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阴险毒辣许姨娘 【城郊,湖畔】 颜舜华抬起凤目,望着柳树下的玉向风,心想他会约自己前来,一定是为了解释他母亲突然把婚约对象换成二妹的事,便笑了笑,唤道: “向风哥哥,舜华来了。” 男子回过头,神情甚是冷淡。 “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单独见面了。” “向风哥哥,此话何意?” “舜华,你还是忘了我吧,我配不上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花灯会,拉着我的手,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是你啊,如今婚约对象突然变成我二妹,你就一点都不反对吗?你真的要娶她?!”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我娘属意如冰,此事还要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如冰,我颜舜华到底是有什么不好,你娘到底是哪里不满意我?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你太……了。我母亲说了,绝不能娶你这种女人,我们就此别过吧。” 见她不死心抓着自己的衣袖,玉向风狠心拉开颜舜华的手,任由她跌倒在地。 她已经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就连手掌擦伤了都不知道。 眼泪混在雨里,狠狠地敲打着弱小的肩膀,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付出了真心,竟然被摔得支离破碎。 她举起手指,在雨中当天立誓:“我,颜舜华,若再对男子动心,若还死不悔改喜欢玉向风,就让我天打雷劈,孤独终老,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 * 十二年后,【竹仙居】 清晨,丫鬟霜霜拿着菜篮子,爬过狗洞,轻车熟路地穿过庭院的门,小步向阁楼走去。 她推开门,见床上的人依旧胸膛起伏,呼吸匀称,大松一气。 “小姐,今天天气很好,霜霜大清早就听见宅里的大公鸡叫唤了。您也睁开眼看看,庭院里的花开得多灿烂,多美。”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她的声音,床上的人眼皮子动了动。 “誒?小,小姐醒了。快来人啊…” 霜霜兴奋地叫道,左脚踩右脚,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颜舜华的身上,整张床顿时成了池塘。 “咳咳…咳咳…”浑身湿透的颜舜华惊讶地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 霜霜放下水盆,匆忙地跑了出去,刚出门两步,又折了回来。 “啊,差点忘了,这里没有别人。” 昏迷多年的颜舜华怎么也没想到,在她再次睁开眼皮看见的会是这样一张天真烂漫,期待万分的笑脸。 霜霜凑过来的那张脸,快要和她亲上了,这可把她吓得够呛的。 “你…你干嘛?想吓死我啊。” “小姐,小姐,您可算是醒了。霜霜等这一天等可久了。”那傻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笑着,笑着居然哭了起来,颜舜华一脸蒙地望着她,毫无头绪。 “我不就是睡了一天吗?你哭什么啊?” “小姐,您已经睡了十年了。” “终于,终于醒了。” 霜霜哭得更大声了,直接扑到颜舜华的怀里,大吐苦水;“小姐,您要是再不醒来,霜霜就要被卖掉了,二舅爷说要把霜霜卖给田老爷当通房丫鬟,小姐,那田老爷今年都七十有几了,说不定霜霜刚跨门槛,田老爷就咽气了。求你救救霜霜吧。” 霜霜的话像炸弹一样,‘嘭’的一声在颜舜华的脑海中炸了。 已经睡了十年了… 睡了十年了… 十年了… “什么?那我今年岂不是二十六岁了?” “不是的,小姐,您今年已经二十八了。您是在十八岁那年摔在围墙外晕倒的,从那之后您再也没醒过来。” 二十八岁? 不可能,明明前一晚,她还和玉向风见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小姐既然醒了,就不能继续待在竹仙居了,霜霜马上回府告知二夫人,让派人来接你,这下子霜霜就不会被卖了,终于可以安心了。”说罢,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压根听不见颜舜华喊她的声音。 “誒?等等,霜霜…霜霜?” 颜舜华伸出手想要拉住霜霜,却被自己停在半空的手臂惊住了。 咦,这双猪蹄是? 颜舜华诧异地望着自己的胖手。 “啊啊啊啊!” 直到霜霜通知姨娘派马车把她接回家,颜舜华都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脸大腰粗,胖手,麒麟臂的大肥婆。 她在心里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霜霜担心地望着颜舜华,伸手轻轻晃了晃她:“小姐?” 认命的颜舜华点了点头;“乖,霜霜,摇大力一点,把你家小姐我摇醒,我一定是在做一个好长,好离奇的噩梦,我一定很快就会醒的,对吧?” “小姐,您千万别吓唬霜霜。您已经醒过来了,可千万别再晕过去啊。” “也是啊,就算做噩梦,也不可能这么巧,看到我家霜霜长大后的模样。看来我,真的变成了个大、肥、婆。” “肥?肥也挺好的,珠圆玉润,是福气啊,小姐。” 颜舜华失魂落魄地挨在马车里,脑袋放空地望着窗外的街景,感觉一切都好陌生。 【颜府-东苑】 “二夫人,大,大小姐她回来了,如今暂时安顿在西苑。” 闻言,徐娘半老的许姨娘拿着剪子错手剪下了一朵兰花。 “冬来,本夫人问你,她究竟是怎么醒过来的?!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妇人转过身子,一双杏眼恶毒地盯着眼前的老仆,瞧得对方心里直发毛。 嬷嬷愣了半会,咽下口水,细声答道;“兴是最近下的药分量不够。” “你不会是吞了买药的钱吧。” 妇人的话像针一样,落在老妇的背脊,问得她直发寒。 “怎么会呢,老奴即便是多两个铁胆也不敢吞您的钱啊。肯定是天意,天意让大小姐醒过来的。” 她压根就不信这样的鬼话,许姨娘的眼睛闪过一丝杀机,很快消隐了过去。老妇大力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继续说道:“难,难不成二夫人,是怕大小姐要回大钥匙,重新当家?” “那倒不是,就她,还拿大钥匙,笑话。不过,毕竟向风对她可能还有几分旧情,要是两人发生了什么,就不好了。我的宝贝女儿如冰,得稳稳当当地当她侍郎夫人才行。” “二夫人,其实您也不用太过操心,就大小姐那名声,二姑爷怎么可能还瞧得上她。整个主城,谁人不知大小姐是勾三搭四,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啊。”来嬷嬷顺着许姨娘的心意,卖力地说着颜舜华的坏话。 闻言,许姨娘满意地笑了笑,道:“那倒是。来,带几个会说话的丫鬟,过去看看我这个挂名的‘大女儿’。” ------------ 第二章 绝对不是因为你胖 丫鬟霜霜称职地收拾房间,颜舜华一屁股坐在两张椅子上,边吃柑橘,边抽泣了起来。 “小姐,您就别太伤心了,坐烂凳子是很常见的,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你胖。” 不是因为你胖… 因为你胖… 你胖… 胖… “够了,霜霜,停止安慰我吧。” 颜舜华单手撑额,努力忍住太伤心而袭来的头痛。 “所以,小姐您已经振作起来了,对吗?” “可能…是吧。” 颜舜华被天真的霜霜气得哭笑不得,头更痛了。 “舜华?” 这声音,是许姨娘。 念着许姨娘从前待她的好,颜舜华用双手撑着桌子,努力把胖嘟嘟的身体撑起来,向进门的许姨娘,行了个礼,粗腿却笨重地撞到凳子,啪嗒,凳子应声到底,场面很是尴尬。 “舜华,见过许姨娘。” 身材丰满,保养得宜的许姨娘穿着一身罗衣华服,满头金钗银饰,身后跟了五、六个丫鬟,排场十足。 她轻瞄了颜舜华一眼,丝毫不掩饰眼皮底下的嘲讽。 回头向丫鬟们细声嘲讽道:“居然变得这么肥,白担心了。” “许姨娘…?” 这气氛…怎么怪怪的。 “舜华啊,这次大难不死,能醒过来,真该感谢姨娘我日日夜夜为你诵经念佛,以后该长记性了,莫要那么毛毛躁躁了,知道吗?” “舜华,敬遵许姨娘的教诲。” “以后啊,你就该检点些,莫要再去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败坏颜家的家声了,知道吗?你啊,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有什么人上门提亲,你也别嫌三嫌四的了,毕竟你那名声,拐得动腿的上门,你都该偷笑了。” 徐娘半老的许姨娘一边摇着团扇,一边以‘说教’为名目,对大病初愈的颜舜华明嘲暗讽。 见状,许姨娘身边的丫鬟也大胆了起来。 “二夫人,您说得可太对了。可惜啊,就现在大小姐这样子,就算是眼睛不好使的,说不定要掂量半天呢。” 闻言,姨娘身边的丫鬟一个比一个笑得凶。 “放肆!” 颜舜华扬声呵斥,众人先是一惊,随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嬉笑。 “舜华,你也别太动气了,姨娘是心疼你,大好年华都睡了去,如今夫婿可不好找,再加上你之前做的那些事,那就更难找了。颜家也是,没有往日的风光,你也别挑三拣四了。” 姨娘摇了摇扇子,便站了起来,望着颜舜华的水桶腰,笑着说道:“给大小姐挑几身‘合身’的衣裳,好好打扮打扮,等会去客厅见福和钱庄的史公子。” 福和钱庄的史公子? 不就是小时候经常流着鼻涕,跟在她后面的草包?! 她才刚醒过来半天,就安排好相亲了?! “大小姐,别让我们这些下人为难了,难得还有人念及旧情,想娶你回去当小妾,做梦都该偷笑了。” “当小妾?你是什么意思?” “算了,春来姐姐,大小姐这是在装失忆呢,当年她和府里的叶狗发生的事,整个主城的人,谁不知,谁不晓,连丫鬟的男人都抢,真下贱。” “差点忘了,二小姐上次回来探望夫人时,不还说起过吗?以后要少提起这些陈年丑事,免得败坏颜家的名声。” 丫鬟们一张张嘲讽的嘴脸,丝毫没把她当成颜家的大小姐看。 谁是叶狗,居然还说她抢了丫鬟的男人? “荒谬!谁在造谣,让他出来和我对质!”颜舜华大力地拍了一下梳妆台,整只木梳都被震到了地上,丫鬟们怔了怔。 “哎哟,看来小姐真的病得不轻呢。” “春来姐姐,失心疯治不好的,你和她争辩什么呢。” 奇怪,太奇怪了,府里的下人为何变得这么没规矩。 从前,她是颜家的大当家,拿着颜家的大钥匙,掌管着颜家的生意,在主城可算是呼风唤雨,在哪都是前呼后拥的,仰慕者不断。 她待下人也不薄啊,这群狼心狗肺的,如今竟如此待她。 那几个丫鬟围着颜舜华倒腾了一番,发髻上更是能插几支簪子就插几支簪子,像个花盆一样,‘牡丹,雏菊,月季…样样全’。 颜舜华穿着一身纱衣罗帐,换做寻常女子,就算不性感可人,也定是高贵冷艳的。偏偏她的样子就像在猪身上披了块布。 放眼望去,尽是叠在一起的肥肉。 …… 丫鬟们拍了拍手,奸笑道:“咱们大小姐,还真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啊。” 说罢,她就被‘扔’在客厅,见什么福和钱庄的史公子。 如果她不是上辈子没见过用两只脚走路的野猪,她一定以为这个福和钱庄的史公子是猪精变得,居然可以长得…长得…这么…有新鲜感。 让人看了就吃不下饭。 这是试炼啊,一定是试炼。 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自损双目’。 这个什么福和钱庄的史公子,豆豆眼,龅牙,朝天鼻?!! 脸颊还长了两颗带毛的大痣,居然还对称!(呕——) 天啊,来个人了结她吧,免得她受这种罪。 颜舜华以团扇半遮脸,努力忍住想吐的冲动,对方的相貌,让她聊天的时候总是难以集中。 “十数年一别,今日一见小姐,真是恍如隔世。” 虽然长得丑,但还挺懂礼貌的。 毕竟来者是客,随便应付应付吧。 “昨日小姐身形纤细,今日怎么胖得像水牛似的。”史公子惋惜地拍着自己的大腿,举杯小酌。 “咳咳…” 这话可把颜舜华呛的,她都还没嫌弃他貌丑,他居然敢嫌弃她胖? “不过,没关系。你颜舜华当年不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吗?如今还不是要屈尊做别人妾室。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哈哈哈…” 颜舜华抬起眸,那双棕色的眼眸依旧澄亮清澈,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不是来相亲的吗?是来砸场子的啊! “我颜舜华也不曾想过,当年流着鼻涕跟在我身后的跟屁虫,如今喝了几杯酒,就开始装人了?!” 竟敢和她颜舜华抬杠,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你这是什么意思?爷肯来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高不可攀的颜家大小姐吗?!” 颜舜华看他有几分醉意了,碍于许姨娘安排的亲事,又不好擅自离席,便不再搭理他,左耳进右耳出,挺过去就好。 气愤的史公子拿起酒壶就喝,自顾自地说道: “等你嫁过来呢,不但要尊三从四德,除了要以我为天,还要听我大娘子的话,她让你往东,你就不要往西。她让你往西,你就莫要往东。否则我就休了你,赶你上大街,知道吗?” “还有啊,入门后,马上给我生几个儿子,要是两年内生不出,你就滚回颜家!” “真是不知所谓!” 居然越说越过分! “你说啥?大声点,大声点!夫为妻纲,懂不懂!?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不过还是长得挺好看的。”说罢,这个丑爆天的浪荡子居然伸出手想摸颜舜华的脸。 “你,你想干嘛?还不放手!” ------------ 第三章 忍无可忍 可是,史公子压根没把颜舜华的警告放在眼里,整个人更是大胆地扑向了她。 大惊失色的颜舜华后退时,踩到了自己衣摆摔倒在地,疼死了,她都来不及伸手揉自己白白嫩嫩的大屁股,那丑爆天的浪荡子便伸着恶心的舌头,舔了颜舜华的脸。 “呕——” 太恶心了,什么食物都没下过肚,颜舜华也只能这样干呕。 “你给我滚开!” 终于忍无可忍的她一脚踢向史公子的腹部,把那丑爆天的浪荡子踢离自己两米远,然而,祸不单行,整桌酒席都被撞翻了,一锅鸡汤正好倒盖在史公子的头上,油腻腻的鸡汤淋了他一身。 他憋红着脸,腹下却痛得叫不出声。 狼狈的颜舜华站了起来,拍拍衣服,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丑爆天的浪荡子,道: “像你这样,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人,就别侮辱圣贤了,还说什么夫为妻纲,我呸!家里十几个老婆了,还要娶我颜舜华,当妾?你连看我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对,多喝些鸡汤,补补脑,毕竟脑袋比鸡还小!” “你…我们史家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史公子面目狰狞地瞪着颜舜华,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来啊!本小姐,随时奉陪!” 说罢,她高傲地抬起头,大大方方地踏出客厅。 * 【颜府——西厢房】 颜舜华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木床都被她压弯了,还叽叽作响,听起来,随时会塌。 然而,她并不在意。 发泄一通后,心情总算是爽快了。 她都忍不住哼起小曲了。 “大小姐,求你救救霜霜!