊?将军你想女人了?你,你,你,你怎么能想女人!我嫂子怎么办!” “你小声点。”吕博承往外看了看,吁出一口气。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还不等吕博承说话,狗娃觉得他方才说话好像有点重了,想了想,又说了:“想女人也正常,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晋王安排的女人个个貌美如花,我都心动了。” “那你不跟他们一起出去?” “我还没娶娘子呢。等我娶了娘子再说。” 啊? “没娶娘子不是更方便?娶了娘子你还打算找三找四?”吕博承有些不能理解。 “男人先有妻再有妾啊,怎么能不娶妻先纳妾呢!”狗娃一脸正经。 啊,敢情你这么想的,才不要晋王送的女人呢? 吕博承摇头。 “将军你为什么不要?那边……”往营地的方向呶了呶嘴,“燕王送的那四个也不差。” 吕博承白了他一眼:“你要喜欢,我就转让给你。那几个天天吃我的喝我的,我都快没钱养她们了。哪里能卖上几个钱的,要不帮我卖了去?” “将军你真不要啊?” “我怕你嫂子。” “我嫂子都不在。而且谁多嘴跟我嫂子说啊。天南地北的。又不知道。” “不知道也不能要。”万一娘子真带着儿子藏起来了,他上哪找他们去。 吕博承接下来连酒席都去得少了。 木从珂及一众儿子请了一轮,又接下来,木从珂的手下将官又请一轮,有时候吕博承去,有时候不去,有时候只露个面就回。 实在是无聊得很。 而木琼华那边自禀报了木从珂那边,她看上了吕博承之后,木从珂也持以默许的态度。 于是木从珂的一众手下对吕博承更是热情。 吕博承实在是不堪天天这么热情的酒席。于是元宵刚过,就带着一众手下匆匆告辞离开。 琼华那边还没找到吕博承诉说她的一番情意呢,吕博承就跑了。 她哪里会甘心,于是带着一众随从跟了过去。 巧的是,在路上遇上了正带人悄悄来寻吕博承的小豆子等人。 小豆子这回是带着一支队伍来运金银财宝的。 之前救下大宝的时候,在那座山里挖了山匪的老剿,把他们的全部私藏都剿了。这次是和张勇带着人来运宝的。 除了带路运宝,他还另有任务。 就是带着师父和嫂子的信,去找师兄吕博承的。 一行几个人进了山东境内,便悄悄打听吕博承的下落。 年前吕博承在潞州一战成名,但凡知道这场战役的都知道他这只队伍所在地。 小豆子便带人悄悄寻了来。 这走到半路,就遇上了木琼华正带人来追吕博承。 这不巧吗,双方就这么奇迹般地遇上了。 两只队伍都在野外歇脚。小豆子他们说话不谨慎,就让琼华的下人听到了。 琼华被下人一禀报,一听嫂子嫂子,带信什么的。 立刻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小豆子等人也听到了一番专门安排给他们听的话。 什么? 师兄投靠木从珂,成了木从珂手下的一员大将了?还要娶木从珂的大女儿,当木从珂的乘龙快婿了? 那我嫂子怎么办? 小宝怎么办? 我嫂子天天在家担心你,得知你失踪的消息,立刻就不远万里,吃了多少苦头,带人来寻你。 现在知道你处境艰难,此次又让我带信来寻你,还让我给你捎来十万两银票。 而你却转头要另娶佳人了? 那我嫂子这十万两银子,还不如喂了狗了呢!给狗吃饱了,狗都会朝人感激地摇尾巴。 给你干嘛?给你当彩礼迎娶佳人啊! 不去了! 小豆子气愤得要命,带了张勇等人就掉转马头回了越地。 琼华看着他们前行的方向,笑了起来。 ------------ 第三百六十一章 抛弃糟糠吗 等小豆子等人回到越地的时候,已是出了元月,到了二月中旬。 苏青柳的儿子出生了。 这个孩子被大家养得好,又几乎是在秋冬日里养身的。所以平时除了吃得好,苏青柳动得也少。 再加上韦福昌紧张非常,对这个孩子尤其谨慎小心。 所以等苏青媖开始阵痛的时候,躺在床上已经两天了。孩子还没生下来。 韦福昌整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如果这个孩子再有什么意外,苏青柳再有什么意外,他也不想活了。 是他害了她。 如果不是他,她和她一家人,和丫丫会一直开心幸福地活下去。 韦福昌抓着自己的头发,就想以头撞墙。 被苏大虎和思渊思源等人死死拉住。 女人生孩子,也不是他的错。 他们明白他的心情。便拉着他陪着他,安慰他。 木大夫都被请了来。木大夫的夫人木温氏会妇科,进去房内帮忙,凌丰谷的老妻也带着儿媳妇进去帮忙。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苏青柳的韦福昌的第一个儿子才呱呱坠地。 全家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韦福昌瘫软在地上,听着孩子响亮的哭声,泪流满面。 他又活过来了。 “是弟弟吗,是弟弟吗?”小宝带着大宝和丫丫,一脸焦急地扒着门框,想往里看,是弟弟还是妹妹。 再看丫丫,哭得满脸是泪,很是不解:“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娘好疼。我不要弟弟妹妹了。” 是哦,大姨生弟弟妹妹好疼哦,刚才叫得小宝好害怕。 转身登登登跑去找苏青媖。 “娘,娘!” “哎,怎么了?” “娘,你生小宝的时候也这么疼吗?” 苏青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小宝害怕了?” 小宝点了点头:“有点怕。娘,如果你那么疼那么疼,那以后不要生弟弟妹妹了,有小宝和哥哥就行了。” 大宝也跑了来:“娘,我和弟弟会听话的。以后会一直一直陪在娘身边。” “对,小宝会一直陪着娘的。小宝不想娘那么疼。我则才看到姨夫都哭了。大姨一定是好疼好疼的。叫得可惨了,小宝好害怕。” 大宝想起方才听到苏青柳那凄厉的叫嚷声,吓得抖了两抖。 苏青媖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那以后大宝小宝就一直一直陪娘了哦。你们自己说的哦。拉钩……” 大宝自从学会了拉钩后,就很喜欢和娘拉钩,好像这是一项他和娘的秘密一样。 而小宝是最听娘的话,是最乖的孩子,也最喜欢和娘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个儿子开开心心地跟她拉了钩。 “娘,为什么拉钩,要上吊啊?” 大宝已懂了上吊的意思,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守秘密要拉钩还要上吊,是死了就不变的意思吗? 小宝也不懂,一直听苏青媖念也跟着念,也不理解其中的意思,但娘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现在听哥哥问,忙很好学地问哥哥什么是上吊。 于是大宝向他解释了一遍。 小宝听完机灵灵打了个寒颤,急忙扑到娘怀里。 为什么不想活了呀,为什么要上吊? 太可怕了。 “娘,你不要念这个了。小宝害怕。以后不拉钩了。” 苏青媖听了哭笑不得。 拉过两个儿子:“娘来跟你们说啊,这个上吊不是那个意思。” “娘问你们,见过外公外婆串铜钱没有?” “见过。外公外婆把铜板数到一千个就串成一大串,收起来。小宝现在会数数了。知道一千就是十个一百。” 苏青媖夸他:“小宝说的很对。十个一百就是一千,一千个铜板就是一吊。外公外婆把钱数够一吊,就串起来把钱收起来,就叫上吊了,上一吊钱了的意思。然后把它打结绑好收了起来,收起来的钱就轻易不拿来用了。” “上吊就是这个意思。表示人一旦定了契约,许了对方信诺,就跟绑好的一吊钱一样,轻易不改的意思。拉了钩上了吊就要信守约定的意思。可懂?” “懂了!哥哥你不懂就要问娘,不要吓小宝了。小宝要被你吓死了。”小宝拍了拍胸膛。 大宝低了头:“弟弟对不起。娘……” “没事,不懂就问。问了知道了就不会再误会了是不是?像小宝,不懂也不会。” “我,我,我不知道这个上吊是那个上吊。唉呀,是弟弟还是妹妹啊,小宝要去看了!”一溜烟跑了。 大宝也忙跟上去看。苏青媖摇头失笑。 等小豆子到了寨子的时候,取名叫韦佑宁的孩子已过了洗三日了。 苏家又添了一个小孙孙,苏父苏母高兴地嘴都合不拢。 就是要人丁旺旺的,家业才兴。 见大女儿如今有疼她的夫婿,也生了傍身的儿子,老两口去了好大一桩心事,整天乐呵呵的。 教着韦福昌怎么带孩子。 韦福昌有过儿女,但没怎么亲自经手过。 到了苏家,一家人虽有下人,但凡事都自己动手,儿女也都自己教养,他也跟着学起怎么跟儿子换尿布,怎么给儿子洗澡这等事来。 只要他在家,就事事亲力亲为。 抱着他儿子一脸的宠溺,舍不得放手。 小豆子在来之前也知道嫂子的姐姐要生孩子了,崔师娘给收拾了好多小孩用的东西让他送来。 还有小宝大宝用的各种东西。知道他们在读书习字了,又送了不少文房四宝来。 见一家人得了新生儿,高高兴兴的,本不想跟嫂子说他听到的糟心事,但想到要把嫂子给的十万两银子还回来,还是决定不瞒着嫂子了。 而且师父和崔师娘也说,如实跟嫂子说,不要隐瞒。 而苏青媖听到小豆子说完,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吕博承要迎娶晋王的女儿了? 带着一万将士投奔晋王,当晋王的乘龙快婿? 营房里还养着四个燕王送的美人? 吕博承为了养活他的一万将士和马,要抛弃糟糠之妻,另娶佳人,投靠晋王替晋王卖命了? 他忘了他们的约法三章了吗? ------------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敢置信 小豆子见苏青媖一副呆愣的表情,必生不忍。 “嫂子,你别难过。师父说师兄可能是有苦衷的。他一万多的将士,和一万匹马都要吃要喝,他现在背后又没有赖以提供军需的经济来源。如果不投靠木从珂,他养活不了一万多的人和马。” 小豆子现在有些后悔,他当时只顾生气了,没有上前去与师兄相见,询问一番。 只是悄悄打听了一番,听说师兄在营房里还养了四个美人,一气之下就跑了。 回来后,被师父骂了一顿。 他现在想想,要是他要养一万多的人和马,他也没有办法,可能为了手下,也会娶晋王的女儿,从晋王那里得到养活队伍的粮草及各种军需吧。 “嫂子,这是你给的十万两,我太生气了,就没给师兄。” 小豆子没说他是否见过吕博承。 而苏青媖也以为他们已经见过,并已经确认了消息。 于是一场误会就结下了。 苏青媖默默地把银票接了回来。 “嫂子,你别难过。师父说不管师兄娶多少个女人,生多少个孩子,你都是正房原配,小宝都是元妻嫡长子。让你放心,说有师父给你撑腰呢。” 苏青媖朝小豆子挤了一丝笑容,朝他点头。 小豆子见了更是难过。 但又想不到别的话来安慰她,急在心里。 正好小宝听说小豆子叔叔来山里了。忙跑了来。 “小豆子叔叔,小豆子叔叔!” “哎,小宝。来,小豆子叔叔抱抱,看看有没有长高。” 小宝边跑边朝他张开双臂:“长高了!小宝马上就四岁了,我外婆说我去年的衣裳我穿着都短了呢!” “是吗,果然小宝又长高了呢。真好!” 小豆子接住小宝,抱着小宝抛了高高,转了好几圈,把孩子逗得高高兴兴地。 小宝搂着他的脖子:“小豆子叔叔,娘说你去找小宝的爹了,你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 小宝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小宝的爹长得什么样?他有多高?是胖的还是瘦的?有没有像外公那样留着胡须?他长得像不像小宝?” 小嘴巴巴的,让一旁的苏青媖忍不住听得心烦。 “小宝快下来,小豆子叔叔累了,你都长大了,还要抱抱。” 小宝不依,抱着小豆子的脖子:“不要。小宝又不重。小宝在问小豆子叔叔小宝的爹的事呢。小宝都没见过爹,娘不能让小宝多问几句么。” “问什么问,快下来。” “不嘛。就不。” 苏青媖本来就烦燥,一听儿子又不听话,立刻上前把他抱了下来,拍了他的小屁屁几下:“问什么问,知道这些做什么!你爹他不在了!” 小宝捂着小屁屁,娘这次打得有点疼。 仰着头:“我爹为什么不在了?小豆子叔叔都去找我爹了啊?”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为什么爹会不在了?”小宝挺执着。追着苏青媖问。 苏青媖从心里涌上一股极烦极燥的情绪,脱口而出:“你爹跟那些厉害的将军一样为国捐躯了,就不在了。” 苏青媖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给了孩子这么一个答案。 每天晚上都给两个儿子讲英雄的故事。 两个儿子正跟马信学武功,最喜欢听为国为民的将军的事,苏青媖便挑了各朝各代有名的将军的故事给他们讲。 一听小宝的爹也是个将军。 小宝立刻就把爹记在心上了。不时就问吕博承的一些事情。 苏青媖现在一烦心,说吕博承不在了,为国捐躯了,小宝早早就懂这是什么意思了。 听完先是愣了愣,然后就仰头大声哭了起来:“哇,爹……” 苏青媖一看,儿子哭得那个惨,忍不住心疼。 想过去抱抱他的,脚步却没挪动分毫。 苏父苏母被小宝的哭声惊动了,忙跑了出来。 见孩子哭得伤心,心疼得不行:“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小宝怎么了?” 小宝哭得满脸是泪:“小宝的爹,没了,不在了。哇,小宝的爹为国捐躯了……哇……” 啊? “青,青媖,这是真的?” 小豆子一脸尴尬,正想解释,苏青媖抢先一步:“嗯。”点头。 啊,怎么会! 苏父苏母惊得不行。脚都软了。 这,这,这可怎么办啊?青媖要怎么办?小宝要怎么办? 小宝才这么小,可怎么办? 小宝一听,哭得更是大声,哭着喊着要爹。 把老两口哭得心肝都疼:“哦哦,小宝不哭,不哭。” 红着眼眶把孙子抱进了屋。 “嫂子……”小豆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当他死了吧。以后不要往他那边寄信了。也不要跟他说我和小宝的消息。” 这…… 嫂子这是不认师兄了?也不让小宝认了? 小豆子本来想在寨子多呆几天的,一看苏家气氛低迷,也吓得不敢呆了,跑到营房那边找马信。 跟马信一说,马信长长叹了一口气。 倒是有些理解吕博承:“他要养活一万人的军队,没有倚靠,如何能行。不是投奔这个,就要投奔那个。当了晋王的女婿,关系比单纯投奔过去的更牢靠一些。” “可是我嫂子和小宝怎么办?晋王能让他女儿做妾?” “做妾是不可能的。但你师父也不可能答应让你嫂子降为妾室,让晋王的女儿做大。你嫂子也不是没倚仗的,她背后有越王。” “那都不肯做妾,难道要两头大?” 马信长叹了一口气。 “你嫂子那个人我处了这么久,也算了解。别说做妾了,就算两头大,都是不肯的。不然她也不会跟小宝说他爹不在了的话。” 马信说完又叹气:“我现在就是担心小宝。他才懂爹是什么,知道爹是个大将军,把爹当英雄看,天天把我爹是大将军是大英雄挂在嘴边。现在,可怎么办?” “信叔,你要不去劝劝我嫂子?怎么能跟小宝说我师兄没了呢。这万一我师兄以后回来,可要怎么解释。” 马信斜了他一眼:“怎么解释那是你师兄的事。我只管把小宝教好带好。没你师兄,你嫂子也能把小宝教好带好。干嘛要去跟别人争爹?没爹也有我们疼他。” 小豆子挠头:“信叔,你说我师兄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啊?” 马信沉默良久:“忠孝仁义自古就难周全。他对不住为他守了这么多年还一个人把孩子带大的青媖,但他为了手下一万人能有个去处,这么做也没人说他错了。” 小豆子沉默了下来。 ------------ 第三百六十三章 小宝不能没有娘 苏青媖,哄了小宝几天,每晚躺在床上,也在想吕博承的事。 如果换成她是吕博承,带着一万人马,她要如何抉择。 但无论如何,她接受不了与人共事一夫。 早在他们新婚夜那天,他们就订好了约法三章。 吕博承答应了她的。 如今他做不到,那她就当他不存在。跟小宝说爹不在了,说就说了,也没打算收回。 反正孩子从出生也没见过爹,有爹没爹一个样。 不影响他愉快地长大。 虽然心里想明白了,但她就是堵得慌。 所以她决定提前出发去天台永嘉。 苏父苏母知道她要去外地,拉着她泪眼婆娑。 不想让她走。但女婿没了,也知道她心里难受。不知如何是好。 这可怎么好啊。 青柳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疼她的男人再组家庭,又生了儿子傍身了。本以为青媖是个享福的,女婿托人带回来的那箱金子还躺在家里没动呢。 可怎么……这怎么就没了呢。 青媖可怎么办啊? 两口子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晚上相对抹泪。 “青媖,还是别去了吧,和爹娘,和你姐妹兄弟在家,大宝小宝也需要你。”苏母拉着她,不想让她离开。 苏青媖低着头:“娘,我想出去看看。去年就跟干爹说好了的。” “那,那爹陪你去。” 苏母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没说话。 “不了,爹。你还是留在家里,帮我看着山里的冬麦,还有再过不久就要育秧了,我要回来晚的话,地里还有好多事要爹操心。还有米线房那边,丁掌柜又加大了订购量,爹和姐夫帮我看着点。” “那,那……好,有爹在,你放心。” “要不让福昌跟你一块去吧,路上有个照应。”苏青柳得知妹婿没了,对青媖心疼得不行。 “对,我陪你一道吧。”韦福昌也说道。 “不了。我带上思渊思源就好。干爹那边也有派人跟着。而且寨里和城里的铺子都要你和项尚那边忙活,还有今年要往饶州及周边城池开酱铺的事,也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铺子的事我会料理好。” “青媖,我跟你去吧。”苏大虎忽然说道。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刚想拒绝,苏大虎又开口道:“我听你说天台永嘉那边也很多山,我去年在矿坑那边也有一些心得,跟几个会探矿的也学了一些皮毛,我想过去看看。” 苏青媖定定地看了看他。 才点头:“行吧。那你把矿坑那边的事交待给信叔那边,让他安排人负责。” “好,放心。我会交待好。” 大人的工作做好了,小宝大宝那边的工作却不太好做。 马信从饶州回来了,大宝小宝也恢复了每天去学武的作息。但爹不在了的事,着实打击到小宝。 孩子蔫答答了好几天,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生气。 都不想去学本事了。每天就是粘着苏青媖。 苏青媖去哪都跟着。睡觉也死死抱着她。睡不多会,就睁开眼睛看看她。 见她睡在旁边,才又闭了眼睛睡去。 如果睁开眼睛没看到她在床上,就坐起来嚎哭,叫娘。 苏青媖又是心疼,又是后悔。 为什么跟孩子说爹不在了呢。让爹光辉英雄的形象从孩子的世界里消失了。让他没有安全感了。 苏青媖连着几天亲自送他去马信那边,每晚也去接他回来。 但每次只要她一抬腿离开,小宝就转身朝她跑来,抱着她的大腿,不让她离开。 有时候她强行离开,小宝就会哭。 后来马信哄了又哄才好了些。 现在一听苏青媖要离开家,又抱着她的大腿哭上了。 “娘,小宝不让你离开!小宝没爹了,不想没娘!哇……”哭得眼泪鼻涕一直淌。 把一家人哭得心都要碎了。 苏青媖拖了好几天,都没走成。 只好哄他说:“小豆子叔叔说,爹不见了,但娘不信啊。娘想去找找看,是不是不见了。娘去帮小宝找爹看看好不好?” 小宝抬起一双泪眼,那眼泪沾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一双大眼睛被眼泪浸过,水汪汪的,直直地看着她:“真的吗?” 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期盼的光。 让苏青媖看着,心里忽然就刺痛了一下。 抱起他,亲了亲,哄道:“是啊。也许小豆子叔叔的消息是错的呢。娘去打听看看啊。小宝乖乖呆在家等着娘好不好?” 好像一夜之间,孩子就长大了,就知道爹是什么了。 更小的时候,有娘,有外公外婆,有舅舅姨姨陪着,从没念过爹。自从学了功夫之后,就知道问爹了。 小宝纠结了好久:“那娘你一定要打听清楚了好不好?把小宝的爹找回来好不好?小宝不想没有爹。” 苏青媖只好点头:“好。” 哄好了孩子,苏青媖便上路了。 回头看着两个儿子手牵手在门口送她,心里头一次有了不舍。 也许等两个孩子再大些,就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四处走走了。再不分开。有事情做,有儿子傍身,也,挺好的。 苏青媖一行人先是到了饶州,先是进了越王府。 马明温与她深谈了一次。 知道了她的态度。 马明温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他能明白她的感受。 他心里眼里也只有丽娘,丽娘心里眼里也只有他。但他还是有了崔玉英。 男人三妻四妾,好像再正常不过。 而且博承的处境艰难。 但如若博承因为别的女人把青媖和小宝抛下,让别的女人在身份越过了他们,他是不答应的。 马明温决定再给吕博承去一封信,问一问他的想法。让小豆子去一趟,这孩子都没与他师兄见上面,就只打探了一番,就生气跑了。 崔玉英拉着苏青媖的手,说了一夜的话。 “青媖啊,男三大妻四妾很正常,只要其他人没越过你和小宝的地位,就随便他去。博承是要做大事的。” “崔姨,我一个人也能过好日子的。小宝我一个人也能把他带大。” 说了一夜的话,还是没解开苏青媖的心结。 崔玉英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日,苏青媖就带着马明温给的两地的资料,及安排好的一些人,她带着人和东西离开了饶州。 ------------ 第三百六十四章 没养儿钱了 苏青媖这次带的人比较多。 不说马明温给她带的人,就说她自己除了思渊思源,苏大虎,还带着郑薄兄弟,凌丰谷一共七人。 天台永嘉多山,连绵的山脉。 山一多,物产就丰富,矿藏多,药材也多。 郑薄,后来苏青媖了解过,他们兄弟跟着他的父亲很是学了一身探矿的本事。乱世里,要活下来,并不容易。 除了要吃饱,还要能安全地活下来。自身要够强够硬。 如果能探到一些矿藏自然是极好的。 而且还是在越地,干爹自己的地盘。有这般便利的条件。发展壮大自己才是硬道理。她找她的物产,赚她的钱,再帮着干爹探些矿藏,互惠互利。 除了把苏大虎和郑薄带上。这次还带上凌丰谷。 天台,后世是个中药材强县,中药材丰富。出产的铁皮石斛和乌药尤为出名。乌药更是闻名于世。所以这次把凌丰谷带上了。 苏青媖不觉得她在做弊,这是本身就存在的东西。 天台永嘉这几年连连换主人,百姓水深火热,也就在干爹手里,干爹没有盘剥他们。百姓的日子稍稍过得安稳了些。 但除了仁州,其他地方也是人烟稀少,民不裹腹。就是饶州也就干爹把越王府修在饶州这才人气变得兴旺了起来。 苏青媖还知道天台有一座银矿,但具体位置不知道。 发果干爹有需要,她就带人把它找出来。 除了苏青媖带的人,马明温也安排了八个人跟着。这次小豆子,张勇,花豹又跟着来了。 越地现在太平,越王休养生息,也没有带兵到处在争地盘,只默默发展内务。 小豆子等人跟着苏青媖出门了一趟,彼此熟悉。 越王身边现在也没什么事需要他们,他们也想出门也能放松放松,长长见识。再帮着越地百姓做些事情。 苏青媖带人往天台永嘉去的时候,马明温也给吕博承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了过去。 吕博承这段时间,自回了自己的大军所在地,每天只要躺下,眼皮就跳个不停。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弄得他夜里都没睡好。 有一天他黑着一双眼圈问狗娃:“是右眼跳喜,左眼跳灾吧?” 狗娃愣了愣,摇头:“不是啊,好像左眼跳喜,右眼跳灾。” “是右眼跳灾吗?我右眼跳个不停,是为什么呢?” “啊?”狗娃先是呆了呆,凑到他眼前,盯着他看了又看。 而后又摆手:“没有,我说错了。好像是左眼跳喜,右眼跳财。不是跳灾。将军是不是马上又要从晋王那里弄到一笔军费了?” 吕博承白了他一眼:“你天天想着军费!” “怎能不想!这一万人一万匹马要吃要喝,每天库房的东西都哗哗往处抬,要是哪一天断粮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随你将军我上山当土匪呗,还能怎样!” “啊,真要拦路抢劫啊?” “不然呢?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饷钱我也发不出,跟着我这个穷指挥使做什么,大家都要被人拉拢了去了。” “不会吧?谁要被人拉拢去了?” 现在是军心安稳,但万一断粮了,手下要投靠别人,他吕博承能拦着? 断人钱粮,如断人性命。 他可伸不出手去拦。有什么理由拦。 好愁。 “将军,那个叫琼华的大郡主,你真没看上?人家都安营扎寨在咱营地附近了,天天派人来送殷勤,一日三餐都送好吃的来……” “一日三餐那些好吃的,还不是填进你们的肚子了?” 狗娃摸了摸鼻子,好像是他每天吃的最多。 但谁让他是指挥使的亲兵呢。 要身先士卒啊。 一提到木琼华,吕博承又头痛了。 “你说她这是要干嘛?” 狗娃一听,吃惊地看向他。人家都这样了,你还问人家要干嘛。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见狗娃一张吃惊,嘴巴张老大的样子,吕博承烦燥得不行。 抓了案上的一个镇纸就朝他砸了过去。 “做什么那副样子看我!” 狗娃急急一个闪身,镇纸咣当砸在地上,他俯身捡了起来,擦了擦放在桌上:“将军,指挥使,哥啊,这镇纸也是要钱买的,要是砸坏了,要添钱买,你不心疼啊。” 吕博承朝那镇纸撇去一眼,心疼。 嘴里说道:“要花钱买什么镇纸!外头找一块石头,擦吧洗吧干净了,不能用啊?” 啊?这么抠了? “用,能用。怎么不能用。好用着呢。”狗娃忙就着他的话说了一句。 就是,石头难道不能用,还要花钱买镇纸?浪费钱。吕博承一脸嫌弃,又看了那方镇纸一眼。 狗娃啧啧几声,指挥使是越来越抠门了。 “将军啊,指挥使,哥啊,你这么抠门,我嫂子知道吗?这么抠门,也不知有没有省下一两二两金子给我大侄子。” 吕博承听完愣了愣。 仰头叹了一声:“我的钱都给你们掏干净了,哪有钱攒着给我儿。我一个当爹的,都没攒下养儿钱,我这个当爹的啊,当得也实在是,不成个样子。” “那人家燕王,许了那么多条件,让你去,你不去。还有,外面……” 狗娃朝营房外呶呶了嘴:“大郡主就在那里,等着你大驾光临呢,你要是肯高抬贵脚,往那边挪一挪,还怕我军中缺钱缺粮?” 吕博承又抓起镇纸扬了起来,朝他一脸凶狠地示意,要砸过去。 狗娃急忙用两手快速地挡在脸前。 等了半晌,迟迟没见镇纸砸来,放下手看向吕博承,见他只是做个样子,便朝他嘿嘿笑了笑。 吕博承一脸嫌弃:“笑个屁你!你和他们是想把我卖了换钱是吧?怎么不把你们自己卖了?” “我们肯卖,也要看人家要不要啊。我们没你值钱。要不,指挥使,你牺牲一下?” “牺牲个屁!我宁可脱了这身戎装,回南边山里,跟我娘子种田!陪我儿子天天在山上打猎!” “要不,就假装一下?装模做样,让她以为你上钩了,就做个样子?你看,人家天天打发人来。” 吕博承又把镇纸扬了起来:“再说,再说你就滚出去!” 狗娃立刻紧紧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军帐里二人在沉默,只是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一个女声:“请问吕指挥使在里面吗?” ------------ 第三百六十五章 桃花债 吕博承一听,差点跳了起来。 又来! 才挥手想让狗娃应声说他不在,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女人就掀开了帘子。 径直走了进来。 吕博承的手还举在半空。嘴巴还张着,脸上还呆着。 见她进来,忙敛了神色,端坐在椅子上。 眼神不耐:“这里是军事重地,女人不得擅进营地。这是本指挥使的军帐,琼华郡主,请下次不可擅闯!” 吕博承神情冷峻地看向她。 但木琼华却听着没有生气,反而心生喜悦。 她就喜欢这样冷峻端方,有男人气有英雄气慨的男人。 细声细语道:“好好好,我下次一定等通禀,得到你的允许才入内。” 木琼华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情说完,便看向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女。 两个婢女得到指示,立刻把提着的食盒摆到另一旁的桌上。 每掏出一样,色香味俱全,食物的香气勾得狗娃直咽口水。 这简直了,火头军出来的食物跟这一比,简直是给猪狗做的。 “听闻指挥使还没用饭,我便带了一些饭食过来,都是指挥使平时爱吃的食物,请给琼华个面子吧。” 木琼华柔情似水地看向吕博承。 一婢女也帮腔道:“请指挥使尝一尝吧。我们郡主一早就到厨房那边盯着的,每样都仔细叮嘱,按指挥使的口味做来的。我们郡主还差点被火油给溅到了。请指挥使体恤我们郡主的一番苦心。” 狗娃听了往郡主的手上看去,见她正抓着手帕,手半掩在宽大的袖子里,但还是看得出又白又细。 跟他们这一群大老粗相比,真是千万的不同。 吕博承瞪了他一眼,他目光就收了回来,朝吕博承挤了一个笑脸,悄悄往木琼华那边呶嘴。 我的指挥使啊,你倒是做做样子啊,人家是晋王的大女儿,你就这样,晾着人家啊? 不好吧? 要断粮了喂。 吕博承心里烦燥非常。 也没起身,看向木琼华:“多谢大郡主一番美意,博承感激在心。我是军人,理应与大家同吃同食,不可搞特殊,还望大郡主以后不要再送了。” “指挥使这种与将士同吃同食,共进退的心意,着实让人感佩。那琼华下次就不送了。但这次送来的,还望指挥使能看在琼华一片心意上,赏个脸。” 吕博承目光落在案几上,手上翻动起案卷来:“先放着吧,我还有事情未处理。一会再用。多谢大郡主了。” 看都没看她一眼。 木琼华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我看着指挥使用完再走。” 吕博承猛地吸气,扬声道:“刘长胜!” 刘长胜?谁,谁是刘长胜? 狗娃愣了半天。见指挥使朝他狠狠地瞪来,才立刻反映过来。 哦哦哦,他叫刘长胜啊。指挥使早就给他改了这个好听的名字,叫刘长胜了。 他都给忘了。 叫狗娃都听习惯了。 立刻板正了身子应道:“到!” “把大郡主送出去,吩咐守卫,以后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可擅闯!违者,军规处置!” “是!” 应完转身对着木琼华:“大郡主……” 木琼华有些哀怨地看了吕博承一眼:“那我就不打扰指挥使了。” 说完没等狗娃来请她,自己率先出了营帐。 等到离了军帐,一个婢女很是不平:“郡主,咱们好心,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笑脸,他连个笑都没给郡主,还恶声恶气的,郡主又何必……” 木琼华立刻冷冷地看向她。 那婢女吓得闭了嘴。 木琼华把目光移了回来,脚步悠悠地走着:“他越是冷峻,我越是喜欢。那些像苍绳一样,扑上来的,反倒让人大倒胃口。” 一个没丝毫背景的,不依靠她爹,难道还等着手下那一万人饿死吗? 两个婢女走在她身后,相互看了一眼,又垂下了头。 而吕博承这边,已是让狗娃和另外的亲兵分吃了木琼华带来的午食。 “指挥使,太好吃了,这肉,鲜嫩又多汁,口齿生香,你真不要啊?我给您留点?”狗娃一边吃一边问他。 吕博承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吧。”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不懂啊? 他就不吃,就不看。 谁都没他娘子好看。 谁做的东西都没他娘子做的食物好吃。 而木琼华自吕博承严词拒绝不要饭食后,也不气馁,改送上午茶点下午茶点,又加夜宵了。 日日不间断。 让吕博承烦不胜烦。 这期间应晋王木从珂的请托,又帮他打退了两场梁朝的进攻。 木从珂需要他这一万多精兵,他也同样需要这个机会。可以帮着凤翔军和崔元帅报仇。 梁朝越狼狈,他越高兴。 吕博承领兵做战,身为主帅,身先士卒,每次都是冲在第一线,作战勇武,指挥得当,每次都是以少胜多,伤亡也少。 让木从珂更是看到了他的魅力,更是不想放手。 还亲自过问起木琼华的进展。 又亲自拉着吕博承暗示了数回,都被吕博承装聋做哑地挡了回去。 木从珂见他装听不懂,干脆直接挑明了。 “吕指挥使,不知你对我女儿琼华可有意啊?她对你倒是一见倾心。” 吕博承心里一沉。他现在还不想跟木从珂撕破脸。 想了想道:“多谢晋王和郡主美意。博承区区一粗人,实在配不上郡主的天人之姿。且博承多年前已娶过妻室。” “哦,是吗?娶过妻室啊?” “是。” “嗐,那也不要紧。你现在征战在外,妻室在家乡,也不知何年月才能再聚。你血气方纲的,如今在我晋地,如若能和我女儿成秦晋之好,岂不一举多得?我晋地也正需要你这样的将才。” “博承多谢晋王一番载培之心。但我有妻室,不好委屈了郡主做妾。” 木从珂有些恼意。 但转念一想,也许吕博承只是在试探他,他有妻室,糟糠不下堂,或许只是妻室休弃不掉而已。 莫非他是想让琼华当妾? 不能。琼华怎能当人妾室。 木从珂看了吕博承一眼,看来这事还得让琼华再使使力。 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温柔乡的? 于是便也不打算多说。 只打算再暗示琼华那边多多努力。男人嘛,什么糟糠什么誓言,都抵不住流年,也抵不过眼前的利益。 他相信吕博承最后也得败在琼华手里。 他不靠着晋地,一万多人马要投向燕王?不可能。 吕博承被木从珂和木琼华,搞得烦燥不已。 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佳缘,但在他看来,都是债。这桃花债,他并不想要。 如此又过了半月。这天马明温派来的人终于到了。 ------------ 第三百六十六章 你是谁 “是我师父派你来的?”吕博承看着信使。 “是。越王让我来给吕指挥使送信。请指挥使看完,写好回信,我好带回去。” “好。你先下去歇歇,待我看完写好回信再叫你。” “是。” 吕博承让亲兵刘长胜把来人带下去休息。他拿着厚厚的信在手里来回翻看。 师父写来的信?怎么没有娘子写的? 还是里面就是娘子写的? 吕博承一个激动,小心翼翼地把信拆开了。 半柱香后,他愣住了。 他都看到了什么?信里到底在写些什么? 吕博承脑子嗡嗡的。 半晌没反应过来。 满脸不敢置信,又把手里的信逐字逐句地细看了一遍。 没看错。他方才看的内容不是他幻想出来的。 师傅苦口婆心地在信里劝他,让他不要忘记糟糠,青媖一个人守着家,养大了他的儿子,让他不可做忘恩负义的事。 他,做忘恩负义的事? 师父在信里又是摆事实讲道理,又是各种劝。 说能理解他的处境,哪怕他要与晋王虚以委蛇,为了一万大军,被逼无奈要娶晋王女儿,也万不可抬她为大,委屈青媖做小。 不然他就不认他这个徒弟。 他什么时候说要娶晋王的女儿啦?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哪里就要另娶佳人了? 什么人传出的这等离奇的消息?还歪传到娘子耳朵里了? 娘子还跟小宝说他不在了? 她母子不肯认他了? 吕博承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压都压不住。又慌又乱。 他没有另娶佳人啊,他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他心里眼里只有娘子一个人啊。 他何时要娶佳人了? 小宝当他不在了,还大哭了一场? 他的儿,他的小宝,爹就在这里啊。 吕博承如困兽一般在营帐里转了起来。 怎么办?他的儿要不认他了。 吕博承急忙顿住了脚步,坐到桌前,开始磨墨。 他要给娘子写一封长信,诉说他的情意。他没有做过的事,他不认。他没有做过对不起娘子的事,半件都没有。 吕博承刚提起笔,又顿住了。 一滴墨落在白色的宣纸上,晕染开来。 吕博承心里忽然一痛。 放下笔,把那纸揉做一团,起身。 “刘长胜!” “到!” “通知所有的军头,营指挥使,都头,进帐议事!” “是!” 半个时辰后,会议结束。大伙半晌没回过神来。 还没等发问,就见吕博承已是拿起佩剑和马鞭大步往外走。 “指挥使!” 吕博承挥手制止:“所有事情由钱宽代管,你们商议来办。我会速去速回!” “指挥使!” 大伙追了出去,却看见指挥使已经带着两名亲兵,和一位信使打马出了营地。 “哪里来的信使?” “指挥使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见过指挥使脸色这么难看过!” “吩咐手下,这段时间不得外出,每天加强训练。闲等人等不得靠近!” “是!” 吕博承出了营地,带着给师父送信来的信使,再带着刘长胜和张武两名亲兵,急急往仁州的方向打马飞奔。 一路不肯多停歇,半个月后,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到了仁州境内。 信使并不知苏青媖去了天台永嘉,领着吕博承径直到了山里。 在山口被询问了一番,见对方出示了越王的信物,寨子的守卫立刻给他们放了行。 吕博承望着这一片茫茫大青山,心里忍不住激动。 到了,他终于到了。 娘子就在山里,他儿子也在。 他终于要见到他们了!心里激动不已。 把马放到寨门口,一行四人往新更寨走。 今天是休沐日,小宝没有去集训地。 一早就坐在院门口,眼睛望着山路。 谁劝也不听,这些天只要一逢休沐,孩子就会一改往日的跳脱模样,坐在院门口,一天都在看着山路。 就希望看到娘亲在山路上出现的身影。 小宝想娘了。 爹找不到也没事的,娘你回来吧。小宝想你了。 小宝瘪了瘪嘴,想哭。 晚上没娘讲故事了,也没娘抱着睡了。小宝都睡不塌实。 小宝想娘。 小宝坐在门槛上,忍不住掉了金豆子。 “小宝,别坐那里了,来跟宁宁玩啊。”苏母在院里叫了他一声。 小宝抹了抹眼泪,头也不回:“好,一会我再过去跟弟弟玩。外婆,小宝想再坐一会。” 苏母看着孩子小小的身影坐在门槛上,心里酸酸的,想把孩子抱进屋,但又不忍心。 “好。那小宝再坐一会就回屋好不好?” “好。”小宝大声地应了。 头趴在膝盖上,眼睛在膝盖上蹭了蹭。 “弟弟……”大宝从屋里出来,想跑过去,被苏母拉住了。 柔声道:“让弟弟自己坐一会,大宝跟外婆进屋看小弟弟,一会咱再出来叫他。” 大宝有些担心地看了弟弟一眼,又看了看苏母,被她牵着进了屋。 “娘……”小宝把头从膝盖里抬了起来,又望向山路。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吕博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一座大宅的院门口,一个小小的娃儿,正坐在门槛上,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盯着山路。 他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直直看向那个小娃。 小宝也看到了他。那是谁? 他腰上佩着一把剑,长得高高大大的,衣服灰扑扑的,不好看,但,他的眼睛好大。像……像小宝的眼睛。娘说小宝的眼睛也大大的。 而且他也好威风! 像……像个将军! 小宝不说话,直直地从门槛上站了起来。 吕博承忍着心里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朝他走近。 “你是谁?” 小宝看向他。小宝不怕,一点都不怕。娘说坏的陌生人是不会进到寨子里的。 “你是谁?”小宝又问了一句。 吕博承心里激荡,几乎心里已经确定了。 他小心翼翼地,目光无比温柔地,看着小宝,在小宝的面前蹲了下来。 “你叫小宝是不是?” 小宝望着他,点头:“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宝啊?叔叔你是谁呀?从哪里来啊?” 吕博承听着孩子糯糯的声音,眼眶湿热,手指都颤了起来。 “我不仅知道你叫小宝,我还知道你的大名叫吕卫旸,是不是?” 小宝瞪大了双眼,眨巴地看着他:“哇,叔叔好厉害呀。你是怎么知道我大名叫吕卫旸的?在山里大家都叫我小宝。” 吕博承紧紧地抿着嘴,死死地压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这是他的儿。 是他的骨血。身上流着他的血。 “我能不能抱抱你?” 小宝眨巴了两下眼睛,定定地看了看他,朝他张开了双臂。 ------------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两个儿子 吕博承把小宝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小小的身子。感受着孩子的胸腔贴着自己的胸膛,那胸腔里还在有规律地跳动。 吕博承激动不已。 小宝被吕博承抱着,他觉得这个叔叔抱得他好温暖,稳稳地。跟别人都不一样。 他圈着他的脖颈,忍不住在他肩头蹭了蹭。 吕博承被孩子这么一蹭,差点滚下泪来。 大手按着孩子小小的背脊,脸蹭了蹭小宝的头发。 孩子的头发软软的,身子香香的。 这是他的儿子。他吕博承的。 小宝从他的肩头抬起小脸,歪着头看向他:“叔叔,你还没说你是谁呢?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大名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呢。” 吕博承把他紧了紧:“我不是叔叔,我是爹。是小宝的爹。” 说笑微笑地看着他。 很久之前收到孩子的画相,想像着儿子的模样,现在再看,孩子就长大了。 “爹?你是小宝的爹?”小宝瞪大了眼睛。 满脸不敢置信。 “是,我是爹。娘有没有跟小宝说爹叫什么名字?” 小宝点头,直直地望着他:“娘说我爹叫吕博承,是个将军!” 吕博承嘴角翘了起来:“小宝真聪明。记性真好。爹是博字辈,叫博承,小宝是卫字辈,叫卫旸,旸是日出的样子,是晴天的意思。是爹走之前给小宝取的名字。” 小宝张大了嘴巴,眼前这个叔叔连这个都知道! 所以,他真是小宝的爹吗? “那你知道我还有一个堂兄弟,叫吕卫什么吗?” 吕博承失笑,在他小脸上摸了一把:“爹不知道。爹走时,他还没出生呢。不过爹知道他的爹叫吕博寿,是也不是?” 哇,他说对了耶! 那他真是爹吗? 小宝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就飞快地从他怀里滑了下来。 小腿登登登往屋里跑:“外婆,外婆!有个人说是我爹,你快来呀!外婆!” 吕博承噗嗤一声笑了。 很快,屋里一堆人跑了出来。 “岳母!” 吕博承心里激动,走到苏母面前,忽然双膝跪地,朝她行了一大礼。 “博承多谢岳父岳母在青媖身边帮衬,博承感激不尽。” 苏母一个愣神,没反应过来,就受了吕博承一礼。 忙搀扶起他,定睛看了又看:“真是博承啊,真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不在了。博承啊……”激动不已。 “是青媖误会了。” 苏母反应过来,忙叫身边的青杨:“快快,去喊你爹回来!” 青杨刚要往外跑,鲁氏忙反应过来,往外跑:“我去叫!”飞跑了。 “你真是我爹啊?”小宝仰着头看他。 吕博承俯身又抱起他。 “是啊,是小宝的亲爹,如假包换。” 小宝又定定地看了看他,忽然,放声大哭:“哇……” “小宝,怎么了?”吕博承手足手措,看着嚎哭不止的孩子,不知孩子怎么就哭了,又该如何安慰。 没养过孩子,看着孩子在他怀里哭得伤心,吕博承手脚都僵硬了,不知如何是好。 “小宝之前以为姐夫已经没了,现在看到姐夫,才这样吧。”青杨在旁边说道。 吕博承看了看他:“是青杨?” 青杨点头:“姐夫。” 青杏在旁边也喊了声:“姐夫。” “好好,你们都这么大了。姐夫都认不出来了。这个,是丫丫吗?都长这么大了?” “二姨夫。” “乖。” 咦,怎么还有一个孩子,这是谁。 大宝也愣愣地看着他,不知如何称呼。 青杏牵着他,晃了晃他的小手:“这是你爹啊,大宝叫爹。” “啊?”他有两个儿子? 娘子没说啊。 吕博承和大宝四目相对,都不知道做何反应。 小宝擦了一把眼泪,粘在吕博承身上,脸贴着他的脸,往地上看去:“哥哥,这是咱爹,你要叫爹。” 大宝抿着嘴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嘴巴张了张。但还是没开口。 啊,敢情这真是他儿子啊,双胞胎。一个小宝一个大宝? 娘子真瞒了他?这孩子长得真精致,虽然不像小宝长得像他,但可能更像娘子一些。吕博承心里很是高兴。 正打算抱起大宝时,苏父从地里跑了回来。 “博,承?”气喘吁吁。 “岳父。”吕博承把小宝放了下来,又跪下朝他施了一礼。 “好好好,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不然,青媖和孩子们可怎么办?” 一家人拉着吕博承诉说着离情。 那头小宝大宝和狗娃张武等人已是大眼瞪小眼了。 “你们又是谁?” “我叫刘长胜,他是张武,我们是你爹的亲兵,这个是越王的信使。” 大宝小宝来来回回地看向他们三人。 “亲兵是什么?” “亲兵就是大将军身边的随从护卫,是身边最近的人,只有很大官职的人才能配亲兵,官职越高配的人数就越多。”大宝向小宝解释。 刘长胜和张武看了大宝一眼,这孩子不错啊,懂这么多。 原来指挥使有两个儿子啊。长得真可爱。 而吕博承那边也知道了大宝的来历,对于再收养一个孩子,很快就接受了。 “小宝,大宝……” “爹。” 听见爹叫他们,小宝高高兴兴地拉着哥哥跑了过去,抱着吕博承的大腿,满脸的孺慕。 这是爹啊,是小宝的亲爹。 小宝也有爹了,爹还是个大将军呢! 小宝心里有点小骄傲,眼睛里亮光闪闪。 这副小可爱的样子,看得吕博承心头痒痒的,这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俯身把小宝圈在怀里,又把大宝拉了过来:“你和小宝一起叫娘,那,要不要和小宝一起叫我爹?” “哥哥,这是爹啊。”小宝拉着大宝。当然要和小宝一起叫爹啊。 大宝看了看弟弟,又定定地看了看吕博承,见他正看着自己,眨巴了下眼睛,张了张口:“爹。” “哎!” 吕博承高兴异常,他有两个儿子了!一个是亲生的,一个以后也当亲生的。 真好。 吕博承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在怀里,起身,抱着他们往屋里走。 大宝被吕博承抱在怀里,心里忽然涨得满满的。 见爹脸上带着笑,弟弟脸上也带着笑,弟弟还抱着爹的脖子。 大宝也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抱住了吕博承的脖子,还学着弟弟的样子,趴在了爹的肩头。 真好,他也有爹了。 ------------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舍 吕博承跟岳家一家人在山里团聚了两天。 感谢岳家一家人陪在青媖母子身边,帮衬他们两母子。 也在寨子里陪了大宝小宝两天。 亲自送了兄弟俩到了集训地,亲眼见了一回寨里的近千山民集训。极为震撼。 又亲眼见了两个儿子跟着马信耍拳脚,耍得有模有样,他心里高兴异常。 见孩子有天赋,小小年纪不怕吃苦,肯学本事,做爹的心里只有高兴的份。 亲自带着两个儿子训练,并纠正他们的动作。 大宝小宝高兴地很,拉着吕博承这里走一下,那里走一下,逢人就炫耀,这是他们的爹。 吕博承跟马信聊了一回,问了两个儿子的情况。 朝他道谢。 马信道:“不必如此,几个孩子跟着我训练,我也没怎么操心,孩子们很懂事。平时陪着我身边,给我也带来了很多欢乐。” “还是要多谢信叔。他们还小,性子不定,多谢信叔肯操心。” “言重了。都是一家人。” 吕博承在集镇也转了一圈,在苏父和韦福昌的带领下又在新更寨的三个山头转了一圈。 听着大家对娘子苏青媖的赞誉之词,心里与有荣嫣。 这是他吕博承的娘子。 心里激荡。更是坐不住,想去立刻见到他娘子。 离开前一个晚上,父子三人躺在床上。 吕博承躺在娘子躺的位置上,躺在她躺过的的枕上,心里甜得很,异常安心。 大宝小宝躺在他身边,一左一右拉着他,让他讲沙场上的故事。 对吕博承来说,是个异样的体验。 吕博承见两个儿子有兴趣,很有耐心地跟他们讲着这几年的经历,及在战场上的一些见闻。 听得大宝小宝哇哇叫个不停。 “爹,你真是太厉害了!小宝以后也想和爹爹一样。变得那么那么厉害。我以后也要让马爷爷教我长枪,呜呜呜,耍得威风威风的。” “我也要学。”大宝也跟着出声。 见两个儿子胆子大,听了战场上的事并不害怕,吕博承心里又是喜又是忧。 孩子们想学本事,不怕苦不怕累,做为父亲,他很欣慰。但是孩子学会了这些,将来也必然要去战场上拼杀。 做为父亲,他只想他们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生活着就行。 并不想自己孩子浸泡在血雨腥风里面。 “你们听了不害怕吗?” “不害怕。我将来也要像爹爹一样,统领大军,做个好厉害好厉害的大将军!” “我也要当将军。”大宝也不甘示弱。 二人白天里摸了摸吕博承的佩剑,寒光闪闪,两兄弟提都提不起来。 只会哇哇地盯着看。 现在心里有了目标了,等他们长大了,跟爹爹一样了,他们就能提得爹爹的佩剑了,然后把他佩戴在腰间,也要像爹爹一样威风。 所以他们要学很厉害很厉害的本事。 有吕博承陪着的这两天,两个孩子过得很是开心。晚上跟爹睡在一起,这种感觉跟娘也很不一样。 跟爹睡在一起,他们睡得好安心哦。 有爹在真好。 次日一早,吕博承亲自送他们到了马信处。 蹲下温言道:“爹今天就要走了,你们要乖乖地跟马爷爷学本事,等过段时间,爹再回来陪你们好不好?” 小宝一听,瘪了嘴,欲哭不哭地:“过段时间是多久?小宝会数数了,爹说的过段时间,是几天?” 吕博承一愣,两个孩子懂这么多了吗? 娘子都交了孩子什么? 都不好哄了。 “你们乖,爹也说不好是多久,但过段时间,爹就能和你们在一起了,一直一直在一起了,好不好?” 小宝扑到吕博承怀里,哭了起来:“那是多久嘛,我不想爹离开,哇……” 大宝这两天也体会到有爹的快乐,虽然没有像小宝一样扑到爹怀里撒娇,但见到弟弟哭,他也想哭了。 吕博承把大宝也抱了来,把两个孩子抱了起来,走了几圈,才哄好了。 朝马信鞠了一礼,拜托他照看两个孩子。 见两个孩子被马信拉着,看了看两个孩子,朝他们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开。 “爹!” “爹!” 吕博承心里酸楚,脚步顿住,又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要乖乖跟着马爷爷学本事,等娘回来了,听娘的话。也要记住爹说过的话,要做个有本事的人。” 说完大步离开。 两个孩子哭声传到吕博承耳朵里,他没敢回头,怕再也走不了。 吕博承回到苏家又跟苏父苏母等人告别:“劳烦岳父岳母多多操心了。” 苏母擦着眼泪,拉着他的手:“可要悠着点啊,注意安全啊,青媖和大宝小宝还在家等着你呢。” “岳父岳母放心。博承晓得轻重。” 道完别转身离开了新更寨。 苏父苏母苏青柳等人送他到寨门口,直到他再也看不见才回转。 “将军,你舍得我大侄子啊?” 狗娃回看山里的这座寨子,他都舍不得走了,就想在这里娶个娘子,在这里安家了。 相比于外头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 “舍不得又怎样,他们若是再大点,我就可以把他们带在身边了。”才这会,吕博承又想他儿子了,不舍的情绪涌上心头。 想起孩子软软地趴在他怀里,哭着说不想他离开…… 吕博承吸了吸鼻子,紧了紧身上的包裹。 “将军,你真幸福,我嫂子给你做了这么多衣裳鞋袜。”狗娃一脸羡慕地看了看他背上的包裹。 吕博承嘴角扬了扬。 “不过,我叔婶见我喜欢吃肉干,肉酱,也给我打包了这么多,我跟你们说,都不许跟我抢!”狗娃紧紧拽着身上的包裹。 张武白了他一眼:“好像我没有似的。” 说完又道:“说真的,我都想在山里安家了。我原本以为山里穷得很,饭都吃不上,没想到,家家户户吃得好穿得好,山里的集镇也比外头热闹。那饭馆里大家随手吃一顿就是半两一两银子的,半点不心疼。” 吃一顿都是他一月的饷银了。 “那都是我嫂子的功劳。”狗娃与有荣嫣。他嫂子是个能人。 “我还没见过将军夫人呢。真想看看小宝的娘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把山里经营得这么好,人人都念着他。” “那当然,我嫂子把集镇建得多好。你说她怎么想的把洗浴房弄成那样的?我进去洗了一个澡,让人搓了一下泥,好家伙,我简直恨不得就住在那里了!身子都轻快了好几十斤!舒坦啊!” “我也是我也是!我好喜欢那个洗浴房。” 吕博承被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勾得更想见到他娘子。 出了山,吕博承和狗娃、张武打马往饶州方向飞奔。 ------------ 第三百六十九章 你明白就好 吕博承到了饶州的时候,马明温早早就等在府里。 见他到了,让人把他领到书房。 “师父!”五年多没见到师父了,吕博承给马明温跪下磕了一个头。 马明温看着面前这个弟子,有些感慨。 当初收下他,小小一个,转眼之间,就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如今又手握一万精兵,成熟了,像个男人了。 眼见已是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起来吧。” “是。” 马明温很是欣慰,朝他点了点头。 “你辛苦了。” 吕博承心生暖意:“博承多谢师父的细心栽培,如果不是师父,博承早在战场上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活下来是你自己的本事。” 二人回忆了一番往昔,过往有很多甜蜜的瞬间忽然浮现在彼此的脑海。 “见过小宝了?” “见过了。还要多谢师父庇护他们母子。” 马明温摆手:“是青媖自己的功劳。为师并没有做什么。” “如果不是师父,他们母子也不可能那么安稳地呆在山里,也许还在到处奔波。” “青媖是个奇女子。就算没有我,她也能把日子过好。小宝也很有天赋,我很喜欢。我已经跟马信说了,好好栽培小宝。等小宝再大几岁,我就亲自把他接到我身边指点他。” “师父!”吕博承瞪大了眼睛看向马明温。不敢置信。 马明温抬了抬手:“你不必说。我心里有数。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吕博承垂了头。 马明温没再继续说小宝的事。又问起小豆子打听来的事。 吕博承这才知道是小豆子误会了。 便把事情一五一十跟马明温说了一遍。 “没有最好。青媖是个好的,她有本事,能做好你的后盾,她半点不比木家文家,及其他有背景的女人差,且比她们还强上不少。万不可辜负她。” “是。弟子从末对别的女人动心过。弟子喜欢看师父和师娘相处的样子,我也想像师傅待师娘那样。弟子现在心里只有他们母子。再装不下别人了。” 马明温很是欣慰地点头:“如此甚好。我认了青媖当干闺女,如今我膝下无女无儿,她就是我的亲闺女。你需知,她的背后有我。” “是。弟子谨记。” 马明温满意地点头,又说起别的事。 “木从珂父子有野心,他跟乌全忠跟梁朝是绝不能是和平共处的,你别最后被木从珂父子利用了。” 吕博承正色道:“弟子知道。他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如今北方形势严峻,十之六七都已归附梁朝,木从珂想单枪匹马与梁朝对抗,还没那个本事。” “你能明白就好。现在北方最大的两支势力,无非就是燕晋两地,这两方都有野心,你不可太深入。需保存自己的实力,且要妥善处理好与燕晋两地的关系。” “是。” 师徒二人在书房谈了好几个时辰,完毕后,吕博承趁夜离开了饶州。 晚上,崔玉英一边铺床,一边与坐在榻上的马明温说话。 “怎么不留博承住一晚,这大黑天的赶路。还要在野外露宿。” “他屁股跟着了火一样,能呆得住?一听青媖当他死了,跟小宝说他不在了,火急火燎从一千多里地之外,打马飞奔回来,跟小宝才呆了两天。他能在我这越王府呆得住?” 马明温撇嘴。儿女情长。 但也正是他的这份儿女情长,他才看重他。 崔玉英有些感慨:“没想到博承这么有情有义。这么多年了,在外面也没有再接近别的女人。晋王的女儿,郡主他还看不上。” “这孩子禀性纯良。心里有杆称。他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可为。他若是有野心,怕是早早就当上木从珂的从龙快婿了。如果不是崔晟死了,我估计他现在早就回了山里陪他儿子去了。” 崔玉英笑了起来:“老爷不也是这样吗。一直说想找个地方隐居,过清静日子。” 马明温起身走到窗前,叹了口气:“如今还哪里能抽身。” 一抽身,跟着他的人,可能都要万劫不复了。 越地的领土也要被人一一刮分了去。 越地的百姓好不容易过起安稳的日子,怕是又要生灵涂炭,百姓再次沦落到水深火热中。 马明温长叹了口气。 世道不安稳,哪里能抽身过清静日子。 是啊,世道不安稳。穷山恶水最容易出刁民,多土匪多山匪。 即使是在越地境内。 才进了天台境内,苏青媖一行十五人扮做一个小型的商队,才进了一个山谷,就踩进了别人设好的陷阱,落到网里,被人吊了起来。 十五个人像待逮的糕羊,被人喂了软筋散,绑了手脚,串成一串押进了山里。 花豹这个气啊。 自认为是土匪地痞的祖宗,如今没想到倒被几个孙子绑进了山里。 之前到了山地,他还信誓旦旦地要打头阵,让大伙跟着他身后。 哪里想到,被道高一丈的龟孙子,设了埋伏,把他们齐齐用地网吊了起来,又被人捆成一串,现在要任人宰割了。 打脸啊。 简直是把他的脸踩在地上磨擦。 所以哪怕是被人喂了软筋散,花豹还是不肯歇,一路骂骂咧咧:“龟孙子,快放开你爷爷,有种单挑!耍这些手段有什么意思!” “你省点力气吧。一会爬不上去,我们可不想抬你上山。到时候把你扔到山里,喂狼。你就懂闭嘴了。” “你们耍这些手段,算什么好汉!”花豹很是不服气。 “笑话,我们本来就是土匪,装什么好汉!土匪要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达到目的就是好手段。” 苏青媖看了说这话的土匪一眼,瞧着他说话有条有理的,倒不像一般的土匪。 看起来比一般的土匪有文化多了。 小豆子张勇等人也是懊恼不已。 一身本事,这下好了,半点使不出来。 武器也给人收缴了。 他们这么多人,只有嫂子,苏大虎,郑家俩兄弟和凌老头是不会武功的,这么多人都护不了他们五个。 还被人一锅端了。 实在是气人。 ------------ 第三百七十章 目的是什么 苏青媖一行十五人被押着上了山,被丢在一间柴房,关了起来。 门口上了锁,人就走了。 连个守卫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太放心他们的药效了。 “现在怎么办,在这里干等吗?我们寻寻看有没有东西能割断绳索的。” 几个人一听都埋头找了起来。 苏青媖却已经把背后的手钻到前面来了。 让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缩骨功! 而且大家都吃了软筋散,为什么她没事? 大伙瞪大了眼睛,又见她在鞋侧刮了刮,竟刮出一个刀片来。 片刻后,绑着苏青媖两手的捆绳就被她割开了。 “哇,嫂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豆子眼睛眨都不眨,看着苏青媖把手从背后伸到前面来了,又解开了。 “你先把屁股从手里钻出来,再钻两只腿,试一试。” 苏青媖一边说着,已是一边走到柴房门口往外看了。 大白天的,视野还不错,没人守着。 但也看不清山里是怎样的一副情况。 苏青媖觉得她跟山肯定有着前世修来的缘份,一出门不是被抓进山,就是进山救人。 这该死的缘份。 “哎呀哎呀,我的手断了,断了!”小豆子哇哇叫着。 “你小声点,不怕来人把我们一锅端了吗!”张勇斥了他一句。 “不行不行,我钻不出来。是不是妹子你手臂比我长啊?”花豹试了数回,屁股就是没法从两只手里钻出来。 “妹子你怎么做到的?” 其他人也都看向苏青媖,除了苏青媖,在场的就没有一个能做到的。 “苏娘子不是手长就是手的筋骨比我们软。”赵亮说道。 见大家都没法办到,苏青媖上前帮他们一一解开了绳索。 凌丰谷手一被解开,瘫软了下来:“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说完靠在墙壁上。 “嫂子,你怎么没事?” “他们喂我的剂量小。也或许那个软筋散对我没用吧。” 也许觉得苏青媖是这一群人中唯一的一个女性,可能也没什么威胁,他们没给苏青媖喂多少。 而苏青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药对自己没用。 “凌叔,你闻出是什么东西没有?”苏青媖问凌丰谷。 “是曼陀罗花粉,剂量用得大,可至人迷醉。但这种曼陀罗花粉提取不容易。他们给咱们的剂量不大,可能一是不舍得多用,二是也不想咱们晕迷过去。只是想卸了咱们的力道罢了。” “对常人没多大影响,但对张勇等有武功在身的,怕是使不出功夫来。” 听凌丰谷说完,小豆子有些泄气:“就算我们恢复了力气,也没法了。刀箭都被他们收走了。也不知他们有多少人。” 小豆子趴在窗口,往外望了望。 暗骂了几声。 等小爷出去了,要你们好看! “凌叔,你既然能分辩出成份,那知道解药吗?咱不能任人宰割了。” 苏青媖对着凌丰谷说道。 得想想辙,不能听之任之了。 “这个软筋散解药也很简单,就是甘草。在向阳的山坡上很容易找到。但咱现在被关在这里也出不去啊。” 甘草? 苏青媖心里琢磨,要么向山匪们求得解药,要么他们出去把甘草悄悄寻了来。 “凌叔,你跟我说甘草长什么样,我钻出去采了来。”小豆子看了看窗口的大小,想钻出去。 “甘草很好认……”凌丰谷把甘草的样子跟大家说了一遍。 小豆子记了下来,刚趴到窗口。 就被花豹叫住了:“你不怕外头藏着人啊?你一出去没准就被人逮住了!到时候,下更重的药剂,到时我们可真要任人宰割了。” “那你说怎么办?在这里等死吗?” “我们死了吗?” “不死也差不多了。” 苏青媖见有人想钻出去,有人劝不要轻举妄动,便叫住了小豆子。 “先等等看。对方是什么人我们都不知道。先看看他们有什么意图再说。别打草惊蛇。” 于是一干人在柴房呆坐了半晌,直到傍晚,才有人给他们送饭来。 两人年轻男人各端了两个盆,一个盆里装了馒头,一个盆里装了水。 大家手都背在背后,装着样子。 花豹见了送过来的食物,又嚷嚷起来:“这是什么东西,就送来给我们吃!连个碗也没有,就一个大盆装水,让我们跟猪一样,每人趴着喝一口吗?” 端水的那个男人哐当把水盆放地上,瞪大双目,恶声恶气:“爱喝不喝。渴死了正好把你们扔到后山,都不用埋!” “谁埋谁还不知道呢!”小豆子不甘示弱。 狗子,敢埋小爷我! 等着,小爷会让你瞧瞧小爷的厉害! “别嘴硬,到时候连累了旁人。”另一个男人说完,悠悠地看了苏青媖一眼。 一个年轻女人跟这么多男人出门,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瞧着不像大户人家出门的样子。连个丫鬟都没带。 穿着也不像。 商户人家?也没看有什么货物跟着。 送镖的? 难道这女人是镖物? 瞧着也不太像。 苏青媖也在打量他,见他二人跟她之前见过的土匪们似乎有些不一样。 首先从穿着上来看,比一般的土匪山匪们干净。 其次从谈吐上来看,虽然也很粗鲁,但没有匪气。 不然是,刚落草的? “你看出什么了?”那男人嘴角翘了翘,直直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迎向他的目光:“你们没有匪气。” “哦?”那男人轻轻挑了挑眉毛。 “为什么这么说。”端水的那个年轻些的男子,也凑了过来,打量了苏青媖一番,问道。 苏青媖没说话。 倒是花豹听到苏青媖的话,忙往他二人脸上看去。 “对。我也看出来了,你们跟一般的土匪山匪们不一样。” “怎么看出来的?”那年轻些的很是执着,非要问个答案。 “因为我之前就是土匪,土匪长什么样,我太了解了。”花豹很有些自得地说着。 也不知自得个什么玩意。当过土匪好像挺光荣一样。 “你还当过土匪?那你们是哪个山头的?”年轻男人很有兴趣地凑到花豹面前,似乎要跟他分享一下经验。 “我金盆洗手了。现在不干打家劫舍的事了。哥现在是正经人。” 那年轻男人啧啧出声,打量着他。一副挺可惜的表情。 苏青瑛看向另一个男人,那男人没说话,就只打量他们,打量她。 “你没有向我们搜身,只搜走了我们的武器。我猜……” “你猜怎样?”那男人又挑了挑眉。 “我猜你看上我们的武器了。” 两个男人一听,都同时看向苏青媖。 面色忽然冷肃了起来。 苏青媖一看就明白了。 看来自己猜对了。 心里便有了数。 “我还猜出一样来了。你们想不想听?” ------------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主子想见你 “你说说看。” 男子面色冷肃盯着苏青媖。没想到这一群人,做主的还真是这个女人。 苏青媖忽然又不想说了。 “或许我可以向你们的主子说说,我都猜到了什么。” “你觉得我不像?”男人嘴角勾了勾。 苏青媖看着他:“你不像。但你们……”打量了二人一眼,“你们应该也是亲近之人。”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心里惊疑不定。 稍大一些的男人又打量了苏青媖一番,没说什么,忽然转身走了。 年轻些的男子也跟了上去。 门再次被锁了起来。 “怎么走了?”花豹扬声问道。 年轻稍轻一些的男人在门外面瞪向花豹:“闭嘴吧你!” 大步跟着那男人走了。 两人走后,大家松了口气,把背后的手都伸到前面来。 甩了又甩,都有些僵了。 要不是武力没恢复,何必做戏! “不做戏又如何,你知道这山里有多少人?我们这么些人,能抵得过人家的人海战术?你厉害以一抵百不成?”小豆子怼花豹。 “这么座破山,他能藏几千人?” “没几千人,也得有好几百。我估计人数不会少。你们没注意到,上山的路上,隔五十步就有一哨岗吗?”周全说道。 赵亮也点头:“我也看到了。这种设置不像一般的山匪土匪。” 花豹有些不服气:“我们当土匪时,也设哨岗啊。” 多光荣啊,你也设哨岗。赵亮周全斜了他一眼,不想理他了。 花豹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当过土匪确实是有点,那啥。但越王都说了,英雄不问出处。 怎么,看不起他啊? 那个倒了的大齐王,现在的大梁王,不都当过地痞? 嘁。 “青媖,你没事吧?”苏大虎看了看苏青媖的双手。 苏青媖摇头:“我没事。一会可能他们会来找我。你们呆着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我许久不回来,你们再商量着办。” “嫂子,你猜到什么了?你为什么觉得他们对咱们的武器感兴趣?”小豆子凑到苏青媖身边。 大家也都朝苏青媖看了过来。 “我身上藏了好多银票。你们身上也带了不少钱,但他们没搜咱的身,只要了你们的武器,所以我猜,他们应该不缺钱。” “不缺钱?” “不缺钱为什么当土匪啊?” “啊,青媖,你是说他们,这山里有矿?”苏大虎忽然反应过来。 他现在主要负责矿坑的事,苏青媖一说,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啊,山里有矿?大家都围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的。具体是什么,咱现在也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他捉了咱们,但又不搜咱的身。一呢,可能不缺钱,二呢,可能是缺人。不搜身是自信咱跑不出去。咱带的所有东西最终都会落到他们手里,所以不搜身。” 大家听了都若有所思。 “那怎么办?我身上的钱要不要藏起来?”花豹掏出一个钱袋,在柴房里面到处找可以藏银的地方。 “要藏也别藏在这啊,以后能拿回来?要藏也得藏在外头。” “那我钻出去,藏在外头。” 花豹刚想从窗口钻出去,苏青媖就叫住了他:“他们既然在一路都设了哨岗,那这座柴房附近应该也有人盯着。你一出去,就暴露了。咱还是要装个样子,保存实力。” “对对,苏娘子说得对。咱先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他们有什么意图再说。” “对,如果他们真的对咱们的武器感兴趣,到时候,咱跟他们谈谈。而且这还是越王的地盘,总归他们会收敛些吧。” “先吃点东西吧。”苏青媖看了看地上的一盆馒头,对大伙说道。 “行。先吃饱再战斗。” “青媖,水你先喝。”苏大虎把一大盆水端了过来。 苏青媖也不讲究了,就着盆沿喝了几口。解了渴。 也没法讲究,送一盆水来,连个碗都没带来。 苏青媖拿了一个馒头在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们是不是忘了给他们解绑了? 一会若是发现他们把馒头吃了,会不会反应过来? 算了,先不管了。 一行人把一大盆馒头和水分吃完了,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 “凌叔,你还好吧?”苏青媖很担心凌丰谷,这回把他带出来,没想到就遇上这种事。 以为在越地,会太太平平的。 “没事。我常年在山里采药,身子骨倒是还行。就是那软筋散一吃,这浑身好像使不上劲来。恢复得慢。” “辛苦你了,凌叔。” “东家别这么说。能跟着东家出来走走看看,我也高兴得很。有东家在,有你们陪着,有何惧。” “对,凌叔,你放心,有我们在,不会让人伤了你分毫的。”小豆子拍着胸膊保证。 这要是在师父的境内,让嫂子等人出了事,师父一定会踏平这座山的。 哼,在越地敢嚣张,你们怕是没见过我师父的手段。 “来了来了,有人来了!” 守着窗口的赵亮,忽然说了声。 大伙忙跑到墙边,贴着墙坐好。手仍旧绑了回去。 苏青媖看了看吃光喝光的两个空盆,想了想,还是把手绑了回去。 吱呀,门被人推开。 这回来的是方才那个端水的年轻男子,看了看两个空盆,又看向苏青媖。 “走吧,我们主子想见你。” 苏青媖站了起来。 那人走到苏青媖身后,给她解了绑。 走了门口,那男人忽然回身看了看两个空盆,意识到不对:“你们,是怎么吃的?” “怎么吃,当然是用嘴吃啊,难道用脚?”花豹抬了抬双腿,朝他示意。 用嘴? 难道趴着吃,叨着吃? 方才只一味地与那女人说话,忘了给他们解绑了,这再来,发现就剩两空盆了。 那男人有些疑惑地过去查看了众人的绑绳,发现完好无损。 疑惑不已。 “你们倒是敢吃,不怕我们下毒。” “毒死,也比做个饿死鬼强。”就不告诉你,我们这里有个药师。 气死你。 让你们把我们捉来。 花豹恢复了些许力气,看对方一脸不爽。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他就闭了嘴。 “走吧。不是你主子叫我?”苏青媖对那男人说了一句。 那男子也没再纠结,带着苏青媖走了出去。 又把门锁了起来。 ------------ 第三百七十二章 底细 大厅主座上,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冷肃着一张脸,淡淡地看着苏青媖。 瞧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大厅。 苏青媖被领了来。 远远地看见一个男人坐在主座上,目光锁着她。 她也迎向对方的目光。 进了大厅,又环顾了大厅一眼。 主座男人后面站着的是之前去过柴房的那个男人,加上领她来的这个稍小些的男人,二人站到了主座男人身后。 像是护卫,也像是亲近之人。 而左侧旁边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留着山羊胡,眼睛不大,但很有神的样子,一直盯着苏青媖看。 也许是个师爷。 苏青媖心里对这个山羊胡男人定了性。 主座的男人没说话,山羊胡男人开口了:“你这女人胆子倒是不小。” 进来了,见着他们,手脚没打颤,倒有兴致一一打量他们。 够胆气。 苏青媖看向他:“人活一世,早晚是个死,想通了这点就不会怕。而且胆子大和胆子小,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们说呢?” 倒也是。胆子大胆子小,都不影响他们有了十四个劳力的事实。 这女人,进了山,也不能浪费了。 也算半个劳力。 山羊胡一边看着苏青媖,一边摸了摸胡子。 “你不止猜到了我们看上了你们的武器,还猜出了一样,是什么?”主座上的男人,打理了她一会,开口了。 苏青媖看向他。 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说。 现在还摸不清对方的来路,如果按她猜测的说了,会不会被灭口? 不搜他们的身,只能说明他们有倚仗。 要么不缺钱,要么就坚信他们这一行人逃不出去。 不论哪样,对苏青媖来说,都极为不利。 天台永嘉这一片山脉,有不少矿藏,但金属类矿藏不多,且都是中小型矿床,按现在的勘测水平,怕是还要大打折扣。 但如果他们人不多,也完全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但这是越地,是干爹的地盘,如果动静太大,会被当地的官府报告给干爹。 所以他们最有可能的是…… “你在想什么?” 主座的男人见苏青媖只打量他们,半晌没开口,问了一句。 “我在想,我说出我的猜测,会不会被你们灭口了。” 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是一愣。 齐齐看向苏青媖。 主座的男人神情更是严肃,跟山羊胡对视了一眼。 “你说说看。我还没杀过女人,但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不介意动手。” “你当然不会介意,手下那么多,你只负责动嘴就行,何需你动手。”不动手只是因为还没被威胁到而已。 “你这女人,够胆气。” “不够胆气的话,我也不会领着人出门在外。” “我看出来了。” 主座的男人淡淡地撇了苏青媖一眼。一个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倒是抛头露面到处跑。 山羊胡看向苏青媖:“所以这一群人都听你的?” 苏青媖点头。 山羊胡看了主座的男人一眼,对苏青媖说道:“我很好奇你猜出了什么。猜得对,放了你一人,也不是不可以。” 苏青媖笑了笑:“放我一人,没必要。我带着他们出来,自然是要一个不少地把他们带回去。” “既然进来了,那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出去。” “所以我来见你们了。” “你不会以为凭你一已之力,我们就会放了你们吧?若如此,我们辛苦把你们捉进山,有什么意思。” “是没什么意思。但我想告诉你们,如果我们死了,你们的代价会很惨重,这山里所有的人搞不好都要下去陪我们。所以,我猜,你们陪不起。” “哦?代价这么惨重吗?” 主座的男人有点不信。这女人何方神圣,能量这么大?要他们所有人陪葬? 尽管心里不信,便还是坐直了身子,直直地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心里忽然定了下来,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你可以试试看。但我想,你们试不起。” 主座的男人一听,忽然离开了椅子,走到苏青媖面前。 定定地盯着她的脸看。 苏青媖也直直地看着他。 看人要看对方的眼睛。直视对方的眼神。谁先闪谁就输。 苏青媖丝毫不惧。 对方大为诧异,一个年轻的女子,敢这么直视他。半点不见畏缩,眼皮都没眨两下。 这可不是一般的胆气。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定是有倚仗,不然早吓得腿软了。 男人心里思忖,他还真的输不起,要用一山的人去给这十五个不知来历的人陪葬。 “你说说看。” 苏青媖心里已是笃定了,这是一群与众不同的山匪,怕是有所顾忌。 有顾忌就好。有顾忌才有底线。 有底线,那他们一行十五人的性命才能保全。 “山里应该是有矿藏吧。或者是铁矿,或者是银矿。所以你们不缺钱,你们缺的是人。” 苏青媖见那男人已是转身走回主座,忽然对着他的背景扔出这么一句。 那男人脚步顿住,冷冷地转过身来。 看向她。 猜对了。 苏青媖心里一喜。 想了想这座山的位置,又笃定地说道:“我猜是银矿。你们现在有钱了,下一步就是用钱买武器了。看到我们的刀箭,你们见猎心喜。我猜,你们拿去试了吧?应该砍坏了不少你们的刀箭吧?” 那男人冷冷地,又大步走到她面前:“女人,你知道的有点多了。” “看来我猜对了?”苏青媖心里一喜。 山羊胡拧着眉和另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在打鼓。 他们都这么谨慎了,为什么还是被人猜出来了? 到底是哪个地方被人瞧出来了? 而且矿床离这里还有点距离。 这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苏青媖见了他们的表现。心里松了松。 现在天台永嘉归干爹手里,当地的官府早早就向干爹投诚了,如果发现有矿,不可能不汇报。 一旦这一群人找人进山挖矿,消息必然走漏。 所以便瞄上了过往的行人和商旅。 这部分人官府没法统计人数,哪怕接到报信,境内有人失踪,也找不到失踪的地点。 “你们缺人,何不向北边找人买人?北边多的是吃不上饭的百姓,只要你们让他们吃饱,给他们发些钱,就不会要用这种方式。” “你又知道了!自作聪明!”那男人坐回主座,冷冷了说道。 见苏青媖几乎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线,心里老大不爽。 眼睛眯着,看向苏青媖。 心里想着怎么处置了她。 ------------ 第三百七十三章 糟了,有仇 主座上的男人在琢磨怎么处置了苏青媖。 而苏青媖也在琢磨着,怎么从这山里安全无虞地出去。 现在看来,事情很明了了。 他们一行十五人,有十四个劳力,这是被人盯上了,要捉了他们进山挖矿。 但这一群人,看起来也不像穷凶极恶的匪徒,看起来是有所顾忌。 看来因为自己方才的一番话,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此时见他们四人在小声商量。 苏青媖心里定了定。 “你不怕我杀你灭口?”主座上的男人歪着头看她。 “你不敢。我方才说过了,如果我和他们任何一个人死了,你这里,所有人,怕是都要给我们陪葬。我不是随意说说的。” 主座上的男人听了她的一番话,错了错牙。 看这一群人,瞧着有十四个壮劳力,送过去,每天能挖不少东西。却没想到,这可能是块硬骨头,可能啃不下去。 苏青媖见他咬牙,心里笑了笑。面上却不露分毫。 道:“你的东西要运出山,怕是不容易呢。而且现在越王手里有十几万大军,这里还是越王的地盘。你们不敢妄动。” 想了想,又劝道:“现在很多人都投靠越王,也许你献上一座矿,你和你的手下,能得到越王的另眼看待呢。” 苏青媖觉得她干爹现在求贤若渴。南来北往的英雄豪杰来投靠他,只要考察过关,都收编入伍。 这一群人若是以这个银矿献上,干爹一定会对他们另眼相看的。 不比在山里窝着强? “越王,越王!如果不是越王,我们还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主座上的男人忽然暴跳了起来。 “长卿,冷静。”山羊胡劝住了他。 那叫长卿地便又坐了回去。 苏青媖眉头一拧,跟干爹有仇?遭了。 要是被对方知道干爹跟他们的关系,怕是走不出这座山了。 苏青媖心中焦急,不停地在想着对策。 那叫长卿地气不顺地坐回位置上,山羊胡看向站在后头的两个男人,吩咐道:“把她送回去吧,明天一早,按计划送他们一行人到矿坑,这个女人,送她到灶房。” “是。”年轻些的男人听完,走过来押着苏青媖往外走。 苏青媖也没再多说,跟着他就走。 大厅里,去过柴房的男人看向叫长卿的男人:“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对方看起来已经猜到我们的意图了。连我们有银矿都知道。” 顾长卿咬了咬牙:“知道了又如何,她能逃出去?” “可是她说如果他们一伙人有事,怕是我们所有人都要给他们陪葬,我看着她不像是随口说说的。” “忠叔,你怎么看?” 刘忠摸了摸山羊胡,想了想。 才道:“裴宴说得没错,那女人瞧着胆气很足,怕是真的有倚仗。我们还得交待下去,不可让人伤了他们的性命,不然,到时搞不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顾长卿很是烦燥:“我本来就没想伤他们性命。但现在,她知道得太多了。本来以为只是一队普通的商旅,一年半载的给我们做好活,也就放他们离开了。哪里想到,这个女人,竟是有背景的。” 裴宴拧了拧眉头:“既然她是有背景的,即便我们不伤他们性命,但他们失踪,会不会,有人查过来。” 刘忠一听愣了愣,看向顾长卿。 顾知卿更是烦燥:“先用着。没那么快查到我们这。” 又咬了咬牙:“都是越王,弄得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 不一会,把苏青媖押回柴房的孙绍回来。 刘忠又问他:“可看出什么了?” 孙绍想了想:“的确是他们都听那个女的话,看起来那女的是他们这一群的主子。里面有几个,功夫应该不弱。可能在我和裴宴之上。” 顾长卿拍了一下椅背:“不管他们背景如何,进了山,就别想再出去。等我们找足了人,把矿挖了,到时远走高飞,随他们爱怎样怎样!” 而苏青媖回到柴房,也被大伙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 苏青媖把在大厅的对话说了一遍。 “竟是捉我们来挖矿?还是银矿?” 花豹跳了起来,爷爷我是给你们挖矿的人吗!崽子们,等着,爷爷会要你们好看! “挖矿?他们要设圈套这样打劫路人吗?外头吃不上饭的百姓那么多,只要给他们吃饱,一大把的人愿意进山给他们挖矿。何必打劫我们!” 张勇等人表示不解。 苏青媖给他们解释:“这是在越王境地,发现了矿藏,不上报,还偷偷地挖,越王同意,天台的官府也不同意。消息一旦走漏,他们就会被下狱。” “那让他们把这座银矿献给师父,师父难道不给他们一口饭吃?要上山当土匪?”小豆子也是一脸不解。 “他们好像跟干爹有仇。”苏青媖说了一句。 “啊?” “有仇?” “糟了!那这样的话,万一他们知道我们是越王的人,会不会,一刀咔嚓了我们?”花豹摸了摸脑袋,有点不舍脖颈上的脑袋。 “会,一定会先咔嚓了你!”张勇吓他。 “呸,凭什么先咔嚓我啊,能漏得了你?” 凌丰谷瞧他们说得越来越不成样子,道:“都别说这个了,要是对方想要我们的命,咱们这里一个人也跑不掉。明天就要把咱们送去挖矿了,还是想想,怎么脱身要紧,难道就这样呆在这里等人宰割吗?” 大家便安静了下来。心里沉重。 苏青媖看了看赵亮和周全,道:“你们往外面看看,能不能看到附近有人值岗的?” 两人又趴在前窗后窗往外看了看。 “有,有不少人。呶,那边树上还趴了一个。” “哪里哪里?”花豹一听挤了过去。 果然就看到一处隐蔽的树上趴了一个人。 “娘的,挖银子都缺人了,还浪费劳力!” “银子要挖,但看守也是重中之重。” “嫂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被人层层包围,小豆子有些着急了。 看来不止这一座小院派了人来看守,这出山的路上,怕是也藏了不少人。 层层监守,怕是很难出得去。苏青媖心里也着急。真要在这山里挖一年半载的矿,家里人半是要急死了。 “我们先等晚上看看。”苏青媖决定等天黑再看看。 白天,他们被人监视着,看来是出不去了。 ------------ 第三百七十四章 是什么人 山里的天,黑得早。 很快整座山就笼在黑幕里。 小豆子等人都相继以去茅厕为由,想混出去。 才喊了一声,就见有人来到了柴房门口。也没看清人是从哪钻出来的。 苏青媖心里咯登一下。 防守这么严? 果然等他们几个回来,就说有两个人跟着他们。他们也看了,周围都有守卫。 苏青媖不信邪,也借口要去茅厕。 总不能让两个男人跟着她吧? 心存侥幸。 没想到,对方果真严防死守,不知从哪叫了两个妇人来,带着她去了一趟茅厕。 苏青媖试图与她们说话。想打听些消息,但那两个妇人不知是哑的,还是被人告诫过,全程一言不发。 连她们的名字都没问出来。 回了柴房,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心里都有些发沉。 若是真的被困在山里一年半载的,真的,废了。 “看来晚上是摸不出去了。”凌丰谷长叹了一声。 “要不趁夜深,守卫困乏的时候,我们冲出去?”思渊思源提议。 “我们现在手软脚软,你能拼得过他们?” 张勇看了他俩一眼。对这个建议并不看好。 他们有功夫在身的也不过十二个人,还要护着苏青媖和不会武功的郑薄兄弟等人,哪怕身体恢复都拼不过这么多人。 而且山路还不熟。 要是像苏青媖的新更寨一样,到处是陷阱,无疑是羊入虎口。 到时等待他们的会是更严格的监视,到时候再把他们分开关押,就完了。 “今天先这样吧。我们等明天出去了再想想办法。” 苏青媖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 晚上那群人给他们送饭来的时候,就给他们松了绑。只能说明周围守卫更多了,这才不怕他们逃。 不可轻举妄动。 一行人,提着心了一天,又困又累,终于睡去。 山里很冷。 马车和行李,连同刀箭都被收走了,没有铺盖,好在柴房里柴火多,大伙点着柴火浑沦睡了一夜。 次日,那个叫孙绍的年轻男子就带着人来,把他们押走了。 苏青媖想跟过去,被他拦住了。 “他们的活你干不了。” 说完朝身后跟着的一个妇人呶嘴示意,那妇人便推了苏青媖一把,把她带走了。 接着,苏青媖就被带到了厨房。 厨房里一溜架着七八口大锅,十来个妇人在里头忙碌。 看来是没有早饭一说的,怕是跟昨天一样,午时初吃一顿,申正吃一顿,一天不过两餐。 “别站那里发愣,一两千人要吃要喝,我们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你倒是站那里杵着观景。”一妇人朝苏青媖开口。 说她吗? 这刚来,不说指点一二,就要训斥她了? 再看厨房里其他人,都各自忙碌,没人帮她说话,甚至都没人看她,只顾着手里的活。 一两千人吗? 看来这山里人数不少啊。 一两千人要吃要喝,果然是需要从睁开眼就要开始忙碌。不然怕是赶不上中午的午食。 苏青媖被人推了一把,踉跄了一下,还没等她站稳,方才领她来的那个妇人就塞了一个大箩筐到她手里。 “把这些菜摘了,洗干净。” 苏青媖猛地被塞过来一个箩筐,沉甸甸地,差点没抱稳。 左右看了看,一个板凳没有,苏青媖便拖了一段木桩子,坐了下来,动起手来。 “你倒是会享受。” 开口训她的妇人又朝她说了一句。 苏青媖没理会她,这么大一箩筐,让她蹲着又摘又洗的,腿不说麻了,搞不好都要折了。 厨房里有一些人偷偷打量苏青媖,苏青媖也只当看不见。 只在心里叫糟。一两千人! 怕是守卫的人也不少。 怕是不好逃出去。 心里焦急不已。 不一会,有一个年轻妇人也学她的样子,拖了一段木头桩子过来,坐着摘菜,坐着离苏青媖不远。 苏青媖侧头过去看了看她。 见别人没注意这边,便问她:“你也是被捉进来的吗?” 那妇人愣了愣,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下不停,低头摘着。 不说话。 正当苏青媖以为得不到她的回应时,她低声说了句:“不是。” 不是? 苏青媖扭头过去看她。对方却没有再看过来。 苏青媖看了看四周,好像没人注意。 屁股往她那边挪了挪。 眼睛转了转,装着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也是被山匪抓进来的。” 对方没有说话。 苏青媖装着埋头摘菜,忽然叹了口气:“我儿子还在家等我呢。我昨天都梦见我两个儿子在家里哭着要找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山,再看看我两个儿子。” 原本是装的,但提起两个儿子,苏青媖忽然心情低落了下来。 不知道要在山里呆多久。 那伙人有些油盐不浸。 她想大宝小宝了。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出来。 吕博承要娶佳人,就让他娶好了,凭什么要受他的影响,抛下两个儿子走这么远。 苏青媖眼眶湿热。 吸了吸鼻子。 那个女人看了她一眼,忽然低声道:“他们不是土匪。不会杀你们的。” 苏青媖心情有些不好:“都用卑劣的手段把我们捉进来了,不是土匪又是什么。” “我们只是想自保而已。” 女人可能看她心情低落,也可能不愿意听到苏青媖把他们归于土匪山匪一类,辩解了一句。 苏青媖有些愣愣地看她。 她却不再说话了。 不论苏青媖怎么引诱,怎么装可怜,对方都不再开口。 苏青媖有些泄气,心里想着对方的话。 他们不是土匪?不会伤他们的性命? 只是想自保? 想自保,为什么捉了他们? 捉他们不要钱财,就只要劳力? 要劳力干什么呢?挖银矿。挖了银矿,买武器自保吗? 是这样吗?那这一群人又是什么人? 这些女人不是被捉过来的,又是什么人?难道是他们的家属吗? 会是这些山匪们的家属吗? 可是不可能只有男人女人啊,家属,难道都没有小孩? 才这般想着,就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背着抬着捧着各种箩筐过来了,里面都是采的各种菌子。 冲着厨房叫着娘,奶奶,婶子…… 苏青媖看得愣住了。 ------------ 第三百七十五章 谁 而苏大虎思渊等人一早也被带到了矿坑。 矿坑不大。 比苏大虎他们在仁州的铁矿坑小的多了。 环顾一圈,大约得有个上千人,分散在矿坑各地。 不知是不是人手不足,在矿坑里还看到不少半大孩子和一些妇人,做着挑担、推拉抬的事情。 “你说他们怎么这么损呢,一早给我们喂了解药,有种怎么不一直喂我们软筋散!” “你当人家傻啊,捉了咱们来,白养我们?还不是捉来干活的!” 花豹和小豆子又呛了起来。 很快他们就被人推了进去,让他们跟着砸银矿石。 一行人不时跟着敲一会,不时就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坑上还有一圈人看守,看来是不容易跑出去的。不知一会借口出去放放水,能不能逃出去。 但很快他们又想错了,这中间他们要求去茅厕数次,无一不被人一左一右押着。 张勇等人倒是觉得能把押着他们的人干倒,但又怕连累了苏青媖等人。 只好忍着按兵不动。 想晚上回去跟苏青媖商量商量再说。 但这么等,就等了半个月,双方再没见过面。 从那天他们上了矿床开始,再没见过苏青媖,他们被分开了。 苏青媖也是心急如焚。 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性命应该是无虞的,但困了半个月,已到了苏青媖的极限。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些天她陆陆续续已探出了一些话。这群女人见她一副无害的样子,也愿意跟苏青媖说两句话。 苏青媖结合打听下来的消息,已经确定这是一群军伍士兵,及他们的随军家属,不知为何,没有跟着大部队,倒落了草。 逃兵吗? 不太像。 把他们捉进山的人都算起来,不到两千人。 那么扣除掉随军的家属,这群兵丁,只怕还不足一千人。 那个男人曾说是干爹害他们落到如今的地步,那就是干爹的对立面,那他们又是谁的队伍? 从何处而来?到了此山落草为寇? 若不是跟干爹有嫌隙,还能抬出干爹,帮他们投靠干爹,让他们放人。 但现在是半句都不敢提干爹了。怕惹怒了他们。 看来这个银矿他们才开采不久,才急着捉人开采到一定的量,好转移。 不能再等了,不管这伙人是什么人,瞧着他们都不会主动放了他们的。 这晚,苏青媖等屋里的女人都睡了过去。 悄悄地摸了出去。 她观察了半个月,就这个时间,换防,有空隙能逃出去。 她没敢去找小豆子他们,一是不知他们还在不在那座柴房,二是即便在那里,也是守卫禁严。 苏青媖怕打草惊蛇,没敢去找他们。一路躲着闪着,摸进了密林深处。 另一边,吕博承于几天前也到了天台境内。 一路问过来,发现苏青媖等人到了天台境内就消失了。 天台官府早早得了马明温那边的消息,正等着他们一伙人的到来呢,这半个月过去了,人影都没见。 以为他们一路游山玩水的,行程慢了点,就没怎么在意。 等吕博承过去一打听,没来过。 吕博承顿时就急了。 一路问了过去。 在天台境内查访了好久,半点消息没有,苏青媖他们一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会不会没到天台官府,直接去永嘉了? 吕博承又急急策马往永嘉府衙里问。 永嘉的官员也正等着她呢。 听说这越王的干闺女,有一手点石成金的本事,都在等着她的到来,好带领永嘉的百姓致富,吃饱肚子。 没想到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这才知道事大了。 两地的官员立刻派人跟着吕博承四处找人。 吕博承急得不行。 好几夜都没睡了。一想到娘子会遭遇不测,这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得不停,乱得很。 “将军,你今晚回去睡会吧。明天有精神咱再出来找我嫂子。你这样,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扛不住啊。” 狗娃很是担心地看着他。 满脸胡子拉碴,眼睛里都是血丝,一看就是疲劳过度的样子。 “我睡不下,一想到我娘子不知身在何处,我这心里就跟油煎一样。一直在翻腾。” 狗娃还想再说,张武猛地拉了他一把。 没见将军都急得嘴里长泡了吗,你还劝! 不劝能怎么办?将军都要倒下了。 二人眼神撕杀。 一行人跟着吕博承在山里直转到星光满天,吕博承仍是不愿回城里。 见大伙都疲惫之极,便下令在山里找了个地方歇脚。他自己也不要人跟,出了山洞,往更高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苏青媖跌跌撞撞地往密林里跑着。 也不敢开电筒,只在系统里兑了一只电棒捏在手里。 借着星光,往山下疾奔。 当初到了这座山的山脚,她记得张勇他们说离天台县不远了。 只有半日的脚程。 那她跑得再快点,应该能赶在天亮前到达天台府衙,等天台府衙派人过来,天亮之后,小豆子他们也就得救了。 什么东西? 吕博承脚步顿了顿。前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他呆在原地不动,呼吸都敛了,隐在夜色里。 只提神朝声音处看去。 是人还是山里的野物? 声音不是很大,只有枝叶被碰撞的声音,轻得很。 是野物,估计也是个小野物。 吕博承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慢慢蹲了下来,借着枝叶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苏青媖一边跑,一边喘得厉害。 但她也不敢太发出声音,都收着,就怕被人发现,追了来。 她也怕被山里的野物发现。 不能想不能想! 一想就毛骨悚然。 别踩到蛇!别踩到蛇!都退散退散! 苏青媖心里念念叨叨。一路往山里疾走。 眼睛都不敢往两边看,心里怕得不行。但又知道不能怕,大虎和小豆子他们还等着自己去解救他们呢。 他们都挖了半个月的矿了,不知道怎样了。 都是她害了他们。 苏青媖眼睛酸涩,紧紧咬着唇,往密林里钻。要再快点再快点。 有呼吸声,是人! 吕博承把身子支棱了起来,朝声音处看去。 身形很小。 他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又看向声音处,难道是个半大孩子? “啊?谁!” ------------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别怕,是我 女人? 大半夜的,山里怎会有女人? 吕博承心里疑惑不已。 而苏青媖只顾埋头赶路,心里想东想西的,给自己壮胆,没想到旁边支起一个黑影,结结实实把她吓了一跳。 “谁!” 声音发着颤,手腿都打起颤来,朝黑影扬起了手里的电棒。 别过来,别过来! 不然我一电棒击死你! 吕博承借着星光,已是确认这个是女子了。见她抱着拳,高举在头上,也不知道要干嘛。 怕吓着她,站在原地不动了。 刚想开口,忽然听到对方问出声,身子就僵了,一阵恍惚。 苏青媖见对方不动了,又颤着声问道:“谁!不出声的话别怪我了!” 吕博承脑袋嗡嗡的。 他听错了吗? 还是他太想娘子,出现了幻觉?为什么听着像是娘子的声音? 吕博承脚步机械地往前迈了一步…… “你别过来,别过来!”苏青媖把电棒往前伸着,声音发颤,手抖个不停。 吕博承心里一痛。 他确认了,这是他娘子。 “娘子。” “谁!” “娘子,青媖,是我。” 苏青媖手里的电棒滑落,她愣愣地看向前方的黑影。 他叫她了?他说他是谁? 吕博承见她愣神,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块肉,生疼生疼的。 大步走过去,一手抓着她的肩膀,一手抚着她冰凉的脸颊,手指刮着她的眉眼:“娘子,是我。” 心里一阵阵揪紧。 苏青媖先是愣愣地看着他,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忽地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吕博承心里一痛,紧紧地抱着她。 好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紧紧地。头埋在她的肩颈里,见她哭得发颤,更是心疼得厉害。 “别怕别怕,是我。我来找你了,别怕,别怕。” 苏青媖听不进去,只埋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别怕别怕……”吕博承抚着她的背脊,温柔的,一下又一下,安抚着她的情绪。 娘子一定是吓坏了。 这么深的山,山高草木又茂,到处都藏着危险,她一个女人从匪窝里逃出来,路都看不见…… 一定是吓坏了。 吕博承紧紧地抱着她,紧紧地。 直到箍得苏青媖疼了,她才带着哭音说了声:“疼。” “哪里疼?”吕博承忙松了手,借着月色四下打量她。 苏青媖没说话,只紧紧抱着他。 吕博承也任她抱着,心里胀得满满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青媖问了声,即使趴在他怀里,还是有些不真实。 “我来找你。”吕博承抚着她。 “你不是在北边?” “我接到师父的信,才知道你误会了。怕你和儿子真当我不在了,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找你。” 想起他要在北方要另娶佳人的事,苏青媖松了手,想从他怀里挣脱。 吕博承又紧紧地抱住了她。 脸贴着她的脸:“是小豆子听错了,他到了北边都没见到我,只打听了一番,被有心人传了一些话,他就气得跑回来了。我冤枉啊,什么事都没做过,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你就对儿子说我不在了……” “没碰过吗?” “没!我守身如玉,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人。” “不信。” “我可以对着月亮发誓……” 吕博承说着,举起一手,对着月亮:“但凡博承有二心,心里有除了娘子以外的女人,愿天打雷劈!” 苏青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在他怀里。 吕博承见她不说话了,心里暗喜。 把她的头抬了起来,直直吻了上去…… “娘子,我好想你。” “腿酸了。” “啊?那为夫抱你。” 吕博承打横一把把苏青媖抱了起来。寻了一处山洞走了进去。 到了洞里,吕博承用随身的火折子捡了几支枯柴点了。 见吕博承又倾身朝她的脸凑来,苏青媖推开了他:“你有没有带人来,小豆子他们还在山里。” “放心,有我在。夜还长。娘子,我好想你……” 过了一会,苏青媖狠心推开了他。 “我担心他们。他们跟着我出来,我不能看着他们出事了,而且凌叔年纪大了,我怕他撑不住。” 吕博承忧怨地看了她一眼,询问起情况。 “跟师父有仇?是军队的人?” “是不是有仇,我不确定。但对方说是因为师父他们才落草为寇的。出自军伍,这我能确认。” “带着不到一千手下,还有随军的家属,不离不弃……看来,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吕博承沉吟着。 “嗯,瞧着不像那种土匪。而且我观察过那些女人,都很依赖他们。而且山里也有很多小孩,他们应该是有顾忌的。” “有顾忌就好。” 吕博承琢磨了一番,往山洞外走,才几步,脚步又顿了顿。 扭头看了苏青媖一眼,想起她方才吓得直打颤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疼。 娘子害怕,他不能离开她。 在洞口两掌合起,吹出几个声音。 不一会,就有脚步声朝这边急奔过来。 “别怕,是为夫的人。”吕博承转身抱住了苏青媖。 苏青媖窝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安心得很。 怎么就这么容易轻信了他呢。 不过是对着月亮发了一个誓而已。 也或许是,在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形象莫明高大了起来吧,就,信了他。 “为什么这么看为夫?”吕博承用手在她脸上刮了刮。 苏青媖摇了摇头,又趴回了他怀里。 吕博承笑了笑,又把她抱得紧了紧。 不一会,听到洞口有脚步声,苏青媖从他怀里挣脱了开来。 就见狗娃和张武等人跳了进来。 “将军。” 咦,将军身边这个是谁?大半夜的,哪里冒出来的? 狐妖! 吕博承瞪了狗娃一眼,向苏青媖介绍。 “娘子,这是我身边两个亲兵,狗娃刘长胜,张武,其他人是天台府衙的府兵。” “你们好。”苏青媖朝他们点头。 “嫂子?嫂子好,见过嫂子。” “见过将军夫人。” “不必多礼,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终于找到嫂子了!再找不到嫂子,将军都要倒下了。” 吕博承又瞪了狗娃一眼,多嘴。 狗娃挠了挠头,朝苏青媖笑了笑。 接着吕博承就吩咐天台府衙的府兵回天台府衙搬救兵。 “就埋伏在山脚,若是中午不见我等下山,立刻攻上山。” “是。”一行府兵飞奔下了山。 见府兵下了山,吕博承又转头对苏青媖说道:“我和你上山看看。” ------------ 第三百七十七章 我的娘子 顾长卿正睡得香,忽然觉得脖颈上一阵冰凉。 立刻警醒了过来。 “别动!” “什么人?” 顾长卿睁眼便看到一把长剑横在他的脖颈,才支起脖子,又躺回枕上。 “你是谁?”怎么摸进来的。 外头的守卫呢。 “别找了。你的守卫打不过我。为了避免造成伤亡,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吕博承见他转着头想找人,说了一句。 很快外头又有脚步声传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摸进来的?”裴宴和孙绍见顾长卿被人用长剑逼着,吓得不行。 不知该不该动手。 “别动。不然我让他血溅当场。” 刘忠听到动静,外裳都来不及穿好,就披挂着,大步走了进来:“别伤了我们将军!有话好说。” “将军啊?”吕博承眉头挑了挑。有趣。 一个将军带着手下和家属落草为寇了。 很快,苏青媖、狗娃和张武也进来。 “是你,你带人进山的?”孙绍厉目瞪向苏青媖。 苏青媖没理他。 “将军,没找到人。”狗娃对着吕博承说了一句。 “将军?你也是将军?是何人手下?”刘忠等人瞪大了眼睛,看向吕博承。 苏青媖走过去,按住了吕博承的手,看向惊疑不定的顾长卿:“要不,我们聊一聊?” “好好,别动手。我们聊一聊。” 刘忠盯着吕博承手里的剑,就怕他一个错手,血花飞溅,提着心劝道。 “我的人呢?”苏青媖见吕博承想撤回手,又按住了他。 “别别,别动手。你的人都好好的,他们没事。” “我要见他们。”苏青媖道。 “好好,我们马上安排,孙绍……” “是。我马上把人领来。”孙绍应声而去。 吕博承这才把剑收了回来。 等顾长卿把衣服穿好,大家一起在大厅里坐了。 刘忠和顾长卿等人一直盯着吕博承看,这是个将军?再看看苏青媖,这两人,是夫妻? 他们捉了将军的夫人? 怪不得这女人说过,如果她和他们任何一个人死了,他们山里所有的人都会给他们陪葬。看来真的不是虚的。 看来这个将军比他们将军手里的权力更大,人更多。 再说他们现在也不是什么将军了。 糟了,怕是被人围山了! “你,带了人来?”顾长卿对着吕博承说道。 吕博承正思忖着他的身份,见他问话,挑了挑眉:“不然呢,你捉了我夫人半个月,我能不带点人来?” 顾长卿抿了抿嘴,看了苏青媖一眼。 见她一脸淡定,不禁有些佩服。 “我听我夫人说,你们山里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怕是家小不少,还好我夫人没什么损伤……” 吕博承说着,看了苏青媖一眼,才又说道:“若是我夫人伤了半分,我蹋平你们这座山!” 顾长卿和刘忠心里扑扑直跳。 幸好。幸好他们没动手。 他们死了不要紧,让一众家眷跟着他们送命,他们会死不瞑目。 刘忠见大厅外围了一圈人,忙挥了挥手。 这会还来围人家,山下没准都被人包抄了!挥手让人退了。 “长卿,你没事吧。”一个年轻妇人急急跑了进来。 拽着他四下打量,顾长卿按住了她:“我没事。孩子们呢?” “他们没事,有娘在。” “没事就好。” 苏青媖看向进来的年轻妇人。 是她啊。 第一次在厨房门口跟她说话的妇人,说山里的男人不是土匪,他们只是想自保而已。 是他的夫人?将军夫人? 有趣。 “我们不是坏人,你让你丈夫不要动手。我们……”那女人忽然对着苏青媖说了一句。 苏青媖朝她笑了笑。 她被捉来半个月了,干了半个月的活,煎熬了半个月,吓吓他们怎么了。 “娴娘,你别说话,回去陪孩子,这里我来处理。”顾长卿安抚她。 叫娴娘的女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苏青媖和吕博承,这才一脸担忧地下去了。 “有妻子儿女,有老娘,你应该不想一家人有什么闪失吧?”吕博承看向他。 “他们无辜,你让你的人别动手。” “我和我夫人安然无恙,他们自然不会动手。” “你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做。”刘忠急忙说道。 裴宴刚想挪脚,苏青媖看了他一眼,他就顿住了。 “我猜,你们是不是原来镇东节度使的人?” 双方都在打心理战,这裴宴也不知想去干嘛,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对着顾长卿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裴宴死死地盯向他。 顾长卿、刘忠也直直看向她。 这个女人! 猜出了他们不缺钱,缺人,还猜出他们有银矿,对他们的武器有兴趣,现在又猜出他们的身份了吗? 这是哪位的手下,娶的夫人都这么厉害吗? 吕博承也看向苏青媖。 他还在想对方的身份呢。他娘子就猜对了吗?果然,他娘子就是厉害。他有眼光,娶的娘子就是天下第一好。 “你怎么猜出来的?”裴宴有些不敢置信,问道。 “我猜对了?”苏青媖嘴角勾了勾。 刘忠和顾长卿对视了一眼,朝苏青媖点头:“对,我们原是镇东节度使的手下。你怎么猜出来的?” 苏青媖一听笑了笑。 “原来的天台县是镇东节度使的地盘,朔朝亡国,梁朝立国的时候,把镇东节度使手里的五州之地,划归到镇南节度使手里,又把十二州封为越国,镇南镇东改成越国,成了越王的地盘。” “我听说,镇东节度使带着原来的手下,投靠到了吴帝身边,得了吴帝重用。你们没跟着去?” 顾长卿、刘忠等人对视一眼。 这女人对政事了解这么深?将军夫人要了解这么多吗? 吕博承被人打量,心里涌上一股自豪感,这是他的娘子。他的。 “你们是越王的人?”顾长卿问道。 苏青媖看了吕博承一眼,见他不打算开口,便道:“这么说也没错。但我夫君不在越地。” 什么意思? 吕博承不打算解释,只问道:“为何没有跟着原来的上官?” 可能都是军伍出身,见吕博承为人正派,顾长卿一肚子委屈,忽然也想找个宣泄口。 “我们为何要跟着他!” ------------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进退两难 镇东节度使横征暴敛,致使属地的百姓差点活不下去。 就是对一众属下,也是打压得厉害。 且个性又多疑,信重小人,弄得一众属下敢怒不敢言。 后来朔朝亡国,大梁立国,裁撤了镇东节度使,有些人投靠了越王,有些人解甲归田,有些人跟着他去投靠了吴帝杨毕。 “现在北方势力大多投靠梁朝,杨毕在吴国称帝,又能撑多久?南方各地均有势力,不可能任他蚕食吞并。” “而历来大家只认中原政权,梁朝也不可能任由杨毕窜上跳下。我们跟着他去吴国干嘛?” “吴国自己都不知道能挺多久。梁朝是不会放任他存在的。但我们也不想投靠梁朝。不过是一个窍国篡位者罢了。” 顾长卿也没想到,竟走到了这一步,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苏青媖默了默。 看了吕博承一眼,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投靠越王?原来镇东节度使的人,越王都留下来了。” 顾长卿与刘忠对视一眼。 刘忠叹了口气:“我们对越王并没有什么不满。我们消息得的迟了,我们将军手下一个副将,领着一大半的人投靠了越王的人,得了重用,如果我们留下,得安排在他手下。我们憋不下这口气。” 苏青媖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 “不忠不义之辈,还妄想我们跟着他做事,不可能!”裴宴咬了咬牙说道。 吕博承点头,表示理解。 若是他,也宁愿自立,不愿依附对方。 “你们不满一千人吧,打算如何?真当土匪了?如若还有抱负,总归不过是依附这个,依附那个罢了。” 一千手下,还有那么多家眷,如何养? 他都快被一万的人和马弄得头秃了。 “他们有银矿。” 苏青媖把头凑过去,悄声说了一句。 但厅里的人都听见了。 她也没想压着声音。 吕博承一拍脑额:“哦,对,你们还有一座银矿。”比他强。 “但你们确定能压着住消息?不说越王,就是别人得了消息,你们这一群人,想保全,也是千难万难。到时候,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顾长卿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两手搓了搓脸,路要怎么走,他也不知道。 只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事不到临头,没想那么长远。 大厅里的人都不说话。 良久,刘忠看向吕博承:“还没请问这位将军,姓甚名谁?何人手下?” “吕博承,原凤翔军崔晟手下。” “什么,你是凤翔军崔元帅手下?你是吕博承?”顾长卿、刘忠、裴宴齐齐看向他。 “正是。”这么激动? 吕博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仨个。他名声这么大吗?在南地都这么出名了? “原来你就是吕博承?” “是我。不过我一个小将,名不见经传的……” “不不不,我们听过吕将军大名。” “是的。而且之前我们也有往北边去过,看到北边很多地方都拿着将军的头像在找将军,我们也通过一些消息,打听到了凤翔军被灭的内幕,我们之前也有派人想找崔元帅和吕将军的下落。” 原本就都是朔朝的将官,虽然一南一北,但谁不知道凤翔军? 都是同僚。 没想到面前这个就是凤翔军的怀化大将军吕博承。 吕博承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 想起在某个村子的小山坡上孤零零躺在那里的元帅,眼睛一阵湿润。 “元帅为凤翔军战至最后一刻,没了。” 顾长卿和刘忠等人一听,也是仰头长叹。 这世道。 忠臣良将都不得善终。 “我们听说吕将军现在晋国?之前帮着燕国打退了梁朝的进攻,消息有传到南边来。” 吕博承点头。 见吕博承确认,顾长卿又是一声长叹:“之前只听说吕将军带着凤翔余军一万与梁朝大军激战,并没有听到崔元帅的消息,我们就预感,元帅可能不在了。”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师兄,师兄!” “青媖!” “苏娘子!” 外头一堆人跑了进来。 “青媖,你没事吧?”苏大虎一进大厅,就跑到苏青媖身边,四下打量他。 吕博承正被小豆子抱着,扭头看了苏大虎一眼。 思渊思源等人也都围着苏青媖:“我们还在想着怎么逃出去,怕逃出去连累了小姐,又不敢动手。没想到最后还是小姐救了我们。” “你们没事吧?”苏青媖看了看凌丰谷和郑薄兄弟。 这三人一个年纪不小,另两个普通百姓,没经过这种事,这半个月辛苦他们了。 “我们没事,不过是做了多天活,累是累了点,但身体还好。” 见他们无虞,苏青媖放下心来。 另一头,小豆子与吕博承喜重逢后,有些不敢看他。 “师兄。”声音有些弱,低着头不敢看他。 吕博承瞪了他一眼:“都到师兄的军营所在地了,也没去见我一眼!就瞎听别人说的话。自己师兄都不信了?” “师兄,我错了。”小豆子有些懊恼。都是他偏听偏信。 “下次再这样我就踢烂你的屁股。”吕博承瞪他。 “是。” 小豆子应完,抬头看了吕博承一眼,见师兄没有生气,马上又嘻皮笑脸地上前抱住了他一条胳膊。 “师兄,我们好多年没见了。真好。” “是啊,都好几年了。你现在都快有我高了。”吕博承很是感慨地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嘿嘿,我天天被师父盯着练武,自然就长高了。师兄,我好高兴能再见到你。” “师兄也开心。” “师兄,你看过我大侄子了?我大侄子可爱不?” “那当然,也不看谁生的。” “难道不是我嫂子生的,还是你生的?”小豆子歪着头看他。 “没我,你嫂子一个人能生得出来?”吕博承撇着嘴看他,说的什么话。 小豆子白了他一眼,就知道抢功劳。 “啧……”吕博承抬了抬手,朝他龇牙。 “嘿嘿……”小豆子往他身侧躲了躲。 见他们一行人没什么损伤,顾长卿刘忠等人悄悄松了口气。 要是他们伤了,可怎么跟吕将军交待。 ------------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追随 见苏大虎凌丰谷等人身体无恙,苏青媖与吕博承对视了一眼。 “多谢顾将军手下留情,既已找到我要找的人,那我们这就告辞了。”吕博承冲着顾长卿抱了抱拳。 刘忠劝道:“这夜深了,山路不好走,要不在山里住一晚?明日我们再送吕将军和夫人下山?” “不了。夜长梦多,谁知道你们又会有什么后招等着我们。” 小豆子就想连夜下山。再不想在这山里呆了。 “对,这鬼地方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花豹被押着挖了半个月的矿,已是到达崩溃边缘。 “既如此,我们就连夜下山吧。”苏青媖说了句。 “行。”吕博承应了句,转身就想走。 顾长卿与刘忠等人对视了一眼,单膝跪地,抱拳:“我等愿追随吕将军,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啊? 吕博承回身定定地看向他们,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忙去搀扶:“快起来,快起来。”这如何说的。 上一刻捉了我娘子替你们干活,下一刻就想跟着我,效犬马之劳了?吕博承一时没转过弯来。 “请吕将军收下我等。” “对,不然不起。” 苏青媖看了吕博承一眼,没有说话。 她有点理解他们的处境。 上官不仁,不想跟着上官。手下背叛,投靠了他人,也不想落到他手下讨食。而梁朝风雨飘摇,又是以那样的手段篡位立朝的,更不想投靠梁朝。 左右两难。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有那么多人跟着他。 “你们可想清楚了,跟着我,也许比你们现在还不如。”吕博承神情严肃。 “我想清楚了,我想跟着吕将军。”顾长卿眼神坚定。 刘忠、裴宴和孙绍看了看顾长卿,也齐声道:“我等自愿追随吕将军。” 吕博承略加考虑,便俯身一一扶起他们四人:“好。此言一出,再不反悔!” “绝不反悔。” “很好。”吕博承冲他们点头。 刘忠又示意孙绍,孙绍一闪身出了大厅。 大厅里,众人面面相觑,有认识吕博承的,有不认识吕博承的。 这一下也全知道了。 这是什么情况?转眼这群捉他们来的土匪就成了吕将军的人了?成了苏娘子夫君的人了? 那就是自己人了? 这是什么转折? 还想离开时捶他们一顿出气呢。现在看来是不能捶了。有些遗憾。 苏大虎看了一眼苏青媖,又看向吕博承。 见吕博承正用手无比温柔地拨着苏青媖脸上的乱发,眼神黯了黯。 吕博承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扭头看去,见是苏大虎,愣了愣,忽然就伸手把苏青媖揽到怀里。 苏青媖觉得有点莫明其妙,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 挣了挣,没想到那厮抱得更紧。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在看苏大虎。 翻了个白眼,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吕博承“咝”地一声,又吞了回去,忍住。把目光收回,但手还紧紧揽着她不放。 宣示着主权。 不一会,大厅外,站满了人。 “我等愿追随吕将军,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一干人等单膝跪地,冲厅里抱拳。 这么多人,大半夜的,吼出这么一句,也是挺有气势的。夜鸟都惊得飞起。 吕博承这才松开了苏青媖,看了顾长卿一眼。 见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举步走到大厅门口。 吕博承看了看大厅外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心情激荡。 “加我们四人,一共一千零五人,愿追随将军。”顾长卿在吕博承身后说了一句。 吕博承点头,两手一展:“起。” “谢将军。” 吕博承打量了底下众人一眼,神情严肃:“既投身到我门下,请务必约束自身,谨记我军军规军纪,如有犯,定重责不饶!” “是!” 挥退了这一千将士,顾长卿的妻子崔氏娴娘,带着人给苏青媖等人安排了住宿。 而吕博承则和顾长卿等人在大厅彻夜长谈。 “终于能好睡一觉咯。还是我师兄好。不然我们明天还要继续挖矿。” “是啊,你师兄最好。要不是我妹子,你师兄还找不到我们呢。” “那也是我嫂子。” 花豹朝他撇了撇嘴,躺到舒服的床上:“要是挖的那些银矿石,都归我们,我倒是想再多挖几天。” “你做梦会比较好。” 而苏青媖这边梳洗了一番,就倒在床上很快睡去。 这些天她都不敢睡沉。 每天脑子里都在想着怎么逃出去。 现在可算能睡个好觉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感觉到有人躺到她身边,吓了一跳:“谁!” “是我。别怕。”吕博承抱着她,拍抚着她。 “博承?” “嗯,是我。”吕博承进房也不敢点灯。在外头梳洗了一番,摸着黑进来,就上了床。 苏青媖也没看清他,只听着他的声音,闻着他熟悉的味道,身子一翻,滚到了他怀里,又眯起眼。 吕博承被温香软玉靠过来,素了那么久,全身上下立刻就叫起嚣来。 一把就把苏青媖翻到身下。 “干什么?这是别人的家。”苏青媖吓得推拒着他。 “我不管。我忍不了了。” “你这个禽兽……”苏青媖呜呜出声,两手推着他。 “就禽兽了……娘子,我忍了这么久,你就不可怜可怜为夫……” “谁要可怜你……” “娘子,你是不是心里没我了……我为娘子守身如玉,你眼里却有了别人……” “胡说什么。” “那个苏大虎,他那样看你……” “你别胡说!” “那你补偿我……” 苏青媖被他折腾得不行,直到窗纱里透进来一缕晨光,吕博承才松了劲,任她睡去。 看着她躺在他怀里,甜甜乖顺的睡颜,吕博承贪看个不够。 真好。 这是他的娘子。 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娘子绑在身边呢。他不想再跟她分开了。 南边和北地相隔太远了,相见一次好难。 也许下次又要好多年才能再见一面。 他不想这样。 吕博承抱着苏青媖,身体很疲倦,但脑袋却不想睡。他不想再与娘子这么长久地分开了。 还有他的儿子,他错过了小宝这么多年,不想再错过了。 孩子都以为他没了,他走时,孩子哭得那么伤心。他一想就心疼。 而且现在又多了一个儿子,娘子一个人养小宝已是艰难,现在要再养一个大宝…… 他不能让娘子这么辛苦。 有什么办法呢? ------------ 第三百八十章 家眷 次日,吕博承让狗娃和张武下山去通知天台县差兵,让他们撤回,并通知府衙,人已找到。 同时又手书一封,把山里的消息让人快马给师父送了过去。 他则留在山里查看顾长卿这些人的情况。 苏青媖见吕博承在忙,等众人歇息过来,也带着人去山里巡山。 她本来就是要来天台永嘉看看物产的,帮着干爹改善民生,解决镇东节度使留下的烂摊子。不能镇南镇东差距太大,一边吃撑了,一边连饭都吃不上。 并对一行人做了安排。让人跟着苏大虎和郑薄兄弟去银矿附近查看,有没有别的矿藏。 小豆子见吕博承身边没人,和张勇一起跟在吕博承身边。 苏青媖则带着凌丰谷及思渊思源等人巡山。 南方的山脉不高,但树高林森,植被茂密。大型的凶兽,老虎,豹,熊,狼这些没有。但长得一对长獠牙的山猪很常见。 毒蛇等毒物也多,幛气也多,寻常几乎没人敢太深入。 好在有凌丰谷,他虽不是大夫,但他常年在山里采药,是个对药草很了解的药师。 有凌丰谷在,又有思渊思源和花豹在,一路倒是没什么危险,野鸡野兔随手打了不少。 凌丰谷一路进了山,跟鱼入了水一般,那叫一个欢腾。 不时啊啊一声,惊喜地大叫。 “东家,这里的药材真是丰富啊,太丰富了!” “再丰富,你也不能一路采采采啊,咱们今天是来巡山的,圈好了位置,再次再来不就行了。” 花豹,被他一会停一下,一会停一下,弄得很是烦燥。 按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巡完这座山啊。 “哦哦哦,好好。” 苏青媖不由得失笑。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凌丰谷的篓子里就快装满了。 “东家,你是怎么知道这山里,多乌药多铁皮石斛的?”凌丰谷走在苏青媖身边,佩服不已。 “嗯……我之前看过越王让天台县衙送来的资料。说是山里药材丰富。” “哦,是这样啊。不过东家你说,天台山里这么多药材,怎么那么穷的?咱这一路走来,老百姓一副没吃饱饭的样子。” “还能怎样,有宝也卖不出去呗。就像之前仁州一样,大家有田都不敢种,放着荒在那里。”思源说了句。 苏青媖点头:“是啊,你要是辛苦采一天药,卖十个钱,就要交九个钱的税,你还乐意上山吗?” “不还有一个钱吗?”花豹道。 “你以为山里谁都敢进啊?你方才打死几条毒蛇了?”思渊斜了他一眼。 “也是,赚的都不够赔命的。”来个歹人可以跟他硬拼一下,半点不怕。就怕藏在暗处的毒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众人又往山腹爬。 到了更高处。 “东家,你快来看,这是不是茶树?” 苏青媖气喘吁吁地爬到近前,心中一喜:“是,这是茶树。” “是出茶果的油茶树?”思渊思源也都围过去看。 “这不是油茶,这是野茶。可以采摘茶叶的野茶。”苏青媖看了看,好大一片,心中大喜。 “那就采不了茶籽了。” “茶叶不更值钱。”花豹怼他。 苏青媖围着这片茶树看了又看,心中高兴,道:“寻常的茶树也产茶籽,但茶籽小,出油率不如油茶。咱们那片山上,油茶更多一些。但新更寨现在新种了不少茶树,过个几年,产茶的茶树会多过油茶树。” “那岂不是这一片茶树能采不少茶了?”思渊思源现在被苏青媖带着,眼里也都是铜钱。 “这野茶若想得到收益,得需要不少功夫,需花不少功夫料理,还要打顶,让它不再长高。不然长太高,采摘茶叶爬上爬下的都困难。” 找到好大一片野茶,大伙心里都很高兴。 这座山也有不少竹子,竹林里也有少竹荪。南方的山湿润,山里菌菇也多得很。 乌药和铁皮石斛更是多。其他药材也很丰富。 但白蜡树,苏青媖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 倒是在山里发现了很多野果树,杨梅、柑橘、杏、李、桃、桑葚都有见到。比仁州山里的果树要丰富得多。 山里还有很多山核桃,板粟等树。 思渊思源跟在苏青媖身后做着物产档案。 苏青媖在附近的山里转了几圈,也算是摸了个大概。心里有了数。 而吕博承那边,对一众新收的手下,也算是了解清楚了。 这日傍晚,找了苏青媖来,跟她商量这些家眷的处理。 随军是不可能的。吕博承自己都不清楚将来会在哪,这几百号人跟着随军,不太可能,也没法安置。 若是有个地盘,可以安顿,前方练军,后方垦荒种地,供养军需,那还成。 但现在他还没个地盘,还没法这么处置。 看到了顾长卿一群随军的家眷,吕博承心里起了一些变化。 他不能再按之前的想法走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得有他自己的地盘。 不能总是打一战换一地。不能仰人鼻息。他得有自己的军需来源,经济庶务这块得捏在手里,他得有供养大军的经济。 不然军需被人捏在手里,他只能被别人牵着走。 “娘子,你坐到我这边。” 吕博承见苏青媖进来,忙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 顾长卿等人不明白,大家在商量这几百家眷的事,将军怎么就把他夫人叫来了。 但也不好发问,都朝她点头打了招呼。 通过这几天的了解,大家也早过了尴尬期,都是一个阵营的了。 “我请我夫人来,是我夫人管着江东近五十个寨子,仁州可以说是被我娘子带富起来的。”吕博承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啊?夫人管着江东五十个寨子?” “不是五十个,是四十五个。”苏青媖开口道。 “太了不起了!江东七十寨,我们都有听说过,没想到夫人竟然握了一大半!”顾长卿等人看向她时,眼睛里都带着光。 “那当然,要不是其他寨子不在江西境内,我嫂子都会接手过来的。他们写了投书来,我嫂子顾及到不是越地的地盘,怕跟别的属地有冲突。就没接的。” 小豆子颇为自豪。 谁有我嫂子这个能耐。 ------------ 第三百八十一章 郡主 刘忠等人没想到,之前听说的固若金汤的江东几十寨,竟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之前我们有听说江东七十寨,土匪山匪久攻不入,坚若磐石。听说寨寨都有寨门,都有挖深渠,防卫得跟个铁桶一样,且刀箭精良,人人会武。” “那都是我嫂子领着他们做出来的。” 刘忠等人很是佩服地看向她。 不愧是军属,把山寨的防卫弄得这么牢固。 “我听说江东几十个寨子,富得流油。现在仁州繁华得跟长安城一样。” 苏青媖笑了笑:“没那么夸张。仁州因为是最早被我和裴大人把它的经济拉动起来的,所以比越地其他地方要繁华。” “但也没有跟长安城一样,这就夸张了。但仁州城现在地里都是一年两熟,一年能收上不少粮食,大家都能吃饱饭了。兜里有钱了,自然整个经济就被带动起来了。” 她名声这么大吗? 都传到镇东来了? 刘忠看着她,目光灼灼:“我们之前就是听说了江东七十寨的事,才进了山,想着没准带着大家也能在山里活下去呢。后来值钱的东西没找到,倒是让我们发现了山里的银矿。” 说到银矿,苏青媖想了想。 道:“怕是矿床不大吧?” “啊,夫人这都知道?夫人什么时候去看过了?” 苏青媖笑了笑,摇了摇头:“没去看过。” 但她知道后世那样精密地勘测条件下,都没能发现天台有什么大型的矿床,金属类的矿有是有,不过是一些中小型矿。 “你们提练了多少了?” 顾长卿看了吕博承一眼,道:“有三十万两左右。” 吕博承也不懂提练出三十万两,是个什么概念。看向苏青媖。他还是不开口了,不然娘子又要说他是学渣了。 还是他娘子厉害。他静静地听着就好。 一脸宠溺地朝苏青媖看去。 苏青媖不知道他为何就这样了,瞪了他一眼。 看向徐长卿:“找人在附近勘测了吗?” “都勘测过了,只有那里有银石。而且挖了近两月,好像已经快枯竭了。” 苏青媖点头:“如若挖不出,就别再费力气挖了。这山里出产多,就山上的茶叶和药材,一年也能卖不少钱。” “能卖很多钱吗?”刘忠很是兴奋地看向她。 苏青媖点头:“不少。” 刘忠有些可惜,早知道就不下山捉人了。 不过,一饮一啄皆是天定,不这样,也遇不上吕将军。 说了山里的事,又说起随军的家眷。 “他们要跟着我去北地,这些家眷安置不好,他们怕是不放心。”吕博承对着苏青媖说道。 苏青媖看向顾长卿:“你们想如何?” “她们跟着我们去北方是不可能的。她们在南方生活习惯了,北方怕是不适应。而且,我们征战在外,也顾不上她们。但把她们留在此地,我们也不放心。” 主要是让原来的旧人知道他们躲在这里,怕会对他们不利。 苏青媖想了想:“那把他们留在越地吧。现在你们也不缺钱,可以让他们在越王府所在地饶州或是仁州等地,在城里买房安置下来。” 刘忠等人对视一眼。之前他们确实是有这种想法。 但现在听说江东几十寨都握在将军夫人手里,山里不缺吃的,也许也比外面更安全。只有后方的家眷都安全了,他们在前方才能义无反顾往前冲。 顾长卿等人对视了一眼,道:“那能不能让他们跟着夫人进山?” 将军夫人也在山里,将军是不会让他的妻儿有闪失的 如若也把几百家眷安置在山里,哪怕将来他们在战场上有个万一,夫人定也会顾着她们的,将来她们老有所依,老有所养,他们也放心。 “你想她们跟着我进山?”苏青媖有些诧异。 “如果不麻烦的话。” “麻烦倒是不麻烦。但是……他们会习惯吗?” “我们在山里也生活了几个月了,最初也不适应,现在都习惯了。而且我们大部分人也都是贫苦的老百姓,除了少数几家,原来有下人仆人外,其余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在家里也是靠种地为生的。” “有多少家眷?” “大人小孩共有五百六十九人。” 苏青媖与吕博承对视了一眼,默了默,才点头:“行。那就跟我回仁州吧。” 见苏青媖和吕博承应承下来,顾长卿和刘忠等人长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收拾山里的东西,几百个人要离开,也不是一件小的工程。 吕博承那边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北边他的一万大军现在不知道如何了,他心里有些焦急。 虽然很不舍,与娘子才相聚短短数日,但北方他也放不下。 而且这些天,他心里想通了一些事,也要去北方料理。将来才好跟娘子和儿子长伴左右。 正当吕博承要带着一千多人整装离开时,马明温派人来了。 给了吕博承和苏青媖一封信。 信里交待,对于山里的人,他们去留随意。越地不会干涉他们的行动。 至于山里的银矿,马明温没要,让苏青媖全权处理,给到吕博承充做军费。 一万多人总不能跟着吕博承白干,他们也是有家小要养活的,总得给人发军饷。那座银矿,越地就不收缴了。 又命天台永嘉两地官员全权配合苏青媖,搞活两地经济,苏青媖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 “我怎么成越国郡主了?”苏青媖差点以为她看错了。 还是以国为名的郡主。 干爹这是……吓到她了。 “越王说郡主是他的女儿,理当称之为郡主。且各个封国都上书梁朝请封或自封子女,越王膝下只有郡主一人,越王早早就给郡主请封了,只是诏书之前还没下来。越王就没说。” 信使又对着吕博承说道:“越王说了,越国现在、将来都只有您这一位国郡主,请吕将军自重。别辜负了我越国的郡主。” 苏青媖心里翻起波澜。 干爹这是听说晋国的国主想把女儿嫁给吕博承,担心了吧。 怕吕博承被人以身份相要挟,所以给了她一个身份。 吕博承心里感激,如此的话,他处事上也更方便了。 朝信使抱拳:“博承谨记越王的话。必不会委屈了郡主大人。” “见过越国郡主。” 忽啦啦就跪了一地。苏青媖有些无措。没反应过来。 良久:“都起来吧。” 对着思渊一干人:“还跟之前一样吧。”别乱叫,她不适应。 “是。” 吕博承和苏青媖各给马明温回了一封信,让信使带走。 而山里的事情也算是处理完毕。 ------------ 第三百八十二章 吞金兽 想到马上要跟娘子分开,吕博承心里涌上浓浓的不舍。 “娘子。”晚上抱着苏青毁不肯放。 “嗯?”苏青媖也很是不舍,窝在他的怀里。 “你和儿子再等我几个月,等我有了地盘,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一直一直不分开。” “你别太拼了,什么都没有你的人重要。我和儿子不求什么,只求你平平安安的。” 吕博承紧紧抱着她:“嗯,我知道。我会平平安安的,以后就呆在你们的身边,护着你们,以后不再让你出现这次的情况了。” “说到可要做到。” “嗯。说到做到。” “不会被外头的野花勾走吧?” “野花哪有家花香。而且娘子你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了,没人敢随便给我塞女人。除非塞公主过来。” “塞公主你就要啊?”苏青媖拧他的软肉。 “啊,我不敢啊!” “你不敢?嗯?” “没有,没有!我是说,没有比娘子更好看更可人的了,我谁都看不上。只要娘子你一个!” 这还差不多。 差点说错话,吕博承吁出一口气。 “娘子,我好想你……想把你揣在怀里带走……” 耳边呢喃越来越低,直至听不见。 次日,吕博承带了八百零五人,在一众家眷的目送下,奔往北方。 留下二百兵丁,一是配合把银矿捉紧挖出提练出来,二是要护送几百家眷前往仁州。 另外,一开始顾长卿等人眼馋苏青媖等人的武器,后来吕博承在看过之后,也磨着苏青媖要。 马明温那边的兵器,确实是由苏青媖改造了一番送过去的。 山里发现了铁矿,她后来命人在山里进行治炼锻造,再给干爹那边送了过去。 苏青媖在做山寨的防卫工程的时候,就发现了现在的兵器还是以铜铁为主,兵器的硬度和韧性都不足。 她记得在汉朝的时候,就流行“百练钢”的技术了,那时候就已经打造出了含碳量高、杂质少、组织均匀,又耐腐蚀质性好的优质钢了。 但时下,她接触下来,这种含钢的武器几乎没有。 主要还是铜制铁制武器。 不知是技术没有流传开来,还是什么缘故。 苏青媖记得,其实在春秋末期,钢剑就已出世了。 当时的缎造技术,就已经采用把块炼铁经过长时间渗碳、反复锻打,让它形成块炼渗碳钢的技术了。 这种渗碳钢比铁剑更锐利更坚韧。 为了给山寨打造出更能抵挡外敌的武器,苏青媖就带着新更寨的铁匠万伯胜等人,反复试验。 用块炼铁经过渗碳、反复锻打、退火、表面渗碳等一系列的改进工序,提高了刀剑的硬度。 后来又用铸铁固体脱碳成钢法,让刀剑的夹杂物质变少,使其不再发脆,不容易折断,让其更锐利,更坚韧。 带着铁器房的人,反复研究,做出比时下更优质的含钢武器,并给各寨都配备了含钢的箭镞,使其杀伤力更强。 现在吕博承缠着她要,自然是要支持他的。 所以吕博承留了二百人,跟着苏青媖回山里取了新置的刀剑和箭镞,再回北地。 苏青媖又让信使把信送回新更寨,希望她带人回去时,这些人的住所,刀剑都能提供出来。 吕博承带人走后,苏青媖亲自去银矿处看了。 郑薄俩兄弟和苏大虎跟她禀报说,矿床不大。怕是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挖枯竭了。 苏青媖在银矿处转了一圈,心里有了数。 之前他们已经提练了三十万两,剩下的应该能再提练出大几十万两。近一百万两银子,应该能让吕博承的一万大军有个缓冲了。 不至于让他捉襟见肘,受制于人。 苏青媖并不想他因为军需军饷等问题为难,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要向人妥协低头。 之前她觉得她这些年赚的钱不少,但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如今她与他荣辱与共,一损俱损。 除了要支持吕博承那边,现在又有了几百家眷,送回山之后,还要安置。 苏青媖巡查完银矿,命苏大虎和二百兵丁,加紧动作,把银矿尽快挖出并提练出来。 对于之前捉进山的人,都一一进行了安抚,许诺他们一月后会放他们离开。若不是怕消息走漏,现在也可以放他们走。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下了他们。 但福利待遇跟之前比,实是天壤之别。 出工和休息时间安排得更合理了,避免了矿工们太过劳累。又交待厨房务必让他们顿顿吃饱,有菜有肉有汤,还有间歇茶水糕饼。 一月后,除了会发放他们这段时间的工钱,还会补发一笔辛苦银和回乡路费。 一时之间,矿坑里的士气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大家被安抚好了,每日的效率都提高了好几倍。 苏青媖把矿里的事情交给苏大虎。山里的家眷交给顾长卿的妻子崔氏,让她分配管理。二百兵丁,让小豆子和张勇等人帮忙。 她则带着凌丰谷,郑薄兄弟,及思渊思源等人去见了天台永嘉两地的官员。 天台永嘉等地想跟仁州等几州一样,让百姓吃饱穿暖,粮食是重中之重。 镇东几州的百姓想施行一地两熟,还得靠当地的官员宣传,分配种粮。有些地方可能还要进行强制性的措施,并派大量的人力进行监管。 一地两熟技术上并没有太大难度,经年劳作的百姓一听就懂,主要是时间上要衔接好,不然最后一季粮食怕是要挨冻,收不上。 头一年还是要靠这几州的官府带头宣传。增强百姓的信心。 苏青媖在天台永嘉两地又购入了十顷良田,并在当地雇了人种,签了租契。也许百姓看到周围有人试验成功了,有人吃饱了,挣了钱了,有个带动效益,一地两熟也会顺利地开展起来。 买了地,苏青媖又在两州之地买了不少商铺。 两地的山里物产不少,茶和药材量很大,她在两地买了商铺主收各种物资,相信经过她一番带动,也会对两地,有个联动的效应。 慢慢的两地的商业氛围就会被带动起来了。 而干爹那边也不用头疼这几州的治理问题了。 先解决了温饱,百姓们心才会定,心一定,就不会再离乡背井。而人心安定,要吃要穿要用,市场也就被带活了。而市场活了,经济就活。 这几地,也就慢慢繁荣起来了。 人心一向,越地自然也就安稳了。不需要用武力治理。 用了一个月时间,苏青媖走遍了两州的山地。 也迎来了项尚、韦福昌等人。 ------------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启程 “郡主。” “还是跟以前一样吧。” “是,东家。” 苏青媖看了看韦福昌和项尚二人,及他们带来的十几个人。 “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现在越地在越王的治理下,太太平平,路都好走了不少。” “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韦福昌摇头:“家里都好。现在山里正准备冬麦的收割,不然岳父也想过来的。大宝小宝也闹着要跟来,被马师父那边给摁住了。” 苏青媖摇头失笑。出来两个月了,她也想孩子们了。 “你出来,我姐和宁宁那边没问题啊?” “没事。家里岳父岳母都在,还有一寨的人,可以帮忙。再说,我把这边的事情安置好了,很快就会回去的。” 苏青媖点头,跟他们说了田地和商铺的事,并让他们带人去处理。 项尚和韦福昌知她今年要开不少铺子,在山里帮着培养了不少人,不仅有新更寨的人,也有其他寨子的人。 山民们很多都是一辈子生活在山里,没太多机会出来。现在能有机会出来锻炼学习,多走走多看看,报名学习的人都很踊跃。 苏青媖希望这些人中,能有一些出色的伙计和掌柜被训练出来。 天台永嘉等地方要开各色铺子,茶铺、药铺、酱铺,需要的人不少。 好在苏青媖现在手里不缺人了。 苏青媖把事情跟韦福昌、项尚交待妥当。很快,他二人就带着人到铺子里忙活去了。 苏青媖在这之前也带信给永丰号的李管事,此次李管事也托了韦福昌带了信来。 永丰号决定跟进。 也会过来镇东这几州开设分号。跟苏青媖的生意并不冲突。这几州的源头收购由新更寨负责,永丰号有别的生意,药材和茶叶会从新更寨手里购入,再运到其他地方销售。 生产收购还是交给新更寨,分销这块由永丰号来做。 两家各抓一头,倒也和谐。 至于这几州的山地,苏青媖并不想跟江东四十五寨一样的管理。 除了把发现银矿这座山的山契拿在手里,打算派人过来种铁皮石斛和乌药,和种植茶树外,她并不打算建寨。 她在这几州的城里设了铺子收购各种物资,这几州的百姓自然能瞧出其中的商机,有钱赚,自然会跟进采摘和后续的跟风种植。 慢慢的,药材强县,茶叶强州,自然能做出规模来。 没准以后,这几州山地的价格会卖得比良田还贵还不一定。 不需要她派人进驻,建寨,带来山民进行开发。 她的商号只要在几州之地负责采购各项物资,有人收自然就会有人送来卖,卖出货物,自然就有银钱进荷包。 慢慢的,镇东与镇南的差距也会慢慢变小。百姓的日子也会慢慢越过越好了。 事情安排好之后,苏青媖便打算回寨里了。 出来两个多月了,想家了。 临走时,苏青媖把山里的几百家眷集中到一处,打算跟大家交待一番。 此次再再见到她们,和她初初被捉进山,见到她们时,已然不一样了。 精神面貌大不一样了。 当时她们占山为匪,对别人都是一副防备的面孔。时刻提着心,轻易不开口,不随便与人交谈。 见谁都是一副警醒戒备的模样。 但现在好了,男人们不是匪了,她们现在是军眷,身份受人敬重,再不用担心被人发现,睡梦中被人端了窝。且现在衣食有了着落,也能看得到将来了。 女眷们人人面上都舒朗和气,带着笑意。 而孩子们,也都露出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淘气。经常在山里见到他们笑着追着打打闹闹。 跟之前的一派死寂完全不一样了。 “夫人。” “郡主。” 叫什么的都有。 苏青媖也没去纠正他们。 朝她们笑了笑:“咱们要搬家了,都收拾好了没有?” “收拾好了!” “我们都等不及要去了。” 苏青媖微笑地看着她们。她相信她们说的是真心的。 现在身份不同了,生活有了保障,大家心里都开开心心的。 之前吕博承做主一家给了三十两银子的安置银,再加上他们之前手里拿的,每家每户手里都有一些银钱。 而且到了山里,苏青媖也会分山地到他们手里。 有钱有田有屋,心里自然有了底气,对未来生活有了向往。 孩子们更是兴奋不已,听说能出门了,都开心不已。 以前大人都拘着他们,怕因为他们的跑跑跳跳,引了坏人来。都拘着他们在山里,等闲不让他们出门。 现在大人们都不拘着他们了,他们天天在山里跑来跑去,到附近的镇子到天台县都去了好多回。 孩子们对于换一个环境,还很期待。 只要跟家人在一起,能穿得暖,吃得饱,睡得安心,就开心。 最后的银石被挖了出来,被捉来的矿工也都付了大笔的安抚银子遣散了。 银石也都提练好了,封箱,准备跟着运走,到时再让二百兵丁运到北地吕博承的大军处。 这些日子,凌丰谷也带人在山里选好了地,种了一些铁皮石斛和乌药,见马上要回仁州了,也抓紧时间交待接手的人,让他们务必要把规模扩大,继续在他圈好的地里多种这两种药材。 而苏青媖也带着人把茶树修整好了,把山里的事交给项尚,让他安排人守山,及做好后续的安排再回去。 以后这座山就是他们新更寨在天台永嘉两地的根据地了。 山里种植了那么多药材,有茶树和各种物产,不容外人来破坏采摘。必须派人来守山。 好在山里顾长卿等人建的房屋足够住人。 项尚就是在当地再多买些下人,进山来看山,也完全够住。 出发那天,一早山里就沸腾了。 几百家眷,老少都有,加上二百兵丁,乌泱泱的一大片。 再加上百辆板车拉着各色东西、还有坐人的马车驴车牛车等等,浩浩荡荡,头尾都看不到。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队伍才从山里出发。 一路东西太多,走得很慢。 这上千人的队伍,惊呆了沿路的人。一路也看馋了一些土匪宵小。 但因有二百手持武器的兵丁护送,倒也没人敢动手。 ------------ 第三百八十四章 诱 吕博承一路风尘,带着八百多士兵回到北地。 一众属下见他回来,差点没哭出来。死死扒着他,不打算再放他离开这么久了。 吕博承一边嫌弃一边又心生暖意。 给大家介绍了顾长卿等人。 并把顾长卿等人进行了整编。他手里一千人,百人一都,让他提拔了十个都头出来。 五都一营,裴宴和孙绍又提拔成了营指挥使,各统领一营。 顾长卿则成了军头。虽然五营才为一军,他人手不够,但他毕竟是带资进伍,怎么也能捞个要职当当。 故,吕博承做的这个决定,也没人说什么。 而刘忠仍在顾长卿手下任军师一职。 吕博承回来的消息,自然也被木从珂等人知悉。 而吕博承的妻子竟是越王的干女儿,还被梁朝封为越国郡主!此等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木琼华眼看着竹篮打水要一场空了,心有不甘。 去见了木从珂。 想要木从珂以晋地一地之主的名头,压制吕博承,让他娶了她。反正他妻子在南地,打发不掉就打发不掉吧,人在南地,也不会来北地碍她的眼。 木琼华看中了吕博承,并不打算放弃。 既然他的妻子有越王相护,打发不掉,那她也愿意退一步。反正人在南地。天高路远的。也许没过多久,吕博承就会忘了她了。 木从珂听了她的请求,沉默许久。 自过了年,他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 上个月梁朝又进攻了一回晋地,虽有吕博承的手下率一万精兵相助,但还是伤亡不小。木从珂有些力不从心了。 虽然他也想把晋地的事,儿女的事安排好。 但这个事…… “琼华,他夫人的身份不比你低,咱压不住他。而且万一用强,惹火了越王,到时越王和梁朝一夹击,咱晋地腹背受敌,危矣。” 木从珂温言相劝,想让木琼华放弃。 他是看重吕博承,但现在吕博承骨头变硬了,不能硬啃。 硬啃容易嘣着牙。 但木琼华听不进去。 人就是这样,送上门的东西,通常不屑一顾,而往往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要惦记。 木琼华觉得木从珂眼里没有她这个女儿。 她父王不疼爱她。 她嫁过人了,就没有利用价值了,父王就不看重她了。当初她还青春年少,父王要用她去联络手下大将时,那时候又是各种赏赐,又是各种的低声下气。 而现在呢…… 现在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小女儿。 木瑶英没嫁过人,又最会撒娇讨好,父王就时时惦念着她,什么好的都想留给她。原本也是要把吕博承说给瑶英的,只是后来看到瑶英不要,才让她去接近吕博承。 木琼华,听不进木从珂的劝告。 既然父王不帮她,她就自己想办法。她就不信,有男人不想偷腥的。 男人,不都那个样子吗,家里有妻子,还惦记着外头的。外头的一旦钩上手了,又觉得不新鲜了,又去惦记着钩不到手的。 他们想让她放弃,她偏不。 木琼华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和吕博承生米煮成熟饭。 不过是一个干女儿罢了,能有什么份量!一个土鸡还装凤凰了?听说还天天在外抛头露面。简直不知所谓。 她虽然嫁过人,但跟对方比起来,才是真正的世家名门,身份贵重。 木琼华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她头一次这么想得到一样东西。 这日,晋王在晋城设宴招待吕博承等人。 既已知道吕博承背后也不是没有倚仗,那对待他的态度就不能再呼之即来挥之则去了。还是要以拉拢为主。 多个朋友多条路,没准将来有求到越王的一日。 晋王自感自己已日落西山,将来晋地一摊子事要交给儿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挑起来。 还是要帮他多建些人脉关系。 吕博承想了想,欣然应约。 这日的宴会不再是相互试探,晋王极尽拉拢之意,吕博承自然是有感觉的。他乐见其成。 他知道晋王跟乌全忠不对付,乌全忠是他们共同的敌人,那么现在的晋王与他还是同属一个阵营的。 美酒佳肴,鼓乐歌舞,吕博承等人被招待得很是周到。 直饮至更深露重,众人都喝得不少,吕博承等人便被安排住在了晋王府。 吕博承酒量虽然不错,但也抵不住众人轮番来灌他,待宴罢,他被人搀扶着进了房,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觉得身子烧得厉害,又是干又是渴又是燥,直想脱光了睡在冰窟里。 身边有什么东西软软的,冰凉凉的舒服的很,吕博承一把就揽了上去。 又觉得不对劲,强撑着睁眼一看…… “你怎么在这里!”吕博承大骇。 见木琼华衣着清凉,躺在他的身侧,吕博承吓得不轻,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忙低头往身上看去,见衣裳已被人脱了大半,忙一把拢住。 “郡主这是何意?”吕博承气急,眉头紧拧,厉目瞪向木琼华。 “刘长胜!” “张武!” “吕郎,省点力气吧。别喊了,他们都睡沉了,你叫破喉咙,他们也是听不见的。” 吕博承听了心生恼意。 翻身下床,背对了她,大步窜到门口,用力一拉,两扇门竟拉不动。显然是被人从外头锁上了。 “郡主,你这么做是想结仇?”吕博承回身冷冷地看向她。 “吕郎为何这般说。难道我不比你的妻子更美艳动人吗?吕郎就一点都不心动?” “你及不上我妻一分一毫!” 木琼华听完咬了咬后槽牙,但一想门从外头锁上了,他又中了情香,怕是挨不过一时半刻。 倒也不想激怒他。 只在床上侧躺着,手支着脑袋,抬着一副媚眼瞧他。 “吕郎口是心非。放心,在晋地,只要吕郎不想消息外泄,别人是一个字都打听不到的。” 无耻。吕博承心里暗恨。 见她玉.体.横.陈,吕博承心里是半点火花都没激起来,反而觉得难看至极。 “请郡主把衣裳穿好!博承无意冒犯。” “我不。吕郎觉得我不美吗?” 吕博承没有说话,转身又走向门口,用尽全力往里拽,但两扇门结实得很,半点晃荡都没有。纹丝不动。 晋地这么有钱吗? 这房门都用如此珍贵的硬木? “吕郎,别白费力气了,省些在床上用吧,夜这么长,有吕郎施展的时候。” 这女人! 吕博承不理,环顾屋内,想着要如何出去。忽然,背后就有一具娇躯贴了上来,一双手臂还抱住了他。 吕博承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 全身上下似乎都在叫嚣了起来。额上冒出层层细汗。 吕博承拼命压制着,死死咬着牙,两手大力一撑把她的手臂撑开,在她错愕时,又抬起一脚,狠狠地把木琼华踹回床上。 咚地一声巨响。 吕博承看都未看,搬起房里一把高背椅,狠狠地砸上窗棂,咣得一声,窗柱子就断了几根。 吕博承又大力砸了一通,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 第三百八十五章 征伐 等木从珂得到消息的时候,吕博承已一早天没亮的时候,带人走了。 木琼华被得到消息的姐妹们暗自取笑了一场,她自己羞得没法见人,关在屋里闭门不出。 木从珂为了安抚吕博承,挑了一个丧妻的将官,把木琼华的婚事定了下来。 而吕博承回到营地,发烧流鼻涕,连躺了好几天,才缓了过来。 那夜他从窗口跳出去后,在冷水里泡了两三个时辰,才算是解了药性。 等人清醒一些,就立刻带了人出了晋城。 后来木从珂又邀了他几次,吕博承都不再应约。只窝在营地练兵。 又过了数日,吕博承得到消息,燕地文恭仁父子交恶,燕地内乱,木从珂正暗戳戳想带兵前去攻打,以报文恭仁带人叛出晋地的耻辱。 之前木从珂帮燕地打退梁朝的进攻,不过是唇亡齿寒,帮燕地也是在帮晋地。 但他那股气就没出过。 现在既然文恭仁自己做死,这个仇,这个恶气还是要出的。 吕博承得了消息,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他一直在琢磨,要何去何从。 他的一万大军,如果不能自立,只能依附别人,那以后只能看别人脸色行事。 南边各有各的势力和地盘,都在发展壮大自己,无意与梁朝争锋。 而北地几大势力,最大的两股,无非是晋和燕。他想替凤翔军报仇,只能选势大的。 但他现在跟晋国起了嫌隙,而燕国,文恭仁自封燕王后,也膨胀起来了,想学吴国和蜀国称帝。 现在文恭仁已经在大乐山兴筑宫殿,并遴选众多美女居住其中了。文恭仁一面在大乐山与一众后宫美人取乐,一面又命道士炼丹药,以求长生不死。 他吕博承是傻了,才会投靠他。 听说这文恭仁的几个儿子,有些见不得他的行径,与他做对。而被他视为接班人的爱子文光守,又与他的爱妾罗氏通奸,把文恭仁给气得不轻。 文恭仁对其一阵棒打后,断绝了父子关系,并驱逐了文光守。 如今听说文光守带兵进攻幽州,估计是想趁其父文恭仁还在大乐山享乐,城中戒备不严,欲夺燕地。 木从珂得了这个消息,自然不会放过。他自然是想分一杯羹的。 狗咬狗,鹬蚌相争,那他木从珂就打算做个得利的渔翁了。 而吕博承得此消息,自然也不会放过。 他一是想练兵,二是有城池有据点的将军,跟没地没城没经济来源的将军,那可太不一样了。 他如今也想夺城,以此做为根据地,如此一来有了军需来源,二来也可把娘子和儿子接到身边了。 吕博承跟军中一众将领商议了几天几夜,制定出了详细的做战方案。 开始向燕地悄悄进发。 进军的途中,得知文光守已率军攻入幽州,随即又派兵进攻大乐山,而燕王文恭仁已是被擒。 燕王被自己儿子生擒并囚禁,燕地换主。 文光守夺了其父的位置,随即在幽州称帝,自称大燕皇帝,改元应天。 文恭仁其他几个儿子自然是不服的,又各自拉起大旗与文光守抢夺地盘。 燕国大乱。 木从珂见燕国大乱,随即率晋地大军向燕地多地进攻。 而吕博承得到消息,与众将商量了一番,转头赵州。 之前他率军支援过潞州,对潞州及隔壁的赵州还是极为熟悉的。 吕博承避开了晋地大军,专攻赵州。 只用了不到十天,就攻下赵州。 又一鼓作气,趁着隔壁冀州防备不严,燕地大乱之际,吕博承又攻下翼州。一月时间,把燕地两州之地拿在手。 隔壁梁朝的魏州、曹州、徐州,坐山观虎斗,吕博承又偷袭成功,打了梁朝一个措手不及。 先以一万精兵,力夺燕地两州,再夺梁朝三州之地,吕博承一下子五州之地在手。 军心大振。 而木从珂那边,率晋军从祈沟关进入燕境,澶、涿、武、顺各州都闻风而降。 文光守当上皇帝没几天,内有几个兄弟不时攻打一通,外有木从珂大军围城,两面煎熬。 文光守被围多时,屡战屡败,没过多久,抵挡不住,向梁朝投诚。 梁朝一直想收复北方地盘,之前还派十万大军攻打燕地,被晋燕联军击退。如今燕国送了投书来,甘当小弟,不废吹灰之力得了燕国,梁朝大喜过望。 如今燕国被刮分,北地只剩晋国这个最大势力。梁朝自然是不会放任晋国做大的。 而突然冒出来,夺了梁朝三州之地的吕博承,梁朝自然也是咽不下这口气。 但现在还无瑕他顾,吕博承还不成气候,梁朝还不放在眼里。先放着,先解决掉晋国再来解决他。 六月初,乌全忠亲自率五十万大军从洛阳出发,支援燕地。 打算采取“围魏救赵”的办法,先攻晋地的枣强和蓨县两地,以缓燕地危局。 大军昼夜急攻,枣强因城小,很快被攻陷。 乌全忠大喜。 可没等他高兴,就被晋地数百骑兵突袭了军营,把帐篷和粮草几乎烧尽。梁军因粮草被断,一时之间,军心大丧。 趁梁朝军心大丧,晋地攻势很快,几乎将文光守大军尽数歼灭。 晋地军心大振。 因攻势太猛,梁朝有些抵挡不住。又因乌全忠已年老体弱,原本就患病在身,只为了出一口恶气,这一路行军,路上的颠簸又加重了他的病情。 他当上皇帝还没两年呢,可不想早早就挂了。遂决定收拢大军,先撤回洛阳。 至此,燕地被晋地吞并。 而趁着两个大佬火拼,吕博承率兵一路南下,夺了燕地两州梁朝三州之后,吕博承手里的人马已近十数万。 七月,木从珂病重不治。长子木有贤接任,成了新的晋王。 吕博承带人前去吊唁。从木有贤手里拿了三百万两银子,把原燕地的赵州、翼州割让给晋地。 吕博承集合了大军,一路往南。 燕地被灭,晋国木从珂去世,乌全忠兵败回洛阳休整。 得到消息的各方大佬蠢蠢欲动。 吴帝杨毕,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夺了苏北几州,心里不愤,也一路往东征伐。见马明温一年多没动静,频频挑衅。 马明温没野心是没野心,但也不是吃素念斋的。 杨毕想争江苏和浙江,越地在吴地隔壁,马明温自然是不想杨毕做大的,不然越地随时会被杨毕吞了。 马明温也做起对战的准备。 ------------ 第三百八十六章 救救她吧 “娘,求你给点吃的吧。梨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快撑不住了。” 一处树林里,刘草芽对着她的婆婆冯氏,苦苦哀求。 “大人都快没吃的了,管她一个丫头片子!撑下住就撑不住,还省得拖累了一家人!” 冯氏有些刻薄地开口说道。 对于刘草芽的哀求不无所动,紧紧捂着粮食口袋就是不往外掏粮食。 刘草芽见再怎么低声下气地哀求,婆婆就是不肯松口,心里又是苦又是涩,转身走开了。 一旁的苏又武看不下去,拉了冯氏一把。 冯氏甩了甩手,瞪了他一眼:“你别可怜那丫头,若不是她,你哥你爹也不会赔了命,都是她命硬!” “娘!” 苏又武还想再说,冯氏却听不进去,已是背过身去。 一旁呆坐的夏荷眼神黯了黯,是不是她也是个命硬的,所以她的男人,儿子才没了,婆家才会把她赶出来? 夏荷也很饿,但她不敢开口。 她被婆家赶了出来,幸好娘收留了她,她才不至于无家可归。她不想被人说是拖油瓶,出嫁女还回娘家吃娘家。 夏荷把头埋到膝上。 一旁的苏三溪见状叹了口气,看了郑氏一眼:“他娘……” 郑氏瞪了他一眼:“咱家的粮也不多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看着刘草芽如无头苍蝇般,想去给女儿找吃的,都趴着挖起草根来了,又心生不忍。 正当她往粮袋里往外掏粮食时,苏四泉已抱着三岁的青枣朝刘草芽走了过去。 “这有半块饼,你拿给梨花吃吧,等撑到仁州就好了。” 青枣见她爹把她的饼递给二嫂,瘪了瘪嘴,咽了咽口水。 “谢谢四叔,谢谢四叔!” 刘草芽抹了一把眼泪,飞快地把半块饼接了过来塞在怀里,朝自个女儿走去。 “爹……”青枣有些委屈地叫了苏四泉一声。 苏四泉听着女儿细弱的声音,心里一痛。 抚了抚她的背:“青枣方才已吃了半块了是不是?你侄女一天都没吃了,青枣不想她不见了是不是?” “嗯。”小小的青枣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虽然她比梨花还小一岁,但她实实在在比梨花大了一辈。爹说她是长辈,要疼爱小辈。 青枣又咽了咽口水,软软地趴回苏四泉肩上。 苏四泉安抚她:“青枣乖啊,还有两天我们就能走到仁州了,到时候,我们见到了你的哥哥姐姐们,见到了你大伯大伯母,我们就有很多吃的了,好不好?” “好。大伯大伯母,哥哥姐姐会喜欢青枣吗?” “会的,你大伯一家都是好人。”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大伯一家啊?” “我们再走两天就到了,啊。” “嗯。” 另一边,刘草芽才从怀里掏出半块饼,想喂给虚弱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女儿时,就被赶来的冯氏一把抢了过去。 “大人都没得吃了。还喂给这命硬的丫头吃!” “娘,梨花快撑不住了。我求你了。” 刘草芽想把半块饼抢过来,就被冯氏狠狠地推开:“撑不住正好扔了,省得拖累我们。” “娘,梨花也是你的孙女啊,他是又文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 “你还好意思提又文!要不是这丫头片子,我的又文也不会死了,又文他爹也不会死了,都是被她克的!” “二嫂,那个道士不过是骗吃骗喝的罢了,你还相信他的话!梨花是又文的骨肉,你这么对梨花,又文在下面能安心?”郑氏看不去,跑来喝住了她。 冯氏听不进去:“又文都是被她克的,她妨父。若不是她,又文和二河现在还活着呢,那道士还说又文本是大富大贵的命……” 苏四泉打断她:“二嫂,道士胡诌的话,你就不要再挂在嘴边了。现在又文没了,梨花是又文唯一的骨血了,哪怕你看在又文的面上……” 冯氏不听:“你们知道什么!若不是她,二河和又文都还在的,都还在的!” “娘!”苏又武和夏荷也看不过去了,过来把冯氏搀扶走了。 冯氏临走,也不肯把那半块饼交出来。 刘草芽目光呆滞,愣愣地看着怎么叫都叫不醒的梨花,整个人像灵魂出窍了一般。 真是梨花害了她爹她爷爷吗? 现在梨花也要去找他们了吗? 梨花是个不详的人,那她呢?她也是个不详的人吧,所以娘家不要她,婆家不喜欢她,嫁的男人也没了,现在女儿也要走了。 郑氏晃了刘草芽好几下,她都没有反应。 和苏三溪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摸了一小块干饼,瓣碎了塞进梨花嘴里,又喂给她水。 但很快那水就从梨花的嘴里流了出来,饼也还在嘴巴里,梨花已经不懂吞咽了。 “梨花,梨花……”郑氏心里大痛,轻轻地晃着她,但梨花的眼皮都没掀开过。 刘草芽反应过来,抱着梨花,一边摇晃着她,一边唤她:“梨花,娘的梨花,你睁开眼看看娘啊,我们都走到南边来了,就快到仁州了,你要撑住啊,到了你姑姑家,你就有吃的了,梨花,梨花……” 晃了半天,梨花都没有半点反应。 刘草芽又是慌又是痛。 梨花,你要是活不过来,娘也不活了,娘陪你一起。 娘抱你进城看大夫,看了大夫,你就好了。 刘草芽抱起轻飘飘的梨花往大路上走,嘴里念念叨叨:“梨花别怕,娘带你去看大夫,看了大夫梨花就好了,等你好了,娘带梨花去买好吃的,梨花想吃什么娘都给你买……” “草芽,你要抱着孩子上哪去?”郑氏和苏三溪跟在后面叫她。 刘草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不见,眼睛也没有焦距,只脚步机械地抱着梨花往大路上走。 “嫂子,嫂子,你要带梨花去哪?”有贵和秋菊愣愣地看着她。 苏三溪和郑氏,忙推了推他姐弟二人:“你们快跟上去看看。” 树林里,除了苏家几房人,还有好些从北地逃难来的人,也都在林子里歇脚,三三两两地坐在不远处,看着苏家这边的热闹。 一路上,如果单人独户地逃难,也许会保不住性命。想跟别人搭伙,又担心对方不是好人。 所以大家便不远不近地聚集在一块,不远离也不靠近。 见了此番情形,大家心里感慨,想到一路上没撑过来的家人,心里多少有些物伤其类。 “嫂子,快往林子里避一避,有好多人来了!” 听到前方有很大声响,苏有富和秋菊忙跑过去,拉住刘草芽想带她往林子里避。 但刘草芽被二人生生拽着回过神来,先是愣了愣,耳朵细听了听,便抱着梨花往声音处飞跑了过去。 ------------ 第三百八十七章 路遇 终于快到仁州了。 苏青媖在车厢里伸了伸懒腰,对着肩颈,腿脚捶了又捶。 这一路老人孩子多,车辆多,行李多,走得奇慢。她窝在车上,不止腿脚,全身无不一处不麻。 一天里,有半天,她是下来跟车走路的。 出来时才二月中,这都五月了,早稻这个时候都插秧了吧。她想儿子了,不知道大宝小宝会不会哭鼻子了,说好很快就回去的。 她又对孩子失信了。 以后一定不会了。她会陪在孩子们身边,陪他们一起长大。 “求求贵人,救救我女儿吧,救救她吧,我给你们磕头了!” 车子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苏青媖刚在车厢里半站起身,想活动一下手脚,这一停下,整个人都差点跌了出去。 好不容易稳住,便听到外头一阵嘈杂声传来。 怎么回事? “嫂子,我们快走,别冲撞了贵人。” 苏有贵和秋菊见这乌泱泱的,看不到头的队伍,还有护在队伍两边提着刀枪的护卫,吓得两腿直发软。 死死地拽着刘草芽,想拉着她离开。 “求求贵人,救救我女儿吧,她才四岁,求求你们了,救救她吧……” 苏青媖在车厢里隐隐听到前头传来的声响,叹了口气。 这一路已遇上好多起这样拦路的百姓了。 这还是在越地,在其他地方,怕是这样活不下去的百姓更多。 所以前头的思渊思源等人,都没有过来禀报苏青媖,就打算给点吃食碎银,让他们离开。 “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吧,她是我夫君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了,她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求求你们了……” 刘草芽被思渊等人驱赶,也不愿意起,银子吃食也不要,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思渊等人看她可怜,也没有硬拽她。 这拦在路中央,总不能碾过去吧? “小姐……”思渊走到车厢旁,对着苏青媖说了一番情况。 “让凌叔过去看看。” “是。” 他们这队伍里没有大夫,有事都找凌丰谷,好在都只是小毛小病,凌丰谷倒也能对付。 凌丰谷过去,和思渊等人把她们扶到路边。 另一边苏四泉等人也赶了过来:“草芽,草芽……”以为刘草芽被贵人刁难,急得不行。 草芽? 苏青媖一阵恍惚。 她记得那年,在枫亭镇,男人们被征入伍,她去送行,苏又文拉着她交待,如果将来刘草芽有什么难事,请她务必搭把手。 如果他将来死了,刘草芽无路可去,请她一定要帮忙,给她找条活路。 枫亭镇也有一个刘草芽,她的堂嫂,只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爹寄了那么多信回去,那边却半点音信也没有传回来。 也不知人还在不在。 苏青媖经常看到她爹坐在高高的山头,对着家乡的方向。 她爹想家了,想故乡的亲人了。 苏青媖叹了口气。 队伍又往前动了起来,苏青媖在经过对方时,忍不住撩开车帘朝路旁看去…… 这一看,忽然就愣住了。 “停车,停车!” 苏青媖急急撩开车帘跳了下去:“三叔,四叔!” 苏四泉心有所感,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往声音处看了过去,这一看,眼睛都瞪圆了:“青,青媖!” 其他人也都看过来:“三哥三嫂,是青媖,是青媖!” “青媖?” “青媖啊!” “三姐!” 只一瞬间的功夫,苏青瑛身边就围了一堆人。拉着她,又是叫唤又是抹泪。 苏青媖看了看围在身边的家人,满脸疑惑:“三叔三婶,四叔,你们怎么在这里?” 几年没见的家人,忽然出现在南地,而且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副惨样? 蓬头垢面,还几乎衣不蔽体了,就妥妥一副丐帮亲随弟子的模样。 郑氏等人看着衣着光鲜的苏青媖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也是一阵恍惚。 郑氏想扑上去,哭诉一番这一路南下的千难万难,但一看自己这一身乞丐装,已多日没梳洗了,一身的尘土,又顿住了。 “青媖啊,我们可找到你了。”拉着苏青媖围着她,就抹起眼泪来。 那种山穷水尽之时,又看到了希望的激动感,冲击着他们的内心。 苏青媖安慰了他们一番,道:“你们,是来找我们的?” 看着围着她身边的家人,虽然过去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都是血脉亲人,而且这异地他乡,见到亲人,苏青媖也有些激动。 苏四泉见一家子激动,浑沦话都说不出来,抹了一把眼泪。 道:“是啊,我们接了大哥大嫂的信,很是高兴,就想来找你们。给你们写了回信,也没见你们有回音,我们等了好久,家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就一大家子找过来了。” 苏青媖很是错愕:“啊,你们给我们写了回信吗?爹给你们写了好多封信,但一直都没收到回音,一直念着你们,担心你们是不是不在桥头村了,担心你们的情况,夜里都睡不好。” “啊?我就说那个人不可信,你还次次都给十两银子让他送信,送了好几封,你看大哥大嫂根本就没收到!” “我们,我们也找不到别的门道可以送信,驿站,都没人了……” 苏青媖听了一阵感慨。世道乱了,一南一北,隔得又远,交通也不便,还好找到她了。 想起方才的吵闹,苏青媖也不好多说,便问道:“是谁病了?” “是梨花。” 是梨花? 苏青媖朝人堆那边走过去。真是刘草芽! “二嫂?” 刘草芽还坐在地上,一看到苏青媖,一边抱着梨花,一手伸过去拉她,边哭边说道:“青媖,可算找到你了,你快看看你侄女吧,她快活不成了,她是你二哥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你救救她吧……” 拉着苏青媖哭得一脸的泪。 苏青媖也忍不住心酸,安抚了一下她:“你放心,我让人看看。” 蹲下来看了看梨花,小小的梨花,只比小宝晚出生了几天,却看着比小宝小多了,不像是四岁的孩子,此时面色苍白,眼睛闭着,呼吸微弱。 ------------ 第三百八十八章 回程 苏青媖心里一痛,当了娘之后,心就变软了,见不得孩子受苦。 “凌叔,怎么样?” “不是什么大事,我估计是饿得太狠了,喂些吃的应该能缓过来。但这孩子现在喂不进去东西。”凌丰谷皱着眉头。 喂不进去东西,就好不了。 苏青媖想了想,让思渊拿一些温水和细粥来。 她们这一路有老人有小孩,车上随时都有备有温水细粥。 很快思渊就端了东西过来:“小姐,拿来了。” 苏青媖一边接过来一边吩咐:“二嫂,秋菊,你们把梨花的头仰起来,捏开她的嘴巴。” 二人赶紧照着做了,苏青媖便缓缓地往梨花的喉里滴温水…… 倒一下,观察一下,见水没有呕出来,心里一喜,又往里灌了些。 灌了一些温水,又开始往她喉里慢慢灌入一些米汤细粥,也没有呕出来。大家一看,心里都很是高兴。 刘草芽见女儿能咽下东西,又是哭又是笑,抹着眼泪:“青媖,梨花是不是不会死了?” 苏青媖安慰她:“能吃进东西,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因为遇到苏家几房人,苏青媖吩咐在原地休整,让大家都下车做点吃的再走。 她则拉着苏家人向他们了解情况。 等听完一家人的情况后,苏青媖长长叹了口气,不胜唏嘘。 当初为了躲兵祸,祖父和继祖母都没有通知大房一家,便带着二房三房四房躲进了山里。 而她则带着她大房一家逃离了家乡。 她以为留在家里的,会比他们一路的千难万险安定许多,但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才短短几年,祖父和继祖母就没了。二房本是人口最多,但二叔没了,苏又文也阵亡了,二房的次女夏荷,男人没了,儿子也死了,被夫家赶了出来回了娘家。如今二房就剩又武一个男丁了。 二婶怕又武也被征丁,带着他东躲西藏,如今十八岁了,活得战战兢兢。 而三房,有富没了。 四房,四叔娶的女人丢下年幼的女儿跟人跑了。 “老天保佑,我苏家命不该绝,竟然在路上遇上青媖了,要不然,我们就是到了仁州,也不一定找得到大哥大嫂。” 看着郑氏等人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捧着水呼噜噜地喝,一副餍足的模样,苏青媖看了又是心酸又是感慨。 “三姐,这个肉饼真好吃。”苏有贵一边往嘴里塞肉饼,一边朝苏青媖羞涩地笑了笑。 十岁的苏有贵,面颊干瘦无肉,眼神小心翼翼,已经看不出小时候胖嘟嘟,跟青杨争食的小霸王模样了。 “慢点吃,吃完一会三姐再给你拿。”苏青媖朝他笑了笑。 “谢谢三姐。我就知道找到三姐就有吃的了。还好我坚持下来了。”有富脸上漾起一丝笑意。 “你是坚持下来了,只可惜你哥哥没福气,没坚持住……”想起在路上没了的有富,郑氏抹起眼泪来。 苏三溪想起大儿,也是心痛,拍了拍她,安慰了她几句。 众人想起离去的亲人,都沉默了下来。 小丫头青枣小口小口地捧着肉饼啃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对这个没见过面的三姐好奇的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你叫青枣啊?来,到三姐这里来。”苏青媖朝小丫头招了招手。 青枣看了看她爹,又看了看青媖,朝她迈着小腿走了过去。 小丫头眼睛圆溜溜地,干瘦干瘦的,但瞧着挺机灵,被苏青媖拉着也不害怕,软糯糯地叫了声“三姐”就挨着她坐了下来。 一边咬着肉饼,一边盯着苏青媖看。 “青枣长得很像小时候的青杏呢。”苏青媖瞧了瞧她,对苏四泉笑着说道。 “是啊,很像青杏那丫头。”苏四泉一脸宠溺地看着女儿。 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找到青媖就太好了,不然再久一点,他也不知道小丫头能不能撑下来。有富就没撑过来。 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相信这个侄女。 如今见青媖与一家人并没有生份,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一路上他也怕大哥一家记着当初爹娘抛弃他的事,不肯接纳他们。 好在青媖果然是个大气的人。 见到故乡的亲人,苏大虎和花豹也都过来打招呼。 “四泉叔,你们有看到我娘吗?” 花豹见桥头村人丁兴旺的苏家都举家南迁,活不下去了,他老娘一个人,怕是不好过,心里打着鼓。 苏四泉瞧着如今混得人模人样的花豹,心里无限感慨:“早两年我们还在村里见到你娘,后来村里很多人都走了,村里大半都空了,我们也没再见过你娘。” 花豹听完很是沮丧,他还想等过两年安定些了,把他娘接到南边来呢。 郑氏安慰他:“你别担心,你娘那么多年一个人都活得好好的,没准她现在也在哪个地方好好活着呢。” “对,等以后日子安定了,没准她还会回到村里的。” 花豹点了点头,心里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冯氏看了看跟在苏青媖身边的苏大虎,见他穿着讲究,收拾齐整,瞧着像个小富人家出来的,咬了咬牙,如果当初也跟着大房一家逃出来,她男人是不是不会死了。 待大伙都吃过东西,苏青媖便吩咐启程。 给苏家人都安排了车子。 苏家人满肚子的疑问,不知苏青媖从哪来,怎么带着这么多人,而且还个个对她带着敬意,事事听她的。 心里打着鼓,好奇不已。但也不好问,怕引起她的反感,到时候不收留他们,那就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林子里的几十个北地逃难过来的百姓,一见队伍动了起来,慌了,也收拾了东西跟了上去。不管之前是不是往仁州方向去的,此时都紧紧跟在队伍后面。 “小姐,林子里的人都跟在后面。” 苏青媖听完,摆了摆手:“命人留意着。只要他们不骚扰,没有攻击,就不要理会。” “是。” 之前林子里几十逃难过来的百姓,见苏青媖命人埋灶煮食,吸着口水远远看着,虽然肚子咕噜噜做响,但没有一轰而上,上来抢食。 苏青媖便命人给他们也送了些吃食。就没再管。 都是一群可怜人,她如今有余力,也不会吝啬一些吃食。 梨花被苏青媖放到了自己的车上,一路不断地往她的喉里灌温水灌米汤,到第二日,她就会自己吞咽了。 眼睛也睁开了。 才开口喊了一声娘,就把刘草芽的眼泪招下来了。 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哭得苏青媖都跟着心酸难忍。 另一辆车上,知道梨花醒来的苏又武和夏荷也都松了口气。 “娘,你以后对我嫂子和梨花好点吧。我哥没了,她不离不弃,愿意在家养着梨花也不另嫁,很是难得了。爹和哥没了,关梨花什么事呢,她才几岁的孩子。” “是啊,娘,我大伯母挺喜欢我嫂子的,你别惹了我大伯母不高兴,到时我们一家就真的没地方去了。” 冯氏听了身边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相劝,咬了咬牙,不吭声。 姐弟二人对视了一眼,暗自叹了口气。爹没了,对娘的打击太大了,娘一下子就跨了。也变了。 青山脚下,苏大海领着一家人在山口引颈看个不住。 青媖回来了,让思渊回来报信,说路上遇到了二弟三弟四弟三家人,他们来找他了。 苏大海喜得手脚都没处安放,在寨里呆不住,跑到这山口来迎人。 如今桥头村他回不去了,但他的弟弟们带着家人来投奔他了。他们一家人在南地又团聚了。 苏大海一脸焦急地搓着手,怎么还不来?这走得是不是太慢了? 苏母在旁边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你别一会伸头一会踮脚的,青媖带着那么多人,哪能走得快了?有老有小,不得慢慢走啊。” 苏大海被妻子说了,这才略收敛了些。 “爹,你就那么盼着他们来啊?以前在家里,他们老是跟我们不对付,老是欺负娘。” 青杏心里挺复杂的,现在他们一家人在山里清清静静的,什么都好,但他们来了,怕是会乱糟糟的。 “别胡说。”苏大海斥了青杏一句。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亲人,牙齿都还有碰到嘴唇的时候呢。何况是血脉至亲。他们是看得起他这个大哥,才带着一家人来投奔他。 小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走过去拉了苏母的手:“外婆,你不要怕,如果有人欺负你,小宝就帮你揍他!小宝现在会拳脚了,谁敢欺负外婆,小宝就帮外婆教训他!” 大宝也过去拉着弟弟的手,仰头看着苏母:“外婆,大宝也帮忙。” “哎哟,外婆的乖孙孙呦!”苏母喜不自禁,蹲下身,抱着两兄弟就是一顿揉搓。 果然是谁养的就跟谁亲。瞧她的孙孙,就是懂事。 才说这孩子懂事,小宝就蹬蹬蹬地跑到大路上,踮着脚往前方的路上望去:“娘怎么还不来啊?我都想死娘了。” “我也想娘。”大宝也跑了过去,拉着弟弟的手往路上看去。 又过了一会,路上终于传来了车轱辘声。 “是娘,一定是娘!”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安顿 回到寨里,苏青媖便把苏家几房人交给苏父苏母,她则带着两个粘着她的儿子去安置几百家眷。 早就写了信回寨,所以韦福昌和项尚两人早早带着人在新更寨的另两座山头,起了屋子。 土木结构的屋子,加上联寨人力也多,几十上百座屋子,就起好了。 瞧着很是壮观。 “原本这座山只有我们几户人家,就算后来安排过来的人,也不多,现在好了,可算是热闹了。” 郑薄兄弟跟着苏青媖出门了一趟,长了不少见识。如今见着把几百家眷安排跟他们住在一起,有人气,有热闹气,心里更是高兴了。 几百家眷进了山,看到起好的房子,高大的寨门,守卫禁严,心里的忐忑与不安很快就消散了,脸上都带了笑。 大宝小宝一左一右跟着苏青媖身边,撵都撵不走。牵着苏青媖的手看着队伍里许多大孩子小孩子,睛睛直勾勾地盯着看。 “娘,怎么有这么多小孩啊?”小宝晃了晃苏青媖的手,好奇不已。 “小宝不喜欢吗?他们以后就跟我们一起住在山里了,大宝小宝可以过来跟他们一起玩。” “好哦。”小宝激动地蹦了两蹦。 大宝很是稳重,牵着苏青媖的手,心里虽也好奇,但没像弟弟那么跳脱。 “娘,他们都是北方逃过来的人吗?” “不是哦,他们是你爹手下将士们的家人。” “是将士的家眷?” “是呢。” 听完苏青媖的话,大宝忽然对他们肃然起敬了起来。 而小宝则抱着她的腿,扑闪着眼睛问她:“娘,你见到爹爹了是吧?我爹威风吧?” 还不等苏青媖回答,又自顾自说道:“我爹可威风了!他一只手就把小宝抱起来了!还把小宝抛得高高的,比谁都抛得高!爹还会耍拳,剑也耍得好看,骑马也厉害,带着小宝骑马,风呼呼地,吹得小宝眼睛都睁不开,可快可快了!” 苏青媖不禁莞尔。 “小宝想爹爹了吗?” “想!我好想爹爹!娘,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啊?” “娘也不知道。小宝好好读书,将来会写好多字了,就可以自己写信问爹爹,好不好?” “好吧。我现在会写好多字了,马爷爷教的字,小宝都没忘记呢。不信你问哥哥!” 大宝看向苏青媖,点头:“嗯,马爷爷都说弟弟记性好。学过的字弟弟都有记得。” 苏青媖再看小宝,就见他仰着小脸,可骄傲的一副模样。 苏青媖夸了他两句,刮了刮他的鼻子:“不可骄傲。” “我才没有骄傲。是吧,哥哥?” “嗯,弟弟没有骄傲。” 听哥哥说完,小宝得意地抿了嘴,看向苏青媖,被苏青媖瞪了一眼。 见两兄弟处得好,苏青媖放心不少。 想了想,问大宝:“大宝喜欢这个爹吗?” 大宝看了看她,点头:“喜欢。这个爹会抱大宝,会教大宝习武,会带大宝骑马。大宝喜欢这个爹。” “小宝也喜欢这个爹!” 你还想喜欢别的爹?苏青媖哭笑不得,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引来小宝哇哇抗议。 用了一晌午的时间,苏青媖把几百家眷安置妥当,又从新更寨主寨调了米面菜蔬过来,分配到各家。 