大小姐!” 门外呼天抢地的哭喊声打破了颜舜华的沉思,她从床上起来,寻着声音来到了后院。家里的仆人正围着霜霜,要将她五花大绑。 “大小姐,求求你,救救我。” “住手!发生了什么事?谁指使你们把霜霜捆起来的?!” “大小姐…”霜霜一见到颜舜华,哭得更凶了。 大小姐?家里的仆人已经多年没见到颜舜华了,更何况是这么肥的颜舜华,一个个面面相觑,压根就认不出她。 “还不快说!” 声音一出,那股藏在声音的震慑感又袭来了。 不怒自威的皇者威严,吓得仆人都怔住了,动也不动。 “是,是大小姐没错。怎么办啊?” 一个年纪稍大的老仆上前,抬手作辑,“回大小姐,二舅爷说要把颜霜霜卖给田老爷当通房丫鬟,但是颜霜霜不听话,还总想逃跑,所以二舅爷就吩咐奴才把她捆起来,等会就送到田老爷府上。” 奇怪,二舅爷虽是许姨娘的哥哥,但不过是个外人,什么时候在颜家有这么大的权了? “笑话,霜霜是本小姐的贴身丫鬟,什么时候成了二舅爷的人,说卖就卖?你们还不放人!” “是,是…”老仆刚要松绑就被许姨娘身边的丫鬟制止了。 “大小姐,二夫人正等着见你呢。”丫鬟秋景一手抓着颜舜华的手腕,态度十分强硬,想要把她拖去见许姨娘,当她用力一拉,突然发现她拉不动颜舜华这个吨位的。 小丫鬟出尽九牛二虎之力,却压根撼动不了她半分。 ······ “大小姐,还是自己走吧。” 秋景收回了手,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拉不动吗?颜舜华觉得自己有点悲凉,居然还要多谢自己长了一身的肥肉,才躲过丫鬟的羞辱。 “等等,把霜霜也一并带过去,本小姐就要看看,许姨娘要怎么解释,她纵容外家在颜家作乱的事。” 那样的眼神,就连秋景都忍不住为之一震。 她不是应该傻乎乎的吗,难道大小姐真的变回来了? * 【皇宫——金銮殿】 文武百官正为如何治理梨千城瘟疫一事,争论得面红耳赤,喋喋不休。 皇帝坐在龙椅上,俯视百官,紧皱眉头。 若是底下的人是为如何治理好瘟疫一事而争论,皇帝倒是没这么头疼,可偏偏底下的人争的是让哪位皇子前去梨千城治理疫情更好。 敢情他还没退位,底下这群人就已经把下任陛下安排好了? 反了天了! “够了。此事,朕自会决断,都退下吧。” 百官领旨,便行礼告退了。 整个金銮殿只剩下皇帝和老太监。 “小旗子,你说朕应该派哪位皇子前去梨千城好?” 老太监一听,急忙跪下,求饶道:“回禀陛下,这国家大事,老奴可不敢妄言啊。” “唉,没劲。听说小十三快回来了,让小十三去怎么样?” “回禀陛下,十三爷年少有为,梨千城的事自然难不倒他,可是,陛下您忘了,十三爷他…” “这里只有朕和你,说话别遮遮掩掩的。” “是,回禀陛下。十三爷还是老样子,一闻到脂粉味就吐。” “小十三到现在还近不得女色?” “回禀陛下,据主城的侍卫来报,前几日,有一女子对十三爷心生爱慕,故意在他跟前落下丝绢,人还没近身呢,十三爷便狂吐不止,接着就被人抬回府里了。” “该死!当初就该处置了那个颜…”愤怒的皇帝反手将毛笔拍在案上,把老太监吓得浑身颤了颤。 “禀告陛下,是颜舜华。” “没错,就是那个颜舜华。她最近怎么样了?朕当日只罚她在竹仙居思过两年,真是轻判了她,要不是看在她爹年年进贡,扶贫救灾的份上,朕就该将她五马分尸!” “陛下息怒啊,何用为此等小人徒伤神。” “罢了,只要颜舜华别不怕死出现在小十三面前,朕就饶她一条狗命。把傅行的儿子宣入宫吧,正好替朕把把脉,顺便治一治小十三的怪病。” “老奴遵旨。” * 深夜,守门的士兵正打着哈欠,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一辆布置简单,些许陈旧的马车在城门前被拦了下来 守城门的士兵从来就是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人,一见这马车,断定不是什么达官贵人。 立马就没摆什么好眼色,厉声吆喝道:“让你停下,听懂了没有?”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轻纱被掀开,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侧脸,虽然只是一秒种,足以让人魂牵梦萦,深陷其中。 直到书童在士兵面前招手,才把他的魂魄找回来。 “欸,那什么…今日城门已关,怕你家小姐露宿荒野不太安全,要不屈尊在舍下…舍下,留,留宿怎么样?”士兵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邀请。 “扑哧——”书童立马笑喷了,也不顾自家主子难看的脸色,哈哈大笑起来。 “少,少年郎,你笑什么呀?是瞧不起我?”那士兵一下子急眼了,奈何又怕惊扰美人,只好压着声音。 “公,公子…他叫你小姐,哈哈哈哈…”小书童乐意忘形,不能自已。 “行了,办正事。”傅木槿满脸的黑线,后悔没听书童的话,戴着斗笠出门。 “是,公子。”书童一稻强行收起笑意,转过脸,严肃地说道:“我家公子是奉皇命进京的,这是通行令牌。” 守门士兵一怔,这令牌居然是真货?!!吓得他赶紧喊话,让人把城门打开,恭送马车进城,眼见马车已走远,那士兵还在痴痴地望着。 【皇宫内院】 今天的傅木槿还是听话地戴上斗笠,面圣的路上,书童一稻还在兴致勃勃谈着方才发生的事。 “公子,一稻就说过吧,让你戴着斗笠,瞧你那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上至八十岁牙掉光的老太太,下至刚落地吃糖的三岁小娃,谁能不被你这张脸给迷住啊,幸亏一稻在乡下有个指腹为婚的美媳妇,要不然魂都要被你勾走了。” 领路的小太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会拍马屁的书童,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这书童可真会吹牛。 忽然一阵风吹起,面纱被风掀起,提着灯笼的小太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跳。 嘿,这脸打得真疼。 傅木槿急忙拉下面纱,回头提醒一稻。“咳咳…注意一点,这里是皇宫。” “是是是,公子,你听说了吗?那个四处征战的九王爷最近回来了。你说这事和皇帝陛下连夜叫你入京的事,有没有关系?” “不知。” “我怕公子你当不了多久平民百姓了,瑞阳公主喜欢你,那是全城都知道的事,最近皇帝陛下不总在旁敲侧击你的心意吗?” “再说,扣工钱。” “别,别,别,一稻多嘴了,本来就急着成亲,公子你怎么还想克扣一稻的老婆本啊!” “等会别说话,一字扣十文。” “那要是皇帝陛下问我呢?” “很好,十个字,刚好一百文。你这个月的工钱还剩二两多。” “不是说等会吗?我不说了,不说了,成吗?” 看来公子是来真的,真的要扣啊,真抠门。 终于,一稻没时间说闲话了,光顾着低头数着手指,算算扣了多少工钱。 皇宫-龙华殿 一条红线绑着白皙消瘦的手腕,另一头正被两指探着。 躺在龙床上的老人,气息沉重,声音也有些许沙哑。 “说吧,朕的病是不是严重了?” ------------ 第四章 这下子真的死定了 “陛下,最近是不是半夜起床的次数更多了?” “嗯。” “而且,还觉得双脚肿胀,疼痛不止?” “嗯。”皇帝整张脸沉了下来,宫女和太监都注意到事情不对劲了。 殿内的气氛诡异地沉重,就像暴风雨前夕,山雨欲来,铺天盖地。 这傅大夫长得相貌堂堂,怎么就不多长点心呢? 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容忍别人把他的病灶一一点明。 这下子真的死定了。 傅木槿镇定自若地收起红线,神情严肃地说道:“陛下,你是忍不住偷吃点心了吧?” “额…嗯。言言(皇孙女)来玩的时候,喂朕吃,吃了两块马蹄糕。”皇帝心虚地冒出细汗,假装视线不经意飘向外面。 “陛下,您得的是消渴症,必须要小心注意饮食才行。” “嗯,当然,当然。” 太监和宫女都震惊了,龙威震天的陛下居然像个偷吃东西被抓包的孩子,大气不敢喘一下。 “朕保证下不为例,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傅行吧?” “放心吧,陛下,草民不会告诉爹。但下次…” “别。傅行那张嘴厉害得可以,要是让他知道了,岂不会进宫烦死朕。” 一提到表兄傅行,皇帝就开始返老还童,回到从前怕被表兄唠叨的样子。 “好。” 傅木槿点了点头,嘴角不经意上扬,惹得宫女太监脸上一阵羞红。 皇帝则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看破不说破。 傅行的好儿子,天生一副好皮相,奈何为人清冷寡淡,不近女色,瑞阳在他跟前转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曾走近他半分。 真想见见什么样的女子能入这小子的眼。 “其实朕这次传你入宫,是打算对你委以重任。” 委以重任? 书童一稻一听这话,心里的小算盘就打起来了。 他就说吧,皇帝陛下肯定是趁着身体还行,打算把公子封为驸马,让瑞阳公主和公子成婚。到时候,他就从一个小小的书童,一下子升为当朝驸马爷的书童了。工钱岂不是嘎嘎地上涨啊?! “朕本打算让你见一见小十三,可惜,那孩子倔,不肯出府。梨千城的事听说了吗?” “木槿,略知一二。” “过几日,等老九回京,你就和他去一趟梨千城,看看那里的瘟疫有没有办法解决。” 什么?解决瘟疫? 一稻的小算盘一下子就被皇帝摔得七零八落,他使劲地摇头,想暗示自家公子别去啊。 公子,这分明就是个坑啊,退一万步说,不小心染上瘟疫,死定了。瘟疫要是治不好,也是死定了。这横竖都得死啊!公子,你可千万别答应,就说医术不精,身体抱恙什么的,干不了不就完了。 “草民听命。”傅木槿云淡风轻地应答道。 一稻的心都要凉了。 老皇帝倒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明日老九就会回京,朕会安排他在城中的客栈等你。” “成,那现在请让草民替陛下施针吧。” * 【颜府——宗祠】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夜。 颜家稍微有些辈分的人居然都在,许姨娘和二舅爷正坐在上座,那本来是颜家家主的位置。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和逼迫她交出账房大钥匙的那天,一模一样。 众人群舌乱舞,一人一句,责骂她,弹劾她,步步紧逼,让她交出钥匙,从大当家的位置退下来。 可是,她脑海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就像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第一次遇到被自己的亲人围攻的场面。 颜舜华有些诧异地步入宗祠,抽泣的颜霜霜被仆人押着也跟着进去了。 其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三叔颜贵阳先开了口:“舜华,颜家的祠堂能允许女眷入场已经是破例,怎么能把下贱的奴婢都请进来。” “三叔伯,此言差矣。小侄能醒过来,都多亏霜霜多年的悉心照料。她是舜华的大恩人,又怎么会是下贱的奴仆,舜华,反而想问二舅爷一句,你一个外戚,什么时候取代了我爹的位置,坐在颜家的上座了?” 许姨娘和二舅爷一愣,这还是十二年前的颜舜华吗?当年她不是烧坏脑子,变得神经兮兮,很好摆布吗? 这般严词厉色,难道脑子好了? 二舅爷心想,就算是病好了,大当家的位置也不可能让你拿回去。 “混账,你这是什么话?我再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居然这么目无尊长!” “哼!”颜舜华挺了挺胖肚子,把手背了过去。“你算哪门子的长辈,颜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 “你,长老啊,你们来看看她,越来越过分了,居然一点礼教都不懂。”二舅爷装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积极地向其他长辈求关注。 套路虽旧,对老人家就是特别受用,于是他们开始语重心长地说教,“是啊,舜华你怎么能…” 颜舜华扬起手,打断了三叔伯的话。 “慢!他是许姨娘的大哥,我乃正室所生,他跟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跟颜家就没有关系了,我只是好心称呼他一句二舅爷,而你们居然能容忍一个外戚在颜家鹊巢鸠占,兴风作浪,是当我爹死了吗?”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不久,二舅爷差点就笑出声了,许姨娘更是掩面偷笑。 “你爹都死了十几年了,颜家总得有人操持才行,再说了,当年要不是你干的那些龌龊事,用得着劳烦我妹妹来当家吗?” 她爹死了?她爹居然死了? 当年不是说,出了意外,人失踪了吗?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颜舜华握紧拳头,强装镇定,努力稳住了悲伤的自己。 不行,她还得在这群牛鬼蛇神面前,夺回颜家。 “即便我爹真的不在了,也轮不到你来做,更轮不到许姨娘来做。我爹的姨娘那么多,凭什么你来当家!” 许姨娘收起表情,那双好看的杏眼逐渐眯了起来,眼神变得十分歹毒。 “当年如果不是你不争气,败坏家风,亏了颜家一大笔钱,哪还用得着姨娘我来当家,我一个小女人,不但要操持你两个妹妹的婚事,还要维持整个颜家的生计,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你,居然还搅黄了和史公子的婚事,是不是想气死在座的高堂,你才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啊!” 说完,她佯装心痛地锤了捶胸膛,双眸含泪地望向在座的老人,胜券在握地拿起丝帕擦眼泪。 最难消受女人泪,老人们纷纷望着颜舜华摇头,斥责她不懂事。 许姨娘这下更加得意了,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小丫头片子,敢跟老娘斗法,老娘就让你吃不着兜着走! “照许姨娘的话说,你是把颜家管得很好咯,来人!去取账本来。” 许姨娘和二舅爷本以为这几番较量下来,这胖妞肯定要服软,跪地求饶,怎么还想出要看账本了? 可是那又怎样,他们两兄妹坐镇颜家这么多年,哪有不怕死的下人,敢给你拿账本。 “大小姐,账本。” 许姨娘和二舅爷傻眼了。 顾管家居然闷声不吭地把账本递给了颜舜华。 ------------ 第五章 许二舅跪地求饶 颜舜华接过账本,得意地笑了笑。 因为她很清楚,顾管家是个多么耿直的人,他是绝对不会看着颜家衰败而不管的,二舅爷会卖她的贴身丫鬟霜霜绝不仅是因为什么私怨,更有可能是因为颜家已经入不敷出,外强中干了。 颜舜华快速翻阅账本,对别人来说时隔十二年没做的事当然会生疏,然而对颜舜华来说,这一切不过是昨日的事。 “好呀,如冰出嫁的时候,十二辆装满金银财宝的马车,六匹汗血宝马,十二人的大娇从城东游行到城西。可是我妹妹舜英,一个人坐着辆旧马车嫁到万溪,嫁妆也只有我娘给她留的旧首饰。许姨娘,您真是用心良苦啊!” 颜舜华咬牙切齿地望着许姨娘,满腹怒火隐忍不发。 闻言,在座的老人皆是震惊,纷纷开口:“许姨娘,这事是不是真的?那样你就太厚此薄彼了,居然这么奢侈。颜家的家财就是再多,也不是你这样花的啊。” 许姨娘忽然被翻了旧账,脸都差点绷不住了,眼角瞬间多了几条鱼尾纹,陪着笑就要解释。 哼,可笑,颜舜华本以为这群长辈好歹会心疼她妹妹,独自一人嫁到偏远的万溪,嫁妆又不多,嫁到娘家还会被看不起。 可是这群人,关心的居然是姨娘花多了颜家的钱,花了‘他们’的钱! 真是忍无可忍! “舜华啊,这你可就误会了许姨娘了。万溪国路远,总不能让人在这添置了嫁妆,再长途跋涉地运过去吧,许姨娘有熟人,早就拜托熟人在那边帮忙添置了。放心,怠慢不了你亲妹妹。” 颜舜华突然失声笑了起来,这种无声的笑更让人毛骨悚然。 可怜啊,可悲啊,颜舜华,你居然到今时今日才看清这个老妖怪的真面目,当年她在你爹面前表示的怜爱和疼惜,都不过是为了从她身上抢走一切,大当家的位置,未来的夫婿,亲妹的婚姻,到现在,居然连她的丫鬟都要被发卖了。 