他们原本就有锅碗瓢盆,灶也是砌好的,架上就能做饭。屋里除了细软,床、柜、桌、椅等日常大件,也都给配备齐全,精装,拎包就可以入住。 苏青媖对几百家眷的人员档案册已研究了一路了,对他们也算了解。 这些人之前以顾长卿马首是瞻,女眷们也敬着顾长卿的妻子崔氏,及顾长卿的老娘任氏。 所以苏青媖便交待她二人,由她婆媳二人继续负责这些家眷,并让刘忠的妻子齐氏带着她的女儿沅娘辅佐。 刘沅娘十七岁,已是嫁给顾长卿的亲随裴宴。两家并一家。 刘沅娘瞧着是个端庄大方的人,跟着刘忠也认了不少字,是个标准的小家碧玉。好在性格开朗,和她的娘齐氏一样,不是扭捏内向之人。 几百家眷,交给这四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有不决的事,不是还有她吗? “顾婶子,房子可还满意?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后续我们再改进。” 顾长卿的老娘顾任氏,五十几岁,瞧着很是硬朗,苏青媖和她相处下来,发现她是个极开明极懂事体的一个老太太,对她也很是敬重。 顾氏听苏青媖说完,拉着她的手,不住地夸赞:“好的很,没什么不满意的。事事尽心。只看寨口的大门和哨岗,我们就能睡个安稳觉咯。这下不用担心,半夜有人会攻上山来了。现在你是将军夫人,我们都听你的。有事你只管吩咐我们去做。” 苏青媖便笑道:“你们满意就好。” “那你们先适应几天,等过两天,我就给大家分田分地,集镇那边离这里不远,走路也就一个时辰,你们可以去那边逛逛。这群人里,有些人在家乡也做过小生意的,都可以去看看,想开铺子或是想做点什么的话,我都欢迎。” 一众家眷其实早在天台时就听苏青媖说过山里的情况。情况也都大致了解。 在来之前也有想过生计的事。也都向苏青媖打听过。 家里没有成年男丁的,做不了地里的活的,可以到几个做坊做事,平时也会有一份工钱。 吕博承走之前跟苏青媖商量了,将士们的军饷,一半会由苏青媖发给家眷,用以安排他们的生活。 将来有将士阵亡的,苏青媖也会给他们发抚恤银,安排好他们以后的生活。 想做小生意的,也有集镇,可以开铺子。 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到了山里,生活不至于过不下去。但想过得好,就得自己再勤快一点。 好在山里物产丰富,平时捡点山货卖,也能攒点钱。苏青媖那边也会有不少活计需要人,只要不懒,都会活下去的。 “谢谢夫人,等我们把家里安排好了,我就带着她们跟夫人领活计。” “好。那顾婶子和崔姐姐平时帮我多照看些,有事就命人去找我。” “好。夫人放心。”崔娴娘笑着应了。转身想去找两个孩子。 就见夫人的两个儿子,正拉着两姐弟在一旁不知玩着什么,四个人高高兴兴地,不时嘎嘎笑一下。 崔娴娘,望了望这茫茫大青山,笑了。 ------------ 第三百九十章 别后种种 “小姐,人都安顿好了。”思渊思源过来禀报道。 思渊思源被苏青媖打发去安排二百兵丁。 他们要运粮运武器去北地,趁着他们在,苏青媖便打算让他们帮着在铁器房做些活计,不然怕是赶制不出那么多武器运给吕博承。 苏青媖听他们汇报了一番,点头:“你们每日过来盯着些,如若他们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 “是。” 几百家眷和二百兵丁安置妥当,苏青媖便招呼两个和弟弟妹妹玩得高兴的儿子回家。 “娘,思瑞弟弟和思嘉妹妹太好玩了。” 小宝拉着她的手,还三步一回头的回望。 “叫思瑞和思嘉啊?” 苏青媖问完看了思渊思源一眼,笑了起来:“怎么好像是你们家的?” 思渊思源听了也笑:“这乍一听还真以为是一家的呢。” “咦,是哦,跟思渊思源叔叔的名字好像哦。”小宝仰着头看向他二人。 思渊一把捞起小宝:“是吗,那跟叔叔长得一不一样?” 小宝听不出玩笑话,还真是很仔细地看了看他二人,摇头:“不像,思瑞弟弟和思嘉妹妹比你们可爱。” 几人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说话,都笑了起来。 一行人便往新更寨主寨走,苏青媖问思渊:“今年你和如意的婚事要办了吧,选好日子没有?” 思渊脸一下子红了,又被思源打趣了一通兔子吃窝边草,脸通红通红的。 垂着头回道:“我和鲁伯母商量了,等秋收后,不忙的时候再办。” 还没等苏青媖说话,小宝已经听懂了,兴奋地拍着小手:“好哦好哦。有喜糖吃咯!” 把思源羞地差点把他扔了。 “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 “是。” 苏青媖这边顺利地安置了几百家眷,苏父这边安置苏家几房人的时候,却有些不太顺利。 见着几个弟弟和家里人,苏父又是激动又是高兴,喋喋不休地拉着他们说着别后的种种。 听说父亲和继母都已经不在了,还哭了一场。对着家乡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才被大家扶了起来。 苏母看着这几房人,落魄得不成个样子,过去与他们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闹的一些不愉快,也跟着消散了。 “大哥,可算是找到你了,我们这一路太难了,有富没撑住,他都没福气撑到找到他大伯……” 郑氏进了防备禁严的寨子,又坐进宽敞明亮的屋里,桌上又是一桌子的吃食,再瞧瞧大哥一房人穿的也都是细布,再想想他们这一路的艰难,想想在路上没挺过来的有富,郑氏又落了泪。 “有富……可怜的孩子。” 苏父苏母想起有富,也是跟着抹起眼泪。 原本以为几个弟弟在家乡,不受颠簸流浪之苦,没想到……竟落魄成这样了,路上连吃食都没了。 差点都撑不到仁州来。 家里早些年也存了一些银子啊,而且这一大家子一离开,家里那些田应该都卖了,得些银钱吧,怎么会连吃食都没有了? 还差点把梨花饿死。 苏母看着小小的梨花,心疼不止。 “我们躲在山里,并不安宁,时不时就有官差来巡山。爹娘住不惯,又经常要半夜起来逃跑,身子就渐渐撑不住了……后来,官差们在山里抓了好多人,二哥也被他们抓走了,一堆人上去抢人,爹娘也跟着上去抢……” “当场就被打死了好多人,二哥抬回来没挨几天,就走了……二哥没了后,爹娘也没挨多久,也跟着没了……” “村里都走空了,没人敢留在村里,地里也没人种,悄悄种点菜,还没等长大,半夜就有人来偷……” “差点以为活不下去了,就收到大哥的来信。一家人高兴万分。想去投奔大哥,但没想到我们给大哥寄的回信,却没送到大哥手里,那人还骗了我们好些银子……” “后来实在等不到大哥的来信,我们便决定启程南下去找你们……家里的宅子,田地卖了也没人要,就只把这些年家里攒的钱带上,一路上也都花尽了,每过一个城池都要入门钱……我们差点以为见不到大哥了……” 苏三溪和苏四泉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苏父苏母,青杨青杏等人也跟着抹泪。 不知该怪当初家里抛弃了他们大房一家,还是该庆幸他们当初抛弃了他们一家。 大房三房四房当家的都在,就二房当家的不在了,冯氏又哭嚎了起来。 一时哭苏二河命苦,一时又哭自己命苦,声音嚎得太大,把屋里睡觉的宁宁吵醒了,哭个不住。 苏青柳急忙跑进屋里去哄儿子。 丫丫也想跑去看弟弟,但大人们说话,小孩便自己凑一堆。她一看,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小孩,一个叫梨花,一个叫青枣,大的娘说是她的表妹,小的那个,娘说要叫姨? 这么小的姨?比她小姨还小。 丫丫看了青杏一眼,见青杏正听着大人说话没留意她们,两个孩子没人管,便又坐下了。弟弟有娘哄,会乖乖的。 便悄悄问两个小孩:“你们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拿。” 梨花和青枣齐齐抬眼看她,舔了舔小嘴唇,看了大人一眼,回过头低声对丫丫道:“想吃肉干。” “好,那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拿。” 丫丫说完,屁股就离了凳子,端了个空碟子,就蹬蹬蹬跑了出去。 冯氏已被大家劝好了,这一看跑出去一个小丫头,白白胖胖的,穿着讲究,一问,才知道是青柳的丫头。 一时又酸了。 “没想到青柳死了男人,现在反倒越过越好了。再嫁的男人瞧着也比之前的女婿周正,现在又得了儿子傍身,真真掉进蜜罐里了。瞧瞧我们夏荷,男人死了儿子也死了,还被婆家赶了出来,真真命苦……” 夏荷见她娘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头立刻就垂了下去,两手紧紧地拧起衣角。 她是个不详的人,大伯和大伯母会不会赶她走。 她又能去哪里呢? 一时之间眼眶又酸又涩。 ------------ 第三百九十一章 在哪住 苏母见冯氏说话不中听,皱了皱眉头。 但想到她男人没了,大儿子也没了,原来一家人中数她会做人,现在看她这一副样子,比她还老了十岁不止,又不禁心生同情。 就没开口说什么。 见夏荷难过又不安地垂着头,便对她温声说道:“夏荷别在意那些,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你看你青柳姐不是也把日子过出来了吗?她还带着丫丫这个拖油瓶呢。这山里只要勤快,日子就能过下去。山里光棍多着呢,你长得又周正,只要你想嫁人,这山里多的是男人让你挑的。” 夏荷见大伯母不嫌弃她,悄悄松了口气,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郑氏听苏母这么一说,推了推秋菊,道:“大嫂别忘了我们秋菊,这丫头跟着我们东躲西藏,也被耽误了。” 苏母还来不及说话,冯氏也推了推苏又武:“还有我们又武,如今也十八了。也没个着落。我二房就剩这根丁了,二河没了,我又是个没本事的,大哥大嫂,就看在二河的份上,拉这孩子一把吧,我给你们磕头了……” 说着就真的要冲着苏父苏母跪下。 慌得苏大海夫妻二人,忙过去搀扶她。 “弟妹说的什么话,咱都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我做大伯的,还能不顾着我几个侄儿侄女吗?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们饿着。” “谢谢大哥大嫂。” “谢谢大伯大伯母。” 说到几个孩子,苏母便问:“春兰呢?” “春兰跟她夫家逃了,不知逃到哪里。连声口信都没留下。” 说到大女儿,冯氏又抹起眼泪。一家人,死的死,没消息的没消息,如今二房人丁调零。 “你也别担心,没准以后世道变好了,就能相见了。”苏母安慰她。 无意再说二房的事,让冯氏伤怀。 苏母看了看有贵,见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大人说话,便笑了起来:“有贵这孩子瞧着长大不少,跟小大人似的。” 郑氏往儿子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又想起有富,但不想招大哥大嫂难过。 便笑着说道:“这些年他跟着我们东躲西藏的,懂了不少事。” 看了青杨一眼,见他如今像个小富人家小少爷的模样了,斯文有礼,有些羡慕。 道:“青杨只比我们有贵大了一岁,小时候瞧着比有贵瘦小,但现在有贵跟青杨一比,矮了一大截不说,还像是青杨的跟班小厮。” 说着还笑了起来。 青杨青杏也往有贵那边看了一眼。 小时候胖嘟嘟的,老是跟他们兄妹抢食吃,霸道又不讲理,讨厌得很。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内秀了? 苏母瞧着自己的儿子一眼,颇有些骄傲。 道:“他之前在镇上念了两年书,现在又跟着师父练武,个子拔高的快。青媖还寻了山牛山羊奶给家里的几个孩子喝,瞧着比同龄的孩子个高。” 有贵看了青杨一眼,低下了头。心里很是羡慕。娘说的没错,如今他跟他一比,就像是他的跟班小厮一样。 他原来也想到镇上念书的,但家里没让。有贵揪了揪手指。 而郑氏等人瞧着大房一家人的做派,心里羡慕,又庆幸。 好在之前跟大房没有太大的矛盾,大哥心里也有他们这些家人,不然之前要是结了仇,是真的不好投奔来的。 大房一家人如今看起来是真的起来了,这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处处瞧得出富足。 这青媖自嫁了人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在镇上开了铺子,挣了不少钱不说,还养活了一家人。 现在逃到南边,也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这大山里的人都听她的不说,现在她还成了越国的郡主了。 “大哥大嫂,青媖怎么成了郡主了?” 苏父苏母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道:“我们也是才知道。之前越王认了她做干闺女,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的越王就给她请封了。” “这越王……” 怎么无缘无故认个没有血亲的人当了女儿,还给请封了。 “这越王就是之前在我们枫亭镇开武馆的那个马师父。是女婿的师父。后来在这南地,青媖与他再遇上,可能是想起之前他们离开时,给青媖带来的一些麻烦吧,就认青媖当了闺女。” “这真是想不到啊,当初在镇上开武馆的马师父,竟当上越王了。” “是啊,这谁能想到。我们也没想到我们大房一家人竟在这南边的山里落户了。”苏大海颇为感慨。 “是啊,谁能想到呢。咱一大家子就离了桥头村,跑来这南边投奔大哥大嫂来了。” 都很是感慨。 一家人说了许多别后种种。 乍见亲人,心里都是又高兴又激动。 但说到分配房子的时候,冯氏就不乐意了。 哭了起来:“我们本来就是来投奔大哥大嫂的,你们现在又要把我们分配到别的地方,这是嫌弃我们了啊。” “大哥大嫂没有这个意思……”苏三溪苏四泉忙上前相劝。 “娘,我大伯没有嫌弃我们……”苏又武也拉着她。 苏大海见弟媳哭了,有些无措。 “我们之前收到青媖来信的时候,只说要在隔壁的山上建屋,好安置将士的家眷。我和她娘也不知道你们要来,主寨这边没有屋子了,家里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啊……” “是啊,就隔壁山头,大哥也说了,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离大哥这里不远。” 冯氏听不进去,一心觉得大哥大嫂这是想把他们甩开,嫌弃他们是累赘。 “娘,是因为这边没有屋子了,大伯才这么安排的……” 冯氏不听:“那个苏大虎都住在家里,怎么会没有屋子!他一个外人都能住,怎么我们一家人还比不过一个外人了?我们大老远投奔过来,就是想跟大哥大嫂住得近一点,一家人亲香,怎么这才来,就把我们撵去别的地方了?可不就是嫌弃我们了吗!” 苏母听了有些不喜。 苏大虎跟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跟着他们一起从家里逃出来,一路上患难与共,就跟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青杏也皱起眉头,这个二婶,怎么变这样了?动不动就抹泪说自己命苦,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爹娘哪里嫌弃她了? 苏父听了她的话,想辩解几句,他看到弟弟带着家小来投奔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他们。 刚要开口,青杨就拉了他一把:“爹,等我姐回来,问问我姐吧。” 苏父一听,忙点头:“对对,等青媖回来问问她,看看她怎么安排。我也想你们跟我们住得近一些,但现在主寨没有屋子了,你们先住到隔壁山头,等这边起了屋子,就让你们再搬回来,我是这个意思。” 郑氏和苏三溪苏四泉等人理解地点头:“我们听大哥的。一会青媖回来,我们问问她,这山里大家都听青媖的,我们也听她的。” 冯氏听了没有说话。 她当然想苏大海拍板决定留他们住在家里,而不是听青媖的。大哥比青媖好说话多了。 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开口。 不一会,就听到外头小宝叽叽喳喳的声音。苏青媖带着两个儿子回来了。 ------------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不讨人嫌 大宝小宝进了屋,一一叫了人。 见两个孩子懂事可爱,大家都忍不住逗弄了几句。 大宝小宝被人夸习惯了,也大大方方的,半点不带怯,不时回答着这个的提问那个的提问,小模样机灵得很。 大家便都夸苏青媖两个儿子养得好。 冯氏直勾勾地看着大宝,忽然就放心了。 一个没血缘关系的野种,青媖都养得跟小少爷一样,瞧这一身做派,头上戴的,身上穿上,还有脚上的鞋子,还绣着花。 一看就精心养着的。 那他们这些血亲,青媖还能薄待了? 她如今有身份了,可做不来掉脸皮的事。冯氏便收起忐忑不安的心,端坐在椅子上。 很快便到了用饭时间。 苏父瞧着几个弟弟带着家小来投奔他,心里高兴得很。在寨里叫了好几个妇人过来帮忙,鲁氏等人在厨房忙活了半天,整治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出来 蔬菜都少,全是硬菜。山里不缺菜,不缺肉,外头吃不上的山货,山里更是顿顿都吃,但山里缺鱼虾,缺水产。 不止山里,就算在外头,也是缺的。 这年头还没什么水产养殖的事,想吃条鱼吃盘虾,那都得现捞。有时能捞着,更多时候要看运气。 但今天桌上鱼虾不少,让平时吃腻了山货的几个孩子都忍不住流口水。 苏青媖看着这一桌菜,看来她爹娘这顿迎亲宴没少花心思。 再看向今天进寨的几房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对着一桌饭菜流口水,大人还克制一些,眼睛盯着,但紧抿着嘴。但孩子吞咽口水的声音却是听得很清淅。 苏三溪心里都是各种感慨,看来大哥这房人是真的把日子过起来了,瞧这一桌子的菜,在枫亭镇的饭馆没几两银子怕是下不来。 “坐吧坐吧,都坐,这一路可是馋坏了吧,都敞开肚子吃。这是咱自己家,不需要跟大哥客气。” 说完又去招呼旁边的孩子一桌:“都吃,不够再跟大伯说,大伯再让厨房做。” “谢谢大伯”“谢谢大爷爷”,几个孩子道了谢,就纷纷拿起筷子。 大宝小宝才拿起筷子,就看见同桌的大孩子小孩子已是筷影如飞,眨眼间那肉便送进嘴里了,再看时,他们的筷子已经下第二筷第三筷了。 大宝捏着筷子愣住了。 他还没跟这么多孩子一起吃过饭,没见过这种场面。 而小宝先是愣了愣,就不甘示弱地也拿起筷子夹肉,然后嗷呼一声送进嘴里狠狠地嚼了起来。 一边嚼一边环顾了桌上的几个孩子一眼,然后不时也学着他们的样子,飞快地往嘴里扒饭。 “小宝,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青杏见他也要学着其他人站起来夹菜,忙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叮嘱了他一句。 “好的,小姨。” 见他乖乖应了,青杏又看向大宝:“大宝也吃。” “好。” 大宝对有贵他们频频下手的肉不太感兴趣,夹了一块鱼肉先放进自己碗里,细细地挑了鱼刺,又夹到弟弟碗里。 “谢谢锅锅”。 小宝嘴里鼓囊囊地,口齿不清地歪头朝大宝甜甜地笑了笑。 大宝就教训他:“把东西咽了再说话。” 小宝便双颊快速鼓动了起来,朝他点了点小脑袋。 大宝这才满意了。又夹了一筷子虾给弟弟和自己,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梨花看了看两个哥哥,忍住抢食的冲动,也跟着细嚼慢咽了起来。 这么多菜,梨花一定能吃饱的,不可以抢。这是在大爷爷家,梨花要懂事,不能讨人厌。 而最小的青枣心里高兴地很,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这么多菜,都好好吃,青枣都喜欢吃。 虽然才三岁,但早已经自己上桌吃饭了,但手短,夹不到,秋菊和夏荷坐她旁边就不时帮她夹一筷子。 夏荷死活不愿意和青媖他们一桌,非说要照顾几个孩子,苏青媖也只好随了她去。 平时家里只有三个孩子吃饭,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还有两个比他还小的妹妹,小宝兴奋得很。 虽然娘说最小的那个不是妹妹,要叫小姨,可是他有小姨了,就不叫。 “妹妹,你怎么不吃鱼和虾啊?可好吃了,我们平时都吃不到。娘说鱼吃多了聪明。” 小宝一叫妹妹,梨花和青枣都看向他。 小小的青枣虽然有些疑惑,不是要跟梨花一样叫自己小姨吗? 但她没纠结,细声细气道:“肉好吃。” 梨花也点头:“嗯,肉好吃。鱼有刺,虾子也都是壳。” 青杏见小宝还想张口说话,给他夹了一筷子捡了鱼刺的鱼肉:“小宝,乖乖吃饭,吃饱了再一起玩”。 又给梨花和青枣分别夹了一筷子肉:“梨花和青枣喜欢吃什么就夹什么。想吃什么下顿再做。” “好,谢谢小姨。” “谢谢六姐。” 被青枣这么一叫,青杏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道:“青枣真棒,都能自己吃了。想吃什么跟六姐说。” “好。” 苏四泉坐在男人那一桌,偶尔抬眼看看自己的小闺女,见一家子姐妹都照顾她,她自己也吃得小嘴油乎乎的,放了心。 而坐在隔壁一桌的刘草芽,眼睛不离自己的女儿。 她没给又文生个带把的,让他的血脉断绝,自己在家里抬不起头来。 母女俩在家里的存在感极低,梨花才会走路,就被她带着做家务活了,还没灶台高,就能坐在灶膛口给她帮忙烧火了,在厨房给她递东递西了。 平时上了饭桌也是婆母安排什么就吃什么,梨花经常吃不饱,长得瘦瘦小小的。 她都以为这一路南下,梨花要挺不过来了。 没想到遇上青媖,孩子又活了。 现在桌上一大桌子菜,也没有人分,大家想吃什么自己夹,她被拉着坐在女人一桌,担心自家孩子吃不上饭,不时看一眼。没想到梨花被青杏等人照顾得极好,桌上也没人轰抢。 梨花开始还不敢夹菜,后来就放开了,都敢自己夹肉吃了。 “草芽,来,吃这个肉,新鲜的,早上集镇那边送来的,还有这个腊肉,你吃吃看,可入味不?” 苏母见她只夹自己近前的菜吃,便往刘草芽碗里拼命夹菜,不一会,她的碗里就堆得小山尖一样。 刘草芽眨巴了两下眼睛,朝苏母笑得真心:“谢谢大伯母。这肉入味,好吃。” ------------ 第三百九十三章 住不开 女人孩子吃饱很快就下桌了,男人那桌,苏大海还拉着几个弟弟侄子一起喝酒聊天。 韦福昌和苏大虎都陪着,不时就敬一杯。大家吃的红光满面。 而孩子们早就吃饱离席了,窜到院子外面玩耍了。 “妹妹,给你吃这个,我外婆和鲁婆婆做的,可好吃了!用牛的奶和羊的奶做的糖,给你们吃,可香可香了!” 小宝从他的小挎包里掏出糖果给梨花和青枣。 两个妹妹瘦瘦小小的,衣服也破了,鞋子也破,连跟头绳都没有,好可怜,一定也没吃过糖。 小宝同情心泛了,不停地往外掏着小挎包里的小吃食。 很快梨花和青枣两只小手就捧满了。 虽然已吃的饱饱的,肚子都吃撑了,但这个糖可真香呀,忍不住又打开一粒扔进嘴里。 “三姐说你要叫我小姨的。”青枣一边含着糖果,一边纠正小宝。 小宝还在愣着她三姐是谁,六姐又是谁,小脑袋没转过来。 但要叫她小姨还是听懂了。 撇了青枣一眼,又走到她身边,比了比她的身高,差自己好多呢。 就是妹妹。 “不要,我有小姨了。” “爹说我辈份高,梨花都叫我小姨。” 梨花嘴里也鼓囊囊地,紧紧捏着手里的糖果,冲着小宝点头:“是小姨。” 小宝不肯叫:“就是妹妹!” 比我矮比我小,凭什么要叫小姨。就不叫。 大宝也叫不出口,和弟弟对视了一眼,哄着青枣:“虽然你辈分大,可是你年纪小啊,叫乱了别人就听湖涂了。要不我们叫你名字吧?” 小小的青枣脑袋也转不过来,点头:“好,就叫名字,不是妹妹。” “好,青枣。” “青枣……”妹妹两个字,没出口,小宝把它又吞了回去。 几个孩子不纠结称谓后,高高兴兴地在院门口玩耍。 真好,宁宁是弟弟,大舅的儿子腾腾也是弟弟,现在家里终于有妹妹了。 直到月上中天,男人那边酒也喝够了,别情也叙完了,终于下了桌。 而苏青媖那边也听了苏母等人,说了方才关于住处分配的问题。 对于几房人想住在新更寨主寨苏青媖表示理解。 她对主寨一堆下人都能收留,给他们盖了新房,没道理对一众血亲容不下,要赶他们去别的山头。 没必要给人留下这种话柄。 跟苏大虎韦福昌商量了之后,便对几房人说道:“寨里确实是没有空屋了,现在几房人也已分家,各过各的日子,也不好再挤做一堆。现在家里也住不下,我先把你们安排到大虎和姐夫到边暂时住着,等主寨这边起了屋子,就安排你们住过去。” 让苏大虎,还有那什么思渊思源和鲁氏那对母女住在家里,倒让自家人住到外头? 冯氏心里不满。 住别人那边哪有住大哥家舒服,什么都不用做,有吃有喝,还不用动手,动动嘴就有下人做了。 她已经看出来了,大哥家里这家具这装修,屋里和房里摆的都是值钱的,是不想他们住过来吧。 冯氏心里酸溜溜的,说道:“那我们这么多人也住不开啊……” “我们在路上野地都睡过,哪里就住不开了?现在天气也暖和了,屋里还有铺盖,怎么都能睡的。” 郑氏说了句。以后还要靠着大房一家呢,她可不想学冯氏招人嫌。 “就是啊娘,男人一屋,我们女人一屋,都能睡的。”夏荷看了苏青媖一眼,也劝起冯氏。 苏青媖扫了众人一眼,又道:“女人们带着孩子住到我姐夫那边,男人们住在大虎那边。如果觉得住不开,可以到隔壁山头,那边腾挪一下,应该能腾几间屋子出来。” “不用不用,这样就很好。跟你们住得近,我们这心里也安定。一路上真是吓怕了,路上睡觉都不敢合眼。”苏三溪和苏四泉拍了板。 苏青媖发了话,苏父苏母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事情便这样定下。 韦福昌的房子腾了出来,他和苏青柳带着孩子住回了娘家。 几房人走后,剩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 苏父便跟苏青媖商量给他们几房人起房子的事。 苏父看了看苏青媖,道:“你几个叔叔跟爹是同胞兄弟,现在他们投奔过来,再没有别人比他们更亲的了,就让他们跟咱住在一个寨里吧,平时也能互相照应。” “你二叔没了,又文也没了,你二婶虽然说话不中听,但她也没什么坏心,都是穷怕了……” 见苏父小心翼翼地开口,苏青媖在想自己方才是不是话说得重了? 便说道:“行,那爹你和我姐夫就受累,多找些人,帮着他们几房人把屋子尽快起了,每房一间小院吧。都分家了,索性分开各过各的,也免得平时有磨擦生出些不愉快。” “好好,那爹明天就去找人。” 苏父见苏青媖应了,高兴地很,搓了搓手,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人。 苏母白了他一眼:“瞧你方才,都恨不得把自己住的屋子给他们腾出来。” 苏父看了看苏母,又看了看几个孩子,辩解道:“我没有。我就是,就是看他们一路吃苦受罪的,心疼,都是一家子血亲。” 见几个孩子都望着他不说话,便道:“爹都晓得。现在也分家各过各的了,爹有分寸。” “那房子起在哪?”苏母问他。 “起,起在哪……”苏父念叨着,便看向苏青媖。 这几房人,离得远了不是,离得近了,也一堆事。苏青媖有些头疼,她就想自家人过些清静日子。 “咱家附近没有空地了,看哪有空地哪建吧。反正在寨子里,抬抬腿的事,咱家这头吼一声,山门那边都能听见,能有多远。” “就是就是。就是隔壁山头也不远,一柱香,多一点的时间,也……”也到了 青杏话没完就被苏父瞪了一眼。 她便止了话头,挨到了苏青媖身边。 跟苏父说完给他们几房人建房的事,转头便吩咐韦福昌,让他就近给他们一家分上几亩山地给他们种。 “好。我来安排。”韦福昌应下,知她事情多,把建房等事情都一并揽下。 ------------ 第三百九十四章 观音土 把几房人交给苏父苏母和韦福昌,苏青媖就不管了。 二百兵丁还等着运了武器北上。吕博承还等着用,可不能耽搁了。 苏青媖接下来便时不时到兵器房那边看上一眼,督促他们加快进度,先把吕博承要的量赶制出来。 叮嘱完这边的事,便去了集镇。 跟几十个寨主开了一次会,检查了一番工作。现在冬麦收了,早稻也种下了,地里是没什么活了,但现在春茶采摘还没结束,各寨也有不少事要忙。 之前苏青媖带着人利用山洞种出了香菇,在林子里也种成了竹荪,现在各寨也都在跟着学。 而且现在各寨也正是点瓜种豆的季节,勤快的山里人,就没有哪个是袖手闲得磕牙的。 哪怕种植季过去,也会上山捡山货,找药草,采山果,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这几年寨里被苏青媖带的,干劲十足。腰包鼓了,生活变好了,日子美滋滋的,别人生活富足,你比不上,丢面。几乎就没看到懒汉。 各寨主现在各司其职,也有一个轮值管理班子,平时苏青媖不在,管理班子也能把联寨的事运转开。苏青媖也能撂开手。 现在各寨富了,各寨主腰板都挺得直,走路带风。 寨里一有什么喜事,也舍得办一场宴席,全寨热闹热闹。会上,苏青媖就听说了不少。 开完会,忠寨主也拦了苏青媖:“下个月十五,我儿娶新妇,还望会长带一家人来捧场啊。” 苏青媖看着满脸红光的忠寨主,很是高兴地恭喜了他一番:“好啊,一定来。您这下不用担心以后没人烧钱给你花了吧?以后有的是孙子给你抱。” 忠寨主高兴得直咧着嘴笑,还不肯承认:“嗐,他都多大年纪了。” “多大年纪,四十出头罢了。男人啊,七八十都能生一串呢,你还担心柏通不能生?” “嘿嘿,我不担心。”忠寨主被其他寨主打趣,心里高兴,脸上笑容飞扬。 又过了几日,几百家眷安顿好了,也给他们分了田。 有扛起锄头打理田间地关之事的,有到苏青媖的各个作坊上工的,也有到集镇转悠准备做点小生意的,平时也有结伴到山里采茶采山货的,一众家眷很快就适应了下来,融入了大山中。 铁器房那边也把吕博承要的武器赶制了出来,苏青媖便送了二百兵丁离开,北上。 不久苏青媖又收到裴念的手下派人送来的信,说几十个跟在苏青媖后面的百姓也被安排妥当。 原本跟在队伍后面的几十百姓,到了仁州,苦求苏青媖收留。 苏青媖想了想,让人把他们带到了仁州。 也不是不能把他们安置在山上,但山里现在人多了,安全问题还是首要。便写信让裴念帮着安置。 裴念现在已是马明温手下的得用之人,也不在仁州了,但现在管着仁州的是他过去的下属,让他帮忙找个村子安置还是挺方便的。 见这件解决了,苏青媖也就不再多管了。 这日忙活完回到家里,就见大宝小宝正带着梨花青枣在一摊白土前玩着,加水活着,捏着玩。 苏青媖一下子血液上涌。 “怎么把娘放在库里的东西拿出来玩?”冲了过去。 大宝小宝一听她的声音,正想扑过来,见苏青媖板了脸,又看了看自己粘乎乎的手,一身的脏,也就停了下来。 “娘。”大宝一副做错事了的样子,叫了她一声就垂下了头。 “娘,你为什么拉了一车土回来啊?还是这么白的土,小宝都没见过呢。”小宝见她板了脸也不怕,缠着她问东问西。 梨花和青枣吓到了,两人垂了头,有些害怕地站在那里。 见两个孩子害怕,苏青媖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 瞪了小宝一眼:“是不是你去库房拿出来的?” 小宝还点头:“我问了外婆,外婆说这是土。小宝没见过白色的土,就装了一盆出来玩。娘,这土加了水,粘乎乎的,能捏东西,可好玩了。” 这倒霉孩子,她辛苦从天台永嘉一路运回来,这几天太忙还来不及试验呢,就被这孩子拿出来玩。 所以为什么要有休沐呢,就应该就这精力充沛的孩子天天去学文习武。 见苏青媖对着几个孩子运气,苏母忙跑了出来:“好好跟孩子说,干嘛吓他们。我还没问你呢,你运一车土回来干嘛?” “我有用。娘,你别再让小宝拿来玩了,这些土我有用。” “行行,平时库房也都锁着,今天是我进去拿东西,被小宝看到了。我看你好几天,都没吱声,以为没什么要紧。” “姐,那些土你要用来干嘛?能挣银子?”青杏围着她,目光精亮。 这孩子,现在学会看账本后,眼睛里只认钱,看什么都想拿去换钱。 “我少你零花了?” “啊?那没有。我就是琢磨这是什么东西。姐你辛苦运回来,肯定有大用,不然你大老远运回来干嘛,是吧?” 苏青媖瞪了她一眼,没理她。见梨花和青枣害怕,安抚了她们几句,便让她们跟大宝小宝玩去了。 苏母便招呼着他们走了。 见孩子们走了,苏青媖问身边的青杏:“其他人呢?” “爹带他们去盖房子了。鲁姨和如意带着夏荷姐她们上山采茶了。” “姐呢?” “姐去酱房了。” “宁宁呢?” “宁宁在屋里睡觉呢。有娘看着呢,你放心。” “姐,那土干嘛用的?”青杏不死心,想着那白花花的几个麻袋的土,觉得一定有大用,没准还值钱的很。围着苏青媖问个不住。 苏青媖撇了她一眼:“知道观音土吗?” “知道啊。以前听人说,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挖观音土吃,能活命。” “那就是观音土。” “啊?” 那几麻袋白花花的土是观音土?她姐挖了十几麻袋的观音土,辛苦大老远运回来,这是,要干嘛?怕家里人没吃的? “姐,家里,还有钱啊,山洞里也藏了不少粮……”不至于吃观音土吧?南边也要打仗了? 苏青媖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想偏了,在她额上敲了一记。 刚想开口,小宝就跑了过来:“娘,什么是观音土?”这孩子耳朵尖,惦记着呢。趴门口听了半晌,又跑了过来。 大宝也跟在他后面。 他也没听过观音土,也没见过这么白的土。 ------------ 第三百九十五章 孩子的思维 苏青媖见两个儿子都很有求知欲,便拉着他们,用浅浅易懂的话向他们普及了一番观音土。 “大自然母亲创造了人类,但又怕她的子女会饿死,就留了好多好多宝贝给他们。比如,怕我们饿着,就给我们留了各色种子,让我们可以种出水稻麦子大豆,可以用来填饱肚子。” “又比如怕我们没钱花,还在地下埋了金、银、铜、铁各种矿藏,这观音土也是大自然母亲埋下的一种矿藏……” “也能炼出金器铁器吗?”大宝目光灼灼。 “也能当钱用吗?”小宝眼睛瞪圆了。 这小财迷。 “大自然母亲留给她的子女的每样东西,都是有用的。聪明的孩子能把它变成有用的东西,愚蠢的孩子却看不出来,只把当做无用的东西。你们是聪明的孩子还是愚蠢的孩子?” “我和哥哥都是聪明的孩子!”大宝大声说道。 说完又问:“娘,这观音土能做什么用?” 这孩子。 大宝见方才青杏说出了这个土的名字,便问她:“小姨是不是知道?” 青杏看了看眼前的观音土,冲大宝小宝点头:“没饭吃的百姓,会挖观音土来吃,可以活命。” “啊,这白白的土是用来吃的啊?那小宝也试试……”说着就要用手掬起来往嘴里送。 苏青媖忙拉住了他。 “娘。” “娘还没跟你说完呢,就着急。”苏青媖瞪他。 “弟弟你别乱吃,这是土。”大宝也拉他。 “毛毛燥燥的。”苏青媖说完,见小宝朝她咧嘴讨好地笑,又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对两个儿子说道:“在大灾的时候,地里没收成,百姓们没吃的,就会挖这观音土来吃。这个土能充饥,吃一点不会死。但是吃多了,肚子就会越变越大,最后就会撑死。” “啊,为什么啊?” 小宝吓得一哆嗦,害怕地摸了摸小肚子。他每次都吃的饱饱的,小宝会不会也会撑破肚子?然后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不要啊!太可怕了。 忙扑到苏青媖怀里:“娘,小宝再也不多吃了。下次吃饭就吃一点点就好。” 苏青媖一看就知道他又想歪了,哭笑不得。 大宝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疑惑不解。 “大宝知道为什么我们每天都吃东西,而我们的肚子只有这么大,不会吃撑,还活得好好的吗?” 大宝眨巴了眼睛,从来没人跟他讨论过这种问题。 太傅们只会问他对经义的理解。 “娘,是不是因为我们每天都要出恭,肚子留不下东西,所以我们天天吃天天吃,肚子也不会撑破。” 大宝喜欢跟娘讨论这些问题。 小宝一听拍着手:“对对,小宝也知道了,是因为我们天天都要上茅厕,吃的东西都拉出来了,肚子就不会被撑破啦!” 说完还一副等着娘亲夸奖的样子,骄傲得不行。 苏青媖抚额。 一个非要说出恭,一个人非要说上茅厕。 “对,是因为我们每天吃的东西都会被身体吸收,好的东西,就会留在身体里,会让小宝大宝长高长壮。而不好的东西就会排出去,就不会一直留在肚子里,肚子也就不会被撑破啦。” 四书五经这些苏青媖教不了他们,但有时候,她会跟他们讲一些自然地理科学的一些东西。 比如两个孩子都很感兴趣的自然现象,物理现象。苏青媖就会用浅浅易懂的语言来解答孩子们的各种疑惑。 现在她跟孩子讲吸收,讲营养,两个孩子也都能听懂。 “我们吃的东西能被人体所吸收,能正常排泄,但观音土不能被人体吸收,没有营养,也排泄不出来。吃的多,就会积在肚子里,越积越多,肚子就会大如鼓,像那时候大姨怀宁宁那么大,然后一直排不出来,就会撑死啦。” 小宝眨巴着眼睛:“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吃?” 小宝不明白,又执着地问。大定却听懂了,朝苏青媖点头。 “因为没东西吃就会饿死,而观音土能饱肚,吃了就不会饿肚子。”苏青媖向小宝解释。 “那不吃会死,吃得多也会死,为什么还吃?晚一点死也是会死的啊。”小宝一脸不疑,都是要死,为什么要吃? 这孩子。 求知欲太旺,太执着,不知道这样能把他亲娘逼疯的吗? “晚死一天就能多活一天啊。”这是大宝。 “可是晚死一天早死一天总是会死啊。”这是小宝。 苏青媖发现了,她这两个儿子,完全是两种思维模式。 就比如一碟水果,有新鲜的和不太新鲜的。一种人是,先吃不太新鲜的,再吃新鲜的,这样所有的水果都能吃到。 而另一种人是先吃新鲜的,再吃不新鲜的。有新鲜的不吃,为什么要吃不新鲜的? 第一种人是觉得这样不浪费,第二种人是觉得永远都在吃不新鲜的,那不是傻缺吗? 苏青媖看了看她两个儿子,还在争辩着,一个人说多活一天是一天,一个说早死晚死都是死。 青杏看着两个外甥争论,叽叽喳喳地,也是头疼。 问苏青媖:“姐,这观音土吃不了,你运回来干嘛?” “你知道有一种白瓷吗,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罄……” “娘,我知道!邢窑就是产白瓷的!每年都要进供好多到宫里呢!” “你怎么知道?”青杏见大宝开口,看向他。 “我……”大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娘说不可以再说以前的事的。 飞快地看了苏青媖一眼,就垂了头,手拧起衣角来。 苏青媖敲了青杏一记:“当然是你外甥聪明啊。谁不知道那几大官窑啊,其中的邢窑就是生产白瓷的。” “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小姨你笨啊。”小宝帮着哥哥说了一句。 “那小宝知道吗?” “哥哥讲了,小宝现在就知道啦。” 小滑头。青杏倾身过去刮了一下他的脸。小宝也不甘示弱扑过来刮她,两人笑成一团。 大宝悄悄松了一口气,看了苏青媖一眼。苏青媖揉了揉他的头,朝他笑了笑。 “娘,你也想做瓷器吗?” “大宝觉得娘能做瓷器吗?” 大宝点头:“只要娘想做就一定能做成。瓷器值钱,能卖很多钱。” “工艺好的瓷器才值钱,咱现在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还要慢慢寻摸。但娘把它搬回来,主要还不是做瓷器。” “姐,那你想做什么?” ------------ 第三百九十六章 当小白鼠 苏青媖见青杏看着她,一脸的好奇,便逗她:“拿回来让你变漂亮,将来嫁个好夫家。” 啊? “姐!我才多大!” “十一十二了,也不小了。可以寻摸起来了。” “姐!我不要!我在家里呆得好好的,过得舒舒服服的,为什么要嫁去别人家伺候别人一家老小!” “啧啧,你这想法,娘听到,怕不是想揍你!” “我一会就告诉外婆!说小姨你不想嫁人,只想赖在家里。”小宝朝她做了个鬼脸。 青杏做势要拧他小脸蛋,他嗖地一声躲到他娘亲后面。露个头朝青杏吐舌头。两人互相吐舌头做鬼脸,一对幼稚鬼。 “娘,这个白色的土真的能让人变漂亮?”大宝问道。 苏青媖摸了摸大宝的头,很是安慰。 那两个只会歪楼,只有这个孩子能抓住别人话里的重点。 “姐,这个观音土能让人变漂亮?”青杏一脸不信。 苏青媖却点头:“可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高岭土。” “高岭土是一种非金属矿藏,它的用途很多。做涂料,瓷器,造纸,医药……很多地方都能用到。苏青媖当初在天台永嘉看到高岭土的矿藏,也是看到了它的诸多用途,才把它搬了一些回来。 做瓷器,她现在还没有相关的技术人才。但做化妆品,她想试一试。 以前隔三差五就用到它。 高岭土、火山泥、冰川泥都是做泥膜的主料。而各种这个功效那个攻效的泥膜,无非就是各种泥,海泥,河泥,矿泥。 很多泥膜它的主料就是用的高岭土。 高岭土有很强的粘结性,吸附性。做成泥膜,可以平衡油脂,深层清洁,去痘去黑头。苏青媖以前一周里要用两到三次。她买遍了各种泥膜,主料大多都是高岭土。 高岭土在唐朝的时候就被人发现其攻效,向宫里进供了。 苏青媖自到了这里后,也没太管过她的脸。但没发现高岭土是一回事,发现了,无动于衷,就不是她的风格。 苏青媖说了一通,把青杏说得坐不住了,大宝小宝一听有这么好玩的东西,也想看看小姨能不能变漂亮。 青杏立刻就跑去准备各种东西了,青杏一跑,大宝小宝也跟着跑了,他们也要去准备东西。 接下来,苏青媖带着青杏各种试,大宝小宝也跟着在一旁捣乱,美其名曰帮忙。 姐妹二人各拿着一个捣钵,把高岭土倒了一些进去,就是各种碾各种砸,打算把它的颗粒变得更细一些。大宝小宝也跟着敲个不停,累一身汗。 直到弄得很细了,又弄来牛奶羊奶,蜂蜜,茶油,倒不同的比例进去各种搅和。 可惜没有精油,不倒滴一两滴进去,应该会香香的。 弄成糊状,姐妹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去洗个脸,我给你涂一层。” “那姐,你跟我一起。” 苏青媖看了看木碗里的粘状物,有些嫌弃。也不知道效果如何。青杏这死丫头还不愿当小白鼠。 “娘,我帮你试,你在小宝的脸上涂。” “娘,大宝也帮你试。” 两个儿子仰着脸,争当小白鼠。 苏青媖挨个亲了他们一口,还是儿子可爱。 “那我也涂。”青杏也豁出去了。 于是你帮我涂一脸,我帮你涂一脸。四张涂了厚厚一层白面皮的脸,齐齐躺在檐下吹风。 把端了吃食出来的梨花和青枣吓了好大一跳。 “别怕别怕。”苏母忙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待她看清后,压了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骂道:“大白天的又做什么妖。躺那里吓人。” “就是大白天才躺在这里啊。要是晚上,娘你还不得吓出个好歹啊。”青杏看她娘被吓到,只觉得好笑,但也不敢笑,怕她娘打她,忙面瘫一样怼了一句。 “外婆外婆,晚上小宝不出来吓人。” “大宝也不吓人。” 苏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摇了摇头,牵了两个孩子过去,盯着这两大两小瞧:“这是做什么?” 瞧这涂的,只露了个眼睛和嘴唇在外,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也敢随便往脸上涂。 “外婆,这是能让小姨变漂亮的东西,变得漂亮了,将来就可以找个好人家。” 啊,这是什么话? 青杏,长得也不难看啊?这几年在山里,吃得好住得好,身心愉悦,养得娇,面皮红润白嫩,跟她在儿媳家里看到的官家小姐一样。哪里丑了。 “小姨不丑,娘说是能变得更漂亮的东西。” 青枣和梨花各捧了一碗小吃,看了看苏青媖和青杏,也不敢过去。 这两孩子还是有些怵苏青媖,挪到大宝小宝面前:“哥哥,你们吃。”拿了糖麻花就要往大宝小宝嘴里送。 大宝抿了嘴。小宝往她们的碗里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好香呀,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吃,等一会我们洗脸了再吃。妹妹你们先吃吧。” “小宝,青枣不是妹妹哦。”青杏纠正他。 哼,就是妹妹。小宝学着哥哥,抿了嘴。又看了他娘一眼,两小手交叉,也闭起眼睛。 就是妹妹就是妹妹。哼。 躺了一柱香,四人便齐齐去洗脸。 “姐,摸上去真的滑嫩了好多!”青杏有些惊喜。 苏青媖擦了把脸,回了屋照了照镜子,有效果!效果还很明显。黑头油脂都吸去了,脸上很是清爽。 等她出了房,青杏就凑过来,有些兴奋:“姐,这观音土真的能洗脸!” “嗯,它能带走脸上的脏东西,能清洁皮肤,皮肤干净了,自然就白嫩无瑕。” “娘娘,小宝有没有变漂亮?”小宝抱着她的大腿。 大宝虽然没问,也仰着头看着娘,他也想帮娘做一些事。 苏青媖摸了摸两个儿子白白嫩嫩的小脸,滑得能掐得出水:“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来,娘啃一口……” 作势要咬上去,大宝小宝忙嘎嘎笑了跑开。 青杏很兴奋,搓着手:“姐,我能不能拿给我几个朋友用?” 青杏在寨里也有好几个谈得来的朋友。 苏青媖也想看看大家的反响,便点头应了,青杏一听刺溜就跑了出去。 ------------ 第三百九十七章 创富新路子 没过几天,塞里就有好多女人来求。都想要一些白色的土回去洗脸。 苏青媖也都每人给了一罐,交待了如何使用。让她们回去自己调。 一时之间,寨里的女人忽然都在意起自己的那张脸来。 而苏家,苏青媖现在也会调了一些早上用来洗脸。家里的女人也都跟着用。 用了几天,效果很是明显。 苏青媖便琢磨着怎么开发利用这个东西。这么好的东西,不拿来赚点钱,总觉得浪费了。 但她把手里的人员档案翻找了一圈,也查问了一番,就没有会做瓷器的人才。山里自给自足,会做陶罐的倒是不少,她做坊里的酱缸酱坛子都是在山里找人做的。 因她的用量大,带动了山里一批手艺人致富。 但问了一圈,没人会烧瓷器,这烧瓷工艺复杂,没点底蕴还真做不出来。 做化妆品?现在的形势下,怕是赚不了几个钱。现在还没富足安定到女人们都愿意花一两个时辰躺美容椅上被人伺候脸皮的程度。 也就自家人用用,和做做人情。 苏青媖考虑了几天,还是给马明温写了一封信。 邢窑产白瓷,现在越地也发现了高岭土,让干爹找找人,看看能不能在越地也做白瓷。 白瓷多好看啊,而且这也是能给越地创收的项目,为什么不物尽其用,帮助当地百姓富裕起来? 信发了出去,苏青媖同时也让人送了一麻袋的高岭土给崔氏,写了用法。但凡女人,对于能让其变漂亮的东西,就没有不心动的。 信发出去,苏青媖也就把这事撂下了。 没过几天,苏父也带着人把几房人的屋子建好了。 几房人自进了寨,很快就适应了。有吃有喝不担心生计,日子又安定,就没有不开心的。 几个女人有时候帮着盖房,有时候跟着寨里的女人上山采茶,采各种山货,卖的钱,苏青媖也都让她们自己留着。 大家揣着到手的铜板,都兴奋不已。 原本路上就把银子花尽了,没想到这才几天,兜里又有铜板了。而且不是大哥大嫂青媖给的,都是他们自己赚的。 自己赚的钱拿在手里更是安心开心。 刘草芽和夏荷尤其开心。 虽然一半的钱都被冯氏收走了,但她们手里还留了一半。 刘草芽是开心,身上终于摸着银钱了。将来再勤快一点,没准也能为梨花攒上一笔嫁妆出来。以后梨花再生病,也有钱看病了。 而夏荷是觉得身上有钱了,将来哪怕没遇上好人家再嫁,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不用让娘家的人觉得自己是累赘了。她也能养活自己的。 二人心里高兴万分。干劲十足。 这山里真是来对了。只恨为什么不早些来。 而她二人能落下一半的银钱,也都是苏青媖的功劳。 二人采的货是要送到苏青媖这边卖掉的,得多少苏青媖是知道的,见她们才得了钱,冯氏就来朝她们要。 苏青媖就敲打了冯氏一番。 说这样会打击她们的积极性,干多干少都一个样,钱一文都落不到她们手里,那她二人还愿意辛苦上山采山货吗? 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躺着不是更好? 但如果她们能落下一半的钱,她们就会越发积极地想赚更多,这样冯氏手里拿的也会更多。 苏青媖说了她一通,又让苏母和郑氏也跟着劝。 二人便又劝了冯氏一番。 说夏荷总归还是要嫁的,手里哪能不自己攒点银子?难道将来要看弟弟弟媳的脸色?就算是闺女,也是身上掉的肉,就不心疼? 还有草芽,又文没了,人家草芽就是自由人了,随时都可以再嫁,到时把梨花扔下,你不还得辛苦养孙女?她现在还愿意伺候你,替你养孙女,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非要把她逼走? 冯氏一听,琢磨了一番,也就同意了,给她二人留一半的银子。 她们俩只要想攒银子,就会一直想办法挣钱的,这样,她也能给又武攒点娶儿媳妇的钱。 刘草芽和夏荷还特地到苏青媖面前道谢了一番,让苏青媖和苏母苏青柳等人感慨不已。 “我二婶现在怎么越来越抠搜了?”苏青柳一边感慨,一边庆幸自己娘家各各都好。这辈子投对了胎。 “你二叔没了,她一个女人就跟天塌了一样,又武将来也是要娶儿媳妇的,不给他攒点银子,将来谁嫁给他。”苏母叹了口气,倒也能理解冯氏的抠搜。 几人长长叹气。 苏青媖觉得要是冯氏不做妖,肯过安生日子,自己也不介意拉他们一把。 房子建好后,一家分了一座小院,相隔不远,就是和大房也离得不远。 平时大家也都能有个照应。 才晾了几天,就都欢欢喜喜搬了过去。 苏父苏母给几房人都收拾了不少东西让他们带过去,里里外外,从大的家具到小的针头线脑,吃的用的,替几家人安排得周到齐整。 苏青媖一房也给了二十两,有需要的东西,自己到集市那边采买。 又给他们每房都分了田,只打理地里的田,也够一家人一年的嚼用,山里也是一年两季,一年还能剩下不少。 这下是不用担心吃不饱饭了。 搬家的第一天,苏三溪、苏四泉和二房的苏又武把苏父叫上,几个男人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大哥,弟弟承你的情了,要不是大哥,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是死是活……” “是啊,多亏了大哥,我们如今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谢谢大伯,要不是大伯,二房我怕是挑不起来。”爹没了,哥也没了,爷爷奶奶也没了,他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还好,现在有大伯。 “说这些做甚,爹娘没了,长兄如父,有大哥吃的,就少不了你们的。” “谢谢大哥。” 几房人搬了家后,又都跑了集镇一趟,买一些平时要用的东西。 到集镇一看,嚯,比他们枫亭镇还热闹。 原本以为山里人穷,没想到都这么富了吗? 不分集日闲日,听说天天都是人。各个店铺里也都是人。收购山货的地方,更是排着长队。卖了货得了钱,大伙就愿意在集镇里消费一番,给家里老老小小带点吃的用的,都舍得吃喝了。 这集镇几条街上,便每天都是人,从早热闹到晚。 集镇去了一趟,把几房人都看花了眼。再看到有军伍之人巡逻,还每天有上千人跟着练武。安心不已。 回来后,把家安置好,就开始下地。 闲时候,都很是积极地往山上找山货。跟松鼠一样往家里藏各种粮,饿肚子饿怕了。 这日,又武来找苏青媖,说想让苏青媖安排个活计。 ------------ 第三百九十八章 请你当先生 “怎么想到要找事做了?地里的活能活得过来?” 苏青媖并不意外又武会来找她要活计。 她这几个堂兄弟姐妹看起来还算是懂事体的人。这些日子没搬到自家之前,都是要到苏青媖家里吃饭的,她也暗中观察了众人。 除了冯氏爱说一些酸话,其他人都还算谨守本分,对大房一家感恩在心。平常并不会太麻烦大房一家,也不会另提要求。 所以大房一家对这几房人还算满意,平时都愿意拉扯一把。 比如刘草芽上山采山货的时候,苏四泉忙着建房的时候,都是苏母帮着看顾梨花和青枣。 两个孩子也喜欢大伯母和大奶奶,都喜欢呆在大房。 现在各房都搬到自家了,也都各自开火,苏又武这时候会来找她,苏青媖并不感到意外。 爹没了,兄长也没了,掌家的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他会有一些想法很正常。 在苏青媖的印象里,又武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现在再看他,变得沉稳内敛了,像个扛家的男人了。 见苏青媖发问,苏又武回道:“忙得过来。地里的稻子寨里的人早早就种上了,平时有娘和姐姐嫂子拔拔草看顾一下就好,并不需要太多的活。” 苏又武说完怕苏青媖拒绝,低垂了头,无措地搓了搓手。 他们一家已得了三姐很多关照了,又是帮着盖房又是分田,又是送这个送那个,还送银子,他再提要求好像有些过份了。三姐手下并不缺人。 “你想做什么活计?”苏青媖问道。 “我,我想到矿坑去。” “去矿坑那边?为什么?要找活计寨里也有很多活计可以做,酱房,豆腐房,米线房都可以安排,离家也近。” “我,我……那边工钱高……” 说完低下了头。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要从三姐口袋掏银子一样。 苏青媖听完表示了解。 她在寨里的三个作坊,包括隔壁山头的铁器房,再加上铁矿坑那边,的确是铁矿坑的工钱最高。但也最辛苦。 “很辛苦。” “三姐,我不怕辛苦。” 苏青媖开始打量这个堂弟。看得出来,他说这些话是真心的。想尽快把二房挑起来,他自己也没成家,估计也想攒点本钱。 苏青媖看了看他的身板,可能这几个月一路南下,吃了不少苦头,身子又瘦又弱,这个样子,到矿坑那边,怕是吃不住。 想了想,道:“你先到集训校场那边跟着训练三个月吧,把身子骨打磨一下,各个寨现在满十六岁男丁都要到那边训练,你也去训练几个月,训练期满,到时候我再安排你。” 苏又武愣了愣,点头:“好。那我什么时候去?” “明天就去吧。” “是。” 又武走后,得了消息的苏三泉和苏四溪也跑过来:“青媖,听说男丁都要去集训场那边训练吗?” “是。山里现在产粮了,日子也富起来,也经常会有山匪光顾,所以每个寨里的男丁都会安排到寨门山口那边去值勤去站岗,所以都要求会一点手脚功夫,不要求多精通,但要求能自保。”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这个好啊,这一路南下,要是会点拳脚,路上会更顺利一点。 便说道:“那我们也去吧。但是会不会把地里的活计耽误了?” 苏青媖道:“成年男丁不会全天都训练,只练半天,还有半天可以忙活自家的事,而且也只集中训练三个月。” “那行,那我们明天也一起去。” 苏青媖点头。 苏三泉想起青扬,虽然跟有贵只差了一岁,但现在看来,青扬能文能武,长成一副很出息的模样了,翩翩少年一个,再看又武,跟青杨站一块就好像跟班一样。 而且青媖的两个儿子大宝小宝也是小小年纪,就能文亦武了。让他羡慕不已。 谁不想自家孩子有出息呢?而且世道这么乱,能学点功夫在手,出门在外,也能自保。 “那个,青媖啊,你看,有贵,可不可以跟着青扬一起去学武功?他才十岁多,现在地里的活他也做不了什么……” 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苏青媖,怕她不同意。 苏青媖想了想,点头:“那明天让他来找青杨吧,让他跟着青杨一块去。” “哎哎,那我明天就让他早点起。”苏三溪听完高兴得很。 安排好家里的男人,见刘草芽、夏荷和秋菊也想挣一份银子,便把她们安排到各个作坊。 安排好这些,见好些天过去,也不知道隔壁几百家眷的情况如何了,便打算过去看看。 走到顾长卿家门口,见娴娘正带着她的一儿一女在门口一边玩耍一边背书,再想想,一路看到在寨里疯玩的十几个半大孩子,若有所思。 “夫人,您怎么来了?”娴娘见着她,忙招呼她。 “我过来看看你们。怎样,还住得习惯吗?” “习惯。怎么不习惯,比之前还要好。住得也安心。” “那就好,孩子们呢,山里的气候可适应。” “你放心,孩子们都好得很。每天开开心心的,以前不敢放他们出门,现在随便他们,在寨里不会有闪失,大家也都互相看着,山寨里每天也有人守卫,放心得很。” 苏青媖逗弄了两个孩子一会,见他们可可爱爱,很是乖巧,很是喜欢。 “哥哥呢?”两个孩子还记得大宝小宝。还往她身后看了看。 “哥哥去学武功了,等他们休沐就让他们来陪你们玩好不好?” “好。” 苏青媖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又问娴娘:“你娘呢?” “娘她闲不住,不是到地里就是去山里捡山货。就没一日是闲着的。” “会不会辛苦?” “不会。我和娘轮流在家看孩子。你别多虑,我娘她开心得很,说将来就老死在这里了,把寨里当成家了,住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夜里都睡得香。” “那就好。”想起她方才在教孩子们念书,便问道:“你念过书?” “念过。但女人读太多书也没用。平时也用不上。” “怎么会用不上呢。”苏青媖想起在寨里看到的许多无所事事的孩子,大家忙着家事,没空管孩子,孩子们凑到一起在寨里疯玩,人嫌狗厌的年纪,早就到适龄的就学年纪了。 便道:“我开个私塾,请你当先生怎么样?” “啊?” ------------ 第三百九十九章 再次轰动了 娴娘以为听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慌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我不行的。我没当过先生。而且也没有女先生。” “谁说没有女先生,女学里不都是女先生吗?” “那不一样。人家都是真正有才学的,我,我就只是在娘家读过几年书而已,别误人子弟了。” “你还没有教,怎么知道就误人子弟了?” 苏青媖本来只是一个提议,现在在说服娴娘的过程中,自己反而更坚定了要把私塾办起来的想法。 她不知道这个朝代会乱多久,大一统又要用多久时间。她只知道历史上大唐亡国后,到北宋一统,这中间足足五十三年的乱世。 如果按自然年龄来量化,现代一般为25年到30年为一代人,但古代寿命没有那么长,十几年到二十年为一代人,那这样一算,这五十三年就是隔了两代人了。 如是按三十年为一世,也差不多两世人了。 因为世道乱了,科举倒退,大家就都不要读书了吗? 这一代的孩子,就只能在山里疯玩,等长大再到地里刨土,上山捡山货了吗?当个挣眼瞎? “你为什么教思瑞思嘉念书?”苏青媖看着她,问道。 “我,我不想孩子连个大字都不认识。”孩子的爹是个将军,她不想她的孩子将来只能做个兵丁。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我对我的两个儿子也是一样的想法。那这山上几百将士的家属会不会跟你我一样的想法?也想让他们的孩子能识字,将来也做个有出息的人,让他们的人生将来也多条路?” 娴娘拧眉思考了起来。 好半晌,看向苏青媖:“我,我怕担不起来这个重担。” “这事你一个人做自然不行,这事如果要操办,也不止我们新更寨有适龄的孩童,这四十五个联寨多的是孩子。一窝蜂涌过来,你一个人做不了这事。” “我手里有一个之前开过私塾的老童生,他对开私塾这事熟悉,然后我再找找有没有哪些是读过书,有一些学识在身的,招揽了来跟你们一起。” 娴娘考虑了良久,才道:“行,不是我一人就行。这样大家平时还能互相商讨着来。” 苏青媖点头:“嗯。你看看在这些家眷中,还有谁跟你一样,能干这个事的,你再找两三个女的跟你一起,你也不会太孤立,男先生那边我再找几个人。” “行。但是……”看了看身边两个孩子,她要是忙私塾的事了,家里的事和两个孩子,谁来管? 苏青媖随她的目光看去,了然于胸:“你要不在寨里雇人帮忙带孩子做家事?要不我帮你从外头买几个下人回来?” “我先跟我娘商量一下,看是雇人还是买人。” “好。” 如果可能,苏青媖也不想为难她。但现在山里认字的人实在太少,她怕找不出几个能当先生的。 俩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苏青媖现在还只有一个框架,这个念头也就是她进寨看到一堆孩子无所事事,才冒出来的。 具体的事体还得再细化,而且现在房舍还没有。 也急不来。 二人说好,苏青媖便离开,在寨里转了一圈,查问了大家平时的生活情况,见情况安好,也就放了心。 又到寨门口看了一下防卫工作。 现在寨里人多了,女人多,孩子多,防卫工作不容轻忽。见防卫工作做得好,值勤的人也认真负责,便放了心。 回到家,便一头扎进屋里,做起私塾的策划案来。 待做好后,便让人把顾宏德找了来。 “啊?东家要开私塾?”顾宏德满脸不敢置信。 他好不容易忘掉他是个私塾先生,是个童生的事实,跟着大伙在作坊里工作,闲时上山采茶叶,捡山货,和孙子把日子过得极是乐呵。 这怎么东家又想起他,要让他开私塾了,还要他全权负责! “东家,我之前开的私塾也不大,就二三十个学童,这,这……”就新更寨主寨就不止这个数了吧,还有隔壁山头的孩子,还有联寨的孩子。 他心里虽然火热,但是,这么多孩子,他怕担子挑不起来啊。 “别担心。以前你开私塾,从生源到校舍到教材教具,你都要面面俱到,但现在不需要你统揽,你主要负责给孩子们上课,管理孩子们和管理几个先生就好,其他事体分别有人负责。” “那还行。那老朽还是有经验的。那要找几个先生?东家可有人选了?” “大概要三个女先生,三个男先生,加上你这个馆长,教习至少要七位。” “东家要招女学童?” 苏青媖斜了他一眼:“女的不配识字?” “不是不是,老朽没有这个意思,是听到东家说要招女先生才问一嘴。” 说完见东家没再说什么,擦了一把汗。好险。 这山里,哪有什么女人不能出门的说法,多的是女寨主,几十个寨子的联寨会长都是女的,为什么女娃不能读书? 差点说错话了。 “那是要分男班女班?” 苏青媖沉吟了一番,摇头:“分班就不必了,只分蒙学班和初学班。但有点基础的,我怕没几个。” 二人商定,便开始着手操办起来。 集镇里再一次沸腾了,今天排队来卖货的人看到了什么? 收货的新更号铺子外头又挂出了告示。新更号的伙计站在高凳上反复地念着告示。 一是,要招劳力建学馆,满十六岁以上,50岁以下,男的,一天工钱十五文。包一日三餐。 二是要开学馆了,满六岁至十五岁,男女均可报名。三年学制,免束脩,每学年只收学杂费用,比如笔墨纸砚、统一的学服,中午的伙食费用这些。若有远路的,可提供住宿,但需交住宿费用。满足条件的均可报名。 另外,若有功名的,当过先生的,欢迎自荐,待遇丰厚。 如一盆油浇到热火里,集镇立刻轰动了。 从早到晚挤满了前来打听消息的山民们,把集镇围得水泄不通。 ------------ 第四百章 愿倾全力 项尚才从天台县回来,又被抓了壮丁,和韦福昌负责建校舍事宜。 校舍还是建在集镇附近。 有校场,有马信等人在,孩子们来上课,家长们也更放心些。 而顾宏德则负责招生,他人才一到集镇,才到负责招生的位置上坐下,就被来打探消息的山民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不透风。 联寨的几十个寨主也纷纷涌向集镇的办事中心,苏青媖与他们开了足足两天的会议。 “会长,真的男童女童都收?” “是。” “真的不收束脩?” “不收。但学杂费还是要收的。” “应该的应该的。那不收束脩,先生们的薪资哪里来?” “集镇这两年也赚了不少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从集镇的所得里面支付。” “会长大义!”声音此起彼伏。 苏青媖抬手压了压:“你们是怎么看这事的,寨里是什么反应?” “我们当然万分支持啊。我们没赶上好时候,做了睁眼瞎,但他们这一代人,赶上了会长带我们致富。现在大家日子都过得好了,自然就想孩子们能有出息。自从看到了会长贴出来的告示后,我们家的门槛都被踩平了,每时每刻都有人来打听消息,我们差点没法出门。” “那就是大家都想送娃子们来学习咯?” 纷纷点头:“愿意的!有个别家里需要娃子们帮衬的,家里腾不出手的,也犹豫不决。” “嗯。我理解,不可勉强。也不一定需要读书认字将来才有出路,才活得下去。不可因为这事弄得家里过不下去了。给大家造成困扰。” “是。” 苏青媖知道定是有一些人不会送孩子来的,有各种原因吧,比如路远,比如舍不得钱,又比如家里孩子多的,或者家里有小娃,需要大的孩子帮衬家务的,各种各样。 就是现代有九年义务教育了,不少偏远农村的孩子也读不上书,更何况是时下这种环境。 读书识字之后呢? 山里人可能也没几个是想送孩子去考科举的。而且现在的环境也不允许。即便考上了科举,为哪朝哪个皇帝服务呢? 苏青媖并不打算勉强大家。 但现在大家都吃得上饱饭了,条件宽裕,疼孩子的家里,也会为孩子多想一步。而且如果周围人都送孩子去学,自己孩子眼巴巴看着,也会有一个从众效应在里面。 苏青媖之前看过各寨的人员档案,有多少适龄孩子,她心里是有数的。 这次开会,又统计了一遍大概有意愿读书的孩子人数,接下来她要安排一堆事,生源人数这个犹为关键。 建校舍那边很快就招满人了。 大家一听送娃子上学不收束脩,家里但凡想送娃子上学的,都自告奋勇来帮忙,工钱都不肯要,就跟着上工了。 娴娘那边在家眷里找了两个人跟她一起当女先生,也在寨里雇了人帮忙做家事。 她婆婆很开明,一听夫人要请她儿媳妇去当女先生,高兴得很,很是支持,把两个孩子接了过去,只推着娴娘到苏青媖那边领活。 而顾宏德那边也把男先生招好了。 本想招三个,但有五个很是符合条件,苏青媖统计了报名的学童情况,估计四十五个寨得有上千名学童。便把五位符合条件的男先生都留下了。 加顾宏德总共九位,如果上千学童,这九位先生怕是还不够。不过山里会认字读过书的人本来就少,能挑出这九位先生也不错了。将来忙不过来再慢慢找。 接下来就是书籍的事。 苏青媖叫来九位先生,问了他们关于教材的一众事体,大家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从三百千开始教起。 苏青媖之前送青杨去私塾,对时下的私塾学馆教育也做了一番了解。 时下的蒙童,还是从认字开始。从最开始的“三、百、千”、到《名贤集》、《神童诗》、到《五言杂字》《七言杂字》等等。这是第一阶段,先是识字教育。 这个时期的教育,或者说书籍,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句子短,整齐,四声清楚,平仄互对,音节易读,而且字很大。 即使不很聪明的孩子,也很容易读,琅琅上口,很快就读熟了。 而句子读熟了,字也就记牢了。 这个阶段充分利用汉语、汉字单音、四声音节的特征,充分发挥了孩童时期记忆力强的特点,也充分规避了孩童时期理解力差的缺点,避免用晦涩难懂的知识,导至孩童厌学。 这个时期主要是突出孩子们记忆力的发挥和锻炼,达到强识强记,达到识字认字的目的。 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识字教育,第二个阶段才开始进行读书教育。读熟背诵及理解。便是《四书》、《五经》这些书籍。 与几个先生达成共识之后,苏青媖便想着这些“三百千”从哪里采买。 这年代的书籍还是挺贵的,而且她一下子买这么多,量大,得找大的商家去帮忙拿货才行。 苏青媖还在思考找哪里购这么多书籍,是不是要向干爹求助的时候,丁掌柜就找上了她。 “苏娘子又给山里做了一件好事啊。丁某佩服至极,苏娘子的高义在下自愧不如。” “丁掌柜言重了,只不过是看一堆孩子们在家里无所事事,年纪小的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忙,想着把他们集中到一起认几个字,不至于做个睁眼瞎罢了。” “丁某佩服苏娘子的高瞻远瞩,以后越地在越王的治理下,一定会欣欣向荣,一定会需要不少人才,苏娘子培养好了这些学子,还怕越王缺人用吗。苏娘子现在成了越国郡主,这是实实在在为越国谋百年大计啊。” 啊,她没想那么远啊。 就是山里大人在忙,孩子们没人管,在山里撒泼打滚,她看不过去罢了。 “丁掌柜过誉了。今日来……”被他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丁某听说苏娘子在为学童们的书籍发愁,李管事得了消息,命人送了口信来,说我永丰号愿意帮这个忙,帮苏娘子把学籍采购了,而且只收成本费,不赚苏娘子一文钱。” 这么好?这么高风亮节? 苏青媖看向他,面色不动。 “李管事说了,这几年跟苏娘子合作很是愉快,我们永丰号因为这大青山,也赚了不少钱,成了数一数二商号,也想着能回馈山民一二。”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丁掌柜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也不露分毫。 ------------ 第四百零一章 筹备 二人眼光来回地绞杀。 片刻后,苏青媖开口道:“行,我同意了。” 丁掌柜长长吁出一口气。 “永丰号雪中送炭,以后我们青山学馆所需一切物料,都交由永丰号采购了。” 丁掌柜立刻就露了笑。李管事说苏娘子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果真如是。 “多谢苏娘子信任。” 接下来二人便就各种物料,数量,品质,颜色,大小,等等展开了讨论。 除了书籍,还要采购学童们日常使用的笔墨纸砚,这是大头。还有给先生和学童制衣的布匹,也需要不少。另外还有其它一些物料。 如果学馆一直办下去,永丰号会一直跟他们合作下去。永丰号是一家商号,要养不少人,回馈山民的心是有,但也不会做赔本生意。 对于苏青媖来说,这个供应商给谁做都是做,做生不如做熟。 永丰号的李管事为人虽然精明,但做人有底线有信誉,与苏青媖的合作中,深知她的规矩,二人合作也很愉快。 她也不想换个不熟的商号,再重新磨合。 书籍的事情弄好后,就是校舍的建设了。 建设工地有项尚和韦福昌,她没什么可操心的,只画了图纸,把联寨的木匠都找了来,集中流水做业,制作学馆要用的桌椅等物。 又挂出告示,让要入学的学子们请来报名,准备量体裁衣,准备各种入学物品。 告示才挂出去,集镇再一次被挤得水泄不通。 再远的山寨也都收到了消息,三天时间,报名完毕。因为入学年龄放大到十五岁,报名人数不少。 也有不少人觉得十三四五岁入学,是不是太大了些?不少人围着桌子犹豫不决。 毕竟这个年纪,在家里都顶大半个劳力了。而且学制三年。十四五岁都是说亲的年纪了,读到十七八岁吗? “一定要读三年吗?” “不一定。这没有强制性。如果你一年半年就认了不少字,觉得够用了,不想来,也没人硬拽着你不让离开。” 顾宏德等几个先生坐在桌子前,被人围着问各种问题,也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 “那中途退学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万一惹怒了会长,会长不收他们的货了,有活干也不找他们家了,那损失可大了。 会长跟寨主们老是说不带哪个寨子玩了,他们寨主就回寨里说不带谁家谁家玩了,他们怕得很。 “没什么影响。会长只是想让大家认些字,起码要能看懂集镇各铺子的牌匾吧?契书的内容要看懂吧?元日灯会的灯谜要是看懂了,也不用别人帮着念了,是不?管你学多久,都是你们的自由。” “真的可以随时退学?” “可以。今年也是头一次办,有很多情况会长也估算不到,将来还是要看情况酌情调整。放心吧,学不学是你们的自由,要学多久也是你们的自由。会长没那么多闲功夫记你们这些小事情。” “那行,我给我家孩子报吧,他今年十四岁了,你给写上……” 用了三天时间,报名结束。 总共八百八十六个人。每个寨子不到二十个。 六岁到十五岁的孩子远不止这个数。但即便苏青媖不收束脩,还是有各种情况不来就学的。比如家里孩子多的,都只让一个或两个来,有些家里人丁少的,还要靠着孩子看家,也不来。 而女娃子,只占了四分之一。 虽然大山里,女娃地位比外头要高一些,但普遍的思想是女娃认字读书没什么大用,有空上山采些山货卖了换钱,一年也能给家里贴补不少。 对于这些,苏青媖并没有勉强。 而且她也没想太远。 对于孩子们在学馆学成后,将来会有什么出路,如何安排他们,能不能让他们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环境和更好的生活质量,她不知道。 且走一步看一步。她就是单纯地觉得能读书认些字比做睁眼瞎强。 她单纯地想做这个事,至于能达到什么效果,她也管不了。 她不能以她的意志强加到她的山民们身上。 报名结束,永丰号也把她需要的布匹送来了。 这次她没有挂上告示,而是把布匹搬回了新更寨。在她自己的寨里招起女工,做学子们的学服。 新更寨主寨二寨三寨有不少手巧的妇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份工钱还是先落在自己人手里。若人工不足,再挂出告示向外招。 苏青媖挂出了男学子女学子的学服样式,分了工序,让来领活的女工,各领了工序,把布匹搬回自家制作。 还是按流水线生产,有画各部位尺寸的,有裁片的,有缝合的,这样分工序,流水作业,能保证速度。 几十个妇人把小山一样裁好的布片欢欢喜喜地抱回家。 丫丫和青杏原本跟着苏母学着女红,现在好了,有了操作的机会。缝合还不敢交给她们做,但做些画线,裁片的活,还是可以的。 苏母天天把她们拉在女工堆里让她们跟着学。姨甥俩每天都站到脚发麻,也不敢抱怨一句半句。 毕竟里面也有她们的学服呢。 青杏和丫丫一听也让她们去学馆读书,乐得一跳老高。目夜就盼着能脱离苏母的魔爪。 没过几天,马明温的信到了。 自得了苏青媖信中说的天台永嘉产高岭土后,马明温派人实地去看了,也在越地找了不少工匠,准备开窑烧瓷。在信里说,若制成,会给苏青媖记一大功。 信中,崔玉英也按她说的方法,用高岭土做了泥膜敷脸,效果很好,也带着周围的人试了,不少人来向她讨要。她的夫人外交很成功。高兴不已。 随信送了不少布匹首饰给她。 听说苏青媖要办学馆,马明温在信里表示大力支持,还说若需要先生,他那边可派人过来。 随信还附上五千两银子,让她做学馆费用。 让苏青媖很是感动。 她这一路能走得这么顺,与遇到马明温这个贵人分不开。若不是他在背后给她撑腰,她在这大山里不会那么安稳。早就有不少人不少势力来攻寨掠夺了。 马明温现在是南边几大势力之一,手里十几万兵马,兵强马壮,粮丰武器又精良,等闲宵小不敢以卵击石。 就是杨毕觉得他吴国夹在中间难受,想吞了越地,也不敢有大的动作,只敢让手下小打小闹,试探性地挑衅。 就怕把马明温惹毛了,把他吴国吞了。 越国越是安稳,苏青媖与她的家人,与这山里四十五个寨子的山民也才能安稳。 ------------ 第四百零二章 开馆 八月初一,青山学馆正式开馆。 一大清早,大宝小宝都不用苏青媖叫起,就先爬起来了。兄弟二人一左一右把苏青媖摇醒,催着她洗漱穿衣。 大宝小宝还没满六岁,还不到前次招生标准。 但他二人有基础,长得也比同龄孩子看着要大一些。加上两人听说学馆里有几百学童一起读书,那心就跟长草一样,哪里还愿意再孤零零地跟着马信学习。 非闹着要去。 苏青媖也不想两个孩子搞特殊,跟同龄人在一起,更便于他们的成长。便跟马信那边商量了一番,调整了他二人的作息。 早上跟着上课,下午仍是跟着马信学武。 学馆招了近九百的学童,一个班设四十人,要分二十二个班。跟大宝小宝一样有基础的也才二十多人,单拎出来再设一个初学班。 二十多有基础的,她家四位,顾宏德孙子,项尚儿子,凌丰谷孙子,其余的几乎都是那些兵丁家眷的孩子。山里就找不到一两个有基础的学童。 此次招生的学童,年龄层次从四岁多到十五岁都有。 一个初学班,其他统统放在蒙学班。十岁以上的又放在一起,女童一百多人,划分三个班,刚好划给娴娘等三个女先生负责。 本来大宝小宝一听他们班上人数那么少,不干了。非要闹着去蒙学班,被苏青媖按下了。要么去马爷爷那边继续练武,要么去初学班。 兄弟二人拗不过她,只好委委屈屈地接受了。 今天开馆,两个孩子比她还兴奋。苏青媖做为馆长,要去主持开馆仪式,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激动个什么劲,一早就闹醒了她。希望他俩以后每天上学都这样自动自觉才好。 母子三人梳洗好,便带着同样兴奋的青杨、青杏和有富等人去了学馆。 学馆在集镇旁边。离集训校场不远。 两个儿子一路叽叽喳喳兴奋不已。一个是从来没上过学馆读过书,一个是从来没跟那么多学子一起呆过,一路兴奋得不行。 从昨晚就没睡好,闹了一夜。 有两个孩子一路逗趣,路程也不觉得远了,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学馆。 到了学馆门口,发现已经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了,挤在学馆门口等着办理入学。 学馆门口乌泱泱地都是人。 苏青媖停下脚步,看向学馆大门。 学馆大门上“青山学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是越王马明温所书,盖了越王的大印,看着就让人肃然起敬,连大宝小宝都不说话了,嘴巴张老大,仰头看着。 学馆大门阔朗大气,学馆依山而建,占地极大。因学童人数众多,而且要学武课,便劈了一个很大的校场和活动场地,又有距离远的山寨的孩子,晚上要住宿,建地就大了些。 “馆长来了!”门口办理入学的几个先生看到了她,忙朝她打招呼。 大家一听,也都齐齐看向她这边。苏青媖朝人群点头,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学馆。 大宝小宝手牵着手,眼睛盯着两旁的大人小孩看,又是兴奋又是神气,嘴紧紧抿着,板着脸,小大人模样,小步子迈得稳稳当当,跟着进了学馆。 辰正,所有的孩童都进了学馆,家长们没有受邀入内。但没人肯离去,就站在山上朝学馆下边望着。 进了学馆,先是在空地上按高低个,男女站好,点了名字分了班。各班负责的先生便把学生带回班上。 先让他们换装,等换好统一的学子服装,拜了孔夫子挂像,等馆长宣布开馆之后,才会正式上课。 山里各家的条件不一,为了避免孩子们在穿着打扮上或攀比或自卑,苏青媖早早就决定给先生和学子们做统一的服装。 并没有做成学袍,孩子们要攀山越岭的来上学,做学子袍不方便。统一做成窄袖,上下两件式。 男学子上身浅褐色及膝长衫,领口袖口靛青滚边,靛青腰带、纶巾。女学子是天青色及膝长衫,加粉色滚边粉色腰带粉色纶巾。 先生则是与学子们同色,但男先生是长袍,女先生是襦裙。 等一众学童换好衣服出来时,山上的家长们眼睛瞪圆了。 娘勒,这哪里是山里娃子哦。这就是城里的少爷小姐吧,瞧这精气神,是他们的孩子吗?都不敢认了。 家长们激动不已,在人堆里找自己的孩子。 都恨不得自己能年轻一些,也能来此入学。 而有些没送孩子来的,后悔不迭。这换了装的学童跟自家的孩子一比,差距就出来了,瞧这齐齐整整的模样。 不知现在送来,来得及不。 而一众换了装的学子们也是又兴奋又激动,他们还没穿过这样的衣裳呢。真好看。头上都重新束了发,带了……先生们说这是纶巾,说城里的学子们都带的。 真好看。 小学童们在头上摸了又摸,小脸激动得通红。 跟着各自的先生迈着沉稳的小步伐,身子挺得直直的,脸抬得高高的,神气得很。 大宝小宝一边跟着走,一边在人群里找自己的娘。 两人不时就抻一下身上的衣裳,真好看,跟大家穿得一样,想让娘看看,不知娘能找到他们不。 苏青媖早就发现了他们兄弟俩了,在人群中排在最前,兄弟俩长得精致,尤为显眼。 苏青媖见他们四下张望,朝他们走了过去,摸了摸他们的头。 两个孩子,脸红通通的,“娘,好看吗?”小宝仰着头,一副激动的小模样。 大宝也抿着嘴,看向她。 “好看。在学馆里要好好读书,要听话,知道吗?” “知道!我和哥哥一定听先生的话!做个好学生!”大宝听了也朝她点头。 接下来就是顾宏德领着一众学子拜了孔夫子挂像…… 从来没教过礼仪,拜得歪七扭八,让人看着好笑。但好在都没人喧闹。 接下来苏青媖对着一众学子说了几句话,勉励他们用心读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便宣布开馆。 “开馆!” 外头在山上围着看的家长,听了这话,也跟着激动,看着一身学子服装,整齐划一的学子们依次进入各自的教室,只觉得心潮澎湃。 几个先生各自把学子带回教室后,苏青媖跟副馆长顾宏德到先生活动室商议课程的事。 现在有二十二个蒙学班一个初学班,但只有九个先生,哪怕加上思渊思源两个武学先生,也是不够。 学堂要上什么课,之前苏青媖有跟几位先生讨论过。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除了乐她目前不打算开设之外,其余都是要学的。 青山学馆打算文武并重,射和御由武学先生教习,礼、书,由九位先生负责。数目前只有顾宏德和两位男先生会,其余的人都教不了这门课程。 还是得再招先生。 苏青媖看了看各班的排课表,先生不足,但文课武课分开,文再分读书和习字,倒也能错开安排。暂时能运转。 跟顾宏德这边讨论好学馆的一众事宜,又到各班巡视了一番。 各班在分发书籍,先生们在给孩子们念各种规矩教礼仪规矩。苏青媖见先生认真负责,而一众学子坐在崭新的教室里,听得也认真,便放了心。 苏青媖出了学馆,还看到很多家长围在学馆门口,不肯离去。 有很多今天只是来看热闹的。但一来就见学馆里面有模有样,学子们换上衣服已经跟山里娃子截然不同了,精神面貌看起来已不是山里疯玩的娃子了,整齐划一,知礼节。 看着就让人振撼。有些人不禁有些后悔。 见苏青媖出来,便拉着她问能不能把他们的孩子送来。 苏青媖微笑地摇头,说今年招满了,各项工作已经安排下去了,只能等明年了。 让不少人后悔不迭。 苏青媖接着便去见了马信。 马信见了她就朝她点头,赞许:“不错,你又为山里做了件实在事。将来你干爹那边也不会缺人用了。现在科举几乎都停了,你干爹想用人,都是靠着熟人举荐,自荐,人品学识也没有个衡量的标准。长久以往,必会有不少弊端。如果你能把这事做起来,越地有自己的一套考核人才方案,你干爹也不用愁了。” “干爹信里也跟我提了提,但我这只是蒙童教育,要教童生试秀才试的书,要达到干爹的用人标准,还要用不少年。” 越地要用人,还得再做一套考核标准。 马信叹了口气道:“现在各州各府的差役,找个能认字的都难。你把他们教好了,识字的人多了,将来自然会自己求上进。将来不仅越地,各州各府用人的地方多呢,总不能招一些连文书都看不懂的人。” 也是。现在估计各地都陷入用人荒。 科举一停,世道一乱,饭都吃不饱了,谁还读书。但各州府领导班子又不能不运行。 “我也没想那么长远。就是看着山里的人没几个识字的人,心里着急。我贴个告示都要让人在门口反复地念,举办个灯会,让大家猜谜,字谜都没人看懂。也是愁人。就是想大家会认些字罢了。” 马信听了点头:“你做得好。能识字认字自然比睁眼瞎强多了。将来不至于连契纸都看不懂,被人骗,连写个信都要四处找人。” 苏青媖点头,技多不压身,多会一样学识,自然是好的。 看向马信:“信叔,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再挑几个武学先生出来,只思渊思源他们怕是管不过上千学生。你们现在只上午训练,应该能挑几个人出来吧?” “行。要几个?” “先要三个吧。” “好。我等下就去挑人。” “对了,信叔,你手下有没有会术数的?现在这门课一大半先生都不会,我想找两个会术数的先生。山里孩子,不一定要会很多经义,但术数最好要懂,不能卖个鸡蛋都不懂算钱。” 集镇开了之后,多的是拿着自家各种东西来换铜板的,但山里呆久了,几乎都是大字不识,算数不懂的人。随处可见连卖个鸡蛋都不知道数钱的人。 一个鸡蛋两文,我要八个,就不知道多少钱了。 要两文两文的数,数够八个鸡蛋的数。 拿了一角银子,也找不开,不知道要找多少,宁愿一个一个地数铜板,揣一篓子的铜板大老远爬山路回家。 有时候你看着围做一堆的人,以为他们生意很好,没准只是大家好心地围成一团帮着算账罢了。 苏青媖看过几回这样的场面,不由啼笑皆非。 马信看向她:“术数?你手下那个叫项尚的,还有你姐夫,应该可以胜任吧。” “我有考虑过他们,但他们平时事情多。偶尔来教一回,代代课还行,长期在学馆教授,怕是不行,我还有好多事要交给他们去做。” “那算我一个吧。” “您?会不会在辛苦了?” “没什么辛苦的,现在下午就没有训练了,我下午可以教授。而且我也喜欢跟孩子们呆在一起。” “这样您上下午都没休息的时间了。” “没事,我身体好得很。以前天天在沙场上拼杀,比这累多了。教几个班的孩子,能有什么苦。” 苏青媖拗不过他,朝他道谢:“谢谢信叔。我原本是想着,集镇和校场这两摊子事你交给齐良和刘修,这样你就可以回饶州陪陪家人,你一个人在这边,总归不能跟家人团聚。” “没事,我在山里呆着反而自在。再说我走了,大宝小宝和青杨怎么办?你干爹很是看好小宝,我走了,你干爹定是要让我把小宝带去饶州的。你舍得?” 不舍得。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边……” “没事。有孩子们陪伴,我不孤单。再说,我也写信回去了,找算让我大孙子过来陪我,原本他爹娘是觉得山里闭塞,连个学馆私塾都没有,不愿让他过来。便现在你的学馆也开了,还有这么多孩子,我孙子只会觉得高兴的。而且集市上什么东西都有,孩子会愿意过来的,到时候我也就不孤单了。” “那我就放心了。” 苏青媖走后,马信又提笔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尽快把马铮送来。 这也是马明温的意思,让马铮跟着小宝一起长大,就像当初他和马明温一样。 ------------ 第四百零三章 小宝念书 没过几天,马信的孙子马铮就到了山里。被马信给安排到了小宝大宝的班上。 马铮比小宝大了两岁,长得圆滚滚,肉乎乎的,脸上的肉太多,一笑起来,肉挤得眼睛只剩一条缝,特别喜感。 都不等马信帮几个孩子穿线,小宝大宝就和马铮玩到了一起。 初学班就他们三个最小,一下课,凑到一起在学馆里疯玩。 青杨青杏原本觉得跟外甥在一个班还有点不自在,但他们也都有各自的朋友。 青杨和顾思明,项佳,凌南星玩在一起,青杏和凌子芩玩在一起,没过两天,跟几个家眷家的女娃也凑做了一堆。 各有各的朋友圈。 小宝还小,开始的兴奋期过后,就有点坐不住。一堂课差不多要半个时辰,他的屁股就像长在钉子上一样。 几个先生见他坐不住,不太敢管教他,一是年纪小,二是这是馆长的儿子。 好在有青杨青杏在一个班里,不时提醒他一下。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上课左顾右盼的,看看这个同窗看看那个同窗,小动作不断,小屁股就是坐不住。 人聪明是真聪明,记性也好,先生讲的他都记得住,但就是没个长性。上课就盼着下课,琢磨着跟马铮到哪里玩。 苏青媖听了青杨青杏的话,训了他两顿,小宝也没收敛。 苏青媖有些拿他没办法,总不能天天去盯着他。 马信知道后,把早上训练的活交给齐修等人,亲自到了学馆,坐到了班级后面,只要他敢动,就抓他去外面扎马步,跑圈,完不成不让吃饭不让回家。 小宝闹了两回,没闹过狠心的马信,这才认怂了。 哭唧唧回来抱苏青媖大腿:“娘,我以前没有这么辛苦,现在又要学文又要习武,晚上回家还要写大字,小宝好辛苦的。娘,要不等小宝满六岁再去学馆好不好?” “行啊,那你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去学馆子,就在家里跟外婆带宁宁玩。” “宁宁一点都不好玩!躺在那里,不是吃就是睡,还流口水,话都不会说。娘,小宝是说,不去念书,等六岁再念书,但学馆还是要去的。” “你都不念书了,去学馆干嘛?” 苏青媖是知道他的,这孩子倒不是一听去学馆,嫌辛苦不去,不像有些孩子早上起不来,哭着喊着扒着门框不想去学馆,小宝这点倒没有。他天天起得早。 天天盼着去学馆。 但这孩子就是不高兴坐在教室里一呆呆那么久,不肯安静地念书写大字,就想在学馆里和一众孩子玩闹。 小宝学武是很认真的,才四岁多的孩子,一直坚持下来,不叫苦不叫累。 但就是这个念书,三分钟热度。 不知是不是受他那个学渣的爹的基因影响太多。 小宝眼珠子转了转,抱着她的大腿,笑嘻嘻道:“我去陪哥哥啊,只哥哥一个人多无聊啊。” “哥哥有你舅舅小姨陪,不需要你。” 嗯?是哦,有舅舅有小姨。 眼睛一转,小手一对,又想出了办法:“小宝可以在外面等哥哥,和哥哥舅舅姨姨一起回家啊。” “你过去,你舅舅还得背你。你还是呆在家里陪宁宁玩吧。” “小宝不要。小宝要去学馆。” “你去学馆又不念书,去学馆没用。” “有用,怎么没用!我还要上武课呢!虽然现在我还拉不了弓,但我们已经在练准头了。小宝的准头可准了呢!” 嗯,对,你准头准得很。小小年纪得了武学先生的夸赞,上武学课最是积极。 就是不爱上文课。 “那这样好不好,你外祖父说想把你带到身边亲自教你,要不娘把你送到饶州你外祖父身边?那样你就能一直学武,不用上文课了。” 苏青媖不知道怎么劝这个坐不住的孩子,打算吓吓他。 “到时候,你可以跟你小豆子叔叔一起睡,还有好多师伯师叔可以陪你一起练武。” 小宝傻眼了:“哥哥不去吧?” “哥哥不去,哥哥还要去学馆念书。” “那娘呢,娘去不去?” “娘也不去,娘的家在这里,而且寨里还有很多事要娘去做。” 小宝木呆呆地,不明白她娘怎么想把他送走:“小宝的家也在这里啊。” “可是小宝不是只想学武课,不想念文课吗,娘就送你去外祖父那边啊。嗯,明天就送你去,现在娘给你收拾行李……” 说着做势就要去给他收拾行李。 小宝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小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小宝不去,小宝不去!” “小宝不是喜欢上武课吗,去了饶州就不会有人让你上文课了啊。” “不要不要,我不想离开娘,小宝不去!”就不去! “还是送你去吧,正好把你的位置腾出来,上次隔壁寨子有个小孩还想进去读书呢,正好坐你的位置。” “不要不要!那是小宝的位置,不许给别人!那是小宝的位置!就不给!哇哇……” 这孩子还护食上了。 “怎么啦怎么啦,小宝怎么哭了?” 上了几天学,不是高高兴兴地吗?苏母跑进来,一头雾水。 苏青媖朝她挥了挥手,做了个手势,苏母就担心地看了一眼她心爱的孙子,出去了。 “小宝不想去饶州啊?”苏青媖温声安抚扒着她大腿不放的儿子。 “不想,不去!娘别送小宝去。”紧紧抱着,就是不松开。 “可你又不爱读书,正好把你的位置腾出来,让给别的小朋友啊。” “不要不要,那是小宝的位置,小宝要去学馆!” “小宝要念书吗?” “要,小宝要念书!”边吸着鼻涕边保证,生怕苏青媖把他的位置让给别人了。 “小宝坐得住?” “坐得住,小宝扎马步都能扎得那么久,能坐得住的。” “对啊,哥哥都能坐得住,小宝怎么可能坐不住,娘是一点都不相信呢。” “嗯,小宝一定坐得住的。娘,那你还送小宝去饶州吗?小宝不想离开娘。”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向苏青媖,手抱着不敢松,就怕娘去给他收拾行李了。 “那你乖乖念书吗?” “小宝乖,小宝乖乖念书。娘你不要让人坐小宝的位置可以吗,不要送小宝到饶州可以吗?” 苏青媖心里安慰,点头:“可以,只要小宝乖乖地念书,娘就不让人坐小宝的位置,也不送小宝到饶州。” “那小宝乖。娘,我们拉钩……” 苏青媖知道这个孩子粘她,吓住了他,怕是能安生一段时间。也叮嘱了大宝和青杨青杏,只要他不好好坐着念书,就说要告诉娘,送他去饶州。 小宝一害怕,真的坐住了,在课堂上也不乱动了。 这一坐就是好几年。 ------------ 第四百零四章 三年后 “小宝小宝!” “都说了不准叫我小宝!叫我大名吕卫旸!”小宝头也不回,大声应了一句,走得飞快。 马铮飞跑过来,一把从后颈拎住了他。 “你放手,有辱斯文!”小宝脚步停下,用手抻了抻自己的学服,瞪了马铮一眼,毛手毛腿的。 “小宝……” “不许叫!”自上了学馆后,小宝就不许别人叫他的小名了。 “叫小宝亲切,再说你娘他们不是还叫你小宝吗?” “那你是我娘吗?” 马铮噎了噎。 “你再叫我小宝,我也叫你圆圆!” “我哪里圆啦。我现在一点都不圆!”小时候长得圆乎乎的,大家便叫他圆圆。但他现在一点都不圆。 小宝往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瘦条条的,小时候脸上的肉一挤,眼睛眯成缝的人哪去了? “马爷爷是不给你吃啊,还是我们这山里穷得养不活你啦?” “你懂什么,我爷爷说我这是抽条了,要长高了。” 小宝看了看他的身高,大他两岁,跟他一样的身高,还好意思说要抽条了。嫌弃。 两人勾肩搭背走出教室。 “我明天和我爷爷去饶州,我奶过大寿,怎样,一起去吧?越王来了好几封信,让你有空就去呢。” 小宝顿了顿,道:“我过段时间再去看外祖父吧。山里马上要秋收了,我要留下来帮忙。” “你娘还缺你这一个小劳力?” “我好不容易放农忙假,想多陪陪我娘。而且马上就要仲秋了,你去饶州一家子团圆,我把我娘抛下算几个意思?而且仲秋山里要办长桌宴,我娘还让我讲话呢。” “是哦,马上又要办长桌宴了,要不我也不去了,我也留在山里。”热热闹闹的长桌宴,这诱惑有点大。 小宝斜了他一眼:“你不怕你爹娘把你腿打折?” “他们手没那么长。但是,让我爷爷一个人去……我有点不放心。” “你还是去吧。有好吃的我给你留着。” “好吧。什么好吃的肉干水果都给我留着啊。” “吃那么多有什么用,还是瘦丁一个。” “找打!我爷爷说是抽条,抽条,懂不!你个小屁孩,啥也不懂。” “就你懂!不过比我大了两岁,你能多懂多少!” 两人笑骂着出了学馆。 “哥哥。” “卫昭。” 大宝朝两人点头:“你明天去饶州?” 马铮点头:“嗯。” “帮我们给外祖父带好。” “对对,帮我跟外祖父说,我和哥哥过段时间再去看他,希望他每天不要那么操劳,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太想我们,过段时间我们就去看他了。” “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三人在学馆门口分手。 有很多学子也在门口跟大宝小宝打招呼,有的他们认识,有的不认识。 三年了,当初一起进学的一批人几个月前就毕业了。有些人留下来继续读,有些人离开,每年又有一批新的学生入学。有些人认识,有些人平时只打个照面。 青杨就没再继续读,这些天在马信那边跟着练武,打算过了仲秋后,就去饶州马明温手下当差。 今年六月,梁朝开国皇帝乌全忠当皇帝不过六年,就被儿子杀死在寝殿。 梁朝乱了,越地也要做好防卫工作。青杨已跟家里说好了,要去越地历练一番。苏青媖也劝服了苏父苏母,一家人也都同意他出去历练。 世道可能又要不安稳了。 中原梁朝,乌全忠自当了皇帝,有些肆无忌惮。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去当小弟当太久了,被压抑得狠了,当皇帝以来的一系列操作,让人颇为看不懂。 生了不少儿子,但是吧,自长子死后,也不立太子,就任一众儿子斗眼鸡一样斗得你死我活。 他老人家呢,倒是躲后宫看戏,享乐。今天召这个儿媳进宫叙个话,明天召那个儿媳进宫听听指示。一众儿媳轮流着来,哪个长得好看,被召进宫的机会自然也多。 这荒淫无道,让儿媳妇轮流伺寝的皇帝,古往今来也是没几个。 他老人家用太子之位吊着一众儿子玩。导致几个儿子家里哪家不养上几个美妾? 这乌全忠呢,也不知道是老了,脑子不太好,还是被人洗脑了。 亲生儿子多得很,却觉得没一个得堪重用,倒是打算把皇位传给养子乌友文,还把不知道哪里得来的传国玉玺交给乌友文的妻子王氏,让她派人召回在外边的乌友文。 却没想到这私密的事就被另一个儿子乌友珪的妻子听到了,立刻就给乌友珪通风报信。 乌友珪还在莱州当着刺史,一得了消息,立刻就联系上了左龙虎军的军头韩勍,与他一拍即合,决定在韩勍的协助下弑父篡位。 二人说定,乌友珪便扮成左龙虎军的一名兵丁,半夜潜入他老爹的寝殿。 乌全忠半夜被惊醒,围着大殿内的柱子转了十来圈,还是没逃过去,最后被乌友珪的手下从腹部刺了个对穿。 当场毙命。 乌友珪把他老子杀了还不算,还命人用蚊帐包裹住乌全忠的尸首,将寝宫的地砖扒开,挖坑把他藏了起来。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神操作,先是派人传了伪诏,赐死乌友文,又说他老爹身体不适,命他监国。 这一系列操作,他那几个人精一样的兄弟岂是傻的,吃闲饭的? 宫里太监宫女那么多,那么多眼线,他又没把人都杀光了,大臣们谁不知道他弑父篡位了?他自已登基后,就没人乐意辅佐他,导致君臣离心离德。 而他几个兄弟岂能甘心?纷纷带兵杀来。接下来,乌家父子,先是儿子杀老子,后又是兄弟杀兄弟。 梁朝大乱。 梁朝一乱,一直把梁朝当死敌的晋国能不小小地激动一下? 想当初木从珂死时,给他儿子木有贤亲自交待了三件事。 一是务必斩除叛徒文恭仁一家。二是务必除去乌全忠。木从珂也是小心眼的很,当年雨夜纵火案,乌全忠派人烧他,这个仇他可一直记着呢。还没报呢。而那厮竟高坐皇座之上了。 这两家的死仇只差写进祖谱,让子子孙孙一直传下去了。 三呢是务必阻止契丹南下。是否高风亮节的,谁也不知道。谁让你木家占据了北方,成了北方最大势力呢?契丹第一个抢的不是你是谁? 北方的国门你不守谁守? 梁朝一乱,各个地方也跟着乱了起来。 ------------ 第四百零五章 良辰 “外婆,外婆,我们回来了!” 小宝长大了几岁,在外头变稳重了,回到家还是一副跳脱样,老远就扬声叫唤。 “哎,外婆在家呢!”苏母听到孙子的声音,高高兴兴地在屋里应了。 兄弟二人刚进家口,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就扑了过来:“哥哥,哥哥!” “哎呦,宁宁。来,哥哥抱抱!”小宝先过去把他接住,两手叉在腋下,往上一提…… “宁宁,你今天是不是又吃多了!” “没吃多,晚饭还没吃呢,宁宁都饿了。” “哥哥,快快,扶我一把,抱不住了!”小宝哀嚎。 大宝一听,忙扶住了他的胳膊,好险没把宁宁摔到地上。 “哎呦,你这小胖墩。”小宝用额头蹭了蹭宁宁的额头。 “哼,宁宁才不是小胖墩。哥哥天天学武功还抱不了宁宁,没用。舅舅都能抱。哼。” “好啊,你嫌哥哥没用,看哥哥不打你小屁屁……”把宁宁放到地上,做势就要打他。 “不要!”小胖墩见小宝哥哥朝他追来,转身尖叫着跑开。 “哎呦,你慢点跑。”苏母见两人一追一赶的,想去拦的,哪想到那兄弟二人跑得飞快,她还撵不上,只好算了。 笑着看向大宝:“大宝累了吧,上学辛不辛苦?外婆给炖了甜汤,一会你和小宝到厨房喝一盅。” “好。谢谢外婆。” 苏母看着长成翩翩少年郎的大宝,心里高兴不已,哎呦,我孙子长得就是俊,谁都比不上。 “丫丫呢?”往他身后看了看,没见到人。 “姐姐跟同窗到隔壁寨子了,晚点才回来。” “哦。好。” 丫丫前两年也进了学馆,交了不少好姐妹,放学回家有姐妹们相伴,有时候也不跟大宝小宝们一块。 次日,是苏父的四十九岁生辰,苏青媖早早就决定在家给他过个生辰,把苏家几房人都叫到一起,大家一起热热闹闹。 山里给老人过寿流行过九不过十,过零不过整。 苏青媖便也照着山里的规矩,打算在苏父四十九岁的这天给他过个大寿。 一大早,寨里来了不少妇人,帮着整治这顿寿席。 鲁氏自从如意嫁给思渊后,苏青媖就让她母女二人跟着住到思渊家里去了,如今如意也怀着身孕,就没让她过来。 苏家如今也没请下人,如果有事,就在寨里喊一声,寨里多的是人来帮忙的。 苏父一早就穿戴一新,换上了平时都不太舍得穿的绸衣,新衣新鞋,端坐首座,接受一众子孙及几个弟弟几家人的祝寿。 三年了,二房的又武也娶亲了,娶了一个山里的姑娘,如今也有孕在身,再过不久就要生了。 又武苏青媖本想让他负责仁州的铺子的,但他放心不下他娘,二房也要他撑起来,苏青媖便安排他到集镇管几个铺子。 夏荷也嫁在了山里,今年年初也生了一个女儿,今天也抱着女儿,带着女婿来给大伯祝寿。 三房的秋菊嫁给了马信手下的齐良,孩子才上身,如今和齐良也住在寨里。 有贵学了三年,也不继续读了,跟在又武后面当个小伙计。 四房的苏四泉呢,前年也娶了一个山里姑娘,也得了一个儿子。如今有妻,有儿有女,也是幸福美满得很。 而梨花和青枣如今也在学馆里面,是个小小的学童了,瞧着跟三年前刚进寨比,已是大大的不同。 而刘草芽,也有不少人中意她,看中了她的勤劳善良,不少人请托到苏母这边,想与她说亲,但刘草芽都不同意,只说梨花太小。 苏父一一看过苏家这几房人,看着他们如今在寨里都把日子过起来了,而且人丁兴旺。脸上便一直带着笑,只觉得对得住苏家的列祖列宗了,不住地冲着大家傻乐。 回头再看看自己一家人,青柳有宁宁傍身了,如今肚子里又揣了一个,此时女婿站在她身边,正一脸紧张地扶着她,生怕她有半点闪失。 再看站在她旁边的丫丫,八岁多了,上了学,整个人都变得活泼开朗了。 旁边的青杨青杏也十四岁了,是个大人了,这兄妹俩如今都有人来说亲了,时间过得真是快。 而青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儿子,七八岁的孩子长相俊秀,能文能武,比之他当年在亲家家里看到的官家少爷都不差。 不是,是比他们都强。 小宝的爹都是一方节度使了,比他们的官可大多了。 青媖是个有福的,他也不担心她。 只是想到大儿子,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长叹。 孙子都四五岁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见一面。在路上见了,爷孙怕是都不认识。 “发什么愣呢?就等你开口了,再不开席,饭菜都要凉了。”苏母捅了他一下,这大喜的日子,一家子孙绕膝,还想东想西的。 以为我不知道你个老东西在想什么吗? 不就是想你大儿子了吗? 定是儿媳妇不想回来,才让他们母子,祖孙不得见。哼,不回就不回吧,她缺人伺候吗?她有儿有女,孙子孙女绕膝,有吃有喝,钱财也不缺,爱回不回。 不回就当你们死了。 “开席。”苏父高兴地扬声说了句,大家便动了起来。 “哦哦,吃饭罗。外公,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闻着厨房传出来的香气,我都快站不住了。”小定凑到他身边就是一顿抱怨。 “哈哈,我们小宝都饿了啊,那快快,一会坐外公身边,外公给你夹肉吃!” “好勒,今天我要多吃几块!”小宝说着就扶着他外公往饭桌那边走。 苏青媖看着她儿子就是一脸嫌弃。她平时是少他吃少他喝了?瞧这一副馋嘴的样子。 “娘。”大宝过来牵她的手。 苏青媖摸了摸长得越发小大人模样的大宝的头:“乖儿子,还是你稳重,瞧瞧你弟弟,娘平时不让他吃了?” 大宝笑了笑:“弟弟平时在外面很稳重的,在自家里,在家人面前才这样。” 苏青柳被韦福昌扶着刚好走到她身边,笑道:“你就知足吧,两个儿子一个稳重,一个活泼,还都这么懂事,你还嫌。你看看宁宁,方才就捉了鸡腿在啃了,满手满嘴的油,差点没把我嫌弃死。” “娘,弟弟还小,经不住饿。”丫丫见她娘又说她弟弟,忙替弟弟说了一句,弟弟才三岁,懂什么,娘就说他。 看着苏青柳跟丫丫大眼瞪小眼,苏青媖和韦福昌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 第四百零六章 你想我成家吗 苏父的大寿欢欢喜喜地过完,散了宴,苏青媖看见苏大虎一脸艳羡地看着苏家热热闹闹的一家人,神情有些落魄地往外走。 苏青媖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疼,跟了上去。 “大虎哥。” 苏大虎扭头一看,见是她,脸上就带了笑:“青媖。” “大虎哥陪我在寨子里走一走吧。” “好。我正好也散散洒。”苏大虎很是高兴,两手激动地搓了搓。 二人走在山寨里,看着这寨里的一草一木。 三年了,寨里变化很多,家家户户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有几户苏青媖还发还了卖身契。比如凌丰谷一家,顾宏德一家。 怕苏青媖赶他们离开,还不想拿这个卖身契。 现在寨里的人都真正把山里把新更寨当成自己的家了。 寨里随处都能听到孩子们的玩闹声,这三年,寨里又添了不少新生儿。 而且现在学馆放了农忙假,寨里又能看见一些孩童在扎堆玩闹了,平时寨里安安静静的。 见苏大虎眼光一直跟着孩子们转,苏青媖想了想,道:“时间过得好快,我们从枫亭镇来到这边,已经六年多了。” “是啊。我都快忘了桥头村什么样子了。” 苏青媖也有些感慨,问他:“如果以后世道好了,大虎哥会回桥头村吗?” 苏大虎顿了顿,摇头:“不回了,我家在桥头村早没人了。还回去干嘛。这山里就是我的家了。青媖,你不会是想赶我走吧?” 苏青媖瞪了他一眼:“我爹娘怕是想打死我。” 苏大虎噗嗤一笑,道:“我小时候,在桥头村就一直仰赖你爹娘照顾,不时给一口饭吃,才活了下来。现在到了这大山里,你爹娘也把我当亲身儿子一样看待。我这辈子能遇上你爹娘,是我的福气。” “不止我爹娘,我们一家都把你当亲人看。” 苏大虎点头:“我知道。” 苏青媖嘴巴张了张,有些难以开口。 但看着走在她前边的苏大虎的身影,二十五六了,还是孑然一身,心里就有些沉。 “大虎哥,你知道吧,有很多人都来跟我爹娘打听你的婚事呢。” 苏大虎脚步顿了顿,两手在身侧捏了捏,良久,点头:“嗯,叔婶跟我说了。” “那你是,怎么考虑的?” 苏大虎转过身来,看向苏青媖:“青媖,你想,我找个人成亲吗?” 苏青媖看着他,点头:“想。我和我爹娘一直盼着你能找个合适的人,成个亲,有人来关心你,心疼你,打理你的生活,然后给你生几个儿女,让你以后高兴了难过了都有人说说话,病了痛了,也有人伺候你,给你端碗热水热茶吃。” 苏大虎听了不说话。 苏青媖又道:“我知道你是喜欢孩子的,你把小宝大宝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家里丫丫,宁宁也喜欢你,每回你去,宁宁都粘着你,让你抛高高。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更加心疼他们的。我娘老是说,让你赶紧成个家,趁她现在还能动弹,你忙的时候,她给你看孩子。” 苏父苏母是真的把苏大虎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无时无刻不在操心他的婚事。 这些年在寨里给他寻摸了许多家姑娘,高矮胖瘦,什么性情模样的都有,奈何苏大虎就是不开口。 苏家另几房人,进了山,都把日子过起来了,夏荷、秋菊、又武都成了亲,各自有了孩子,苏四泉带个拖油瓶也找了个黄花大闺女,只有苏大虎没有动静。 这些年他帮着苏青媖管着外头的事,在铁矿那边都是他一手总揽,山里无数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就是马明温也想给他说亲,但他就是不应。 把苏父苏母急得不行。 苏大虎走在山寨的山路上,耳边听着苏青媖不住地劝说,想让他找个女人成家,生几个孩子的话。 心里又是酸又是痛,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从心底深处拔除一样。 “青媖,你真的想我找个女人成家吗?” 苏青媖见他直直地朝她看来,目光灼灼,有些受不住,想逃。但还是迎了他的目光,点头:“我比任何人都想。” 苏大虎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 “如果,如果他,死了呢?” 苏青媖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新婚夜他怕耽误我,不想跟我圆房,但我劝住了他。我跟他说我想要个孩子,将来只要他活着,我就等他,不管是断了胳膊还是断了腿。如果他死了,而我有孩子傍身,我就不另嫁,一直为他守着。” 苏大虎听完一颗心好像被人狠狠摘下,重重地砸在地上捶击。 一股痛意蔓延他全身。 良久,他才直起腰背,对着苏青媖微笑,说道:“好,我知道了。如果有合适的,我就拜托叔婶帮我操持。”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她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但她真的,无意于男女之事。 如今吕博承还活着,就算哪一天他不在了,她也不想再嫁人了。 并不是对吕博承有多情根深重,就是单纯地不想再维系一段感情了。她不知道她来了这一遭,活的是她的人生,还是别人的人生。 她一个人,有小宝,大宝,她很满足了。 “青媖,你回吧。你爹今天过寿,回去陪着叔。” 苏青媖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见他无意再与她多说,只好道:“好,那我回去了。” “回吧。” 苏青媖走了两步,回头看他:“大虎哥,这辈子我们都是一家人,下辈子也是。” 苏大虎看着她,听了她这一句话,眼眶忽然就含了泪,点头:“嗯。永远都是。” 苏青媖见他应了,朝他笑了笑,转头离开。 苏大虎默默地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又是痛,又是,别的什么。五味杂陈。 她说这辈子和他都是家人,下辈子也是,这样,就好。 苏大虎走到寨里一处较高的平台上坐了下来,一个人看着这大山,看着这山寨,直到落日余晖遍撒全身,才起身。 腿都坐得麻了,起来时,差点跌了一跤。 捶了又捶,直到两条腿麻劲过了,正想往家走,忽然就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山道上,直愣愣地看着他。 ------------ 第四百零七章 等你太久了 苏大虎愣了愣。 见她没有走开,想了想,便朝她走了过去。 “你,这是上山了?”苏大虎见她身后背了一摞柴禾,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里头装着好些山货和菌菇。 苏大虎问完也不等她回答,就帮着她把身后的柴禾卸了下来,梁思没有动,静静地任他把柴禾解下。 肩上的重量一下子卸去,忽然轻松了许多。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梁思问他。 她希望他回答说坐在那里等她,但她知道不是。 “想一些事。” 苏大虎回完,见她揉了揉肩膀,开口道:“下次家里有重活你叫我,柴禾这些我帮你砍,你一个人不要进山,山里野物多。” “我没有进到里面,就在前山,那里很多小孩都去,没有危险。” “那就好。” 说完两个人忽然沉默了下来。苏大虎也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些什么,他除了苏青媖,也不善于跟年轻的女人搭话。 气氛有些尴尬。 苏大虎想了想,还是开口了,问她:“你,在山里适不适应?” 梁思笑了笑,道:“都好几年了,你还问我这个问题。我在山里过得很好。苏家一家都很照顾我,寨里其他人也很好相处,比我之前住在我们村里强上许多倍。我喜欢这里。” “那就好。” 梁思看了看他,见他又不开口了,连句她喜欢听的话都不曾说。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但他和她就好像只是住在一个寨里的关系,他们之间好像没有别的话说一样,心里不由得一阵苦涩。 咬了咬牙,道:“我娘,她给我说了一门婚事,也在她嫁的那个寨里,说如果我嫁过去,正好互相照应……” 啊?苏大虎忽然看向她。怎么就要嫁了? 不过她来山里也好几年了,而且年纪也不小了,她进寨时十七岁,现在几岁了? 苏大虎还在想着,就听梁思问他:“你说,我嫁过去,好不好?” 苏大虎愣了愣,点头:“挺好的,你家就只有你和你娘了,你爹临走时,一直放不下你,让我如果有机会就去看看你,他放心不下你。如果你能找到人成亲,将来生几个孩子,幸福美满,你爹在下面一定会很高兴。” 梁思听了他这一番话,忽然喉咙就哽住了。 死死咬着唇。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五年了,她等了他五年了,够了,足够了。 梁思没有看他,俯身想把柴禾背回身上,苏大虎抓住:“我来帮背吧。” 梁思没让,咬着唇,低着头把柴禾狠拽过来,俯身就背在身上,又飞快拿起地上的竹篮,转身就走。 动作很快,让苏大虎愣愣地,来不及反应。 直到人走了十几步远,苏大虎看着她埋头急走,好像还听到她啜泣的声音。 忽然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忽然就冲着梁思的背影说了句:“梁思,我正好想成亲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梁思脚下一个趔趄,捂着嘴,呜呜地哭开了。 再说苏青媖那边,自跟苏大虎说开后,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 她每次看到他,都有点不敢对视他。她心里都明白,但没办法回应。她希望他幸福。如果有来生,就让他早早找到小青媖,与小青媖互许情意。 回到家里,见大家都走了,几房的女人还留在家里帮着收拾。 苏青媖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屋。堂屋里,她一看冯氏等人也在,就没有进去,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二婶冯氏的声音很大,哪怕苏青媖进了自己的房间,也还是听得很清淅。 她每回一来,就拉着苏母东扯西扯的,哪怕这几年,二房在大房的扶持下,日子过起来了,有屋有田,有钱有粮,二房仅剩的男丁苏又武也娶了妻,妻子也有了身孕,冯氏还是念叨着她如何命苦,说苏二河不在了,剩她一个寡妇操持。 苏父苏母听了总是不忍心,回回都给她不少东西,家里只要有的东西,都会给二房一份。但她好像还没个够。总是来要。 苏青媖也不在乎那几个大子,总是睁只眼闭只眼。 有一回听她哭惨,苏青媖实在忍不住,就说山里光棍很多,她也还年轻,要不要帮她找户人家再嫁? 她这才收敛了,来大房来得少了。 她是傻了才再嫁。 再嫁的女人要么是为了人,要么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 她一不为人,二不缺口饭吃,在家里有两个儿媳妇伺候她,夏荷婆家条件也好,隔三差五就拎着山货,各种肉回来看她,钱也没少给。 大房也经常给她钱花,在寨里有吃有喝,荷包里又有钱,寨里的人见她是苏家人,对她也事事恭敬,她是傻了才嫁去别人家伺候别人一家老小。 可能是怕引起苏青媖反感,这之后她就来得少了。反正只要苏青媖在家,就很少看见她的身影。 生怕惹怒了苏青媖,真把她嫁出去了。她几个儿女都听苏青媖的话,没准真会把她抬出去嫁人。所以她有些怕了。 今天,趁着苏父过寿,冯氏在堂屋里又拉着苏母扯上一番东啊西的。 哪怕儿媳妇如今怀了孕,也没个满足。 说夏荷生了女儿,梨花也是女孩,如果又武再得个孙女,她可怎么活。 其他几房都有男丁,就她二房不好。又哭起苏二河命苦,三房四房在大房的帮持下,把日子过起来了,就二河是个命苦的,没享到福。 苏青媖也不知道她爹娘怎么就听得下去的。 她就恨不得耳朵也能跟眼睛一样,能闭起来,听不到这些。 “娘,娘!” 还不等苏青媖应声,小宝一边叫着一边炮弹一样冲了进来。 见苏青媖倚在床头,动作很是利索地脱了鞋,飞快地窜上床。 “还是娘这床舒服啊,我睡了那么多年,还是最怀念这张床。”小宝一声喟叹,就抱了她的胳膊眯起眼睛来。 这小东西。 都快八岁了,还是喜欢粘着她。苏青媖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小宝也嘻嘻笑着任她打,知道娘就做个样子,安心满足地躺在娘怀里。 苏青媖笑骂了他两句,都这么大了还没个稳重样。见他不当一回事,也算了。 摸了摸小宝的头,抚了抚他的小脸。心里感慨万分,得亏有了这一个小东西,才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丝归属感。 母子二人还不来及叙话,大宝就举着一封信叫着娘,走了进来。 ------------ 第四百零八章 想爹 大宝一进来,见小宝在床上腻着娘,也脱了鞋,跳上床。 窝在娘在另一边。 苏青媖看着这一左一右粘着她的两个儿子,哭笑不得。 “娘,我和哥哥还搬回来跟你一块睡吧。我想晚上听娘讲故事。”小宝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依恋着娘的味道。 “你都多大了,还听娘讲故事。小时候,娘还讲故事哄你们睡觉,现在你们都多大了?字都认识完了,想听什么故事,自己看书去。” “娘讲的故事书上都没有。”大宝也埋首在娘的身上,娘让他感到温暖,安心。 “对,我和哥哥就爱听娘讲书上没有的故事。” “不要,娘好不容易盼着你们长大,可以一个人霸着一张床,可不愿你们两个再来打搅娘。” “我们才没有打搅娘。娘你就当成我和哥哥还小呗,我一点都不想长大。” “一点都不想长大?那是谁整天说想快快长大,想骑着自己的爱马去仁州去饶州的?” 小宝噎了噎,眼睛一转:“那我白天长大,晚上当小小宝。要是能像孙大圣一样,一会变大一会变小就好咯,想听故事的时候就变小,不想走路的时候也变小,让娘揣在袖管里带着走,多好。” “你想得倒是美。”苏青媖简直佩服这小儿子的脑回路。 “娘,大宝想听你讲故事。” 大宝觉得先生讲的东西都没有娘讲的让他记得牢。娘跟他讲过的故事,讲的道理,他都记得。一个字都不曾忘。 “好,大宝想听娘就给大宝讲。” “娘你偏心!为什么哥哥想听你就讲,小宝想听你就不讲?” “因为你哥哥听话。” “小宝哪里不听话?”小宝气得在床上站了起来,瞪着苏青媖。 “你坐下,娘这样躺着看你,头晕。”这儿子一会这样一会那样,闹得她头疼。 小宝忽的一下又一屁股坐回床上。坐在娘的旁边嘟着嘴一脸控诉,再瞪一眼哥哥,哼。 “咦,哥哥,谁的信?” “哎呀,我都忘了。娘,是爹来信了。” “是吗,你爹来信了?”苏青媖听闻,忙翻身坐了起来。拿过信就拆开看了起来,大宝小宝也把头凑了过去。 才看了两行,机灵灵抖了两抖,爹还是一如既往的肉麻。 “去去去,娘一个人看。”见两个儿子做怪样摩挲着各自的手臂,苏青媖忙赶他们。 “不要,爹也是写给我们的。”两人就不走,各抱了她一条胳膊不愿起身。 苏青媖也没想真的赶他们。母子三人便倚在床着看起信来。 “啊,我爹怎么受伤了?严重不严重啊?”小宝看了一半惊叫了起来。 “肯定严重啊,爹都说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大宝一脸的担心。 “那一定很严重啊,不知现在能起身了不?”这可怎么办?爹怎么受伤了呢。小宝觉得爹一定很疼。 “应该能了吧,不然怎么给我们写信的。”大宝应声。 “哎呀,咱爹这是要急死我!什么都不说,只说想我们。废话一堆1”小宝眼睛往下快速地看过,急得直跳。 “说什么呢?”苏青媖瞪了他一眼。 “不是,娘,我的意思是,就是担心爹啊,你说梁朝的大军怎么那么阴险呢,打仗就打仗,君子堂堂正正啊,怎么能在箭矢上抹了毒药呢!用这么下流的手段!真乃小人行径!”小宝气得不行。 “乌家人从来就没用过正经手段,皇位不也是用卑劣的手段抢来的吗?还把贬为庶人的皇子皇孙赶尽杀绝,他们懂什么君子!”大宝表情不屑。 苏青媖扭头看了大宝一眼。 母子对视了一眼,大宝就垂下头去。 苏青媖在他头上抚了抚,没有说话。 小宝叽叽喳喳说了好一通话,见苏青媖和大宝沉默,跑过去摇她:“娘,我们能不能到爹爹身边去?我想爹了。” “你想你爹,那你和哥哥就给你爹多写几封信。” “娘!写信也无济于事啊,都看不到爹!我都快忘了我爹长什么模样了。娘,我们能不能去找爹?我想去找爹。” “你爹在北边呢,那边是梁朝的地盘,你们去了不是分你爹的心吗?他一边打仗一边还要担心后方你们的安危。” “那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看到爹嘛!” “快了吧。梁朝看来气数快尽了。” 大宝摇了摇头:“梁朝虽然内乱,但中原及北方大部都在他手里,就苟延残喘,且还有好些日子好熬呢。” “就是,马爷爷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梁朝不亡,是不是我们就见不到爹爹了?我想爹了。难道要等我和哥哥都长大了,说亲了,我们和爹爹才能相聚吗?” 说完,小宝眼睛又瞪圆了:“娘,你难道不怕我爹在北边有了弟弟妹妹?” “胡说什么呢!”大宝拍了他一下,瞪他。 小宝摸了摸鼻子,眨巴着眼睛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也瞪了他一眼,小屁孩,敢妄议父母的事!道:“你爹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又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再说了,你爹有了弟弟妹妹,咱正好在山里呆着了,哪也不去,就舒舒服服地过我们的日子,不是很好。” 小宝一听就嘟起嘴。 他想偷偷跑去找爹,但又怕娘伤心。 好愁啊,他好想爹啊。有谁跟他一样,长这么大,就见过爹一次的? 母子三人又说了几句话,苏青媖便把他二人赶了出去。 又把吕博承寄来的信,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 没过两天,山里就开始秋收。 整个联寨四十五个寨子,一起动了起来,男女老少,会走路的小娃都跟着下了地。 齐齐忙着收早稻。 早稻收了,然后还要紧着把冬麦种下去,等冬麦一种下去,就要开始采秋茶,然后收山货,采蜡花,接下来就要一直忙到落雪。 各寨忙了半个月,总算是把地里的活忙完了。 仲秋节也到了。 像去年前年一样,苏青媖在集镇搞起长桌宴,宴请各寨主、各寨耆老和集镇的一众商家,大家聚在一起庆祝丰收年,并感谢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建设联寨,保卫联寨。 长桌宴从巳正开始,一直热热闹闹吃到申末。都不肯散。 酒管够,菜管够,一溜地桌子在集镇主大街上排开,几十上百米远,坐在头桌的看不到尾桌,尾桌的也看不到头桌,只看到桌上一溜排开的各色美食美酒。 吃的那叫一个热闹。 直到天黑尽,大家才算是尽兴,各回各家。 回了家,苏父苏母还回味在长桌宴的热闹劲当中,苏青媖就跟他们说想去找吕博承。 ------------ 第四百零九章 去找他 苏父苏母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巴张半天:“怎么,忽然就要去找女婿?可是女婿出了什么事了?” “爹娘,你们别担心,他很好。我前几天才收到他的来信……” “女婿来信了?怎么说的?是女婿让你去找他的?” 苏青媖摇头:“不是的。他没说别的,只说想我们。前段时间他受了箭伤,养了半个月,生怕自己有个闪失,忙写了一封长信回来。” “女婿受伤了?伤得重不重?”老两口中都有些担心。这万一有个闪失,青媖和孩子可怎么办。 “他没事,现在已经养好伤了。” “哦哦,那就好。那女婿没让你去,你怎么……” “爹娘,我是想着,我们成亲八年多了,聚少离多,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两回。根本不像寻常过日子的夫妻。” 苏父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博承还活着,你看有多少人,上了战场,都不在了,父母家人想有个念想都没了。” 苏母也叹了口气:“这仗打来打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停。女婿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跟我们团聚。” 苏青媖也是叹,良久才道:“这世道瞧着还安稳不了。几十年这么乱都有的。他为了我和小宝,在北地,一直孤零零的,我也不忍心。我想了好多天,想明白了,既然他不能回来,那我就去找他吧。” 苏父苏母沉默良久,他们不想自个的女儿去到北地去。 一家人几年前从北方逃过来,好不容易在这南边的山里安稳下来,过些蹋实安定的日子,这已经没什么好求的了,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比什么都好。 并不想苏青媖去北地,怕她有什么闪失。 但是,不让她走,这话,老两口说不出口。 女婿是个好的,这么多年了,在北地,一定也有不少人向他送过女人,也一定有不少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但女婿一直独善其身,就惦念着青媖和家里的儿子。 极难得了。这么好的女婿,上哪找去。 老两口也不忍心,让女婿再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北地。 跟苏父苏母说了之后,苏青媖便又去做两个儿子的工作。 小宝,她是知道的,从小就粘她,她也舍不得他。但他还太小,若是他再大几岁,她一定把他带在身边,这一南一北的,一旦分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聚。 她舍不得与他分开那么久。 而大宝,虽然看着比小宝稳重,但苏青媖知道大宝比小宝还粘她。 这孩子平时看着对谁都露出善意,但只有苏青媖知道,除了自家人,他对谁都不肯轻易打开心防。也只有面对苏青媖,这个孩子才能解开心锁。 果然,她一跟两个孩子说要去北地,两个孩子就炸了。 “娘,我也要一起去!”小宝急得直转圈,眼睛紧紧盯着她,生怕她跑了。 “娘!儿也想陪着娘。”大宝紧紧拽着她,“娘,儿今年八岁多,快九岁了。” “娘,我也长大了,我也只比哥哥小一岁!我也要跟娘一起去找爹!” 两个儿子吵得苏青媖脑瓜子疼。 又是无奈又是不舍。 温言劝道:“你们听话,你们还太小,去不了。北地现在乱着呢。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娘可怎么办?” “娘,我们不会出事的,我们还会保护娘。马爷爷都说我们现在武艺出众,准头也好,就缺历练了。” 苏青媖不同意:“前朝武举射垛,用一石弓,将士的骑射标配是七斗弓,你们什么时候能拉得动一石弓了,我就接你们到你爹身边。” “娘!” 小宝跳着脚:“我现在还小,力气还没有那么大,等我再长大几年,我就能拉动一石弓了!” 小宝有些遗传到苏家人的大力,射箭的准头力道都比大宝强,但他要拉得动一石弓,怕是还要再等几年。 而大宝听了苏青媖的话,抿紧了嘴。 苏青媖拉过他们,把他们抱在怀里,安抚他们:“你们好好在家学本事,小宝武课学得好,就多练练,但文课也不能落下,要向哥哥学习,当个将军若是连兵书都看不懂,是会让人看不起的。” “娘,我文课没有落下。”小宝嘟嘴反驳。 “嗯,你做得很好,娘很欢喜。但还能更出色一点,好不好?” “好吧。” “娘,我想跟你去北边。”大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有些执拗。 苏青媖断然拒绝:“不行!你如今还太小,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去北边干嘛?等你再大几岁,去哪,要做什么娘都不管。” 见自己语气太严厉,吓到大宝,又软和了下来。 摸了摸他的脸,把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语重心长道:“你还太小,有些事不用一直背在身上。想做什么,首先得活着,得有自保的能力了,才能去做想做的事,而且你现在的长相跟小时候并没有太多变化,娘不想你去北方,你可懂?” 大宝看着娘,见娘盯着他,想要他个回复,终于点了点头:“好,那等大宝再大几岁,再去。” “乖。”苏青媖有些欣慰,这孩子只要是应承了,就一定能做到。 小宝看看哥哥,再看看娘。看看娘,再看看哥哥,他怎么有些听不懂了。 可是娘不想让他们去北方,他是听懂了。 张张嘴就想说话,被苏青媖一瞪,又吓了回去。瘪了瘪嘴看向哥哥,哥哥怎么就认怂了呢,好生气。 大宝拉过他帮着劝起来:“弟弟,我们先在家等娘,让娘先去探探路,如果爹那边安稳,我们再去找爹娘。” 苏青媖点头:“正是。如果你爹那边安稳了,娘就把你们接到身边,我们一家人就住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小宝左右看了看娘和哥哥,见娘不肯答应,哥哥也不肯和他站在一条线上,只好按捺住了。 委委屈屈地抱住了苏青媖的脖子,也不说话,就挂着。 勾起苏青媖内心无尽的忧愁和不舍。 下了决定后,苏青媖便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把寨里的事情交待下去。 先是开了联寨的会议,让韦福昌暂代她当个联寨的管理人,各寨主有事则向韦福昌汇报。 商号的事,全权交给项珍,项尚把儿子交给他父亲,他则带着妻子项田氏跟苏青媖北上。 地里的事交给苏父和苏大虎。 学馆的事交给顾宏德。 她又在寨里找了一些人,跟着她一起北上。临走的前一天,娴娘来找她,说想跟着她一起北上。 听她说已找好代课的女先生,家里的事也交待好了,婆母也支持,便点头把她带上。 收拾好行李,想着明天就要离开了,苏青媖心里涌上一股不舍。 ------------ 第四百一十章 乱局 晚上,两个儿子抱着枕头来她房里,非要跟她挤一块睡。 苏青媖一想,这一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母子才会见面,但拍了拍床塌,大宝小宝便一溜烟跳了上去。 “娘……” “嗯?” “我和哥哥商量了,等你走后,我们就去饶州外祖父那边。” “啊?”这是什么时候下的决定?她怎么不知道? 苏青媖看了看两个儿子,一脸疑惑。 见弟弟只顾粘着娘,大宝便开口说道:“娘,我是看你带着舅舅去北地,才商量好的。舅舅本来是要去外祖父身边历练的,但一听娘要去北地,就跟娘去北地。我和弟弟也想历练,就商量了,打算到外祖父身边去。” “你们去你外祖父那边,书不读了?武课不跟马爷爷学了?” “我和弟弟去找过马爷爷了,马爷爷也很支持我们。现在世道这么乱,没人会十年寒窗出来考科举了,倒是各地都组织考武举。马爷爷说,如果我们去饶州,那他也带着马铮回饶州,他和我们住在越王府,他仍教我们。平时我们又可以陪着外祖父,也可以跟着外祖父到军营里长长见识。” 苏青媖愣愣地左右看了看她的两个儿子。 还没满十岁的孩子,都想这么长远了吗?都没马肚子高,就惦念着要去军营里历练了? “小宝也是这么想的吗?” 小宝埋首在苏青媖的臂弯里,嗡声嗡气地“嗯”了声。 苏青媖顿了顿,这孩子,定是又在偷偷哭鼻子了。 抚了抚他的头,半晌没说话。 母子三人静静地躺了好一会,苏青媖才道:“好,那你们去了饶州,就好好呆在饶州,不可乱跑,要听你们外祖父和马爷爷的话。特别是大宝,娘说了不许你去北地,就不许去,听到了没?” “娘,儿知道了。儿晓得轻重。” “乖。平时两兄弟要好好的,有事情就商量着来,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你外祖父。大宝要帮娘看着你弟弟,小宝要是不听话,你就教训他,然后写信告诉娘,记住了吗?” “娘!我乖,我听话。” “嗯,娘知道你乖。娘就是白叮嘱你哥哥一回。” 苏青媖揽着两个儿子,絮絮叨叨了一夜,才在天明时分睡去。 次日,苏青媖蹑手蹑脚地起了,半点不敢惊动两个孩子。 给他们盖好被子,在他们额上分别亲了亲,在他们的小脸上轻轻摸了又摸,定定地坐在床沿看了两个儿子好半晌才起身。 告别了一家人,苏青媖带着青松等人往山寨外走。 苏母站在院门口抹着泪,看着她越走越远。苏父也是眼眶含泪,北边哪有南地安稳啊,这一去,可要太太平平的啊。 心里满是担忧。 青杏也一脸不舍地看着哥哥姐姐走远,她也想跟着出门去历练的,可姐姐不让。 “回吧。”苏父对着一家人说了句,转身。 却看到两个外孙正不声不响地站在他们后面,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娘的背影,兄弟俩泪流满面。 苏青媖一路往北,在路上恶补时下的局势。 中原梁朝现在内乱,老子被儿子捅了,兄弟又追着相互打杀。而北方的晋国坐山观虎斗,不时也吞并一些北方的小势力。 而南方的楚国在吞荆南的地盘,手里已握有十五个州,三个节镇了。而闽国在吞南平军的地盘,南汉则在吞静海军。 而吴国对于越国一开始吞他的几个州一直不满,暗戳戳想抢回来。但马明温又如何能答应? 吴、越两国也是摩擦不断。 上半年,吴国夺了升州,马明温也没闲着,夺了歙州。等吴国想夺苏杭二州时,马明温又如何肯答应。 这两地富庶,若被吴国拿下,越地将受吴国掣肘。马明温便亲自带兵,先杨毕一步拿下苏杭二州。 把杨毕气了个半死。还奈何他不得。 马明温现在兵强马壮,又深得民心,他也不能硬碰硬。只好一路北上,从梁朝手中夺下庐州、寿州和光州。 而梁朝原本不放在眼里的吕博承,先是得了燕国的赵州和翼州,又以三百万两的代价换给晋国。后又夺了梁朝的魏州、曹州、徐州三地,但去年上半年也不知怎么的,竟又把魏州、曹州丢了。 只余徐州一州在手。 梁朝以为他大势已去,都不稀得派兵去收拾他,只打算等他弹尽粮绝,好不费一兵一卒把徐州抢回来。 哪想到去年下半年,吕博承就跟开了挂一样,忽然就带着八万兵马,一路南下,一口气夺下宿州、泗州、楚州,扬州四地。 打了梁朝一个措手不及。 梁朝本来想整肃兵马去收拾他的,哪想到梁朝自己就乱了。皇帝没个皇帝的样,梁朝的将士们就袖手旁观了起来,让吕博承得以喘息。 如今江苏全境,只剩润州、江宁、常州三地,夹在几个大佬中间,瑟瑟发抖。 吴国往东走一走,就能把他们收入囊中。而越国往北再努努力,三州也能吞下。而吕博承继续南下,没准还能再夺三州。 这三州被三方势力夹击,那叫一个害怕和彷徨,只恨不得全民乘船出海,往大海里逃命。 吕博承何尝不想要这三州? 把这三州拿下,就可以和越国连成一块,那样他也就安稳了。可是不久前,他中了梁朝的暗算,中了毒箭,差点救不过来。 躺床上大半个月,动弹不得。 一众手下便休养生息了起来。 苏青媖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拿着从干爹那里拿来的舆图,分析着目前天下的局势。 如今北地、中原、南地,划分三块,界线分明。这些政权割据,无一不是武夫治国,没点武力值,还坐不稳位置。 但一味的打杀,抢地盘,胸中没点经史治国方略,怕也是难以维系属地的正常运行。 吕博承现在自封镇海节度使,手里握有五州之地,在南方的一众势力中,算是势力最弱。他手里的五州,只有扬州算是富庶,其他四州哪怕在现代也是经济薄弱之地。 吕博承小小的一个节镇,想在夹缝里求生存,并不容易。 苏青媖也是有些犯愁。 ------------ 第四百一十一章 险 苏青媖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半月,刚过了越国,进入梁朝的润州地界。 这一日晌午,人困马乏,苏青媖下令原地休整。 郭氏带着幼白和凝冬扶着苏青媖下了马车。后面马车上的娴娘也在丫头香雪的搀扶下出了车厢。 “小姐,检查过了,安全。”思源跑过来禀报道。 “好,吩咐埋锅做饭吧。” “是。” 苏青媖吩咐完,踢腾了一下两条腿,这一路坐车坐得她恨不得下来跟车跑,哪怕骑马也成啊。 不过有郭氏看着,愣是不给她骑马。 苏青媖想了想,也就算了。不是因为她如今有身份了,而是这一路上,并不太平,一个女人骑在马上,明晃晃的靶子。 于是便一直安生窝在车上。 “怎样,没事了吧?”苏青媖问朝她走过来的娴娘。 娴娘这一路被颠簸,吐了好几回。为了不影响行程,一直强忍着。好在这趟出行,凌丰谷给备了很足的药材。 她的丫头香雪便一直用红泥小炉在车上给她煮药水喝。 娴娘见她发问,摇了摇头:“没事了。吃了几剂药,好受多了,也不吐了。”说完,朝苏青媖笑了笑。 娴娘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但丝毫不影响她娉婷婀娜。 跟苏青媖比,她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大家闺秀。苏青媖看着她,叹道:“你何苦要跟着我受这趟苦?思嘉思瑞都还小,你也舍得他们。” 提到两个孩子,娴娘叹了口气:“我也舍不得他们,但夫君跟我分开了四年,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嘉儿瑞儿,有我婆母照顾,嘉儿上学堂了,有朋友同窗一起玩,瑞儿明年也会去读书。他们俩个长大了,懂事了,也不用我太操心。山里也安定得很,我没什么不放心。倒是夫君他一个人在外头,我担心他。” 苏青媖能理解她的想法。 这个年代,女人习惯了去依附男人生活,男人没了就跟天塌了一样,即便有儿女在,也觉得一家的支柱倒了,会觉得生活了无生趣。 即便娴娘当了三年的女先生,还是一副以夫为天的样子。时下的男人也更喜欢她这样的女子。 郭氏看了娴娘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番两个女人北上寻夫,都未曾给对方去信,如果去了那边没有惊喜只有惊吓,郭氏几乎可以断定,娴娘是一定会留在北地与妾室斗智斗勇的。 而她的主子苏氏,则会扭头带她们离开北地回山里。 她喜欢山里。山里岁月静好,让人安心。在主子的心里儿子第一,男人第二。她喜欢这样的主子。伺候这样的女子,心不累。 “夫人,我扶您到旁边休息一下吧。幼白和凝冬去帮忙做饭,一会把夫人的饭菜端来。”郭氏朝两个丫头吩咐了一声。 “是。”幼白和凝冬应声而去。 苏青媖看了看两个丫头,心里满意,对郭氏道:“她们很好,你挑人很有眼光。” 这两个丫头早先跟着郭氏等人被买进山里,在山里也住了好多年,平时听郭氏的安排做事。这次苏青媖要北上,郭氏便给她挑了两个丫头跟着。 除了她们四人,加上项尚的妻子田氏,娴娘两人,一共七个女人外,其余三十多人除了项尚,皆是年轻有些拳脚的男人。 思渊和如意成亲了,这次没跟着来,学馆的武课现在也主要由他负责。 而思源主动要求跟她北上,出发前他在训练场挑了十来个人跟着。后来马信又让刘修挑了十五个人跟着一起护送。 这便有了三十二个武功在身的护卫跟着一起北上,加上项尚,再加上苏青媖等七人,一共四十人。 一行人沿途一路从越地往北,只需经过梁朝的润州、常州、江宁三地,就可进入吕博承的镇海镇了。 应该会比之前她北上找吕博承要安全一些。 润州、常州、江宁三地富庶,一路都极少见到落魄的逃荒百姓。让苏青媖一行人放心不少。 大伙找了一处水源地,取了干净的水,往大铁锅里下了米线,干菜,肉干,菌菇,不到一会,就香飘几里远。 都是一些方便食材,苏青媖整整带了两车,足够他们在外头食用了。 吃过晌饭,略做休息,大伙便又继续上路。 才走了小半个时辰不到,正是晌午困觉的时候,苏青媖正在马车厢里晕晕欲睡,就听到前头有打杀声传来。 她整个人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眼睛瞪大,竖起耳朵细听。 “小姐,前方有打杀声!”思源赶着她这辆马车,歪头对车厢里说了一句。 “让人避到林子里,快!” “是。” 思源马上站起身两手拢在一起,对着车队吩咐了一声,很快,八辆马车,几匹马,便全部往林子里冲去。 “小姐,你别出来,我去前边看看。”思源说了一句,便率先往前跑去。 而刘修等人立刻戒备起来,把人和车马团团围住。 幼白和凝冬没经历过这种事,手脚都发起颤来,扭头见郭氏在看她们,又见夫人一脸的镇定,也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另一辆车里,田氏和娴娘,香雪三人也是吓得不行,三个女人挤成一堆,车帘子都不敢掀开。 很快喊打喊杀声越来越近。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幼白和凝冬再次发起抖来。 “别怕。”苏青媖安慰她二人。 “我,我们,不,不怕。”明明牙齿直打颤,还挤着笑回应苏青媖。 苏青媖朝她二人笑了笑,见郭氏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朝她呶呶嘴:“你看你们郭娘子,好像入定一样。” 两丫头便去瞧郭氏,郭氏撇了她们一眼:“怕能起什么用?如果注定要死,再怎么怕也还是会死。” 苏青媖便笑了起来:“你千帆过尽,她两个还年轻呢。” 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了一把糖果出来,一人递了一个:“吃吧。别怕,有思源他们在。” “嗯。”俩丫头伸手接了过来,撕开糖纸含在嘴里,果然牙齿也不再打颤了。 外头刘修等人护着几个女眷本来正躲在林子里,但对方已冲到眼前。 定眼看去。 一辆车在路上急驰,车顶都被人掀了,就只剩四周半截车架了。一老头一手抱着一少年缩在车厢一角,一手紧紧抓着车架。 满脸的焦急,哀痛。频频往后望,嘴里喊着“快,快!” 赶车的是一个老汉,一手握着缰绳,一手连连朝拉车的马匹抽鞭。 有几个护卫护着马车,一边跑一边朝后放箭。 眼看着就要被后头的人追上。 ------------ 第四百一十二章 治要 苏青媖掀开车帘正好看到这一幕。 被人削去车顶的车里,一老一少正满脸惶恐,又哀又痛,那种绝望感,让人不忍看。 赶车的老汉连连挥鞭,嘴里不住地“驾驾……”个不停,半截车厢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散架了。 “放箭!”苏青媖大喝了一声。 “放箭!”刘修一听,忙吩咐手下搭弓放箭。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苏青媖不知道,但一老一少被人如此追杀,她有点看不过去。 自养了儿子后,她的心就很是柔软,见不得老的小的受苦。 这个紧要关头,是宁可错杀,也要把人救下。不然万一真是贼子,杀了那一老一少,回过头该砍杀他们这群目击者了。 苏青媖不想他们中任何一人有闪失。 刘修一声放箭,他和思源的手下,便齐齐搭弓。 有赖于寨里这些年防山匪防别人来劫寨,寨里抓男丁们的训练抓得紧。 跟着马信进山的五十个人自然是不用说的,个个以一抵百,而寨里其他人经过这些年的训练也是不可同日而语,最弱的都能以一抵十。且个个准头好到不行。 后头打马追杀的一群人,眼看着人就在眼前,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心头正喜。岂料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群人,忽然朝他们射箭,那人那箭就像是横空冒出来一样,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马往前奔跑,都来不及勒停转向,就被刘修和思源率人躲落在地。 见人被射落,刘修和思源等人提刀上前去检查。 本不想要他们命的,只想拖延些时间让前面奔逃的人跑得更远些。没想到落到地上的人,一翻身就跟思源等人砍杀了起来。 而且全是杀招。又阴又狠。 思源和刘修对视了一眼,绝不能让他们活着。不然苏青媖等人危矣。 两人都看出对方的意思,朝一众手下做了个手势,对着二十多人,也下了杀招。一时之间,刀剑相击声激烈万分。 苏青媖提着心,心里想着各种方案,万一我方不敌要怎么办。 还不等她想个所以,思源和刘修就把人全部击杀。 “小姐,已经确认了,无一活口。”思源来禀报苏青媖。 苏青媖一听,大大松了口气。凝冬和幼白脚一软就倒在地上,吓死她们了,以为要交待在这里了。 娴娘和田氏等人也是脚软得站不住。 “去翻看一下,有没有身份信息。”苏青媖吩咐道。 “刘什长正带人查看。”项尚回道。 苏青媖点头。 不一会,刘修朝她走过来:“都翻过了,没找到对方的身份信息,但他们身上都带着不少钱财。还有一些书信。” “书信?”苏青媖有些疑惑,把东西接了过来,几封信,她没有去拆,翻了翻几本书,眼睛瞪圆了。 这是……《群书治要》? 苏青媖听过这本书,听说自唐之后就失传了,失传了一千多年。 传说后来是东渡了,日笨两朝盛世,还是因为这部书。 这部书据说是李世民刚登基时,为了不重蹈隋朝二世而亡,打算以史为鉴,从历代典籍中挖掘智慧,好借鉴古人的良政措施来治理国家,所以,命魏征、虞世南、褚遂良及萧德言等人,从古圣先贤的经典里面选出治国理政的精华,著成了这部《群书治要》。 而今,这部书竟在她手里吗? 不过? “只有这几本书吗?” 《群书治要》,涵盖了从上古五帝时期一直到晋朝之间治国理政的史料,汇集了古代经史和诸子百家的思想。 当时魏征这几个人从一万四千多部、八万九千多卷的古籍里面,精心筛选,最终完成了这一部几千年经史精华的浓缩卷。 《群书治要》共选录了65部经典,分为经、史、诸子三部分,按照每一部经典分别加以节录。 怎么只有这么几本? 刘修见苏青媖好像认得这书,而且很喜欢的样子,便转身对手下道:“再去找找。” “是。” 不一会,一众手下前来禀报:“已找遍了,还往前找了一段,未发现遗漏。” 苏青媖有些遗憾,朝刘修等人挥了挥手:“把人埋了吧。” “是。” 刘修等人走后,苏青媖翻看起手里的几本书。 据史载,《群书治要》编成后,李世民十分高兴,经常手不释卷。他还让人抄写了十几部,分赐给太子及主要大臣。 他对魏征说:“我看完这部书,懂得了如何向古圣先王学习,遇到事情不再迷惑,知道了这个国家该如何治理。这都是你们的功劳。” 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失传了。 手里这几本明显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苏青媖有些可惜。 “什么人?” 围在苏青媖身边的几个护卫忽然提刀朝前大喝了一声,苏青媖也扭头看去。 “小姐,是他们回来了。” 苏青媖也看到了,是之前被人追杀的几个人回来了。一护卫抱着一少年,那少年身上还流着血。 赶车的老汉扶着原来车厢里的老者,一护卫随侍在侧,一行五人看起来颇为狼狈。 忽然被人喝住,那赶车的老汉忙松开了老者的手臂,急走几步,扑到苏青媖跟前。 跪下哀求道:“夫人,求你们好人做到底,救救我家少爷吧,他中了箭,我们赶到前方的城池,少爷怕是挺不住了,求求你们了。” 那老者看了看被护卫抱着的孙子,悲从中来,也朝苏青媖走过来,他看得出被人围着的女子是这群人的领头。 正要跪下相求,就被一旁的护卫搀扶住了,把老者扶好,自己朝苏青媖跪了下来:“求求夫人救救我家少爷吧,救救他吧,我愿给夫人做牛做马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 那老者也忍不住落了泪:“这位夫人,我们不是坏人,那群追着我们的才是坏人,如今我家只剩我和这个孙儿了,贼人还想赶尽杀绝,置儿要是去了,我也活不成了。他都是为了救我,为了救我啊……” 老者说着说着,一边落着泪,一边捶起胸膛。 苏青媖见他悲痛欲绝,于心不忍,命刘修上前帮他看看。 ------------ 第四百一十三章 恩人 刘修不是大夫,但长年在军中,对一些刀伤箭伤,还是懂得如何处置的。 刘修上前查看了一番,对苏青媖道:“是普通箭伤,无毒。” “能不能治?” “能治。他们之前简单地处理过了,咱带着药,只要止住血就没事。” “那你尽全力吧。” “是。” 那老者等人一听,喜不自禁,朝苏青媖不住地磕头作揖:“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刘修忙活了一番,给那少年做了包扎,血也止住了,那少年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祖父……” “哎,置儿,祖父在这呢,在这呢。置儿命大,遇上好人了,不用死了。”老者紧紧捏着孙儿的手,喉头哽咽。 那少年一听,嘴角挤了一丝笑,朝苏青媖这边望了一眼:“多谢夫人。” “举手之劳。”这少年长得真是精致,尤其他这一笑,真是,翩翩少年人如玉,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苏青媖想起她手里的东西,便朝老者递了过去:“这些是你们的吗?” 老者把东西接了过来,见东西都在,很是惊喜:“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神情激动地把东西捧在怀里,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 苏青媖有些肉疼,不是因为那些钱财,就是那些书,她有些不想交出去。 但交了钱财交了信件,不交书籍? 做不来这事。 见事情解决,苏青媖便打算继续起程。 那老者见她要走,急忙问道:“还没问恩人如何称呼,将来我等好报答一二。” “无妨,就是路见不平,顺手而已。”苏青媖命郭氏收拾一些治伤的药材出来给他们,便打算起程。 那老者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急得直搓手。 老汉看了他一眼,忙小跑到苏青媖面前:“夫人,敢问夫人是往何处去?不知与我等顺不顺路?” 苏青媖看了看这主仆二人,心下了然,想必是被人追怕了。若顺路,倒也不介意护送他们一程。 “我们打算一路北上,往徐州去。” 啊,北上徐州啊。 老者与老汉对视了一眼,心里十分地失望。怎么就往北边去呢?北边有什么好去的。乱糟糟的。 苏青媖看了看二人的表情,明白了:“你们是要南下?” “是呢。我们正是要南下往越地去,到越地的饶州去。”顺不了路了,老汉心里很是失落,但也如实回了恩人。 “到饶州啊?”苏青媖与身旁的郭氏对视了一眼。 那老者正好看到,道:“夫人也知道这个地方?” 不怪他思想狭隘,时下的女子出远门的少,他只以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附近城池探亲回娘家什么的。 苏青媖倒也不瞒着他,点头:“我们正是从那边过来。” “哦?那夫人对饶州很了解罗?那边的民情如何?越王的风评如何?”那老汉忙不迭地发问,老者拦都拦不及。 “你们要去投奔越王?”苏青媖有些意外。 老者一听,有些错愕:“夫人是如何看出来的?”他们只说要去饶州。 “群书治要。”苏青媖朝他手里的手籍呶了呶嘴。 老者眼睛里忽然冒出一丝亮光:“夫人也知道这部书?” 苏青媖点头,说了一番她对《群书治要》的了解。那老者越听眼睛越亮,好像找到知音一样。 “这书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家中男儿大多读过此书。我们听说越地在越王的治理下,民心齐,属地丰产,老百姓安居乐业,我们就想到饶州投奔越王去。” “那你们可遇对人了,正好可以让我们郡主给你们写封荐书,比你瞎找上门强多了。”一旁的刘修嘴快地说了一句。 “啊,你是郡主?越国郡主?”老者一行人大吃一惊。 待反应过来就要冲着苏青媖下跪,苏青媖忙搀扶住了他:“一个名头而已。” 想起他手中的群书治要,这部书没点底蕴的人家是拿不到这部书的。皇帝读的书能让大臣和百姓都一同看?而且还是一部治国理政的书。 除了宫中,就只有当初李世民赏赐的那十来位重臣家里有了。 而且二三百年过去了,谁知道还在不在。 还有这书的人,而且子孙还在习学这书的家里一定不简单,干爹应该需要这种人才。 便道:“如果你要投奔我干爹,我可以为你们引见。给你们写一封荐书。越地现在极缺一些能吏。” 那老者开始认真地打量苏青媖。 他并不是怀疑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他既然下定决心往越地去,自然搜集了越地的资料。 越王马明温的干女儿,他也是知道的。 听说,她手里握有江东四十五个寨子,原本山里穷人口也少,现在听说已是几万人了。而且越王最早能起事,还多亏了她带人在山里种出了两季稻,不然越军粮食的问题没解决,是绝计走不到如今这个地步的,还成了如今南地几大势力之一。 老者沉默了半晌,问苏青媖道:“敢问郡主如今可是要往徐州去找镇海节度使?” 这老头,可以啊。 还知道镇海节度使同她的关系。 也打量了他一番,不答反问:“请问老人家从何处而来?” 老者环顾了一番,道:“郡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苏青媖点头,只怕这老头的身份比较物殊,便引他到了一处避人处。 “我姓裴,前朝宰相裴枢是我先父。” “啊?那你是裴湜?”苏青媖很是意外,没想到顺手一救,就救下裴枢的后人。 “郡主知道老朽?” 苏青媖点头。裴枢在白马驿之祸里,连同三十几位同僚被乌全忠投尸黄河,河东裴氏一系一蹶不振。 裴枢的祖父是吏部尚书,父亲是御史大夫,裴枢自己则当了宰相,一家人全是牛气轰轰的人物。满朝大臣谁家没个裴氏的姻亲故旧? 乌全忠登基后,怕这些大臣的后人报复,对他们大肆打压,赶尽杀绝。 这一老一少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 “你们裴氏在河东府,为何不投向晋王?”苏青媖有些疑惑。 “木氏是外族人,而且如今木乌两家死仇不能解,大动干戈是必然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裴氏嫡系一脉只剩我和置儿,并不想继续呆着北地。想着越王是个宽和仁厚的,便想投奔过去。” 苏青媖点头表示理解,还不等她开口,没想到裴湜又道:“但如今,我有了别的想法。” ------------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不得了了 “什么?你想跟我去徐州?” “正是。”裴湜点头,看向苏青媖。 “越地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理,民心所向,百姓安居乐业,老朽相信越王手下能人不少。反而是郡马身边,怕都是一些武夫。郡马武功高强,待手下讲义气,极得人心,但打下地盘只是第一步。若是像之前那样打一地失一地,还不如不争不抢,随郡主回山里一家团圆。” 苏青媖愣愣地看着他。 打江山只是第一步,不会经营,真的是打一地失一地。深觉他讲的有道理。 吕博承现在的确需要能帮着治理城池的能人能吏,他如今手里除了能打仗的人,怕是什么人才都缺。 缺文官治理城池,缺懂庶务经济的人发展经济。 如今他手里已经有了十几万大军,若城池治理不好,经济庶务发展不起来,一众手下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看向裴湜:“您可想好了,徐州条件并不比越地,如果你要去饶州,有我向干爹举荐,相信凭你的才干,定能在越国有一席之地。你的孙儿也不用跟着你奔波。现在徐州那边并不太平。” 裴湜点头:“老朽想好了,若郡主不弃,老朽愿跟着去徐州。” 苏青媖略思考一番,也就同意了。 这么一个人才,既然要自己撞上来,哪舍得放他走了。 两个人说定,苏青媖便转头吩咐腾出一辆车,给他祖孙,又把他那辆破车扔在路边。要是有心人来查看,也只当他死了。 队伍重新启动。 车厢里,老仆裴义给小少爷掖了掖被子,悄声问裴湜:“老爷,我们为什么要去徐州?” 裴湜看了看已包扎好伤,躺在厚厚被褥上的孙儿,柔声问道:“置儿,你说祖父为何改变了主意?” 裴置略思索了一番,道:“是不是因为越王身后无人?” 裴湜也没点头,只冲孙儿笑了笑,道:“这个很致命。越王百年之后,越地会如何,现在谁都不知道。若只传一世,那越地将来免不了要四分五裂,被人吞食。” “祖父打听过郡马吕博承,他之前跟着崔晟在凤翔军里表现出色,崔晟去后,他对余下的凤翔军不离不弃,又一心替崔晟和凤翔军报仇,为人禀性极佳。且这些年在外头,多少人送他女人,均不受。一个肯念着糟糠之妻的男人,心里有杆称,也会是个仁和宽厚的上官。” 裴置和裴义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去徐州。 而重新坐上马车的苏青媖也在闭目思考。 今天能遇上裴氏后人,且救下他们,裴氏自然就欠了她一份恩情,所以不用担心将来他们会反复。 裴氏想跟着去徐州,当然有他自己的目的。但无非是想重振家族荣光,他想择良主,苏青媖能理解,也给了他这个机会。裴湜选择吕博承,自然有他的思量。 裴氏一家在前朝近三百年的时间长河里,总共出了34位宰相,尚书38位,而且不只出文官,还出了31位大将军。 且族中活跃在朝堂上子弟不知凡几,姻亲故旧众多,裴门弟子也多。最妙的是,与皇室的关系也很牢固。就前朝一朝,裴家就出了18位附马。 实实在在的大家族,不容小觑。 但梁朝立国之后,裴氏被打压得厉害,家族荣光早已不在。一是裴氏不会替乌梁卖命,二是乌梁也不会用他们。 哪怕不断被乌梁打压,赶尽杀绝,但延绵数百年的家族,总不会连点姻亲旧友都没了。而且不止河东一地,裴氏的旁支旁系散落在各地。 这裴湜,用得好了,会是吕博承的一大助力,用的不好,苏青媖也担心下属太强而主太弱,会遭到反噬。 但现在是武夫治国的大环境,谁拳头硬听谁的,苏青媖倒还不是很担心。 一路想东想西的,很快就进入了镇海镇的地盘。 一路看过去,与南边的热闹和繁荣形成很强烈的对比。 不知是越往北走,天气越凉的原因还是别的,一路都灰扑扑的,久久不见一个人烟。树的绿意都少了两分。 但好在没遇上宵小拦路打劫,看来还算安定。 不止苏青媖掀帘往外探看,裴氏祖孙也一路掀帘看,见民风民情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大大舒了口气。 一行人在十月底的时候,终于到了徐州。 此时的徐州早已下了第一场雪。 徐州自古以为就是军事要塞,吕博承夺了徐州,自然也不敢怠慢,不仅派重兵把守,自己也带兵驻守徐州。 苏青媖一行人刚到徐州城门,就被守城门的士兵拦下。 这一行人,不仅护卫,就是驾马车的一瞧就是军武,还个个都佩载武器。而且马匹虽少,但一点都不比他们的军马弱。 守城门的士兵立刻就提了心,一左一右举着长戟就把路拦住了。 “何人?从何处来,到徐州找何人,因何事?”一士兵大喝一声。 思源便上前对着士兵说了一通。 啊?节度使的夫人? 真的假的? 节度使夫人不是在南边?来了北边了?没听说啊。 不信。 守城门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信半疑。但丝毫不敢怠慢,立即飞跑去向城门官禀报。 城门官愣了半晌,一边整肃衣帽,一边飞跑过来。 到了苏青媖的车厢后头,抱拳:“可是夫人?” 他心里也是半信半疑,没听说啊,上头也没下达命令下来,如果夫人要来,府里还不得早早派人来迎了? 郭氏撩开车帘,苏青媖的脸露了出来,她朝那城门官微笑,点头:“正是。我没给吕博承送信,打算给他一个惊喜。他可在城里?” 敢直呼节度使名姓? 看来是真的夫人了。 再不敢抬头看了,再次抱拳,头几乎抵着拳头:“小的见过夫人。大人在城里,小的给夫人领路。”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是小的荣幸。” 说完,一溜烟跑到队伍前面,朝一众手下做了个手势,守城门的几个士兵立刻收了长戟,恭恭敬敬地笔挺挺地站好,恭迎夫人进城。 节度使的官邸在主城的正中心,从城门过去,也走了近大半个时辰。 到了门口,门口的守卫士兵又持长戟把门拦了。 “快去禀报大人,夫人来了!” “夫人?谁的夫人来了?” “你个蠢货!当然是大人的夫人了,还是谁的夫人!” 城门官只觉得这几个守门的士兵是不是在门口吹风,把脑袋吹木了。咬着牙说完,都恨不得替大人狠踢他们一脚。 啊?大人的夫人? 真的假的?夫人不是在南边吗?你没骗我? “你还不快去禀报!” “哦哦!”一守门士兵反应过来,一溜烟跳过高高的门槛,往里飞跑。 “大人,大人……”不得了了哇。 ------------ 第四百一十五章 重逢 吕博承以为听错了,挖了挖耳朵。 “你说什么?” “大人,好几辆马车,还有十来匹马,城门官领着。” 吕博承上前踢了他一脚:“说重点!” “哦哦,是夫人,夫人来了,夫人从南边来了!” 但是不是夫人,他也不知道,他没看到,是城门官说的。正想开口,就见他家大人,人影都不见了。 跑这么快? 吕博承一边往门口飞跑,一边脑子嗡嗡的,娘子来了?真的假的?莫不是一众手下看他平日里太想念娘子了,想什么花招出来逗弄他的? 这段时间休战,大家难道闲得蛋疼了? 要是假的,明天就拉他们出去负重跑上几十圈! 大门口,苏青媖已经在郭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么些车从正门是走不过去的,车马都要走后门。 苏青媖抬头看着大门上方漆黑油亮的牌匾,“镇海府”三个大字,苍劲有力,也不知是请谁写的,倒是看着让人油然生敬。 “这字写得极好,铁画银勾,入木三分。”裴湜在一旁边看边点头。 苏青媖点头:“这大门也建得气势磅礴。”中间是正门,两边左右侧门,而且还建在挑高的台基上,门前有几级台阶。 “这府邸应该是之前的徐州刺史府。” 看得出来。不是新的。再说让吕博承重新花钱去建一座府邸,他估计舍不得。 “裴大人,这门前的台阶有什么讲究吗?”苏青媖看过一些古代建筑,有些门前有台阶,有些没有。 “这台阶叫踏跺,也叫踏步,以砖或条石所砌,以单数为阳,通常是一三五七九数,级数越高,身份就越贵重。” 哦,苏青媖了然地点头。果然有个百事通在身边的感觉就是好。 裴湜看了看苏青媖,笑了笑。 这夫人实在是个妙人,身为一国郡主,却从不以身份说事,还不让他叫郡主。 一路在外,与大家同吃同住,没半点娇气样。不懂也不装懂,经常向他请教。向他借了《群书治要》去看,不仅看懂了,还经常与他探讨一二。而且说出来的观点还极为新颖,让他都耳目一新,受益非浅。 正当二人要就台阶讨论一番时…… “娘子!” 吕博承极大声地吼了一声,把苏青媖吓了一跳,也成功地把大家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真是娘子!他没看错。 吕博承跳过门槛,飞跑下台阶,朝她急冲过来,一把把她抱住,紧紧地。 娘子,真是娘子。 吕博承眼眶含泪,喉头哽涩。 不是梦,这不是梦,真是娘子,娘子来了,娘子到他身边来了。一定是老天爷看他太思念娘子了,就把娘子送到他身边来了。 吕博承埋首在苏青媖的肩头,吸着她的发香,她的味道,直觉得这么些天惶惶不安的,满腔思念的心,终于落了实处。 他的身后,守门的士兵早已带了大家入府,车马引去后门。门口只剩了夫妻二人,连守门的士兵都躲进了大门后面。 “你勒疼我了。” 吕博承两手略松了松,吸了吸鼻子:“我好想你。娘子,你想不想我?” “废话,不想你,我傻了才走两个多月来看你。” “怎么不告诉我,我好派人去接你啊,要是路上出了事,可让我怎么活。” “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来的啊。”苏青媖说着就去推他。 吕博承不让。 两个人又抱了一会,直到苏青媖狠狠踩了他一脚,他这才放开。 捧着娘子的脸,看个不住,娘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忍不住,朝娘子的嘴唇就啃了上去…… 这厮! 这么大劲。 苏青媖推他,拍他,都未能动他分毫。 直到他换气,忙跳离了他,捂了嘴瞪他:“嘴唇破了,如何见人?” “还见什么人,见我就够了。” 嘁。不想理他。 吕博承怕惹她生气,只好算了,反正娘子来都来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吗。 “咦,人呢?” “这会才来问,早进府了。”苏青媖瞪了他一眼。 “小宝,大宝,快过来让爹抱抱!”吕博承朝门里喊了一声,他想儿子了。 “儿子没来。” “啊,为什么没来?”娘子都来了,不带他儿子来? “儿子才多大?小宝都不满八周岁。你这边太平了吗,就让儿子来!出了半点事,你不心疼?”苏青媖瞪他。 “心疼啊。但我想儿子了。”吕博承有些失落。儿子长那么大,才跟他见了一回。他的骨肉。想得心肝都疼。 苏青媖叹了口气:“你别招我想儿子了,不然我过几天就回去抱儿子了。” 啊,那不行! “走走,娘子,我带你进府里看看。”生怕娘子真的太想儿子,扔下他跑了,忙拉了苏青媖进府。 两个守门的士兵,正躲在门内,见苏青媖进来,忙笑着打招呼:“夫人好。”“见过夫人。” “你们好。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受宠若惊。 “门口站久了会冷,要多穿一些。”两个守门的士兵看着也就十六七岁,还只是半大小子。 “谢谢夫人,我们穿得多着呢,不冷不冷,冷了也可以到门房烤火。” “这就好。”苏青媖说完往腰间看了看,随手把荷包解下,扔给他二人:“里头的糖果,给你们吃吧,我在家自己做的。”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吕博承想抢回来,他都还没吃到呢。 那两人一躲,从门槛上跳了出去,让吕博承抢了一个空。 当然他也没想真心抢。 “娘子,我都没有。”一脸控诉。 “怎么跟小宝一个样!”嫌弃。“我带的多,还有。” “那就好。走,我带你参观参观。” 被吕博承带着在府里看了一遍,七进的大宅子,空落落的,花草都没见几棵,但随处可见小校场大校场,校场旁摆了两排的各式武器,显然平时经常训练。 “府里住的人多吗?” “挺多的。但这会他们都去军营了。” “都有谁住府里?” “我的亲兵,几个师爷,还有几个没有成亲的将领。” “那顾长卿和刘忠呢?” “他们也住在这里。” “那你派人去把顾长卿叫回来,他娘子也来了。” “真的?那他肯定高兴死了!那刘忠他们的家眷也来了?” “没了,就我和顾长卿的妻子,刘忠的妻子要帮着女儿带外孙,他女儿就是裴宴的妻子。” “我知道。”说完,就招了一个士兵,让他去叫顾长卿。 ------------ 第四百一十六章 内务 苏青媖随着吕博承在府里逛了一圈,七进的院落,也花了不少时间,腿都走麻了,肚子都饿了,才停了下来。 等到花厅吃晌饭时,苏青媖看着桌上的饭菜,傻眼了。 “娘子,你快吃,饿了吧?”吕博承边说着边往她碗里夹菜。 菜式不怎么样,也许味道很好呢。苏青媖夹了一块大肉送进嘴里…… 呸呸呸。 “盐不要钱啊,还是你抢了盐窝了?”齁咸齁咸。 再看吕博承还吃得正香。她都怀疑她的味蕾出现问题了。 “你没觉得咸?” “啊,咸吗?还好啊。娘子,你觉得咸吗?那我让厨房以后做得清淡一些。” “你们都吃这么咸吗?” “平时大家训练,流一身汗,军师们都说要给大伙补充一些盐分,就做得咸了一些,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 这哪是咸一些啊,这跟盐焗的也没差别了。 “这厨子你从哪请的?不止是味道,这菜式,色香形,要什么没什么。” 苏青媖不想吐槽的,但又心疼吕博承没吃上好的,要是请的厨子光拿月钱不做事,这简直不能忍。 “没请厨子啊,就从军中叫了几名伙夫过来,反正我平时在府里也吃得少,都在军营里与大家一块吃,平时都在营房那边,也就晚上回来睡觉。有时候在外边打仗,几个月都不回来一次。” 见吕博承吃得香,苏青媖不免有些心疼他。 “那我一会拿些赏银让人给到厨房,多亏他们给你烧饭吃。” “那他们肯定高兴死了。娘子你看今天的菜色,做得可比平时好多了,一定是见你来了,讨好你呢。” 这菜式,还讨好她?也就是把食材做熟的程度吧。 但一群大老粗,这已经是厨房最高标准了。苏青媖便把菜和肉裹在米饭里,把它们包住一起吃,这才好下口了些。 吃完饭,苏青媖和吕博承坐在花厅喝茶,才倒了还没喝,厨房的几个伙夫就跑了过来。一个胖胖的中年大厨领着几个年轻的厨子朝她道谢。 “多谢夫人打赏。” “多谢夫人。” “不客气。还要多谢你们照顾大人。辛苦你们了。” 几个厨子受宠若惊,慌得连连摇手:“不辛苦不辛苦。平时大人也很少在府里,我们清闲的很,有吃有喝,还有钱拿,大人对我们不薄。” 苏青媖便与他们闲聊了几句,便让几个厨子下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唏嘘。 “这些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苏青媖问道。 领头的大厨一只脚有些跛,其他厨子要么眼睛瞎了一只,要么手臂少了一只,每个人都有些缺憾。 “嗯,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我就收留他们在府中做事。” “那其他从军中退下的人呢?” “有人拿了抚恤银回乡了,有些无家可归的,后来我有了城池,也找了地方安置他们。” 苏青媖可算知道他为什么手里有五个州,府里还是这么一副破落的样子了。 她走了一圈,几乎是每一进的院落都是一副破败的样子。有些院子,是墙也破了,瓦也没了,斑驳得就像个荒宅,还荒草丛生。 这不修葺不打理,看来是钱不凑手。 “这府里我没看见半个丫头婆子啊?做饭都是男的厨子,那洗衣打扫呢?” “一群大老粗,要什么丫头婆子。洗衣还要别人洗?自己没手?打扫,几个伙夫,护卫顺手就干了,谁有空就扫两下。”吕博承浑不在乎说着。 苏青媖啧啧两声,这哪是过日子。这真是,也太不讲究了。 不过,指望一群在沙场上拼杀的大老粗关注这些内务,也是难为了他们。 吕博承说完,顿了顿。 以前可以这样,但现在娘子来了,总不能还这样吧?让一群大头兵伺候娘子?吕博承机灵灵抖了几抖,他们又不是太监。 “娘子,等你休息好了,我让人领你到城里逛逛,你买些婆子丫头回来。以后后院的事也都交给你。我就不管了。” “行。”也指望不上他。 吃完晌饭,略歇了歇,苏青媖便叫来郭氏和项尚等人。 “裴先生祖孙一行人可安置好了?” “安置在一进院,院落挺大,他们一行人住着完全够了。”项尚答道。 “娴娘那边呢?” “顾大人回来,让我来回禀夫人,说他们想继续住在府里,说是平时顾大人不在,娴夫人也有夫人照应。”郭氏回道。 苏青媖点头:“那你一会在府里找个安静些的院落给到他们夫妻。” “是。”郭氏应完,又道:“夫人,现在七进院都住了不少将军,这样混住怕是不好吧。” 苏青媖想了想,道:“把原来的人集中安排到一二三四进,我们住五六进,七进是校场,安排给后门的门卫和护卫。” “是。” “那是不是要雇佣或采买一些婆子和丫头回来?现在夫人住进来了,没婆子丫头有些不方便。”项尚开口道。 苏青媖点头,朝郭氏说道:“一会你带着护卫到城里人牙处,采买些人回来。对了,再看看有没有厨子,也请几个回来。” 几人一听,噗嗤就笑了。 看来不止他们,连夫人都吃不了府里厨子们做的饭菜。 随后苏青媖又吩咐项尚去采买,和请人来修葺府里。 刚和郭氏等人把事情安排好,军需官应诚就捧着账本跑了过来,说了几句话,就把账本摞下跑了。 跑了几步,见夫人没派人来抓他,大大松了口气。 他好好一个军需官,被大人捉来府里管账,真是太难为他了。他还是呆在军营里自在些。 苏青媖看他跑得飞快,哭笑不得。 接了账本,翻了几眼,就晕头转向,把它扔给项尚。 “夫人,从这账上看,府里没钱了啊。” “嗯,你们大人说了,每月会从军中拔一笔银子下来到府里,府里和军中的账是做在一起的,府里也没别的进项,都是从军中划拔的。没钱了那边就会拔过来。” “那以后?” “以后军中是军中,府里是府里。我会给一笔银子给你,你把府里的账房开起来,然后再到外头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生意可以做,府里不能跟军中混在一起,得有养活这座府的经济来源。” “是。” 把府里的内务安排好,见裴湜休息好了,便请他来见吕博承。 ------------ 第四百一十七章 重托 吕博承这个午觉,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梦里都是甜的。 往常他极少睡午觉,夜里也睡得不沉,今天这难得的午觉,睡得他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起来后,就四下找娘子。见娘子正在吩咐下人做事,看着娘子坐在上首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样子,看得他那叫一个通体康泰。 就像渴了许久的人,遇上了一股清泉一般。 所以说,这家里后院没个女人哪能行。 等郭氏几人走后,苏青媖扭头就见吕博承正以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她看。看得她直发毛。 “干嘛这么看我?” “娘子好看。” 说完拉了苏青媖坐到他大腿上,嗅着娘子胸口的女人香,一阵心猿意马,只恨不得把娘子打横抱回房里。管它什么白天夜晚的。 “别闹!”苏青媖跳离了他。 等他缓了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跟他说起这个裴湜。 “裴家我知道啊,以前在长安我还见过裴宰相呢。可惜裴家落到如今的地步。” 都是乌全忠这个忘恩负义,无耻的篡位者。现在梁朝内乱,趁他乱,要他命。虽然他人没了,但他的崽子们还在,不掀翻了梁朝,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等过几日就带兵把海州夺了! “我还没问你呢,赵州和翼州你换了三百万两,魏州和曹州,你也拿去换银子了?” 吕博承摇头:“没。拿赵州和翼州换银子,是我本来就不打算经营北地。而且那两州离晋国也近,燕被晋吞了,剩那两州,被我拿了,对晋来说,如鲠在喉,刚好我也缺银子,就换给木有贤了。” “那另两州呢?换给谁了,得了多少银子?” 吕博承摸了摸鼻子:“另两州,是因为我们一直往南跟梁朝打,城里守备的人不多,而且也没有打理的人,就被梁朝抄了后路,给丢了。” 他牺牲了多少将士才打下那两州,转眼就被梁朝夺回去了,心里也是呕得很。 但他们一群大老粗,也没几个是懂治理城池的,也没做好城里百姓的安抚工作,被人策反,里应外和,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大大的教训。 所以如今除了徐州,其他四州也派重兵把守。 只是治理的人?他也愁。 把梁朝的官员赶走了,就没人了。不把他们赶走嘛,又怕他们心里不服,担心他们背着他搞事。 而且跟他们要军费,经常是这个问题那个问题,要些钱抠抠搜搜,只说税收不上来,衙门里没钱。 吕博承能怎么办?总不能派兵把他们一个个都打杀了。 他是一个头两个大。 裴湜和孙儿正走到花厅外头,正好听见他夫妻二人的这一番对话。 心下了然。 “大人,夫人,裴湜求见。” 吕博承一听,立刻迎到门口,把人迎了进来。 “裴先生,请上座。” “不不不,裴某坐下首就行。” 见他坚持,吕博承也只好坐回上首。 见裴湜把他孙儿也带了来,苏青媖也就没有离开。看向裴置,见他如今面色红润,显然是身子已养好了。 再看裴湜事事把这个孙儿带在身边,一可能是紧张,毕竟嫡系只剩这一条根了,二看来,裴湜是打算亲自培养他了。 “老朽之前在长安的时候,听过吕大人的威名,很是敬佩。” “不敢不敢。吕某不过一个大老粗,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了裴氏一门。裴氏一门为大朔的繁荣安定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之前我在长安也见过令堂大人,可惜无缘向他讨教一二。” 二人寒暄了起来。 之后才说到重点。 “博承若能得裴先生相助,将如虎添翼。” “不敢不敢。若大人不弃,老朽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那可太好了!这样,从今天开始,先生就是徐州的刺史了,以后徐州一众事务,我就交给你了。” 裴湜惊得不行:“万万不敢!老朽才来,这一来,就担任要职,恐怕不太妥当。” “没什么不妥当的。原来徐州的刺史逃回中原了,剩下的几个官员都是原来不受重视的,我也就留下了,现在由军师代管,但长久不是个事。” “徐州自古就是军事重镇,而且是中原和其他势力南攻的首冲之地,重中之重,希望先生务必帮博承把我镇海的门户守好了。” 裴湜咣当就跪下了:“裴湜必不辱命!” “很好!徐州今后就仰赖先生了。” “是,必不负大人所托!” 二人接下来便针对徐州一众事务谈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落日的余晖照进厅堂,这才散了。 裴湜带着孙儿走出花厅,胸中好像还有一团火在烧。 他没想到竟这么顺利,而且吕大人竟如此信任他,竟让他担任徐州刺史。 镇海几州,明显徐州是门户,重中之重。不然吕大人也不会把大本营安扎在徐州,而他本人也常驻徐州。 不说扬州,就说其他几州,不管是气候还是环境还是经济,哪个不比徐州富庶? 既然大人信重他,他必不会辜负了大人。 现在大人极缺能吏…… “置儿,晚上给祖父磨墨,祖父要写几封信。” “是。” 花厅里,苏青媖也和吕博承谈到这事。 “这么重要的职位,你就轻易给了?不考察一番?” 吕博承摇头:“他敢投奔过来,必是胸有成竹。且我看的不只他这个人,主要还是他手中的人脉。裴氏一门现在虽然落寞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现在缺人,若他能找些能人来帮我治理几州,我镇海,何尝不能有一番做为?” “将来我带兵在外,也不用担心梁朝会攻来,也不必防着北边。而且这还有一个吴国在隔壁,我哪里能安心。我镇海虽只有五州之地,但若经营得好了,别人也不敢轻易来挑衅。” 苏青媖愣愣地看着吕博承。 几年不见,她觉得吕博承变了,变得……嗯,像是一座山。 能让她,让他一众手下觉得安心的大山。 “娘子,干嘛这么看为夫?想为夫了?要不……” 苏青媖瞪他:“天都没黑,你就想美事!” “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没用,但现在你都在眼前了,还不容我想啊?我都吃多少年素了,娘子,你可真是心狠。” ------------ 第四百一十八章 教厨 苏青媖才来一日,吕博承就恨不得粘着她,目光紧盯着她不放。 大白天,恨不得就关门拉窗。 “你别闹,你小舅子还等着你去跟他切磋呢。他这次跟着来,就是想在你身边历练历练的,你看一下如何安排他。” “还有我身边的思源,这些年他和思渊跟着我,任劳任怨。思渊娶了如意,马上要当爹了,就思源没个着落。还有信叔身边的刘修,和我带来的那些护卫,你看着给他们安排一下,都是来投奔你的。” 说得正事,吕博承立马正经了。 沉吟了半晌。 “思源和刘修等人倒是好安排,他们如果想挣军功,军中多的是机会。但思源要是去了军营,你这边就没人跟着了,我不放心。” “我平时要是出门,你还不能给我安排几个人啊?思源跟着我有些大才小用了。” “那行。那我明天就带他去营地。小舅子嘛……青杨这孩子,冷不丁的都长这么大了。才十五岁的人,个子还挺高,身子也壮实。” “他这些年跟着信叔,本事学了不少。” “岳父岳母也舍得他跟着你出来?这万一出个什么事,不心疼啊?” 小舅子,要如何安排?吕博承有些犯愁。 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要是有半点闪失,不说岳父岳母那边不好交待,娘子这边怕是也会挠瞎他。 “爹娘不同意又怎样,他铁了心要出来,也拿他没办法。再说到你身边爹娘也放心。” 嘶……你们是放心了,可这小舅子,亲的,可要怎么安排? 吕博承有些发愁。 苏青媖见他一副牙疼的样子,推了推他:“你去找他们聊聊吧,我看府里校场挺多的,你亲自去试一试他们,然后根据情况安排。” “那行吧。那娘子陪我一块去。” “你去吧,我去厨房一趟。晚上给你做些好吃的。我从家里带了好些吃的过来,正好晚上把住在府里你的一众属下都叫上,吃顿好的。” “那行。那娘子你多煮一些,他们能吃着呢。” “行,我知道了。” 吕博承去找了青杨和思源,苏青媖也带着郭氏、田氏和两个丫头去了厨房。 “夫人,您怎么到厨房来了?需要什么,您吩咐一声,我们给你做好送去。”胖大厨叫丁大,一见她过来,很是吃了一惊。 几个帮厨的,烧火的也纷纷起身,诚惶诚恐。 “不用紧张,都随意一点。我从家里带了些吃食过来,晚上想亲自给你们大人做一顿家乡吃食,顺便给住在府里的众位军师和将军们做整治几个菜,你们不用管我。” “那,那我们给夫人帮忙吧。” “行。多谢你们了。” “夫人客气了。本就是我们该做的。”娘勒,这个夫人也太平易近人了吧,他们好喜欢。 苏青媖转了一圈,看了一下厨房的内库房,东西倒是囤得不少,各种调料米面菜蔬都有很多,很是丰足。 就是厨房做出来的菜嘛,实在是差强人意。 有点糟蹋东西。 跟着过来的护卫帮着把从山里带过来的吃食都搬了过来,苏青媖便吩咐厨房众人帮着动起手来。 大家又是泡,又是洗,又是切,又是拌料,忙得热火朝天。 不一会,娴娘也带着香雪过来帮忙。 丁大等一众帮厨,不时偷看一眼苏青媖做菜,那眼睛都瞪圆了。原来做菜还这么讲究吗?摆个盘都要雕花? 他们平时做的跟夫人一比,是猪食吧? 看夫人这手持大锅铲,一顿行云流水,动作娴熟无比的样子,就看得出来夫人并不是做做样子的,而是真的在家里经常下厨的。 丁大菜都忘了切了,就盯着苏青媖手里的动作。 苏青媖停顿的间歇见他盯着看,不禁思索。 郭氏到人牙处找大厨,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就算找到人了,也得有段时间的磨合,厨房现有的几个人既然是吕博承信得过的,又最是忠心,那还是把他们带出来吧。 