那自己还要忍什么! “万琼二十三年,二舅爷因为在太后寿诞时嫖宿,账房支出三万两用作出狱打点之用。万琼二十四年五月,二舅爷因为在赌坊闹事,账房支出五万两填款并支出七万两支付赌坊老板汤药费,共计十二万两。万琼二十七年,二舅爷支付一万七千两偿还与花魁共度一夜的费用…” 颜舜华顺口把她在账本上所见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背了出来,手中的账本是合上的。 “你…你!别念了。你们都别听她胡说!她分明就是在胡编乱造,编排我!”二舅爷忍不住发狂了,拼命向在座的长辈解释。 可惜啊,每一项都清清楚楚列在账本上。 “三叔伯,你可以翻开看看,我方才所说的话,在账本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颜舜华把账本摊开递到了颜贵阳的面前,颜贵阳虽有些老花,但是周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颜舜华说的话,一字不假。 “还有啊,舜华还想起了一件事,万琼十六年,也就是父亲出事的那一年,许姨娘您来求我,让我帮忙从账房调钱出来,把和山贼合伙贩卖私盐的二舅爷救出来。” 她一步一步走向许姨娘,边说道:“舜华当年还小,后来一想,这件事不对啊,二舅爷刚被捉,那群山贼就被告发了,后来你把二舅爷救出来,我爹就遇到意外了,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关联?” “你,你胡说什么啊?”许姨娘开始紧张了,手绢都被抓皱了。 “有没有胡说,问一下当年审案的大老爷就行了。顺便把这个贩卖私盐的家伙抓起来。” 颜舜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来到许姨娘跟前,在那双恶毒的杏眼前,一把抓住二舅爷的衣领,把他从位置上拉了下来,坐在了上座。 坐回这个原本就是属于她颜舜华的位置。 看着扑倒在地的许二舅,许姨娘整个人都吓得花容失色,刚想开口破斥,话就哽在了喉咙。 “来人啊,把许二舅绑起来,带人去许府,把属于我们颜家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回来,还有许二舅欠我们的帐,也给我一文一文的要回来,差一文,就上报吧,把他贩卖私盐的事告发了。” 从地上爬起的许二舅,望着颜舜华咬牙切齿地说道:“哈哈哈,少得意了,你以为颜家还有谁听你的?!” 颜舜华直视着那双丑陋的眼睛,反问道:“你觉得,三叔伯会护着你这个蛀米大虫,还是我这个颜家的嫡亲血脉?” 颜贵阳自从看过账本,就对许家两兄妹失望透顶了,原来往日市道差,店铺经营不善的话都是托词,真正拖垮颜家就是她们兄妹俩。 仆人一看,风向变了,连忙放开霜霜。一群人主动冲上前,牢牢地钳住许二舅的手脚,还用绳索把他捆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放肆,一群狗奴才,还不快放开我!” 然而,此刻没有一个人出声为他求情,就连他亲妹都自身难保了。 “央央,你要救我,你不能看着她那样对我!她这是目无尊长!她这是以下犯上啊,央央。” 真是寡义廉耻的家伙,居然会当众叫出自己亲妹的闺名。 “顾管家,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许姨娘,把钥匙还给我!” 颜舜华伸出手,但是许久也未见人吭声。 这是,不舍得? 当年这大钥匙本来就是她这个长女继承的,当年她是真的把如冰当亲妹,把许姨娘当亲娘,可是她们又是怎么对自己的。想起就恼火! “这钥匙还是得交的,要不然,到时候在牢里怎么当家啊?” 在牢里当家? 许姨娘当即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你这个疯丫头在胡说些什么?” “我在说什么,许姨娘不是很明白吗?当年屡次派人打点,把许二舅从狱中救出来的人,不就是你吗?当中贿赂了多少人啊,许二舅进去了,你不得跟着进去照顾他吗?” “什么,舜华啊,你可不能这么对你姨娘我,你想想我当年对你多好啊,我对舜英更是,视为己出。你做人怎么能忘恩负义,构陷亲娘。” 闻言,颜舜华低头一笑,凑近许姨娘的耳朵,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亲娘?许姨娘,舜华是真的今天才认清了你,认清了你的真面目。我妹当年出嫁才十二岁,你这个毒妇居然让她一个小娃嫁到万溪国。这个仇不报,我就不是颜舜华!” “你!”许姨娘捂住胸口处,大力地喘着气,“想要回大钥匙是吗?好,给她拿。” 突然改变主意,其中必有诈! “等等。” 拿回大钥匙的颜舜华叫住了想要回房的许姨娘。 “又怎么了?” “今夜,我要搜府!” 许姨娘,你以为这就完了?怎么可能! ------------ 第六章 就她也配称嫡母 “什么?搜府吗?”许姨娘本来就是气急攻心,无端又搞这么一出,分明就是要和她过不去呀! “没错,我要搜府!我睡了十多年,这府里的事变了多少,东西挪到哪,本小姐都不甚清楚。所以打铁趁热,今晚,我要对府中上下,搜个一清二楚。”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颜舜华意有所指。 她之所以要搜府,无非是看看这些年来,谁中饱私囊,霸占颜家的财产。 许姨娘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单手叉腰指着颜舜华叫骂。 “舜华,你才醒过来多久啊,你是要搞到天怒人怨的吗?” 一听要搜府,府中的老人纷纷不依了。 不是说坏风水啊,就说颜舜华目无尊长,败坏家风。 “舜华啊,你这样可不行,传出去,咱们颜家岂不成了天大的笑柄。”颜贵阳坐在位置上一个劲地摇头。 怎知颜舜华还反问了句。 “依长辈的意思,是先搜您还是先姨娘的院子比较好?长辈觉得吧,您清者自清,可是许姨娘的话,要是不搜清楚,恐怕以后难在府中立足啊,毕竟这么多年都在贴外家,不是吗?” “你这…唉,不管了,管不了你了,你要搜便搜。来人扶我回去!” 三叔伯颜贵阳望着颜舜华的侧脸一个劲地摇头,念念叨叨地被扶回去了。 事不宜迟,太阳刚下山,颜舜华就率领一众护院整整齐齐地列在许姨娘的东苑。 她坐在院中间,细细的品茶,对着府中数十个护院大声说道:“来人,给本小姐守住前后门,要是放一只老鼠出去,本小姐就唯你们是问。” “是!” “什么,肚兜!”许姨娘整张脸都红了,气得结结巴巴的,“来,来人,快扶着我点。真是家门…不幸,颜家的列祖列宗,快来瞧瞧这不肖子孙,嫣红没本事,教不好她…” 真会演,哭得这么煽情。 “来人,去给许姨娘请个大夫。” 闻言,许姨娘还以为颜舜华服软了,害怕了,便向自己的丫鬟使了眼色,暗示她出去通风报信,秋景也是个醒目的,自然是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点了点头,就赶着出去了。 怎知,她的丫鬟刚要出去就被颜舜华拦住了。 “有什么事吗?大小姐,没看到咱们夫人不舒服要请大夫吗?刚要回大钥匙就打着刻薄嫡母的算盘了?” 丫鬟秋景态度嚣张得很,完全不把颜舜华放在眼里。 看来许氏两姐弟在颜府这些年,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嫡母?就她,也配! “还有大夫也不用你们两个请了,我自会派人给姨娘请大夫,现在许姨娘身边也没几个人了,得让你们留下侍候才行。要不然,她万一不小心死了,别人还会说我刻薄姨——娘呢!” 没错,她是故意拖长音说姨娘那两个字的,父亲一天没抬,她就是个姨娘,一辈子都是个妾! 颜舜华得意地笑了笑,切,想偷溜出去藏私房钱?没门。 颜舜华派人把许姨娘房中的软榻抬了出来,让她不遮不挡地躺在院中,其他长辈生怕颜舜华的怒火‘烧’到他们身上,都躲在院中,不敢出房门半步。 许姨娘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房里的东西被人一件一件搬空,红彤彤的贴身衣物被放在当眼处,脸就像被火烧一样,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整个院子数十双眼睛,仿佛每个人都在嘲笑她,议论她。 “禀告大小姐,已经点算清楚了。”家仆乖巧地递上帐册。 颜舜华接过相册,满意地点了点头,册子上连一草一木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许姨娘的两个心腹丫鬟,恶狠狠地瞪着颜舜华,恨不得冲过来咬她。奈何为了让主子早日回房休息,还是咬咬牙,上前问道:“大小姐,可是搜清楚了?可以让夫人回房休息了吧。” 只是她语气不见婉转,倒是像是在威胁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搜没搜清楚,我还要向你一个丫鬟交待吗?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和刚回府的时候不同,如今的形势已经完全逆转了。 丫鬟冬来挺直腰杆,大声说道:“奴婢当然记得自己的身份,但是奴婢怕主子不记得,不仅抢丫鬟的男人,现在还要欺辱自己的娘。大小姐今日做的桩桩件件,就不怕惹来天下人的非议,就不怕天诛地灭吗!” “好一个天诛地灭。” 颜舜华扬起嘴角笑了笑,“规矩,本小姐等会再教你。至于今日为什么要搜府,搜得对不对,明日百姓自有公论。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秋景。”小丫头有些胆怯了,语气心虚不少。 “秋字辈,也就是和霜霜同一年入得府。那你应该很清楚,十二年前许姨娘每月的例银是多少?” “奴,奴婢不记得了。” “不记得,那就是不称职咯,丫鬟没做好分内事,怠慢了姨娘,那就是大不敬。人来,准备家法。” 眼看仆人准备长凳,木棍,秋景顿时慌张了起来。 “誒,等等,奴婢,奴婢想起来了。” “突然想起来啦?说吧。” “每,每月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是五百三十九两吧,许姨娘的例银是什么时候涨的?” “那是大小姐您记错了,就是六百两银子。” “笑话,本小姐过目不忘的本事,名满天下,账本上也是记得一清二楚。” “十二年,一个月五百三十九两,一共是七万七千六百一十六两。” 算得还真快,秋景愣了愣,搞不清她的意图。 “大小姐,你算这个干什么?” “本小姐是在想,这个名贵的琉璃盏,这个价值数万两的翡翠玉壶,还有姨娘房中这些古画都是哪个奸夫给她买的?” “大小姐,请你不要信口雌黄,这些东西,可都是夫人自己买的。” 呵,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昏迷的这十二年,就算姨娘不吃不喝,也买不齐她房中这么多金银首饰,珍稀古玩,她的外家早已穷得要她偷账房的钱补贴了,如果没有奸夫,那她这些钱又是从哪来的?” “这…” “我方才查账才发现,有好几处不对劲的地方,颜家的古玩店总是会莫名其妙丢东西,明明亏损严重,还要勉强经营,现在看来,是被姨娘当作小金矿啊!这里的东西,只要和古玩店的账本稍稍核实的话…” 躺在软榻上装睡的许姨娘,心都要跳出来,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不要紧,不要紧,古玩店里有自己的人,那账本只要明日找人烧了,任凭颜舜华如何嚣张,都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恰巧,本小姐刚刚派人去把古玩店的账本取来了。”颜舜华望着许姨娘的背影,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 颜舜华翻着账本,眉头皱了起来。 奇怪,这账本怎么缺了几页。 许姨娘嘴角上翘,小样,就算把账本取来了又怎么样,掌柜还是我的人呢。 “大小姐,小人有事要禀告。”一名眼生的家丁上前,恭敬地弯着腰。 “说。” “方才顾管家带着小人,和一众家丁前去许府,不料途中遇见了珍品阁的掌柜,他鬼鬼祟祟地不知道把什么东西藏在了米缸里。所以,顾管家便派小人取来给小姐瞧瞧。” “噢,拿上来。” 有意思,颜舜华接过仆人递来的东西,正是账本上缺的那几页。 妙啊,顾管家,一定要加你工钱才行。 “来人,可以去报官了,许姨娘居然真的监守自盗。” “啊!” 许姨娘吓得当即从软榻掉了下来,滚到了颜舜华的脚边。 “来人,把许姨娘绑起来,至于她的丫鬟嘛,没规矩的下人,即便是教也是浪费时间,但毕竟是颜家的财产,找个地方发卖了吧。” “欸欸欸…”许姨娘就是想抓着颜舜华的裤脚,也来不及,她身边的那群丫鬟更是立马跪成一排,剩秋景一人,呆呆地站着,脸色铁青。 “颜舜华,你就算是不念我往日照顾你们两姐妹的情分,也念着念着如冰啊,她毕竟是你爹的亲骨肉,你忍心让她看着我受苦,伤心难过吗?” “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嫁进来的时候,已经有身孕了,如冰还不一定是颜家的人。” “你,放狗屁!颜舜华,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如冰对你推心置腹,从小就以你为尊,以你为榜样,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居然含血喷人,编排她的身世!” “是啊,我这个好妹妹,不但勾搭她的未来姐夫,而且回娘家探亲还要在丫鬟面前,说她姐姐抢丫鬟的男人呢,对我可真真是好。” “来人,还不把许姨娘绑起来!” “是。” “唉,你们,我是堂堂侍郎大人的岳母,你们谁敢动我!谁敢动我!” 几番挣扎,许姨娘顶着鸡窝头,发狂似地推开接近的护卫。 “不怕,本小姐担着,即便是皇亲国戚,犯了法,还是得抓起来,我就看她那个侍郎女婿怎么徇私枉法!” 闻言,护卫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上前把许姨娘绑了起来。 “颜舜华,你个不得好死的,我女儿和女婿不会放过你的,看着吧!” ------------ 第七章 到底是谁造的谣 装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不装了,竟是这副面孔。 “吵死了,拿块裹脚布把她的嘴巴堵起来,直接送官查办。” “是。” 闻言,许姨娘气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裹..裹脚布,你唔唔…” 那臭味熏得许姨娘眼泪都流出来了,恐怕她把一生的屈辱都受尽了。 她大概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被人五花大绑抬出颜府的一天。 颜舜华在府里捣腾了个遍,什么三叔伯,表叔公,一概查了一番,总算是把府里缺的一大盆烂账补回不少。 万事休矣,颜舜华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里,望着层层的轻烟,肚子上叠了好几层的肥肉,感概万千。 “唉,为什么别人生病都会瘦,我生病就偏会长一身的肥肉啊?本来年纪突然变这么大就够愁人的了,如今还胖成这样。天要亡我啊!” 咿呀—— 小丫头拐了一桶热水,蹑手蹑脚地跨过门槛,把那桶热水提了过来。她刚要倒进浴桶,结果她左脚绊右脚,把整桶水都倒了,地板还积了一大摊水。 “霜霜啊,你可真是个宝贝啊!” “小姐,对不起,霜霜马上重新给你再打一桶热水来。” “算了,本小姐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禀告小姐,霜霜都打听清楚了。” 霜霜默默地退到屏风后,乖巧地回答颜舜华的问题。 “那好,先告诉我,谁是叶狗?” “回禀小姐,听府里年资较长的姐姐说,叶狗是来嬷嬷的亲儿子,当年来嬷嬷还打算让春田姐姐做她的儿媳妇呢。” 听闻旧人姓名,颜舜华陷入了沉思。 春田,说起来,她当年和霜霜一样,都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那为什么府中的丫鬟会说,本小姐抢了春田的男人?” “这就要从小姐您淋了雨,烧坏脑子后,开始说起了。” 烧坏脑子?这话她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 算了,颜家除了霜霜,恐怕真的没有人会在她跟前,实话实说了。 “额…你说吧。” “霜霜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只记得,当时府里请了好几个大夫,忙里忙外地,听春田姐姐说你高热不退,大夫说你可能撑不过去了。” “吓得霜霜一直跪在祠堂帮小姐祈祷。” “谢谢你,霜霜。不过,你能不能说快一点,简洁一点。” “哦,幸好大夫医术高明,小姐,您躺在床上几天就醒了。春田姐姐按大夫的冯府给你煮了瑶柱粥,还打算亲自喂你,怎知你一手把粥打翻,还打了春田姐姐一巴掌。” “什么?” 她会打春田?不可能,她当时待下人不知有多好,都该入选万琼国最受欢迎雇主了,她怎么可能会对春田动手动脚。 “大小姐,你也觉得奇怪吧,更奇怪的是,你当时说那句话——这是人吃的吗?你居然敢这么对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颜舜华了,她所受的屈辱由我来还给你们!” “哈?” 颜舜华都被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惊呆了。 “这句话,真的是我说的?” “嗯,霜霜没记错。”小丫头默默点头,肯定自己的话。 “这么怪,之后呢?” “那时啊,大家还当您是大病初愈,加上玉公子毁了和您的婚约,要迎娶二小姐,所以您心情不好,可是后来,您就越来越变态了。” 变态? “怎么个变态法?” “有一天清晨,叶狗从后门送菜过来,你路过,掐了他的屁股。” 当年颜霜霜还很小,才六、七岁,看见这种辣眼睛的场面,一辈子想忘也忘不了。 “掐了他的屁股?哪只手?” “霜霜当时还太小,记不太清了,可能是右手,也可能是左手。” 不管是哪只手?现在都被颜舜华搓红了,虽然她压根就不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轻浮恶心的举动。 “后来,这件事被来嬷嬷知道了,当时您是府里的大当家,大家都以你马首是瞻,所以,叶狗能入你的眼,来嬷嬷也不知道有多高兴,马上就问春田姐姐要回了当初订亲的镯子。还把她儿子洗干净,送到了你的房里。” 洗干净送到了你的房里… 送到你的房里… 你的房里… “啊啊啊——” 听见颜舜华的尖叫声,霜霜急急忙忙绕过屏风,来到颜舜华眼前。 “小姐怎么了?是水冷了吗?” 只见颜舜华双手抱胸,一个劲地摩擦着自己的双臂。 “我不会是…和他…” “没有,没有。”霜霜走进浴桶,抓住她的胖手翻了过来,露出一点红痣。“你看,这守宫砂不好好的吗?” “欸,霜霜,我以前怎么突然发现,你懂得这么多?”颜舜华眯起眼,坏坏地看着霜霜,朝着她打趣道。 怎知,她油盐不进。 “这些府里的嬷嬷教过,说是女子和男子在同一张床上睡了,这守宫砂就会没了。” “这样啊,幸好啊,什么都没发生。” 颜舜华松了口气,把自己半个脑袋埋在浴桶里。 “不好!”霜霜嘟着嘴,摇了摇头。 颜舜华刷地一下从水面窜出来,咳了咳。 “什么?难道你还想我和他发生些什么呀?” “霜霜不是这个意思,你当时是因为去了青楼彻夜未归,才没有发现床上的叶狗,可是春田姐姐却发现了,她帮你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了没有穿衣服的叶狗。以为你们两个已经…” “夭寿了。那张床我后来有没有扔掉啊?” “小姐,现在是关心床的时候吗?春田姐姐为了这件事,日夜落泪,您是她的救命恩人,叶狗是她的未来夫婿,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你觉得她能接受吗?许姨娘本想帮她做主,另觅夫婿了了这件事,可是后来,有人在井里发现了她的尸首。” 本来以为十二年太长,她肯定是嫁人或者另觅雇主,怎知,她原来死了? 不知是不是真相太过残酷,颜舜华连自己正在掉泪,都浑然不知。 “小姐,霜霜就知道,您菩萨心肠,断不会干那些缺德事,虽然府里的人都在谣传你骄奢淫逸,逼死春田姐姐,但是霜霜知道,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霜霜伸着袖子,一边擦拭颜舜华的眼泪,一边跟着哭。 相遇的那年,她四岁,春田八岁,因为出生富贵之家,所以她不懂为什么只有八岁的春田会饿着肚子,在街边乞讨。于是,她便求着爹爹,让她把春田带回家。 春田比较年长,成熟懂事,事事都先想着别人,所以总是吃哑巴亏。可是她又傻,不懂告状,每回发现她被人欺负了,她都总是笑嘻嘻的,说没关系。 那个羞答答说不嫁人的姑娘,那个在娘亲灵前安慰自己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那一夜,颜舜华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合眼。 后来,她用被子盖着头,哭了一夜。 【午夜】 头发凌乱,衣物单薄的许姨娘蹲在牢房里,冷得瑟瑟发抖,四肢紧缩,生怕四处逃窜的老鼠爬到她身上。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锁链的声音,牢门被人打开了,两个穿着斗笠的人走了进来。 “你们是谁?你们是颜舜华派来杀我的对不对?”许姨娘疯了一样,跪在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 来人脱了盖帽,露出了俏丽的真容。 她蹲了下来,一手把妇人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娘,别怕,我是如冰。” “如,如冰?”满脸愁容的妇人,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她回头,冷言吩咐道:“我现在就救你出去。还不赶快换衣服。” “是,夫人。” 确认了是自己亲生女儿后,许姨娘嚎啕大哭了起来。 “女儿啊,娘这个样子,都是颜舜华那个贱人害的,你可一定帮娘报这个仇啊!” “放心吧,娘,今日你所受的苦,他日,我要颜舜华千百倍偿还。” 【颜府】 “小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霜霜大力地拍打着门,害得一夜没睡的颜舜华,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给她开门。 “又怎么了?许姨娘在狱中自尽了?” 昨夜哭了一宿,颜舜华的眼睛现在肿得像两个大灯笼一样,视线里只剩下一条缝。 “哇,大小姐,您的眼睛!” “别管了,有什么急事,快说!” “大小姐,请您快点出去吧。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说我们颜家没钱了,不但把好些店面贱卖出去,还因为贪图许姨娘的嫁妆,半夜把她赶出了颜府。现在债主都堵在颜府的门前,说要讨债,还说,您再不还钱,他们就要报官了。” 贪图许姨娘嫁妆,亏他们说得出口! 这些话,肯定是她那好姨娘,好妹妹传出去的吧。 颜家本来只剩下一盘烂账,现在倒好,雪上加霜,还有人上门讨债了。 “顾管家呢?” “他准备好了账本,说是,在账房等你。” “快帮本小姐穿衣服。快!” 唉,真会挑日子找碴。 她眼睛肿得什么都看不见了,还看什么账本啊! 【玉府】 “回禀少夫人,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颜如冰停下弹琴得手指,古筝声骤然而止。 “是吗?现在外头怎么说?” ------------ 第八章 恶心亲戚撕破脸 “他们都说颜舜华是个白眼狼,说颜二夫人辛苦操持颜家多年,替亡夫照顾三个女儿,还费尽心机安排好婚事,谁知好人没好报,颜舜华这个白眼狼,刚醒过来,就霸占颜家家产,把长辈扫地出门,还栽赃构陷颜家的当家主母,害颜二夫人锒铛入狱。” “还有呢?” “主城的那几家店都贱卖出去了,如今整个主城的人都知道颜家没钱了。近几年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那些债主一听,还不赶着上门讨债!” 颜如冰得意笑了笑,鼓励秋景继续说下去。 “现在啊,颜府门前可热闹了,不是骂颜舜华天打雷劈,丧尽天良的,就是上门讨债的,门口挤满了人,骂声一片,门都快被敲烂了。” “做得好,下去领赏吧。” “谢少夫人。” 颜如冰心情大好,弹了一首气势磅礴的大曲,嘴角正得意地上扬。 (她颜舜华不是想当颜家的大当家吗?现在,我颜如冰,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颜家是怎么败在她手里的!过几天,她就会像只丧家犬一样,跪在我颜如冰面前求我。) * 【颜府——账房】 颜舜华刚到账房门口就听到那些打得哒哒响的算盘声。 十几位先生在三叔伯的指挥下,点算着颜家的财产。 别人家都是同心协力共度难关,可是她家的亲戚却这时候落井下石。 颜舜华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真想呐喊一句,爹,瞅瞅你养的这群白眼狼!你真的能瞑目吗? “怎么,三叔伯是想分家啊?”颜舜华佯装轻松地问道。 没等颜贵阳开口,他的媳妇就忍不住跳出来了。 “此时不分,更待何时。颜舜华,你自己想遭天谴,赶许姨娘出门就算了,可别连累了,我们这些宗系旁支,你三叔婶做了几十年人,可从来都是行得稳,坐得当的。你倒好,才醒来一天,就把整个颜家搞得天翻地覆。人家许姨娘还好心给你安排亲事呢,瞧你这狼心狗肺的。” “吠够了吗?” “你!真是大逆不道,本夫人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是长辈的话,就应该有长辈的样子。昔日颜家富甲天下,炊金馔玉,不怎么不见你们这群长辈提分家。如今,颜家家业凋零,你们就堂而皇之提分家。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你,你少给我在那舞文弄墨的。反正,今天,这家一定要分,少一分,我们定饶不了你。” 三叔婶拍桌的声音比嗓门还大,一点都没有昔日贵妇人的做派。 这厢的火苗还没灭,霜霜就带着另一把火进来了。 “小,小姐,怎么办啊,大门外围满了人,那些人都吵着让你马上还钱。” “让他们继续吵,多派几个护院顶住门。” “是。”丫鬟霜霜怯生生地点头,便出去了。 真是前门进虎,后门拒狼。 算盘声骤止,帐整理好了。 三叔婶居于上座,一副大当家的左派,指点顾管家做事。 “顾管家,这帐算得怎么样?” 闻言,顾管家先是抬头向颜舜华的方向望了一眼,请示了一番。 颜舜华微微点头,顾管家便开口道: “截至上个月,颜家的财产一共有三百八十万六千三百七十二两。其中包括良田万亩,十二间酒庄,三十间绸缎庄,六间玉铺,还有八间金铺,大宅,包括府里的金银首饰,古董画卷。” 三百八十万六千三百七十二两,光是这个数字就足以让在座的人眼冒金光,垂涎万分。 “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一人一份,该分多少?”表兄颜琼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慢,老奴,还没有报完帐。” “那还不赶快!”表叔婶已经等不及了。 “可是二夫人暗中卷走了六间玉铺,八间金铺的地契,还和许二舅在外欠下不少钱,加上在场的诸位这么多年,在外赊的帐。现在就算把整个颜府所有家产倒卖出去,还欠二十万五千零二十两。” “还,还倒欠钱?不可能!颜家这么多间铺子做着生意呢。” “可是近些年,颜家经营不善,铺子月月亏损,欠下的钱也越来越多。”顾管家不紧不慢地回道。 三叔婶一手夺过顾管家手上的账本,使劲地翻页。 她拼命地盯着账本上的黑字,想要找出顾管家说谎的证据 “娘,怎么样?管家说的可是真的?许姨娘那个贱妇真的最值钱的金铺玉铺卷走了?” 只见三叔婶跌坐在地,一脸凄惨地大哭了起来。 “许嫣红,你这个天杀的贱货,你早该被人关起来了,我的金铺啊,我的玉铺啊。” “娘,你别这样,地上脏。”她儿子嫌丢人,为了劝她起来,左右轮着转。 她这副在地撒泼的样子,真叫颜舜华哭笑不得。 颜家的金铺和玉铺是什么时候成她的东西了。 真是好笑。 “分家吧,但是先把帐还了,剩下的债,咱们在场的人平分怎么样?” 这句话吓得三叔婶不敢哭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语出惊人的颜舜华。 “这,怎么能这样?!” “怎么不能这样,这些年是你们任由许氏两兄妹在颜家任意妄为,肆意挥金。花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拒绝,到现在还钱就这副德行吗?” 三叔婶在亲儿子的搀扶下,指着颜舜华的鼻子,开始满嘴吐沫星子地谩骂: “你,颜舜华,颜家今时今日会这样,还不拜你所赐吗?当年要不是你得罪那些皇亲国戚,颜家用得着没生意做吗?” 颜舜华微微皱眉,这些人又在提一些,她完全没有印象的事。 “怪我?欠债的人是我?卷走铺子的人是我?还是在外顶着我颜家的名号,赊账请客,寻欢作乐的人是我颜舜华?” 颜舜华背着手,一步一脚印的紧逼。 “颜家的一砖一瓦,原本就是靠我爹,白手起家,辛苦打拼而来的。而你们,不过是依附在颜家罢了。难不成你们还打算鹊巢鸠占,反客为主。” 三叔婶见颜舜华神色不对,赶紧换了张脸,上前缠着颜舜华的手。 “舜华,瞧婶婶,婶婶不过是担心你,一时心急,说了糊话嘛。” “是吗?” 三叔婶见氛围稍稍回暖,便续而说道:“之前许姨娘不是介绍你当福和钱庄史公子的小妾嘛,现在只要你去求他原谅,嫁给他,等咱们颜家有了史家这个大靠山,还会害怕有人上门讨债嘛?!” 话音刚落,颜舜华咬着唇,忍住想哭的冲动,一把甩开三叔婶,握紧了拳头。 “顾管家,你比较年长,当年他们来投靠我爹时,穿了什么衣服,带了什么东西,一件不落地让他们带走,至于他们在外所欠的,和我们颜家一概没有关系。还有搜清楚,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就算一粒尘,都别让他们带走!” “是,大小姐。”顾管家示意护院上前,押着他们回房间收拾东西。 “欸欸欸,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你这自私的死丫头!活该没人要!敢这么对待长辈,等哪天被雷劈吧…” “那大小姐,老奴就先行去监督他们收拾东西了。” “等等。” 颜舜华单手扶额,挡住通红的眼眶,等他们走远。 “你把许二舅和许姨娘在外欠下的债都誊抄一份,欠的是什么,欠了多少钱,都一条一条的列清楚了。” 颜舜华忍住通红的鼻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去告诉他们的债主,他们所欠的与颜家一概无关,并且告诉他们,玉府的颜如冰会为她娘和她亲舅舅付这笔钱。” “是。” “记得,说的时候,大声一点,本小姐要全城来凑热闹的人都知道,她的亲女儿颜如冰有多孝顺,居然背下她亲娘所欠的债。” “老奴明白。” “至于,本小姐刚刚赶出去的外人,烦请顾管家,如,法,炮,制。” “是”顾管家愣了愣,忙点头,转身行事。 所有人都跟着顾管家出去了,整个账房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就算她怎么哭,都不会有人看见。 * 【福来客栈】 几日之后的清晨,傅木槿梳洗过后,便和书童一稻坐在二楼吃早点,商量着去梨千城要准备的东西。 “新鲜出炉的狗不理包子,新鲜出炉的菜肉包!客官慢用。” 不一会儿,小二就摆好一桌的早点,各式点心,香气四溢,刺激味蕾。 “来了,公子,这早点来了。快动筷子。” 自从前几天被扣了工钱,一稻变得越发地殷勤了。 也不用傅木槿开口,一双筷子便递到了他眼底来。 傅木槿轻轻接过筷子,刚要夹起一块点心,窗外就响起了一阵轰轰隆隆的鼓声,敲得人心慌,一稻惊觉客栈居然人去楼空,只剩下他们这一桌了。 “公子,小心,有埋伏!” 调皮的一稻摆着各自古怪的姿势,在傅木槿身边警戒,模样十分搞笑。 