如果真不是那块料,再另算。 丁大见苏青媖看他,忙扭开了头。完了,被夫人发现了,这都是各家的私活,他怎么能看呢。该打。 刚想认错,却听到苏青媖说道:“丁大,你看着学,以后我也不能天天上厨房来。” “哎哎,谢谢夫人,我一定用心学。” 丁大喜不自禁,他原本就是一贫家娃子,要不也不能被征到战场。 厨艺他是没学过的,就跟着军中的大厨学了几手,但做的也都是军中的大锅饭,能做熟让大伙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讲究别的。 现在能跟着夫人学两手,丁大立刻提起十分精神。 苏青媖便一边操作,一边跟他讲解,丁大看得极为认真。 等做好,苏青媖把菜推给他:“你尝尝看。” 丁大尝了一口,眼睛瞪圆了,竖起大拇指:“好吃!” “咸淡如何?” “正好。” “我放的盐比你的少,你中午做的菜我们吃着都觉得咸了。吃太咸对身体并不好,但我这样的,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太淡。” 丁大猛地摇头:“不会不会。夫人,我也觉得我做的菜太咸,但每次下手,总控制不住。” 苏青媖又让厨房一众帮厨都尝了,大家都说好吃,说咸淡正好。 苏青媖就放了心:“那行,那先这样,如果大家觉得淡了,再往里加盐。” “不淡不淡,正好。” 见大家对她的菜都交口称赞,苏青媖便心里有数了。 一边炒一边教,一边不时跟胖大厨聊两句。 “我看库房里堆了两大袋子盐,徐州盐很便宜吗?” “盐贵着呢。但我们的盐的不要钱。” “啊,为什么我们买盐不要钱?” “因为楚州现在都在大人辖下了,要几袋盐算什么事。” “楚州产盐?” “是啊,楚州那边靠海,海边有很多煮盐场。” 苏青媖一愣,楚州产盐?楚州?苏青媖想起舆图上楚州的位置……盐城会在楚州辖内吗? 现在舆图上很多地名,她都跟现代的地名对不上。 靠海,又产盐,不知道是不是盐城。如果真是盐城,那可做的事情太多了,吕博承也不用愁军费了。 苏青媖带着人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饭菜整治好了。 而前厅那边,住在府里的将军军师,亲兵,及一众护卫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听说夫人来了,都替大人高兴,又听说今晚这顿饭由夫人亲自整治,更是高兴。 齐齐坐在桌前,心中颇为期待,眼冒绿光。 ------------ 第四百一十九章 美事 这一顿饭吃的大伙那叫一个高兴。之前他们吃的都是什么?猪食吧! “跟丁大说,让他不要在厨房呆了,简直糟蹋东西。让他滚去营房打扫马厩。” “就是,我这胃啊,还被他荼毒了那么多年了,简直不能忍。” “我想天天吃夫人做的菜,有家的味道。” “你想什么美事呢!还想夫人天天给你做饭!脸咋那么大呢!” 吕博承也忍不住开口:“就是,哪凉快哪呆着去。我可舍不得我娘子天天下厨。” 众人一听,连忙起哄:“大人这是有了娘子,就不要我等咯,还让我们哪凉快哪呆着去。温柔乡啊英雄冢……” “滚滚滚!就知道胡说八道!”大家闹成一团。 顾长卿携着娴娘来给苏青媖敬酒:“多谢夫人帮我照顾家里,帮着我照顾娴娘,又带她来找我。长卿多谢夫人。” “顾将军客气了。娴娘也帮了我很多忙,要不是她,学馆里还会少一会那么出色的女先生。” “说到女先生,我更要感谢夫人了。我都不知道娴娘原来还能给人当先生呢。我得知消息的时候,颇为诧异。” “那是你不了解我!”娴娘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苏青媖也笑:“是啊,要不是来找你,娴娘还会是学馆最出色的女先生。她可是教出了不少山里的女娃子,受山里娃子的爱戴。” “都是夫人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刘忠、裴宴等人也来给苏青媖敬酒,感谢她帮忙照顾家眷。家里人在山里过得定定,舒心,也让他们这些冲锋在前的人放心不少。 这顿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散了。 青杨和思源来找苏青媖。 “姐,姐夫让我明天跟着去军营。” “你想去吗?” “想。我来北边就是想上战场历练的。傍晚姐夫有跟我交手过,姐夫还夸我功夫好呢。” 青杨说完嘴角弯弯,神情有些小骄傲,能得到自家姐夫的认可,他心里高兴的很。 “好。那你先跟着你姐夫在营地那边训练,切不可急燥,要听你姐夫的吩咐,不可任性。要谨记爹娘的话,要保护好自己,要是你有半点闪失,可让他们怎么活。” 青杨点头:“我记得的。” 一旁的思源说道:“小姐放心,我会跟着少爷的。” “好。你二人都要好好的。” “好。姐你放心。”“小姐放心。” 夜里,吕博承餍足后,抱着苏青媖久久不能平静。 怪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呢,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娘子,真好。” “什么?” “你来了,我开心。”吕博承把苏青媖紧紧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直到苏青媖推开他。 “你还没完了!” “没完。我还没够呢。你说你都耽误我多少年了,还不快点补尝我。” “起开!我累得不行,要睡了。” “不行,再一回。” “不要。” “我想要。” “起开。” “就不……”又扑了上去。 次日,吕博承带着小舅子,思源等人出了府邸。 两守门的护卫盯着他的背影:“大人今天好像特别高兴?” “废话,能不高兴吗?夫人来了还不高兴?” “我看大人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一大清早的。我还没见大人这么高兴呢。” “你夜里要是也有娇妻抱在怀,你也高兴。” “你说的我都想找个女人成家了。我还以为大人要休假几天呢,怎么夫人昨天才来,今天这么急着就去军营了?” “你以为大人是你啊!就会偷懒。” “我哪里偷懒!” “对,你不偷懒,你只会偷偷想着娶妻成家了,门都不想守了!” “你不想?要打光棍?” “不想。” 两人一大清早的在门口斗起嘴来。 苏青媖这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才扶着腰起床。 梳洗好一问,项尚带着人上街去了,郭氏和田氏也出去了。她愣愣地坐了会,忽然不知该干嘛了。之前在山里一直忙忙碌碌,现在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正好娴娘来找她,她就带着她一起到厨房做了顿早餐加中餐吃了,多的还留给丁大等人。 丁大昨天才跟着夫人学了几道菜,今天又学了几道,那叫一个高兴。 苏青媖一走,就在厨房咣当当地练习起来。 等吃过饭,苏青媖便带着娴娘及几个护卫也出门了。 徐州城自从换了主人,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 但后来,百姓们发现新来的大人,比以前的大人还靠谱,不盘剥,不扰民,几个城门都有重兵把守,阿猫阿狗都不敢随便进来了,他们住在城里觉得好安心。而且大街上治安都比以前好了不少,大家又愿意出门走动了。 苏青媖一路走来,发现各条街上,虽不如仁州饶州等地繁荣,但各商铺都开着门,只有个别铺子关着。挂着出租出售的字样,但也有不少人站在门口看,应该是有人想兑的。 有买有卖,便不会是一潭死水,这市场也就活了。 几人转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苏青媖对物价,对风物,对大街上的客流量,也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 又到牙行了解了一番田地和房屋的出租出售情况。 直逛到日落,才回了府。 才进了大门,就见吕博承急冲冲地往外走。 “做什么去?” 吕博承眼睛一亮:“娘子,你回来了?我正想出去找你呢。” 苏青媖听完白了他一眼。她难道晚上不回来了?要出去找她? 娴娘和凝冬等人噗嗤就笑了。 吕博承也觉得颇为不好意思,对着娴娘道:“长卿也回来了,估计他也正找你呢。” 娴娘一急:“大人夫人,那我先进去了。”脚步匆匆就往里走。 幼白和凝冬等人捧了东西低了头就往屋里走,很快门口就只剩了他夫妻二人。 两个门卫眼睛也不敢四处瞟,但耳朵竖得高高的。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没什么事我就回了。娘子你去城里了?干嘛去了?” “去看看。打算买些铺子田地。” “买铺子,田地?娘子你缺钱用了?” 吕博承说完,一拍脑袋:“这个月军中好像还没往府里拔银子下来。我明天就交待他们去。” 苏青媖拦住了他:“不用拔了,军中是军中,府里是府里,以后要分开做账,不要混做一堆。” 吕博承点头:“那也不用娘子操持家用,我手里还有钱,一会全拿给银子用。” “行,全交过来。”男人,留什么私房。 ------------ 第四百二十章 挖私房银子 晚上吃过饭,吕博承果真把他的私房银子上缴了。 苏青媖一看,傻眼了。 “娘子,我可都给你了。”见苏青媖一脸惊讶,吕博承急忙表达态度。 “真的全给我了?” 吕博承不住点头:“真真的。”想了想,又摇头。 苏青媖舒了口气,就说吗,这数明显不对。 便听吕博承说道:“我还留了几十两散碎银子在随身的荷包里,你可不能全拿了去。万一谁让我请他喝点小酒,我拿不出钱,多尴尬。” 大头都给了,娘子不会连几十两都不让他留下吧? 不过想想,他当初上战场前,只给了娘子十几两做为家用,这几十两好像留的挺多的。 “不然,我再给你一些?我留十两就行。”吕博承紧紧捂着钱袋,有些不舍。 苏青媖眼睛都瞪圆了:“你一个手握五个州的节度使,就只有这两千,多两?前几年你寄回家里的金子都有一百两。” “那是以前有朝廷给我发俸䘵,而且不时还能得些赏银。现在我自己吃自己,哪有人给我发饷银!能攒下这些,还是我俭省了呢。” 苏青媖都听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当老板当得比员工还穷的?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以前不是还有战利品,现在反而没了?最近几年,仗你也没少打啊。” “有是有,但都拿给军需官去换银子了。”吕博承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养十几万大军,他容易吗。 苏青媖愣愣地看着他,这……让她说什么好。 又见他拍了一下脑额:“哎呀,我都忘了我还偷偷留了一些。娘子你等我,等我啊……”说完转身就往内屋跑。 苏青媖也跟了进去。心里颇有些期待。 才进内屋,就只见那厮,竟钻到床底下去了!拦都拦不及。 “你这是干嘛!”只好蹲下问他。 “娘子你小声点。”吕博承在床底朝她说了一句。 难道是藏了什么宝藏?还很多?苏青媖也忍不住禁声。 不到一会,就见吕博承从床底抱了一个坛子出来。 苏青媖眼睛一亮。 等吕博承把坛子擦干净,把里头的东西倒出来时,苏青媖话都懒得说了。 一小盒珍珠,还不小,每个都有指头大,但只有十来个。几块玉石,水头看着很还不错。还有一个拳头大的圆的玉石,其余便是各种形制的金子。 这些东西总共装了半坛子。 “你这喜欢藏金子的毛病,怎么还是没变?这玉石哪一块不比你这些金子值钱?” “玉石值钱是值钱,但是卖不掉啊。这几块还是军需官觉得卖亏了,还给我的。” 那可真难为你了。啧啧…… “还是金子能当钱使。可惜我从凤翔逃出来时,藏在营帐里的那坛金子没抱出来,最后也不知便宜了谁。想想就肉疼。不过,娘子你看,这圆的玉,军需官说是玉髓呢,可值钱了!别人出价太低,他就没舍得卖。” “除了这些金子……”苏青媖略掂了掂,大概能值个几百两银子,那盒珍珠,玉石,现在估计卖不上价。 便道:“其他的还都放回坛子,再埋回去吧。金子留着花。” “不给我儿子留点?” 苏青媖瞪他:“你现在府里账上一文钱都没有,你还想留给你儿子!这一府人不用吃喝啊?” 吕博承摸了摸鼻子。那这些金子还是留着花用吧,总不能花娘子的钱。 边把玉石收进坛子,边道:“要不还是别埋回去了,娘子你拿这些珍珠和玉石去做首饰吧?” “我不要,都不知是谁用过的。还是留着等以后世道好了,拿去卖钱吧。” “那也行。”吕博承把玉石和珍珠又装回坛子里,又埋回床底。 苏青媖无力吐槽他藏钱的渠道。不过想想,也没个保险箱,还真就床底的地下最安全。 等他钻出来,替他掸去灰尘,问他:“你平时就不拿俸䘵?” “不拿啊。我有吃有喝,钱也有,拿什么俸䘵。还不是左口袋出右口袋进?费那事干嘛!再说,军里要是没钱了,还不是都找我要?到时候我还不是要掏私房银子出来?” 苏青媖都听呆了,这是什么理论? 当老板的没有拿月钱,难道还没有年终奖了?而且公和私怎能混为一谈。 “你几个州都收不上税银?衙门里都没有收入?” “有是有,但也不够十几万大军吃喝啊。再说各州也要养活百姓,能省点是点吧。” 苏青媖彻底无语了。 颇为无奈:“我明天还是去买田买铺吧,可不敢指望你养家。” 吕博承一听忙拉住她,把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养家的事怎能让娘子来?我现在有钱了啊,方才不是给你三千两了?” “三千两,很多?” 吕博承愣愣地点头,不多吗?娘子胃口这么大了?都快养不起了。 “我当初走时,才给你留了十几两,你看你还不是把儿子养活大了。” “我要靠你那十几两,我们母子俩早就饿死了!” 吕博承不敢看她,又摸了摸鼻子:“很多从军中退下来的,回家时,有些人就只剩军里发的那十两安家银了。” 我这三千两已是别人的好多倍了。但这话吕博承不敢说,怕娘子怼他。 苏青媖不打算跟他说话。 把手抽出来,手撑在桌上,琢磨起买田买铺的事。买铺要做什么生意呢?买田是要雇人种还是赁出去? “娘子……” “别烦我。” “要不,我以后也跟他们一样拿俸䘵?明天我就去军中说去?” 苏青媖瞪了他一眼:“你这几州有这么穷吗?还用的着你一个节度使不拿俸䘵,省吃俭用?” 吕博承一听她说起这个,连连点头,对着她大吐苦水。 “穷啊,上月军中缺钱了,向楚州要钱,楚州还说没钱,只给了十万两,十万两都用不了两个月。我这愁得不行。本以为楚州产盐,比其他州富裕些,没想到衙门里还是拿不出钱来。” 吕博承一脸愁苦。难道又要用打下的城池跟别人换银子养活军队了吗? 那不成了帮别人争地盘了吗? 好愁。 苏青媖现在已经知道了,现代的盐城就在此时的楚州辖下。 盐城之所有叫盐城,就是因为“环城皆盐场”才改名盐城了。它沿海滩涂面积几十万公顷,占苏省滩涂面积的七成,而楚州衙门却说楚州没钱? ------------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穷 苏青媖觉得吕博承这个节度使当得实在是……无力吐槽。 “你就没查过楚州衙门的盐铁、钱粮这些账薄?” “军师他们查过啊。但没查出问题。账上是真没钱。” 苏青媖抚额,不是这么弱吧。 又问道:“楚州衙门的官员是不是还是原来梁朝的官员?” 吕博承瞪大了一双虎目:“啊,娘子,你连这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青媖翻了个白眼,运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人嘛,哪有全能的,他有一身武艺了,不能再对他过多要求了。 苏青媖拼命压了压往上涌的脾气。 很是和气地问他:“如果一个饭馆卖的东西又难吃又贵,那,你会进去吗?” “那我傻啊,还进去!”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还朝他微笑。吕博承不明所以,答得不对?娘子笑得他心里直发毛。 想了想,试探性道:“那,要不进去尝一尝?如果真难吃,我再出来?”这样答,没毛病了吧? 苏青媖气得拿起桌上一块金子就砸向他。 大声吼他:“没油水没钱捞的清水衙门,还换了主子!这个主子又穷,武力还不弱,又有十几万兵马在手!你觉得楚州的官员为什么会留下来?还不赶紧去抱梁朝大腿啊,留下来干嘛!” 吕博承听不明白,还点头:“是啊,要我也不留下。” 苏青媖气得不行:“那他们留下来了,你觉得是为何?” “为何?” 吕博承才问完,忽地一愣,猛地一拍大腿:“娘子,你是说楚州不穷?” “不穷!搞不好还富得流油。” 吕博承猛地站了起来!猴崽子,敢骗老子! “幼白……”不等他发作,苏青媖已是叫起丫头来。 幼白很快就跑了进来。 “你去前院把裴大人叫过来。” “是。”幼白应声而去。 “这时候叫裴先生做何?”吕博承不明所以。 “你不是想讨伐海州吗?” 吕博承有些愣住,不是在说楚州的事吗?娘子怎么又说起海州了?但还是点头:“想,但军需官说现在准备不足。” 准备不足,无非就是缺钱缺粮,缺各种军需。道:“让裴大人去楚州,任楚州刺史,你军费就足了。” “啊?” 为什么裴大人一去楚州,他就不缺军费了?难道真是楚州刺史瞒报了? 裴湜很快就到了。 苏青媖便跟他说起原由。 裴湜,直接听呆了,有些木:“楚州,衙门,没钱?”他艰难地开口。 他是听错了吗? 见大人和夫人都点头,裴湜觉得不可思议。 “属下记得前朝时,太平年景的时候,盐税一般年入七百万贯左右,占全朝财政收入的三成。到前朝末期,盐税年入多达上千万贯,最高达一千七百万贯,占全年财政收入的五成。而其中两淮的盐税又占全国盐税的五成。现在大人说,楚州,衙门没钱?”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吕博承听完,这个气啊。竟敢瞒报!敢欺他不懂看账本!竟如此大胆,敢吞了这么多钱!难道楚州衙门拿了钱还向梁朝进贡吗? 气得狠狠踢翻一个矮凳,咚当的一声巨响。 “裴大人,从明天起,你改任楚州刺史,徐州这边我另外安排人上任。” 呃……这么随意的吗? “我知大人忧心,但我在这里向大人推荐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楚州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衙门上下定是同流合污,互相包庇,贪成一窝了。必须得有酷吏,给他们敲重锤才行,也正好借此震慑其他几州。” “属下认识一个人,他手段比属下狠厉,他比属下更合适这个位置。现在他人在晋地,等我写好信,大人命人快马送信给他,一听是我叫他来,他一定会来的。” 吕博承大喜:“是什么人?” “等他来了,我再向大人和夫人介绍。咱现在还不适合打草惊蛇。不过大人可以安排一些人到楚州,秘密监视楚州衙门上下人等,重点是派人到盐场那边摸清情况,以免他们携银逃跑。” “好,我即刻就安排。” 三人说好楚州的事,苏青媖想着既然裴湜还是任徐州刺史,那关于徐州的经济,她也想朝他提一提。 她不能看着吕博承为军需的事发愁,一个节度使,手里只有不到三千两银子,说出去都没人信。 太穷了,一众手下估计也是缺衣少粮。 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便道:“徐州这边是军事重镇,人口也不少,还得发展起自己的经济,不能光靠其他四州补给。” “是,夫人说得对,我今日一天都在衙门里查看往年的账薄。但也只有最近几年的,徐州也是穷的很啊。” 吕博承摇头颇为无奈:“徐州要不穷,我能向楚州要军费?” 就是太穷,才把海州晾在那,没有夺下。 现在他隔壁有吴国,上边有晋国,还有海州这个梁朝的地盘,往下还有润州、江宁几地,也都是梁朝的地图,他跟被人包了饺子一样。 不爽。很不爽。 还是要尽快把海州拿下。 但军需官说没钱,尚准备不足。总不能冒然起兵,然后途中断粮,被人断了后路吧? 看大人不明白夫人的意思,裴湜便对着苏青媖说道:“夫人可是有什么良策?” 听说夫人手里有许多产业,在越地那边手里的田土也不少。要是大人也有夫人这等眼光和赚钱的能力,镇海何愁不富? 好在现在夫人来了。 苏青媖便说道:“你们说现在世道太平吗?” “不太平啊,以前我梦里都在打仗。” “夫人是说世道不太平,生意不好做吗?” 啊,娘子是这个意思吗? 苏青媖摇头:“世道太平有太平的生意,世道不平有不平的生意做。” “世道不平还有赚钱的生意?”娘子是点金手吗?知道他缺钱,老天把娘子给送来了。 见他二人眼里都冒出亮光,苏青媖也不打算继续打哑迷,道:“卖武器啊。世道不平,卖武器最赚钱了。”卖军,伙,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 “可是咱也没有啊。” “这门生意的确可做,只要多找些铁匠,多制些武器,就不愁卖的。可是咱得有铁石,而且得有很多很多才行。”夫人为什么说这个? 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裴湜忽然期待了起来。 ------------ 第四百二十二章 暴富 “咱们有铁石,而且有很多,很多。”苏青媖忽地砸下一句。 把他二人都听呆了。 徐州有铁石? “夫人是说徐州有铁矿?”裴湜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夫人,你可不能骗我。裴湜一边按着扑扑跳个不停的心脏,一边紧紧盯着苏青媖。 苏青媖点头:“有。”不仅有,而且是一座大型的矿床。 而且好巧不巧的,位置在哪她还特别清楚。 这座铁矿,直到宋朝才被发现。 宋朝的时候,探矿,治炼业都很是发达了。被人发现后,朝廷挖了几年,但后来不知为何没继续挖,不知道是不是跟宋朝时重文轻武有关。那处铁矿一直到近现代才成立铁矿公司,接着挖。 历史翅膀会不会跟着扇动,她管不了了,前朝是朔也不是唐啊。 管不了了。 刚乱糟糟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就见那二人眼睛都冒出绿光了,直勾勾地盯着她。 “干嘛这么看我?” “娘子,你是说真的,没骗我?” “夫人,是不是真的?这徐州要是有铁矿,咱徐州就不会穷啦,搞不好会富得流油。”裴湜激动万分,生怕苏青媖记错了,说错了。 而且夫人都没来过徐州,她是如何知道徐州有铁矿的? 裴湜一颗心忽上忽下,没个安稳。 见苏青媖眉头拧了起来,他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苏青媖对他二人说道:“消息肯定是真的,而且位置在哪我也知道。你们不用管我从哪得来的消息,你们只消派人打探一番就知道真假了。我现在担心的是,要是消息漏出去,这徐州,怕是不安稳了。” 谁不想有个铁矿?冷兵器时代,谁有最尖端最多的武器,有铁石有铁器,谁就有话语权,更何况时下的大环境,谁拳头硬谁就立得久。 “娘子不必担心,我手底下十几万人马也不是吃素的。” “那行,那我把我位置告诉你,你派人去看看。” “好。我明天亲自带人去。”吕博承说完,苏青媖便看了他一眼,也知道他心里重视,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两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非要缠着苏青媖说了一晚的话,直到苏青媖困得受不住,才散了。 吕博承把娘子抱到床上,亲了又亲,娘子都没醒,看来真是困极了。昨晚是他太孟浪了,娘子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他还不体恤她。 静静地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半晌,只觉得老天待他不薄。又轻轻亲了两下,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搂着娘子也睡了过去。 等苏青媖醒来,吕博承已不在床上了。 想着他此番去查探,怕是要走好几天,而裴湜那边也要捉紧找铁匠,贴榜招贤。接下来怕是也会忙得不行。 苏青媖昨天建议裴湜,既然要招铁匠,不如再贴一榜,广招天下有德有识的能人能吏。现在几个州都缺人,有些不适合的,素位尸餐的,就都换掉。 别拿着俸䘵不干活,身在曹营心在汉。 裴湜一边命人贴榜招贤,一边给他的至交好友们发去急信,欢迎他们来镇海一展身手。 而苏青媖这边也没闲着,郭氏连着几日去人牙所找丫头婆子,项尚去修府邸做账,考察市场,她就带着田氏和两个丫头去看铺子看田地庄子。 晚上回来,若是不累就到厨房,教丁大厨几个菜式。 丁大厨每天都盼着她来,倚在厨房门口那叫一个望眼欲穿。现在吃过夫人做的饭菜,再吃他自己做的,都吃不下要吐了。 等做好晚饭,把青杨和思源、刘修叫过来一起吃,问他们到军营里的情况。 见他们都适应良好,每天虽然累点,但很是充实,而且营里天天一边训练一边念各种口号,他们都深觉有道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说得太有道理了。 苏青媖听了那叫一个尴尬。 当初不过是怕吕博承不顾惜自己,在战场上太拼,怕自己当寡妇,才对着吕博承念念叨叨了一些话。 怎料这厮竟拿去当军中训练的口号了?问过她了吗? “吃,多吃一点,这熏肉还是咱山里拿来的,吃一块少一块。”说着就给那三人夹了不少。可别再说口号的事了。 “还是咱山里的肉好吃,劲道好,味还正。我就想念咱山里的吃食。” 几人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感慨,军里伙房做的那都是啥啊?是人吃的吗? 但来都来了,也想过条件的辛苦,就不能再抱怨了。路是自己选的,不做出一番成就出来,都不好回山里。 吕博承一直到第八天才回了府里,才进门,就把苏青媖紧紧抱住,吸着她的发香,她的味道。 果真是温柔乡英雄冢。以前娘子没来,一直分开,还没那么想,这才分开几天,就想得不行。 “这大白天的,快放开我。” “大白天又如何,谁还敢进来不成?” “夫人……”凝冬在外头叫了一声,随即脚步声响。 吕博承立刻放开了她,苏青媖瞪了他一眼,走到外室。 不一会,等她再进来,就见吕博承一脸哀怨地盯着她。苏青媖嗔道:“别那么看我,说说你们此行的收获,可是真的有铁矿?” 吕博承一听,把她拉到怀里,坐在他大腿上,对她猛点头:“有!而且跟娘子说的一模一样,地下矿藏非常非富。估计采到我孙子都采不完。” “真的?你带过去的探矿的人是这么说的?” “是。而且最妙的是,只浅浅地挖一层,就全是铁石,都不用往下深挖。” 苏青媖知道那座铁矿,浅表层就有丰富的矿藏,储量非常丰富。在现代各种精密的仪器下采了几十年还没枯竭,就当下这种条件,还真的能采到小宝的儿子辈。 “那你现在不缺钱了?” “不缺了,我徐州卖武器,楚州卖盐,我何愁拿不下海州,拿不下润州、江宁和常州?到时把这些州连成一片,就能跟师父的越国连在一起,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了。” “你别说大话,你想拿,别人难道不想要?” “他们想要就能要吗?要抢得过才行。” 啧啧,这傲骄样。她总算知道小宝是遗传谁了。 ------------ 第四百二十三章 酷吏 没过几天,裴湜说的能担任楚州刺史的人便到了。 “这人叫许汤,前朝曾任大理寺卿,正三品。从小熟读律法,对朔律倒背如流。因他不畏权势,不喜奉承,执法严厉,又不肯循私,得罪了不少人,被人称酷吏。前朝末年,就被撸下了,又不肯与乌梁同流合污,如今倒是闲在家中以教授子孙为乐。” 吕博承一听酷吏,眉头紧皱。 历史上哪个酷吏是个好的?手段严苛残忍。吕博承内心有些不喜。 苏青媖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道:“酷吏,要怎么看了。它原本就是君主为了实现他的专制统治,产生的。同时也是牺牲品。比如秦时的商秧,若不是他在秦国实施了严苛的律法,始皇还不能统一六国呢。” “他们之所以被人称为酷吏,无非是他们讲法理不循私情,不畏豪强,一视同仁,哪怕是太子皆与庶民同罪。得罪了人,不为人所喜罢了。” “但特殊时期,特殊环境,还得用他们这样的人。不然就目前的楚州来说,你打算跟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吗?酷吏严惩恶人,以维护国家的定定。如果只是需要时重用,不需要时抛弃,太过令人寒心。” 不同时期不同环境用不同的人治理。酷吏强化治安,与豪强作对。有点像现在的打,黑,除,恶。乱世需用重锤,才能出奇效。 而这些被称为酷吏的,通常有三个特点,一是比较廉洁;二是喜用重典不畏豪强,对不服从律法之人,特别是豪门贵族,敢于痛下辣手;三是几乎都没落个好下场。 让人唏嘘。 苏青媖又说道:“只要他们未做伤害百姓之事,不为自己和别人谋私利,那他就是一个好官。” 裴湜听了深觉夫人说到他的心坎里了。而吕博承若有所思。 正当苏青媖想再对着吕博承再劝说几句时,从门外大踏步进来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朝苏青媖抱拳:“夫人实是许汤的知音,深懂我心。许汤愿为夫人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许先生,快快请起,折煞我了。” 苏青媖搀扶起他,又亲自把他引荐给吕博承:“这是我夫君。他少时亲娘就没了,父亲另娶也没怎么管他,书也没读几本,见识有限,就只会打打杀杀。许先生不要跟他计较。他其实是个最为体恤属下的上官。” “许先生,博承有礼了。” “许汤见过大人。愿追随大人,鞍前马后。” “好。能得你相助,我心甚慰。” 裴湜看着许汤和吕大人已是愉快地交谈了起来,而夫人在一旁给他二人沏茶,欣慰地抚了抚胡须。 大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报,有这么一位贤内助。不管将来如何,但镇海有大人和夫人在,是稳了。 吕博承就楚州的事务与许汤交谈了一整夜,直到天露明,才散了。 吕博承略做梳洗,回到床上,见娘子睡得正香,亲了又亲,才蹑手蹑脚地在她身边躺下。 “谈完了?”苏青媖迷迷糊糊感觉到他的存在,眼睛都没睁开,问了一句。 “嗯。谈完了。为夫吵醒你了?” “嗯。”苏青媖迷迷糊糊应了声,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了,又睡了过去。 吕博承这个郁闷,本来以为把娘子吵醒了,正好可以做些想做的事,没想到娘子只一息又睡了过去。 哭笑不得。见她实在困极,也只好做罢,抱了她睡去。 而许汤,得夫人和大人看重,深觉重任在肩,只略歇了两个时辰,就带着大人安排的人马,即刻打马出城往楚州而去。 又过了几天,府里该修葺的地方都修了,整座府涣然一新。 各处也都添了丫头婆子,住在府里未婚的师爷,将军和亲兵们,这个开心啊。 天冷了,再也不用亲自往厨房去找吃的了,有丫头婆子送到房里。换下的衣服也有人收去洗了,还洗得香喷喷熨好叠好送回房里。 这日子才是人过嘛。 之前训练了一天,回到府里,还要亲自打水洗衣裳,哪个愿意? 谁不是穿上七八天十天才洗一次。臭就臭呗,反正大家都一样,而且女人不是都骂他们是臭男人?不臭一点如何行? 但现在衣服每天有人收去洗,家里还有丫头婆子,谁还愿意一身臭,做个臭男人? 果然啊,家里还是需要个女人操持的。 苏青媖不知道因她的到来,让很多未婚的男人想成家了。 狗娃这天就特地跑了来找她。 “嫂子……” 见他吞吞吐吐,半天没憋出个屁来,吕博承踢了他一脚:“大晚上的来找你嫂子,来了又不说话,傻了?要没事,赶紧滚蛋。别来打扰我们。” 白天都不在,好不容易晚上有机会和娘子温存一会,就来捣乱。 “大人,你不厚道!”狗娃一脸控诉。 “我怎么不厚道了?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还是没给你发饷银?还是有战利品没让你挑?” 狗娃摇头:“都不是。” “那是什么!再不说,我把你打出去!” “大人,你都忘了吗?你说过的,以后见了我嫂子,就让我嫂子给我介绍一个娘子的,像嫂子这么漂亮还这么好的娘子。这么些天了,你都没跟我嫂子说!” 吕博承一听傻眼了,这是什么跟什么! 他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要忙军里的事,要忙着派人去铁矿那边开采冶练,还要忙着回来抱娘子,他有空? 是看他很闲吗? 做势就要踢他。 狗娃一个闪身,跳到苏青媖身边。 苏青媖扑哧就笑了,道:“放心,嫂子记得呢。之前你们大人在天台县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了。我还要多谢你呢,这些年一直陪在你们大人身边,几次拼死相救,嫂子谢谢你了。” “嫂子,你别这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狗娃忽然手足无措起来。 话都说不清楚了,觉得难为情,竟然转身跑了。 “这怎么还跑了?我还想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呢,不知他喜好,如何帮他找?” “别理他。我明天去问他。娘子,咱们休息吧。” ------------ 第四百二十四章 盐铁 自从辖内将有盐铁这两项重要收入来源之后,吕博承轻松了很多。 再也不用愁眉苦脸担心军费不够了。 把拿下海州当成下一个目标。每天早出晚归,在军营练兵。 而自从徐州铁矿开挖后,之前很多从军中退下的将士,也有了安置之地。 之前对于无家可归,或是不愿回乡的,吕博承不过是在辖几州内置地置庄子,把他们安置过去,让他们下地,等收了粮也有一份粮食可解决温饱。 但这些人腿脚手脚不便,地里的活也干不了多少。身上也没个余钱。 但现在有了更多选择,挖矿治炼打铁,以及一系列的辅工,需要的人力众多。 哪怕他们缺胳膊少腿,行动不便,也有不少活计是可以坐着做的,或是不需要手脚健全就可以做的,有很多工种都可供他们选择。 包一日三餐,有四季衣服,还能领一份丰厚的报酬。 很多从军中退伍的将士纷纷涌了过来,都找到了活计,这些人在徐州得到了更妥善的安置。 吕博承很是舒了一口气。 退下的将士生活有了保障,还在军中的将士看在眼里,操练更是积极。 吕博承忙着练兵后,裴湜有事就经常跑来找苏青媖。 苏青媖也经常会给他提一些意见。 两人便商议着设了几个铁官出来。主管铁矿的开采冶炼,铁石的售卖,以及铁器铸造及销售等一众事宜。 另一边,裴湜的张榜招贤也有了一定的成效,不止是镇海辖内几州的百姓前来应征,就连其他州府的人也都闻迅赶来。 这段时间裴湜及一众官员便忙着刷选和考察他们的资质。 见裴置一直跟着裴湜身边,苏青媖见有时候她和裴湜的交流,裴置也都能提出好多可供采纳的意见,心里很是感慨,果然是世家大族,感佩他们对子弟的教育。 “裴大人,你这孙儿不错啊,还是要尽早把他带出来,为大人效力才行。现在几州都要换一批人,人手严重不足。” “夫人过誉了。置还需要再多学习。”裴置拱手朝苏青媖说道。 “多谢夫人看得起他,我现在正是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让他跟着历练。我也知大人现在缺人,已去信联系一些朋友和姻亲故旧了,相信很快就有回音。” “那就有劳裴大人操心了。招来的人,除了要考察学识,人品要着重考察。宁愿缺人,也不要招一堆无能平庸的搅屎棍,到时我们还要花力气去清理。” “夫人放心,下官省得。” 很快,徐州花大价钱招矿工的消息就传开了。 很多活不下去的百姓纷至沓来。而嗅觉灵敏的铁匠也从各地纷涌而来。 吕博承很快命人在矿区附近设置了治炼工坊,铁器工坊等。砌了炼炉,锻炉,也专门设置了兵器工坊。派专人专门锻制兵器。 而苏青媖也把生铁炒炼成钢的技术给了吕博承。吕博承大喜,拿给忠心的手下去试炼。又叮嘱铁官严防死守,兵器工坊务必派忠心之人专制专营。 铁石被冶炼出来,兵器工坊便开始打造各种长剑、长矛、环首大刀等兵器。 而生铁锭也开始往外售卖。 裴湜命人在徐州新开僻了一条新街,专营各种铁器的锻造和销售。但只准打造农具、厨具和一些手工工具,武器不准打造,一经发现,将有牢狱之灾。 时下,不仅是徐州,是全国各地,铁都是官营官卖,武器兵器是不能私自锻造和销售的。民间工匠们都只能做农具、厨具和一些小的手工工具。 且每月采购的生铁锭也是有限额的。 而且铁石价格也不便宜,锻造打制出来,那售价自然也贵了。 所以老百姓“手无寸铁”那是普遍的情况。 有时候,各州县征兵打仗,缺武器,就到百姓家中征缴旧铁器,收回再回炉锻造成兵器,但有时候一家都缴不上半斤一斤。 但现在徐州不缺铁了。 而什么东西只要一多,价格也不再昂贵了,世道乱,家里不存点铁器在家如何行? 武器买不到,那就多囤点铁器。砍柴刀、菜刀、锄头、铁铲,闩门的木栓都换成铁栓。 多囤点,准没错。 以后没钱了,旧铁拿到铁匠铺,人家还给回收呢。价格虽然不如买时的价,但也能换钱。 所以徐州铁器一条街开铺后,生意那叫一个兴隆。 项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得了苏青媖的指示在徐州城里买下了许多闲置的铺子,正想着做什么生意呢。徐州有铁矿的消息,各方还未得到消息的时候,他的铺子就悄无声息地开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他们开铺也跟大家一样纳税,人家能赚钱,他们自己为什么不赚? 他们山里原就有铁矿,铁器坊,手下的工匠也多,去信一封,叫些熟手过来。 等铁矿那边开始卖生铁锭,山里的工匠也到了。而铺子一购到生铁锭,就紧着开起工来。 有苏青媖画的各种图纸,出工快,产量多,造型新颖,精巧好用,生意那叫一个好。 也不止苏青媖的铺子,但凡开铁铺的,就没愁过生意。很多都只是家庭做坊,人力不足,订单根本来不及做。接单接到手软。 很多外地的客商自然是嗅到了这一波商机,纷纷前来徐州采买各种铁器运回各地去卖。 都不少赚。 很快,徐州就涌入许多来购买铁器的商家,有时候天天都能看到有大的商队进出城门。 沉寂了多时的徐州,开始出现了太平年景的繁华之像来。 而楚州那边也传来好消息。 许汤到了楚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楚州各县各府的一众官员。分开关押,严刑逼供,很快就有人招了。 而口子一打开,如山洪破湜,一泄千里。 许汤半刻不停歇,立刻命人控制住了一众官员及相关人员的家里。 哪怕从杂役家里都能搜出上千两银子。更不用说其他手握重权的一众官员。楚州衙门的地下库房,楚州原刺史家里,从库房里,秘室里,池塘里,搜出大量金银。 楚州衙门堆都堆不下。 从楚州运往徐州的银子,源源不断。竟多达两千多万两。 许汤一边命人往徐州运银,一边斩杀了楚州大大小小官员数十人。 镇海其他几州官员,噤若寒蝉,纷纷自查。 许汤这一手,着实把其他四州官员吓得不轻。 有吓得不行,递上程呈的,只要查出无贪墨,就职期无问题的,都任其去留。而有些人却从楚州这一场肃查中,看到了希望。 越发兢兢业业。 楚州的银子运抵楚州,军中一众将士得知得了二千多万两,那叫一个振奋人心。 “威武!威武!” “必胜!必胜!” “大人,军需不缺了,我们可以准备起来了。” ------------ 第四百二十五章 要活着 吕博承没想到,娘子才来两个月,他就要丢下娘子,上战场去了。 临行前一天,下半晌,吕博承就从营地那边回来了。 陪着苏青媖在府里逛了一圈,陪着她在府里看了账,处理了中馈,又陪着她去厨房做了晚饭,陪着她在府里溜了食,夫妻二人这才躺到床上。 吕博承也不知道这一走要多久。自然是觉得春宵一刻值千金万金。是半点都不打算浪费。 这个夜晚,让苏青媖充分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做武将的体力。 她是晕过去又醒过来,醒过来又晕过去,又拍又打又哭的,哪怕哀哀求饶,吕博承也没放过她。 “娘子,我真想把你揣在荷包里带走,就随身带在身边。” 苏青媖累得动根手指头都艰难。应个话都觉得吃力,索性闭着眼,只听他叨叨。 “娘子,你要不要每天早起的时候,在府里跑上几圈?你看你这个体力,都抵不住我两回的。” “那你找个体力好的。” 吕博承愣了愣,摇头:“不要。我只要娘子一个。别人不管是仙娥还是什么的,我都不稀罕。” 苏青媖昏昏欲睡,但耳畔又被他叨叨地,就跟蚊子在耳朵边一直嗡个不停一样,恼人得不行。 想吼他,但想到他明日就要走了,又有点不忍心。 想了想,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叮嘱了他一句:“你别逞强,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为夫知道。” “我可能有孩子了,这次换你来养他。” 吕博承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待他反应过来,欣喜若狂! 抓着苏青媖就摇:“娘子!是真的吗?我又有儿子了?” “女儿。” 呃?“娘子是怎么知道的?” 待反应过来,急忙道:“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女儿更好,软乎乎的,香喷喷的,我更喜欢。娘子,你等我回来,这次换我来带她。” “你活着回来才能带她。” “好。为夫一定活着回来。”吕博承应承。 又小心翼翼地趴在娘子雪白的肚皮上看。娘子肌肤赛雪白,还特别细腻嫩滑,让他爱不释手,跟他一身糙完全不同。 他爱极了娘子这一身雪肌。摸得他心猿意马。 但想想现在里面可能有他吕博承的孩儿了,那叫一个兴奋,小心。 摸了又摸,对着肚子开始唠叨:“闺女,爹刚才猛浪了,不知有没有伤到爹的宝贝?女儿,你乖乖地在娘亲肚子里呆着啊,等爹打完仗回来,爹天天给你念书听。” “你哥哥出生长大,爹不在身边,爹错过了。这次,爹不会错过你了,等你出来,爹亲自带你,给你洗香香,陪你玩,给你讲故事,哄爹的宝贝睡觉。” “你要乖乖地哦,不要吵娘,要听话……” 吕博承一颗心涨得满满的。 和娘子才成亲,他就离开了,错过了小宝的成长,这么多年也不曾陪伴过他。现在得知娘子又给他怀了孩子,又是高兴又是激动。 絮絮叨叨地摸着娘子的肚皮说了半晌的话。 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他还要养闺女呢。 “娘子,小宝长得像我,这次就生个长得像你的闺女吧……” 娘子半天没应。 吕博承转头过去一看,娘子已沉沉睡去。被子都没盖。 吕博承心疼地拉着被子把娘子盖好,紧紧搂着娘子睡了过去。 次日中午,苏青媖才醒了过来。一问,大军早就开拔了。 郭氏来跟她说,青杨也跟着跑了。刘修和思源也一起跟着走了。苏青媖咬了咬牙。 这个青杨。 之前他来跟她说,想跟着姐夫去征讨海州,她并不同意。 这孩子虽有一身武艺,但从没上过战场,没任何经历。她没想拦着他上战场,男孩子都有个英雄梦,他既然跟着来徐州了,总想做出一番成绩来的。 但苏青媖是想让他在军营里再多练一段时间,起码得半年,操练一番才能上战场。 但没想到昨天他还答应得好好的,这才过了一晚,他就瞒着她跑了。 苏青媖气得不行。 但人都走了,也不能把他再叫回来。只提着心,每日让人送战况来禀报给她。 很快就到了春节。 这一个春节,对于徐州的百姓来说,与以往哪个年都不同。 徐州肉眼可见的富了。街上行人多了起来,铺子也琳琅满目,百姓穿梭其间,热热闹闹,满是生活气息。 对于一座城来说,但凡这个城有了支柱产业,不管是人口还是经济,都会暴发式的增长。 因为徐州发现了铁矿,需要不少矿工、治炼工、锻造工和打铁匠,不止徐州百姓靠着铁矿有了赖以生存下去的活计,还给徐州引来大批外来人口。 这些矿工,不管是军中退下来的将士,还是徐州本地及辖内的百姓,只要在徐州稳定,并有份不错的收入了,总会想方设法把家小带过来一家团圆,单身的也会在徐州组个小家。 人口慢慢地也就多了。 人一多,衣食住行,吃穿用各方面的需求就增加,需求一增加,就会带动供应,徐州自己的生产也会增加。 有了各种商机,各商家纷纷入驻,开铺做起各种生意。南方的粮运来了,布匹也运了过来,各种日常所需,都往徐州运。 市场一下子就活了。 原来还担心镇海只是一个小小的节镇,被各方势力夹击其中,怕是会成为各方势力的攻击目标,成了靶子。 所以对于徐州的招榜取士,太多的人选择了观望。 哪怕开出丰厚的俸禄和福利条件,前来应征的真正有过官场经验的人寥寥无几。 钱再多,也没有命重要。 但没想到镇海节度使只用了不到半个月就拿下了海州,小小的一个藩镇竟然有了近二十万兵马。 让无数观望的人大吃一惊。 再一打探,人家镇海节度使唯一的夫人,竟然是越国的郡主。而且人家两个儿子还住在越王府,被越王亲自教养着呢。 越国在南方一众势力中,是不容小觑的存在。而有了越国的支持,这两家没准以后并成一家,那这镇海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不少人纷纷打探起消息,又分析了一番。 有不少被打压,或是不愿与梁朝为伍的人,也开始正视起镇海这个地方来。有些人则悄悄做起准备来,开始携家带口往徐州而来。 ------------ 第四百二十六章 哪都疼 这一个春节,吕博承过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娘子来了,他只要一从军营里回来,娘子都会在府里等着他。 以前的他,恨不得天天呆在军中,夜夜睡在军帐里。反正回到府里也都是冷冷清清的,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 每天从府里到军营,还要多走一些路,就不高兴回去。 但现在他是天天惦记着回府。 如今海州也拿下了,几乎不废什么功夫,也没有什么激战,只打了几场,海州自己就降了。 镇海的将士,铠甲是新的,武器是新的,一亮出来,闪瞎人眼。 海州与他们激战几场,那兵器都抵不住镇海军几回砍的。退回城里,紧闭城门好几天不出。正当镇海军准备一鼓作气,对海州进行强攻时,海州自己就降了。 吕博承觉得自从娘子来了后,他是事事顺利,件件称心。 夜里趴在厚厚的被褥上,享受着娘子的关爱,心里那叫一个美。 “这次听说没打几场,怎么你还受伤了?”苏青媖给他擦着药,抚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很是心疼。 “我一个主帅,也不能总躲在后头啊。” 苏青媖狠拍了他一下:“你一个运筹帷幄的统帅,执掌三军,还需要冲锋陷阵啊?不知道一旦统帅出事,下面就跟无头苍蝇一样了吗?” 吕博承嘶了一声,忍了疼,安抚道:“我就是久不打仗了,手痒。军师们也都劝我,劝的话就跟娘子说的一样。我下次一定注意,不那样了。” “你现在是统帅,三军之首,不是像之前在凤翔那样,带大部队冲锋在前的将军了。角色不同了,制定战略战术,指挥三军,才是你的职责所在。统帅用智不用力,不要手一痒,就上前与人肉博。一旦统帅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娘子,我晓得了。” 给他上身擦好伤,又问:“还有没有别的伤了?” 吕博承摇头:“没了。”刚说完,又说:“啊,还有!” 苏青媖给吓了一跳:“哪里?” 吕博承一个锂鱼打挺,翻坐了起来,开始动手脱亵裤,苏青媖开始没反应过来,只盯着,心里还想着怎么有这么多伤。 就见那厮快把自己剥光了,还指着那处:“娘子,这里疼。” 苏青媖这个气啊,拿起手中的药膏就砸向他:“疼死你算了!流氓。” 吕博承一把抓了她的手,拉了过来:“娘子,是真的疼,想得疼。” “滚开,你女儿还不满三个月呢。” 一听这个,吕博承立马老实了。 好一番纠结。女儿他想要,娘子他更想要。 盯着苏青媖的肚子看了半天,长叹了口气,悻悻地趴回被褥上。 心里默念,还有好多个月啊,难熬。 所以,为什么要孩子啊。 不是,是为什么不能两全其美啊。 苏青媖把药膏等东西都收拾了,重新躺回床上。见他一副怨妇脸,安抚了他一番,吕博承这才好了些。 “青杨这回表现怎样?”青杨瞒着她偷偷跟着大部队跑了,害她日日担心不已,就怕他有个闪失,无法跟爹娘交待。 好在他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说到青杨,吕博承眼睛一亮。 朝苏青媖竖了一个大拇指:“青扬是这个!我以为他小小年纪,又经验不足,打算安排他跟在我身边当个亲兵,先跟着历练,不需他上场,没想到他自己请缨上场了。而且不畏战,作战很是勇武,几个将军都夸他。” “真的?” “为夫还能骗你?” “本来很多人看着他年轻小,被安排过来,还担心我要对他特殊照顾,都猜他是来捡军功的。没想到,根本不用我做什么,青杨自己就立了功。现在很多老将军都喜欢他,说他是一员虎将,都想收到他帐下。” 苏青媖听了很高兴:“青杨还是经验不足,还是要多历练。” “他头一次上场就有这样的表现,很是不错了。以后有我带着他,你放心吧。有个人领着他,能让他少走些弯路。当初若不是崔元帅要了我到帐下,作战都带着我,也没有如今的我。” 吕博承说着,神情忽然有些低落。 苏青媖也沉默了一会,才道:“上回你让狗娃带崔元帅的家人去给他移坟,他们家又回长安了?” 吕博承摇头:“没有。他们只悄悄把崔元帅送回祖坟安葬,就又稳世了。怕是都不会回长安了。” 苏青媖叹了口气:“以后乌梁亡了,或是世道太平了,他们会再回长安的吧。毕竟祖坟都在那里。” “会的吧。反正姓乌的若还坐镇长安,他们是不会回去的。” 苏青媖怕他难过,就没再说崔元帅的事了,只问他青扬和思源、刘修等人的表现。 “思源和刘修此次都立了功,将来自有他们的造化。我手下正需要他们这样的人才。” “那就好。”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才睡了。 吕博承夺了海州,振奋了辖内百姓们的信心。跟着武力值强大的主子,当然会更有安全感。又因着年关将近,徐州几条主街上到处都是人。 有钱没钱都要过个喜气热闹的年,从古至今如是。 吕博承也很有兴致地陪着娘子到街上闲逛,采买各种年货。 他就跟在后面帮着拎东西,苏青毁问他什么,他都点头,嗯嗯这个好,买,那个也不错,买买。 钱壮人胆。说的就是吕博承如今的现状。 楚州运回来两千多万两,以后的盐税也大把的落入自己口袋,再加上徐州的铁矿,那叫一个有底气。 感觉咸鱼终于翻身了。 此番夺了海州,吕博承一口气,给全军上下都发了过年银子,一个都不落,对有军功的将士更是翻倍地发。 那叫一个豪气。 喜得全军上下,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大人,威武,威武!” “镇海军,威武,威武!” 给徐州的百姓听了,心中更是激荡万分。 这是镇海军的底气,也是他们生活在镇海的安全感和底气。 于是,苏青媖和吕博承走在街上就走不动了,手里被塞了各种东西。也不止他们,连一众随从手里都被塞了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是热情的老百姓送的。 还都不肯收钱。 街上本来还有很多人不认识他们的,被人这么一弄,现在谁不认识节度使大人和夫人? 导致他们才逛了一条街,都没完,就被迫回府了。 实在是老百姓们都太热情了。 逛不下去了。 ------------ 第四百二十七章 想爹娘了 苏青媖和吕博承这边开开心心地准备着过年。大宝小宝这边却有些纠结。 吃了晚饭,兄弟二人在越王府里溜食。 小宝愁眉苦脸:“哥哥,过年我们回山里吗?” “我们这才从山里出来。小宝想回去吗?” “现在路好走了,也用不了几天。而且外祖父一定会派人送我们回去的,不会有事的。”小宝以为哥哥担心路上不安全。 “那我们就回山里过年吧。山里的年也热闹。”弟弟想亲人了。 “可是……”小宝又纠结了起来。 自他和哥哥来了以后,外祖父和崔祖母那个高兴,每天嘘寒问暖,他们要是回去过年了,就又只剩外祖父和崔祖母两个人了。 小宝怕他们伤心。 “外祖父和崔祖母会难过的。”小宝说了句。 又想起他和哥哥离开山里时,外公和外婆他们拉着他和哥哥,流着泪,他心里又有点想回去陪他们。 大宝想了想,道:“那我们今年在饶州陪外祖父,明年再回山里过年好不好?等夏天天气热了,路好走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回山里看望外公外婆的。” 小宝纠结了半天,“那好吧。哥哥……” “嗯?” “我想去徐州陪爹娘过年。我想爹和娘亲了。”小宝说完,眼眶里就含了泪,在原地蹲了下来,头埋到膝上。 弟弟又哭了,弟弟又想娘了。 大宝也想娘了。 大宝也蹲了下来,伸出一支胳膊抱住了弟弟:“我也想娘亲了。但娘亲说我们现在还小,得等我们再长大几岁,她才来接我们。” 小宝吸了吸鼻子,头埋在膝上。 嗡声嗡气道:“为什么要等几年?难道徐州就没有小孩了吗?而且我听外祖父和师叔师伯们说了,爹又带兵打了胜仗,说镇海现在都听爹的。再说我们都长大了,不会给爹娘添麻烦的。” 小宝不明白娘为什么不肯把他们带在身边。 他想娘了。 饶州虽好,外祖父和崔祖母对他们虽好,但是没有爹,也没有娘。 小宝想娘,想爹。 大宝柔声安抚道:“徐州现在在北边,还不安稳,娘是怕我们过去有危险,怕护不住我们。我们还是听娘的话,好好呆在饶州,多跟外祖父学些本事,等我们有本事了,我们就可以去找娘了。” “那要到什么时候嘛。”小宝又吸了吸鼻子。 “小宝想娘亲的话,那我们就给娘亲写信好不好?哥哥陪你去写,我们一人写一封,多写一点,写得厚厚的,把我们想跟娘说的话都写在信里,好不好?” 小宝趴在膝盖上,好久好久,才在膝盖上蹭了一把,把眼泪蹭掉,嗡声应道:“好吧。” 大宝把弟弟拉了起来,兄弟二人手牵手,回书房给爹娘写信。 次日,兄弟二人把信交给信使送了出去。 到下午就收到了苏青媖寄过来的大大的包裹。 除了给干爹崔姨他们寄的年货外,还给两个儿子寄了好多东西。 “哇,这是娘给我们做的衣裳,是娘亲手做的!好好看,好暖和!还有这个鹿皮靴。爹信中说这个鹿是他亲手猎的呢,还防水!好好看!” 小宝闷闷不乐的心在看到这么多东西后,立刻就消散了。 “哇,还有两把匕首……” 兄弟二人一人拿了一把。 匕首是月牙形的,不仅锋利无比,吹毛可断,还精致好看。刀鞘上镶了各色宝石,外头还连了铁链,可以挂在腰间,可以当佩饰又可以防身。 兄弟二人一见就喜上了。 各自挑了一把,立刻就把它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真好看。是爹缴获的战利品呢!”小宝喜滋滋地挂在腰间,在越王府里转悠了一圈,逢人就介绍一遍。 才一个下午,就没人不知道他腰间那把小刀是他亲爹寄过来的战利品。 兄弟俩拿着爹娘寄来的衣服饰品,各种吃食,那叫一个高兴。昨天才想娘想得哭鼻子,今天又被治愈了。 崔玉英见他兄弟二人又恢得了往日的活泼,大大松了口气。 自从大宝小宝来了之后,就给她带来了许多欢乐。 原本膝下无子,府里又大又显得空旷。平时她也不喜欢应酬。很多时候都不知道如何打发日子。 今天就能知道明天的生活,日子无聊极了。 可自从大宝小宝来了之后,她的生活就变得多彩了起来。 亲自照顾起兄弟二人的起居,事事面面俱到。 什么事都要亲自操持,从他们的衣物,到吃食,从头到脚,都要过问。每天有两个孩子陪在身边,大宝稳重懂事,小宝活泼讨人喜欢,让她爱得不行。 这几天到了年关,她见兄弟俩情绪不佳,就知道他们想家想爹娘了,心里正想着如何开解他们。 没想到才收到青媖寄过来的东西,两个孩子又高兴起来了。 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夜里,马明温教完两个孩子拳脚,看完他们的功课,洗漱好躺到床上,崔玉英便拉着他说话。 “今天青媖给咱寄了那么一大车东西,老爷看看,要寄什么东西回去给他们?” 马明温倒不是多在乎那些东西,就是感念苏青媖一直以来的这番心意。 “你明天带人在库房里看看,找些北边没有的东西,给他们寄过去。再买些咱南边的土产,给他们寄过去。青媖去了北边,估计是想咱南边的吃食了。” “好。” 说完年礼的事,两人又说起大宝小宝。 “大宝小宝说留在咱身边过年,我看老爷可高兴坏了吧?” “难道你不高兴?”马明温斜了她一眼。 “我当然高兴啊。我巴不得他们天天在我身边。大宝小宝喜欢看灯会,咱今年也在饶州城热热闹闹地办一场紧,给两个孩子好好看看。” “好,我明天就让人安排。” “大宝小宝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马明温嘴角翘了翘。 崔玉英看了马明温一眼,道:“老爷,你是不是不喜欢大宝?” 马明温一愣:“为何这样说?” “我看你对大宝总是板着个脸,也不笑一下,大宝挺怕你的。明明大宝比小宝要更努力。小宝休息了,他还坚持在那里练功。” “他虽努力,但他武学上的天赋不如小宝。而且你不知道,小宝是怕大宝跟不上,怕他被我骂,才装着不努力的样子。” “啊,竟是这样吗?” ------------ 第四百二十八章 虎狼 崔玉英没想到事情的内里竟是这样的。 她每每看着大宝那么努力,但老爷还是对他没个笑脸,以为老爷不喜欢他。 崔玉英很喜欢这个稳重懂事的孩子,又可怜他的身世,见他平时也很少笑,更心疼大宝一些。 马明温想了想,又道:“我并不是不喜欢他。虽然他的身份特殊,他的先辈们对我马家也实在不厚道,但我还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但要说一视同仁也没有。毕竟我确实更喜欢小宝多一些。” “大宝很努力,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寻常孩子还做不到他这样。但这孩子心思太重,凡事都想做到最好,太过心急,殊不知欲速则不达。没了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样子。” “而小宝则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甚是难得。这孩子被他娘教得很好。识大体,明是非,也懂得体恤别人。” 崔玉英想到小宝也笑了:“这孩子听说昨晚想娘都想哭了,今天看我累了,还来给我捏肩膀,给我讲各种笑话,逗我笑。实在是讨人喜欢。” 马明温也笑了起来。 “这两个孩子都很招人喜欢。你喜欢他们,就多带带他们吧。反正最近几年青媖怕是不会把他们接到身边的,正好留他们给你做伴。” “那可好。就算青媖来接人,我也是不放的。他们还这么小,跟着去北地做什么。还是咱越地安稳,正好让两个孩子跟着老爷多学些东西。” “嗯。” 而徐州,苏青媖也接到了儿子的来信。 看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儿子说想她了,想得胸口疼,想得都哭了。苏青媖又何尝不是。 儿子成了留守儿童了,没爹没娘在身边,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吕博承很有些难过。 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了一番,又把信再看了一遍。两个臭小子,说想娘的话写了几张纸,想爹的话只有那么几句。 气愤。 苏青媖吸了吸鼻子:“看来我给他们寄的年货他们还没收到。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我给他们做的衣裳和鞋子。” “肯定喜欢,那是你一针一线缝的,那白狐狸毛,那鹿皮靴子,还都是我去猎的。要是不喜欢,我打他们屁股。” 苏青媖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有些感慨:“儿子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们小时候,我做什么样的衣裳他们都喜欢。都高高兴兴穿上在寨里四处炫耀。去了学馆后,就知道提要求了,颜色太鲜艳的不喜欢,太孩子气的也不喜欢。说怕同窗会笑话。臭小子。” “长大了还不好啊?你不是天天盼着他们长大?要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子,两个儿子,还不操心死你。”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我就高兴我儿子永远长不大。长大就不好玩了。小时候,他们跟我挤一张床上,一左一右抱着我的胳膊,每天都要听我讲故事才肯睡。害得我搜尽了各种故事。就怕被他们搜刮空了。” “那还是让他们长大吧,俩小子老是跟娘亲挤一张床算怎么回事!” 苏青媖斜着眼看他,啧啧,跟自个儿子吃起醋来。 出息。 吕博承摸了摸鼻子。又在苏青媖肚子上摸了起来,又开始了每天的例行叨叨。 每天总要跟肚子里的孩子,不厌其烦地讲着这个讲着那个,连打仗的事都讲。 万一是个闺女,也不怕这胎教一教,将来教出来一个假小子。 但正好她对战场上的事,也很有兴趣,也就没阻止他。 而另一进院子里的一对夫妻也在说着小话。 “娴娘,你跟夫人一起来的,怎么夫人都有身孕了,你还没个动静?是为夫晚上不够努力?” 娴娘被他一番虎狼之词说得面红耳赤。 “你胡说什么呢。” “怎么就脸红了?这有什么,军中哪个人不说几句荦话。” “可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啊,我以前不这样吗?” 顾长卿挠挠头,想着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可能是跟大人学的吧。” “跟大人学的?大人都说这样的话啊?” “说没说我不知道,应是说的吧。大人说他跟他娘子什么都说,喜欢就说喜欢,想她就说想她,在军营里,谁不知道大人天天把他娘子挂在嘴上。” “我好羡慕夫人。” “嗯?为夫做得不够好?” “不是不是。你现在比以前好太多了。以前你都没说过,你想我,这样的话。”娴娘脸又红了。 顾长卿抱住了她,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记。 “大人跟我们说,喜欢谁就对对方说,想念娘子也要让娘子知道,不然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意?现在大家被大人带的,个个都知道如何表达喜欢了,就我们去海州前,我帐下一副将,在大街上见到一个女孩,还跑上去跟人家说喜欢她,把人家姑娘吓得掉头就跑。” “啊,怎么这么鲁莽。” “也不是鲁莽吧。你知道后来如何了?” “如何了?” “他这次才从海州回来,那姑娘就等在我们营房外头,就为了看一眼,看他活没活着。听说,他要找人帮着说亲去了。” “啊。竟有这种好事?” “可不是。”顾长卿说了一通,才反应过来,楼越来越歪。 一拍脑额:“娴娘,夫人都有身孕了,你跟夫人同一天来的,为夫也不比大人体力差,怎么你没有动静?来来来,咱们还是要多努力一些,给嘉儿和瑞儿再添个弟弟妹妹才行。” 说着就把娴娘打横抱起,进了内室。 娴娘又气又羞,想捶他几下的,但又不舍得。 心里隐隐还有点欢喜夫君现在的样子。 年关将近,苏青媖本来担心青杨想家,想找他开解几句,没想到一天到晚在府里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海州一役后,青扬和思源、刘修三人立了功,三个人都被吕博承授了七品校尉。 青杨现在手里也有一些兄弟和朋友了,又因为他是大人的小舅子,多的是人要巴结亲近他。 这孩子应酬比他姐夫还多,年纪不大,天天被人拉着在外头喝酒吃席。 苏青媖想逮他说几句话,还找不到。 吕博承看不过去,就对她说道:“你别替他操心,他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有思源和刘修跟着他,我的人也跟着他,有什么事他们会跟我说的。你老把他当孩子,他还如何成长?” 苏青媖这才罢了。 ------------ 第四百二十九章 故人 年节过完,从各地赶来应征镇海各州官吏的人才都到了徐州。 加上海州,现在镇海辖内有六州,各州辖下又有数个县镇,需求的人员不少。 裴湜和许汤等人出了好几份考题,又调查他们过去的履历和考察他们的人品,有些合适的,都给安排了职位。 几州各层级官府人力不足的情况,得到较大的改善。 这日,苏青英和吕博承正在府里,一个在盘账,准备着开铺子的事,一个在对着他闺女念书。 忽然幼白就进来说,有大人的故旧来找他。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愣怔。 故旧,哪来的? 吕博承还有些期待,忙吩咐把人请进来。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个打扮出色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苏青媖和吕博承打量了一番那二人,不认识啊?哪个是故旧? 吕博承怕自己忘事,便问:“请问你是……” 那女子抬眼看了吕博承和坐他旁边的夫人一眼,又垂下了头。 那中年男人却未语先笑:“小的见过大人,夫人。小的叫应财,是商州人氏,听说大人这里在招贤,小子便想着来应征的。小的自五岁起就开蒙了,读了十几年书,自问比那些目不识丁的人强多了。大人现在正缺人才,我特来向大人自荐。” 一时也不知此人深浅,吕博承便客气道:“辛苦了。感谢应兄看得起我镇海,请坐。” 命人上茶。 茶上来后,还没等吕博承开口,那个叫应财的男人就拉过旁边的女子,把她往吕博承这边推了推,道:“大人可还认得她?” 吕博承和苏青媖盯着那名垂着头的女人打量了半天,摇头。 “大人事情太多,贵人多忘事,正常正常。她叫花氏,之前的闺名叫花颜。不知大人记不记得?” 花颜? 吕博承还拧着眉头想着花颜是谁,他有认得她? 苏青媖听到这个名字,却是记起来了。 这是花颜? 定睛看过去。刚好花颜也正抬起头往她这边看来,两个女人四目相对。 多年前的一幕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花颜看着眼前这位越发娇俏,好像被岁月遗忘的丽人,当初还不过是一个乡下嫁过来的农家女,如今却已是一方节度使夫人了。 而大人的內帷也只有她一人。想必她很得大人的宠爱。而她已是千帆过尽。 花颜内心一阵苦涩。 苏青媖笑了笑,看了应财一眼,对吕博承说道:“这还真是故人了。” “谁?” 吕博承又盯着他二人打量,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啊。故旧?难道真是他当上贵人了,忘事? 花颜见吕博承都没看她一眼,显见是没认出她来,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这花颜,之前你被征,临上战场那天,花姑娘还来送你呢。这才九年,你就把人忘干净了。” 吕博承听完苏青媖的话,看向花颜。 一拍脑袋:“是花颜啊,我记起来了。你怎么来徐州了?” 再看她一副妇人打扮,高兴道:“原来你是应兄弟的妻室吗,恭喜恭喜。” 吕博承是真心的朝她道喜。 深知她们这样的人,能从良嫁到一户好人家,大抵是个好归宿了。 那应财一听,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 “应某当初到平川县的时候,遇见花颜,给她赎了身,带她回了曹州。这次得知大人在招贤,我就过来试试。正好我身边这花氏说认识大人,我就把她带来了。来府上之前,听说夫人怀有身孕了,应某在此先恭喜大人和夫人了。以后夫人的身子怕是会越来越不方便,若是不嫌弃,就把花氏留在身边,正好服侍大人和夫人。用生不如用熟嘛。” 说完一脸等待被夸的表情,看向吕博承。 什么? 这是把自己的妾室送给吕博承吗?贵人间,互相赠送小妾? 苏青媖都惊呆了。 怎么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习以为常的样子?等着吕博承和她夸他想得周到?然后高高兴兴地把人留下,再给他一个要职? 吕博承也听愣了。 正要开口,就听见娘子说道:“花氏,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花颜心里涌上一股难堪,还有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她何尝不想嫁个好人家,然后生几个孩儿,有吃有喝,有孩儿傍身,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生。 但是应财妻妾众多,她在他的后院也没怎么起眼。跟了应财几年,至今也没生个一儿半女。 无儿无女的妾室,过得如何凄惨,她是知道的。 只好死死趴着应财。这次应财要来徐州,本不会带他,但鬼使神差的,她对应财说,她认识镇海节度使。 于是,应财就把她带上了。 她想再看看他。 若是他把她留下……总比跟着应财好。 花颜没有说话。抿着嘴安静地站在应财身后。 吕博承皱了皱眉头:“应兄弟,你恐怕误会了。多年前,我只不过在花楼喝了一回花酒,路见不平,顺手救了花颜,跟她没有过交集。更无夺他人之好的意思。况且,我已娶妻,有贤妻在身边,也不想纳妾,请见谅。” 应财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会有人不想纳妾?还是身份这么高的人? 又不是没钱没势。 难道是夫人太凶悍? 应财往苏青媖脸上看了看,看起来也不是凶悍的女人啊。当然,也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 又隐晦地说了几句,吕博承就是不接茬,还端起了茶杯。 应财也是时常应酬的人,哪不知道吕博承的意思?他是来应征的,而且现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敢惹怒了吕博承。 便提出告辞。 花颜走在他后面,临跨出门槛时,有些哀怨地看了吕博承一眼,这才跟着走了。 吕博承和苏青媖坐在椅子上,未动分毫,连做做样子,虚送一下都懒得做。 “我只当大家说笑的,没想到这有钱有权势有地位的,真的有人会送来美人小妾啊。” 苏青媖看着吕博承,淡淡地说道。 吕博承心里一颤,娘子越是和风细雨,心里搞不好越是狂风骤雨在酝酿,急忙跑过去,蹲在她面前。 抚着她的胸口:“娘子,你别生气,你现在怀着身孕,可不敢动气。你看为夫都不记得她了。” “刚才不还叫得出人家的名字?”说什么不记得。 吕博承噎了噎。 举起三根手指:“为夫发誓,哪怕一时半刻,都不曾想过别的女人,从来也没有过要另娶另纳的心思。为夫只想要娘子一个,若是说谎骗人,天打雷劈!” ------------ 第四百三十章 盐业 像应财这种自诩聪明的人不少。 前来应征的人观察了几日,见出头鸟应财给节度使大人送了女人,大人虽没收下,但后面也没有别的动作。 没准是应财眼光不行?送的女人不够年轻,漂亮? 于是往徐州来求官的人,皆带着环肥燕瘦的女人过来求见吕博承。 吕博承头大如斗。 对着来禀报的人,就想狠发一顿脾气。但想想娘子还怀着身孕,又担心惊扰到了他亲亲的闺女。 娘子好几天没理他了,而那些蠢货还不会看眼色,还给他通禀这类消息。 把他当什么了! 他娘子是怀孕了,但他缺人伺候吗? 府里婆子丫头现在买了一堆,他缺人打水还是缺人做饭洗衣! 把来通禀的随从拉到娘子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臭骂了一顿,又脚下生风亲自跑到府门处,拎着几个守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下回再放带着女人来的人进去,再跑去向他通禀,他就扣他们的工钱,把他们罚去挖矿。 不对,现在挖矿的福利待遇好的很,很多人托关系还进不去,送他们去那里享福? 那就送他们去军营打扫马厩,茅厕。 吕博承在府里发作了一通,再没人敢因为这样的事找到他面前了。 外头还等着见他的人,一看,见不到吕大人了,也听到了些许风声,吓得转头就把带来的女人连夜送了出去。 吕博承见不到,这些人就纷纷找上裴湜等一众徐州官员。 把徐州一众官员忙得脚不沾地。何曾被人这么追捧过?痛并快乐着。 从年前开始张榜求贤,到年后,连续几个月操作下来,有熟人介绍的,有慕名而来自荐的,镇海六州一下子,各层级官吏人选的空缺就都填满了。 连杂役府丁或填缺或换了一批。 镇海官场,从小到下,气象一新。 吕博承终于从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中脱身出来,专注于三军事务。 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干军中的事顺手。文官职场的事,他真的是头大如斗。 他本就是直肠子的人,也习惯了在军中说一不二,就听不来文官职场上的弯弯折折,话里有话。 头疼得紧。 现在凡事都有人处理,他可算能松口气了。 而此次官员补缺最多的还是海州和楚州。 年前楚州杀鸡敬猴,斩杀了数十人,此来招揽来的大批的人便往楚州送。 因现在楚州是二十万大军主要的钱袋子,不容轻忽。吕博承便拨了巨款,要求重修并加厚楚州城墙,并派重军把守。 盐场一众事务也设了好些盐官,各司其职。 而历朝历代,盐业几乎都是官制官营,从来都是禁止私自煮盐和售卖。 因盐业暴利,引得不少人铤而走险,做起私盐贩子。每年各州府的监牢里,总要关押一批贩私盐的。 但因其暴利,屡禁不止。 苏青媖利用她掌握的一些知识,跟吕博承和许汤提了一些建议。 首先是设了一个盐运司,里面设盐官和相关人员及人数不等,由盐官负责组织盐业生产,及幕民制盐。 盐运司,统一收购成品盐,进行统一发卖。 其次是重赏、提高盐工福利待遇。 苏青媖想着,为什么历朝历代都有人铤而走险贩私盐呢? 无非是他利润巨大,干一年可以躺吃三年五年,甚至更长时间。诱惑大,就不断有人飞蛾扑火。 那现代社会为什么没人贩盐谋利了? 主要还是现代社会盐业价格由国家调控,且不再专营了。再有就是现代社会交通便利,没盐的地区,把盐从别处运来当天即达,便利的很。最最主要的是现代社会生产力水平高,盐的产量高,利润薄了。 而时下要把盐业由专营改为私营不太现实,一放开估计立马就乱套了,没准一两金都不一定能买到一两盐。 而且现在吕博承的二十万大军还得靠楚州的盐税来养军。 而交通不便的情况,苏青媖现在也解决不了。 哪怕他们徐州不缺铁了,也不能搞个火车出来。再说现在各个地方各政权割据,有想法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只能提高盐的产量了。 产量提高了,吃盐难的问题就能得到较大的改善。而且产量高了,盐税也能多收点。 苏青媖让项尚亲自去盐城呆了一个月,回来听他说了一番盐城的情况。 心里便有了数。 时下有各种盐,海盐,井盐,岩盐,湖盐。而海盐要占一半以上的产量。 而时下海盐的出盐法,还是煮盐法。 在历史长河里,一直延用煮盐法。 明代的《天工开物》里还记载了得海盐的方法:“无雨日广布稻,麦稿灰及芦矛灰寸许于地上,压使平匀。明朝露气升腾,则其下盐茅勃发,日中晴霁,灰、盐一并扫起淋煎。” 煮盐不是简单的,把海水舀上来放到大锅里面煮了就得了。 不是。 首先要在前一天晚上,把一些松散的东西铺在海边,可以是稻谷杆,或是茅草之类。等夜里雾气升腾,这些松散东西上会附上一层白色的盐雾,然后把这些带着盐雾的东西收集起来回去煎熬,这样才能得出海盐。 而煮盐法又叫熬盐,熬波。 可见到了明朝,海盐还是靠熬煮法。 但到了现代,已不再用煮盐法而是用晒盐法了。 晒盐法比煮盐法,更环保经济,更节省燃料节省人力,成本更低,且产量更大。 有更好的方法能得到更多的盐,为什么不用? 苏青媖自然也是要拿来用的。产量高,就代表利润更大,盐税丰足。而利润大,还节省人力人工,钱不仅不少反增,为什么不换晒盐法? 古代不管哪种盐,得盐都是需要燃薪熬盐的,盐工极为辛苦。且盐工一直被认为是贱业。唐朝时还因为找不到充足的盐工,多以刑徒充之。 没人愿意干。可见其辛苦程度。 苏青媖把晒盐法详细地记录下来,交与吕博承和许汤过目,那二人如获至宝。 许汤转头就吩咐盐城各个盐场直接弃煮盐法不用,而直接改晒盐法。 初时,大家还半信半疑,煮盐法历朝历代传承下来的,而这晒盐法,闻所未闻。 要是失败了,将严重影响数万盐工们的收入。 但没人敢反对。 一是吕博承武力值太强大,他只要是娘子说的,都奉为圭臬。他自个的娘子难道还能害他?不信娘子的话要信谁的? 二是许汤手段太过强硬,现在楚州官场大家不敢不听他的。 两个大佬下的令,敢不听?有几条命敢去跟大佬做对? 晒盐法得以顺利实施。 ------------ 第四百三十一章 长肉了 苏青媖对楚州的盐场做了一系列的改革后,各方都在紧张地观望着。 更省人力更省成本的法子,谁不想用?但也害怕失败。 没想到没用多久,只次月,就有好消息传来。 用了晒盐法,产量翻了一番! 这还只是少少试验,且前期主要是建盐田,培训盐工花去了太多时间,制盐时间就没用几天。 就有如此的产量。这下不止楚州,整个镇海都沸腾了。 吕博承高兴地下令,对整个镇海节镇的老百姓,盐价直接下调一半。但为了防止倒卖的行为,每月都有限额。 但对于老百姓来说,完全足够用,就是天天腌咸鱼咸菜,都富余的很。 这下镇海的百姓们吃盐再也不用抠抠索索了,每月不仅不抠索了,还省下了不少银钱。 老百姓们这个高兴啊。 于是自动自发就发明了各种盐制的吃食。 叫化鸡也不用黄泥来包了,就直接用盐来裹,可劲地用,富余着呢。 而且新吃食还卖到了大街上。好像一夜之间,街上就出了各种盐制的吃食。香飘十里。 很些人推着一个大铁锅,铁锅里满满当当一个冒尖的盐山,里头裹着各种鸡鸭等禽类,各种肉食,各种蛋类。 有人买,摊主就敲一角盐块,再往里掏一掏。有盐的热度裹着,掏出来的吃食还是热乎乎的。 生意特别好。 郭氏和田氏等人还忍不住到街上买了新吃食回来,给苏青媖吃。因为自她怀孕以来,味口就变得颇有些奈人寻味,总想吃一些新鲜的东西。 府里从吕博承到一众丫头婆子,到丁大厨人人都在琢磨给她做什么新鲜的吃食吃。 等郭氏等人把新的吃食拿回来,再跟她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苏青媖乐了。 这不是盐焗鸡,盐焗鸡蛋吗? 果然老百姓对吃食天生就有智慧。 现在盐价便宜了,大铁锅家家也买得起了,盐焗生意很是不错,听说现在街上有好多推着大铁锅做这类生意的老百姓。 还不愁人买,生意好得很。 苏青媖不禁感慨万分。 吃了几口,味道还非常不错。吕博承知道她爱吃,自那之后,隔三差五,傍晚从军营里回来,就先到街上给她买各种盐焗类吃食带回来给她吃。 有时候青杨也给她买。 但苏青媖也没敢多吃。怕对孩子不好。 经常是她只尝个味,剩下的都被吕博承包圆了。 看着吕博承一张脸越来越横向发展,苏青媖很是感慨,看来妻子怀孕,丈夫长胖都是这么来的啊。 吕博承一边撕着鸡腿吃得喷香,扭头见娘子在盯着他看。 手停了下来:“娘子,为什么这样看为夫?” 看了看手中的大鸡腿,以为娘子想吃,递了过去:“娘子你吃。” 苏青媖把头歪到一边:“我不吃,你吃吧。” 盐焗鸡的香味直扑她的鼻子,她吞了吞口水:“你要不到外面吃去吧,看你吃我又馋了。” “馋了就吃啊,这还有好多。我天天一只鸡,都不知道是我怀孕还是你怀孕。” “我不吃。吃太咸了对孩子不好。” “啊,对孩子不好吗?那要不我以后不买了?” 苏青媖舔了舔嘴唇:“就没有只卖翅膀或是只卖鸡爪的吗?非要卖一整只,我又吃不了。” “吃不了我吃。不然赏下面的人吃,一只鸡咱还买不起啊,非得让人切开了卖。咱现在有钱,别说一天给你买一只鸡,就是买十只百只,为夫都不心疼。” 啧啧。这暴富的嘴脸。 “对,你现在有钱了,就可劲地造,你说从去年到现在,你都发几回钱了?军中也发,府里也发。就不怕哪天引了别人来围攻你啊。不能低调点?” “我挺低调了啊。咱府里的人除了自己人,余下的都是签了身契的,拿了钱,他们也不会在外头大肆宣扬。而军中都不用我嘱咐,他们自己就知道抿紧嘴巴。” “你是不知道他们嘴有多紧。就跟平时打仗时得了战利品一样,就没人往外大嘴巴的。钱财等物都是偷摸藏的。” “而且我也才发了两回。主要是他们跟着我一直受穷,军饷我有时候发有时候不发的,他们也没有半句怨言。现在我有钱了,就想补偿他们一二。而且军中待遇好,他们以后只会更卖命的。” 吕博承说完,见娘子真不吃,又把鸡腿往嘴里塞了起来,还加快了速度。 不能让娘子忍得太痛苦,而且他还要给他女儿念书呢。 “你有分寸就好。现在咱们的情况是改善了一些,但也得为长远计,不能就盯着眼前。而且军中训练也不能落下了。别因为有钱了,就失了战斗力。” “那不会。娘子放心吧。我们抓实操抓得紧呢。” “抓得紧?” “是啊。”吕博承冲她点头。 苏青媖嫌弃地往他脸上和肚子上扫了一眼,“你看看你的脸,你的肚子,都有肉了,还好意思说操练得紧?” 啧啧。 吕博承手下一顿,低头往自己的肚子上看了看,用手捏了捏,果真能捏一层肉出来。 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娘子,我真长肉了?” “你自己不是也看到了吗。” 吕博承手里的肉顿时不香了,把手里的肉立刻扔到盘里。 可不能长肉。一长肉就跑不动,跑不动就会被人追杀,而且搞不好长枪也抡不起来了。 若他出了闪失,他的娘子,孩子们可怎么办? “来人,把东西收了。”吕博承立刻扬声叫下人进来收拾。 又舔了舔嘴唇,回回味,但不敢再往肉肉那边看了。 夫妻二人从此也克制住了口腹之欲。 而楚州得了新的制盐法,经济越来越蒸蒸日上。但盐工不缺了,缺记数记账的人员。 时下各政权割据,科举停置不前,武馆倒是开了不少,但私塾关停的倒是越来越多。读书无用,还费银子。就没人愿意花钱送孩子去读书,跟过去一样十年寒窗的。 导致现在楚州想找能记数记账的人都极缺的很。 不止是盐场,矿场那边也极度缺乏能记账记数的人。 苏青媖跟吕博承、裴湜商量了一番,吕博承便做了一番决定。 ------------ 第四百三十二章 政令 吕博承先是要求原来各州各府各县的私塾,有条件的可以重新开馆。 当然并没有强迫。 这事也强迫不来。 另外,又在徐州开了一间由官府举办的学馆。专门培训预备官员。教授一些官场上所需的学识和为官经验之类的东西。 之前来应征,但还未达到条件的,扣除掉人品实在不行的,比如应财这种。 先是送女人,见女人起不了作用,又把花颜抛下,自个跑了。 除去这类人品不行的之外,其余人都邀请他们到学馆里入学。费用由徐州衙门全出。 培训好之后,会根据学员们的表现,安排他们到各州各府县入职。 除此之外,该学馆还把正入职的各州府官员,每年定时在诉职的时候,到学馆回炉培训一段时间。 此政令一出,镇海各州县又沸腾了。 原本十年寒窗只知道埋头读书,以求一朝跃龙门,改变自己改变门楣的读书人,几乎可以说,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除了读书做账,什么农活都干不了,科举停滞,这些人在家里呆着,几乎跟个废人没差了。 百无一用说的就是这些书生了。 但现在私塾要开了,可以应征去当先生啊,或者自己也开一间私塾,收几个学生。 每月也能挣上些养家银子的。 各州府的书生们,立刻沸腾了起来。 后来再一打听,听说徐州开了一间官员预备学馆,只要符合条件的都可入学,而且免收束脩,连吃饭住宿等费用都由官府出。 听说将来学好了,还分配工作,直接就当官了,最差也能入官府当个杂役,领上一份公粮。 那叫一个群情沸腾。 镇海辖内各地书生纷纷往徐州赶。 而老百姓们得了消息,也是止不住的激动。 原来还觉得读书无用,现在哪里是无用。是太有用了。徐州、楚州各地张榜招贤,没点学识的人家都不要,最后录用了许多各个地方来的读书人。 便宜了外人。 这哪行。 读书!必须读书!一听私塾开了不少,立刻把家里的孩子都送了去。 现在镇海太平了不少,之前官府张榜求贤,福利待遇那么好,大家艳羡得眼冒绿光,但苦于胸中无墨,失了机会。 如今兜里银子也有几个了,都愿意送孩子过去念两三年书,认个字,将来没准也有一番造化呢。 再说了,肥水总不好老是流到外人田里去。 于是,原本各州县停掉的一些私塾学馆,又纷纷重新开立了起来。 那叫一个热闹。 而原本因为被涮下来,在镇海就职无望的人,心里正伤心失落着,大老远辛苦跑来一趟,现在却被涮下来了,简直无颜回去。 可现在却听说由官府开了一间官员预备学馆,招他们入学,可以免费培训他们,不收束脩,吃饭住宿还免费,将来还会根据他们的学习情况,给他们分配工作,安排他们到合适的岗位任职。 这些千里投奔过来的学子们,那叫一个激动! 原本在客栈都收拾好行李,打算回乡了,现在又遇上了这种好事!激动得觉都睡不好,一大清早就纷纷往徐州官府举办的“思贤学馆”跑。 就怕跑得慢了,名额满了。 与此同时,苏青媖则写了一封信回山里,打算叫一些书读得好,术数也好的毕业了的年纪稍大一些的学生来镇海工作。 之前她在山里开学馆,也没想过他们将来的就业问题。只是不想山里的娃子一代一代都是个睁眼瞎。 如果让山民们看到他们的孩子读完书出来,比他们之前没读书生活得更好,也许山里的孩子会有更多人会去学馆念书吧。 等苏青媖这边寄好信,发现现在镇海钱不缺了,人才的问题也初步得到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粮食问题了。 如果有钱,但缺粮,还要向别国属地买粮,就会被人钳制,将来必是束手束脚。 于是,自开春后,苏青媖便开始考虑起粮食的问题。 一年两熟,在徐州怕是有点难。徐州冬天太冷,冬天季节长,怕是紧不上两季种植。但可以往扬州泗州那边去试一试。 那两州要相对暖和一些。一年两熟应该能做得到。 开了春,苏青媖就派了手下的人到其他各州去检查粮食生产情况,并在各州买一些田地和庄子。 哪怕镇海这几年太平不少,但往南逃的百姓还是很多,很多田地都荒芜了,大片大片的田地无人耕种。 吕博承先是向各州下令清查土地情况,后又出了一系列勉农的措施。 鼓励泗州宿州扬州等地一年种两季,第二季粮种可向当地府衙赊购,等收割后再还。 若年景不好,天灾人祸,致收粮无望,官府将不会再收粮种的钱。 一系列的政令下达到各州。 要一地两种,头一季种粮时间就要大大提前,需在暖和的地方或是暖室提前育秧,才能保证在土地一化冻就插上秧。 不然一化冻才开始准备,那么等一季稻收割后,再怎么紧着种第二茬,也是收获无望的。第二茬稻还不到收割的季节就会被霜打了,第二季将颗粒无收。 苏青媖一年两熟种了这么多年,还是很有经验的。但镇海各地的天气情况如何,她不是很清楚。 找了各州各府的庄稼人问了一番,又看了各州府的县志,查了最近几年的气候情况,做了一番详细的计划后,苏青媖才由着吕博承把政令颁布下去。 然后她也在自己的田地庄子布置了下去。 事情布置完,苏青媖一看,项尚被她支使的团团转。他要忙活铁匠铺的事情,忙着开铺,还要忙田土的事,简直分身乏术。 苏青媖立刻就发现她手下人手不够用了。 于是她又采买了一批人,但是,做事的人是不缺了,但能管事的人却几乎没有。苏青媖头疼得紧,要不是她挺个大肚子,都恨不得亲自上手了。 但好在开耕前,这个问题解决了。 苏三溪、苏四泉跟着山里学馆的学生们来了。 ------------ 第四百三十三章 跟来 苏青媖对他们的到来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青杏也跟着来了。 见青杏不敢看她,便看向苏三溪和苏四泉:“三叔,四叔,你们怎么来了?” 苏三溪、苏四泉还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跟她商量一番就跑了过来,担心苏青媖不喜。 见苏三溪只挠头没说话,苏四泉便说道:“你寄回家的信,我们都知道了。你爹娘知道你没人用,都恨不得亲自过来。你姐夫和苏大虎也想过来。但他们都走不开,而且你爹娘年纪大了,大家也都不同意他们过来。” 苏三溪点头:“是,是。我和你四叔,知道你缺人,就想过来帮帮你。自己人用起来总归放心一些。你爹娘也不用在家担心你。” “谢谢三叔四叔了。现在我这边确实是一大摊子事,没人盯着。你们来了,就太好了,正好给我搭把手。” 苏三溪苏四泉听完暗自松了口气。 还担心他们自做主张,怕青媖和侄女婿不喜。 “两位叔叔过来,家里都能忙得开吧?家里可好?” “家里好着呢。你爹娘把家里家外都安排得好好的,又有你姐姐你姐夫帮衬,家里都好。大虎也住在隔壁,也经常过来搭把手。寨里的事有你姐夫和你爹管着,你就放心吧。” “我们两家也忙得开。家里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地里你婶子她们完全能忙得过来。有贵也是个半大小子了,家里的活也能帮着做。本来他还想跟着来的,我和你婶子倒是愿意他跟出来历练历练,但你爹娘不放心,不让他出来。说等他再大几年。” 苏青媖点头。 她爹娘一定是看三房这一代只剩有贵这一个男丁了,怕他出门有个意外,对不住三房。 “四叔呢?小堂弟还小,你这出来婶子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没事吧?” “没事。青枣大了,也进了学馆,不需要你婶子管她,她们娘几个我平时忙的时候,你娘还都把她们叫到家里吃饭,有我没我一个样,你娘照顾她们比我还经心。” “那就好。” 苏青媖说完这才看向青杏:“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啊,姐,你怎么知道的?”青杏觉得她姐简直神了,这都能猜出来。 苏青媖斜了她一眼,小样,我能猜不出来? 都快十六岁了,是个大姑娘了,马上就是说亲嫁人的年纪了,她娘能让她到处跑? “青媖,你也别骂她。我们知道她偷偷跟着后面后,就把她带了回去。后来你爹娘也同意我们带着她的。” 苏四泉说完,看了青杏一眼,这侄女胆子也真是大,都多大年纪了,还想到处跑。希望青媖能管管她。 苏三溪倒是跟他不同的意见:“你爹娘在山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本来你娘不想让她跟着出来,我跟你爹娘说,她跟着出来也好,咱家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山里也确实难找到匹配的。” “她自己又从小读书识字,现在看账本做账比一般掌柜都强,嫁在山里还耽误了她。在你和博承身边,没准还能有份好的姻缘。” 苏青媖听完看向青杏。 长得快跟她一样高了,脱了小时候的稚气,看起来是个娇俏的小娘子了,的确是可以嫁人了。 青杏见她姐看她,嘟着嘴:“我又不是来嫁人的,我是来陪我姐的。我要不来,还不知我姐怀孕了呢。我要不来,谁给我姐带孩子。” 她可算来对了呢。 “我还需要你带孩子?请的下人婆子是吃闲饭的?” “那,那不一样啊。我是他小姨啊,能跟别人一样?” 苏青媖都懒得听她狡辩。 但能看到这个妹妹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她也很想她。 寒暄了一阵,青杨就回来了。得知三叔四叔过来了,还带了青杏过来,高兴地从军营那边回来了。 大家见面自然都很高兴,又叙了半天话。 等吕博承回来,便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青杏你来了,姐夫就放心了。你姐现在肚子也大了,有你陪在她身边,跟她说说话,再帮她把府里的事接过去,姐夫可算能放心了。” “还是姐夫说话中听。我姐还不想我来呢。哼。” 这小得意的模样,就想揍她。 吃完饭,又叙了一会话,苏青媖便安排他们在府里歇了。青杏则安排住在她院里的厢房。 而跟来的山里娃子们,青媖见过他们,与他们说了一会话,也由着项尚对他们做了安置。 苏三溪和苏四泉被青杨带着去休息,看着如今才十五岁不到十六岁的大侄子,已经是个有品阶的武将了,很是感慨。 “青杨这是历练出来了,不错不错。” “咱家这是要出一位将军了!”苏三溪看着如今已是很出息的青杨,有些后悔没把有贵带出来了。 青杨被他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还跟着我姐夫学习着呢。还不是将军。” “你才十五岁,就是七品校尉了,多少人都做不到这样。以后跟着你姐夫,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咱家祖坟这是要冒青烟了。” “别骄傲,要跟着你姐夫好好学,将来当个大将军,你爷你奶要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嗯。” 苏三溪和苏四泉过来之后,项尚就把他们安排去管田土的事。 跟来的学生也大多安排到矿场和盐场,有些也安排在各铺子里。 青杏见她姐没骂她,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天空海阔。 先是跟着项尚在徐州城里转悠了几天,见了一番徐州的风土人情,吃遍了各色小吃。 也跟着项尚到各铺子转悠了一番,项尚见她做账很有天赋,恨不得把她留在铺子里。但也只敢想想。问过苏青媖的意思后,便把一些铺子里的账本带回府让她帮着做。 而郭氏则带着她在府里转悠了一圈,开始按苏青媖的话,把府里的账也交给她。 也开始带着她学习中馈。 既然爹娘让她跟着出来了,怕是短时间内回不去山里了。她的婚事怕真的只能在外头找了。 有吕博承这个姐夫在那里,青杏的婚事怕是也低不了。 让她跟着郭氏学些管理中馈的事,对她没什么坏处。 ------------ 第四百三十四章 从良 青杏做好府里的账,把它递给苏青媖看。 苏青媖翻看了一会,见她做得很是认真,也没有纰漏,心里满意。 但又不想夸她,怕她骄傲。 “嗯,下次还能做得更好点。” 青杏心里高兴。见她姐没说什么了,搓了搓手,往桌上的盐焗鸡伸了手。 真香啊。 把包着的纸张解开,伸手拆了一个翅膀递给她姐,然后自己撕了另一个,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可真好吃。这盐焗鸡还是我小时候在枫亭镇时,姐姐给我们做来吃过。后来就吃不到了。真怀念啊。” 她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了,还是每天都想吃。真香。 “后来盐那么贵,比精米都贵,我能做给你们吃?我倒不是心疼那几个钱,就怕爹娘打折你们的腿。” “所以好怀念啊。还是徐州好啊,盐价便宜。我在街上看见,有好多人不只卖盐焗的肉和蛋,连虾蟹都拿来焗着吃。” “别说了,说得我又馋了。”苏青媖吞了吞口水。 “我姐夫也真是的,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蟹吃着寒不让吃,连虾也不让吃,非说虾也是水里爬的,也有寒气。” “说我什么坏话呢!”吕博承的声音响起。 青杏吓得手里的鸡翅膀都差点掉了。忙看向门口。 就见吕博承从门外走了进来,瞪了青杏一眼:“又给你姐乱吃东西。” “没有没有,我姐就吃一个翅膀。”朝吕博承讨好的笑笑。 把装着盐焗鸡的盘子往吕博承那边推了推:“姐夫,剩下的你一半,我一半。我姐不给她吃了。” 又把手里的肉往嘴里一塞,叨住,一手按着鸡大腿,另一手用力一拧,连着鸡大腿周边,一大块肉被撕了下来。 “姐夫,给。” 吕博承也真是饿了,舔了舔嘴巴,犹豫了一番,就接了过来。减肉什么的,先吃了这一顿再说。 而且他好几天都减了肉食了。又加强了训练,一定不会胖的。 不会。 一边接过来,一边用大手在青杏的头上揉了一把。 “姐夫,你又把我头发揉乱了!”青杏想用手去撸,发现两手都是油,嗔怪地看向吕博承。 “乱就乱呗,我和你姐还能笑话你?” “哼。”青杏哼了声,顶着一头乱发挨着她姐夫坐了。两人对着一只鸡分吃了起来。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苏青媖问了一句。 “有点事情。就是那个花颜,我手下一个副将看中她了,想娶她。非让我跟着回来做媒。” “副将?多大年纪了?纳妾还是娶妻?是真心的?还是看你的面子?” “40岁。娶妻。他家中的妻子已过逝了。应该是真心的吧。毕竟花颜长得不错。” “可她跟了那应财好多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要是生不出来,将来被人嫌弃……你跟你那副将没说这情况?” “我说了。花颜的情况,他也知道。他老家有儿有女,倒不缺人继承香火。生出来他也能养活,生不出来他也没什么遗憾。他现在的情况,想娶个黄花大闺女也不太可能,正好花颜长得也不错。男人嘛,谁不贪恋个颜色。” 苏青媖见青杏正一副专注的样子在听,瞪了吕博承一眼,都胡说些什么。 吕博承顺着她的目光往身边一看,浑不在意:“给青杏听怎么了?她也是说亲的年纪了,多了解些男人,没坏处。” 青杏听了还猛地冲她姐夫点头。 苏青媖简直懒得理他们。 但想起花颜,让吕博承去做媒……不太妥当。 自从应财见花颜对他的仕途不起作用后,就丢下花颜跑了,显然是把花颜丢弃了。 而花颜在客栈花光了钱财,也被客栈老板赶了出来,正走投无路,就遇上了上街采买的郭氏等人。 苏青媖得知消息后,就把她接到了府里。 又找她聊了一遍。 劝她趁着年轻,找个普通的人家,嫁过去当个正头娘子,好好过日子,将来生活也有个依靠。别念着那些有妇之夫。 花颜对着她哭了一场,去了芥蒂,把事情托给了苏青媖。 苏青媖想着军中的光棍很多,没准有不嫌弃花颜的,就跟吕博承说了。 没想到她命好,倒被有品阶的副将看中了。 “把这事交给郭氏和田氏吧。”苏青媖说完,又想了想,对方是一个副将,让郭氏和田氏去有些不太妥当。 便叫来郭氏,叫她去找娴娘,让她和娴娘去把这事办了。 等郭氏领命走后,吕博承道:“娴娘也有身孕了,你让她去,顾长卿要知道了该心疼了。” 苏青媖翻一个白眼:“你最好跟顾长卿好好说一说,把娴娘看管得跟个犯人一样,连门都不让她出,要是将来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看他怎么办!你们男人是不是都盼着升官发财死婆娘啊?好腾出位置娶年轻漂亮的?” 见娘子和小姨子都看向他,吕博承立刻挺直了腰背,反驳:“谁说的!我就不是那样的!” 连说了几句好话。才把人哄好了。吁出一口气。 紧张地看了看苏青媖的肚子:“真的要多走动走动?不然孩子容易难产?” “那是当然啊。你看我们山里,还有我们以前在村里,怀孕的女人临生孩子的前一刻还在地里干活,就没听说谁谁生孩子脱力难产的。娴娘姐姐每天吃那么多东西,还不动弹,将来可要遭罪了。” 青杏对着她姐夫说了一通。 吕博承有些吓到。 见苏青媖还很肯定地对着他点头,忙道:“那我晚上就跟他讲。” 说完,想了想,又道:“我明天给你找几个大夫和医婆,让他们提前住到府里吧?再找几个奶娘备着。” 苏青媖想了想,对这时代的医术也没太大信心,便点了头:“先寻摸着,倒也不用现在就住进府,提前半月就行。” “好,我知道了。” 次日,娴娘就由丫头扶着来找苏青媖。 “昨天大人跟长卿说了好一通话,他夜里就吩咐我,每天由丫头扶着在府里多走几圈,没事来你这走动走动。我看他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好笑得很。我又不是没生过孩子。” “那也是顾将军心疼娴娘姐姐啊,要是不心疼你,才懒得管你。” 青杏跟娴娘在山里就很熟了,开起玩笑。 娴娘做势要拧她的嘴:“你过来了,我正好让你姐夫在军中给你找个厉害的,将来也管管你。” ------------ 第四百三十五章 窝边草 青杏浑听了浑不在意。 “我会怕他?将来谁管谁还不一定呢!” 娴娘和苏青媖看着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丫头还真不是那种能被男人拿捏的性子。 二人又说起花颜的事。 “昨天我领着花颜跟对方见过面了,双方都满意。对方也不嫌弃花颜的过往,还说她可怜,以后会好生照顾她。把花颜说得都感动哭了。” “那钟副将临走时还给了花颜一副黄金打造的首饰,并一百两银子,让她看着去准备,买些自己合意的东西。” 苏青媖点头:“看着是个好的。” “嗯,瞧着眉眼正派,我也跟我家长卿打听了,说钟副将在军中风评很好,脾气也好。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对下属也好,家里也是每月都寄银子回去。是个有情义的。”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花颜以前虽然过得不幸,但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 娴娘点头:“她要是肯好好过日子,将来自有她一番好日子过。哪怕生不出来,抱养一个,膝下也不空虚,老了也有个依靠。不过……” “什么?” “我听说,她对你家大人,有些……心思?” 苏青媖正想说话,就听见凝冬说,有人求见。 等来人进来,见是花颜。 “花颜见过夫人。多谢夫人为花颜的事费心劳神。花颜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见娴娘也在,也对着她道了一番谢。 “起来吧。也是你的造化。既然现在婚事已说定,以后就跟钟副将好好过日子,钟副将是个老实人,希望你跟他把日子过起来。” 苏青媖让人把她搀扶了起来,让她坐了。 “多谢夫人,以后我会跟他好好过日子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正经地嫁到好人家,做个正头娘子……” 花颜说着说着就哭了,拿帕子抹起眼泪。 “多谢夫人,肯为我奔走。以后但凡两位夫人有需要花颜做的,尽管开口,花颜万死不辞。” 她从小被家里卖到那种地方,以为这辈子就那样了,没想到应财把她接回府里,她本以为好日子来了,但没想到,应财又把她像破布一样丢了。 以为走投无路了,没想到大人和夫人又救了她一回。 “言重了。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我们二人最好的报答了。”苏青媖见她真心实意的道谢,心里也颇为感慨。 “你本家姓什么?花颜不是你本名吧?” “不是。我本家姓柳。” “那你以后就改回本姓吧,钟柳氏,以后让人这么叫你吧,把花颜这个名字忘了,重新开始。” 花颜一听又哭了,跪了下来,朝苏青媖磕了一个头:“是。多谢夫人。” 看她出去后,屋里的三人都有些唏嘘。 也曾经是好人家的姑娘,被迫无奈,身陷囹圄,希望以后能有个新生吧。 花颜的婚事定下后,苏青媖想到狗娃还盼着他这个嫂子给他找个好娘子呢,又有些头疼。 她在徐州也没认识几个人啊。门楣太高的,人家还看不上狗娃。 要是在山里,她能给他找出一屋子的人来供他挑选,可是现在去哪给他找合适的姑娘。 苏青媖头疼了几天,这天幼白推着凝冬磨磨蹭蹭的进来。 “怎么了?”怎么扭扭捏捏起来了。 “等郭妈妈来了,再说。” 什么事要等郭妈妈来了再说? 见苏青媖一脸疑惑地打量她们,凝冬羞得直想跑,被幼白死死拉住了。 郭氏很快也到了。 解了苏青媖的惑:“凝冬这丫头跟大人身边的刘校尉看上眼了。” 刘校尉,是谁? “刘长胜?狗娃哥?”青杏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看上眼的?”满脸的好奇。 凝冬头都快垂到胸口了。 啊?凝冬跟狗娃看上眼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狗娃行啊,都盯上她身边的人了。 郭氏见苏青媖没有生气,替凝冬解围道:“从我们才进府,这刘校尉估计就盯上她们了。” “她们?” 幼白看了凝冬一眼,噗嗤笑道:“可不是。天天傍晚跟着大人从营里回来,见大人给夫人带吃食,他也总会顺手给我和凝冬带些吃食。后来我没接他的,就只凝冬接了。” “我,我也没接,是他硬塞过来的。我不要,他就说那就扔掉。可是扔掉不是浪费吗,多少人饭都吃不上呢。” 凝冬才说完,见大家都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她的脸很快又红了。 青杏看着她就笑了起来:“我要是对一个人没意思,他还强迫我接受,我就狠狠地把东西扔他脸上。”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 苏青媖也笑,看凝冬脸红红的,看来凝冬也是对狗娃有意的。 笑了笑,又道:“可是,刘长胜比咱们凝冬大了好几岁呢。” 见凝冬紧张地揪着手指,郭氏暗笑,对苏青媖道:“大几岁正好会疼人呢。而且肥水也没流到别人田里去。” “怎么没流到别人田里去?刘长胜可是我姐夫身边的亲兵,身上也是有品阶的,都正六品的校尉了,我姐夫还说等他成了亲,就让他去带部下,再给他提官阶,凝冬这一嫁就当了官夫人,谁来照顾我姐?刘长胜可是在跟我姐抢人呢。” “夫人,我,我,我不会离开夫人的,我,我……那我不嫁了。” 苏青媖瞪了青杏一眼,安抚道:“你别听青杏瞎说,她跟你开玩笑呢。你能嫁给刘长胜,我也替你高兴。大人待他跟自个兄弟一样,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郭氏也笑:“我跟她说了,等夫人生了孩子,才来说她的婚事。” 凝冬忙说道:“嗯。我就算成了亲,我也留下来照顾夫人。帮夫人带公子小姐。” “好,那等我生了,我再给你们安排。这事我会跟你们大人说的。” 又看向幼白:“怎么你没看上他?好歹嫁过去就是官夫人了。” 幼白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看上他。我就觉得他挺有趣的,可能我想找个不那么有趣的?”幼白歪头,也想不明白。 苏青媖笑了起来,这个丫头可能是喜欢那种冷着脸的面瘫,看着稳重些的。 狗娃有了归宿,苏青媖可算松了一口气。 不然每回见到他跟吕博承回来,她就想起他拜托她的事。没个着落,她也挺不好面对他的。 但现在他把她的丫头叨走了,这家伙挺贼啊。 ------------ 第四百三十六章 魏博 晚上吕博承回来,苏青媖跟他说起了凝冬和狗娃的事。 吕博承还颇为意外。问了一番。 “那也挺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狗娃在老家没有娶亲吧?可别害了凝冬。” “怎么会,他跟在我身边都快十年了,我能不知道他。十来岁的小子能娶什么亲。家里穷得很。” “你不也十来岁就娶亲了?被征之前娶亲的人可不少。” 吕博承愣了愣。 又很坚定地说道:“那不会。你放心,他娶没娶亲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刚说完,一拍脑额:“他前两年还拿一封家书让我帮着念呢,家里说收到他寄的银子了,让他别惦念家里,还让他攒些钱娶房妻子。” “那就好。”苏青媖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吕博承对着他闺女念完书,扭头见苏青媖拿着手抵到唇边,嘴巴也在跟着动。 但她手里又没东西。 有点奇怪:“娘子,你在干嘛?” “吃叶酸。”苏青媖随口应了一句。 叶酸?什么东西。拿了苏青媖的手来看,哪有东西?娘子在吃手? 苏青媖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上,又把一粒叶酸举到他面前:“这是什么?” “两根手指。”为什么娘子给我看两根手指? 见娘子看着他,神情莫辩,吕博承想了想,道:“不是两根吗?”拿娘子的手又看了看,“五根?” 苏青媖白了她一眼,把捏着的叶酸放进嘴里,吞了下去,就躺下了。 “你来陪我睡。” “好好,为夫陪你睡。咱先把被子盖上,别让我闺女冻着了。”吕博承也不纠结了,说完就给娘子盖好被子,也挨着她躺下了。 苏青媖已经很久没用到系统了,小宝不在身边,也不再给他换好吃的了。 这个系统成了鸡肋。 但此次怀孕她又换了些叶酸吃。方才试了试吕博承,他还是看不见。 算了,不想了。老天已经很厚待她了。 把吕博承的手抓在手里,睡着了。 扬州等地的第一季稻种下后,中原梁朝的消息传来。乌梁上任不满一年的第二位皇帝,自杀身亡。 乌友珪当初不满老父亲欲传位于养子,半夜带兵潜入后宫,杀了自己的老父亲。矫传圣旨,自立为皇。 得位不正。 加之上台后荒淫无度,因此导致民怨四起。 他假传圣旨,弑父篡位,几个兄弟哪肯服他。 乌全忠的女婿赵岩、外孙袁象先、大将杨师厚等人便密谋发动政变,与乌全忠第四子乌友贞勾结,约定事成后立他为帝。 上月末,袁象先率禁军杀入宫中,乌友珪走投无路,为避免被俘后受辱,命侍卫冯廷谔将其杀死,终年二十七岁。 乌全忠第四子乌友贞上位。为梁朝第三位皇帝。 乌有贞在一众兄弟中,依靠禁军将校的拥戴当上皇帝。所以即位之后,大肆赏赐有功之臣,花费了巨额钱财。 加之连年征战,军费开支浩大,梁朝财政日趋紧张。为了满足需要,乌有贞开始任用贪官污吏搜刮民财,致使社会矛盾骤然激化。 中原梁朝的消息,一波又一波地传至吕博承帐中。 “这下,梁朝的军队怕是没钱向我们买武器了。”卖军,伙,让他们狠赚了不少。少了生意,大家都有点肉疼。 “梁朝自己就有铁矿,哪需向我们买武器。” “他们自己有铁矿,但是打制不出像我们这般含钢的武器。” “含钢的武器,他们有钱,我们也不会卖给他们。让他们买了然后来打我们啊?” 一众将军在吕博承的军帐里议论纷纷。 “梁朝越乱,晋国怕是越高兴吧。” “晋国当然高兴啊,就等着梁自取灭亡,好省些力气呢。” “晋现在版图越来越大,咱不能忽视。” “当然不能忽视。晋一直说想复朔,不过是他自己的狼子野心罢了。虽然说咱们跟晋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咱也得防着些晋国。一旦晋做大,后果不堪设想。最好他们狗咬狗,咱们慢慢发展自己。” “对,希望梁朝能多挺几年,等咱们再壮大一些。” “对对。” “说到武器啊,我听说现在魏博军,他们没钱买武器后,用他们本地的优质木料制成长枪,这种木料火烧不着,刀砍不入。他们还被人称为银枪效节都。听说这种木料,他们本地建屋都用的这种木料,百年后石头朽了,木料还完好无损。” “这么神奇?石头都朽了,木料还好好的?” 吕博承默默地听着大伙的议论。 听到此,点头:“我听过这种木料,也听说过银枪效节都。这只队伍也称银枪效节军。原本只是杨师厚的私人护卫部队,但现在已经从原本的六千人发展到十万人了。此军做战甚为勇猛,凶悍,极为有战斗力,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都发展到十万人了?”大家很是惊讶。 吕博承点头:“杨师厚现在是魏博节度使,魏博又是晋国南下的必经之路,此地必会是梁晋兵争之地,咱们务必要盯牢此地。” “是!” “军中即日起,训练加倍,不可松懈。” “是!” 不知是想念小时候的味道,还是东西实在好吃。 这天青杏从外头的铺子回来,又带了一只盐焗鸡回来。 回来的时候,就光顾着嗅纸包里鸡的香味了,也没看路,与抱了东西往外走的裴置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青杏手里的鸡掉了,裴置抱的一堆书籍资料也散落一地。 以为是哪个下人,青杏跳起来就骂:“怎么走路不看路啊!我等了好久才等来一只新鲜出炉的盐焗鸡,这脏了还怎么吃!” 小丫头,平时脾气还有些泼辣。 那裴置也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撞翻了他,正皱着眉头要说对方一两句。 还没等开口,就听对方噼哩啪啦一顿说。 青杏也没看清人,哒哒哒就说了一顿,等看清那人,话就吞在喉咙里,愣住了。 裴置也愣住了,这打扮,看着也不像是丫头啊。 “你是谁?” “你是何人?” “你管我何人!你撞掉我的盐焗鸡,你赔!” 一看也不像下人,定是姐夫的客人或是住在府中的哪个没成婚的将军或军师什么的。但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裴置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盐焗鸡,脸上有些烧。 “对不住,我会赔你的。”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七章 赔你 青杏回到院子,还有些气乎乎的。 在大街上等了好久,才买来的吃食,没了。没吃的了。 就很生气。 “瞧你那出息,府里是少你吃的了?还是你姐夫这里,让你吃不到好的?就惦记着外头的吃食。” “姐你不懂,那是小时候的味道。” 小时候在后奶手里,根本吃不到肉,跟着姐姐到了枫亭镇,忽然吃到肉了,吃到新鲜的从来没吃过的盐焗鸡,就跟琼桨玉液一样。 那味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忘不掉。 这隔了这么多年,忽然又吃到,当然怀念啊。 “再好吃,你也吃了这么多回了,还吃不腻啊?” “没腻。哥哥今天要从外头回来,我买来给哥哥吃的。哼,都怪那个人。姐,他是谁啊?” 苏青媖听了她一番描述,很是确定道:“哦,是裴置啊。是裴刺史的孙子。” “裴刺史的孙子?有后衙可以住,为什么住咱府里啊?” “他一老一少的,身边只有一个老奴,和几个随从,哪里有住咱府里方便。” “那他都一个刺史了,还买不起下人啊?” “买是能买,但你没看他每日里忙得团团转,哪有那些闲功夫管内务的事。等他孙儿娶了孙媳妇可能后院的事才会有人帮着打理吧。” 简单地又说了一番与他祖孙二人的渊源。 说完顿了顿,看了青杏一眼。 青杏还在歪着头想着那个撞翻他盐焗鸡的年轻男子,原来他叫裴置啊。 真惨,身世这么可怜。 还好有个祖父,不然孤伶伶活在这世上,没亲没故的,活着多没意思啊。 次日,裴置也打听到了,昨天撞他的姑娘是夫人的亲妹妹。 拿了一只在大街上买的盐焗鸡,小心地裹着拿回府里,找到青杏。 “给,赔给你的。” 青杏知道了他的身份,对昨天的无礼也有些不好意思。 推却着:“不用赔我,昨天也是我没有看路,撞到你。你的东西没有损坏吧?” “没有,就一些书和资料,没事。” “没事就好。” 裴置见她没接,有些无措。还是头一次面对同龄的姑娘,就从来没单独跟姑娘说过话。 “你,你拿着吧,买都买了。”也不敢看对方。 “不用赔。你祖父帮着我姐夫把徐州管理得这么好,帮了他很多忙,我姐夫和我姐都很感激他呢。我不能拿你的东西。我昨天是说着玩的。” “那是我祖父身为刺史应该做的。我们还要感谢你姐和姐夫给了我们安身之所,又对我祖父委以重任。我们祖孙感激在心。” 又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鸡递了过去:“你拿着吧,都买来了。是我昨天鲁莽了。” “我不要。你拿回去和你祖父一起吃吧。” “我祖父不好这一口。” “那你留着吃吧。” “我,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青杏想了想,她昨天没看路,撞了人,还拿别人的鸡,似乎有些不太好。 定睛看了看他,道:“你跟我来。” 呃? 裴置不明所以。但看着对方已转身,往前走了,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青杏带他到了一处花厅,叫下人拿了一把刀和盘子来。 “反正你买都买了,我不接也不好。你吃不下一整只,那我们就一人一半。”说完就当着裴置的面把那只鸡快速地拆解了。 裴置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姑娘? 在他面前这样的……嗯,不拘小节?三两下,很是麻利地,当着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就把一只鸡拆解了,还满手的油。 那嫩白的手指头飞快地动作,很是灵活,不一会就把肉拆成了两份。 那手虽沾了油,但挺好看的。骨节分明,芊细,白皙。 裴置的脸忽然就红了。 “喏,这一份是你的,另一份就当是你赔给我的。一人一份。你的有一个翅膀,一个腿,我也有一个翅膀一个鸡大腿。公平吧?” 裴置头也不敢抬。他方才直盯着人家姑娘的手指看,太孟浪了。 头也不敢抬地应了一声:“嗯。” “那行,我就拿这一份走了。谢谢你的鸡。”青杏捧着盘子里的鸡,跃过他直接走了。 裴置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剩下的半份鸡,神情有些恍惚。 七月底,镇海各地传来好消息,地里稻浪滚滚,风调雨顺,无病虫害,相信再过不久,各地就能迎来大丰收了。 苏青媖也终于要产下她的第二个孩子了。 早早就发动了,一直断断续续疼了一天一夜,孩子还是没有出来的迹象。 吕博承急得在房里转悠了好几十圈,地砖没磨薄,鞋底倒是快要磨穿了。 看着苏青媖疼得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扶着桌子,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急得抓心挠肝。 “这孩子怎么这么折磨人!什么时候才出来啊?”吕博承恨不得伸手进去把他掏出来算了,看把他娘折腾得。 吕博承心疼得很,恨不得替苏青媖受了这份罪。 天气热,苏青媖又疼,孩子迟迟不出来,她也很烦燥。 见吕博承走来走去,叨叨个没完,更是心烦。 随手从桌上抓了一个东西,就扔他:“你安静些。叨叨得我头疼。” 吕博承立刻就禁声了。 大窜步挨过来搀扶着她:“娘子,你不要怕,有为夫在呢。为夫陪你再走几圈,没准他就出来了。” 这孩子这么皮实,一定又是个儿子。 等他出来,一定狠揍他的屁股,给娘子出出气,让他这么折磨他的亲娘。 院子里,大夫医婆都严阵以待,半月前就开始住到府里了。吕博承就怕她有个万一,或是孩子提前出来。早早把人招了进来。 找的奶娘也千挑万选了好几个,最后苏青媖只留了两个。 郭氏、田氏、青杏及一众丫头婆子,也都候在院子里,做着各种准备。 产室也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生产要用的东西,也是样样齐全。孩子的包被衣物尿布等东西,就没有一样落下的。 直到下晌,暑气消散了些,苏青媖才觉得这回是真的要生了。 众人急忙把她搀进产室。 以为是要很久,没想到,进去不到两刻钟,孩子就生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八章 生女 听着哇哇响彻屋脊的声音,吕博承激动地落了泪。 软顿在地。 方才娘子的叫疼声,直击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没法呼吸。 他知道女人生孩子很疼,但没想到竟如此地疼。 娘子生小宝时,他不在,娘子一个人该是多害怕和无助啊。以后他会一直一直陪在娘子身边,不会再让娘子感到孤单和害怕。 “姐夫姐夫,你快来啊,快来看看我外甥女!”青杏见郭妈妈把孩子抱了出来,兴奋地很。 “哦哦,是外甥女不是外甥吗?” “是外甥女。姐夫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香香软软的女儿吗,这回是真的,如你所愿。” “真的?”吕博承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步窜了过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襁褓里的孩子贪看。 想动手去抱,又有些不敢。 “姐夫,你快抱抱她。” “哎哎。”吕博承两手在衣裳上搓了又搓,直到自己觉得干净了,才颤颤巍巍地从青杏手里接过孩子。 孩子个头小小的,头发还是湿的,脸皮红红的,皱皱的,眯着眼睛,小嘴还在蠕动。 看不出什么模样。 但吕博承眼眶湿热,就觉得他的丫头天下第一好看。 这是他的闺女,他吕博承的闺女。 “爹的宝贝,我是爹哦。” 苏青媖直躺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一醒来就见吕博承用手支着床,坐着床边看她。 “娘子,你醒啦?你都睡了一夜了,喊你都没醒。”吕博承神情激动,摸了摸她的脸,确认她真的醒了,大大吁出一口气。 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苏青媖内心有些柔软:“吓着了?” 吕博承眼睛酸涩,起身坐到床沿,俯身抱住了她。 “嗯,吓到了。很疼吧?要不我们别生了,我们已经有两个儿子,如今又有女儿,已经够了。” “没事,养几天就好了。”苏青媖有气无力,安抚了他几句。 等郭氏等人进来伺候苏青媖吃了东西,吕博承这才把女儿抱来给苏青媖看。 “娘子,你看,是个女儿呢。我就说她在你肚子里那么乖一定是个女儿。” 苏青媖倚在床头,往襁褓里看了一眼,内心一片柔软。 “没睁开眼睛啊?” “没呢。从昨天落生到现在,就没睁开过眼睛,动弹都少。怕是个懒丫头。” 吕博承一脸宠溺地说着,又轻轻晃了晃小丫头,孩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苏青媖也笑:“果真是个懒的。” 吕博承抱着小丫头,心里胀得满满的:“娘子,要不要给丫头娶个小名?” 苏青媖随口就道:“大名你十年前就取好了,叫吕卫曦,小名要不叫曦曦,要不叫懒懒?” “不行!”叫什么懒懒。他的女儿能叫这名字? 叫曦曦也不行,女孩子的名字哪里能随便叫。 苏青媖愣了愣,她倒忘记了,时下很多女孩子一辈子可能别人都不一定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成亲前还知道个姓氏,成亲后连娘家的姓氏也都没了。 “那七月生的,就叫小七吧。” 吕博承琢磨了好几个,发现还不如叫小七呢,于是他闺女小名就叫小七了。 苏青媖生了小七后,发现比她当时生小宝时,轻松多了。 条件好了,一堆人围着她转。 小七她亲自都喂得少,有两个奶娘喂她,也有两个奶娘轮换着十二个时辰看顾她。苏青媖月子里吃得好睡得香。 小七不管谁喂她,都吃得香,半点不挑人不挑食。吃饱就睡,很是好带。 吕博承看着渐渐长开的女儿,那是爱得不行。 在军营里都无心训练了,天天想着回家抱他闺女。只要他闺女一哭,就接过来抱在怀里晃悠。 哦哦个不停,跟小丫头又是说话又是念书,又是唱曲又是讲故事,花样百出。 也怪得很,这小丫头还挺吃这一套。有时候吕博承出门好几天不在,这小丫头就哭得振天响。 一被吕博承抱在怀里,哭声就停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也不知能认出爹不。 吕博承的一腔慈父心肠全给了这个小丫头。 孩子满月时,吕博承在府里办了一场浩大的满月宴,府里七进院,都差点坐不下。 吕博承亲自抱着他女儿在宾客间转悠,逢人就夸他女儿。 至此,满镇海,谁不知道节度使大人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小七。 消息传到饶州,小宝急得直蹦哒。 “哥哥,我想去徐州!我想去看妹妹!” “娘没说我们可以去。”大宝安抚他。 兄弟俩又大了一岁,这一年在越王府里,得了上下人等的喜欢,越王只要一有空,就亲自指点他们的文课武课。 两个孩子都成长了不少,也往上窜高了不少,瞧着比同龄人高出不少。是两个翩翩少年郎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想去徐州!妹妹生下来,我还没看过她呢。不知她长得像谁,像不像我。” “她这么小,哪里能看得出来。” “我只要看到,一定就能看出来!哥哥,我们去吧。偷偷地去,等我们到了徐州,爹娘总不会把我们赶回来吧?” 大宝也想很去。 但想起娘说他最近几年都不要往北地去,又压住了骚动的心。 “弟弟,我们听娘的话,等娘说我们能去了,我们再去好不好。” “不好!我去找外祖父说!”转身就想跑。 “找我说什么啊?”马明温的声音在兄弟二人背后响起。 “外祖父,我想去徐州看妹妹。” 马明温定定地看了看两个孩子,也明白两个孩子想爹娘了。 想了想,道:“现在还不能送你去。等你再大些,就送你过去。” “我已经长大了。”小宝嘟着嘴不依。 但也不敢惹外祖父生气。 马明温想了想:“这样吧。前段时间,你爹来信,说江宁等地,吴国想攻占了它,你爹也想要。我打算带兵去给你爹壮壮声威,如果你们肯听话,我就带了你们去。没准你们能跟你爹见上一面。” “真的吗?” 小宝一听,眼睛都瞪圆了。跑过去拉着马明温的衣袍,仰着头:“外祖父,是真的吗?你没骗小宝?” 马明温柔声一笑,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一把:“外祖父何曾骗过你们。” “哇,太好了!哥哥,外祖父肯带我们上战场了!太好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九章 父子相见 扬州等地第二季稻种到地里时,吕博承亲率十五万大军往江宁进发。 镇海,吴国,越国中间夹着梁朝的三州,江宁,润州,常州。越国没什么野心,镇海只想悄咪咪发展自己。 但别人上来抢镇海早就盯上的地盘,吕博承也不能干看着。 吴国现在往西往北得了梁朝不少地盘,继续往西往北好了,为什么要抢那三地。 那三地,夹在越国和镇海之间,吕博承和马明温都不想它们落到任何人手里。 最好是越或镇海得了,这样两地连成一片,不管是马明温还是吕博承,都能互相仰赖,共同发展。 但别人要是夺了,对马明温和吕博承来说,就像是卧塌之畔来了一只虎一样,怕是睡不安枕了。 怕是得时刻防着对方再向属地再进一步。 除了中原王朝外,其他地方,虽然军阀割据,但称帝的也只有蜀国的王建,和吴国的杨毕。其他地方都在悄悄发展,不敢有太大动作。 杨毕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马明温和吕博承都不想他再进一步。 吕博承走后,苏青媖抱着三个月大的小丫头在府里晃悠。 小丫头自从能被人竖着抱起来看这个大千世界后,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探奇,再也不肯被人躺着抱了。 每天都啊啊叫着,非要让人把她抱到外头晃悠,再不肯窝在屋里了。 苏青媖抱着小丫头在府里的园子里转悠,小丫头看了这个看看那个,花花草草,虫儿蝶儿吸引住了小丫头的目光,眼睛跟着转悠个不停。 “小七小七,来小姨抱抱。” 从外头回来的青杏把一包东西递给旁边的幼白,伸手接过小丫头。 两个奶娘按着苏青媖的意思,在草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几个人便坐了上去。 青杏把小丫头放在垫子上,哄着她翻身。 小丫头先是懒懒的,后来见大家都盯着她,又是鼓励又是拍手又是起哄的,可能也觉得躺着看东西跟方才直起身子看的东西不一样了,也侧了侧身子,翻起身来。 得了青杏一顿猛夸。 小丫头翻过身子,才支起头,青杏又把她翻倒了,让她再翻。 小七也没生气,又跟着翻。一翻过来,青杏又把她推倒。姨甥两个玩得开心。 苏青媖把青杏方才拿着的那包东西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好像是糕饼。”青杏盯着小丫头,回了一句。 “你买的?”苏青媖问她。 “不是,那呆子塞给我的。” 呆子?“你是说裴置啊?”苏青媖有些惊讶。 “嗯。”青杏也没看她,专注于跟她外甥玩着翻身的游戏。 苏青媖愣了愣,打开了包装,还真是糕饼,再看内里的包纸,傻眼了。 “他不知道那家糕饼店是咱们开的吗?” “所以说他是呆子啊。” 幼白捂着嘴笑:“三小姐,你既然说人家是呆子,又接人家的东西。” 青杏看向她:“我骂他是呆子,和接他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你以前说凝冬,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就把人家硬塞过来的东西扔他脸上。三小姐,你没扔哦。” 青杏愣了愣,歪头想了半天,皱着眉看向苏青媖。 苏青媖一看,就知道这丫头还没开窍呢。朝幼白眨了眨眼睛。 说破干什么,得让这丫头自己去看清她的心意。男女之事,别人干涉不来,喜欢或不喜欢,得靠自己去悟。 悟清楚了,才知道自己要什么。 夜里,苏青媖把小七哄睡了,躺床上想起走了多时的吕博承,也不知道他此行顺不顺利。 可千万别受伤啊,小丫头还没叫声爹呢。 还有青杨,非要请调到前锋军。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非说要做出一番成绩来,不能让人觉得他被姐夫特殊照顾着。 愁人。 而吕博承那边,已经与吴军打了好几场。 镇海军,兵强马壮,粮足,武器新,又有越王率兵做为后盾,士气那叫一个高涨。 上午打了一场,吴军大败,鸣锣收军。 吕博承和众将正在庆贺又一场仗胜了。正在军帐里研究下一步计划。 等大家散了后,发现帐中还有两个人没走。 定睛一看,眼睛都瞪圆了!愣在椅上,不敢置信,不敢认。 “爹!” “爹!” “大宝,小宝?” “爹,我和哥哥好想你啊!”小宝一下子就扑了上去。 吕博承刚起身,就被小宝扑了个满怀。低头愣愣地看了看,这,还真是他儿子! 朝不远处正孺慕地看着他的大宝,伸了伸手:“大宝,来,爹抱抱。” 大宝对吕博承的印象没那么深,但自从几年前见过这个爹后,得了这个爹真心喜欢后,也开始惦记着这个爹,欢喜有了爹。 此时听到吕博承叫他,也朝他走了过去。 “爹。” “哎。大宝,爹的儿。”吕博承把他也抱在怀里。把两个儿子抱得紧紧的。 大宝有些不适应,但身子很快就软了下来,安心地趴在爹的怀里。觉得,有爹的感觉,真好。眯了眯眼睛,享受着这一刻。 “爹,我和哥哥好想你啊。想娘,想妹妹。” “爹和你娘也想你们,想得紧。”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我和哥哥接到身边。”小宝有些委屈,吸了吸鼻子,在吕博承怀里蹭了一把。把眼泪鼻涕蹭到他身上。 吕博承心里软成一片。 “爹何曾不想把你们接到身边啊。爹做梦都想,想着咱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再不分开。” “爹,那等这次打完仗,你把我和哥哥接到徐州好不好?” 吕博承也没多思考,就应了:“好,等打完仗,爹就把你们接到身边。” “真的吗?”小宝高兴地瞪大了眼睛,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仰头望着他。 吕博承低头看着这个已到他腋下的儿子,很是感慨。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父子也没在一起呆过几天。 “嗯,等打完仗,爹就把你们接回去。” “太好了!爹,真是太好了!” 大宝有些犹豫:“娘会答应吗?” 小宝一愣,有些委屈地看向吕博承,拉着他的袖子晃了又晃。把吕博承的一颗慈父心肠晃得软得跟那水一样。 吕博承不忍两个儿子失望,在两个儿子头上各揉了一把:“放心,有爹呢。” “太好了。爹。我想你们!” “爹,我也想娘,想你们。”大宝看着这个爹,也真心地说了一句。 “嗯,爹知道。爹也想你们。” 从那天开始,大宝小宝就呆在吕博承的军帐里了。父子三人同吃同睡。吕博承欣喜于两个儿子的天赋,觉得后继有人。去哪都带着两个儿子。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章 闹心 徐州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苏青媖迎来了十年未见的故人。 “爹?” 苏青媖很是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群人。 吕生财还不到五十岁,就已是满脸沧桑,看着比苏父老太多了,胡子也白了。苏青媖想起之前在枫亭镇时颇有些富态的公爹,颇为感慨。 “青媖啊,爹总算见到你们了。”吕生财对着苏青媖落了泪。 苏青媖也有些难受:“爹,我们也念着你们呢。” 之前吕博承寄了好多信给他们,也不知是他之前在凤翔收不到的原因还是什么,都得不到家里的音讯。 进驻徐州后,就专门叫人去寻访他们,总算是得了回音。吕父回信也只说家里都好,让他不要挂念。 后来吕博承也往家里寄钱寄物,偶尔也收到吕父的回信,说家里都好。 这怎么忽然就举家搬过来了? 不止带着吕博祖,吕博宗两家人,还把吕大伯,吕小叔两家子都带来了。 “大伯,大伯母,小叔,小婶,真好,又见到你们了,这都好多年没见了。” 大伯母和小婶狠狠点着头,上来拉了苏青媖的手。 细细打量她:“我就说青媖是个有福气的。带旺了博承,瞧博承如今可是有大出息了,咱祖坟可是冒了老大的青烟了。要是你爷你奶还在,该多高兴啊。” 想起两位老人,苏青媖也跟着掉了一回泪。 吴氏从方才进了府,就一直在打量,打量这府邸及这府里的人,又打量眼前的继子媳妇。当年有多看不上她,如今就有多后悔。 早知道吕博承会有如今的出息,就应该把娘家的侄女嫁给吕博承的。倒让一个外人享了这泼天的富贵。 苏青媖安慰大伯母和小婶几句,见吴氏只是打量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淡。吕博祖也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跟过去一样未曾叫过她。 便也略过这母子二人。 吕博宗倒是拉着他的妻子朝她叫了一声大嫂,苏青媖朝他笑了笑,打了招呼。 对挨着他站着,一直仰头看她的小童,笑了起来:“这是卫武吧?长得可真是可爱。虎头虎脑的。” 上前摸了摸他的小揪发。 博宗的妻子木氏笑得腼腆:“早两年要不是这孩子太小,公爹担心他路上会有闪失,我们早就想过来找大哥大嫂了。” “大伯母好。” “哎,小卫武真可爱。四岁了是吧?” “对。”奶声奶气,也不生怯。苏青媖挺喜欢这个孩子。 再看吕博祖的一儿一女,大的叫卫文,七岁了,小的是个女儿叫惠理,五岁。一左一右挨着他们母亲站着。瞪大眼睛打量着她。 苏青媖叫来下人给几个孩子上了些小点心吃。 吕生财坐下后,呷了茶,缓了过来。跟苏青媖说起家事。 吕家爷奶早些年没了,吕大伯两个儿子,大儿是跟吕博承一起被征丁征走的,后来也没回来,好在生了一个儿子,吕卫吉,如今也十岁了,比小宝大了几个月。大儿媳黄氏改嫁了。 小儿子也阵亡了,未留下子嗣。 吕小叔三个儿子,大儿二儿都没了,大儿留下一个孙女,如今四岁,二儿未有子嗣。好在小儿吕博祥,还在身边,如今十七岁了,还未成亲。 想起小时候,看见青杨上私塾,也想上私塾,吕生财本来说要出钱供博祥读书的,但吴氏不同意,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青媖看着博祥,想着过去人丁兴旺的吕家,如今人丁调零的样子,不胜唏嘘。 “玉珠呢?” 吴氏的女儿玉珠,吕生财一直没在信中说她的情况。 此时听苏青媖问起,吕生财叹了口气。 “玉珠嫁人后过得不如意,后来就跟人跑了,这些年也没个音迅,也不知在哪里。我只当没有这个女儿吧。” 吴氏嗔怪道:“她又不是阿猫阿狗,怎么当她不在?还不是你给她挑的女婿不好。她日子过得窝火,又离不了,跑了也是你造成的。” “我造成的?女婿是缺她吃还是缺她穿了,她过得窝火?女婿哪点不好?她要买什么,都给买,多少钱财都可着她用,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家有什么钱财?玉珠朝他要点钱就抠抠搜搜的,玉珠能乐意?” “像玉珠那样花法,是个人都不乐意!” “怎么会没人乐意?不是有人乐意给她花吗?你要不是不让她和离,她能跑?她不跑如今不也跟咱们一起到徐州来?” “我为什么要乐意?一个商户,家中有妻有妾,也只有你会乐意!你是她亲娘吗,眼看着她跳火炕,还帮着她!” 花厅里外的丫头婆子恨不得把耳朵堵上。她们听了这样的事,夫人是不是会把她们赶走啊。 “爹,别说了。都过去了。”家丑不可外扬。苏青媖对着吕生财说了一句。 吕生财一听便住了嘴。 坐在椅子上大喘气,显见还未从吕玉珠跟人跑的事里走出来。 吕玉珠一跟人跑了,他不仅到女婿家里各种赔不是,还遭全县人笑话。头都抬不起来。 吴氏倒是不再跟吕生财犟嘴了,反而是朝着苏青媖开口。 “青媖啊,你看,现在博承也出息了,是一方节度使了,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你看,能不能让博承帮着去找找你妹妹啊?” 苏青媖还未说话,吕生财就斥道:“找什么找!不许去找!我只当她死了!还想让博承去找!别丢了博承的脸!” “吕生财,如今博承出息了,你就看不上我生的几个孩子了是吧?” “娘!”吕博祖喝了一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吴氏看了苏青媖一眼,住了嘴。 苏青媖眼神淡淡:“爹,快到用饭时间了,我先让人带你们到客房整理一番,然后再吃点东西吧。” “好好。”吕生财说着就带着一众家人跟着丫头婆子走了。 苏青媖这个头疼啊。 如何安置这么些人? 不说吕生财两个儿子,吕大伯和吕小叔也早就跟吕生财分家了。吕博祖、吕博宗也跟吕博承分家了。 但吕博承住大宅,让吕生财这个父亲住外头? 但要是开口让吕生财和他们一起住在宅子里,吴氏也会跟着住进来。吴氏住过来,她的两房儿子也会跟着住过来。 苏青媖这个闹心啊。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一章 故事故人 吃过饭,大家坐在花厅说话,叙着一些过往。 吕生财欢欢喜喜地把小七抱在怀里,爷孙俩大眼瞪小眼。 “哈哈,这孩子跟小宝一样,就喜欢揪爷爷的胡须。”吕生财把她向上抛了抛,小七也不怕,还开心地咧着小嘴笑。 “这孩子是个好样的,胆子大,跟她哥哥小时候一样。”吕生财很是欢喜。把小丫头抱在怀里逗弄。 吕卫武看着比他更小的妹妹,很是惊奇,倚在爷爷大腿边,盯着她瞧。 小丫头被人瞧烦了,朝他倾身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把小卫武都拍愣了。 苏青媖怕卫武委屈,正想安慰他,没想到他倒抓了妹妹的手教育上了:“妹妹,不能随便打人的。打人手也疼。” 苏青媖仔细地看了看卫武,这孩子看来被他爹娘养得好。 小七盯着他看了半晌,就歪头到他爷爷怀里打起呵欠来。苏青媖便让人把她抱下去睡了。 “博承在江宁呢?怎么又要打仗了?”吕生财皱着眉头。没想到来了徐州竟没见到这个儿子。 “他倒是不想打,但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也不能不做点什么。” 吕生财听完叹了口气:“希望他平平安安的。”老是打打杀杀的,让人挂心。 吕大伯便安慰他:“他一个主帅,不会到阵前的。会平安的。” 吕生财眉头未展:“战场上的事谁知道啊。瞬息万变。”又问,“小宝呢?” “小宝在饶州。北地不太平,我想等他再大几年,再把他接过来。” 吕生财点头。可不是,还是南边太平。 吴氏一听此地不太平,苏青媖儿子都不肯接来,心里直犯突。想跟着说,那他们也去饶州吧,但又舍不得这泼天富贵。 心里纠结万分。 吕博祖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吴氏就端正坐好了。 孙氏看了这母子二人一眼,又垂了头坐着,只端了茶水喂给两个孩子。 说了一会话,吕大伯就开口了,“青媖啊,你看能不能帮着在城里给咱们找一处院子,能住下咱们这些人就行,也不需要多大多好,够住就行。总不好一直麻烦你们。” 吕小叔也点头附合。 吕生财也开了口:“青媖啊,也顺便给你两个兄弟寻摸看看……” 吴氏一愣,吕生财这是想住到外头去,这怎么行! “寻摸什么,这么大的府,还安置不了博祖和博宗?”吴氏眼睛都瞪圆了。 “他们兄弟三个早就分家了。” “父母在分什么家!” “你当初提分家时,可没这么说!” “娘,我们还是搬出去住吧,自在一些,大家相处起来更融洽一些。”吕博祖开口劝道。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为什么要搬出去住。这里住不下?我看博承敢不敢赶我们出去!” 吴氏虽然一直都听她这个儿子的话,但这个事上,她很坚持。她本就是来过好日子的,府里有奴有仆伺候,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凡事都靠自己!那他们还辛苦来徐州干嘛! “那娘和爹住在这里,我们搬出去住。”吕博祖脸色有些发冷。 苏青媖淡淡看了他一眼。 真是跟过去一模一样。从来都觉得自己比他哥会读书,瞧不起他那个哥,哪怕现在举家投奔过来了,还是不肯低头。 一身傲气傲骨。又平庸又自信。 吕博宗看看二哥再看看他娘,也没有开口。住哪都行。哪里不是住。难道住在外头,大哥还不管他们了吗? “青媖啊,我们还是住在外头吧。要是有近便的房子,更好一些,来往也方便。” 苏青媖点头:“住外头也行,这府里现在安置了博承的一些手下,他平时喜欢在晚饭后跟一众手下在校场切磋,然后到议事堂跟他们议事,府里看着大,也是住不开了。” “那还是别耽误了博承的事。我们住外头一样的。” “对对。住外头一样的。”吕小叔和吕大伯等人也齐声应和。 苏青媖朝他们笑了笑道:“正好这条街上,还有一处房子,四进院,本来我们买了想安置博承的手下的,现在你们住过去正好。房子大,房间多,院落也多,大伯和小叔都住过去也有足够的地方。” “离我们这也近,就隔了几户人家。里面我前段时间才让人修葺过,让人采买些日用杂物,就可以住了。” 吕大伯和吕小叔很是惊喜,他二人本就在乡下,也没什么钱财,贱价卖了家乡的田地和宅子,得的钱一路也花了不少。 现在能有个住的地方,心里就很高兴了。况且还是四进院的。 吕生财也很高兴。心里舒了一口气。 他在博承还在外生死不明时,就把家分了,让他妻儿住在外头,现在又携家带口来投奔这个儿子,心里总觉得有些无法面对。 远香近臭,也许住在外头,能和这个儿子更亲香也说不定,也省得几个儿子之间磨擦,生了怨怼。 他总有一天会老去,还是希望博承和青媖能看顾另两个儿子。 苏青媖一边让人带他们去看房子,一边让人出去采买日用杂物。 等一大家子人出门后,又让人到客栈请人。 这次吕生财能下定决心到徐州投奔他们,一是家乡确实过不下去了,吕博祖岳家孙家也落魄了,孩子们也大了一些,能放心他们上路了。二是,遇到了许家的商队要到徐州。 也是有缘,吕生财正好回枫亭镇,就遇上了来枫亭镇处理事情的许少严。得知许少严要往徐州来,便跟在了徐家商队后头来了。这一路也省了不少事情。 “许东家,久违了。” “许少严,见过夫人。” 两人互相打量对方,心中感慨万分。谁知道十年后再见,会是在异地他乡,会是这样的情形呢。 “夫人,容颜依旧。还像过去一样,爽利。” 苏青媖笑了笑:“哪就依旧了。都十年了。哪还跟过去一样。” “比过去更好了。” 苏青媖朝他笑笑,请他落座。 “我还要多谢许东家,把我婆家一家人带了来。要是他们自己上路,这一路还不知会遇上什么事,简直不敢设想。” “夫人客气了。要不是遇见你公爹,我还不知道镇海节度使大人是你的夫婿呢。我早前就听说了徐州这边卖铁器,楚州卖盐,正想着门路呢,这不就遇上了你公爹。”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人还是那个人 十年前,许少严遇上苏青媖,让他的生意做大了。 十年后,他苦于家族生意被打压得厉害,没门路时,又让他遇上了十年前的故人。 苏青媖,是他的贵人。 “许东家,可不能这么说。许东家才是我的贵人。若不是十年前,认识了你,我也得不到第一桶金,给不了我夫君傍身的银子。后来我在枫亭镇的生意,还是多亏了许东家。让我攒够了本钱,有底气从枫亭镇逃到南方,过了几年太平日子。” 许少严听完很是感慨。 当年黑瘦的丫头坐他对面,跟他谈买卖,侃侃而谈,不畏不惧。哪想到,十年后,她摇身一变,已成了一方节度使夫人了。 命运真是个不可捉摸的东西。 二人诉说着别后的种种,气氛融洽。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许东家尽管开口。”苏青媖见二人寒暄了半天,许少严仍未说出他此行的来意,便先开口说道。 许少严心里一暖。 抿着嘴朝她笑笑,点头:“还真有事需要你这个节度使夫人帮忙。” “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定会尽全力。” 许少严感激地冲她点头:“多谢夫人。” “我们许家原本一直跟军中关系不错,后来做的大部分生意也都跟军中有关。但现在我们家被打压得厉害,而且现在梁朝内部也内荡不安。军中几乎所有的生意都被禁军和军中的人把控住了,就算有生意漏出来,好处费也不是我们能付得起的。” 许少严想起现在跟梁朝的生意,不论是哪个渠道的人,都只认钱,不认人也不认货。货物好坏也不论,只要钱到位就行。 他跟族中商讨了一番,觉得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到时候出了事,总要有人背锅。 许家很果断地把跟梁朝军中的生意停了。但一族人又不能不吃饭。现在乱世,还真的就军中有大笔的生意可做。 梁朝的生意做不了,但还是有那么多属地属国的生意可做呢。 他们听说徐州卖武器,就想采买一批运到别处卖去。但这东西是管制的铁器,没门路这生意还真是做不了。 但他运气好,遇上了苏青媖的公爹。 苏青媖觉得这事并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徐州卖军,伙,卖谁不是卖呢?只要最新的含钢的武器不往外卖就行。其余的做出来本就是要往外卖的。 但这也不是随便卖的。卖给谁,卖到什么去处,吕博承军中那边是要核查的。对手那边肯定是不能卖的。 “这事好说,我让人领你去与武器部那边谈。” “多谢夫人!”许少严起身朝她作了个揖。 “务须行此大礼,凭你我的交情,但凡你有需要,而我又能做到的,自然会相帮。” “少严感激不尽。” 苏青媖让人喊来项尚,带他往铁官那边去。 许少严跟着跑了一圈,才半天功夫,事情就办妥了。心里很是感慨。又买了大笔的礼物送进府。 次日,又和项尚在徐州城里转了一圈,又听项尚说了苏青媖的事迹,对她更是佩服。很快便做了决定,在徐州城里大手笔买了铺子宅子,庄子和田地。 晚上在客栈又给家主和家里分别写了信。 徐州有苏青媖在,将来他们的生意估计会很顺利。他想把家小都接到徐州来。将来的生意重心都移到这边来。 武器的事很顺利,过两日他再到楚州的盐场去一趟。没准也能做盐的生意。 许少严现在心中,对未来多了些期待。 没过几日,四进院的房子就收拾好了,吕生财等人搬了过去。 苏青媖也跟过去看了,四进的院子,吕生财这房人占了两进,吕大伯和吕小叔一人一进。 都住得开,还很有富余。 苏青媖也让人买了丫头婆子,及看门的下人送了过去。 给了吕生财一千两,吕大伯和吕小叔一人二百两,做为家用。 大伯母和婶娘拉着她的手直道谢。 虽然住的房子不要钱,但是囊中也羞涩了,正琢磨在徐州做点什么来养家糊口呢,剩的那些钱不知道够不够买上一两亩田的。 正愁着,侄儿媳妇就给了他们一家二百两。 “青媖啊,这叫我们怎么感谢你才好。” “都是一家人,伯母和婶娘不用跟我客气。” 吕生财本不想接的,他这些年做生意,身上也有一些银子。但这是博承和青媖的一番心意。不要,没准外人会说博承没尽孝道。便接下了。 吴氏得知苏青媖才送了一千两银子,嘴撇老高:“博承都是有大出息的人了,这些钱是我们一月的月钱还是一年的月钱?” “你住口!” 吕生财大声斥道。丢人都丢到徐州来了,若是坏了博承的事,定是让她好看。 苏青媖并不在意吴氏的态度,但也不想别人误会吕博承,都以为他睡在金窝里呢。 “爹,你是不知道,博承当初带着一万人马,人要吃马也要吃,他又没个来钱的渠道。有时候军中没钱时,将士们连饭都吃不上了,都到了要斩杀马匹来充饥的程度了。将士们跟着他这位将军,还经常没拿到饷银……” “啊,原来博承这么难啊?” “他又不是朝廷的兵马,哪有人给他拨军费。可不难吗。” 吕大伯等人都很是感慨,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内里。 “是啊,将士们要吃饭要发饱银,都得他来想办法。军中一没钱都跟他伸手要。”苏青媖又道。 吕生财听了很是心疼。儿子只在信中跟他报喜不报忧,没想到他原来这么难。 “后来还是他打下两个城池,跟人换了银子才把军队养活了下来……就是后来成了节度使,各个州府也是穷得很,该搜刮的早被梁朝搜刮走了。军费经常没有。” “他自己从来没领过俸禄,军中一缺钱就都来找他。将士们每月得了饷银,多少还存了些,他是精光的……” 吕生财,吕大伯等人,这才了解到吕博承的处境。很是心疼。 “博承这么难呢?” “可不是难吗,军中将士,马匹的费用都由朝延拨付,博承找谁拨啊?可不得自己吃自己。可不难吗?” “那,这钱我们不能要了。”吕生财等人都把钱推回给她。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三章 找事做 苏青媖见他们把钱塞了回来,又给他们推了回去。 “拿着吧。他现在好歹有些银子了。” “去年徐州发现了铁矿,现在他总算有钱养军队了。以前各府衙门欺负他不懂看账本,他一要钱,各州的官员就说账上没钱,都朝他哭穷,不仅不给他钱,还朝他伸手要钱。你们是知道的,他也不是个狠人,也做不出把人打杀了的事。” “他想做点什么,军中没钱也做不了。现在有点钱了,但大军一开拨往江宁那边去打仗,又是一大笔支出。” “寻常人不理解他的难处,他虽是个节度使,但二十万大军和马匹,吃的喝的穿的,都要找他要钱。他得养活他们,给他们发饷银,让将士们和马吃饱。” “二十万大军,每人一天六两米,一个月光米就要吃去三万石。每月将士们的军饷平均一人一两,就要二十万两。每月都是一大笔开支。他连睡觉做梦都在想着钱的事。” 听了苏青媖这一番话,吕生财等人都惊呆了。 一个月光吃米就要三万石?光发饷银就要发二十万两? 这么多钱,哪里来啊? 博承,这也太不容易了! 本以为他一个节度使,手里捏着大把大把的钱财呢,没想过,二十万大军一个月就要花去这么多银子! 苏青媖走时,吕生财把一千两塞回给她。 “爹没本事,这钱你拿回去。爹手里还有银子。以后,要是有难处,就跟爹说。爹虽说帮不了你们,但爹也能,也能听你们说说烦恼。” 苏青媖不要,但吕生财执意要给,把钱一塞,就转身走了。 苏青媖回到府里,青杏抱着小丫头走了过来。 “姐,他们安顿好了吧?” 苏青媖把小七接了过来,亲了亲,抱着她往屋里走,应道:“安顿好了。” 旁边的幼白撇嘴:“夫人那后婆婆,还以为大人夫人很有钱呢,睡在金屋里呢,还看不上夫人给的一千两,哼。要不是夫人后来说了那一番话,我怕他们以后可不会少来要钱。” 郭氏也点头:“得亏夫人说了那一番话,不然他们都以为夫人和大人过得多轻松呢。将来没得助长了他们的贪欲。” 苏青媖想着吴氏方才的样子,也是叹了口气。但凡她以前视她为大儿媳妇,对她好一点,她也不会说那一番话。 转头对郭氏道:“以后帮我记着些,每月记得提醒我,给他们那边送一些吃的用的。你也经常帮我过去看看他们。省得别人说你们大人不孝。” “是。” 没过几天,几房人把家便都安置好了。 吕生财和两个兄弟,及博宗,博祥来到府里,问苏青媖能不能找些活干,或是买几亩田种种。 但又怕对吕博承影响不好,觉得他一个节度使,让家里人去种地。 苏青媖很是高兴这一家子除了吴氏,都还算是懂事体的人。 想了想,看向吕生财,“爹以前做生意的,如今想种田吗?” “爹倒是想继续做生意,但担心对博承影响不好,怕人说他的家人与民争利。” “这倒是无妨。塌实做自己的生意,不坑蒙拐骗就好。” “那行,那爹就到街上转转,看看做些什么好。爹一辈子都没种过几回地,要下地,还真是不行,你两个兄弟也是不行的。” “两个弟弟,有想过做点什么吗?” “博宗还没什么想法,博祖见城里有私塾在开,发现这城里的孩子不像别的地方,都还是挺愿意读书的,他读了那么多年书,别的也不会,就想着要不要也开一间私塾。” 苏青媖点头:“博承下过政令,鼓励镇海的适龄孩童进学,二弟要是想开私塾,倒还真不缺生源。”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能开间私塾,收一些学生,也能填饱肚子。你不知道,现在咱们那边私塾学馆都停了,大家都说读书无用。倒是武馆开了不少。” 吕博宗见嫂子同意二哥开私塾了,他呢,到底要干什么?以前在家乡,跟在爹后面看铺子,进货,现在要跟爹做小生意吗? 苏青媖见吕博宗低着头,没有开口的打算,便看向吕大伯和吕小叔。 “我们,我们什么都不会,就想着要不买上几亩田,种些粮,每年自给自足,也是好的。” 苏青媖点头,看向吕小叔:“我记得以前小叔还帮着我收菜运菜的,嘴皮子也利索,不想着做点什么吗?博祥呢,如何想的?” 吕博祥看了这个堂嫂一眼,以前他跟他爹运菜到镇上,这个堂嫂总会给他买好多好吃的。 便朝苏青媖笑了笑,“我听嫂子的。” 苏青媖一愣,笑了起来。 吕小叔也笑。 “这孩子也没念过几年书,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要是能有一身武艺,倒也可以送到博承身边历练历练。如今他除了一把子力气,什么都不会。只会跟着种地。” 苏青媖笑了笑,想了想,对博祥说道:“你能不能吃苦?能吃苦的话,嫂子这里倒真有一桩事交给你去做。” “能,我能吃苦!嫂子尽管把事交给我。”博祥听了有些兴奋。 吕小叔看了看他,三个儿子只剩这一个了,也没成个亲,也是发愁。 对苏青媖道:“青媖啊,你有什么事需要他做的,就只管交给他,这孩子文不成武不就,但事情倒是做得认真。” 博祥也拍着胸脯保证。 苏青媖便对他说道:“我有一门做豆腐的手艺,可以教给你。我看过了,徐州城里还没有人做这门生意,你可以带着大房和三房做这门生意,由你来总管,豆腐房可以放在府里做,做好了拿到铺子里卖,买铺子的钱我可以借给你们,这门生意要是做得好了,一个月也不少挣。” “真的?真能挣钱?”博祥一脸兴致,眼睛都瞪大了,跃跃欲试。 “嫂子在山里就有这一门生意,一个月赚不少。何况你是徐州独门独户的生意,做得好了,收入应该很可观。” “那行,嫂子,我做!” “那行,那你回府里跟你爹跟大伯等人商量一下,两家怎么分工,怎么占股,作坊怎么安排,铺子买在哪。等你买好铺子,我就让郭妈妈去家里教你们。” “好好。那一会我就出去找铺子。”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四章 平衡 吕大伯和吕小叔很是高兴。 有了独门的生意,就不用到乡下去种田了,一家人还是可以住在城里,几房人还是在一起,互相照应。 这徐州虽然是侄儿的地盘,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陌生的地方,还是大家在一起比较好。 “嫂子,那我呢?” 博宗见嫂子把博祥都安排好了,他没个着落,有些着急。 他不想吃白饭。 本以为大哥这个节度使是个大官,很轻松,来徐州投奔大哥就可以吃香喝辣的,可以当个富贵人家的少爷老爷了。 没想到大哥原来这么难。 吕生财见儿媳把他大哥和弟弟两家都安排好了,心里欣慰不已。把他们带出来,如果他们日子过得不好,没个着落,他心里会过不去。 但看着两个兄弟都有了安排,他这一房还没个着落,也有些着急。 苏青媖想起吕生财塞回给她的一千两。 想了想,道:“爹领着博宗先到街上转转,看看你们能做什么生意。那边有铁器一条街,爹去那边也转转。现在徐州的铁匠铺生意都很红火,爹去看看,这门生意能不能做。” 与其别人做来挣钱,有些事还不如交给吕父去做。 肥水也不流外人田。 “那好,那爹领着你弟弟去街上转转。” 事情说好,几房人便告辞上街考察去了。 没过几天,大房三房就把铺子买好了,把豆腐房开了起来。 两房人加在一起,再加上苏青媖又把军中退下的伤残士兵介绍过去,生意很快就支起来了。 而吕生财这边,看了铁器一条街,见那生意热热闹闹的,每天还不断有外头来办货的各路商家,便琢磨着也开一间铁匠铺子。 苏青媖很是赞同。让他先在街上找些匠人。 等他把铺子和匠人找到了,开业前,苏青媖又找到了他。 “青媖,你是让我去外头接单子,然后去联系各家铺子,分配活计?是这个意思吗?”吕生财琢磨着苏青媖的话,自行理解了一番,问她。 苏青媖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爹,你之前做过几十年的生意,在待人接物上,很是老道,对着谁谈判你都不怵,而且你有这个身份,我相信你能把这事做起来的。” 吕生财很是不解:“为什么你要让爹去做这个事?各家铺子都可以自己接单,也不想从别人手里分配活吧?这样他们还要给别人分一部分利钱。” 自己有铺子,为什么要跟别人分润。 应该没人会愿意吧。 “爹,你没看到,很多匠人,他的手艺非常不错,但他经年只会埋头做事,对外头流行些什么,客人的品位喜好,他一是不清楚,二是没那个能力去与人应酬交际,去做商家间你来我往的这种谈判讲价钱这种事,其实对这些手艺高超的匠人来说,他们是很吃亏的。” “而能做这样事情的商家,比如您,您有商业头脑,也了解外头客商的喜好,知道市场上需要什么,但您自己又不会打铁,不会制器,手艺不行,也不知道东西好坏,是吧?” 吕生财点头。 确实是这样,会做事的人不会说话,会说话的人不会做事,会做事又会说话的人毕竟少。 “所以,长久下去,对于外地的客商来说,他不知道这内里的情况,也不知道哪家铺子接单接到做不完,而哪家铺子又没单可做,要是随便下了单,还耽误了工期,影响他的行程。” “这里面就需要一个人去平衡这事。虽然这里面有铁官,但铁官把生铁锭卖出去,民间如何运营,他管不了。一管,怕引起大家的怨怼,说官府手伸太长。” 吕生财听懂了:“爹懂了,就好像民间的商会一样是不是?” 苏青媖笑着点头:“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为了不影响咱徐州的声誉,又能把这个铁器做成徐州的支柱产业,就需要有个民间组织去牵头,去平衡产能,联系生产过剩或无活可做的铺子,也需要人去联络外头的商家,对二者进行一个平衡。” 这回吕生财是真明白了:“这事,能帮到你们,帮到博承,是吧?” “对,这事能帮到博承。” 吕生财立刻挺直胸膛:“行,那爹听你的,你怎么说,爹就怎么做。” 苏青媖很欣慰。 “这事我之前也在琢磨人选,这个人选要有一定的公信力,不能为各方所拉拢,要绝对公平。现在爹来做这事最好了。” “最好成立个商会,了解各家的产能情况,帮大家在外接单,进行分配,或是大家接的单做不完的,爹帮着把他们找其他铺子去完成。然后汇总客商的意见,帮助咱们的铺子加以改进。把活做的更好。” “这事做到最后,要达到三赢的局面。一呢,让外头来的商家满意咱们的货,二呢,让咱们的铁匠铺都能赚到钱,三呢,帮博承把徐州这个支柱产业稳住,做出名,让大家一提到铁器,就想起咱徐州。” 吕生财听的热血沸腾。 拍着胸脯:“行,爹来做这个事!那,我是不是不能开铁器铺了?要不,别人该说咱谋私了。” 苏青媖想了想,道:“把铺子交给博宗吧,让他跟大家一样就行,每月把自己的生产能力报上来,有多少余量,还能接多少活,按前后顺序来分配活计。” “爹只管联系各铺子和外头的商家。在二者之间做个搭桥引线人就行。” “也不用强求,有些铺子自己能接单的,就让他自己去接。若是他接了自己做不了,愿意让爹帮着安排的,爹就接过来帮着调剂。若是他想自行找铺子调剂,也由着他,爹也不用管。” “至于爹你收别人一件活计多少好处费,爹你与两方自行沟通,但我建议不要收得太狠。这个事目光要长远看,赚钱是次要的,主要是名利。” “爹明白。这事不能影响了博承,爹反正就是帮博承稳住市场的。爹有钱花,不赚都行。” 苏青媖笑了笑:“不赚是不行的,别人会置疑爹的目的。” “比如一件铁器卖一百文的,爹你两头收个五文,也十文了。钱也不少。这事我会跟博承和裴大人及铁官那边说的,将来看看爹的工作情况,是否给爹一份俸禄。” 吕生财直摆手:“不用,不用发俸禄。不能让别人说博承以权谋私。爹这事做好了,也能赚不少钱的。而且家里也要开铁器铺,不会缺钱花。” “行,我知道了。那爹你就跟各家铁器铺好好沟通这事,外头的客商也要爹去跑跑了。” “行,爹明白。爹这就去。” 小七也不抱了,兴高彩烈地就跑到街上去了。 苏青媖对吕生财还是很有信心的。 吕生财做了几十年生意,口才和嘴皮子,还是很利索的。如何与客商谈生意,如何说服铁匠铺,如何平衡两边,只要他念着博承,他就一定能把这事办好。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兵变 “爹!爹!”小宝兴奋地冲他爹的营帐跑来。 门口两个卫兵频频朝他使眼色。 小宝刚听说要拔营回家了,正兴奋上头,没看见,从那两个卫兵身边窜过去,一掀帘帐,就钻了进去。 “爹……”惨了。 营帐内一众将军,军师齐齐回头看他。 “毛毛燥燥的,成何成统!进来不会禀报?”吕博承皱着眉头斥道。 “爹,我错了。” 大宝跟在后面,看懂了卫兵的眼色,在营帐外站住了。但一听里面爹在训斥小宝,想了想,也掀帘进去了。 “卫昭见过各位将军,军师。” “卫旸见过各位将军,军师。”两兄弟回过神来,忙向帐内的一众长辈打招呼。 “哈哈哈,没事没事。你爹还嫌你毛燥,他就没个年轻的时候吗。”钱宽哈哈笑着打圆场,就怕节度使大人对小宝军法处置。 这两个孩子深得他的心。尤其是小宝,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三年里,偷摸着跟着他们出去打了好多场仗,在场的众人哪敢小瞧了他。 大人后续有人啊。可喜可贺。 众位将军打量着大人的这两个儿子,都说虎父无犬子,真真是后生可畏。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已是妥妥的一员小虎将了,假以时日,成就远在他们父亲之上。 众人目露欣喜。 小宝偷偷抬眼打量他爹,见他爹瞪他,但眼睛里没有火气,悄悄吁出一口气。 “站在后面去!” 吕博承正跟众将们议事,被小儿子打断,见众位将军帮着打圆场,抬抬手,也就算了。 “是。”大宝小宝忙站在众将军后面,竖起耳朵细听。 “这次,魏博军内乱,咱要不要做点什么?” “咱能做什么?黄河以北,离咱还隔了几州呢。总不能攻上去吧?” “也没隔几州,要是曹州、魏州还在咱手里就好了,正好过去捡便宜,这次怕是便宜都让晋国占了。” “晋要是把魏博十万大军吞了,对咱来说大大不利啊。” “晋跟梁争战,咱坐山观虎斗就行,也犯不到咱头上吧?” “怎么犯不上?晋要是做大了,把魏博整个吞了,南下的路就打通了,咱徐州离他那么近,不怕晋咬咱一口?” 梁朝第三位皇帝乌友贞上位后,国库空虚,任用贪官污吏大肆敛财,不仅外部社会矛盾激化,就是皇室内部也是矛盾不断。 乌全忠诸子互相猜忌,对皇座上的兄弟不服,今天你搞我一下,明天我搞你一场,时刻想发动政变,以夺取皇位。 乌友贞头大如斗。 无瑕他顾,至使江苏最后三州失手。江宁、润州、常州在吴国和镇海军的相争中,被镇海军收入囊中。 令乌友贞如梗在喉的,主要还是魏博节度使杨师厚。 杨师厚倚仗其拥立之功,骄矜不法,目无君主。乌有贞惧怕其势大,朝中事务无论巨细,皆先咨询杨师厚,才施行。 杨师厚俨然成了梁朝的太上皇。 好在才两年,杨师厚因为年事已高,不久就病死了。乌有贞得知消息后,如释重负,在宫中设宴庆贺。贺完后又觉得魏博镇仍然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魏博兵多将广,魏博将士勇悍善战,且它的地理位置又靠近皇都。如果这一威胁不解除,乌友贞难以安生。 于是其亲信赵岩献计,不如趁其军中无主,将魏博一分为二,可以达到削弱其强势地位的目的。 乌有贞听从其计,下诏将魏博分为天雄、昭德两镇,其府库将士对半而分。又恐魏博将士不服,遂派大将刘鄩率大军六万渡过黄河,逼近魏州,准备弹压。 魏博将士世代为兵,根本不愿被分离削弱,于是聚众哗变。他们纵火大掠,劫持了新任节度使贺德伦,请降于晋。 木有贤喜出望外,打算亲自率军到魏州,准备接收魏博军。 消息传到吕博承这里。 三年了,太不容易了,吴国想争江宁三地,吕博承也要想。 但江宁三州也不是吃闲饭的,本来就是江南富庶之地,粮丰钱足,兵也强马也壮,哪里是谁想夺就夺了去的。 这一胶着,就三年过去了。 好在,吕博承的镇海军,有越王做后盾,杨毕又趁梁和晋相争,分兵北上。 才让吕博承一鼓作气,把江宁、润州、常州三地收入囊中。 正打算拔营回徐州,就传来魏博的消息。 吕博承听着底下众位将军和军师的议论,拧着眉,手指在桌上敲着。 忽然说了句:“你们说,魏博军向晋示好,请降于晋,此消息是真是假?” 啊,这还能有假? “元帅为何会认为此消息有假?” 吕博承思忖片刻,才道:“首先是魏博的士兵曾经杀了木有贤的兄长,这等于是仇家了,他们就不怕木有贤向他们算后账?” “其次嘛,他们原就是梁朝的兵,只不过现在要把他们打散,把他们分到两个藩镇里面,他们不乐意,无非是上层将官不想被分权,不想权力削弱。那降了晋,就能保证不被打散?晋还能让原来的上层将官领兵,不渗点自己人进去?” 这…… 众位将军都没想到这一层,面面相觑。 “那元帅是认为?” “内里我不太清楚,但我觉得,这会不会是,他们想向梁朝施压故意放的烟雾弹?梁朝一旦得到此消息,怕他们真的投降于晋,万一同意他们的要求,维持现状了呢?” 众将拧眉思索。 “这不无可能。他们本就是不想分权,才闹的这场兵变。若是能维持现状,当然更好。降于晋,保不准晋会把他们打散,让亲近手下去领导他们,那得不偿失。” “那我们应当如何?” “我们当然是不想晋那么顺利就把魏博吞了。魏博十万大军,本都是骁勇善战之兵,让晋得了,对晋来说,如虎添翼。对我镇海军将构成大大的威胁。” “那我们能不能悄悄去分化他们?当初魏州本来也被我们拿下了,后来才丢的。既然要分兵,那降于晋,还不如降咱们呢。晋那就是一个外族,干嘛降于一个外族啊?” “对对,咱派人悄悄打入魏博内部,看看能不能策动他们!” 众位将军越说越兴奋。 好像看见十万魏博军来投奔他们一样。 但吕博承并不太乐观。 魏博军世代为兵,让他们背井离乡,估计他们不太乐意。黄河以北的地盘,目前吕博承还不想占。晋和梁势大,他们过去,不占优势。 吕博承叫停了大家的讨论。 “眼见魏博就要成为晋梁两军的战场了,咱徐州也离得不远,必须全力备战,随时做好准备。” “是。” “晋的骑兵比梁军要强上不少,一旦夺了魏博,打通了晋的南下之路,对我军极为不利。我军骑兵弱于晋,请众将不可松懈,日常训练不能停。需加强骑兵训练!” “是。得令!”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六章 回来了 众位将军和军师出了营帐,吕博承见两个儿子直打蔫,有些奇怪。 “方才不是还兴奋地很吗,这怎么了?” 小宝闷闷地走上前去:“爹,是不是又要打仗了?这都打了三年了,还打啊?” 吕博承看了看这个儿子,又看向大儿子,见大宝也是一脸的沉重,笑了起来。 “你俩不是挺喜欢打仗的吗,哪怕爹不想让你们上战场,你俩还是悄悄地跟了上去。你舅舅都捉了你们几回了?每回都不听,还是悄悄背着爹上战场。” 小宝嘟了嘴:“那也不能天天打啊,这都打了三年了。我以为结束了,可以回家找娘亲了,还可以回去看看妹妹了,这又要打!妹妹从生下来,我都没见过她呢。” 想回家。想娘。 见儿子提到他软乎乎的闺女,吕博承心也疼了。 本来以为这三州跟打海州一样,又有师父做为后盾,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抱女儿了,没想到一打就是三年。 从他闺女还不会抬头他就出门到现在,他闺女都三岁了。 都不认识他了。 安慰两个儿子道:“这战火暂时还烧不到咱们这。晋和梁争魏博,哪怕魏博被晋给吞了,梁朝一时半刻也倒不了。很多地方还是认中原政权的。各地方势力也不会放任晋朝做大。他们俩个且有得磨呢。” “真的?那我们可以回徐州和娘和妹妹团聚了?” “嗯。” “哇,太好了!哥哥,咱们可以回家了!” 大宝也高兴地直点头,冲着吕博承笑得开心。 吕博承看着两个长得快和他一样高的儿子,又是高兴又是欣慰。 这三年,父子同吃同住,两个儿子对他亲近得很。吕博承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觉得就这三年过得最是快乐。 见两个儿子高兴,又忍不住逗弄他们:“爹是可以拔营回去了,你们不一定哦,你们外祖父还等着你们回饶州团聚呢。他前几天还问你们的功课呢。” “啊?”小宝一听就苦了脸。 也不是不想回饶州和外祖父在一起,他们也想外祖父,这三年和外祖父还经常能见见面,但是娘,他们已经四年没见到娘了。 他想娘。 好想娘。 吕博承见小儿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吓坏了,上前抱住了他:“别哭别哭,爹骗你的呢。这回咱一起回去和你娘团聚,再也不分开了。” “真的?”小宝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看得吕博承心疼,“真真的。” 说完又对大宝伸手:“大宝,来,爹抱抱……” 大宝嘴里说着:“爹,我都长大了。还有,我都十三岁了,爹别叫我大宝了。”但脚步还是挪了过去。 “对,爹你也不要叫我小宝了。我是上场打过仗的小将军了,怎么还能叫小宝?爹,你这样叫我,有损我的威名。” 啧啧,十二岁的小子,知道什么是威名。 见他爹不以为然,显见没放在心上,小宝又强调了一句:“爹,我是说真的,你别再叫我小宝了,让大家都跟着叫。再叫,我不理你了。” 吕博承乐了:“那小将军,方才是谁在那里还想娘,还为不能和娘相聚,哭鼻子来着?” “谁,是谁?反正不是我。” 吕博承看着小儿子这副无赖样,简直目不忍视。 但儿子大了,也不好打击儿子的小信心。 吕博承收拢了原来三州的将士,把他们打散重新编到镇海军中,命重兵把守三州,其余人等拔营回徐州。 得了消息的苏青媖带着小丫头小七,在城门口等着大军进城。 家里人都跟着来了。苏青媖一一看过,又看着跟在她身边翘首以盼的青杏,头疼不已。 “大军里有更重要的人?”让你看不见身边的人。 “有啊,我哥,我姐夫,哪个不是我重要的人!我都三年没看见他们了,我好想他们的。” 说完看了看牵着苏青媖的手,踮着脚也在往路上望的小丫头。 哄她:“小七,就要见到你爹和哥哥了,你高不高兴啊?” 小七开心地点着头:“高兴。” 又仰头看苏青媖:“娘,爹长什么样?哥哥长什么样?” 苏青媖摸了摸女儿软软的头发,笑道:“一会小七看到了,就知道了。” 说完见青杏拉着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说着,白了她一眼:“早上你是不是跟裴置闹矛盾了,我见他黑着一张脸。” “他黑脸就黑脸呗,还要我去哄他啊。” “你这都十九了,他也二十了,你就不考虑考虑啊?” “他祖父着急上火,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你俩的婚事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个答复?要是不喜欢他,我趁早跟对方说,也别耽误了他。他家只剩他这个男丁了,他祖父着急香火呢。” 青杏不敢看她:“我,我又不是不答应。我只说要晚一点成婚。” “晚,晚到什么时候?总得给人个确切时间。” “哎呀,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怎么不能说。” “这大军就要进城了,你说这事。我都听到前方马蹄声了。”青杏跺着脚。 “什么时候说,你给我个时间。”苏青媖不肯放过她。 “等哥哥回来了。” “行,等青杨回来了。你要是不肯,我就另给他说门亲事。” “姐,我没说不同意。”青杏跺着脚不依。 “娘,娘,有哒哒声。”小七拉了拉她的手,苏青媖也就止了话头。 围观等待的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 “来了,来了!” 乌泱泱的大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打先的是两队护卫骑兵,护卫兵中间当头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大将军,大将军!” “元帅,元帅!” “大人,是大人!”人群沸腾了。 “大将军。”小七也跟着叫。 “小七,那是你爹,是你爹!” “是小七的爹吗?” “是小七的爹!来,爷爷抱高高了看。”吕生财挤了过来,把小七抱着骑在肩膀上。 “哇,好高!”小丫头视线再也没人阻挡。 见人群激动地朝前拥挤,冲大军挥手,小七也朝当中的爹挥手:“爹,爹!” 吕博承似有所感,往这边望了过来。一眼就望见了高出人头的小七,还有人群里的苏青媖。是他的女儿,定是的。 还有娘子。 吕博承心中激动万分。三年了,他回来了。 急忙勒停了座下的马,跳了下来,朝苏青媖跑来。 “爹,你是小七的爹吗?” 吕博承眼眶湿热,看见一晃眼长这么大的闺女,心中激荡。 先把闺女抱了下来,朝吕生财跪下:“爹!” “哎,哎,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吕生财眼含热泪,看着这个十多年未见的儿子,心中满满的激动,扶起他,看个不住。 “你是小七的爹吗?”小丫头很是执着,见爹没看她,又问了句。 吕博承把目光移到小丫头身上:“是,我是小七的爹。小七想不想爹?爹好想小七。” 说完把小七紧紧抱在怀里,又把苏青媖抱了过来。 人群立刻起哄声起:“大人,大人,威武,威武!”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七章 想娘 “娘,小宝好想你啊。” “娘。”大宝也想你。 苏青媖紧紧抱着两个儿子,像抱着失而得得的两个宝贝。 四年了,她想死他们了。 “娘也想你们。娘好想你们。”母子三人紧紧相拥。 小宝埋首在娘的怀里:“娘,以后不要送我们走了好不好?小宝不想跟娘再分开了。” “娘,大宝也不想离开娘了。” “好,好,咱以后不分开了。”苏青媖喉咙哽涩,她又如何愿意与两个儿子分开。 看看怀里的两个儿子,都窜得比她高了,再不是小时候软软的非要和她赖在一张床上,要听故事要哄着睡的儿子了。 苏青媖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孩子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再不是她怀里的小宝宝了。 小七被她爹抱着骑在大马上,一路抱着回府,头一次骑大马,兴奋得不行,到了府里,还是粘着她爹,就要她爹抱。 但一看,娘在抱着别人,就不乐意了。 蹬蹬蹬地跑来,推开了两个哥哥:“这是我娘,不许你们抱。” 大宝小宝低头看向气啾啾的妹妹,蹲下身:“小七,我是哥哥哇,我是二哥,这是大哥。你要叫大哥,叫二哥。” 小七看看这个,再看看另一个,抿着嘴,看向娘:“娘,他们是哥哥吗?” “是啊,是小七的哥哥。”苏青媖温柔地看着三个孩子,心里软成一摊水。 小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等她开口,大宝就一把抱起了她。 亲了她一口。 再被二哥也亲了一口,小丫头立刻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大哥,二哥。” “哎,妹妹。哥,我来抱抱。” “我还没抱够呢。” “过来,见过你祖父,伯祖父叔祖父。”吕博承唤两个儿子去叫人。 大宝这才把小七放在地上。 大宝小宝上去叫人的时候,苏青媖也看向青杨。 “上次的伤好了吧?” 这个十九岁的弟弟,已长成真正的男子汉了。三年里受了不少伤,也立了不少功,如今已凭着自己的努力,是个正五品的将军了。 不再被人看轻,说是受姐夫庇护的关系户了。 “没事的姐,都是小伤,现在也都好了。”青杨拉着姐姐的手,轻轻拍了拍。 “哥,你都比我高这么多了。”青杏拉着这个同胞兄长的手,另一手跟着比划。 “你是女子,要是长我这么高,能嫁得出去啊?” “怎么嫁不出去!多的是人求呢。”小傲骄模样又上线了。 “真的?你都十九了,还赖着姐,要是别人看中你,你还能赖在这里?”显见是没人要了。 “那是我不想嫁好不好?”臭哥哥,说得我好像很差,没人要一样,哼。 苏青媖看着兄妹二人耍嘴仗,笑着摇了摇头。 大厅里,吕家几房人都来了,拉着吕博承和大宝小宝一顿夸。 真是祖宗保佑,家里祖坟冒烟,才出了这三个优秀的后辈。 小宝看向大了他几个月的吕卫吉:“你就是我堂兄卫吉啊?” 卫吉有些小腼腆,抿着嘴冲着小宝点头:“嗯。” 小宝很是好奇地盯着他看。 吕大伯便笑着说道:“小时候,就看着小宝比卫吉长得壮实,这长大了,两个人站在一块,卫吉更像是弟弟了。矮了小宝一大截。” 吕生财心里高兴,但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分:“小宝跟着他爹又蹦又跳的,长得高些也正常,卫吉还小,还能长呢。以后也有得长。” 好在这三年,大房三房的豆腐生意不错,每月都能赚不少钱,生意都做到了隔壁的州县。这吃得好,用得好,瞧着也就比小宝矮一点,不然要是像三年前刚来时那样,就跟小宝的跟班一样。 吕卫吉有些羡慕的看着这个堂弟,见大人在说话,小声问他:“练武难不难?我可不可以练武?” “你想练武啊?我可以教你。” 卫吉兴奋地点着头:“好。” 吕生财看着如今出息的吕博承,不住地拈着胡须乐呵呵的,看得坐在旁边的吴氏心里直发酸。 而旁边的吕博祖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小时候他一直跟这个兄长较劲,只不过大了他两个月,就是兄,还是嫡兄。他不服。 好在后来大娘死了,他娘扶正了。他有爹有亲娘在身边,可算压住了他。 他拼命读书,就为了让爹高兴,让爹夸他,爹越夸他,他就越高兴。 哪想到,读书不如他的人,如今身份地位一跃而上,已不是他够得上的了。如今的他还要仰望他。走到哪,人家都说他是大人的二弟。 孙氏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垂下了头。 不知以后让两个孩子来亲近这个大伯,让这个大伯帮着教养,会不会来得及。 “博祥孩子也这般大了?抱来我看看。”吕博承朝旁边抱孩子的吕博祥说了一句。 吕博祥在两年前也成了亲,娶了城里一户商家的女儿,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刚过周岁。 博祥见堂兄看他,忙高兴地抱着孩子到这个堂兄面前,才把孩子伸过去,孩子才看了吕博承一眼,嘴巴一瘪,立刻就哭了出来。 “哦哦,怎么啦,这是你伯父啊,怕什么。” 见孩子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不肯扭头看吕博承,博祥有些尴尬。 “爹,你一身的血气,别吓着我堂弟。”小宝说了一句。 吕博承一愣,在自己的胳膊上嗅了嗅:“没有啊,哪有血气。” 七岁的卫武眼睛一转,跑了过去:“大伯,我给你抱。”朝他大伯张开双手。 吕博承有些惊喜:“这是卫武啊。真好,长得像你爹。” 刚想抱他,小七就蹬蹬跑过去:“这是我爹,你去找你爹!”抱着吕博承的胳膊对卫武吼了一句。 吕博承哈哈大笑,一把把小丫头抱了起来:“这丫头,还挺护食。”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爹,疼。” “啊?哎呦,爹没控制力道,刮疼了爹的宝贝。爹该打,该打。” 大宝小宝跟大家打完招呼,又跑到苏青媖身边,一左一右挨着她,牵着她的手。 苏青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甜蜜。 “娘,你想不想小宝?小宝好想你的,做梦都想。” “怎么不想,娘做梦也想你们。” “娘,大宝也想你。好想娘。” 苏青媖抱了抱大宝:“嗯。娘想大宝。你爹信中说你们不听话,偷偷上战场了?” “没有,我们就是跟着后面历练的,没真的去。” “对,我们就是历练去的。有爹的人看着我们的。” 苏青媖不信,但两个儿子也大了,如今也安全回来了,这就够了。以后留他们在身边,再不分开了。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视同仁 “娘子。”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苏青媖累极,躺吕博承怀里,眼睛也没睁开。 “一切的一切。” “别瞎说空话。” “谢谢娘子把我爹我大伯他们照顾得好。我爹都说了,娶一个好女人,能旺三代,你就是。还叮嘱我如今身份地位高了,不可做对不起你的事。” 苏青媖弯了弯嘴角。这个公爹还是挺明白事体的嘛。 “那你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我怕娘子不理我。娘子你的心是铁做的,万一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消失不见了,我可上哪找人去。” 苏青媖在他怀里睁开了眼睛,愣了一会。 又眯上了:“你还真别做对不起我的事,不然我真的会走的,你可能真的找不到我了。哪怕你将来有权有势了,这天下你都去得,你也找不到我。” 吕博承心里一紧:“娘子,你要去哪?” “你要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去一个你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不许你去!” “那你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不会。” “那我就老老实实跟你过完这一辈子吧。” “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 “就现在说。”吕博承又扑了上去。 次日,天光大亮,吕博承还赖在床上,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娘子,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抚了抚娘子的脸,娘子都快三十了,这脸还是这么嫩。这皮肤,吹弹可破。吕博承摸了摸他被风吹得有些皱的皮肤,想着要不要也跟娘子要些白土,敷敷脸? 不然娘子跟他在一起,好像老夫少妻一样。 