突然,傅木槿背手站起,站到了窗边,才发现外面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百姓都去欢迎,得胜归来的九王爷。 满天飘零的红纸,灿烂而耀目的阳光,似乎都在欢迎着这位威风凛凛,得胜而归的九王爷骑着黑毛骏马英英姿飒爽入城,接受百姓的欢迎。 “哇,这个九王爷长得挺好看的嘛,虽然和我家公子比起来,还差那么几条街。” “好了,还吃不吃东西了?” 而且,他家公子生气骂人的时候,声音还是这么好听。 “公子,你可曾听说过九王爷的传闻?九王爷不但擅长带兵打战,而且那方面,也非同小可。” “哪方面?” ------------ 第九章 九王爷的特殊嗜好 一稻坏坏地挑了挑眉,道:“你懂得,你懂得。” 傅木槿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就不该理你这个白痴。 “据说,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纳一群女子入府,像皇帝选秀女一样,民间百姓都说,他早就等不及要做皇帝了。我看皇帝陛下也是忌讳他功高盖主,才会刚打胜仗归来,就让他去治瘟疫。” “一稻,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放心吧,公子,他们的耳朵伸不了这么长,再说了,这城里不止是我,个个都是这么说的。” “我不信传闻,只信自己,听到的,看到的。” “唉,我家公子就是这样,也不长长心眼,当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没有坏人。等哪天被人占了便宜,可不要来找一稻哭鼻子哦。” 一稻特意捏着鼻子,怪声怪气地说着。 “行了,你再不吃,我就让掌柜撤了。” “别啊,现在不吃饱点,到了梨千城岂不真成饿死鬼了?” “你怕死?” “当然,公子,你没媳妇,你不知道。我要是死了,我家那貌美如花的媳妇肯定会被人惦记,说不定一稻头七刚过,我媳妇就被提亲的人给烦死了。” 兴许是受不了这股恋爱的酸臭味,傅木槿居然被茶水呛到了。 “咳咳…” “公子,我们此行前去梨千,凶险万分,你要不要写封家书回去给老爷,以免有什么话来不及说。”戏多的一稻,用袖子假装拭泪。 “也好,是要写封家书报平安了。” 傅木槿煞有其事地点头。 “一稻的意思是让老爷赶紧在乡下给你找个美媳妇,延续傅家香灯,毕竟公子你是九代单传,独苗啊,傅家的独苗要是从你这断了,九泉之下,以后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怎么又绕回来了? 如果说话要考试的话,傅木槿真的会赠一稻一个服字。 “掌柜,结账,把菜撤了吧。” “欸欸,公子,我还没吃呢,我还没吃!” 一稻扯着嗓子,追着那几个菜肉包跑了,傅木槿没好气地摇了摇头。 * 【九王府】 刚受了城中百姓的注目礼,九王爷心情大好,回府简单换过朝服,便打算坐上马车,直接入宫面圣。 副手林东来突然前来,汇报了一件事。 只见林东来在九王爷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原本心情大好的九王爷收起了笑意,从大门口折了回去。 林东来恭敬地递上名册,并开始介绍。 “这位是李太傅的亲侄女,刚满十五,那位穿着粉蓝色衣裙的,是林富商的三女儿,还有,下官觉得模样最相像的,是那位穿黄色纱裙的姑娘,虽然只是个丫鬟,但是五官简直一模一样。” “哪一模一样?” “王爷,您细看,只要遮住嘴,这眉眼,这鼻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九王爷望着那张用手掌挡住的画像,冷淡地点了点头。 “行,那本王先去看看。” 九王爷转过身,步入正苑,今年刚入府的姑娘们,像士兵一样,整整齐齐地列队,次序分明,姑娘们一个个姿态婀娜,闭月羞花。 “来,让她们把花拿着。”林东来照常吩咐道。 侍女们把各色的木槿花呈上,让姑娘们一人拿着一朵花。 而九王爷就像一只闯入花丛的狮子,在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前经过,视线偶尔会停留,但那也不过是一瞬。 女子们面对风神俊朗的九王爷,双脸羞红,胸膛起伏,手心出汗,心意溢于言表。 更是恨不得扑向他怀中,对他聊表心意,嘘寒问暖。 “行了,除了她,她,还有她。其他人都拨入府里做侍女吧。” “是。” 闻言,几张芙蓉脸顿时笑开了花。 九王爷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头也不回地出门了,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林副将回头打点杂事,数声幽幽的抽泣声从身后传来。 原来是那些被拨入府中做侍女的姑娘们在哭。 “怎么了?不愿意在九王府做侍女?” 姑娘们,像受惊的兔子,红着眼睛,吓得不敢动。 “不愿意就出府。不过得在手臂上刺青。” 什么?只有囚犯身上才会刺青。 而且身上万一有了刺青,就没办法入宫当秀女了。 要成为其他王爷的正妃就更不可能了。 不行,万万不行。 那群姑娘连连摇头,倒是省了林东来不少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姑娘哭,年年如此,都见惯了。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就老老实实,安守本分,待在九王府。再哭就把你们都赶出府。” * 今日城中除了九王爷战事告捷,率大军回朝,还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民意沸腾。 菜市场卖菜的蔡大娘今天又有新八卦了,正喜滋滋地拿着一根大葱和过往买菜的妇人大谈特谈呢! “喂,你听说了吗?原来颜府的许夫人压根不是什么好货色,她串通娘家,把颜家的东西卖得干干净净,还顶着颜家的名头,在外四处赊账,借钱呢!” “不是吧,前些天,不才说那颜舜华是白眼狼,祸害嫡母吗?怎么今日的风就吹成这样了?” 年过半百的英娘咂咂嘴,一副老娘我不信的样子,同行妇人也跟着忙摇头。 “就是,就是,颜府的许夫人,那是上等人,怎么会做刻薄嫡女的事,平日里也没少做好事,前些天,她不还在城门施粥了吗?” “你是不是听错了?” 蔡大娘一听,不高兴了,居然敢质疑她? 她可是亲眼所见的,连忙扯着嗓子说道:“不信?不信去巡捕房打听打听,昨夜她就被颜家大小姐以偷窃,行贿的罪名送进衙门了,我家就住衙门对面,那半夜三更,又哭又叫,嚎的呀,像杀猪似的,害得我家相公半夜都睡不好。” “什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不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想起自己喝了她赠的粥都想吐了。” “就是,瞧着她就长得不像个好人。”英娘一脸嫌弃地说道。 英年突然低了低头,招了招手,示意让她们凑过来,四个人顿时围成了一圈。 只见蔡大娘小声说道:“和你们说件事,千万别声张啊!这可是内幕消息。” “什么啊,快说!” “你们知道玉家侍郎吧,当年他可是要娶颜家大小姐的,可是,后来许夫人亲自去了一趟玉府,那玉夫人立马就改主意了,让儿子改娶二小姐了,你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别说,还真是。” “这许夫人真恶毒,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也不能贪人家的未婚夫啊。” “原来不是嫡母啊,真会装。听说现在侍郎府门外围满了人,都是来讨债的,可怜了侍郎的小娘子,有个这样的娘。” “所以啊,我英娘什么时候都说,做人呢,就要厚道。自己作的孽,指不定那天就报到儿女身上来了。” 【玉府】 今日府中特别安静,所有下人都唯唯诺诺的,对围在大门前讨债,闹得沸沸扬扬的人闭口不谈。 颜如冰坐立不安,揉着手帕,在屋内徘徊,终于,好不容易才把丫鬟秋景等来了。 “秋景,怎么样,那些人走了吗?” “回禀少夫人,秋景按照您的吩咐,把那些人劝回去了,可是您今日托秋景还的钱,利息都不够。原来二舅爷之前做生意,不但亏了好些钱,还被人骗去买了什么假矿山,现在一听说二舅爷被赶出颜家,那些人就都跑出来讨债了,深怕…深怕…” “深怕…深怕什么还不快说!” 颜如冰语气虽急,但仪态半分未改,依旧看起来十分柔弱,温婉。 “奴婢不敢说。” “快说。” “深怕…二夫人死在牢里,这钱不好向您要。” “什么?!”颜如冰一生气,连碰倒了茶杯,碎了一地都浑然不知。 “少夫人,要不,许二舅这烂摊子,你还是别管了,直接抛回去给颜舜华那死肥婆处理不就得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之前或许可以,现在不能。” “奴婢斗胆问一句,为什么呀?她颜舜华就可以,为什么少夫人不行?” “颜舜华那贱人在主城里大肆宣扬我要帮我娘,我二舅还债,如今我要是不还,全城人都该说我无情无义,不顾孝道。” “那就说您已经尽力了,奈何许二舅实在欺人太甚,在外欠下巨款,少夫人实在爱莫能助。”秋景继续帮忙出着主意。 “不可,要是城里的人知道我还不上,就会以为侍郎府外强中干。玉郎在官场上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那可怎么办啊?” “等等。”颜如冰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那些借条上可有按下颜家的图章?” 丫鬟的声音吵吵嚷嚷地传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吵嚷?”颜如冰走到门边,厉声询问道。 刚到门口,与某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抬手就连扇了她两个耳光,打得她措手不及。 身子娇弱的颜如冰哪受得了这些,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她一脸愕然地抚着火辣辣的脸蛋,嘴角流血,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的婆婆。 “娘,您这是…” “你别叫我娘!我们玉家没有你这种带着娘家,祸害相公的媳妇!瞧你娘和你舅干的肮脏事,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徇私舞弊,贩卖私盐,还贿赂官府!有你这样人留在侍郎府,玉郎以后还怎么在朝廷上出人头地。他可是最年轻的侍郎官。就因为你,他现在头都抬不起来了。” 丫鬟们识相地给老夫人抬来了木凳,让她坐着骂。 “娘,我错了。”颜如冰捂住刺痛的左脸,跪倒在玉向风的娘跟前。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行了,念在你和玉郎成亲多年的份上,拿了休书,赶紧带着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滚,别一天到晚围在侍郎府门前。” “别,别啊,娘,如冰嫁给侍郎这么年,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服侍,这次全都怪我大姐颜舜华,她不甘心玉郎选了我,就栽赃陷害我娘,还找人骗了我舅。你不信可以出去问问别人,看我那狠心的大姐,是不是把府里的亲人都赶了出来。她就是霸道,想要霸占颜家的财产。我娘和二舅是遭了她的道啊,娘。” ------------ 第十章 为何选你不选她 颜如冰哭得声泪聚下,情真意切,真是丝毫看不出演戏的痕迹。 “此话当真?” “嗯嗯,娘,您要相信我啊。” 颜如冰直接跪到玉老夫人的腿边,抱起了大腿。 “信,信你这张骗人的嘴!”玉夫人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还真当我是老糊涂啊?你和颜舜华的底子,我会看不穿?你二舅爷是个什么德性,除了棺材铺,十里八村全都借了个遍。在这装什么呀?” 玉夫人冷哼一声。 “你以为本夫人当初为什么选你不选颜舜华?” “难,难道不是我比大姐,更乖巧,更合您的心意吗?” “是啊,要不然我家玉郎为什么不娶嫡女,非要娶你这个庶女呢?颜舜华她样样好,唯独太强势了,我家玉郎耳根子软,我是怕他成亲后被人骂他惧内,才转而选了你。可万万没想到,最后,我还是看走了眼。” 玉夫人掰开小腿上的手指,冷漠地望着颜如冰。 “你嫁到颜家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让你给玉郎纳几个妾吧,每回都哭唧唧的。这下好了,等玉郎过几天回来,拿了休书。以后,你和你那些糟心的娘家,爱去哪祸害,去哪祸害。以后都跟玉家,跟侍郎府,无半点纠葛。” …… 玉夫人已经走了。 颜如冰失神地坐在地上,谁的话都听不见。 她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心中默默发誓,如果她颜如冰注定一无所有,她也要颜舜华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你还不赶快扶本夫人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站在一边的丫鬟秋景,仿佛千错万错都是这个丫鬟的错。 “是,是的,少夫人。” 在那一瞬间,秋景仿佛在颜如冰的身上看到了许姨娘的影子,不禁背脊发凉,汗毛竖起。 就在她蹲下来扶起颜如冰的那一刻,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帮本夫人做一件事。” “少夫人,请讲。” “你去找人……,这次本夫人要让那颜舜华死无葬身之地!” * 【城中-福来客栈】 午时,九王爷一行人已经在客栈等候多时了,此次班师回朝,原本打算在主城扎稳根基,为将来争夺帝位,好好筹谋,顺便听听文武百官对他的褒奖。 如今才刚入城几天,就被父皇打发去梨千城治理瘟疫,别提多憋屈了。 父皇就像不愿他在主城多留片刻,居然还让他和什么傅神医一起去,真是糊涂。 想起就一脑门的火。 咔嚓,九王爷一用力,不经意把手中茶杯弄碎了。 这一幕,刚好被带着斗笠前来的傅木槿和书童一稻目睹。 “抱歉,为了准备草药,我家公子来迟了。” 九王爷闷声不吭,林副将先开了口。 “好大的架子啊,不亏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陛下身边的红人不是太监就是嫔妃,这句话可不像是夸人的。 一稻是听出来了,这九王爷虽然昂藏七尺,但是心胸狭窄,没半点容人之量。 哼,摆什么臭架子。 如果他是皇帝,他也不选九王爷当太子。 “公子,您刚刚为了梨千城去采买的药材,已经都备好在马车上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是去买药材了?” 哎哟喂,九王爷终于屈尊开口了。 一稻十分努力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跳出来回话: “当然,此行前去梨千城,凶险万分,我们都不知道瘟疫的源头是什么,也不知道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所以,我家公子才想多备些药材,以防不时之需。” “混账,我们家王爷的话,哪轮到你这个小书童来接。” 林副将快要拔刀了,可是一稻也不是吃素的。 “抱歉,我家公子嗓子疼,不好开口,让一稻代为回答。” 扑哧,傅木槿忍不住在斗笠里偷笑了。 “算了,本王只想赶快完成父王的嘱托,解决梨千城的瘟疫,其他的事,本王不会过问的。” “一稻代公子,谢过九王爷。” 【颜府】 丫鬟霜霜拿着一封信冲进了账房,连门都忘了敲,咋咋呼呼地嚷嚷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小姐她…” 顾管家皱了皱眉,额头的皱纹挤成了川字。 “又怎么了?你总是这么一惊一乍,实在不适合留在小姐身边服侍啊。” “不是啊,小姐她,留信出走了。说是,想去夫人的旧居,顺便看一下大夫人。