不过娘子这睡着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痒啊,刚想动作,门口就传来声音。 吕博承耳朵尖,一听就听出是小女儿在拍门。 刚想应,就又听见两个儿子过来把小七抱走了,还蹑手蹑脚的。吕博承笑了笑。 刚俯下身,苏青媖就推开了他:“没听见你女儿在拍门了啊?” “没听见。再说儿子已经把她抱走了。” 说到两个儿子,苏青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们才多大,你两年前就让他们跟着上战场?你心怎么这么大呢?” 吕博承摸了摸鼻子:“哪是我让他们去的。他们技痒,非要悄悄跟了去,还打扮成兵丁的模样,混在那么多人中,我哪有看见。” “你看不见,你手下那些将官,也看不见?军中混了人也看不见?” “哎呀,这不是没事嘛。”吕博承装傻。 “没事没事!”苏青媖拍打他,吕博承往床里面躲着。 “要是出了事,你对得起我吗!啊!我把他们养那么大,容易吗我!” “娘子,娘子,别打了,仔细手疼!”吕博承闪了又闪。 哄了半天,才哄好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们也是我的孩儿,我能不紧张?” “小宝是你的儿,大宝可不是。” “谁说大宝不是?谁说大宝不是我跟谁急!他就是我亲儿。” “那你一视同仁了?” “我当然一视同仁了。这两孩子文韬武略,各有所长,我就没看见哪家孩子有我这两个儿子强的。那都是我的儿。” “那就好。我可跟你说,我已经跟爹说了,把大宝的名字记在咱家的族谱上了,他可是咱这一房的长子。我可不允许你区别对待。” “那不能。我把他视为亲生。他就是我生的。” 等夫妻二人梳洗好,到了外头找三个孩子时,小七已经被她两个哥哥带着,玩得满头满脸的汗。 两个哥哥陪她玩着各种游戏,小七笑得嗓子都哑了。 “瞧出的这一身汗,瞧你这嗓子,都冒烟了吧。一会让厨房给你做些雪梨水喝。”苏青媖拉着小七给她擦汗。 “也给大哥二哥喝。”小七咪着眼睛享受着娘亲的关爱。 “好。”兄妹三人处得好,苏青媖自然高兴。 吕博承抱着小七进了花厅,大宝小宝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抱着她的胳膊跟在后面。 “昨天睡得好吗?”苏青媖问两个儿子。 “好。睡得太好了。还是家里的床睡得舒服啊。”小宝一脸的满足,说完头歪在苏青媖的胳膊上蹭了蹭。 “娘给我们准备的院子又大布置得又舒服,我和弟弟都睡得好。” “这可不是咱山里的家。” “有爹和娘在的地方,就是家。” 苏青媖听了心里一暖。孩子觉得满意就好。 小七全程被她爹抱着,不时被她爹喂一口,被两个哥哥一人喂一口,很快就喂饱了小肚子。 左边看看这个哥哥,右边看看另一个哥哥,心里高兴的很,小腿不断地晃悠。 大宝小宝坐在爹娘中间,吃了一顿热乎又丰盛的中饭,不时有娘夹一块子肉和菜,吃得兄弟二人那叫一个满足。 还是在家好啊,有娘在,有爹在,那才叫家。 兄弟二人粘着苏青媖几天,就开始在徐州城里四处乱逛。 这也是他们头一次来徐州。处处感到新奇,觉得这徐州一点也不比越地的仁州饶州差。 街上人也不少,铺子里卖得东西也色色齐全。 大街小商小贩很多,南北的食物都有,吃得兄弟二人满足得很。 小七也经常跟在两个哥哥后面,像跟屁虫一样,哥哥要是不带她,还哇哇哭鼻子。 大宝小宝带着小七在街上从东街吃到西街,从北街吃到南街,小丫头平时苏青媖轻易不带她出去,这回有两个哥哥带着,那叫一个高兴。 这天被两个哥哥从外头抱了回来,左手抓了一串糖人,右手抓了一串果糖,刚进门,就听到一小孩叫她。 “小七小七,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找我玩了?”一个绑着冲天辫的小男孩子从院里跑了出来,嘟着嘴有些委屈。 小七头一歪,往地上一看:“思齐?” 思齐嘟着嘴,仰着头看她,哼,坏丫头,有哥哥,就不要他了,哼。 小七挣扎着从大哥的怀里下来,朝他跑过去。 思齐还傲骄地扭过头去,不看她。 “我和哥哥上街去了。街上可好玩了,有喷火的,还有胸口碎大石的,可好玩了。” 思齐瘪了瘪嘴:“你不带我!” “我们去的时候,你在睡觉,我就没叫你。看,我给你带的糖人和果糖,可好吃了。都是给你的。” “真的,都是给我的?”小思齐立刻阴转晴了,眼睛一亮。 “嗯。我在街上吃过了。这是给你带的。” “谢谢小七。” 思齐高高兴兴接了过来,刚想放进嘴里,想了想又递到小七嘴边:“你先吃。” 小七虽然吃过了,但还是抵不住糖的诱惑,扑过去舔了一口。 两个孩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在门口就分吃了。 思齐一看小七又跟他玩了,高兴地牵了她的手:“走,我们到园子里去玩。我爹说我们要搬出去了,以后你就见不到我了。” “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要搬出去?” “这里是你家,搬出去才是我家啊。” 两个小孩手牵着手,跑远。哥哥也不要了。 “那是谁家的孩子?”大宝见妹妹被一个小子拐跑了,有些失落,扭头问了问守门的卫兵。 “是顾长卿将军的小儿子。只比小姐小了一个月。两个人从小养在一块的。”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九章 和离了 地里的稻谷扬花时,苏青媖收到苏父苏母的来信。 同信一起来的,还有苏父苏母,苏青柳等人给青杏准备的嫁妆。 苏父苏母一是家里事情多,二是太远了,也没法过来,一来一回的,也耽误不少事。便把青杏的婚事全权委托给苏青媖和青杨。 随着信和嫁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人。 “腾腾?你是亦腾?” “亦腾见过二姑、姑父,叔叔,小姑,三叔祖,四叔祖。” 苏青媖很是惊讶。 眼前的苏亦腾是苏青松的长子,如今都十岁了,才第一次见。还是在这北地。 “腾腾?你跟你爹娘回到爷奶身边了?你爹娘怎么放心让你来徐州的?” 青杨青杏等人见到苏亦腾,都很是惊讶。这个侄儿,都十岁了,他们还未曾见过一面。 亦腾见大家都盯着他,有些难以启齿。 “爹,爹和娘和离了。爹带着我和妹妹回了山里。我们回去半年了。这次听说姑姑要成亲,爹本想来的,但他腿脚不好,爷奶不让他来。爹就把我打发来了,让我以后跟着姑姑和叔叔。” “你爹咋了?怎么会腿脚不好?”苏青媖等人都很是惊讶。围着他问。 “爹去年在战场上从马上摔了下来,又被马踩到了腿骨,现在走路有点跛。但爷爷带他到集镇那边给木大夫看了,也带他去丰城给宋大夫看了,两位大夫都说让爹再养养,等养好了,把腿骨再打断重新接,也许能好了,两只腿可能跟以前一样。” “你娘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和你爹和离的?”青杨忍不住问道。 “青杨!”苏青媖喝制住他。 青杨眼眶有些发热,仰了仰头,甩手就出去了。 青杏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出去的青杨,捏了捏拳头,留了下来。 “亦腾,来,到二姑这里来。”苏青媖见孩子脸有点发白,怕吓着他,忙把他招了过来。 等亦腾低着头到了苏青媖身边,苏青媖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你叔叔就是心疼你爹。” “二姑,我也心疼爹。” “嗯,腾腾真乖。为什么你爹要让腾腾到徐州来啊?” “爹说让我跟着二姑跟着叔叔,多学些本事,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好,乖。那以后腾腾就跟在二姑和叔叔小姑身边了,好不好。想家的时候,就给你爹和妹妹,给爷爷奶奶写信好不好?要是还想,就来跟二姑说,好不好?” “好。我不想家,我想跟二姑,跟姑父和叔叔学本事。” “好,以后就跟你两个表哥一起跟在姑父身边学本事。”吕博承觉得这孩子懂事,小小年纪离了家,也很是心疼,冲孩子说了一句。 “谢谢姑父。打扰姑父了。” “哎哟,好孩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 吕博承说完,又唤起儿子:“大宝,小宝……” “爹。” “咦,你弟弟呢?” “他跟马铮出去说话了。” “哦,那你带你表弟到府里转转。” “好。腾腾,走吧。”大宝忙招呼这个才第一回见面的表弟。 “谢谢大表哥。” 两个孩子走了后,苏青媖又看了一回家里的信,叹了口气,又把它递给青杏,才拆开了干爹和信叔写来的信。 干爹和信叔都说把马铮托给她了,让马铮以后跟着小宝。又在越王府里找了一个小子,叫马炎的,跟在大宝身边。 此时见大宝出去,马炎也跟着出去了。 苏三溪和苏四泉,见了亦腾,又想起青松的事,叹了口气。 “青松这个娘子,哎,孩子都十岁了,也不说回来看看你爹你娘,两个孩子你爹你娘念得慌,都不能得见。” 苏四泉也叹气:“如今和离了也好。青松带着女儿以后在山里可以承欢你爹娘膝下,照顾你爹娘,你爹娘怕是该高兴坏了。” 苏青媖有些担心:“也不知他那腿能治不。” “能治吧,亦腾都说能治。等将来他把腿治好了,让你爹娘再给他娶一房娘子,再生几个娃,好日子在后头呢。” “只是苦了两个儿子。” “哎,谁说不是呢。” “气死我了,定是我那嫂子,不是,是我那前嫂子!这么多年不让我哥回来看我们的。现在好了,一看到我哥腿脚不好了,就不要我哥了,哼。我就说她不是个好的!嫌贫爱富!” 青杏气哼哼地,都坐不住。 “你声音小点。亦腾还在呢。那也是他的娘。你别在他面前说他娘的事。”苏青媖训她。 “我又不是傻的,我才不在亦腾面前说。” “亦腾也是你侄子,你可不能对他有意见。” “我才不会。一码归一码。亦腾也是我亲侄儿,是大哥的儿子,如今也回到我们身边了,我干嘛说亦腾。” 苏青媖叹了口气,看了看苏三溪和苏四泉。 快四年了,他们来帮她也快四年了,这四年也没回过家,也跟家人离得远。 “三叔,四叔,等忙完青杏的婚事,你们就回山里跟家里人团聚团聚吧。” “青媖,你这……”苏三溪和苏四泉有些意外,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不是赶你们走。是给你们放假,让你们回山里和家人团聚。现在镇海和越地也打通了,路上好走了,你们回山里,更便利了。等你们探完亲,你们就到润州去。” “到润州?不到徐州了?” 苏青媖点头:“对。那边气候比徐州好,那三州今年刚得,土地肥沃,更需要人去管理,现在这边已理顺了,你们也把人带出来了。那边更缺人。而且离仁州也近一些,你们可以把家人接到润州,就是往返山里,也是很方便的。” 苏三溪和苏四泉听完心里一喜。 “真的?让我们去润州?”那岂不是离家更近了? 苏青媖点头:“真的。那边三地,将来会成为镇海的粮仓,你们就帮你们侄女婿去那边好好管理吧,帮他盯着那边。” 吕博承也看向二人:“就拜托三叔四叔了。这几年多亏了三叔四叔帮衬。” 苏三溪苏四泉立刻起身:“侄女婿话说重了,要不是青媖,要不是你们,哪有如今的我们。” “既然你们需要我们去润州那边,那我们办完青杏的婚事,就去那边。” “嗯。先回一趟山里看看家里人,再去那边吧。” “好,好。”二人高兴地直搓手。出来几年了,怎么会不想家。 既然苏父苏母没法过来,青杏的嫁妆也运过来了。裴湜和苏青媖开始操办起裴置和青杏的婚事来。 按着三书六礼,都走了一遍。 如今裴湜在徐州也站稳了脚跟,裴家的族人也有很多人抽奔而来,再加上裴湜的姻亲故旧,婚事也简单不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章 要不要补办 这场婚事,裴湜从三年前盼着了。 如今裴家嫡系只剩他和置儿两人了。早早就盼着置儿能娶房妻子,生几个儿女,好延续裴家嫡支香火了。 这些年他也物色了不少人家。不是置儿不满意,就是他不满意。 想攀上来的人家也不少。但他裴家虽然落魄了,也不是谁都能攀得上了。 置儿这个孙媳人选至关重要。一个好的主母,能旺三代。可不能轻忽。 没想到,他愁得不行时,置儿自己就把人寻着了。 夫人的亲妹妹,苏青杏。 开始他有些犹豫。苏家,不是个有底蕴的人家,以后置儿的娘子是要掌中馈,掌裴家宗族中馈的。一般女子,怕是不能胜任。 裴湜暗暗考察了青杏一番,是越看越满意。 这孩子虽出生农家,但从小读书认字,被姐姐和马明温的夫人从小带着身边,开了蒙,知了事。如今又帮着她姐姐掌着节度使大人府的中馈,又帮着管军中的事务,铺子的账簿也是做得比经年的老掌柜还出色。 裴湜是越看越心喜。 等他想定下来时,青杏却不表态了。 拖啊拖的,就拖了三年,把他急得不行。他是府邸也买了,丫头婆子下人也买好了,就等小丫头嫁过去执掌中馈了。 三年了,急得他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这下好了,小丫头终于肯松口了。 裴湜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脚底都生风。衙门的里的一众手下见他天天带着笑脸,都跟着轻松了不少。 刺史大人终于不再板着脸了。 可喜可贺。 爹娘不在,只有苏青媖这个姐姐能服其劳了。苏青媖差点没忙翻。 事情终于理顺了,没想到小丫头临出嫁前,又怯了。裴家的聘礼都抬了过来,满满当当摆在后院,她自己倒是退缩了。 苏青媖丢下吕博承和小七,陪着她睡了几天,跟她讲了几夜为人妻为人媳之道。 总算是打消了青杏的顾虑。 “姐,我不想去别人家里生活。我想跟在你身边。我不想离开你。” 青杏有些害怕。从六岁起,她就跟着这个姐姐到了枫亭镇,在苏青媖身边,被她从小带到大。 对这个姐姐有着很深的依赖。 临出嫁,一想到要离开姐姐,到别人家里生活,心生不舍,心里也是无尽的担忧。 苏青媖心里也有些难受,辛苦养大的丫头就要离开她了。 但还是柔声安慰她:“那不是别人家,那是你的夫家,是未来你和你的儿女要一起生活的地方。” “以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要用心去经营,把日子过成你想要的样子。” 青杏没有说话,只抱着她的胳膊,埋头在她胳膊上。 “裴大人是个和气的。裴置又是愿意听你话的,他家里人口简单,你也不用跟别人那样,要伺候照顾一堆婆家的人,你只要把裴置和他祖父照顾好就行了。至于他的族人,你凡事多问问裴大人,听听他的意见。咱家不像裴家,几百年的大家族,咱没经过那些事,大家大族人口杂,规矩多,你要多看多听多学,不懂的就问,别轻易自己做主。” “嗯。” “你还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当新娘子,不是该高高兴兴的吗,哭什么?” “我哪有哭!” “对,你没有哭,你只是在吸鼻子。”苏青媖笑了笑。 青杏出嫁的时候,青杨背着她上了花轿,大宝、小宝、亦腾、马铮、马炎等人做为娘家小兄弟送了嫁。小七和思齐两个三岁的娃子被打扮得成喜庆的童子,当了滚床童子。 虽然苏父苏母不在,但还是让人送来了厚厚的嫁妆,再加上苏青媖和吕博承送的,又让裴家送来的聘礼又当嫁妆送了回去,运嫁妆的队伍很是壮观。 徐州城两边街道上围满了观礼的百姓。 满眼的红。特别喜庆。 吕博承见娘子又是高兴又是不舍,上前抱住了她:“娘子,咱们当时的婚礼,似乎有些寒酸了,要不,为夫给你补办一场?”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 “你都要娶儿媳妇了,自己倒想补办婚礼,你就不怕别人看笑话啊?” “有什么好笑话的。没准别人还当佳话呢。” 苏青媖撇嘴。还佳话呢。 吕博承想起当时寒酸的婚礼,觉得有些对不住娘子:“当时我家只给了你家五十两聘礼,而且娘子还只落下一两,我想想心里就疼。” “心疼的话,以后就好好对我。不准藏私房,赚的钱都交给我,记住了吗?” “那还用说吗,都是你的。” 这还差不多。 “娘子,真的不用补办一场?要不,咱悄悄地办?不让儿子们知道?” “不要。不过……” “什么?” “当时的婚礼是寒酸了点,但是也不用补,但是蜜月,可以补啊。” “蜜月?什么是蜜月?”吕博承一脸不解。 “就是我听说新婚夫妻,成了婚后,有一个月的蜜月期,这一个月里,夫妻二人可以选择一个风景好的地方,可以过过二人世界,不受干扰,好好培养夫妻二人感情。” 吕博承眼睛一亮:“有这种说法?那我们也去吧。”很是感兴趣。 想想,儿子都十二岁了,他和娘子真正呆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多少。他也从没带娘子去哪游玩过,都没和娘子出过门。 越想越是心动:“娘子,那我们去吧?为夫带你好好出去走走。我们也过过蜜月期。” “你事多牛毛,能走得开?”苏青媖才不信,撇了撇嘴。 “我事虽多,但我手下有人啊。那么多人,都是吃白饭的?白领俸的?而且现在也没有战事,天气又暖和了,正是出游的好时间。” “你真的走得开?”苏青媖不信。 “走得开。我可以把事情安排好的。” 见吕博承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苏青媖也很是心动,“那行,那我们就好好计划一番。” 吕博承高兴地搓着手:“那孩子们要带上吗?” 吕博承想起方才娘子说,这是培养夫妻感情,是夫妻二人世界的蜜月期。可是,不带孩子们吗? “你想什么呢,不带孩子们,你放心留他们在府里?不怕他们闹起来?” 吕博承拧了眉:“大宝小宝倒是好哄,就怕小七闹。” “把孩子们都带上吧。孩子们跟着我们,也没去哪游玩过。大宝小宝也离开我几年了,我也不想跟他们分开。” “那就把孩子们都带上。”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一章 鲲 苏青媖看着后面跟着的一大串马车,颇为头疼。 不是两个人的蜜月吗,这跟着的一长串,是怎么回事? 丫头婆子随从护卫,孩子,侄子,弟妹…… 苏青媖看着外头抱着女儿高高兴兴骑马的男人,忍不住抚额。 “娘子,怎么了?” 苏青媖瞪了他一眼,把车帘放下。 不一会,吕博承就掀开车帘,钻了进来,“想为夫了?”抱着她,亲了一口。 “起开,大热天的。” “大热天还不给人亲热了?”见娘子往旁边歪闪,吕博承又把她揽了过来,香了一口。 真香。 苏青媖拍他:“也不嫌热。” “就是啊,这么热,你还遮着帘”,吕博承说着就把前帘后帘掀开,再往两边固定住,马车在路上跑着,有风灌了进来。 带来了一丝凉爽。 “看,这样不是凉快多了。让你出去跟我们骑马,你又不要。这里都是我们的人,怕什么,你还非要遮着帘。” “帘也不厚,敞开着一路不吃土啊?”灰头土脸的。 “吃点土怎么了?热得冒汗你不难受啊。” “难受你还要出来?”苏青媖白了他一眼。 “不是你说要出来度二人蜜月吗?” “这是二人度蜜月的样子吗?” 吕博承往外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车队,两边还有护卫随从。 摸了摸鼻子:“总不能把儿子女儿扔家里。再说是你说人多热闹的啊。” 苏青媖瞪了他一眼,也没生气。就是觉得这么多人跟着一块出来游玩,怕安排不好。 问他:“你出来军中交待好没有,真的没事啊?晋和梁在魏博争地盘,你不盯着些?”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这么些年,我就没正经歇过。我也不是铁打的。再说,我手下那么多人,也不能事事指着我啊。放心吧,没我也乱不了。” “那我们可以在海州多呆几天?” “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为夫都陪你。” “这可是你说的哦,可不许反悔。” “为夫是那样的人吗?要不是魏博现在正乱着,为夫都想陪你一路南下玩一玩,再带你回山里看一看。你也好几年没有回去了。” 说到山里,苏青媖脸上有些怀念。 虽然她一来就在桥头村,枫亭镇,但山里才是她努力经营过的地方。 那里是她的心血,放不下的牵挂。 吕博承见她一脸的怀念,揽了她:“等以后局势好一些了,我再陪你回去好好看看。” “嗯。” 见吕博承一脸愧疚,安慰道:“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呢。海州也挺好的,离徐州也近,几个孩子都没见过大海,正好带他们来见识见识一下。” 吕博承见苏青媖脸上露了笑意,心里一松,松开了她,两手枕在头上,倚在车壁上。 “别说孩子们了,为夫也没见过大海。我小时候就听说,大海大得很,望都望不到头,跟天连在一起,海里还有比房子大的鱼。我小时候就盼着能看一眼大海了。” “你以前攻海州的时候,没去海边啊?” “攻海州的时候,城门一破,收编了军队,我就急着回来看你了,哪里往海边走。再说从海州城去海边也不近。我当时也没那个闲瑕。” “爹,爹!”小七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夫妻俩往外一看,就见大宝正抱着她坐在马上,小七正往吕博承伸着手。 “爹,娘。”小丫头想进车里了,估计外头呆腻了。 吕博承探身出去,把小七接了进来。 “爹,真的有比房子还大的鱼吗?比我们住的房子都还要大吗?”小七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吕博承。 苏青媖噗嗤一笑,显然这个丫头是在外头听见她爹方才说的话了,才不想骑马了。 还没等吕博承回话,大宝小宝也钻了进来。 “娘,真的有比房子还大的鱼吗?”小宝看向苏青媖。 “有吧。我之前看书上说‘终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其长称焉,其名为鲲。’”大宝说道。 “我也在庄子上看过这句话,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娘,是真的有这么大的鱼吗,还是杜撰的?”小宝一脸的疑惑。 见几个孩子都看向她,苏青媖笑了笑,道:“有没有长几千里的鱼,娘不知道。也没见过。但海很大很深,住在深海里的鱼是什么样的,没人知道。但有人见过长十几丈的鲸鱼,重几百石。” “重几百石的鱼?”几个孩子和吕博承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小七不知道几百石是什么,见爹和哥哥都张大嘴巴,她也张得老大。 苏青媖点头:“那种封舟,就是那种很大的官船,还有装货的商船,大的2000料的,能装一二百人的那种,那种鱼得有上百条2000料的船那么重。” “哇,那岂不是那种鱼能装上万人?”小宝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有这么大这么大的鱼吗? “要这么比喻也没错。深海里的鱼大家都没见过,但目前已知的,就有这么大这么重的。” “哇,那我要去看!这次我要在海边多呆几天。”小宝兴奋不已。 “哥哥,我也要去看那么大那么大的鱼,跟房子一样那么大的鱼。”小七也哇哇叫唤着。 “要是捉到一条那么大的鱼,岂不是够二十万大军吃好几天了?”吕博承眼睛转了起来。 小宝眼睛一亮:“对啊!爹,要是每天抓一条,不是,只要一个月能抓几条就够二十万大军的口粮了!” 娘种粮食多辛苦啊,要是捉几条鱼就能解决大军的吃食,那该多好啊。 苏青媖好笑地看着这对父子:“重达几百石的鱼,上百条2000料船那么重,你用什么抓?” 父子俩傻眼了。 “是哦,爹,这么大的鱼,它的嘴巴一定也特别大,一张口,嗷乎,把大军吞了进去,不划算不划算。”小宝摆了摆手。 小七也学着他的样子,张大嘴巴,嗷乎,做了个怪样。 把大家逗乐了。 “那么大的鱼,又住在深海里,人力难以达到,而且得做多大的船?那鱼一翻身,一喷水,连人带船都得埋海里。”苏青媖说道。 小宝机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算了,大军还是吃米吧。我就到海边看看就行,还是不捉了。” 又摇了摇苏青媖:“娘,海里还有什么,你快跟我们讲讲。” 苏青媖见几个孩子都感兴趣,便跟几个孩子讲了一些大海的事,惹得几个孩子都盼着早点到海边,去见识一番。 今天事情太多了,更晚了,抱歉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二章 是什么人 赶了几天路,终于到了海洲。 因为上官要来,海州的官员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城里给吕博承一行人准备好了房舍。 吕博承苏青媖也不想太大张旗鼓,只见了海州的刺史及几个下属和家眷。 苏青媖等人在海州城里呆了一天,略逛了逛,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直奔海边。 马车坐了小半天,终于闻到了空气里的潮气,和翻涌的海浪声。 几个孩子在马车里都坐不住,早早就骑在马上,一马当先,跑得没影了。 吕博承摇了摇头:“这这几个孩子,还说陪你我,这会人影都没见。还是为夫好吧?要不怎么说老来伴老来伴呢。娘子,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苏青媖狠拍了他一记:“谁老了?你才老呢。” 吕博承装样子,丝丝呼痛:“娘子不老,一点都不老。永远十八岁。” “少贫嘴。” “真的。不过娘子好看,为夫也不老。娘子你摸摸,为夫用了你的白泥敷了几天脸,这脸好像也嫩了些。”捉了苏青媖的手就往自个脸上摸。 苏青媖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嗔怪道:“才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说什么老。” 吕博承眼睛一亮:“就是啊,为夫正年富力强呢。”凑了过来,就想往娘子脸上香一口…… “姐,姐,你快出来,我看见大海了!”青杏的声音在外头传来。 吕博承哀嚎一声:“这丫头,正新婚,不跟夫婿在家里呆着,非跟来。” “不是你跟她说的蜜月吗,惹得她心动,非拉了裴置跟着来。她和青杨也没见过大海呢。” 吕博承哼了声。这都什么事,到底是谁的蜜月。 儿子女儿跟来也就算了,小姨子小舅子也要跟了来。 苏青媖那边已经下了车。 才一下车,就见到海天一线的大海,蔚蓝蔚蓝的海,还远远就听见的一声又一声的潮涌,及海浪拍岸声。 苏青媖张开双臂,眯了眯眼睛,使劲吸了吸,就是这个味道,潮气,大海的味道。 “娘,娘,你快来啊!” “姐,你快来!” “哎,就这来。”苏青媖应了一声,见几个孩子早就下了马,扑向大海,青杏青杨等人也扑过去了,一堆人争先恐后地朝大海扑了过去,也准备往海边走。 “很喜欢?”吕博承站她身边,问道。 “嗯,很喜欢。我们也过去吧。” “好。” 两人吩咐随从在岸边卸马车,扎帐篷。 便朝大海走了过去。 “你脱了鞋吧,脱鞋走在这沙滩里会很舒服。”苏青媖看了吕博承一眼。 吕博承便把鞋脱了,见她也想动作,瞪她:“娘子,你不能脱。这么多人呢。” 苏青媖白了他一眼,也只好算了。 “爹,娘,你们快来啊!” “哎,来了。”吕博承把鞋袜往岸上一扔,就朝小七等人扑了过去。 苏青媖笑着跟着后面。 几个孩子见吕博承脱了鞋,也学着他的样子,把鞋脱了。 “哇,果然赤着脚好舒服。”小宝哇哇叫着。 “娘,娘,大海真的好大好大!”几个孩子见苏青媖下来了,忙围了过来。 “娘,这个海比徐州城里的莫名湖还要大!” “娘,真的好大好大呀。都看不到头。” 小七拉着她,兴奋地叫着:“娘,为什么小七没看到鱼啊?” “鱼在海里呢。一会娘带小七看看浅海里有没有鱼。” “好哦。”小七拍着手。 “姐,姐,你看,我捡到一个好看的贝壳!”青杏捏着一个贝壳朝她跑了过来。 “小姨小姨我要看。”小七捉着她的手,踮着脚。 “哇,好看,小七也去捡!”蹬蹬就跑了。 “裴置,我们再去捡!”看着拉了裴置兴奋地跑远的青杏,苏青媖摇头失笑。 再一看,随从护卫,除了留在岸上看守马车和行李的下人,从部都跑过来了,所有人都是兴奋地哇哇叫唤。 都是第一次看到大海。 有点内敛的亦腾都跟在小叔叔身边,卷着裤管往海里冲。 而平时稳重的大宝,也跟着小宝和马铮、马炎等人在沙滩上追起了螃蟹。 “快,快,跑那边去了,那边那边,堵住堵住!” 很快青杨和亦腾也加入了进来,沙滩上几个少年郎追着螃蟹跑得飞起。 苏青媖失笑不已。 再看吕博承,跟在闺女身后,追着浪花跑。 他闺女一见浪花拍打过来,就嘎嘎笑着扭头往回跑。 父女俩被浪花追着跑,笑得好不欢乐。 小丫头脚上穿的鞋子也早就脱了,远远甩在岸上,裤子也被她爹卷得高高的。 此时小丫头站在软软的被海水浸润过的沙滩上,低头看着海水从她脚面划过,看那流沙也一点一点地顺着她的脚面随着水势往下流。 小丫头直勾勾地盯着脚面看,又是好奇又是兴奋。从没有过的体验。 小脚趾头跟着动了动,流水在她脚指缝里穿梭,不一会,海水退去,脚下就陷了进去,小丫头打了一个晃,很快海水又涌了上来。 她还来不及跑,盯着海水看,海水动,流沙也在动,小丫头也打晃,扑通一下,一屁股坐在海水里。 苏青媖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晕。”小丫头嘟着嘴抬头看向她。 吕博承哈哈笑着把小丫头从腋下抬了起来。 “爹,海水又来了,快跑!” 吕博承一边叉着她,一边被海浪追着跑。父女俩嘎嘎大笑。 苏青媖站在凉沁沁的海水里,任海水扑打着脚裸,感觉热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海风吹得人舒服极了。 岸上,一群孩子探头探脑,眼睛紧紧盯着这一群不知来历的人。 “山哥,他们是什么人?” 叫山哥的半大少年摇了摇头。 又一孩子眼睛艳羡:“他们的衣服真好看,阳光下都闪着光。一定是绸布。真好看!” “还有那些马车,那些马,我们连头牛都买不起,他们竟有那么多匹马!一定是有钱人!” “废话,肯定是有钱人啊,这还能看不出来!” “一定是哪里的贵人来游玩的。” “什么贵人来咱们这个穷渔村玩啊。有什么好玩的?” “小五,你快回去找村长爷爷。”叫山哥的孩子朝旁边一个孩子吩咐道。这群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万一对他们村子不利呢。 他得盯着。 “好。”叫小五的半大孩子一溜烟钻进了林子。 第三更明天补啊。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三章 在挖什么 苏青媖带着几个孩子沿着海岸线走到一片礁石后面,就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正蹲在滩涂上,手里拿着东西在刨着什么。 “你们在挖什么?”小宝很好奇,快走两步,问道。 几个半大孩子,穿着灰扑扑的补丁衣服,裤脚袖子都卷得高高的,赤着脚蹲在滩涂上,每人都手拿一个木制的工具。 正埋头挖着,也没留意,这冷不丁看到一堆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几个半大孩子,吓了一跳。 慌忙捞起身边的筐子,急急站了起来,把筐子紧紧抱在怀里,躲到一个大点的孩子后面。 那大孩子,也没多大,十来岁的样子,紧紧捏着手里的工具,看向苏青媖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 边说着边往海里退。他们泅水很好的,如果对方要上来抓人,他们就往海里逃。 “这个不值钱,你们看不上的。”那孩子壮着胆,边说边退。 几个孩子围着那半大孩子身边,一边害怕地后退,一边附合着点头:“对,不值钱的,你们看不上的。” 见几个孩子害怕,苏青媖忙叫住了小宝。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安抚道。 几个孩子看了看这个年轻好看的妇人,半点不敢放松。 苏青媖看了看身边的小七,朝她笑了笑,推了推她。 小七立刻就懂了,上前两步:“哥哥,你们别怕,我爹娘和我哥哥都不是坏人。我们是来玩的。哥哥,姐姐,你们刚才在挖什么啊,小七也想挖。” 小丫头说着就踮起脚,想看对方筐里有什么。 奈何离得还有十来步的距离,看不到。 几个孩子中,有一个小女孩六七岁的年纪,看看苏青媖,又看看小七,拉了拉大孩子的衣角:“四哥,他们不像是坏人。” 那个叫四哥的孩子脸色有些松动。 小七见对方不回答她,便蹬蹬蹬跑过去:“小七也要挖。” 跑过去方才那几个孩子蹲着的地方,就用手刨了起来。 “你不能那么挖,手会受伤的!”那小女孩急忙对小七说了一句。 “姐姐,那要用什么来挖?” “用这个。”说着把手里的木耙子扔给小七,脚步也跟着动了动。 “你们在挖蛤蜊吗?”苏青媖也走了过去。 那小女孩看了看苏青媖,朝她点了点头。 “我能看看吗?我看一下这里的蛤蜊有多大。” 那小女孩见苏青媖又是朝她微笑,说话又温柔,就抱着筐子朝她走了过去。 “有很大的,也有小的。” “是吗,我看看。”苏青媖往她筐里看去。 “娘,小七也要看!”小七立刻站起身,扒着筐子要看。 小宝大宝等人也走了过来。 那几个渔家孩子又紧张了起来。 苏青媖把筐子递给大宝,让他抱着给弟弟妹妹们看,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了一把糖果出来,朝小女孩递了过去。 “给,这是糖果,给你和几个哥哥分了吃吧。我们不是坏人,就是带着我家几个孩子过来海边看看的,他们第一次看见海,好奇着呢。” 那小女孩看着苏青媖手里的糖果,咽了咽口水,回头看了看哥哥,见哥哥不反对,忙伸手接了过来。 “哥哥,糖果。”小女孩高兴朝她哥哥扬了扬手中的糖果。几个孩子围着她,都盯着她手里的糖果看。 她便一人分了一个。 几个孩子都高兴坏了。立刻撕了糖纸就放进嘴里。 那个大些的男孩没吃,把他放进了兜里。 可能真是吃人的嘴短,几个男童纷纷把手里的筐子递给苏青媖看。 “夫人,我这里也有蛤蜊,给你看。” “好,谢谢你。”苏青媖接过来一看,见有大有小,大的都有小孩的巴掌大,小的也有两指大,身上的花纹也好看。 “娘,小七也想挖。” “我教你挖。” “我也教你挖。” 不一会,大宝小宝等人就和几个渔家孩子玩在一起了,跟着他们蹲着挖蛤蜊。 没有木耙就用手,用岸上寻的木棍石头挖了起来。 “娘,快看,我挖了一个大的!” “我也挖了一个!我的比你大!” “我还会挖更大的。” 连青杏、裴置和青杨等人都忍不住蹲着开挖了起来。 邹诚跟着小五急急从村里跑了出来,见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他们村的几个孩子正跟那群陌生人在一起挖蛤蜊,笑哈哈的,数他孙子声音最响亮:“你这个还没我刚才我挖得大呢。我上回挖了一个,有我爷爷的手那么大。一个都好几斤。” “四娃,你别吹牛,还好几斤,顶多一两斤。” “才不止呢。就是有好几斤。那壳我还留着呢!不信一会我带来给你们看!” 跟着邹诚从村里赶来的十数个男女,也看呆了。再看看自己手里提着的丁耙,木棍,铁铲,这…… “山娃子,怎么回事?” “村长爷爷,我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好多人,好多马车,还有马,有婆子有护卫,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 “村长,这,看着也不像是来收渔税的啊?带着家小来收渔税?” “难道真的只是哪家的富贵人家带着家小来游玩的?” 吕博承的护卫其实早就发现了这群人。 开始见是几个孩子,见他们只猫在灌木后面偷瞧他们,也没见他们做什么,也就没管。但现在来了十几个提着武器的男人,就不能装看不见了。 “什么人!”一护卫朝灌木丛那边喝了一句。 声音宏亮,带着杀气,吓得邹村长等人两腿直发软。 “出来!” “我们,我们不是坏人,就是附近村里的村民。”邹村长声音带着颤,带着村人走了出来。 “村民?提着耙子铁铲,意欲何为?”护卫们提着刀剑朝他们走了过来。 勒山村众人见对方亮了兵器,都吓得脚软,手里捏的耙子都扔了。 邹村长举着手走了过来:“好汉,别动手,别动手,我们就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听说有贵人来了海边,我们就是来看看的。” 来看看,带了武器? “去,报告大人。” “是。”一护卫冲着海边跑了过去。 大,大人?邹村长软顿在地。完了。 一众村民也是面如死灰。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四章 得钱了 见到板着一张脸的吕博承,邹村长等人更是吓得腿直发抖。 吕博承这些年在军中威望越来越高,手握九州的藩镇节度使,手下二十万大军,血海里拼杀出来的,也就对苏青媖和家里人和善,在外人看来,跟煞神没两样。 见到他的人都不敢直视他。 “大人,我们就是附近村子的,听说来了贵人,就只是来看看的,真的,我们没想做什么。” 村长等人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四肢直发抖。 “爷爷!”在海边挖蛤蜊的孩子听到动静也都跑了过来,见爷爷和好些村里人都跪在地上,也有些害怕。 苏青媖拉了拉吕博承一把。 让人扶起村长等人。 “老人家,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一家就是来海边游玩的。孩子们都没看过大海,就带他们出来见识见识。老人家,你是附近村子的?” 村长等人虽站了起来,但头也不敢抬。 “回贵人的话,我们是附近勒山村的,这是我们村的地界,听几个孩子说海边来了陌生人,我们,我们就是来看看的。” “爷爷,你是不是把他们当成来收渔税的了?他们不是,他们就是来游玩的,还让我教他们挖蛤蜊。他们连蛤蜊都没挖过。” 海边那个大些的孩子拉了拉村长,说了一番。 村长忙拉了拉自个的孙子,让他别多嘴。 “我们又没住在海边,当然没挖过啦。但我们今天来,就挖过啦。”小七一听对方说她没挖过蛤蜊,生气地辩解了一句。 那村长一看还有这么小的女娃,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或许真不是来收渔税的? 谁带这么小的娃子来收渔税? 苏青媖和吕博承对视了一眼,虽然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也不好发问。 便对那个村长说道:“老人家,我们这些人晚上要在这海边过夜了,晚上还要煮食,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哪里有淡水,我们好打些水来,煮晚食?” “啊?贵人们要在这海边打尖?” 见苏青媖点头,愣了愣:“这海边晚上风大,而且你们这,怎么住?这么多人?要不,贵人们到我们村里借宿一晚?” “不了,我们带了帐篷,油布,都带齐了被褥,老人家不用担心我们。” 村长等人面面相觑,看来真是来游玩的。 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我们村里就有井,我带你们去打水。” “那谢谢老人家了。村里有没有谁家有新鲜的菜蔬?或是新鲜的渔获,我们也跟你们买一些。” 虽说带足了东西过来,但既然来了当地,就想尝尝当地的食物。 “有有有,我们村子就是靠打渔为生的,渔获还是有的。但贵人们要吃新鲜的,得等今天我们村里的渔船回来了才有。” “村长,你不是让船今天不要靠岸吗?”一男人拉了拉村长的衣角。 以为声音很小,但苏青媖等人都听到了。 苏青媖和吕博承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不让船靠岸?渔船要在海里过夜吗?”小宝不明白,问了一句。 那个跟着一起挖蛤蜊的大孩子,叫四娃的,说道:“我爷爷可能把你们当成来收渔税的差役了……” “四娃!”村长瞪了他一眼。 四娃就抿紧了嘴巴。 苏青媖不想失了新鲜的渔获,来都来了,吃不到,多亏啊。 看了吕博承一眼,安抚村长道:“老人家,别担心。我们不是来收渔税的。而且你们也别怕,有我夫君,没人敢来收渔税。你们的船尽管放心靠岸,我们人多,你们打上来的渔获,我们看中了,还跟你们买,你们也不用大老远挑到城里。”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有他在,就没人敢来收渔税? 村长还在思索,就听到村里人问道:“真的?贵人真的跟我们买?” “真的,如果你们有什么好的海产品,也可以带来我们看看,我们大老远来一趟,如果有好的当地的土产,我们也会购一些带回家。” 跟在村长后头的众人都高兴地直搓手。 苏青媖看他们虽然心动,但没人动作,便看了看四娃等几个孩子的筐子:“这些蛤蜊我们都要了。你们开个价吧。” “啊,贵人要买我们的蛤蜊?”滩涂上随便挖就有,为什么要花钱买他们的? 又不值钱。 “对,你们平时卖多少钱?” “这个,不值钱的,送你们吧。” 苏青媖笑了笑:“这是你们劳动换来的,哪能不收钱。”看了看身边的幼白和郭氏。 郭氏和幼白就走过去翻看几个孩子的筐子。 “你们这有大有小,一斤统算五文吧,你们这些……”掂了掂重量。 一个娃子差不多挖了有二三十斤。 看着被塞在手里的一串铜板,不仅几个娃子看呆了,村长等人也看呆了。 每个娃子都拿到了一二百文。 他们平时挑了新鲜的鱼虾蟹走了一天路到海州,也不过卖上二三十文,还经常卖不掉要拿回来。 这不值钱的蛤蜊卖了这么多钱? “贵人,这,这也太多了。”村长声音都有些发颤。 “拿着吧。若是好吃,还跟你们买。” “贵人,你们还要吗,我们再去挖!”几个娃子激动得很。 “贵人,我家里有晒干的鱼干,鱿鱼干,你们要吗?” “贵人,我家里有海菜,你们要吗?” “贵人……” “贵人到我们村子里看看吧,家家都有鱼干,海产品。”村长立刻热情了起来,努力推销着。 苏青媖等人被勒山村的村民团团围住。 “不急,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扎营,就不去你们村了,我们暂时不离开,麻烦村长带着我的人到村里取一些淡水吧。” “好好。不用贵人们去,我们给你们挑来。” 苏青媖想了想,点头:“也好。一担水我们给十文。” “我去挑!” “我去挑!” 围在苏青媖身边的人全跑了,连村长都撒腿跑了。 一担水十文,娘勒。 让家里人一人挑一担来。一担十文,五担五十文…… 四娃等几个娃子看着飞跑的村人,面面相觑,捏着手里的铜板,问苏青媖:“贵人,你们还要蛤蜊吗?” 苏青媖看了看几个筐里近百斤蛤蜊,朝他笑了笑:“今天先不要了。明天要的话,我再找你们。” “贵人你们真的要鱼干吗?我家里有。”那小女孩紧紧地捧着怀里的铜板,怯怯地问道。 “如果是好的,我们就要。” 小女孩高兴地点着头,冲那四娃道:“四哥,我们快回家拿来吧,给贵人们挑一挑。” 几个娃子冲苏青媖等人打了招呼,撒腿跑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五章 渔税 苏青媖青杏等人看着这浩浩荡荡的挑水大军朝他们走来,都惊呆了。 “姐,这是全村都出动了吗?”青杏目瞪口呆。 邹村长有些不好意思。 他回了村里,还没开口,跟在他后面的村民就把话传开了。说海边来了一伙贵人,要淡水,一担十文。 村里的老少立刻就动了起来。 纷纷拿了家里的桶啊盆的,打了水就挑了过来。 邹诚怕贵人怪罪,远远的叫村人停了。 “贵人,水我们挑来了,你们要吗?” 苏青媖愣愣地点头。 一是确实需要水,二是看着这群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村民,也不忍拒绝。 邹诚后面跟着的一众村民立刻就高兴了,纷纷挑了水走了过来。 大宝小宝等人愣愣地看着这群人,见他们拿了十文钱,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大宝等人都看愣了,心里都有些触动。 “贵人,你们还要水吗?”一众村民拿了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这些就够了。我们也没有东西把你们的桶腾出来,你们家里可有用的?” “有有,贵人不用担心,家里都有用的。” “那好,那等我们把桶腾出来了,你们再来收回。” “好的好的。不急不急。” 四娃跟着他爷爷身边,用筐子装着一筐子鱼干等物,走到苏青媖面前:“贵人,这是家里的海产,你看看,要不要?” “贵人,我这里也有。” “我家也有。” 见苏青媖等人翻看起四娃的鱼干,其他人也都捧着鱼干等物围了上来。 方才四娃等几个娃子捧着铜板回村,村子里都轰动了,什么时候滩涂上不值钱的蛤蜊都卖上百文了?还五文一斤。 贵人还要不要了?他们可以连夜去挖。 “都一个一个来,这么围着也没法看。”郭氏等人喝了一句。 村长便把村民们喝回去了,大家便安心地排着队,等贵人翻看。 小女娃菜丫的娘亲紧紧拉着她的手,抱着怀里的筐子,眼睛里都是期盼。 这群贵人一看就很有钱,方才给了菜丫一百二十文卖蛤蜊的钱。她和菜丫她爹漏夜挑着一担子渔获去海州城里,一天也卖不上几十文。 菜丫挖了半筐子蛤蜊就得了一百二十文。 菜丫她娘激动地等着,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抱出来了。 苏青媖带着幼白郭氏等人细细挑捡着。 吕博承等人也跟着旁边看。 “娘,这是什么?还有须须。”小七拿了一块鱿鱼干在手里问道。 “这是鱿鱼干。”苏青媖拿了一片在手里,凑到鼻下嗅了嗅。 晒制得很好,颜色鲜亮,个头也大,苏青媖心里满意。 “这么好的渔获,怎么放家里啊,不拿到城里卖掉?”见家家都拿来不少,苏青媖有些疑惑。 “城里卖不上价。咱这里离海州走路得一天,早上去,回来得半夜了。新鲜渔获拉过去,都不新鲜了,多晒制成干。但干获卖不上价,咱海州靠海,不缺渔获吃。价格自然也卖不上去。” 邹村长说道。说完心里叹息不止。 “没有外商来收吗?” “早些年也有外商来收,但外商进来,税收得高,我们运到城里,也要被税吏剥一层,我们要价高呢,外商也不乐意,赚不到钱,外商自然就不来了。” 苏青媖点头。看了吕博承一眼。 吕博承便问道:“老人家,我娘子还等着吃新鲜的呢,你们方才是说你们有渔船,今天出海了?不知今天能有新鲜的渔获吗?” 邹村长便苦笑道:“我们就是靠打渔为生的,哪能没有渔船。原本家家都有渔船,但后来差役每每在我们上岸的时候,就守着来收税。打上来还没拿上岸,就被收了一层,有好的渔获,他们也要拿走不少。渐渐的,村里人好多人便离开村子到外头谋生了。渔船也卖得没剩几条了。” 吕博承眉头皱了皱:“现在还有人天天来收渔税吗?” “最近两年来得少了。以前几乎天天来,每次渔船一靠岸,他们就冒出来。” 有人便附合:“今年好像没来几回,听说我们海州换了主人了。要是以后都不来,那我们日子就好过了。” 苏青媖见吕博承拧着眉,便看向邹村长:“渔税不是在你们挑进城交易的时候收吗?怎么来海边收了?” “就是说啊,海边收一道,我们挑进城又收一道。我们在海里风里飘雨里打,冒着生命危险,还赚不到钱,谁还愿意冒险出海啊。” “而且有时候,收不上好东西,我们就打算留着自家吃的,他们也来收税。我们又不交易。而且每年我们又不是不交丁税。” 在场的村民,见贵人挺好说话的,纷纷说着心中的不满。 打上来的渔获卖不上钱,就只好晒来自家吃了。 但他们住海边,世代都是渔民,海边的地也贫瘠,收不上来东西,打渔赚不上钱,粮也没有,日子越过越穷。 大宝和小宝听了,心生同情。 “娘,我看他们的东西,都挺好的,我们多买一些吧,也给外祖父和外婆他们寄一些。” 苏青媖看了看两个儿子,点头:“好。” 一众村民听了,越发高兴。 菜丫她娘拿着手里的一两银子,心中激动不已。 她方才有点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家里的渔获便没拿来多少,现在看着手里的银子,想着家里的那些鱼干海菜还能卖上多少钱。 菜丫被娘捏得疼了,抬头想提醒娘的,但看着娘捏着银子激动地直发颤,就抿了抿嘴。 她也好高兴,家里终于有钱了。 村长家里也卖了二两银子,激动不已,“贵人,各家里还有,不知贵人还要不要。” 苏青媖点头:“若还像这样的品质,就要。” 邹村长高兴得话都说不浑圆了:“贵人放心,我一定盯着他们,给贵人拿最好的货过来。” “好。” 苏青媖边应着边指挥着郭氏等人把这些海产品都收了起来。 “贵人在搭帐篷吗,我们也给贵人搭把手吧。”也不等苏青媖等人同意,就带着村民动起手来。 有勒山村众人的帮忙,营地很快便扎好了。 村长等人都看呆了。 以为在野外打尖,条件艰苦,正想劝贵人们到他们村里住呢,但一看人家这帐篷,比他们住的屋子都好,有床有被褥枕头被子,连茶几都有。 人家这才叫生活啊。 一众村民都看呆了。 “回来了,村里的渔船回来了!”几个孩子眼尖,激动地叫了起来。 ------------ 第四百五十六章 好吃 村里的两艘渔船靠岸,船上十来个男人在浅海处跳下,把渔船往岸上拖。 岸上的村民也拉着船绳帮忙拖拽。 大宝小宝等人都是第一次见渔船靠港,很是好奇,齐齐围到海滩边。 十来个男人见到岸上来了一群陌生人,齐齐愣住了,手下动作也停了。 “爹,他们就是来游玩的,不是来收渔税的。”四娃朝他爹喊了一句。 村长也朝他儿子点头,渔船这才又动了起来。 “今天的渔获这么多啊!” “哇!” 苏青媖远远看着两条渔船吃水很深,看来今天他们出海收获不错,心里有些期待了起来。 两条渔船被固定好,船上的渔获也一筐筐往下搬,勒山村的村民都跑去帮忙了。 “哇,娘,好多东西!” “这个是什么?” 苏青媖跟吕博承也都跟几个孩子一起围过去看。 筐里有鱼有虾有蟹有鱿鱼有乌贼有螺有贝……品种很多,看呆了众人。 “贵人,你们来看看,可有需要的?”邹村长招呼着苏青媖和吕博承等人。 勒山村的村民都一脸期盼地看着苏青媖等人。 要是贵人有看中,那他们就不用辛苦趁夜挑去城里了。 苏青媖在各个筐里挑捡了不少,各种品种都要了些。除了一些品相不好,太小的外,大部分的渔获苏青媖都留下了。 “贵人,要买这么多吗?今天吃不完,明天就不新鲜了。” 邹村长见贵人们挑了大半船的渔获,心里高兴不已,虽然能拿到钱还开心,但心里又忍不住,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担心贵人是在可怜他们,他们二三十人,也吃不了这么些,放明天就不新鲜了。 苏青媖朝他笑笑:“没事,吃不完的,我们晚上烤一烤,晾一晾,晒成干货带回去。” 邹村长很是高兴:“好好。多谢贵人了。多谢贵人。” 今天出海打渔的十来个男人,也高兴的很,贵人买这么多,他们也能多分一些钱了。 接下来,便是商量这些东西的价钱。 苏青媖等人都是头一次买这么新鲜的海鲜,价格也不是很清楚。 最后村长说给八两就行。 苏青媖看着十几筐的海鲜,每一筐都有几十斤,鱼就十来种,个头也大,虾蟹鱿鱼都大的很,这些,才要八两? 愣了愣。 “我给你们十两吧,你们再顺便帮我们处理一下,我们挑出一些等会要吃的,其他的你们帮我们打鳞去杂物,洗切,再帮着抹盐晾制,你们村里有没有簸箕?也帮我们拿一些来,再帮我们拿些草绳来。” “有有有,这些都有。谢谢贵人,我们这就帮你们处理了。” 邹村长接下十两银子,高兴得很,点了站在身边的几位妇人留下帮忙,又让几个男人回去拿晾制的工具,再拿些海盐来。 勒山村的村民脸上都挂了笑。 真好,贵人给了十两,都不用挑到城里,家门口就得了钱,比以往多上好些。而且船上还余了一些,各家分一分,家里老小也能吃个新鲜的。 要是每天都能得个十两就好了。 那勒山村也不再受穷了。 村民们帮着在海边就处理了起来,扔掉的杂物也可以扔回海里,不用担心引来野兽和苍蝇。 第二遍再抬上岸用淡水再洗涮就好。 原先买的蛤蜊,苏青媖也让几个妇人帮着用铁片把另一半的壳撬开,弃之不用了。只留了一半壳带肉的。 刚挖出来,需养一养去去沙,但苏青媖想吃新鲜的,就只能把壳撬开,好生清洗一番,去去沙,也能吃个新鲜的。 大宝小宝小七亦腾等人,都围着问,这个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好奇得很。听娘说这些都好吃得很,早就流口水了。 岸上,帐篷搭好了,铁锅,烤架也都架好了。 苏青媖准备亲自动手,给大家做一顿海鲜大餐。 大的蛤蜊,去了一边的壳,肉留在另一边壳里,放在烤架上,放上料汁,加上蒜蓉,油再一刷,汁水笃笃冒泡,顿时香飘十里。 把在海滩上看村民处理海获的孩子们都吸引来了。 “娘,真香。”小七被大哥抱着,拼命咽着口水。 青杏夹了一个烤好的蛤蜊放到盘里,递给她。小丫头也顾不得烫,捏着壳沿,边哈着吹着,边往嘴里倒汁水,吸了汁水,又挑肉吃。 香得直跳脚。 “好吃,小七还要。” 勒山村的孩子也是头一次看到有贵人来海边玩,还在海边露宿打尖,也都不肯回家,都远远地围着看。 见平时扔水里一煮,一吃满嘴沙的不值钱的蛤蜊被他们放火上一烤,香得勒,几个孩子鼻子一直嗅,猛咽口水。 “放那么多油,还有蒜泥,一定很好吃。我下次也那么做来吃。” “你敢用那么多油,你娘怕不是要打折你的腿。” “闻着就好吃,好想吃。”嘴巴舔了又舔。 苏青媖见围了一圈孩子,眼睛直勾勾的,也里有些发酸,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招呼几个孩子过来吃。 “谢谢贵人。” “谢谢贵人。太好吃了。” “我们带的蒜不多,你们村里有没有?要有的话,我们跟你们买一些。” “有,有,我帮贵人回村里收来!”四娃吃了两个蛤蜊,心满意足,自告奋勇道。 “好,那你帮我回村里收一些来,等你来了,我再请你吃别的。” “好!”四娃方才开了口,正有些后悔,哪怕吃不到,在一旁吸吸香气也行啊,没想到贵人就说再请他吃别的。 心里那个高兴,立刻撒腿就往村里跑。 “哎,还没给你钱呢!” “等我回来再拿!” 头也不回,一闪就不见了人影。 贵人不是那些收渔税的,方才买他们大半船的渔获,眼睛都不眨,贵人不会赖他们银子的。四娃跑得飞快。 等吕博承他们吃了蛤蜊,烤架上又依次放了鱼,鱿鱼,虾蟹上去烤。 刚新鲜打捞上来的海鲜,本来就很鲜,还带着咸味,只刷一层油,汗水就笃笃地冒,香得大家都围上来。 几个护卫随从一边吃一边帮着烤,小宝大宝小七等几个孩子,也是脚步都不挪一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在烤架旁围着吃。 太好吃了。 “姐,我们多呆几天吧。” “姑姑,亦腾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些海鲜。” “好吃吗?” “太好吃了。” “腾腾说好吃,那咱们就多呆几天。” “好哦,娘,我明天还吃。”小七高兴地蹦了两蹦。 ------------ 第四百五十七章 勒山村 晚上苏青媖的这顿海鲜大餐,留在了大宝小宝小七等人的记忆里。 也留在了勒山村村民的记忆里。很多年以后,只要想起这一幕,大家心里都是满满的感激。 烤的吃了一轮,各种白灼,爆炒又吃了一轮,白灼大虾,葱姜炒蟹,姜爆鱿鱼卷,炝炒蛤蜊,吃得大伙那叫一个满足。 围观的勒山村民和孩子都大饱了一回口福。没想到平日里他们捕的这些海鲜也能做出如此的美味来。 他们平时只浑沦做来吃,简直太浪费食材。还是贵人们懂得吃。 太好吃了。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海鲜。 苏青媖和吕博承吃饱了,两人手牵手在沙滩上溜食。 天上繁星点点,耳边海浪拍岸声一波又一波,身边有爱人相伴,温柔缱眷。 “娘子,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苏青媖笑了笑:“也谢谢你,心里只装了我一个女人。” 吕博承抵着她的额:“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心里也都只有你一个女人。” 苏青媖定定地看着他,见他眼里灼热的浓烈的情感,快要溢出来。 心里满是感动。 踮起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就这样?”吕博承有些不满。 把她拉向自己,打算深入,苏青媖却转身笑着跑开了。 “你回来!只负责拱火,不负责熄灭,坏女人。”吕博承追了上去。 青杏拉着裴置远远跟在后头,心里羡慕不已。 裴置还是头一次在外头被青杏这么牵着,有些难为情。但青杏半点没有放开的意思,裴置也就任她牵着,心里也有些小惊喜。 “裴置”,苏青媖停住了,看向他。 “嗯?” “以后你也学我姐夫好不好?” “我不会武功啊。” “谁要你学武功了!”青杏跺脚。 “我是让你学我姐夫,只对我姐一个人好。不许你再看别的女人,不许再喜欢别的女人!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说完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只能有你一个?” “不行吗?”青杏瞪圆了双眼看他,只等他说不愿意,就给他两拳。 但心里也有些紧张。 “祖父呢?” “祖父不算。我是说女人!”呆子。 “好。” “啊?”应得这么快?青杏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真的。我喜欢姐姐和姐夫这样的相处模式,轻松,简单。我们家以前妻妾争宠,家里一堆事,我看着就烦。以后我们也学姐和姐夫,只我们两个人就好。” “是你说的哦,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 青杏看着他笑了。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就跑开了。 裴置愣住了,耳根直发热。慌得四下看了看,见没人看到他们,松了一口气。 心里又高兴起来,还有点隐隐的小激动:“你等等我。”朝青杏追了过去。 沙滩上,大宝小宝等人正跟着勒山村的娃子们在挖沙蟹,满沙滩地追,闹成一团。 沙滩上热热闹闹的,叫唤声振天响。 勒山村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热闹的景像,不止娃子们,还有很多大人也在远远地围着看。 这一个夜晚,闹了一天的孩子们,没半点不适应,枕着海浪声,嗅着海水的潮气,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海鲜粥,留下护卫随从看管帐篷马车和晾晒海货,苏青媖和吕博承带着大家去了勒山村。 吕博承辖下其他几州现在各有支柱产业,海州也早就收到手里了,但显然还没发展起来。 后世的海州是个渔业大省,是沿海重要的港口城市,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渔业资源丰富。 现在的海州也在吕博承的辖内,吕博承和苏青媖看着海边渔民日子不好过,心里也不好受。 一行人被邹村长领着,进了勒山村。 从昨天大家就知道海边来了一群贵人,所以村民们倒并不慌张。有些没见过的,便远远站在着围观苏青媖一伙人。 “娘,他们的房子好破啊。” 小七见到用礁石搭砌的房屋,又矮又破,很惊奇。 “小七,来大哥抱。”大宝生怕小七再说出什么话,令到村民们难堪,忙抱起她。 大宝抱了小七,跟小宝走在一起,看着破败又穷困的村子,看着穿着补丁打补丁衣服的村民,再看村里的小孩,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心里很是振撼。 这些年跟着娘,跟着外祖,日子过得舒服,没想到在看不到的地方,竟有这么多穷苦的百姓。 这还是在爹的管辖内,太平没有征战的地方,若是其它地方,还不知会怎样。 苏青媖让郭氏和幼白给了一些糕饼和糖果给一些年幼的孩子,得了孩子频频作掬道谢。 众人见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把糖果糕饼放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副享受的样子,心里直发酸发涩。 苏青媖跟着村长在村里转了一圈,在有海获的村民家里也转了一圈。 本来只想买些上乘的海货,拿回去送人或自己吃的,但一看勒山村这个情况,只要品相过得去的,苏青媖便都买了下来。 吕博承说二十万大军一月消耗巨大,这些便宜又实惠的海货可以买下来送到军中。 苏青媖这么想着,便决定大手笔买了。 军中将士也需要保持营养均衡,吃些海产品,也能补充一些蛋白质和钙质等人体所需的营养。 这一趟进村,她几乎把勒山村民的存货都掏干净了。家家都拿到了不少钱。 村民们激动万分,这一年日子能熬下去了。 纷纷朝苏青媖等人道谢。 “贵人,请问你们还需要这些干货吗?我娘家就在隔壁村子,他们手里也有很多海货,你们如果要的话,我,我……” 苏青媖想了想,点头:“如果品质都跟你们的一样,我们都要。” “谢谢贵人!贵人放心,我一定让他们带最好的来!”那妇人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而其他村民,有亲戚姻亲在附近村子的,也都跑去报信。 “贵人,你们能帮我们村子,老朽很高兴,但你们买这么多,要是,要是……” 邹村长一是为村里一下子消了这么多存货感到高兴,二是担心贵人只是一时兴起,怕运回去,时间长了,吃不上,再扔了,糟蹋东西。 老人家觉得心疼。 苏青媖和吕博承对视了一眼,道:“老人家放心,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既然买了,就能用上。正好,我夫妻二人有些情况想要向你打听一二呢。” “贵人请说,老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第四百五十八章 海盗 苏青媖和吕博承见这个勒山村长还有些见识,谈吐也不同于一般的村民,便打算向他了解一些情况。 便把他带到了自家营地。 先是向他询问起了渔税的事,又问他村民的日常收入来源等事。 听他说了一通,苏青媖和吕博承夫妻二人对于海边这些渔村的情况,也算有了大概的了解。 “老人家,这附近大概有多少个像你们这样的村子?大家的情况比之你们又如何?” “回贵人的话,沿这海岸线,我们村周围有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子,世代都是以出海打鱼为生。我们这还是离海州比较近的,日子熬一熬还能过得下去,海州下面县的,日子更是难熬。” “前些年,我们是大朔的子民,大朔连年征兵,大伙为了躲兵役,青壮男丁都往南边逃了。村里只剩下老弱妇孺,原本家家都有渔船,也都卖了,最后也没剩几条了。” “后来大朔亡了,我们又成了梁朝的子民。梁朝倒是不怎么来向我们征兵了,但渔税收得重。我们打上来的渔获,还不如他们缴得多,最后大伙也都不愿意下海了。” “但最近两年,听说我们又换了主人了,成了镇海节度使的子民了。这两年倒是来收渔税的少了,日子稍稍好过了些。” “但现在就算把海获运到城里,也得不到几个钱,日子就一直这么苦熬着。原本我们海州海获丰富,很多外来商人来收的,但后来也来得少了。我们自己没人没门路,也卖不出去。运到别的地方卖,还不够路上遭土匪抢的。” 邹村长走后,吕博承坐着考虑了良久,便叫来青杨,让他去海州查一查这些年渔税的征收情况。 大宝小宝一听,也要跟着去。吕博承也就同意了。 舅甥三个便带着几个随从去了海州衙门。 人走后,吕博承又叫来裴置。 裴置这些年都只跟着他祖父裴湜,在其身边历练,并没有具体的职司。 裴湜本想等他成亲之后,再向吕博承给他讨份事做。所以现在他还一身清闲。 “姐夫。” 吕博承应了声,便道:“即日起,你到军中军需处报到,负责搜索、征集粮秣、给养、军饷征收、调配、发放等工作。” 啊,怎么忽然就对他授职了?难道姐姐跟姐夫说情了?看向苏青媖。 见裴置一脸疑惑,苏青媖便说道:“现在你姐夫手下其他几州,经济情况都变好了,各州都有自己的经济支柱产业。但这海州,我们来时你也看到了,城里连徐州的三成热闹气都赶不上。” “再看看这勒山,他们的渔获很好,但苦于无渠道无门路,海边的渔民都还在受穷。这两年海州交上来的税收是少得可怜。” 裴置点头。这些情况他都看到了。 这海州在徐州的隔壁,徐州都家家有余粮了,而海州的百姓还连件全乎的蔽体的衣裳都没有。 “姐夫需要我做什么?” 吕博承便道:“以后海州的渔获,你带人来向他们采买,供给军中。再联合海州衙门,在两州间沿线建几个驿站,在徐州城和海州都开一间海货铺子,以军需处的名义来开设,收来的海货一部分供给军中,一部分向外来的客商销售,所得的银子充做军饷。” 裴置听明白了,若是每月固定向海州渔民采买渔获,他们的日子很快就能过起来的。 “是。”大声地应了。 裴置得了这个职务,立刻就跟邹村长联系上了,附近的村民带来的海产品,他也亲自带人去挑选,并向邹村长等人请教如何分辩货品好坏。 青杏知道后,跑来见苏青媖。 “姐,你和姐夫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他能做好吗?” “你就不能对他有点信心啊?” “我对他有信心啊。但是他还没做过这样的事,这个钱粮往来的事,他没接手过,我怕他做不来,倒耽误了姐夫的事。”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这事关系着军中,又关系着一州百姓,如果做得好了,海州这个沿海大州,经济会腾飞,交上来的税收也会逐年上涨,你姐夫也不用发愁军费和海州的百姓的生活了。” “况且,这事交给裴置挺合适的。他是自己人,不会在里面搞小动作,谋私结党什么的,你姐夫也能少操些心。” 青杏立马拍着胸口表态:“那这个请姐夫放心,裴置是咱自己人,他只会一心向着姐夫的。若他做得不妥当,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苏青媖不由失笑。 “那行,那你就嘱咐他好好干。你姐夫这次来海州,也是见几州里面,海州的税收年年垫底,趁着游玩的机会,私下里查访一番。不然另几州都富了,独海州受穷,你姐夫心里也不好受。” “那姐,你请姐夫放心。我一定让裴置好好干。”看了一圈,又问:“咦,我姐夫去哪了?” “你姐夫带人去周边查看了。” 晚上吕博承回来,见营帐周围堆满了各种麻袋,知道是今天收上来的海货,便捡一些打开来看了。 见品质都很好。一问,钱也没花多少,心里满意。 苏青媖给他打了水让他洗了手,伺候他吃饭:“你下午都去哪了?” 吕博承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回道:“我沿着海岸线,到海边的各个渔村都看了看。也私下打探了一番,了解了一番情况。” “如果我们要大力发展海州的渔业,那首先环境得安全。除了衙门政治清明,不贪不乱收费,不乱收一些渔税之外,也得保证没有海盗来劫掠。” “有海盗?”苏青媖愣住了。 “路上有土匪,山里有山匪,海边哪会没有海盗。总有一些人游手好闲,打算不劳而获。” “那海盗可猖狂?很多吗?” “我问了邹村长及其他村子,说近几年海盗少了。出海的人少了,青壮都抓到军中了,渔税也收得狠,渔获少了,海盗无利可图,自然就少了。但如果我们要大力发展海州的渔业,我担心海盗又会来村子劫掠。” “我了解过,这些海盗,就好像从海里忽然冒出来的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基地在哪里,他们不仅在海上劫船,还到附近的村子劫掠,抢了就往海里逃。让人防不胜防,导致海边的渔民越过越穷。” 苏青媖听完拧了眉,如果海盗猖狂,这大力发展渔业,怕是也保不住。 但总不能因为怕海盗,就让海州继续受穷。 “你打算怎么办?” ------------ 第四百五十九章 你姓李吗 见苏青媖发问,吕博承扒完饭,拉着她到海边溜食,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我打算成立一只海上军队。” “海上军队?分兵过来?” 吕博承摇头:“不。现在晋梁打得火热,各地方势力割据,我得防着他们吞食我镇海,分兵会削弱兵力。我打算从附近渔村的青壮里选人。” “从渔村的青壮里选人?” “对。他们一是水性好,熟悉附近海路,二是保卫他们自己的家园,用他们防着海盗最好不过,他们必不会惜力,和有异心的。” “想法是很好。但他们武力不行吧?” “这个很好解决。我派人来训练他们。这样一可以培训他们,二等把他们培训好了,就把他们吸收成我们的兵力,到海上能打海盗,到岸上能打外敌,一举两得。” “他们会同意吗?耽误了他们打鱼挣钱。” “他们会同意的。青壮本来就要每年服徭役和征兵要求的,我一不要他们上战场,二不要他们去修渠修城墙,只不过用他们自己去保护自己的家园,也不要他们天天在海上飘着,两班制,一班值半天,半天还能帮着家里做活。而且我每月还会发他们军饷,家里有服役的,我也会给他们家里一些便利。” “再说他们打渔在海上飘,也是有危险的,我征用他们防海盗,虽然也在海上飘,但和海盗也不是天天都能火拼上的,危险还低。主要是以防御和驱逐为主。真要硬拼,附近的队伍都会来支援,他们每月又有固定的俸禄,会有人干的。” 吕博承说完,见苏青媖只看着他没有说话,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 “娘子,你觉得不妥吗?” 苏青媖摇头。 她只是没想到,吕博承如今真的成长为手握数州的一方势力头子了。 胸中有沟壑,有自己的想法。 “我是觉得夫君你越来越厉害了。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吕博承猛不丁被娘子表白了一番,心中万分惊喜。 “娘子,你说真的?你,真的越来越喜欢为夫了?” 苏青媖点头:“真的。” 吕博承一个激动,把苏青媖整个抱了起来,转了几圈:“娘子,为夫也最喜欢你了,最最喜欢你!” 正跟在表哥等人屁股后面挖沙蟹的小七远远见了,撒腿就跑了过来。 “爹,爹,小七也要抱,小七也要转圈圈。” 夫妻俩看着朝他们跑来的小女儿,不由失笑:“这丫头。” 等青杨带着大宝小宝等人从海州城里回来,给吕博承带来了近几年的账本,并细说了这些年渔税的收缴情况。 吕博承翻看着账本,听着青杨等人调查回来的情况,心里便有了数。 夜里在帐篷里做了一番规划,次日又带着青杨大宝小宝去了城里,跟海州衙门的官员针对渔税的情况,重新定制了一番收取标准和规则。 事情办好,当天晚上便带着大家又赶回了海边。 夜里,夫妻二人躺在床上。 “娘子,我打算把在海州筹建海军的事交给青杨。” 苏青媖愣了愣:“交给青杨?他还没满二十,你让他负责这么大的事,他能服众吗?” “我这几天观察了青杨一番,他到海州,同官员的应对,及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我都觉得他做得很好,很是老道了。之前他在军中,与一众同袍也处得好。他自己本身也是一身武艺,让他组建海军,这事我相信他能胜任的。” “只不过是一些海边没有武艺的青壮罢了,他能处理的来的。再有就是,现在晋梁打得火热,战火很快会奔及到我们镇海,把青杨放在海州,一是保证他的安全,青杨要是出了半点事,我怕岳父岳母不放过我。二呢,将来要是有个万一,海州是我们的退路。” “你是说海上?”苏青媖没想到吕博承已想到退路的事了。 吕博承点头:“这个退路交给青杨我放心。” 苏青媖想了半天,也就同意了。 她知道青杨很想做出一番成绩出来,摆脱掉大家把他当成关系户的这个认知。 把青杨放在海州,他会失去一些机会。 “这事,你跟青杨好好说说。” “嗯。” 次日,吕博承就去找了青杨。跟青杨谈了半天,个中利弊都跟他谈得透透的。 “姐夫放心,青杨一定把这事办好。” 吕博承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把事情交给你,姐夫放心。” 事情办好,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苏青媖便打算回徐州。 带着几个孩子痛快地在海边玩了半天,也带他们坐船出了海,在海上进行了海钓,孩子们都钓了不少鱼,高兴不已。 玩得痛快了,大家便收拾一番,准备回家。 来时浩浩荡荡,走时更是又在海州城里雇了十来辆马车来运海货,更加浩荡。 勒山村的大人孩子都在路边相送,几个孩子跟小七他们玩得好了,依依不舍:“你们什么时候再来啊?” “等我爹娘有空了,我们就来。” “贵人,欢迎下次再来啊。” 邹村长依依不舍,这些天,各家都赚了不少银子,要是贵人时不时来买他们的海货就好了。 “放心吧,很快就会再见的。”青杨对邹村长说了一句。 邹村长愣了愣,只以为贵人说的客气话,没想到,还真的没过几天,就再见到这位小公子。也从此勒山村发生了天大的变化。 傍晚,一行人进了海州城,住进了海州刺史给他们安排的院子。 大宝和小宝等人闲不住,去逛海州城。 各个铺子逛了一圈,买了很多东西,准备带回徐州。 在路上与一个中年男人擦身而过。 那男人愣愣地看了大宝半天,在大宝已走出十来米的时候,忽然冲了过去。 紧紧拉着大宝的胳膊,盯着他看。 “小公子,你是不是姓李?” 大宝心中一惊,一下子不知做何反应,只愣愣地看着他。 小宝皱着眉头拂去他的手:“你认错人了,这是我哥哥,我们姓吕不姓李。” 拉着大宝转身离开了。 姓吕?男人盯着大宝越走越远的背影,好像啊。 ------------ 第四百六十章 瞒着 大宝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回了院子,小宝就跑去跟小七玩去了,不当一回事。 大宝心里乱得很,跑去找苏青媖。 “回来了?都买了什么东西?”苏青媖在整理东西,见大儿子进来,问了一句。 “娘。” “怎么了?”见大儿子面色不对,苏青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大宝上来就紧紧抱住了苏青媖,抱着娘,心里才没那么慌了:“娘,方才街上有个男人拉住我,问我是不是姓李。” “什么?”苏青媖有些吃惊,“是什么样的人?” 她养大宝都八年了。大宝跟小时候都没半点相似了,反而跟小宝,兄弟俩养在一起,兄弟俩反而越来越像,怎么现在还有人认出他来? 大宝便把那人描述了一遍。 “娘,怎么办?”大宝心里有点乱。 “没事没事,别慌。”苏青媖脑子飞快地转。 见大宝有些慌乱,定了定神,安抚他:“没事,别担心。你外祖父把你的事都扫尾干净了,不会有人打听出来的。可能那人只觉得你跟过去的旧人有些像,上来打探罢了,只要我们不认就行。这都八年了,凭一副容貌也下不了什么结论。” 抚了抚他的背,见他放松了不少,又道:“你大大方方的,不理不认就行,你如今就是姓吕,叫吕卫昭。记住没?” 大宝看了看娘,心里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冲着娘点了点头。 “好孩子,别怕,有爹有娘呢。你现在还小,还没有自保的能力,哪怕对方是好意,是站你这边的,也不能认。世上没有谁是无缘无故对你好的,总有一些自己的目的,哪怕是过去的亲友故旧,你现在也不能认。记住没?” “娘,儿记住了。咱镇海现在在几方势力中,还不起眼,不能出乱子。” “对。一是不能出乱子,二是你现在还小,什么都做不了。记住了吗?你小时候,娘跟你说的,等你十八岁,你再来告诉娘,要不要报仇,记得吗?” 大宝点头:“娘,儿记得的。儿现在姓吕,叫吕卫昭。是爹和娘的亲儿。” “对。你要切记这一点。” “娘,儿记住了。那儿去找弟弟妹妹了。” “行,你去吧。” 大宝走后,苏青媖愣愣地坐着发了一回呆。 什么人来找大宝?是仇家还是过去的旧识?她可没忘记她手里还有一个烫手的东西呢。 那东西被她藏得好。这些年从来没拿出来看过,一眼都没有。 若是让人知道大宝在她手里,那东西也在她手里。镇海没准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地方。 到时候战火纷飞,那她做的这一切,发展经济,扶持各州的经济支柱产业,是为了什么?到时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不能。哪怕是大宝的血亲,是自己人,也不能认。 否则后患无穷。 那要不要跟吕博承说呢? 吕博承现在的对战策略比较温和,也只比马明温略有攻击力一些,没什么太大野心,主要还是以防御为主,没怎么想争地盘的事。 这样是好是坏呢? 梁朝现在陷入颓势,主要是连年征战,军费耗资巨大,连年征兵,至四野无人耕种,良田变荒田,长久下去,社会矛盾必会加据。 镇海现在一边防御一边发展民生经济,缓慢增长,打下的江山都能保住,也许对百姓,对镇海才是最好的。 若是告知吕博承大宝的身份,万一吕博承变换对战策略,防御变进攻,到时万一失手怎么办? 那这一大家子,要何去何从? 但不告诉吕博承吗?将来他知道了会不会埋怨她? 苏青媖很头疼。 都八年了,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来,拔乱了她的心。 “娘子,该出来吃饭了。”吕博承的声音传来,人也走了进来。 见苏青媖没应,只呆呆地看向他,吕博承一边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一边走过去揽住了她。 “娘子,你怎么了?可是太累了?这几天累坏了吧?那我们早些吃饭,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就回徐州。” 苏青媖回过神来,冲他点头:“好。那我们晚上早些休息。” “好,那晚上我不闹你。让娘子你好好休息。” “又胡说。”苏青媖瞪了他一眼。 还是瞒着吧。只要大宝不认,没人查得出大宝的身份。 次日一早,大伙便上路了,在路上走了几天,终于回到了徐州。 “终于到家了。” “到家了到家了。” “虽然海边很好玩,但我还是想家啊。” 几个孩子一到家门口,就跳下车往里冲。 青杏和裴置也调转马头回他们自己的宅子。离开家这么多天,祖父估计想他们了。 “小七小七,你回来了?”顾长卿的儿子思齐,一听说小七回来,立刻让人把他送了来。 “思齐,你快来,我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 “真的吗?小七你真好。我要看。”两个孩子又玩到了一起。 娴娘也跟着儿子来了。 “这趟出去可好玩?” “挺好的,孩子们都长了一番见识。”苏青媖说着便捡了一些好玩的事跟她说了。 娴娘一脸遗憾:“早知道我也跟你们去一趟了。我也没见过大海呢。” “以后有的是机会呢。现在路上好走了,一路太平的很。以后你家长卿有假了,让他带你们出去歇几天。” “那可好。等思齐大些,我也让他带我们母子去看看大海。” 说了一会话,苏青媖让人拿了一些海产品给她,娴娘道了谢,便拉着不肯走的儿子回了。 回来后,苏青媖忙着府里的内务,吕博承去了军中,歇了好些天,军中事务堆积如山,正等着他处理。 裴置也去了军需处报道,开始着手海州的渔业事务。 青杨在军中挑了一批人,没歇几天,又带着人赶赴海州,准备筹建海军。 “大人,你可回了。前几天,魏博有军中将领想向我们投诚,大人没回来,我没应,也想晾晾他们,就没跟大人递消息。”钱宽看到吕博承,心里松了口气。 “仔细说说。” “是。” ------------ 第四百六十一章 投奔 魏博节度使杨师厚去世后,梁帝乌友贞大喜过望,忌惮魏博军,打算把它打散,分兵两个节镇。 却遭到魏博军拒绝,引起兵变。 于是,梁帝命以计谋闻名的智将刘鄩,率麾下六万大军前往魏博控制局面。 魏博军杀了城内梁朝嫡系部队,随后向梁帝提出维持现状要求,被梁帝拒绝。魏博军转头便向晋国的木有贤抛去了橄榄枝。 木有贤接到线报后大喜过望,亲自率军赶到魏博,打算占领魏博。 木有贤先是杀了带头发动兵变的将领张彦等人,又赦免其他士兵的责任,将发动兵变的牙兵都编入自己的亲卫队。 这种信任令魏博军户极为感动,纷纷投诚。令向来以骑兵冠绝中原的陀陀势力如虎添翼。 但部分魏博军见木有贤缴杀带头发动兵变的将领,又因之前与晋对战中,魏博军曾杀死过木有贤的兄长,这份大仇,怕是木有贤要跟他们算后帐。 于是一部分将领打算投奔吕博承。 钱宽一是想看看梁晋的交战情况,二是想晾晾这些人,并未对之前携家带口去海州游玩的吕博承递去消息。 帐内,吕博承细细听完钱宽等人的分析,眉头紧拧。来投奔他?真心还是假意?是不是刺头? “派人悄悄把对方的人引过来,我要细问一番。” “是。” 很快,魏博军将领鲁奇便带着几个手下前来见吕博承。 鲁奇选择吕博承也是经过一番细细考量的。 虽然镇海军势力范围不大,但这些年来,镇海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连外地百姓都携家带口搬迁来镇海。听说吕博承在百姓中声望极高。 再加上徐州离魏博也不远,离家乡不远,免于背井离乡,故除了梁晋外,镇海的吕博承便成了一部分魏博军的首选。 “鲁奇见过节度使大人。” “鲁将军请起。” 吕博承亲自把鲁奇等人搀扶了起来。双方互相打量了一番,均心生满意。 军帐内,吕博承率着一众手下,与鲁奇等人谈了大半晌。 “镇海军欢迎鲁将军及众位将军的加入。” “多谢大人。我等必不辜负大人的厚望!” “好!等着听你们的捷报!” 吕博承得了魏博投诚过来的三万兵马,大喜过望,在营中设宴款待。 宴后对三万兵马重新进行了编制,仍命鲁奇统领。 “大人,让鲁奇统领他们,会不会出现问题?”钱宽等人有点不放心。 “无妨,这个时间点,我们不宜派人去统领他们,会让对方觉得我方不信任他们。时间还长,慢慢来。三万兵马总要吃喝,领军需军饷的。” 吕博承半点不在意。 不是他吹,既然他们背弃了梁朝,又与晋有仇,除了他镇海,他们还能投靠哪家? 于是魏博十万大军分崩离析,一部分投诚晋国,一部分仍留在梁朝,一部分则充入镇海军。 魏博镇位于黄河下游,是晋国南下的必经之路。此次魏博镇的倒戈,让木有贤占领了魏博,立刻挥师南下。 而魏博镇周边藩镇,则成了晋与梁的拉锯战场。 吕博承回了府里,吃完晚饭,就让苏青媖帮着收拾行李。 “又要打仗了?” 吕博承点头:“晋已经南下,在魏博周边与梁大战。现在曹州守备不严,我打算带兵把曹州拿下,这样可阻止晋梁往徐州这边来。徐州有铁矿,仗打的时间越久,他们越是缺武器装备,咱们徐州一定会被他们两家盯上。为防徐州被攻击,我得拿下曹州,做为防御。” 听他这么一说,苏青媖也懂了。 晋一南下,徐州就成了晋梁的首冲目标。一旦晋梁合二为一,徐州哪怕城墙再厚,也难抵挡。如果把徐州周边的州府拿下,也可给徐州一些缓冲时间。 “好,我马上给你收拾。” “等等。” 吕博承拉了她,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把头枕在苏青媖的肩窝上,嗅着她的发香。 “真不想离开娘子。” 苏青媖也不想他去打仗:“此行可有危险?” “娘子放心,晋梁主力在魏博周边,曹州没多少兵力,我用此次投靠过来的魏博三万兵力就能把他们解决了。你放心,此仗用不了太久时间。但我们要快,不然被吴国抢占先机,我们会多些波折。” “所以很快就要走吗?” “明早就走。” 苏青媖愣了愣,这么快? “娘子,我把你和小七送到江宁吧?不然你们去扬州也行,听说那边风景很好,离师父也近,你要回山里也近。你和小七在那边等我。” “节度使府衙要搬去江宁?” 搬过去也好,在节镇的中心,进可攻退可守。不像徐州,在几方势力交界的地方,反而比较危险。 吕博承摇了摇头:“最近几年都不会搬。徐州太重要了,我得在这里守着。” “那我也在这陪你。” “江宁那边比这边安稳。” “那边没你。” 吕博承听了心中激荡。紧紧地抱着苏青媖。 他是真不想打仗,就想和娘子和儿子女儿过些松快的太平稳当的日子。 但不能不防着些别人。 他想让娘子和一家人安安稳稳的。 “那我把曹州及徐州周边城池拿下,保证你和女儿住在徐州安安稳稳的。万一将来徐州守不住,等青杨把海州的海上道路扫平了,我们也有个后路。” 苏青媖安慰他:“你别想那么多,你人平安,比什么都强。” “我知道。” “你刚才说,让我和女儿搬到江宁,那两个儿子呢?” 吕博承顿了顿,不敢看她。 “大宝小宝要跟你去?” 吕博承默了默,点头:“嗯。” 又解释:“此次攻曹州,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而且我让他们跟着我在后方,我一定看紧他们,娘子,你放心。” 吕博承搜罗了一肚子话,要说服苏青媖。 却发现他说完,娘子没什么反应。 “娘子?” “那你好好看着他们。” “娘子,你同意他们跟我去啊?” 苏青媖瞪他:“我不同意,他们难道还不去了?” 叹了口气:“他们大了,又跟信叔,干爹学了一身的武艺,早按捺不住了,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拦不住。但他们还小,没经过事,你得派人看着他们,别让他们太冲动,受了伤我会心疼。” “娘子放心吧。他们都是我的儿,我出事都不能让他们出事。” “你也不能出事。” “放心吧。为夫晓得。”说完一把捞起苏青媖,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苏青媖拍他:“我还没给你收拾行李呢。” “明早收拾也来得及。” ------------ 第四百六十二章 钱财不愁 吕博承带着两个儿子走后,苏青媖觉得府里一下子清静了许多。 青杨去了海州,亦腾也被她安排去了私塾,现在府里只有小七一个人,没人陪她玩,小丫头蔫嗒嗒的。 “娘……” “怎么啦?” 小丫头扑到她怀里也不说话。 “是不是今天思齐没来,小七无聊了?” 小丫头趴在她的膝盖上,扭了扭身子,闷闷说了句:“哥哥,爹爹……” “小七想哥哥和爹爹了?” 苏青媖把她抱了起来,见她趴在她的肩头无精打彩,想了想道:“娘陪小七去看看爷爷好不好?” 小丫头眼睛一亮:“去爷爷家吗?” “嗯,咱先去你爷爷家看看,娘再带小七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小丫头立刻精神了,从她身上滑下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拖:“娘,快走,快走。” 苏青媖不由失笑,这真是在府里闷坏了。 略收拾了一番,又收拾了一些从海州拿回来的海产,便去了吕宅。 看守的小厮见是她,无比热情,把她们迎进来,又飞跑去报信。 苏青媖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吕宅。 四进的院子,如今各处也添了不少下人婆子,各院也摆了不少花盆,花草都养护得很好。比他们之前住进来时,已变化了不少。 “青媖,你怎么来了?”大伯母和小婶穿着豆腐坊的衣服跑了过来。 “过来看看你们。” “你每天那么忙还来看我们,你说一声,我们过去看你就好。来来,快屋里坐。” “不坐了,我就四下走走。” “那也行。那我们陪你走走。” 两人陪着苏青媖在府里慢悠悠走着,对她说着府里的人事。 “你爹在铺子里,白天都很少在家。吴氏也不在,估计是到街上去了。孙氏两个孩子上了私塾后,白天也都在博祖的私塾里。卫武白天上学,木氏也在博祥的铁铺里,白天也不在。” 苏青媖点头。 这个豆腐坊二房没参与了,白天也都各有去处。哪怕吴氏孙氏闲着,也没想过来挣一份工钱。也是,二房现在也不缺钱花。 “青媖啊,你怎么又拿这些海货来了?你们刚回来时就拿了不少来,各房都分了不少,这怎么又拿来。” “他们父子三个都不在家了,我怕放着坏,就给你们收拾了些来。” “你和小七放着慢慢吃啊,也放不坏。” “没事,家里还有。而且青杏他男人偶尔也会拿鲜货回来。” “那就好。你大伯你爹他们极喜欢吃的,家里孩子也都喜欢吃。怪不得人家说,山珍海味呢,这海里的东西是真好吃。就我家卫吉,每天都嚷着要吃。”大伯母马氏笑着说道。 苏青媖也笑了笑:“卫吉喜欢吃,那下次我让人再送一些过来。他现在在军中训练,正该多补补。” “那卫吉可要高兴坏了。他现在的食量,比他祖父的一倍都多。这次大宝小宝跟着博承去曹州,他就嘟嚷着也想跟了去。你大伯就说,他手下功夫不行,埋汰他,把他气得不行。现在夜里都少回来的,都呆在军营那边受训,每次一回来就说家里的饭好吃。” 苏青媖挺喜欢卫吉这个孩子的,比小宝大了几个月,却矮了小宝一个头。到了徐州后,先是读了几年书,今年又让家里送他到了军中,现在个头也猛地往上窜了。 大房就剩卫吉这条根了,吕博承是不同意他进军营的。 奈何他自己喜欢,大伯便亲自带了卫吉过来求情。吕博承便把他收了,让他在军营跟新兵一起受训。 苏青媖随着她二人走到后院的豆腐坊,又见到了博祥的娘子严氏。 严氏是徐州当地一家商户的女儿,娘家生意还算做得大,看中了博祥,嫁了过来,现在女儿也一岁了。 “堂嫂。”严氏跟苏青媖打招呼。 苏青媖朝她笑着点头。见她穿着工坊的工作服,显见方才还在豆腐坊里工作,问她:“惠佳呢?” “丫头带着呢。小七也来了?那我让丫头带她来跟小七玩。”扭头便吩咐了丫头一声。 不一会,惠佳便被奶娘抱了来,小七便高高兴兴地跟从妹玩去了。 苏青媖在豆腐坊看了一遍。 见如今后院都修成了豆腐坊,请来的工人和下人,忙忙碌碌,作坊里有各种豆制品,不断地制作出来,又不断地往外送。 显然生意很好。 “现在鲜豆腐做得少了吧?”苏青媖看了一圈,没看到鲜豆腐。 小婶便说道:“鲜豆腐做得少了。现在外头也开了好些豆腐坊,我们便把他们的鲜豆腐收了来,制成豆干腐竹千张这些,能往更远的地方卖。若是我们再做鲜豆腐,忙不过来。你大伯和小叔说,钱是赚不完的,还是不要那么累了。” 苏青媖点头:“是啊,钱重要,身体更重要。” 见如今大房和三房日子过起来了,都买了铺子田庄,也不为钱财发愁了,苏青媖和吕博承都为他们高兴。 苏青媖呆了一个多时辰,与她们略聊了聊,这才带着小七离开。 “娘,惠佳可好玩了,走路像个大鹅,摇摇摆摆的,像这样……”小丫头忍不住模仿起惠佳走路。 逗笑了苏青媖等人。 “小姐,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走路的,你还笑你从妹。” 小七愣住了,皱了皱鼻子,不肯承认:“哼,我小时候才不是这样走路的呢!幼白,你一定是记错了。” 幼白刚想说自己没记错,就被郭氏拽了一把,瞪她,出息了,跟三岁的小姐讲道理。 苏青媖朝她二人笑了笑。 对郭氏说道:“这凝冬都嫁给刘胜了,这幼白是想在我身边当老姑婆啊?” 幼白一下子脸红了:“当老姑婆就老姑婆,只要在夫人身边就好。” 郭氏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对苏青媖摇头:“这丫头也没个看上的人,可愁死我了。” “那郭妈妈帮她看看吧,要靠她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得出去。” “是。”郭氏应了一声。 小七立刻打击她:“幼白要当老姑婆咯。” 引得幼白去追她。 “小姐你看,她自己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这婚事怕是还有的磨,怕是难咯。” “军中很多光棍呢,哪就难了,求娶她的人也不少,你帮她好好看看。” “是。” ------------ 第四百六十三章 顺心 一行人出了吕宅,走到街上,就看见吕生财正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走在街上,有说有笑。 小七眼尖,冲着他招手:“爷爷,爷爷!” “小七?”