可是大夫人不是已经…” 古灵精怪的霜霜双手抓脖,伸长舌头,装作被掐死的样子。 顾管家用力地敲了敲霜霜的额头,痛得她双手抱头。 “哎哟!” “胡说八道!大小姐是想去梨千城扫墓,颜家搬来主城之前,就住在梨千城,老爷说那是风水宝地,就把大夫人葬在那了。” “太好了,霜霜还以为大小姐要去做傻事呢!吓坏霜霜了。” “不过,府中最近变动大,为免小人趁机作乱,大小姐不在府中的事,千万不能向旁人提起,知道吗?” 霜霜用力地点了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 “又怎么了?”这丫头真多事!顾管家的额头纹都快能掐死苍蝇了。 “可是,梨千城不正闹瘟疫吗?” 话音刚落,顾管家的脸都塌了,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坐在案前,迅速开始研墨。 “顾管家,要开始算账了吗?”霜霜一脸天真地问道。 “这时候还算什么帐啊!要马上写信派人拦住大小姐!”顾管家气得拿笔的手都在发抖,嘴里还絮絮叨叨个不停,说着‘下辈子一定不在颜家做工’。 * 【洛水城-中央大街】 街口卖画的老板正卖力吆喝,豆腐点大的摊子围满了人,其中还有不少寒窗苦读的读书郎。 “客官,快来看看,最新的美人画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东施、王南君,杨西环,北婵,古代四大美人的连环画,缺一不可,快来瞧瞧了。” 美人画册? 闻言,刚刚走过的颜舜华,倒着又走了回来,装模做样地扬开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黑不溜秋的眼珠子忍不住往下瞟。 不行,不行,她可是大家闺秀,看这种东西不好,影响不好。 她认真地摇了摇头,卖力地挤到了摊前,夺走了最抢手的那本画册,掀开就看。 怎么说都二十八了,嘿嘿,见识、见识也未尝不可。 “哇,真的…就只是美女而已。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她一页一页翻开看,虽然画册上的美人穿得比较清凉,但是也没什么特别啊! “兄台,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站边上去。”一个书生突然从后面挤上前,还用手肘撞了撞她,相当野蛮。 “不买!”她干脆地放下画册,转身就退了出来。 有两个站在外围的书生,突然聊了起来。 “听说了吗?梨千城爆发瘟疫了,死了很多人。” “早听说了,消息都传到我们这来了,据说大都死状恐怖,死前不但又拉又吐,死后还像被妖怪吸光阳气一样,变得干干瘪瘪,双眼还突出来。” “别说了,今晚要做噩梦了。因为瘟疫的事,最近城里的东西贵死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冒着被夫子骂的风险,出来抢几本小册子。到时候跟着涨价就买不到了。” “就是,就是,你看看这东施,腰多粗啊。” 闻言,书摊老板大声吆喝:“没错,没错,要买就要趁早了,梨千城就在咱们隔壁,保不准明日就传到咱们这来了,今日不知明日事啊,牡丹花下死,各位要风流趁早啊,给钱,给钱!” “老板,我要这本,买两本能不能便宜点啊!” “就是,就是,便宜点吧!” 书摊前的人仿佛陷入了疯狂,一个个推推攘攘,歪头乱髻,争先恐后地结账,鞋子丢了一只都不知道。 地上那只鞋还隐隐传出一股浓烈的脚臭味。 满脸黑线的颜舜华捏着鼻子,拿着扇子猛扇风。 果真十年人事几翻新,将来要做官的人,不想如何解决民生问题,居然上赶着出来买画册。 又拉又吐,双眼突出?浑身干瘪? 这瘟疫的症状怎么和大伯父当年一模一样? “快跑,那里有热闹看!” “欸?” 一位拿着糖葫芦的小哥哥刚巧在她身边跑过,碰到了颜舜华的手臂,她愣了愣,抬头望去,小哥哥身后牵着一个拿着桃花枝的小妹妹,两小童穿过人潮,嘻嘻笑笑地跑向人满为患的石拱桥。 那一刻,颜舜华怔住了,纵然捂住刺痛的左肋,也止不住回忆涌上心头。 * [梨千城,舜华7岁,玉向风9岁。] 大街人满为患,小舜华一个不小心被撞到在地,手里的糖葫芦也被摔出数里。 “怎么办啊,表兄,你给舜华买的糖葫芦不能吃了。”她一脸可惜地望着地上的糖葫芦,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要强的她,就是不让自己哭。 “没事,表兄再给舜华买一根就好了。” 小向风露出整齐牙齿,爽朗地笑着,重新把另一根糖葫芦递到她手里。 她吃着甜甜的糖葫芦,笑着问道:“表兄,为什么对舜华这么好?” “因为长大后,我要娶你啊。” 颜舜华用力握紧拳头,忍住鼻酸和眼泪,在她的记忆里,前不久才解了婚约,可是一觉睡醒,他不但成了亲,还当了侍郎大人。 过去发生的种种,难道都不作数吗? 他怎么能,一点旧情都不念。 颜舜华痛苦地捂住胸口,努力地提醒自己:“颜舜华,别忘了你发过的誓,你再也不会喜欢玉向风,你再也不会让其他男人伤害你,否则天打雷劈,孤独终老,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怅然若失的颜舜华恍恍惚惚地上了石拱桥,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用力推向她的后背。 “啊。” 连惊呼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她整个人就已经掉进了河里,咚的一声,激起三米高的水花,惹得人潮惊慌乱叫。 “怎么回事啊?好像有人掉进河里了!” “哪个天杀的,把献祭河神的船给砸沉了,快救人,新娘还没献给河神呢,不能先死了。” 【梨千城-曲家村】 一稻刚扶着自家公子从马车下来,瞧见九王爷身下跪了一堆人,又是哭又是求饶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 第十一章 多嘴书童深藏不露 “公子,你说那九王爷又在摆什么架子,百姓们得了瘟疫已经够惨了,如今倒好,他一来,还要平民百姓双膝跪地求饶,真当自己是皇帝啊。” “好一稻,你数数看自己到底有几个脑袋?” 傅木槿已经向前走了,一稻愣在了原地。 忽然,他皱眉道:“不多不少,就一个啊!” “照你这般说话,十个脑袋都保不住你的命。” “……” 一稻恍然大悟,原来傅木槿是在说他多嘴。 一稻急忙用手盖住嘴,口齿不清说道:“欸,公子别急着走啊,这刚下过雨,到处都是泥泞,容易脏鞋啊!” 书童刚要为他打伞,蒙着面纱的傅木槿悄无声息地来到九王爷身边。 “求求你了,王爷大人,让我们走吧,要是再不走,县老爷就要放火烧村了,我们一家七口,没病没痛,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啊。” 话音刚落,跪地的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咳咳,王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再待这里,我的孙子就要染病了。”满脸泪痕的老人家紧紧地抱着孙子,一遍又一遍地向九王爷磕头。 哭声凄惨,寻常人必定动容,然而,九王爷刚巧没有心。 “不行,必须马上封村。” 他冷漠绝情,毫不动容,面对跪地求饶的百姓,如同身处军营一样,冷冰冰的,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爷说的没错,你们都不能离开这里。” 众人惊诧,开口的人是带着斗笠,蒙着面的傅木槿。 九王爷和林副将都有些诧异,这个傅神医不是一向和九王爷不对盘吗? 架子摆得高,甚至不屑和王爷说话,如今开口,居然站在了王爷这边。 奇怪,真是奇怪。 “王爷,这…” 林副将不解,九王爷举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冷淡,道:“你接着说。” “不只是他们,还有我们。” “我们?” 什么意思? 九王爷突然听不懂了。 “我家公子的意思是,任何曾经出入过曲家村的人都不能离开这里,以防瘟疫传出去,传染给更多的老百姓,不只是在村子里生活的村民,还有把守出入口的士兵,送饭的人,当然还包括王爷和我们。” 书童一稻机灵地解释,伸出食指划了一圈,刚好把林副将也划了进来。 “我们?”林副将再次问道。 “对,我们。”一稻认真地点了点头。 可怕,这神医比王爷还狠! 连自己都不放过! 这下子,林副将的神情彻底变了,说话声都开始走音了。 “包括我们?我们才刚到,怎么可能染上瘟疫!?” 傅木槿神情淡定,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可是,你们刚刚已经和曲家村的人接触过了。” 闻言,九王爷生气握拳,林副将更是当场拔剑,怒喝一声,“都怪你们!害王爷染瘟疫!” 说罢,他发疯似地把剑刺向抱着孙子的老人,村妇脸色惨败地叫喊,身边人吓得瘫倒一片。 “杀人了,杀人了!”。 傅木槿后退了一步,林副将的剑从天而降,虚晃地插在马车边上,惊得马儿惊叫连连,四处逃串。 “怎么办啊,公子,咱们的马车逃跑了。” “都怪你,动作这么大。” 两主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顾自地聊着。 林副将空着手,愣在原地,还没搞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往要是王爷生气,必定会连累自己受罚,所以林副将总是在九王爷发怒之前,先替其斩草除根,泄心头之恨。 他明明拔了剑,为何那个老人还是毫发无伤。 傅木槿一脸睥睨地望着林副将,冷冷道:“失礼了,在下的书童刚巧会些拳脚。不过,还望阁下谨记,陛下的意思,是救人不是杀人。” 愣在原地的林副将把空手握成拳头,恼羞成怒的他憋红了脸。 九王爷战神之名,威名远扬,身为他的副将在军中更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这次不只自己丢了人,更是当众打了王爷的脸,这下子死定了。 “你……” “够了,自己今夜去领两百军鞭。” 九王爷冷冷地说道。 “是,王爷。”林副将咬紧牙口,退到了一旁。 九王爷脸色阴沉地走向前,与带着面纱的傅木槿面对面地站着。 冷冽的目光上下打量眼前的白衣大夫,明明没开过口,傅木槿仿佛听到了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我记住你了。】 九王爷转身的那一刻,傅木槿的身边仿佛起了一阵风,一阵夺命而无形的飓风。 那一夜,傅木槿和书童一稻住进了驻扎在附近的营帐内,可是两主仆怎样都无法安睡,几乎整晚都能听到挥动的鞭子和林副将的惨叫声。 “啊!啊!啊——” * 午夜,某地河边。 一个小胖子浑身湿透地坐在河边哆嗦,不停地打着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好冷啊,哪个缺心眼的,不小心推人下河,也不下来救一下。 任由她在河里漂泊,逐渐漂远,幸亏她脂肪多,能浮起来,要不然早就淹死在河里了。 “好好好…冷啊,要…要不,起个火?” 颜舜华双手抱臂,在月光下站了起来,河水浸泡过的衣裳早就沾满了泥巴和苔藓,湿哒哒地裹着身上的肥肉。 她弯腰捡起地上柴枝,满月下的影子像只巨大的黑猩猩。 忽然,一声狼叫,清晰地从林中传来,她的手指颤了颤,树枝从手掌中脱落,再次回到地上。 这有狼?! 她屏气凝神细听,竟听到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哭声。 不对! 荒郊野岭的哪来的人啊? 别吓她啊,她的内心还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啊。 哪里来的哭声啊,听错了吧,肯定是听错了。 她用力地咽了咽口水,耳边的哭声却变大了,变得更清晰了。 嘀嗒——嘀嗒—— 清晰到能听见水滴落地的声音,那声音就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 “呜呜呜……呜呜呜……” 她缓缓地回头,一个长发遮脸的女子正站在她身边,向着她哭。 颜舜华的大脑瞬间就掉线了。 “啊!有鬼啊——” 她连忙拔腿就跑,奈何对方手长,瞬间就抓住了她的裤腿。 “呜呜呜……呜呜呜…” “你…抓着我干嘛?” “求你…救救我!” “救你?我…怎么救啊?” “公子,求求你,帮帮我吧!” 颜舜华的圆脑袋突然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 嗯?公子? 也是自己肥肿难分,哪还有人能看出‘他’是个女子。 看来这女子是个糊涂鬼,说不定能顺利忽悠过去。 “怎么帮啊,就算你想借什么还什么,这性别也不对啊,对吧?!” 颜舜华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深夜苦劝‘女鬼’的一天。 “我…我不想借东西。” 完了,碰上个脸皮厚的了。 不说借,想直接要了她的身体。 卑鄙!无耻! “不帮你行不行啊!” 颜舜华双腿发软,差点就跪下了。 “公子,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当河神的新娘。” 河神的新娘?! 新娘? 颜舜华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画面,她在掉下桥之前,曾经往下面看了一眼,一位身穿红衣,长相绮丽的女子坐在木船上,楚楚可怜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你是淹死的?”颜舜华正儿八经地问道。 “没有,我,我跟着公子一起漂到了这里,只是我比你更早醒过来。” 女子收起了哭声,声音娇滴滴的,听得颜舜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欸,我摸摸。” “什么?!公子,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长发女子瞪大眼睛,急忙双手护胸,往后仰。 “我、说、下、巴。” 颜舜华没好气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对方的下巴。 呼——有下巴,她没死,没死。 没死干嘛吓人啊! 颜舜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只‘胖狐狸’一样,盯着这个来历不明的河神新娘。 投去满满的幽怨和睥睨—— 女子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脸居然有些红。 “公…子?” 忽然,她用力地拉了拉颜舜华的裤腿,让‘他’刷的一下坐在自己身边。 如此有力,把颜舜华吓得一脸蒙。 刚刚发生什么? 女子漫不经心地把长发分开,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把头发别在耳后。接着一脸娇羞地把头枕在颜舜华的右肩,整套-动作畅通无阻,自然得让人怀疑人生。 “公子,小女子名叫曲萝儿,看见公子的第一眼,就知道公子非凡人,果然,今日你英勇果敢地从桥上一跃而下,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想以身相许!” 颜舜华惊讶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想问一句,姑娘,你到底是干哪行的? “曲…曲姑娘?曲小姐?你先冷静一点。” “嗯?” 说时迟,那时快,这河神新娘居然上手了,她伸出手指在颜舜华的胸前开始画圈了。 “……” 颜舜华的内心发出了土拨鼠尖叫,满脸黑线地问道:“曲姑娘,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 “嗯,公子的胸…好像不怎么硬。咱俩成亲以后,你可要多锻炼了。”说罢,她还把头埋在了颜舜华的怀里。 苍天啊,她被伤害了。 难道,自己真的就半点女性特征都没有吗?! 颜舜华恨啊,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怕被识破,把胸裹得这么紧。 “曲姑娘,其实在下是女…” 一个粗犷的男声打断了颜舜华的坦白,接下来发生的事,谁也没预料过。 ------------ 第十二章 抓住那对奸夫淫妇 “快看!他们就在那!” “抓住那对奸夫淫妇!村长说了,他们亵渎河神,要马上把他们抓起来祭天!” 一群手举火把的人,像洪水猛兽一样入侵了这场满是违和感的暧昧,颜舜华和曲萝儿被麻绳绑了起来,以防他们半夜乱吼乱叫,嘴里还‘贴心’地塞了破布。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颜舜华直到被绑上火刑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群拿着火的村民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在了无人烟,荒山野岭堆建了两个像模像样的火刑架。 动作如此迅速,颜舜华不得不感叹,劳动人民真是伟大,如果长点脑子能听懂人话就更好了。 “唔唔唔唔(抓错人啦)…唔唔唔唔(我是女的)…唔唔唔唔唔(怎么做奸夫)!” 嘴巴塞了抹布的颜舜华,像啄木鸟一样,拼命地伸头抗议。 村长儿子挠了挠头皮,喊住了自己的爹。 “爹,他好像有话要说。” “可能是想上茅房了,没事,反正等会就烧死了。” “要不先听听?” 老村长大手一挥,否决了儿子的建议。 他一意孤行地说:“不用听了,这种野鸳鸯,你爹我见多了,无媒苟合就算了,这次还惹怒了河神大人,因为这对奸夫淫妇,害得我们村里也有好几个人跟着染上了怪病。如果再不祭天,我们村的人就别想好了。” “对,对,就该马上祭天。” 村民们情绪激动,纷纷应和村长的话,恨不得马上就点火。 “可,万一,我们冤枉了好人怎么办?” “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你爹我敢说,她们就是对无媒苟合的野鸳鸯,如果不是,你爹我马上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思虑再三,村长儿子还是怕会杀错好人,于是不顾村民的阻拦跳上了火刑架,拔掉了曲萝儿嘴里的布。 颜舜华一看,有希望了。 曲萝儿满脸泪痕,大哭道:“为什么萝儿的命这么苦,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好不容易才和公子私定终身,就要被烧死了,萝儿的命…真真是苦啊!” 颜舜华傻眼了,你这丫头到底在说什么,哪有,哪有私定终身过!哪里有!奈何嘴里塞布的她,还是半句都说不清楚。 “唔唔唔唔唔(不是这样的)——” 村长儿子的眉头紧皱,像带了绿帽似的,狠狠地瞪着颜舜华,把抹布强硬地塞回了曲萝儿的嘴里。 老村长得意洋洋地望着从火刑架下来的儿子,搭着他的胳膊假惺惺地安慰道:“儿子,爹早说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你又不信,她就是个妖女,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用来祭天就对了。” 说完,老村长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望了曲萝儿一眼,颜舜华整个人呆住了,那分明就是杀人犯的眼神。 他根本就在假公济私,打算趁机杀了曲萝儿。 老村长举着火把,望着底下的人,大声喊道: “曲家村在洛水城向来得老天爷庇佑,人人有饭吃,个个身强力壮,这次村子里的人倒霉染上怪病,全都要怪这个来历不明,八字不好的女人进了村子,败坏了全村的风水!”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害人精!他害死了我的孙子!”一个老妇从人群后挤上前,发疯似地朝着满脸泪痕的曲萝儿扔石头,曲萝儿害怕得闭起眼睛,打算躲过这场蛮横残暴的私刑。 心狠手辣的老妇,砸了满满一篮子的石头,把一张白嫩嫩的脸砸得血流满面、满目苍夷,期间还有人冲着颜舜华和曲萝儿吐口水。 “曲大娘,本村长知道你不容易,之前都怪我,本想着佛祖慈悲为怀,所以把这个妖女选为嫁给河神的新娘,想让她将功赎罪。” 老村长扶着额头,演了一回痛心疾首,指着曲萝儿痛骂:“哪知,这妖女不守妇道,勾引野男人,触怒了河神,所以,为了平息神怒,今日我曲得财就领着大家祭天!烧死这奸夫淫妇!” 村民们高举着火把,齐声喊着:“祭天!祭天!祭天!” 人声鼎沸,火光耸动。 过分,太过分了。 他们居然把生老病死这种事赖在一个女人的八字上。 颜舜华难以置信地望着底下这帮人,他们每一个眼里都冒着熊熊的火光和仇怨,深信着,只要烧死火刑架上的人,就能让村里得病的人不药而愈这种鬼话。 这种天方夜谭。 恐怖,一种让人浑身汗毛竖起,不寒而栗的恐怖。 这群思想极端的村民早已成了一群助纣为虐的‘怪物’。 老村长已经点燃了火刑架下面的柴火,纤细的枯枝烧得很快,火势顺风蔓延,很快就烧到颜舜华脚边了。 烫!好烫! 眼看身上着火,颜舜华急得跳脚,拼命扭动手腕挣脱绳索,可是绳结打得实在太紧了,手腕早已磨出了血痕,绳索还是没松动半分。 天哪,她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吗? 冤死在这群思想被支配的‘怪物’手上? 不行,她绝对不能死在这。 她还没向玉向风那个渣男还以颜色呢! 颜舜华痛苦咬着牙,暗下毒誓,若是谁能在此刻救她出去,她从今以后就什么都听他的,不敢有半句怨言。 毒誓刚立下,天空立即降下一道响雷。 轰隆一声,颜舜华冒着烟被炸飞了。 村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颜舜华弹了起来,黑压压地飞过他们的头顶,咚的一声,掉进了河里。 随即,天空落下倾盆大雨,把火刑架上的火熄灭了。 这道雷,及时劈断绳索,救了颜舜华和曲萝儿。 颜舜华艰难地爬上岸边。 她抬起受伤的手把一直塞在嘴里的脏布扔掉,在大雨中站了起来,眼神凶狠地望向这群愚昧无知的村民。 天助我也,行,老天爷以后都听你的了。 下一秒,她仰天大笑,壮似疯癫。 哈哈哈,命不该绝,敢得罪她,你们死定了。 “完了,老天爷生气了。他不接受我们的祭品,村子要完了!要完了!”村民们纷纷跪地痛哭,仿佛末日已到。 颜舜华走了过来,冷冽地看着这群朝天跪拜,痛哭流涕的村民,径直地走向曲萝儿的方向,她扶起曲萝儿。 颜舜华伸手挽起曲萝儿的头发,看着这双紧闭的大眼睛,原本该是如何灵动好看,这眉骨,该是如何白净可人,可是因为这样一群愚昧无知,穷凶极恶的人,她的容貌毁成这样。 好好的姑娘家,满目苍夷,血痕满面。 “你们的确是得罪了老天爷。”她冷冽地说道。 众人一愣,纷纷抬头看她,此时雨势减弱,颜舜华的目光冰冷刺骨,仿佛鬼神附身,气势惊人。 “你…这奸夫说的是什么意思?”老村长突然有些害怕。 “村长,你说这奸夫是不是被什么天兵天将附身了?” “很有可能。”方才扔石头的大娘赶忙爬到颜舜华跟前,拜了拜,“救救你,救活我的孙子吧。他才七岁,就被这个妖女害死了,他真的死得好惨啊。” 颜舜华握紧了拳头,指甲快陷入肉里了,她才忍住了动手打人的冲动。 她反问:“你知道为什么祭天不成吗?” “为,为什么?” 村民们纷纷望向颜舜华,前一秒还想把她烧死,这一秒居然全神贯注地听她说话。 颜舜华微扬嘴角,声情并茂地忽悠道: “是因为你们找错了祭品。你觉得老天爷会接受一对无媒苟合的野鸳鸯吗?你把它当什么了?把老天爷当什么了?”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求大仙指点啊!”他们如同一群迷途羔羊,一脸天真地望着颜舜华。 上钩了,要收网了。 颜舜华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向村长,口中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村长毛骨悚然。 “你们应该献祭最德高望重的人,譬如这个‘正义凛然’,‘大公无私’的村长,曲得财之类的。” 老村长一愣,当即恼羞成怒。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们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被妖女蛊惑的奸夫,他说的话,不可信。” 颜舜华立马就反驳道:“什么不可信,这不是明摆着老天爷不满意祭品吗?刚刚那道雷之所以打下来,就是为了点醒你们,到底谁来做祭品才能平息神怒!” 本来村民的心思还有些摇摆,一想起刚刚把颜舜华劈得飞起得那个天雷,说什么都信了,顿时倒戈相向,把目光投向了村长。 颜舜华忍住嘴角的笑意,她很清楚,越是见识短浅的人,越容易受人蛊惑。 之前,老村长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为了让儿子死心,连借刀杀人这种事也能干得出来! 真是混蛋! 不过,刚好,她颜舜华在做生意的时候,从来不在意什么手段不手段的,这次她大难不死,不送你一份大礼,她怎么敢叫颜舜华啊! 一个个盯着老村长出了神,那样执拗的眼神仿佛在说——只要等雨停了,就拿你们来祭天。 老村长被盯得浑身颤抖,口齿都不利落了。 “你们不会真的…疯了,都疯了!你们都疯了!居然打本村长的主意,他在说谎,那道雷肯定…肯定是…” ------------ 第十三章 老天不收她来收 老村长很想说些什么扭转局面,可惜人往往越急越慌乱。 他现在半句话都想不出来了,只能拉起儿子拔腿就跑,逃避村民们的追杀,很快这群暴民就消失在林中了。 看见他们离开,舜华才得以放心,整个人瘫软坐在地上。“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草菅人命的缺德事,不过没关系,老天不收她来收。” * 咚,咚,咚…… 颜舜华用力地击着鼓,每一下都像在敲击人心,诉说心中有不平之事。 夜深人静的府衙此刻鼓声震天,所有人都吓醒了。 县官老爷骂骂咧咧地从床上起来,咒骂道:“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县官夫人被吵醒,翻了个身,喃喃道:“老爷,半夜敲门,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要不你叫人出去瞧瞧?” 当舜华抬手敲到第三十七下,衙门的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衙役手持灯笼跑了出来,看着浑身湿透,穿着邋遢的颜舜华就问:“小胖子,三更半夜地敲什么鼓!没看见门关了吗?莫大的冤情也好,明天请早!” 舜华上前扣住门把手,忙喊道: “衙役大哥,在下倒是想明天再来,可是等到明天再审,人可能就死了。” “你是什么意思?” “在下要状告洛水城曲家村的村民,他们正打算杀掉他们的村长。” “什么?!” 衙役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村民杀村长?!这种百年都碰不上一回的奇案居然让他给碰上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要是敢胡说八道,官老爷定要打你的板子。” 面对严肃的衙役小哥,颜舜华微微扬起嘴角,云淡风轻地说道:“怎么会,我可是原告啊!” “你是村长?他们想杀你?”衙役疑惑反问。 “我是刚刚他们想杀掉的三个人中的一个。” 嗯?有三个村长? 此时,衙役的脑海中跑过一万匹骏马,这句话拆开,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起来,他居然听不懂。 “你是刚刚他们想杀掉的三个人中的一个?”衙役小哥假装听懂,并且重新问了一遍。 “没错。” “……” 案情好复杂,衙役小哥决定把听懂案情这种复杂的事交给县城大人,便转身进去叫醒大人了。 衙役们点亮了公堂上的烛火,县老爷正单手撑着脑袋,在公堂上打瞌睡。 偶尔发出两句梦话。 “嗯……堂…下…啊——何人?原告被告?” “在下颜…华,是本案的原告。在下要状告洛水城曲家村的村民谋财害命。” “好,那…你想告哪个村民?他人现在可在堂上?” “不是一个,在下要状告全村人。” 县官一下子就被吓醒了,“什么?全村人!” 颜舜华把前因后果大致交待了一下,并把受伤的曲萝儿安置在衙门内院。 一个时辰后,衙役按照县官的命令押了一群人进了公堂。 因为颜舜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进来的每一张脸,她都认得。当他们看见颜舜华的脸皆有惧色,像是还相信天神上身的说法。 “县官老爷,是不是少了两个人?” 官老爷抬了抬眉,额头挤成川字,望着手下就问道:“黄宗哲,曲家村的村民都在这了?是不是少了两个人?” 衙役小哥挠了挠头,正想数呢,其他衙役跟着抬了两个人进来。 这两个人皮肤被熏得发黑,眼睛通红,手脚上都包扎了绑带,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 “人齐了?”县官老爷拿起惊堂木大力一拍,“开堂审案!” 威武—— 村民要杀村长这种千古奇案,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啊,方才衙役小哥率领一众兄弟前去抓人的时候,别提多激动了。 即便现在夜半三更,衙役们个个神清气爽,精神百倍,纷纷坐等吃瓜。 颜舜华率先开口:“启禀大人,草民颜华,原籍梨千城,早年随家人随四处行商,此行回来是为了拜祭亡母,然而,这次却让我阴差阳错瞧见了这群暴民行凶,还差点命丧在他们手上。” 这话一出,村民们不依了。 “大人,他在撒谎,他就是个奸夫,本来就应该浸猪笼的。” 舜华微微侧头,轻蔑地望着这群无知的畜生,“那你们就应该拿我来祭天?!” “这…反正你们都要死了,临死前做点好事怎么了?” 做点好事? 把人绑在火刑架上活生生烧死居然是他们口中的好事?! 还有没有王法了?! 颜舜华目不斜视地望着县官,情真意切地说道:“县官老爷,草民今日被人不小心推落桥下,意外砸中了献祭河神的船,和船上献祭河神的新娘一同落入了河中。” “我们刚死里逃生,就被曲家村的人绑在火刑架上,还扬言要祭天,平息神怒。我和这位素未平生的曲萝儿姑娘,只是萍水相逢,二人仅有过一面之缘,却被曲家村的村长冤枉暗通款曲,苟且成奸。”她指着担架上的村长,义正词严地说道。 话音刚落,曲家村民一脸纯良地说道:“不是的,大人,他们就是有奸情,我们都听到曲萝儿亲口说了,他们已经私定终身,还打算私奔呢!” “对对,曲萝儿分明已经怀了他的孽种!就该拿他们浸猪笼,拿他们祭天!” 颜舜华真是服了,这群暴民真的什么都说得出口。 两个女怎么生孩子啊?! 如果她手里有茶,一定会喷他们一脸。 好让他们清醒清醒! “大胆!”县官老爷拿起惊堂木大力一拍,指着那群村民就骂道:“刁民,本官方才已经请了城中有名的稳婆为曲萝儿验过了,她分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怎么会怀了颜华的孩子,你们这群人分明就是谋财害命不成,还想借机诬赖!” 话音刚落,村民们脸色都白了,都不敢吭声了。 “颜华,你说下去。” “是,大人。当时,我和曲萝儿被绑在火刑架上,就是她,曲大娘,这个狠毒的老妇人,居然拿石子砸曲萝儿的脸,生生毁了她的容貌。接着,这群村民便点燃火刑架,要将我和曲萝儿活生生烧死,实行他们口中所谓的祭天!” 颜舜华句句在理,字字诛心。 在场旁观的衙役也忍不住动怒了,狠狠地瞪着这群刁民。 县官神情严肃,盯着曲大娘,大声地问道:“被告曲氏,可有此事?” 曲大娘当场就哭了,边哭边喊冤:“呜呜呜,大人,您不要听他胡说,就是曲萝儿这个妖女害死了我的孙子,就是因为她八字不好,克死了我的孙子,还克死我们村好几个小孩,仙人都说,她就是个妖精化的。” “仙人?你所指的仙人是谁?”县官扬声问道。 闻言,老妇人一脸骄傲地说道:“当然是五清山霄云道长许长哼,许道长是也。他这么有名,官老爷不会没听说吧?” 此话一出,县官沉默了。 就算是他,也曾听过霄云道长的名声,而鬼神之说,向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加上村子里还死了几个小孩,村民失控也是情理之中嘛。 一时之间,公堂陷入了静默。 