吕生财看到小七,很是高兴,小跑着朝小七走了过来,抱起她。 爷孙两个顶了顶额头,小七咯咯直笑。 “这是节度使夫人吧?赵景见过夫人。”跟吕生财走在一起的中年男人冲苏青媖抱了抱拳。 吕生财便朝二人做了介绍。苏青媖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吕会长,既然你有事,那我们的事改天再谈。” “好好,怠慢了。我明天请你喝酒。” “好,那某就等着了。” 中年男人走后,吕生财见苏青媖想去看看铁铺子,便领了苏青媖过去。 “爹现在商会的事,做得还顺手啊?” 吕生财见她问起,高兴地点头:“顺手顺手,大家都知道我是博承的爹,现在爹走在路上,大家都高看爹一眼。跟外来商家和徐州的铁匠们也处得顺利。” 吕生财当初听了苏青媖的建议,充当起外来商家和本地铁匠的桥梁,本以为只是牵线搭桥的牙人角色,没想到,慢慢的,就成立了商会,越来越多的铺子加入到其中。 如今这个商会对稳定徐州的铁器价格,平衡匠人和商家之间的关系,调剂产能,对徐州的铁器生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让吕博承和徐州衙门少操了不少心。 而吕生财也得了上下人等的人尊敬,走在路上,谁不叫他一声会长?不管真心假意,多的是人巴结他。 他自己念着吕博承的不容易,每天忙忙碌碌,尽心尽责忙活着这一摊子事。加上他处事公平公正,铁匠铺和外来的商家都爱找他。 如今名利钱财都有了,二房如今的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连带着吕博祖的私塾都不缺生源。 吕生财这个会长当得顺顺利利,他自己每天也开开心心的。 日子过得好了,吕生财瞧着比刚来徐州时都年轻了好几岁,抱着小七走得虎虎生风,半点不喘。 “小七想爷爷了?” “想了,爷爷都两天没去看小七了。” “是爷爷的错,这两天爷爷忙着招待外来的商队,忘了去看小七了。一会爷爷带小七去看杂耍好不好?” “好,要看喷火和猴戏!” “好,一会爷爷就带我们小七去。” 到了吕家的铁匠铺,见门口人来人往,吕博宗和木氏在招待着前来采购的客商。 夫妻二人迎来送往的,很是熟稔。 “嫂子,你怎么来了?”吕博宗和木氏见到苏青媖过来,忙过来打招呼。 苏青媖朝他二人点头,笑笑:“小七在家里呆得闷了,我带她出来走走。” 吕博宗便扭头逗弄小七:“小七在家闷了啊?那一会小叔带你去买好吃的好不好?” “不要,爷爷一会要带小七去看杂耍,去看猴戏,好吃的爷爷会给小七买。” “那明天小七再来找叔叔,叔叔再带你去玩。” “那我明天要问问娘才行。” 小丫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众人看了稀罕不已。 “小七太可爱了,我都想抱回家养去。”木氏笑着对苏青媖说道。 苏青媖笑道:“你想要女儿了,自己生去,干嘛来跟我抢。现在卫武也大了,都上私塾了,正好你再养个闺女。” 吕生财听了心里高兴:“养,你们都养,爹来帮你们带。” 苏青媖和木氏对视一眼,都笑了。 苏青媖在铺子里转了一圈,见铺子的门脸比刚开时大了一倍,架上都是各式各样的铁器,做工很是不错,都是新的。看来生意很好。 “看来请的匠人手艺不错啊。”苏青媖看了一圈。 “是呢。这几个匠人手艺都很好。现在接的单子都来不及做。我正琢磨着再请几个匠人呢。”吕博宗现在生意做大了,体胖心宽。 “好的匠人可不好请。”吕生财说了句。 “不好请咱就自己培养,让几个匠人帮着带一批徒弟出来,哪怕他们将来干不动了,咱每月还给他们发一笔养老银,给他们养老,写进签约了,不怕他们不肯带徒弟。” 苏青媖建议道。 吕生财和吕博宗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咱一说肯替他们养老,他们定是愿意帮咱们培养徒弟的。” “嫂子,还是你有法子!”吕博宗朝她比了个大拇指,他之前还在为去哪里请匠人发愁呢。 苏青媖笑了笑,这年头,有手艺的匠人轻易不肯传授技艺。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但要是给他们一些福利条件,让他们在干不动的时候,也保有一份生活保障,他们应该会愿意的。 苏青媖只提了建议,怎么操作,她就不管了。 看了一圈,便出了铺子。 小七跟着她爷爷去看杂耍了,苏青媖便去铁器一条街看了看,也去自家的铺子看了看。转了一圈,见生意越来越兴旺,心情很好。 徐州如今因着铁矿的税收,就能养活二十万军队。吕博承和她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等回到府里,见青杏正在府里。 朝她瞪眼:“你怎么又来了?” “姐,怎么我嫁人了,你就不要我了?”青杏嘟着嘴一脸委屈。 “我是不要你吗?你这都嫁了人,还天天往姐这跑。不怕你祖父有意见啊?” “祖父说晚上衙门事情多,不回来吃饭了,裴置也去海州了,我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了。姐,难道府里还没我的一碗饭了?” 苏青媖瞪她,这是一碗饭的问题吗? 这丫头嫁了人了,还天天往她这边跑,说是想小七了,又说府里的饭好吃,非找借口过来蹭饭,跟离不开娘的娃子一样。 现在裴置忙得昏天黑地,偌大的裴府白天就她一个主子,青杏也不适应,便天天往苏青媖这边跑。 苏青媖倒也体谅她。 “我能少你一碗饭?但你祖父在的时候,你可不能过来,要是让老人家一个人在家吃饭,该多孤单,娶你回家跟没娶一样。” “放心吧,那我能不晓得?是祖父说不回来吃饭,我才来的。” 苏青媖点了点她的额头。 道:“现在你姐夫在曹州打仗,后方要送军粮送各种军需过去,你祖父估计要忙一阵子了。” ------------ 第四百六十四章 海货生意 “那我可以天天来蹭饭了?”青杏眼睛一亮,高兴得很。 “你们府里都吃不上饭了?” “那怎么可能,祖父把家里的帐都交给我了,钱也都交给我管,我现在是富婆一个,哪会没饭吃。但一个人吃饭实在太没意思了嘛。” 苏青媖也觉得没意思。 吕博承和两个儿子不在,青杨也去海州了,平时还有个亦腾,但现在亦腾也吃住在营房那边了,就她和小七两个人吃,她也觉得没意思。 姐妹俩坐一块高高兴兴地吃了一会茶点,苏青媖便对她说道:“一会吃完饭,你给爹娘回一封信。” “好。” “上次来信,他们还问起青杨的婚事,现在青杨去海州了,我也没法问他。” “姐,你自己给哥哥找就是了。” “婚姻是大事,我能随便给他指一个?上次问他,他也没说喜欢什么样的。只说随我。这哪能随我,又不是我跟对方过日子。也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了。” “这我知道,哥心里没有喜欢的人。姐,你就先帮他看看吧,多挑几个,到时让哥在中间选一个就行。” 说到青杨的婚事,苏青媖也是头疼得很。青杨那孩子他自己也没个喜欢的人。 曹州与徐州交界处。 吕博承看着两个儿子一马当先领着队伍往营地这边来,脸上满是欣慰的笑。 “大人,你可高兴坏了吧?两个儿子如今都能独挡一面了,这么优秀,小小年纪,做战勇猛,手下功夫过硬,妥妥的两员悍将,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顾长卿站在吕博承身后,看着队伍中两个小将朝他们打马而来,不要钱的夸赞脱口而出。 吕博承听了心里高兴得很,但面上却不显。 “不过是跟着历练罢了,手下还生涩的很。” “啧啧,你这个当爹的,夸儿子两句会掉块肉啊。” “我怕他们飘。” “两个孩子跟着我们历练几年了,早就能单独带兵出战了,就你压着他们。” “才十二三岁,哪里就能单独领兵了。你可别激他们。他们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 “唉,我可都是羡慕啊,我那大儿,才七八岁的年纪,什么时候才能跟大宝小宝这样啊。” “你要是羡慕,要不也把他们姐弟带到身边来亲自教养?” “那我老娘怎么办?” “那你就看着我两个儿子流口水吧。不然你从现在开始训练思齐也行。” “我家思齐才三岁不到四岁,你也好意思开口。” “我家小宝也是这个年纪学拳脚的。” 顾长卿一愣:“真的?那我这次回去也开始锻炼他。” 吕博承扭头看了他一眼,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小思齐,伯伯就是随口一说啊,你要是以后过得水深火热,可别来找伯伯啊。 很快,大宝小宝就打马到了近前。 “爹!” “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下来洗洗。”吕博承招呼着两个儿子进帐。 吕博承父子三人走后,苏青媖日子清闲了许多。想起海州的事,便决定也做些什么。 上次在勒山村见到的干货,大多都是晒制,腌制的,鱼大多都是做成咸鱼,而孩子们挖的蛤蜊也被当成不值钱的海货。 让苏青媖觉得有些糟蹋东西。 苏青媖听说裴置已经以军需处的名义在海州城里开了一间铺子了,专门收海货。 但徐州这边的铺子还没动静。 苏青媖便到街上转了一圈,转手就买了一间二层楼的铺面,准备以后专门用来卖海货。 但她上次在海州看到的产品太过单一,二层楼面卖几个货品,有些大材小用。 便又写了十来种海货的做法,让项尚带人去海州开一间做坊,收新鲜的海货,再把它制成干货,及各种酱。 虾蟹脱水即死,上岸就烘烤做成即食的海虾,或是虾干或是剥了壳做了干虾仁,或是做成醉虾醉蟹,或是做成各种虾酱蟹酱。 鱿鱼就烘烤做成各种即食的鱿鱼干,鱿鱼丝。扇贝就把肉挖出来做成干贝,海螺和蛤蜊也把肉挖出来,晒制烘烤了成干肉卖。生蚝也制成蚝干,或是熬成蚝油。海带紫菜也都写了做法。 项尚带着人先是在海州城里开了铺子,后又紧锣密鼓在勒山村附近买了一块地,建成作坊,后又雇了当地不少人,来作坊做工,赶制各种海货。 每天只要海边的新鲜渔获上岸就去收购了来。附近渔民们打上来的渔获都不够卖的。项尚都全数收了去。 作坊建得大,收上来的量远远不够,项尚又带着人沿着海岸线到各村去收。 导致各渔村海货一打上岸都不用挑去城里,纷纷停船到勒山村这片海域,上岸就卖给新更作坊。 勒山村已隐隐要成为一个渔港了。 勒山村长见才没过多久,又见到那天的小公子不说,招了他们的青壮说要建什么海军,每天训练半天,就吃上公粮了,心里正高兴。 哪知更大的喜事还在后头。 村子附近又建作坊了,还是上次那些贵人来建的。 每天打上来的渔获,都卖得净光。 勒山村民拿着沉甸甸的铜板,心里激动不已。见十几里远的村子都来卖渔获,心里急得不行。 人家作坊都建在自家门口了,这钱还挣不到? 窝火啊。 村长便跟村民商量起买渔船的事来。渔船要买,还要多多的买,小渔船换大渔船,跑得远些,争取每天多打些渔获。 跟邹村长这样打算多买渔船的村子可不少。 现在一个月赚的就是过去几年挣的,这还不趁着这大好的机会,多挣些啊?万一哪天这种好事没有了呢? 海州的海产生意做得风风火火。徐州苏青媖买的铺子里,也很快铺上各种海货,品种是越来越多。 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徐州的百姓来采购。 随着海州送来的海货越来越多,苏青媖开始想着怎么把海州的这些海货运出去。 本地的消耗只是一小部分。而且赚镇海本地百姓的银子,就跟左口袋出,右口袋进一样,没什么成就感,还是要把生意做到镇海外头去。 正琢磨着,许少严就找上门来了。 ------------ 第四百六十五章 朝都旧人 见许少严上门,苏青媖朝他笑道:“你这消息挺灵通啊。” “我本来就是吃这一碗饭的。再说你也没刻意隐瞒。”许少严微笑着跟苏青媖打招呼。 自从三年前许少严来徐州采购铁器,后来又借着与苏青媖的关系,到盐城贩起了盐,如今已是举家搬到了徐州。 许家族里的生意只靠着这两样,又开始风声水起了。 许少严心里感激。 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做生意也是一样的,没点人脉,没点关系,都腾挪不开。本以为许家的生意已经快要落寞了,没想到借着与镇海节度使夫人的关系,许家的生意又起来了。 一点都不比以前差。还更安稳。 两人寒暄了一会,苏青媖见许少严带来了不少礼物,嗔怪道:“你别每回上门都带这么重的礼来,我都不好意思让你上门了。” 许少严笑道:“这才哪跟哪啊。比起你和大人给我家的便利,实在不值一提。” 苏青媖笑了笑,也没再说。如果他觉得这样更安心一些,便随他吧。 “是想做海货的生意?” 许少严点头:“把这些重盐的海货运往内陆州城,比卖盐不显眼。可能更受百姓的欢迎。内陆的百姓平时对这些海货也没什么口福,我相信生意一定不错。而且各地方军中应该也有不少需要的。” “也是你家能把生意做到各地方军中,这生意就不是零散卖给百姓能比的。” “军中量大,但变数也多。每年疏通这个中关系就要花去不少银子,还是做老百姓的生意更踏实。” 苏青媖点头,确实,利大就代表风险也大。 以后他们许家从海州徐州两地低价批发了海货,然后运到内陆各州城,再批发给当地的零售商,他们自己不零卖,这就避免了其中的租金、人力成本,和平时的运营成本,轻松且不会太耗时。 但也是家大业大,人多护卫随从多,有自己成熟的商队才能干得了这处南北易货的生意。不然外头世道这么乱,货都护不住。 苏青媖除了本地的市场,其实也是想找这样有条件有能力的商户,做批发的大宗生意。 很快两人就谈妥,许家成了新更海货行头一个大商户。 两人签了订购合约,把这事订了下来。又商谈好了各产品的批发价。 让许家让从徐州铺子里拿货。 他们要自己去海州那边拉也行,但现在每隔几天就会有军中的人把海货从海州拉回徐州,一部分运到铺子里,一部分运到军中。 有军中的人护送,没人敢抢货,也省去许家去海州的各项花销。 许少严见采购这么顺利,便决定回家商量一下,加大订购量。而且苏夫人这边这么配合,他也想往内陆多跑跑,帮她多打通些渠道出来,让她能够多卖些货。 徐州二十万大军每月军费耗资巨大,如今大人又在外领兵打仗,军费军需都是天大的数字,他能帮着让大人和夫人多赚些银子,就多帮着些。 裴湜这些日子虽然忙忙碌碌,但心里高兴得很。 现在府库银子充盈,大军在外征战,也不用瞻前顾后,抠抠搜搜了。 有钱,随便造。 大人想打哪就打哪,后方要钱给钱,要粮草给粮草,要人有人,要衣物给衣物,马匹少?买,不差钱。 海州刺史也来信说这几个月,海州收上来的税,把衙门的库房都堆满了。 再想想徐州十几个大粮仓堆了满满的粮食,都往外溢出来了,裴湜这心里啊,就跟吃了蜜一样。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哪像朔朝末期,库房和粮仓空得能跑马。国库没钱,还要向老百姓征重税,来维持朝廷运转。朔朝不亡谁亡? 向老百姓收重税,老百姓种的粮还不够交税的,谁还愿意种地?没粮吃,盐也吃不上,老百姓不反谁反? 裴湜工作顺心,回到家也顺心。 孙子领了重要的职司,得了大人的看重,干得起劲。娶的孙媳也合意,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原本以为她对族里的事不懂,没想到他才让族里的妇人领着她学了几遍,她就能把裴氏族里的事挑起来了。 裴湜相信她以后会是个合格的宗妇的。 裴湜心里爽快,信步走在路上。 此时已是秋风起,正是秋高气爽,傍晚的秋风吹得人舒服得紧。他便弃了轿子,信步走在大街上,正好看看这徐州城老百姓的烟火气。 正走在路上,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心里正美呢,就被一个男人拦住了。 “裴大人?” 谁?裴湜扭头看去,待看清,吃了一惊。 “你是?” “裴大人,借一步说话。” 裴湜心里惊疑不定,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过去朝都的旧人。 二人在一间酒楼寻了一间僻静的包间坐了。 “裴大人瞧着比过去更精神了。” 裴湜笑笑,心情好,事事妥贴,精神自然就好了。 裴湜也不说话,打眼瞧着眼前这个男人,过去朝都的画面不断在脑子里翻涌。 两人都沉默着。 “裴大人现在跟在镇海节度使身边,好像干得挺顺心啊?” 裴湜笑了笑:“是啊,吕大人是位明主。” 武修瞧着裴湜,想着他裴家几百年大族,最后竟落了那样一个下场,不胜唏嘘。以为他裴家要跟朔朝一样,灰飞烟灭了,没想到,人家在镇海又活了过来。 而他呢,他的旧主都被人灭了,全家一个活口都未留下。他带着家人四下逃亡,躲在东南的海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让他遇上了他。 “你怎么到了徐州?我都以为你……”裴湜开口问了句。 武修苦笑:“在别人眼里,我是早已死去多去的人了。但我先前在海州见到一个人,我这心,又活了过来。” 裴湜看向他:“什么人?” “他那脸长得很像我妹妹,眼睛长得又很像我妹夫。” 武修的妹妹,妹夫? 信王夫妇? “谁?”裴湜心里扑扑跳。 武修看着他,淡淡地吐出一句:“吕大人的大公子。” “什么!”裴湜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凳子都被他带翻了。 ------------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不是小孩了 裴湜听了武修的话很是吃惊。 当年乌全忠把三十几位大臣投尸黄河,又在九曲池缢杀昭宗的九位皇子,信王就在其中。 而当时信王的儿子还在襁褓中。 武修当时则是信王府的长史。 “你确定?”裴湜盯向武修,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武修愣了愣,摇头:“我不确定。但他长得和我妹妹妹夫很像。” 裴湜吁出一口气:“只凭一副容貌可做不得准。这事可做不得玩笑。也由不得你信口雌黄。现在镇海百姓安居乐业,可起不得半点波澜。” 武修有些不甘:“我调查过了,吕大人的长子,的确非吕大人和苏夫人亲子。当年吕大人在凤翔军崔晟帐下,乌全忠谋朝篡位,皇子公主都避去离长安最近的凤翔,乌全忠命大军围缴凤翔,是吕大人分兵把皇孙们送出去的。我后来也去河东打听过,知诰不在队伍里,那定是被吕大人藏起来了。” 裴湜眉头紧紧拧着。 思虑半晌,摇头:“这不可能。当年大人确实是抽调一万精兵送皇孙们到河东,但大人并没有一起,而是留在凤翔战至最后一刻。城破才带着崔元帅逃离的。并且一路上乌全忠到处贴告示找他和崔元帅,他没有时机藏人。” 武修心有不甘:“可是,吕大人的大公子的确非他亲生。” “只凭这一点证明不了什么。” “可是他长的跟我妹妹很像。” 裴湜眯着眼看向他:“那你想做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 “如果他确实是我外甥,那长安城里的宝座自然是他的。” “他凭什么呢?又或者你有什么能帮到他的?是手里有百万大军,还是你府库里的金银多的能任他取用?还是你手里有一呼能应的能人志士?” 武修噎了噎。 裴湜又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现在镇海好不容易迎来现在的局面,兵强马壮,粮食丰足,百姓也安居乐业,这一切都来之不易。如果别人要来破坏他,我第一个不同意!” “而且你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是你的外甥。就算他是,我希望你也能替他多想想,他是不是想过你所说的那种被人架着烤的生活。” 裴湜说完,就出去了。酒没喝,饭也没吃。 武修一个人坐在包间里。沉默良久。 什么都不做吗? 可他妹夫,他妹妹死得都太惨了。他武家也死得太惨了。 裴湜回到府里,左思右想,一头扎进书房,摊开纸张,提笔写信,他打算让他的门人去查访一下信王的后人。 但信才写好,裴湜想了想,又把信揉成一团,放在烛火上,烧了。 查到了又怎样呢? 如今的镇海风平浪静,如今镇海的蒸蒸日上,不正是他所求的吗? 再换一个人,还不一定能达到当下这样的世情世况。看看梁、晋就知道了,如今梁朝已是日落西山,晋做大。但晋夺了中原,又怎样呢? 淮河边有吴、越、镇海,黄河以南有楚、南平、蜀,再往南有闽、有南汉,西南有南昭、西北有吐蕃,北边有契丹。内忧后患。 夺了中原反而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镇海如今这样就挺好。内安定民心,外做好防御,不惧外敌,镇海对内发展民生经济,对外有御敌能力,稳扎稳打,世外桃源一样。 这就很好,他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 裴湜把写好的信烧了,出了书房。 “少夫人呢,让她来陪我这老头子吃顿晚食。”裴湜背着手冲着一个下人说了句。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叫少夫人。”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风暴中心的大宝,正兴奋地和弟弟一人带一只骑兵精锐部队,一南一北从曹州两个城门,对曹州发起最后的进攻。 兄弟二人年纪虽小,但已在军中竖立起威信。吕博承也精心挑了一些人跟在他兄弟二人的身边。 围了曹州数日,曹州已是抵挡不住。今日吕博承肯让他兄弟二人带兵前去叫阵,也只是做个收尾工作罢了。并不会有多危险。 果然,没用多久时间,城门就攻破,曹州守城将士大开城门,迎了镇海军进城。 从此,镇海辖下又多了一个曹州。 “爹,爹!” “何事?”见小宝兴奋地冲他飞跑过来,吕博承心里带着笑,但面上却板着。 “爹,我和哥哥能不能从曹州的士兵中挑些人充入我们的队伍?” 爹说了,他们还小,现在并不合适给他们授职,没有品阶就不能带队伍,只有一些护卫和亲卫。 除了吕博承给他们选的一些人外,他们要是想往队伍里充人,得自己去找人,得自己去培养人。如果军中有人想跟着他们的,其他将军也会放人。 能否收服士兵,让他们跟随,得看兄弟二人的本事。 自己军中选不上人,大宝小宝便盯住了此次投降的曹州军。 吕博承看了看小儿子一脸的兴奋,有些忍俊不住。 再看看跟在后头的大宝,也是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就有些不忍拒绝。 想了想,道:“各军头手下兵力都不足,怕是轮不到你俩挑。” 小宝跳着脚:“爹,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是你说的,只要我们把曹州拿下,就可以让我和哥哥往自己的队伍里选人的!” “你们如今各自都带了一百多人了,平时训练好他们,若是能以一当十,也够用了。”吕博承也不太好对两个儿子大开方便之门。 “爹!你把我们当小孩子哄啊!哪个将军手下只有一百人的!” “那你们也还不是将军啊。” 小宝噎了噎。 不肯就此放弃:“是爹你说如果此仗我和哥哥立了功,你就让我和哥哥可以选人的啊!你不能压我们的功劳吧?不肯授职就算了,还不给我们补充兵力!” 哼,爹说话不算数。 吕博承见两个儿子一脸控诉地看着他,头疼了。 小儿子还要再过几个月才满十三周岁,让他往自己的队伍补充了兵力,谁知道这孩子还会做出什么让他难为的事来。 再让娘子知道他让儿子上前线了,他怕是连房门都进不去了。 ------------ 第四百六十七章 爹说话不算数 “要不,等再过两年,爹再给你们补充兵力?”吕博承一脸商量的口气。 但两个儿子不买账:“爹,你怎么可以耍赖!” 大宝也开口道:“爹,大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你跟我和弟弟说,此仗结束,就由着我们补充兵力的,我和弟弟都那么努力了,你又失言。” “对,爹,你是一个大将军,怎么能骗小孩!” 吕博承一听,噗嗤笑了。 大宝闻言瞪了小宝一眼。 说什么小孩!爹一听更不会给他们补充兵力了。 小宝反应过来,拉着他爹的胳膊又是求又是磨的。 吕博承头疼的很。 “百人为一都,你俩现在都是小都头了,你看军中哪有这么年轻的都头?” “那是我和哥哥比他们厉害啊!”小宝颇有些自得。 谁像他这样,三四岁就学拳脚了。别的小孩在玩的时候,他就在蹲马步了好吗。 大宝看了看吕博承的脸色,也不想爹太难做,想了想,便说道:“爹,要不你让各位将军们先挑,挑剩的我和弟弟再去挑?” 小宝不满,嘟着嘴看向他哥。为什么他要捡别人剩下的? 大宝朝他挤眉弄眼,不这么说,连别人挑剩的都没有了。小宝也看懂了。好吧。别人挑剩的也总比没有的强。 冲吕博承点头:“行吧,那爹你让他们先挑,剩的我跟哥哥再去挑。这次我和哥哥再挑四个都,五都为一营,我怎么着也得是个营指挥才行啊。” “你还想当营指挥呢?啧啧。”吕博承朝他小儿子咂吧两声,年纪虽小,志向倒是大。 小宝对他爹很是不满,爹这是什么表情?他不能当营指挥? 但也不敢跟他爹做对,也怕他爹难做。 最后,各将军把兵力都补充了些,剩的一些老弱兵力,兄弟俩也不嫌弃,都收到麾下。 先补充兵力,再训练战力。得先有人,没人什么都干不了。 有人才能练兵。把兵带出来了,他们才有更多的可能。 兄弟二人把自己的队伍扩充到三个都的兵力,虽未足一营,但也算心满意足。 吕博承看着两个儿子天天拉着手下这些,被别的将军挑剩下的老弱士兵出去训练,很有兴致的带着一众将军和手下看热闹。 见每天天不亮,两个儿子就带着他们去训练。傍晚,别的营都训练结束了,他们还在练。 两个儿子像小孩得了新玩具一样,舍不得放手,很是积极。 吕博承简直哭笑不得。 “你还不知足,你看你两个儿子,才多大,就学着练兵了,还像模像样。这才几天,一众手下就知道听令了,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两小子就能把人心收服了。假以时日,青出于蓝胜于蓝,我镇海军又多了两员虎将。” “就是,大将军你还不知足。这怎么就不是我的儿子呢?看得我眼热啊。” 几个将军站在吕博承身边,跟他一起看大宝小宝对一众手下进行训练。虽手段有些稚嫩,但有模有样。 吕博承心里当然是开心的,但他能表现出来吗? 不能。 只有他表现得越看不上两个儿子,其他将军才看不过去,肯护着他们。 曹州攻下来之后,吕博承和一众手下大松了一口气。 也不去管魏博周边梁晋战火已是如火如荼,打得那叫一个激烈,有很多势力已在暗搓搓打算做点什么了,但吕博承没打算参与进去。 但他趁晋梁主要兵力在魏博周边交战,决定率军把徐州周边的城池拿下,给徐州扫清障碍。 魏博投诚过来的三万将士,此次在曹州一役上表现出众,得到了吕博承的信任。 见吴国趁晋梁交战,悄悄北上,吕博承立刻做出决断,派鲁奇率三万兵力去攻打吴国周边的宋州。 宋州在吴国的东面,与徐州西边相邻,趁吴国大部分兵力北上,先把宋州拿下。 而他自己则带兵去攻打徐州隔壁的另一座周城济州。 这样徐州的周边有曹、宋、济三州包围,可保镇海中心地位的徐州,安全无虞。 前边捷报频传,曹、宋、济三州陆续收入镇海军囊中。 大大的捷报张贴在徐州衙门外的告示墙上,徐州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听着差役念着告示上的文字,说着前方大捷的消息,百姓听了呼声振天。 “镇海军威武!” “节度使大人威武!” 裴湜站在衙门口,看着熙熙攘攘前来围观的人群,拈着胡须,心里跟喝了蜜一样。 现在魏博周边藩镇已尽数被晋军拿下,梁军已退回中原。而晋军越过黄河,开始他的南下征伐之路。 听说大人已经准备带兵回徐州了。 这就好。他原本还担心大人会带着大军,掺合到晋梁争夺中原皇权的战役中。听说吴国已经搅到其中了,原本裴湜还捏了一把汗。 现在听到大人将要率兵回来,松了一口气。 中原皇位,谁要坐且让他们坐去。 镇海打下一地,发展一地,是目前最好的策略。不可急燥。 裴湜刚想转身进衙门,就见武修也在人群中,身边跟着两个男人,正交头接耳,像是幕僚。裴湜眉头皱了皱。 见武修没看到他,裴湜便不打算理会,转身进了衙门。 现在曹州、济洲、宋州拿下,三城的官员考核任免还要他把关,轻忽不得。他忙得很,没空理一些前朝旧事。 苏青媖正在府里翻看项尚带回来的海货作坊的帐本。 这才开了几个月,每月出的货值都在数万两银子。 苏青媖很是欣慰。听说海州刺史也跟裴湜那边汇报,海州衙门的库房终于见到银子了,喜得海州刺史恨不得天天到库房转悠一番。 “很不错,这个增长的势头挺猛啊。” 项尚点头:“青杨大人在勒山村的海域建了一个码头,原本只是方便附近村子的渔船好停靠,但现在泊位不够,这个码头又扩大了数倍。现在勒山村的荒地都被人高价买了,打算用来建作坊和库房。” “那邹村长怕是要高兴坏了吧?” “可不是,邹村长天天乐呵呵的,被一堆人围着恭维,又吃胖了一圈。现在勒山村家家都买了渔船,家家都雇上了小工。勒山村长这次见我回徐州,还硬塞给我好多海货,让我给夫人带回来。” “邹村长有心了,你下次见到他帮我谢谢他。” “是。” 苏青媖翻看着作坊和铺子的收益,心里满意。 ------------ 第四百六十八章 暴涨的地价 苏青媖翻看完账薄。 想起这回新得的三州,便对项尚说道:“现在曹、宋、济三州成了我们镇海的地盘,你找些人去这三个地方好好考察一番,看看当地有没有什么商机可做,总要让这三州融入镇海来。” 项尚点头:“是。济州那边听说有一个太白湖,夏天的时候,湖里满是荷花,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莲藕。” 想到莲藕,苏青媖也有些馋了:“那你好好带人去那边看一看。” “是。但现在海边作坊和海货铺子这边人手有些紧张。如果这三州都有一些商机,我怕人手腾挪不开。” 苏青媖想了想,道:“你给韦福昌那边写封信,让他给你送些人来。上次他来信,说早前学馆毕业的一批学生,跟着他的手下,都训练出来了,你问问他,向他要些人。” “是。那我回去就写信。” 苏青媖点头,又道:“你顺便给天台永嘉县那边去封信,这次大人率军去前线,把军中的药材都掏空了,你去信从天台永嘉那边再调些过来。” “是。” 项尚走后,青杏忽然跑来。 “你怎么又来了?” “姐,怎么我嫁人了,好像就不是你妹子一样。”青杏嘟着嘴不满,走到火盆边朝火盆里伸着四肢。 舒服。这徐州比仁州冷多了。 苏青媖看她衣裳上都带着雪花,嗔道:“这么冷还到处跑。你现在不是我妹子,你现在是裴苏氏了。” “哼。”青杏不满哼了声。 “裴置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在家赔他,还跑过来?” “他去军中了,祖父和族人们在外头吃。” 所以这丫头又跑来蹭饭。 “姐,你知道哪里还有便宜的宅子和铺子吗?” 苏青媖看向她:“你要买宅子铺子?” “不是我买。是裴氏的族人。现在好多旁边庶支都跑徐州来投奔我们,祖父让我帮着看看有没有宅子和铺子,帮着他们看看。” “铺子要看地段看人.流量,买不到合适的正常,怎么宅子也买不到?” 青杏立刻拉着苏青媖大吐苦水:“姐,你是不知道现在城里的宅子有多紧俏!原本二进院二三百两就能买一幢不错的了,现在五百两还买不到一幢小两进的。三进院现在都卖到两千两了。” “啊?价格涨这么多了?”苏青媖有些吃惊。 她原先买给吕家他们住的那个四进院才花了八百两。 “这么要这么多了?”这房子怎么炒这么高了? “就是说啊。房价高的吓人。我问过祖父,祖父说现在来徐州城里落户的人是原本的一倍还多。” “城里住不下,还都买到外城去了,连徐州周边的地价都跟着涨了不少。徐州附近的村子,原本良田的价格才七八两一亩,还大把大把的没人要,现在十五两一亩还买不到。” “啊,翻了一倍了?”苏青媖有些咂舌。 “可不是。要早知道这样,我之前就该多囤些田多置些地的。”青杏有些可惜。掌了裴家的中馈后,也懂得这些精打细算和计较这些经济庶务之道了。 “那我之前给你赔嫁的两个田庄现在可值钱了。” 青杏高兴地点头:“可不是吗,祖父都说姐姐的眼光好。现在哪里还能买到这样齐整,良田连成一片的田庄。” 苏青媖有些咂舌。 原本大家都往南逃,很多良田都荒着,苏青媖刚来时,想种粮,买田都是大把大把的,送上来任她挑。哪知道,这才几年,田地的价格已是翻倍了,还买不到。 “早知道我在城里就多囤几套院子了。”苏青媖有些扼腕。知道人口必涨,但哪想到涨这么多啊。 “姐,你手里不是还有几套吗,不打算出手?现在可比你之前购入时翻几倍了。” 苏青媖听了有些心动。 但又摇了摇头:“那几套我有用处。青杨在议亲了,成亲后得给他留一套,大宝小宝没几年也能成家了,也得给他们一人一套。” “大宝小宝成亲,还要搬出去啊?这里住不下他们啊?” “搬出去大家清静啊,省得他们的娘子要伺候我这个婆婆,有了嫌隙还影响感情。远香近臭没听过啊?等他俩成亲了,就打发他们去过他们的小日子,可别来烦我。” 青杏张大了嘴巴,朝她竖起大拇指。 “姐,你是这个。谁家女儿要嫁给大宝小宝,可是来享福了。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你家门槛都要被踩平。” “不用传出去,现在门槛就要被人踩平了。”苏青媖苦笑道。 “啊,现在已经有人来打探大宝小宝的婚事了?” “可不是嘛。” 苏青媖有些苦恼,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来巴结,已经打听起大宝小宝的婚事了,他俩才多大?毛都没长齐。 苏青媖不耐烦搭理,把人打发了。 但见大宝小宝的事说不成,大家便转向青杨。现在想跟青杨做亲的人家也是多得很。苏青媖接帖子接到手软。 “这些天白天你要有空就过来吧。帮青杨看看。” 青杏眼睛一亮:“有人带姑娘来给我哥相看?” 苏青媖点头。她都快挑花眼了。 青杨不在,她也不好替他做主,只打算先交好着,等下个月过年时青杨回来了再一并拿给他,让他来选。 青杏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那我从明天开始白天都过来。” 姐妹俩就青杨的相亲对象就说了一个多时辰。 “哥哥平时话太少了,得给他挑一个活泼些的。不然两个闷葫芦对坐,可太无趣了。” “还是看他喜欢吧。毕竟还是他过日子。” “行吧,那我们先帮他参详着,等他回来再从中选一个。” 说了青杨的事,又说往山里寄年礼的事。 “今年你出嫁了,你可得跟裴置商量一下,给咱爹娘置份年礼出来。这可是新女婿头一年给娘家寄年礼,可不能太随便。” “姐,你放心吧。祖父早早就交待下来了。说库房里的东西随便我挑!” “那就好。挑好了,给你祖父和裴置过过目,可别一个人做主了。你祖父开明,你也不能事事擅自做主。” 青杏点头受教:“姐,我知道。” ------------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不理 苏青媖打算给爹娘、干爹寄年礼,便带着郭氏和幼白上街挑选土产礼物。 走在街上,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她,便扭头去看。 就见一个中年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小的武修见过吕夫人。” 苏青媖看了他两眼,确定不认识,淡淡开口:“有事?” “夫人能借一步说话吗?” 苏青媖眉头皱了皱:“抱歉,我还有事在身。”说完转身就走,并不打算搭理。 武修愣了愣,见苏青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有些错愕。 急忙紧走两步,悄声道:“是有关大公子的。” 苏青媖心里一惊,看向他。 上次在海州,大宝说有个中年男人找上他,问他是不是姓李。跟她描述过那个男人,难道是眼前这人? “我儿此刻正跟在他爹的身边,不日就要回转,不知他有什么事?” 武修愣住了。这是不打算聊一聊了? 此时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武修也不打算在街上当着护卫随从和百姓的面,说他外甥的事。 他设想过怎么套话,但现在见苏青媖半点不接招,他一下子就愣住了,这还怎么进行下去? 而且此次晋梁在魏博周边仗打得火热,吴国都带兵北上中原了,吕博承却没半点动静,只夺了徐州隔壁三州就回来了,说是要回来过年。 就,这么随性的吗?没点野心? 不打算分一杯羹? 难道吕博承不打算携他的外甥以令诸候?现下这么好的时机。 还是吕博承根本不知道他大儿子的身份? 这节度使的大公子,真是他外甥吗?如果真是他外甥,一方将领,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啊。 武修糊涂了。 苏青媖没有受任何影响,带着丫头婆子在街上悠哉悠哉地逛着。 那武修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大宝的身份,她越表现的若无其事,对方心里越是不确定。 苏青媖并不担心。 关于大宝的身份,除了干爹和崔玉英,没人知道。 就是当初跟着她一路北上找吕博承的小豆子等人也不知道。除非大宝自己想认,不然大宝的身世揭不出来。 苏青媖心里没当一回事。信步在大街上逛着,看见喜欢的东西也都停下脚步看一看。 有认识她的人都跟她打招呼,各商户小贩也都往她手里塞东西。苏青媖都微笑着道谢。让下人婆子给双倍银子,渐渐的也就没人塞东西过来了。 如今来往徐州的商路顺畅,从越地到镇海一路走过来,畅通无阻,而且越地和镇海两地,现如今富庶得很,各商行商户也愿意往镇海来。 一路经过浙东浙西,苏南苏北,直达镇海的徐州,商家们生意做得顺心,运过来的货物也是齐全的很。南北货都有,番外海外的货也都能找得到。 不止商人爱往镇海跑,就是其他地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人举家搬来镇海。 各州县都汇报辖内人口增长很快,光卖地卖宅子,各地衙门就收了不少的税银。府库如今充盈得很。 各州县富了,百姓们自然腰包也鼓了,百姓们安居乐业,自然也愿意趁年前出来逛一逛,采买些年货,好过个喜庆祥和的春节。 苏青媖逛了大半晌,又在茶楼坐着吃茶点,听说书。只觉得岁月静好。 如今大家都愿意喝冲泡茶,茶沫子点茶炙茶什么的,也吃得少了。每年苏父苏母都会给她寄山里的新鲜茶叶来。 苏青媖也都把山里的茶,蜡烛,山货等土产,分装送给军中的将领,及各州府的大人们做为回礼。 大家拿到回礼都很开心,每年送到她府上的节礼也越来越重。 有些人还特意点明要山里的山货。 苏青媖这些年从山里采购了不少山货土产运来,得了镇海上下人等的喜欢。也帮着山里的山民们创了富。 可谓一举两得。 苏青媖刚把送到各处年礼的事料理妥当,吕博承父子三人也回来了。 “娘,娘,我们回来啦!”小宝边叫着边往府里冲。 吕博承往他身上挥了一掌:“回来就回来呗,叫那么大声,吓着你娘怎么办?” 小宝一边往旁边躲,一边撇了他爹一眼:“我娘是那么容易吓到的吗?” “万一你娘正在专心做什么事呢?万一正拿着刀切着什么东西,被你这么一吓,万落了……” “啊,会吗?”小宝有些惊疑。 吕博承话没说完,先是愣住了,待回过神来,撇下两个儿子就急急往府里跑,别真是娘子正拿着刀切东西,然后被吓到了吧? “娘子!”边叫唤着边往府里跑。 大宝小宝对视一眼,也往屋里跑。 “怎么啦?”火急火燎的。苏青媖听到父子三人的声音,心里很开心。 吕博承吁出一口气:“娘子,你没事就好。” 虽然很想抱一抱娘子,但人多,还是转向软香的闺女:“小七,来给爹抱抱,爹可想我们小七了。” 吕博承说着就往小七走过去,要抱她。 小七见爹回来了,也正向他扑来,刚靠近,就捏着鼻子往后退:“爹,臭臭。” “呃?爹臭了?” 嗅了一嗅,是有点臭,连日赶路,吃饭都在马上吃的。冬天倒没什么汗味,但沾了马的味道还是挺大的。 大宝上前就抱起小七:“大哥不臭,大哥抱抱。” 小七被大宝抱了起来,咯咯笑着,拿小手去推他的脸,不让他亲:“大哥也臭臭,不让大哥亲。” 大宝逗弄着她,就是不肯放她下来。 小宝不管,上前就抱住苏青媖,在她怀里蹭了蹭:“娘你不许嫌儿子臭。儿好想娘。” 苏青媖笑着拍他:“娘不嫌弃。可有受伤?” “没有。一点擦伤都没有,顺利着呢。” “那就好。”又看向大宝,“大宝呢?” “娘,儿也好好的,没受伤。”边说着边抱着小七走近他娘。 苏青媖摸了摸他的头,很是欣慰,每次两个儿子从前线回来,看着都要长大一点。 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惆怅。儿子长大了,就意味着要离开她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粘她了。 “娘子,你怎么不问问为夫?你如今心里眼里只有两个儿子。”吕博承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你出息了,你多大两个儿子多大!”吃儿子的醋。 哼,不开心,娘子心里没他了。 ------------ 第四百七十章 远远看着就好 吕博承转向软软的小闺女:“小七,来爹抱抱。” 小七歪着小身子避开她爹伸过来的手:“不要,爹臭臭。” 苏青媖推他:“你领两个儿子去洗一洗,泡一泡,等你们洗好,我让厨房给你们做你们喜欢吃的。” “好勒,娘,我要吃四喜丸子,要吃红烧肉,要吃炖鲍鱼!要吃海鲜!”小宝哇哇叫着点单。 “鲍鱼和海鲜来不及泡发了,明天吃吧。娘让厨房给你做四喜丸子和红烧肉。”又问大宝:“大宝要吃什么?” “娘吩咐厨房做的,儿都喜欢。” “好,娘让人准备,你们和你爹先去梳洗吧。” “是。” 大军拔营回到镇海,已是年节将近。 吕博承到营区给各将士论功行赏,发了过年的晌银,又布置交待了一番,再带着两个儿子去看望了一番从军中退下来的将士们,就呆在家里,准备过年了。 青杨也从海州回来了,到了府里,就钻进书房跟他姐夫汇报关于海军的筹备工作。 对于青杨小半年的组建工作,吕博承表示满意。 二人商量好军中的事,苏青媖和青杏便拉着他开始相看娘子人选。看画像看得青杨那叫一个头大。 就没看出区别来,觉得都长一个模样。 苏青媖和青杏姐俩,便给他创造一些见面的机会,让他自己挑一个合乎心意的。 青杨忙了小半年,回到府里,以为可以歇上一歇了,没想到这相看,比他筹建海军,比他在海上吹海风,被海浪卷着拍还要累。 但又不敢反对,怕他姐拍他。 反正也到成亲的年纪了,爹娘也来信催过很多次了。青杨便认命地日日应酬,一个人去,担心有损姑娘的闺誉,大宝小宝便被他天天抓壮丁陪同。 兄弟俩去了一次就不想再去了。但舅舅不肯。那叫一个无聊啊。舅舅要相看,他二人就陪着尬坐,如坐针毡。 这天两兄弟好不容易逃出来,跑到大街上,长长吁出一口气。太可怕了,那些姑娘扭扭捏捏的,说话都不敢扬声,两兄弟对成亲这事有了阴影。 “哥,我要去看杂耍,你去不去?” 小宝比较跳脱,到了大街上,见年节前的大街上热闹非常,早就心痒痒了。 大宝摇头:“我不去了,我去茶馆坐坐。” 大宝不喜欢凑热闹,嫌吵,嫌闹腾,他喜欢安静点的打发时间的方式。喜欢扎在市井里面,茶楼茶馆这种地方,听一些市井小道消息,喜欢看一些市井百态。 “那行,那哥你去茶馆,我一会再去找你。” “好,你带着人,别把护卫甩开了,人多。” “知道了。”小宝应了一声,就带着护卫跑了。 大宝找了街上最大的茶馆,走了进去。走到二楼,半包间的地方,可以透过二楼的围杆看到一楼的小戏台。有位说书先生正说得热闹,底下的人正拍手起哄叫好。 大宝坐了下来,点了一份茶水和几份小吃。 茶点上来,他刚要吃,就见有人进了他的包间。 扭头去看。怎么又是他! “大公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武修终于等到大宝回来,守了几日,终于看到他出府,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你有事?”大宝淡淡地问道。 十三四岁的少年,这些年长得高,养得好,已俨然一个如玉公子模样,贵气逼人,连武修都暗自叫好,吕大人夫妇太会养孩子了。 一双麒麟儿养得好,让人羡慕。 “大公子喜欢听书?” 大宝没有应话。 武修看了看他的脸色,便说道:“那不知大公子愿不愿意听小的讲一个故事。” “你长话短说。别影响我听书。” 大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带点期盼。被他埋在心里的旧事太久了,久得他都快忘了。他姓吕,叫吕卫昭,可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如今被人重提,他竟想听听那些旧事。 “是。既然大公子想听,那小的就跟大公子说上一说。” “小的有一个妹妹,从小长得慧质兰心,长大后被选入那富贵人家,当了那家的孙媳妇……我妹妹与妹夫感情甚好,不久就有了孕。孩子刚出生时,妹夫很是欢喜,亲自到他祖父面前给孩子求了名字,得名‘诰’……” 大宝听到这里,案桌下的手紧紧地捏了起来。 他都快忘了他这个名字了,竟有些恍惚。 大宝心里起了波澜,但努力压抑着,面上不显。 武修时刻关注着大宝的表情变化,见他面无表情,心里有些发沉。 但还是想把故事讲完:“后来,我妹夫就被那反贼缢杀了,还投到了池里,他堂堂……竟落得这样的下场。他都还未听到孩子叫他一声父亲呢。而我妹妹在家里,也因为一场莫名的火,给烧没了……” 大宝的手已是发起颤来。 个中的细节没人告诉过他。 他只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就没爹没娘了,被送去别院养着,不说出院门了,连房门奶娘都不让他轻易出去。 “我爹娘痛失妹夫一家,一病不起,家里也被撸了官职,抄了家财……我以为再无转圜了,没想到,竟让我在街上见到一个少年,那少年长得跟我妹妹很像……” 武修说到此,定定地看向大宝:“大公子,你说我要不要认他?你说他会认我吗?毕竟他如今身份贵重,可能看不起我家了。” 大宝咬了咬舌尖,拼命地压制住翻涌的心潮。 才一脸淡淡地看向他:“你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信息吗?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太多了。而且如果他是一个嫌贫爱富之人,你还认他干嘛呢?再有,你认他是想做什么呢?远远地看着他,知道他过得好,这样不好吗?相信你妹妹妹夫泉下有知,也定只想看他平安就好。” 武修愣了愣:“可是,别人占了他的家,他不想再要回来吗?那是他家的东西。” “那要看他有没有能力拿回来了,要有能力,就去拿,要没有,赶着送死,你也不想看到他横死吧?” 武修呆住了。 他的外甥还不到十四吧,是眼前这个人吗?听到那些旧事,这么镇定的吗?他认错人了? ------------ 第四百七十一章 得知身世 “你还有事吗?”大宝端起茶呷了一口。 武修心里有些发凉,冲他抱了抱拳:“打扰大公子看戏了,小的告退。”起身,迈了几步,又回过头看。 见吕大公子正一脸兴致地盯着台下,不时叫声好,跟着拍手,往台下扔赏银。 武修转身就出了茶楼。 愣愣地走在大街上,被凉风一吹,人也就清醒了。 即便他就是知诰,他如今能做什么呢?能为他做什么呢? 让他不自量力地去送死吗?妹妹妹夫,真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吗? 武修摇头失笑,大步走远。 武修走后,大宝瘫软了下来。 头趴到桌上,半晌没起来。 一楼的说书先生已说完了一出,谢了幕,又返了场,再次谢幕。大宝这才从桌上抬起头来。 眼睛通红,急步出了戏楼。 往家的方向急走。回了府,径直去了苏青媖的院子。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两个儿子好不容易从青杨那边脱身出来,说是要在大街上好好耍一天的,这才多久,就回来了? 苏青媖才说完,就见大宝一句话不说,冲她急走过来,扑到她怀里,紧紧抱住她。 苏青媖僵住了,大宝长大后,已很少这样扑到她怀里,跟她表示亲热了。 等她反映过来,忙回抱了儿子,正想说话,就听大宝已是抽泣了起来。苏青媖大惊。 见大宝紧紧抱着她,便也没开口,就抱着他,拍抚着他。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大宝情绪很少外泄的,不像小宝,在父母面前,喜怒哀乐都外露,她一眼就能看出小宝是高兴了还不是不开心了。 但是大宝,渐渐长大后,越来越收着自己。 “娘。” “嗯,娘在呢。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有娘在呢,爹在,你弟弟也在,小七也在,咱一家人都在,都陪着你,没事啊。” 大宝被安慰了一通,终于平静下来。扶着苏青媖坐了,他自己在娘面前跪坐下来,头趴在苏青媖的膝头。 苏青媖也没问出了什么事,就只抚摸着他的头发,拆了他的发冠,解了他的发髻,以手当梳子,帮他梳通着头皮,一下又一下。 大宝被娘抚得很舒服,歪坐到地上,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式趴在他娘的膝盖上。 好半晌,才开口道:“娘,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他说我长得和他的妹妹妹夫很像……” 苏青媖手下动作顿了顿。 大宝又说道:“他说他们死的都很惨,他们一家也很惨,说北边有我的家,问我为什么不去夺回来……” 苏青媖心下了然,大宝定是想起过去的事了。孩子内心起波澜了。 苏青媖记得她捡到他时,这孩子才五岁,很是淡定地问她,那些随从都死了吗?她朝他点头,大宝当里眼睛里就有火有恨。 后来她跟他说,以后他都叫吕卫昭了,他问她,不报仇了吗? 她还记得大宝当时的样子。 像一只小兽,孤零零地被家人遗弃在世间,独他一人。孤独又可人疼。 这孩子从五岁起,到现在,她一直心疼她,希望他能忘掉过去,和她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不想,又有人激起了他埋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苏青媖手下动作继续,一边动作一边问他:“大宝呢,娘想知道大宝是怎么想的。” “乌全忠已经死了,爹说梁朝也要亡了。” “嗯。现在各地势力割据,也不止晋国想争夺中原政权,旧朝呢,应该也有一些拥趸者……” 大宝紧紧抱紧了苏青媖的膝盖。 “娘,我不想当别人的傀儡,我就想陪着爹娘在身边,陪在弟弟妹妹的身边,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我不想去想以前的事。以前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儿是遇到了娘,才有了家,才过得开心快乐,我一点都不想回长安……” “那就不回去。” “可是我这样,是不是不忠不孝啊,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吗?”大宝在苏青媖的膝头落了泪。 苏青媖满满的心疼。 “你遵循你的内心,再衡量利弊,你怎么做娘都支持你。但娘想跟你说,你现在才十四岁,你确定你能背负得了这些吗?” 大宝摇头:“娘,我不想去想那些。” “那就不要想,也什么都不要做。你现在还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儿知道。儿不想让别人来破坏咱家现在的生活。” “那就别让别人来破坏。” 苏青媖抚着他,又道:“大宝,你要记得,从娘把你捡到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娘的亲儿了,你爹也把你当亲儿一样。你弟弟妹妹也都把你当大哥,你就是吕家的孩子,三年前你祖父也把你的名字记在祖谱上了,记得吗?你现在不要去想那些,只开开心心做你的吕大公子就好。” “嗯。” 屋子里,母子二人正在说着贴已话。 屋外,吕博承的内心已掀起万丈波澜。他的大儿子,是前朝后人? 娘子怎么从来没跟他说起过? 娘子为什么没跟他说呢? 是怕他拿大宝的身世做文章吗?娘子不信任他吗? 吕博承心里一会上,一会下,飘飘荡荡,没个停歇。心里惊疑不定,还有些失落。五味杂陈,说不上内心什么滋味。 大宝被娘安抚了一圈,情绪好多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就见到爹正坐在他房间里。 “爹?” 吕博承定定地看着这个儿子,他把他当亲儿子,和小宝一样培养,疼爱,今天才知道这孩子还有这一层身份。 吕博承想装不知道的,但又实在忍不住。 娘子心肠软,一腔慈母心,但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没事一样。 外面的纷纷扰扰,他都想替她挡了,让她安安心心的,太太平平的,舒舒服服地在后宅过日子。 “你和你娘在屋里的谈话,爹听到了。” “爹!” 大宝心里咚咚乱跳。 见吕博承神色严峻,朝他爹扑通跪下:“爹,我和娘不是有意瞒你的。娘,她是不想你操心儿的事,所以才没告诉爹,爹你别怪娘。” ------------ 第四百七十二章 共白首 都说宁可跟着做乞丐的娘,也不跟着做官的爹,大宝知道,娘是担心他。 娘也不是不信任爹,只是爹身边的人太多了,太多人指着爹过活了。 娘只是担心他。 现在爹知道了,他不能因为他的事,让爹和娘生了嫌隙,那他就是个罪人。 吕博承搀扶起他,叹了口气:“爹没怪你娘,也没怪你。你娘的做法是对的。爹身边人太多了,万一爹喝多了,或是说梦话,把你的身世说了,都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一刻吕博承忽然就想开了。他干嘛跟自己较这个劲呢。 娘子还不够爱他吗? 吕博承跟大宝在屋里谈了许久,说着他们一家,也说着如今天下的形势,也说着大宝现在和未来能做些什么,又不能做些什么。 父子二人坦诚相待,谈了许久,解了大宝的心结,也解了吕博承的心结。 “爹,儿不想改变目前的现状,儿只想永永远远地当你们的儿子,亲儿子。” 吕博承拍了拍大宝的肩膀:“说的什么傻话,你不用想,你就是。”给儿子擦了眼泪,转身就出了儿子的院子。 大宝跟在爹的后面,把爹送出院门,等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嘴角翘了翘。他是爹的亲儿,永远都是。 这个年节,是大宝小宝和爹,娘,妹妹,过的第一个齐整的年节。 兄弟二人那叫一个兴奋,从过了腊八,就开始准备年节的事了。 跟着娘上街备年礼,年货,跟着爹去应酬,然后再抱上妹妹,一大家子,一起去逛街,看戏听书看杂耍。 兄妹三人左边是娘,右边是爹,那叫一个开心。 早早的,山里才收上腊花,苏父苏母就给他们寄来了几大车的半成品蜡烛。 苏青媖接到货后,就和吕博承带着几个孩子做了各种蜡烛的模具,一起把蜡烛再熬制,做成各种各样的蜡烛制品。 吕博承先前只听说过娘子在山里种了白蜡树,收了蜡花,熬制成蜡烛,每年都能卖上不少钱。 听说现在整个山里都跟着种上白蜡树了,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联寨的山民们每年光卖蜡花就能得不少钱。 家家户户都恨不得给苏青媖塑了像,供起来。 哪敢想啊,以前山里穷得叮当响,没田土没屋子的百姓活不下去了,万般不得已才躲去山里,外头有屋有田,谁愿意躲去大山里呢? 没想到现在想进大山都进不去了。 山里到处是宝藏,随便哪个东西都能卖上钱,哪还肯让别人落户到山里。 各寨的大门建得越来越厚实,这些年又加厚了不少,守卫的人也增加了不少,守卫的人员那武力值也不是几年前的模样了。 苏父苏母从山里收了蜡花,熬制成半成品,寄到徐州来,给几个孩子。 大宝小宝带着小七,寻了木匠做了各种模具,亲自去熬了蜡油,倒在模具里,做成各种蜡烛的模样。 兄妹三个,天天乐此不疲。 吕博承看着几个孩子开开心心的,又听娘子和两个儿子在闺女面前念叨,山里的元日灯会多么多么热闹,引得闺女直跳脚,说娘为什么不带她去看。 搞得苏青媖哭笑不得。 吕博承不想闺女失望,便让徐州衙门贴出告示,徐州城今年要搞元日灯会。 徐州这些年不差钱,搞,怎么热闹怎么来。 都到年节了,节度使大人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出,本打算封笔的一众衙门大小官员,忙得那叫一个脚打后脑勺。 徐州百姓,齐齐挤到告示墙边看告示,元日灯会?他们徐州要搞元日灯会了?游园?看灯?猜灯谜?元日灯会耶,一定很热闹。 徐州百姓,都沸腾了。不只小孩天天跑大街上等着看衙门的动作,就连大人们也是一日三望,期待着大街上挂出灯柱灯绳及僻出活动场地来。 徐州城的商户们,本来都在对账,封账,准备关门放假事宜了,哪想到他们的节度使大人就来了这么一出,得,这下,别关门了,一直开吧。 年前的生意,一天顶平时一月。 谁不开门谁是傻子。 元日那天一早,大宝小宝小七穿戴一新,先齐齐到爹娘屋里给爹娘拜年。得了压岁钱,便高高兴兴地围在爹娘面前互道过年的祝福。 青杨也带着亦腾来给苏青媖和吕博承拜年。也得了压岁钱。 等府里的下人们向大人、夫人及小主子们都拜完年后,苏青媖便带着几个孩子到吕宅给吕生财等人拜年。 在吕宅,一家人一起吃了新年的第一顿饭。 回府歇过晌,几个孩子就按捺不住了,催着厨房早早做了晚食,各自扒了几口,就撂下筷子往府外跑。 大宝小宝,抱着小七,马铮马炎,青杨亦腾等人,都一溜烟跑街上去了。 “这几个孩子,都不等我们。”吕博承抱怨着。拉了苏青媖跟在后头。 “你不是一直嫌孩子们吵闹吗,一直说想两个人清静半日,现在孩子们不在眼前,你又来念叨。”苏青媖斜了他一眼。 “对对,娘子说得对。孩子们都走了正好,我呢,正好跟娘子一起,清清静静的,就你陪娘子看灯。” 苏青媖笑了笑,任他拉着手,出了府门。 夜幕还未完全拉上,大街上就已是灯光璀璨,人影幢幢。 苏青媖有些担心几个孩子:“也不知道大宝小宝能不能带好小七?他们几个男娃今天估计要疯玩,非要抱上小七。” “你看你,说和我看灯,又非要惦记几个孩子。小宝跳脱,可能会把他妹妹忘了,但大宝不会。而且还有护卫婆子跟着他们呢。暗处跟着他们的也不少。放心吧。” “暗处也有?” 吕博承点头:“是,今天人这么多,暗处不盯着,我能放心?” 听他这么一说,苏青媖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他一起赏灯。 刚开始,街上人还不是很多,他们还有闲情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偶尔还评断一下衙门和差役们的工作成果,再赏析一番各商户挂出来的花灯的精彩之处,比较一番。 等夜幕完全拉上,街上的游人就渐渐多了起来,摩肩接踵的。 吕博承半抱着苏青媖,护着她一步一脚印地慢慢移动,怕别人刮蹭到她。 苏青媖安心地窝在他怀里,只觉得倍感窝心。不时看他一眼。 “娘子,怎么了?” 苏青媖朝他笑笑:“谢谢你在我身边。” 吕博承抽出手在她俏鼻上轻轻刮了刮:“傻话,我不在你身边,要去哪。” 苏青媖笑了笑,任他护着,和他一路赏着灯。兴致来时,俩人也到各商户门口猜灯谜,吕博承也给苏青媖赢了一盏莲花灯,被苏青媖开心地提在手里。 大街上灯火如昼,流人如织,两边的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吕博承拉着她一路试,一路吃,不一会,两人就吃撑了。 “娘子,为夫吃不下了。” 苏青媖什么小吃都要试一试,吃一两口知道个味道,就丢给吕博承,吕博承一路被娘子投喂,吃得他有点撑。 “早知道晚食我也学着孩子们吃两口就行了。”晚食吃太多了,现在撑得慌,娘子丢过来的甜密负担,还不能不接着。 “那我们先慢慢逛逛,溜溜食,就不吃了。对了,方才裴湜等几个大人邀你上酒楼看灯,我们要不要去?” 吕博承想了想,摇头:“不去了,我都忙了一整年了,还不让我歇歇啊?这会还要费心思应酬,累得慌。再说跟他们有什么好聊的,我还是陪娘子看花灯要紧。” “那行,那咱们买几盏荷花灯去河里放吧,祈求来年我们全家平平安安的。” “好。”吕博承应了声,就拉着娘子去买荷花灯。 夫妻二人各自提了好些小荷花灯,挤到人满为患的河边。 “娘,娘,这边!我们在这边!”小宝眼尖,看到了他们,立刻就扬手招呼。 小七骑在青杨的脖子上,也朝他们扬着小手:“爹,娘,快来呀!” 大宝带着护卫给爹娘挤开一条路,夫妻二人朝几个孩子走过去。 “爹娘,你们也买这么多荷花灯啊?是给咱家人祈福的吗?” 苏青媖点头。 小七早转投他爹的怀抱,兴致勃勃地说道:“大哥二哥买了好多,都写了我们的名字,放到河里了,明年我们一家人都会平平安安的!” “是吗?”吕博承高兴地捏了捏闺女的鼻子。 “爹,不许捏!捏塌了就不好看了!” “好好,爹不捏。”小丫头骗子,还知道臭美了,吕博承高兴地颠了颠怀里的小丫头。 而苏青媖看了看手里的荷花灯,对青杨说道:“那把咱家里人的名字也写上吧,祈求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我都写了。”青杨朝河里挤挤挨挨慢慢飘远的荷花灯呶了呶嘴。 “那就祈求我镇海的百姓平平安安的吧。” “好。”青杨接了过来。 旁边有百姓听到了,立刻欢呼:“平平安安,镇海平平安安。” 吕博承和苏青媖看着欢呼不断的人群,都很是激动。 吕博承伸出一手,拉住苏青媖,定定地看着她,看不够似的:“娘子,以后我每年都陪你逛一回灯会,放一回河灯,好不好?” 苏青媖点头:“那你得努力了,让镇海平平安安的,你也要平平安安的,才能每年都陪我看灯会。” “好。为夫会努力的。” 大宝小宝等人也挤上来:“我们也会努力的。” 苏青媖和吕博承看着围在他们身边的孩子和亲人们,对视一眼笑了。四海升平,家人平平安安,愿与娘子,愿与夫君共白首。(正文完) ------------ 第四百七十三章 番外一.吕卫旸 小宝在长大后,就不喜欢别人叫他小宝了。 特别是他跟着爹上过前线之后,手里也有自己的兵马后,再听别人叫他小宝,总要跳脚。 他有大名,叫吕卫旸。 多好听的名字。一听就响亮。叫什么小宝! 他爹在军营里叫小宝,他能装听不见。但娘叫小宝,他却是不敢不应的。 就一个亲娘,哪怕他后来有子有孙了,娘“小宝小宝”的叫他,他也是应得欢。 小宝十三岁生辰时,爹娘给他过了一个极为隆重的生辰。他娘说是补偿他这些年未在娘身边,没能吃上娘一碗生辰面的遗憾,娘补给他的。 吕卫旸开心的很。这一天只觉得天地都是他的。 跟爹娘,哥哥,妹妹,一起过了一个难过的生辰。 刚过完生辰,中原就传来消息,晋国之主木有贤,攻入梁的朝都,把梁给灭了,梁末帝自杀身亡。 木有贤在洛阳称帝,用了“朔”做为国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估计是怕各方势力攻击他,怕屁股下的皇位坐不稳。 可不是吗,打算混水摸鱼的人可不少。谁也没比谁差了,怎的中原就让你一个外族给抢了? 看不顺眼的人很多。吴国就北上了。蜀国也动作频频。 吕卫旸天天盯着他爹的帅帐,没发现有什么动静。 也有不少人鼓吹他爹的,他爹坐得那叫一个稳。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初从凤翔出来时,投奔河东,得了晋国收留的那段岁月。 他爹不动如山,但刚登上皇位的木有贤坐不住了,来信交好他爹。 还封他爹为镇海王。 信里那意思就是,请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来掺和一把,腹背受敌的滋味不好受。 怎么着也要让他过几年皇帝的瘾。 木有贤封他爹为镇海王。他吕卫旸一下子从节度使的二公子,变身镇海王的二公子了。 他们家大门上的匾额也换上了金光灿灿的“镇海王府”四个大字。 吕卫旸觉得这几个字差点闪瞎他的眼,好像一砣黄金堆在那里。他爹这波操作有些骚气,怕别人不知道如今镇海富得流油一样。 但他爹说了,镇海有钱,造,使劲造!就是要闪瞎人眼。 好吧。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家里荣升王府后,吕卫旸也听到了各种声音。 他本就是王爷嫡子,被个养子杵在前头,就成次子了。镇海王府,将来给谁继承呢? 会不会俩兄弟打起来?围观群众很替他不平。 切,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吕卫旸是个只盯着门口一亩三分地的人吗? 他爹的是他爹的,他吕卫旸想要什么不会自己去挣?将来他自己挣来的才香。 娘从小就教他,别人有的那是别人的,自己有的才是自己的。用着才不咬手。他从小就听娘的话。 跟着娘就喜欢搂钱,他的小金库把他爹都多。他爹没零花钱还找他要,好吗。他能盯着他爹手里的东西?那不能。 他想要地盘,自己去夺。 比如吴国动作频频,不仅挑衅后朔,还要来挑衅他们镇海的地盘,这简直让吕卫旸不能忍。 他们镇海过自己的小日子,招谁惹谁了,当他们病猫啊? 吕卫旸便亲自率兵与吴国激战数场,在十三岁这年,夺了吴国的亳州,让亳州与镇海的宿州连成一片。 他娘高兴得给他做了好几天好吃的,吃得他撑得要命。 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但他的这波操作,又让一些闲人说闲话了,说虎父无犬子,镇海王府就该由他来继承,把他烦得要命。 把他哥都气得,避去跟着舅舅去海州组建海军了,他只好天天去亳州练兵出气。 最后饶州的外祖父把他招了去。外祖父年纪大了,体力渐渐不支,精力也大不如前。把他叫了过去,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他很喜欢外祖父,喜欢听他讲一些过去他征战沙场的故事。 外祖父是个睿智,有大智慧的人。而且一身武艺,收了很多徒弟,个个对他都忠心得很。让老来无子绕膝的外祖父得了一些家的温暖。 吕卫旸安心在越地跟外祖父身边练兵,跟他学习各种治世之道。 木有贤夺了中原,坐上了皇位,建了后朔,吕卫旸以为怎么着都要稳当几年,让他陪外祖父多过几年安生日子。 但没想到木有贤先是带兵征讨王建的蜀国,灭蜀后,便把蜀交给其姐夫打理。自己就躺平了。 觉得要好好休息休息了。开始迷上戏曲和鼓乐弹唱。开始建大戏院,养了大批伶人,大臣们要找他汇报工作,都得上戏院找他。政事也不管了。 吕卫旸听说木有贤的皇后刘玉娘,开始一边败家一边敛财了,把国库的一半收入充入她的私库,大肆挥霍,至军中无钱发饷了,将士们食不果腹,怨声载道。 吕卫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果断地给他娘写了一封信,说他现在还小,还不想太早找娘子,娘你可千万悠着点啊,得擦亮眼睛啊。 外祖父说了,娶个好女人,能旺三代,娘你可千万要看准准的啊。 咱镇海是有钱,可不够败家娘们败的。 吕卫旸信才寄出没多久,又听说,洛阳兴教门兵变,担任指挥使的伶人郭从谦叛变,火烧兴教门。而木有贤被乱箭射死。 不仅如此,一名伶人还拣丢弃的乐器,扔到木有贤的尸体上,点火焚尸。 吕卫旸再次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又摊开纸张,写了封信给他娘,让他娘把家中的乐器统统都烧了。 太可怕了,业精于勤荒于嬉啊。真可怕。 苏青媖收到儿子两封信,这个莫明其妙啊。 觉得这个儿子一会一个样,小时候让他做了那么多数学题,练他的思维能力,现在看来没用啊。 便跟吕博承商量,要给他找个厉害的娘子,治治他。脱疆的野马得给他套个厉害的笼头。 跟后朔的动荡不安相比,处于越地的饶州风平浪静。 马明温在亲自教导了吕卫旸几年后,又看着他成亲生子,亲自把越地交到他手里,看着他顺利继承了越地,成了新的越王后,才安详离世。 而马明温的那些徒弟,吕卫旸的一众师叔伯们,及军中的将领,都奉吕卫旸为主。越国政权平稳交接,未出异样。 吕博承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都打算越地要是动荡,就带兵前去支援儿子了。 吕卫旸接手越地后,给崔玉英奉养终老,待她至孝。娶了一个端庄娴淑的妻子,生养了三儿两女。 把越地经营得跟世外桃源一般,致越地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乱影响,其民至于老死,不识兵革,四时嬉游,歌鼓之声相闻。深受百姓受戴。 ------------ 第四百七十四章 番外二.吕卫昭 我叫吕卫昭。我还有一个名字,李知诰。 但我更喜欢听我娘叫我大宝。 我娘捡到我时,给我取名叫吕卫昭。小名昭昭。但当我见到弟弟小宝时,我问我娘,为什么我不叫大宝? 娘只愣了愣,就让家里人都叫我大宝。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我叫大宝,弟弟叫小宝。 我对我的生身父母没有印象,我只知道他们很凄惨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关于我的生身父母,我只从外人的口中得知他们的消息,听到别人描述的关于他们的容貌,他们的故事。 我对他们没有丝毫印象。 我对长安的家也没有印象。 我只记得住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四周高高的围墙。我平时只要往墙边跑,奶娘就会把我叫回来,抱着我坐着房间的门槛上看天空。 小小的天空。箍在不大的院子里。 后来我被娘捡到。跟着娘住进山里,在那里,我看到了大大的天空,天是蓝的,树是绿的。每天醒来,我都能嗅到大山里清甜的气息。 后来我们一家又住在徐州城里,在那里,我看到了更大的天空。 我有点不幸,但又很幸运。 我遇到了一对视我若亲儿的爹娘。 我,吕卫昭,还在吕家的祖谱上,写在弟弟的前面。每次祭祖,我看到我自己的名字,都很激动,我下跪给吕家的祖宗磕头,无比的虔诚。 我在爹娘身边过得很幸福,弟弟妹妹都很喜欢我,都很依赖我,很听我的话。爹的亲人,娘的亲人也都很喜欢我。 我叫吕卫昭,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人说是我的舅舅。 我后来查了,爹也帮我查了,他真的是我的舅舅。 但我一直没有认他。 他后来带着他的家人在徐州城里落地生根,远远地看着我。我也远远地看着他。 爹后来也给了他一个官职,他的儿孙后来在爹的关照下,也都得到了重用。 他后来再没上门找过我。 但我后来会代表爹,和他的一众手下及官员们应酬,偶尔会见到他。在给他们送节礼时,我总会悄悄给他送一份,备的比别人厚。 我没有明说,他也没问。但每回他都会收下,朝我微笑。 这就很好。 我知道他,他知道我,彼此远远地望着就好。我不想因为我,破坏了镇海的平静,打扰到我们一家的平静生活。 后来,爹被封镇海王,我听到很多令人心烦的声音。 我不是爹的亲子,我从来没有觊觎过弟弟的东西。爹打下的基业,是弟弟的。我不该要。 后来我带兵把吴国拿下了,我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恢复李朔的国号什么的。也没想过要换回我原本的名字。 我叫吕卫昭,是上过吕家祖谱的。我想着,到我死,我都叫吕卫昭。 后来,我把吴国拿下了,爹把吴国交给我打理。他们把我的吴叫“后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我还是叫吕卫昭。 但后来我自己要求把名字改回来了。 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了小七,自己的妹妹吕卫曦。 娘问我,是不是因为不想离开爹娘,才想娶小七的。 娘让我自己想清楚,看清自己的心意,不要做错了判断,夫妻感情与任何一种感情都不一样。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几天。 终于想明白了。 我满了十八岁后,娘先是跟我说起我五岁时,娘和我做的约定,问我是否要回长安,要报仇。 但杀了我亲生父母的乌全忠都已经死了,梁也亡国了。长安城,今天这个争来,明天那个抢去,我不想要。 我跟娘说,不想回长安了,也不想报仇了。我就只想呆在爹娘的身边,我想过如今这样的清静日子。 后来爹娘开始操心我的婚事。 给我找了好多女人,我都不喜欢。我渴望遇到一个女人,像娘那样的女人,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家里家外都处理得好。 我心里隐隐有种期盼,但又不知道是什么。 直到小七跑来问我:“大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呀?小七来帮大哥找。我认识可多可多的姐姐了!” 小七小我九岁。从小就长得可可爱爱的,我很喜欢她,她也很粘我。 她小时候,只要我在外头呆久了回府,她总会粘着我,抱着小枕头来找我,非要跟我睡,要我哄着睡,要听我讲各种故事。 我照顾她已经成了习惯。 我关在房间里想了很久,想自己对小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爹娘说的兄妹之情吗? 娘是个开明的人,说只要我想明白了自己对小七的情感,而小七也喜欢我,就支持我。娘不像外头人那样,说什么兄觊觎妹妹,伦理乱了什么的。 娘是个好娘,一直都是。她疼我,也疼小七。 我本来就不是小七的亲兄长,我和小七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 爹问我是不是怕成了亲,离爹娘远了,才想娶小七。 爹是怕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后,离爹娘远了,怕我孤单,不舍得他们,这才想娶的小七。 爹跟我说,将来我就算娶亲了,有子有孙了,但我还是他们的亲儿,家里永远有我的位置。 我本来也以为我是不舍得离开爹娘。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是真的喜欢小七。可能开始是像兄长对待妹妹一样,但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了,活泼懂事,又可爱,又讨人喜欢的小七。 我就算在外征战,歇下来时,脑子里还是闪过小七的身影。 她在我的脑海里跑来跑去,不曾停歇。 我跟爹娘说,我想娶小七。我想好了,我对她是真的喜欢,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爹娘考虑了很久,又叫来小七。 小七听到我想娶她,也呆愣了好久,也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天。 出来后,就冲着爹娘点头。 我高兴地笑了。 改为我的本名李知诰。 新婚夜,我问小丫头,是真的喜欢我吗?不是喜欢哥哥的那种喜欢? 小丫头在我怀里点头,说只要一想到哥哥要娶别的女人,抱着别的女人,她心口就疼。她不想我娶别的女人,看到我跟别的女人说话都不行。 我笑了,这个小丫头。 满满的独占欲。 但我喜欢。 ------------ 第四百七十五章 番外三.我之所愿 吕卫晞很高兴。因为爹娘说要带他回山里。 大哥二哥都在山里住过,他也是娘的儿子,山里也是他们的根,他吕卫晞怎能不去见识一番? 特别是听大哥二哥说山里怎样怎样时,他就心生向往。前几年,娘就说想回山里,后来因为他太小,就都没成行。 一直等到他七岁这年。 吕卫晞从听到爹娘说要带他回山里时,就在做着各种准备。带着护卫随从天天逛大街,买了好多好多东西。说要送给表兄弟们,及山里的小朋友。 苏青媖偷偷过来看小儿子。 这个小儿子来得有些意外。 吕博承见过了她生小七时的惨样,本不想再让她生了。但卫晞意外来到了,她和吕博承就把他留了下来。 也多亏有了这个小儿子。 大宝小宝长大后,都有了各自的抱负,长年不在他们身边,都各自离开了他们,小七也长大了,变得像个淑女,吕博承直念叨小七不如小时候好玩了。 好在有了小儿子,在他们身边跑跑跳跳的,让她夫妻二得了不少趣味。 苏青媖到了小儿子的房间,就见他把下人们都赶到屋外,自己躲屋里收拾行李,不让别人插手。 床上,桌上,地上,摊了一大堆东西,他小小的人,趴到大大的箱笼里,往外扔东西,半个身子都陷进箱笼里了。 苏青媖都怕他一个倒栽葱掉进箱笼里。 “这是做什么呢?” “呃?” 吕卫晞听到声音,刚想扭头去看,就一头栽进箱笼里。陷在一堆软布中间,四肢不停挣扎,像只浮在水面上的乌龟,扑腾着四肢。 苏青媖失笑,忙走过去捞他。 小家伙自己把头脸上的布匹扯开,噗噗两声,就嘟着嘴看向他娘:“娘,你怎么走路没声的啊,吓儿子一跳。” 还怪她咯? 苏青媖瞪了他一眼:“这是拆家啊?屋子搞这么乱。” “嘿嘿,才不是拆家呢,我要收拾行李啊。娘,你来看……” 拉着苏青媖到一堆东西前扒拉一通。 “这个会飞的木头鸟,我要带回去给大舅家的表弟表妹玩。大舅每年给我送那么多礼物,我也要给他们带礼物回去。” “还有这个玉佩,是以前别人送我的,我要拿回去给佑宁表哥做结婚贺礼……还有这个,海外来的会自己唱歌的盒子,我要拿回去给外公外婆……” 苏青媖听了有些头疼。 孩子懂得感恩是件好事,但这么多东西,除了要带给大家的礼物外,他也把自己房里的东西几乎全都带上了。 非说都是自己平时要用的,连枕头也要带着,苏青媖就有些头疼。 耐心哄他:“咱这次要去很多地方,一路往南走,路上停停靠靠,有时候搞不好要在野外打尖。你带这么多东西,自己的行李都要两三车了,拖慢了队伍的行程,你觉得,你爹会不会揍你?” 吕卫晞屁股一紧,眼睛瞪圆了,小手背到后面往屁股上一盖。 上次他在大街上跟别的小朋友们打架,他爹揍他屁股,可疼可疼了。 扑到娘怀里扭麻花,撒娇:“娘,爹是王爷啊,王爷出行,前呼后拥,多威风啊,人家戏文里都说了的,皇帝公主出行,连嗽口的杯子都带上的,吃饭的桌子都带着呢。我带这些还少了呢。” “那你是皇帝公主吗?” 吕卫晞噎了噎,扭头看向他折腾了几天收拾出来的东西,不能带上吗? 小模样有些委屈。 苏青媖摸了摸他的小脸:“咱们轻车俭从,一路轻轻松松的,能多走一些地方,多看一些风景,不是很好吗?” “那好吧。”吕卫晞听娘的话,又把折腾出来的东西收了回去。 等他收拾好,苏青媖便带着他和小七跟着队伍出发了。 小七今年十五岁了,大宝等了她那么多年,过两年就要嫁给大宝了,自她出生也没去过山里,一直呆在徐州。苏青媖和吕博承便想带她出门走走,轻快轻快。 等她嫁人了,就不能随意出门了。 队伍出了徐州地界,吕卫晞和小七一路撩着车帘看外头的风景,眼睛里满满的新奇,姐弟俩头碰头,对着一棵树都能讨论半天。 一路走走停停,看见好看的风景都停下看一眼,有时候便没赶上驿站,要在野外打尖。姐弟二人也都开开心心的。 一路往南,先是去庐州看了大宝,在大宝那里住了几天。 吕博承跟着大宝去看了他的驻军,看他练兵,然后大宝又带着卫晞和小七去跑马,去湖边泛舟。 小七很开心,和大哥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开心,每天脸上都带着笑。 吕卫晞跟在姐姐后面,也得了大哥好多礼物,每天也是玩得很高兴。 大宝很想把小七留下,但爹娘说小七还小,要再留她两年。大宝心疼小七没出过门,便一路帮着安排妥当,让小七跟着爹娘多在外头玩一玩。 离开庐州,队伍又到了饶州,在小宝那里又住了几天。 马明温已经故去了,崔玉英还在。每年都会给卫晞姐弟俩寄好多礼物,吕卫晞姐弟这次是第一次见到她。 姐弟二人陪了崔祖母好几天,每天都逗得她高高兴兴的。 小宝已经成了亲,儿媳妇是马明温介绍的,是裴念的族人。是个知书达理,端庄大气的女子,苏青媖和吕博承对她很是满意。 现在小宝已经育有一子一女,儿子三岁,女儿一岁。苏青媖和吕博承很喜欢这两个孙子女。听着孙子糯糯的叫着祖父祖母,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 离开饶州时,小宝和儿媳妇抱着两个孩子来送行,两个孩子还追着他们的马车哭得直打嗝。 苏青媖差点心软留在饶州了。 出了饶州,径直就去了仁州。 苏青松现在是仁州的刺史,苏父苏母也随着大儿子住在仁州城里了。 到了仁州城门的时候,苏青松就派了下人到城门口来接。到了府邸前,苏父苏母等人早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爹,娘!”苏青媖见到苏父苏母,眼眶一热,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们,哭了。 苏父苏母也抱着她直掉泪。 距上次在徐州一见,又大几年过去了。除了书信往来,就没再见过面。 “小七,晞晞,来,外婆抱抱。我们小七都长成大姑娘了,晞晞也长这么大了。” “外公,外婆。” “哎,哎。” 进了府里,亲人相见,叙了一番别情。 苏父苏母今年都六十多岁了,但瞧着精神头挺好的。老两口说是山里的水土养人,随了儿子住到仁州也不怎么适应,每年都要回山里住一段时间。 苏青柳一家也搬到了仁州城里,住到了青松隔壁。 丫丫也来了,几年前,嫁到了仁州的一户官宦家里,当了长子长媳,这些年也生了一子一女,日子过得美满。 苏青柳嫁给韦福昌后,生了佑宁、佑安两个儿子。佑宁今年十八岁,已议完亲了。佑宁跟着大舅做事,佑安则跟着韦福昌忙活商部的事。 吕博承后来成立了一个商部,主要连接镇海、越地、吴地的商业运作,发展地方经济,维护几地的商路,把这事交给韦福昌打理。 韦福昌便把家安到了仁州城里。平时他往山里、饶州、庐州、徐州等地方来回跑的时候,家小也有岳家照看。 苏青松后来腿脚好了之后,又娶了一房妻子,后来又生了一子一女,两个孩子跟卫晞差不多年纪。 而苏青松的大儿子苏亦腾,这些年一直跟在青杨身边,今年十九岁了,苏青媖也在帮他相看了。 而亦腾的同母妹妹念乔,如今养在苏母身边。也十三岁了,跟小七一见如故,俩表姐妹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苏青媖陪着苏父苏母,陪着苏青柳在仁州城住了小半个月。 吕卫晞也在表兄弟们的陪同下,在仁州城逛吃了小半个月,每天都乐不思蜀。 不仅去看过他娘最早开的酱菜铺子,还去看了那间布铺,就是当年他娘与外公外婆等人失散,约定传递消息的那间布铺。 那间布铺还在,只是掌柜的换人了,听说是原来掌柜的儿子。听表哥说那掌柜在仁州城里生意做的大得很,布铺开了半条街。外公外婆他们还常常去照顾他的生意。 吕卫晞也拿着自己的零花钱,在那里买了一匹布,算是表达感谢。 回来还跟苏青媖炫耀,说帮娘还了恩情了。 在仁州城里住了小半个月,苏青媖就说要回山里看看。苏父苏母舍不得和她分开,都陪着她一起回了山里。 山里如今只有苏大虎常住在那了,苏家另外几房人,都搬去润州生活了。 吕卫晞和小七是第一次进到山里。 姐弟二人看见高高的厚实的寨门,都惊呆了,这都做得跟城门一样了。这确实是山里吗? 听说这是娘带着山民们建的,娘好厉害。 “爹,我娘很厉害吧?”卫晞猴在吕博承身边,神情骄傲。 吕博承笑着摸了摸小儿子的头:“爹早就知道你娘厉害了,你才知道?” 吕卫晞便看见他娘白了他爹一眼,嘻嘻,娘一定是不好意思了。 一行人进了新更寨的寨门,得了消息的山民们,都齐齐跑了来。 “东家,东家,你回来了?” 苏青媖看见很多人朝她跑来,有很多熟悉的身影,眼眶立刻湿润了:“我回来了,你们过得好吗?” “好好,托东家的福,这些年是我们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青媖朝大家一一点头,打着招呼。过了这么多年,山没变,山民们容颜变了,但人没变,还是那些质朴的山民。 苏大虎也站在人群里,微笑地看着她。 吕卫晞就发现他爹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还去拉住了他娘的手。他奇怪地看了他爹一眼,这么多人呢,他爹这是咋了? 又见他娘朝他爹翻了一个白眼。他爹也没松手。 吕卫晞更糊涂了。 扭头去看他姐姐,发现他姐姐正在专注看山景,便也定睛看去。原来山这么高啊,四面都是山。连绵的青山。 没看两眼,就被苏大虎抱了起来,转了两圈:“是卫晞吧?这小子,和你二哥倒是不像,倒长得像你娘。” 吕卫晞高兴的冲他大虎舅舅点头。 他就是因为在几兄姐里长得最像娘,他爹才最疼他。不过,他爹也是打他最多的。听说哥哥姐姐,爹都没动过手。哼。 一行人到了原来住过的院子。 家里的院子因为苏父苏母每年都回来住,维护得很好。家里也留有下人婆子在打理。苏青媖看着这座院子,脑子里都是回忆。 苏青媖回到山里的消息传了开去,天天都有人来拜访。 柏家寨的柏寨主天天都来,跟苏青媖絮絮叨叨,说着过去的事情,说着这些年山里的变化。说着大家对她的感激。 柏寨主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这山路他爬得还很是利索。 小七和卫晞爬一段就撑着腿大喘气,他老人家已经走上一个来回了。 秀儿和柏树也带着儿女来看她,找她聊天,说一说那些远去的岁月里发生的故事,还有初相识的种种。 来家拜访的人,不仅有各寨的寨主,也有集市上的各商户们,比如永丰号的新任掌柜。 丁掌柜早就荣养了,李管事也很少往外跑了,永丰号的事都交给了他的儿孙们,但她和永丰号的合作还在继续,永丰号在镇海、越地、吴地,都有商号,每条街都有他们的铺子。 除了以上,来拜访她的人还有青山学院的夫子,和从学院毕业的学生们,以及去了各州府工作的学生们的家长们,还有留在山里的那批将士的家眷们。 吕卫晞跟爹娘在家里招待了几天,就不耐烦了。 便开始跟着山里的小孩天天往山上跑,带着护卫们去打猎,去捡山货,去看成片的茶树,又去看早已经长大成林的白蜡树,又去竹林里追竹鼠,又跑去集市上玩。 跟鸟出笼一样。 姐弟二人在集市上见识了许许多多山里的土产,好多他们见都没见过,吃都没吃过。 既觉得惊奇,又觉得有趣,更惊讶于山里人的富足。 卫晞和爹一起去了早前娘开的洗浴房,在里面泡了大半日,都舍不得出来。那洗浴房经过这些年的经营,现在已修得极大了,每日来消费的人都不少。大夏天山民们也愿意进去搓澡。 卫晞出来后,非磨着苏青媖要在徐州也建一个。 苏青媖去了集市上的联寨活动中心。 寨主们听说她回山里了,组织大家一起,开了一个会。除了欢迎她的回来,还想再次聆听她的训话。 苏青媖给大家都送了一份礼物。看着坐在底下的新寨主老寨主,心里感慨不已。 原本她手里只有柏家寨一个寨子,后来十八个寨子投诚过来,再后来就变成四十五个寨子…… 现在大宝得了吴国大部,小宝得了楚国部分州府,江东七十寨就已全部在小宝的管辖范围里了。 江东七十寨,原本剩的寨子都投靠了过来。现在寨里要发展什么民生经济,也都是七十个寨子一起。真正的共饮一山水,共命运共发展。 七十个寨子,大几千户,外头的山匪听着都要打个怵,不敢轻易来犯。 苏青媖微笑地听着各寨主讲着各寨子的事,听着他们说着这些年寨子的变化。 这些年来,山民们越来越富裕,家家都在附近州县买了地,种了粮,家家都有余钱,但都不愿离开山里。 集市也建了好几个了,每一个集市都是人挤人,人气旺得不行。货物齐全,比镇海的州府徐州,都不差了。 苏青媖又带着吕博承,卫晞和小七去看了训练场。 这些年,训练场的管事交到思渊手里,每天他还坚持训练山里的青壮,这些年因为有这些青壮,山匪们就算想进山劫掠,也都没有扣开过寨门。 吕博承和思渊聊了许久,对他的训练方式很是满意,也从旁指点了一番。 然后一家人又去了集训场旁边的青山学馆参观。 青山学馆现在已经更名为青山书院了,面积又扩大了好几倍。 青山书院文课武课并重,后来又开设了一些技能班,比如养殖、术数,冶铁、木匠、铁器、、厨艺、女工这些课,也都是苏青媖后来跟书院的院长提的建议。 小七一边参观,一边看她娘,她娘怎么懂这么多呢? 徐州那个官员预备学院,就是她娘提议建的,现在哪个地方没听过他们徐州的这所学院? 严进严出,考核相当严格,每年无数的学子从各个地方赶过来,就为了能挤进去学习。 虽然考核严格,但学成出来,就会被安排到镇海各个州府,及大哥二哥那边任职,每月都能领公粮了,各地学子趋之若骛。 再看看这所青山书院,这些年教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子,往镇海等州府输送了不少人才。 进了山里,小七和卫晞对他们的娘越来越崇拜了。 在山里住了小半个月,临走时,苏青媖约了苏大虎聊天。 现在韦福昌负责商部,寨里的事大多都交给了大虎打理。他一个人也是分身乏术,但任劳任怨。 “大虎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青媖看着眼前已到中年的苏大虎,心里感慨万千。当年一起从枫亭镇逃出来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转眼二十二年过去了。 苏大虎定定地看着她,朝她微笑。 “放心吧,我过得很好。两儿两女都很听话,过几年我也要抱孙子了。现在我帮着你管着联寨,铁矿那边小宝也让我打理,这些年我在山里受人尊敬,走到哪,人家都称我一声苏大当家。在这山里我过得很顺心,这山就是我的归宿。” “你过得好,就好。” 苏青媖和苏大虎站在新更寨的山上,俯看底下的寨子,及隔壁的两座副寨,现在新更寨的人越来越多。 主寨原本都是她签了身签的下人,现在都发还了身签,他们也都在新更寨分到了田地,安了家。 远处的集市人来人往。青山包围着七十个寨子,眼睛所及的地方,梯田上稻浪滚滚。这是多年前她一手打拼下来的天下。 苏青媖心里很激动,一股自豪感由然而生,在心里翻涌。 苏大虎见吕博承带着卫晞和小七远远走了过来,扭头去看青媖。 见她一脸闲适,正出神地看着这山里的一草一木。苏大虎脸上便带了笑,她过得好,便好。 没有打扰她,脚步移动,跟吕博承点头打了招呼,就下山去了。 吕博承带着儿子女儿走到苏青媖身边。 “娘,你在看什么?”卫晞扑上来抱住她。 苏青媖回神一看,这父子三人不知什么时候上来的,而大虎哥已经不在了。 笑着把小儿子揽到怀里,指着山下梯田里的稻浪:“娘在看这山里的一草一木,看这些稻子,看来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娘心里高兴。” 吕博承伸手半搂住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斜坡上,黄澄澄的稻穗随着山风,有节奏地一漾一漾的,泛着微波,不断翻涌的稻浪,看得人心情很是愉悦。 他和娘子如今已过不惑,前半辈子忙忙碌碌,希望后半辈子,能陪着娘子看尽这大好河山。 “娘子要是喜欢,我们就在山里多住些日子,然后为夫再陪你去各个地方转一转,我们去杭州,去苏州,去扬州,我带你都去走一遍。” 吕卫晞跳了起来:“爹,我也要去!” 小七也抱住爹的手:“爹,小七也要去。” “好,好,都去。趁你姐还能过两年松快日子,爹带你们四处走走。” “哇,爹,你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我也最喜欢娘了!”卫晞高兴地直蹦哒,抱着娘的胳膊把头歪在娘的身上。 吕博承看着娘子和两个孩子开心高兴的样子,看着幼子娇妻在侧,心里很是满足。 他以前没有陪娘子度过那些艰苦的日子,这以后他都希望陪在她身边。 无论何时,当我回首,你还在。时光不再,但你还在,岁月静好。这便好。这便是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