舜华察觉有些不对劲,衙役们面面相觑,大家都有些动摇。 这县官老爷不会是打算就这样算了吧? 仙人?神棍还差不多! 不行! “看来此事还有待日后再…”县官刚开口,颜舜华当即出声打断了县官的话,一句青天大老爷,唤醒了公堂上的人。 “青天大老爷,您是读过圣贤书的,自然不会相信人的八字克死小孩的荒唐说辞,对吧?” 县官老爷有些心虚了,假意咳了咳。“那,那是自然。” “大人,草民斗胆提议,请那个霄云道长上公堂,给大家解解惑,到底他是怎么看出曲萝儿是妖精的?为何又能断定,河神献祭能让人起死回生!”颜舜华眼底藏过一丝轻蔑,勾起嘴角。 闻言,曲家村民怒不可遏,指着颜舜华就嚷嚷:“你在说什么!仙人自有自己的道理,难道别人大师还要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你解释吗?!” 一时之间,公堂上好像多了一群恶犬,吵得沸沸扬扬。 县官老爷拿起惊堂木大力一拍:“住口!公堂之上,岂容你们这群刁民这般叫嚣!人来,请霄云道长!” 话音刚落,监火司便押了个人进来。 县官蹙眉说道:“本官正在断案,有什么事,明日在说。” “禀告大人,下官在城门口发现了这个形迹可疑的人,细看之下,他好像曾经在曲家村出入过,所以火司监特意派遣下官,把他押来给大人审问。” “这样啊,那就留…” 县官老爷刚要留下审问,村民们的一句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霄云道长!” 颜舜华怔了怔,这个双颊抹泥,背着大包小包,像要夹带私逃的人就是他们口中的仙人? 哈哈!这一仗她赢定了。 看她怎么狠狠打疼你们的脸。 “大人,既然霄云道长已经送上…到了,不如开始审问吧,草民很好奇,法力高深的霄云道长到底是怎样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看成妖精的?”颜舜华目光凌厉地望着那个霄云道长,看得对方腿脚发抖地跪了下来。 没见之前,县官老爷以为对方定是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如今看来,像小偷多过高人。 “堂下何人?”老县官狐疑地问道。 “在,在下霄云道长,许长哼。”道士结结巴巴地回道。 “你可曾到过曲家村,可曾说过曲萝儿是妖精,八字克夫,可曾预言,只要用她献祭给河神,就能让村子里的人起死回生,永葆安宁?还不速速道来!” 惊堂木一拍,许长哼浑身一颤,仿佛魂都没了。 许长哼紧闭双眼,大力地咽了咽口水,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说话流利到不行。 “禀告大人,本座是有真凭实据的,曲萝儿真的是妖精所化!她根本不是曲家村的人。” 内堂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啷。 一对小巧的金铃铛掉落在地,一直昏迷不醒的曲萝儿突然睁开了眼。 ------------ 第十四章 你全家都是豪猪精 “她不是曲家村的人?”县官更疑惑了,“她既然不是曲家村的人,你们为什么会抓她祭天?祭河神?” 霄云道长摇了摇头,“回禀大人,事有缓急,若不赶在今夜子时前,将这妖女祭天,不只是曲家村,甚至是整个洛水城都有灾劫啊!” 一派胡言!他就是个灾劫! 分明是想先斩后奏! 把县官老爷也拉下水,让其同流合污。 颜舜华忍住了想要打他的冲动,安静地等他露出破绽。 “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子时,本官限你一炷香内,把话说全了,说通了,否则,本官就治你谋财害命,妖言惑众的大罪!来人,上香!”县官老爷英明果断,立马叫人点香,此香应该一刻钟便能烧完。 好手段!县官老爷英明! 要不是还在公堂之上,她一定拍手叫好! “大人,曲萝儿原本就不是曲家村的人,在她突然出现的那天,村子里就开始有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先是有小孩患怪病,然后,村子里接连有人去世。大人,难道你就不觉得可疑吗?” “死人了,为何不报官?”县官反问道。 “大人,曲村长眼看村民们死状恐怖,像是被人吸食了精气,担心官府的人不信,所以千辛万苦才找到了本座,让本座前去抓妖。” “你还会抓妖?”官老爷狐疑地看着他。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霄云道长洋洋得意地说道。 县官开始来兴致了,好像听话本似的,单手撑着脑袋:“你继续说!” “是,本座发现,曲家村阴气极重,非常容易聚集极阴极邪之物,后来本座夜观星象,才发现曲家村孤星入宅,为祸人间。通过推算,恰巧就和曲萝儿出现的时机一模一样。此女不但在阴年阴月阴日出现在曲家村,而且她八字恰巧就是四柱八阴。” “正所谓,四柱纯阳男必孤,四柱纯阴女必寡,她天生命短还克夫,本座透过天眼,看清楚了这个妖女的真身,她乃是死去的亡魂,为了借尸还魂,特意来到曲家村。为了不被发现,她必须维持人形,一直四处吸食小童的灵气。此妖再不除,大祸临头啊!” 霄云道士绘声绘色地描述,引得众人惊呼不已。 好会编啊! 如果她不是聪明绝顶,也许会信这臭神棍说的鬼话。 突然,霄云道长眼里闪过一丝狡诈。“大人,方才本座用天眼看了看这位胖公子的真身,才发现他是山上的豪猪精幻化而成,为了救有宿世姻缘的女鬼,不惜在人前现身,可是终究是妖鬼殊途,请县官老爷成全他们,让他们一同祭天,下辈子投胎做人,再续前缘吧!” 不行,她的白眼要翻上天了。 居然说她是豪猪精?! 你才是豪猪精变的,你全家都是豪猪精变的! 还宿世姻缘,这么狗血的桥段,你也敢用!傻子才会信! 然而,当颜舜华转过身一看,不止曲家村那群容易洗脑的,就连县官和衙役也向她投来怀疑的目光。 不是吧?这全是…!! “颜华,既然你们手脚被绑,又如何能从火刑架上脱身?”县官老爷立马调转枪头,质问颜舜华。 县官老爷这句话,问得颜舜华有些措手不及了。 她压根不想提起这件事。 难道她要照直告诉官老爷,她们当时快被烧死了,老天爷突然打了一个雷,嘣的一声,把她炸飞了? 说出来,你信吗?你信吗?你信吗? “启禀大人,当时老天爷也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所以降下雷雨,救了我们。之后的事,大人也该知道了。”舜华避重就轻地说道。 “那样…可真是‘神奇’啊。本官当时为何听不见雷声。”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怀疑她? 颜舜华不知道,之前说话老被打断,县官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如今,听了这样天荒夜谈的说辞,忍不住开始怀疑颜舜华用妖法控制了自己,要去谋害曲家村的人。 霄云道长见有突破口,赶紧打蛇随棍上,“这就对了,这豪猪精会妖法,还能召风唤雨,大人如果现在不趁机将他抓起来祭天,一切都来不及了。” 曲家村的人更是着了魔一样,喊着“祭天!祭天!祭天!” “真是佛都有火!”颜舜华突然站起身来,吓得衙役们立即冲到她跟前,护住县官老爷。 十几个衙役拿着木棍,向着自己,若是常人定然会吓得六神无主,可惜这种大场面,颜舜华还见得少吗? “大人,如果草民是妖精所变,法力无边,何用击鼓鸣冤?唤一个雷打下来,把这群穷凶极恶的刁民直接送上西天不就好了吗?包括这个妖言惑众,胆小怕死,还爱偷东西的臭神棍!” 说罢,颜舜华一手扯掉霄云道士的包袱,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令人诧异的是,这道长的包袱里藏了不少女人珠钗,耳环,还有…肚兜?! “啊,那是我娘子的珠钗!”某村民激动地喊道。 “不是,大人,这是帮内子…” 颜舜华当即打断了臭神棍的话,“道长好生风流啊,家里娶了十几个吧。要不然,怎么大小尺寸差那么多。” 颜舜华将色彩斑斓的肚兜举起,在他眼前散落。 “这…”被偷了肚兜的老妇人当场便被气晕了过去了。 颜舜华站直身子,义正词严地说道:“还有,你说反了,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四柱纯阴的天生长寿,但多病,相反纯阳之人才命短。在我看来,你这个许长哼,许道长就是个欺世盗名,不学无术的下流之辈,而你们就是一群不辨是非,助纣为虐的杀人犯!” 颜舜华双眼紧盯着曲家村的人,字字铿锵地说道。 “大人,所谓八字之说全是信口胡诌的杀人托词,而事实上,是我和曲萝儿两个无辜的人,差点被烧死在火刑架上!” “吴捕头,他说的可是真的?”县官迟疑地问道。 吴捕头听令上前,诚实禀报道:“回禀大人,颜华句句属实,方才属下带人去搜过颜华提及的密林,那里还残存烧剩的木架,在搜查曲家村时,正发现他们把村长父子绑在火刑架上,点火跪拜。” “当时,要不是浓烟滚滚,惊动了监火司,属下也不可能这么快将人救下。” 闻言,县官老爷眉头紧皱,厉声喝道:“如今铁证如山,你们可还有话说?” 曲家村的人一听,大事不妙,这道士是假的,祭天肯定也是假的。 数十张失魂落魄的脸,愁云惨雾地跪在县官面前,哭天抢地磕头求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在县官的再三逼问下,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谓的道士捉妖,河神献祭,点火祭天,全都是曲家村村长一手谋划的杀人把戏。 曲得财相中了初来乍到的曲萝儿,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 但是曲萝儿嫌他儿子貌丑,不愿下嫁。 曲得财觉得自己面子过不去,只好四处散播谣言,说曲萝儿八字不好,命中克夫。 加上最近村里总有人生怪病,还死了几个小孩,他想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法。 他悄悄找来了一个假道士。 二人合伙欺骗全村人,只要将曲萝儿作为新娘,献祭给河神,就能让村子里死去的孩子,起死回生。 之后,只要再给道士一笔钱,让他事成后远走高飞,装作全不知情。 怎知,献祭的船却被不小心掉下桥的颜舜华砸沉了,二人大难不死,他再生杀意,提议村民祭天,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 听完,公堂上的衙役们都震惊了,没想到有人能恐怖到这个地步。 “来人,将曲家一干人等收监,案情严重,本官会上报朝廷,等朝廷批文再行决断。”县官大声地宣判道,衙役听令开始押送犯人入牢。 曲家村的村民一个个叫苦连天,躺在木担架上的村长微微张口,像是有话要说。 颜舜华‘贴心’地在他身边蹲下,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调皮地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对吧,曲村长?啊,差点忘了,你的嗓子被烟熏过,说不出话来了。真可怜!被人砍头之前,记得找个大夫看看啊。” 说罢,她潇洒转身进了内堂,曲村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一时气上心头,当场就咽气了。 * 当案件审到一半的时候,曲萝儿其实已经醒了。 舜华是如何据理力争,为自己主持公道,一字一句,她都听进心里。 她曲萝儿何德何能,值得他对自己这么好。 “你还好吗?伤口还疼吗?”舜华关切地问。 “公子。”曲萝儿一把抱住颜舜华的手臂,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满脸感动地说道:“奴家,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就是你的鬼。” “欸,别别别别,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颜舜华很想把手抽出来,怎知这小丫头的力气大得像头牛,要是自己太用力,还可能会弄到她的伤口,只好放弃抵抗,坐在原地。 “难道你怕我脸上留疤,以后会变成丑八怪,所以嫌弃我了吗?” “傻姑娘,相信我,真正喜欢你的人,无论你长什么样子,他都喜欢的。”颜舜华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温柔地说道。 “所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曲萝儿的眼里满是柔情,看得舜华心里直发毛。 苍天啊! 实话实说,自己是女子,会不会挨揍啊? 曲萝儿的力气大得像水牛,一拳就能送她马上下去见娘亲,拜山都省了。 自己应该怎么说,对方才不会伤心,自己又不会挨揍? 若哪位有好对策,请在一炷香内,飞鸽传书至洛水城衙门内堂——颜舜华,记住百里加急,谢谢。 ------------ 第十五章 宠妹狂魔月恒升 * “曲萝儿,你听我说,我和你生不了娃娃的,我们以后就做兄妹,好不好?” “不好,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连一丁点,一丁点都没有?”曲萝儿胡搅蛮缠道。 曲萝儿这么激动,不会做傻事吧? “喜欢啊,像妹妹,像朋友那样的喜欢,不可以吗?” 完了完了,颜舜华觉得自己就像个欺骗女孩子的渣男。 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不可以!你要是对我好,就只能对我一个好。你要是对我好,就娶我吧,萝儿这辈子只做你的人了。” 颜舜华狠下心,道:“我是女的,我娶不了你!我和你生不了孩子!” 曲萝儿定住了,满眼愤怒地瞪着舜华:“不想娶就不想娶,干嘛要说慌!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像女的!” 啊,舜华感觉自己遭受了一万点攻击。 她被侮辱了,无形中被侮辱了。 得了无法治愈的心灵创伤。 “那我和她一起嫁给你,当小妾就当小妾吧,只要你对我就行了。”曲萝儿侧头挨着颜舜华肉肉的肩膀,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颜舜华知道说不通了,只好和她约定。 “这样,等傅某去梨千城拜祭完亡母,再和你好好解释这件事。” 曲萝儿摇了摇头,忍不住落下的眼泪,“不会的,颜华,你跑不掉的,你一辈子也别想甩开我。” 半刻钟后,曲萝儿边睡边发出了像水牛一样的咕噜声。 舜华温柔地护着她的头,让她睡回床上,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偷偷出去交了马车,前往梨千城。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曲萝儿根本没有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半夜,假寐的曲萝儿忽然睁眼。 语态冷漠地说道:“出来吧。” “是,主子。”黑衣人应声从窗外跳入,在她跟前单膝跪下。 曲萝儿揭开绷带,摸向下巴,迅速撕下一块完整无缺的皮面具,露出一张玲珑剔透,光滑无暇的脸,他拉开屏风,屏风后居然有另一个曲萝儿。 满脸绷带,手脚被绑在椅子上的曲萝儿一脸震惊地望着他。 突然这个邪魅的男子蹲了下来,温柔地摸着她的发:“好妹妹,哥哥帮你试出了他的真心,你可感谢哥哥?” 他刚取下女子嘴里的破布,耳边便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他司空见惯地用食指抵住了耳朵。 “哥,你在华郎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干嘛直接开口让他娶我,你这让晓晓以后哪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嘛!呜呜呜…” 女子哭声可怜,男子却扬起嘴角,冷声吩咐道:“没脸见他,是吧?无容,去杀了他。” 命令刚下,手脚被绑的女子马上就急了,忙改口道:“哥,晓晓不是这个意思。华郎是个好人,他是真心对我好的,而且还一点都不想占我的便宜…” 说着说着,小丫头又凄惨地大哭了起来。 “主子,是需要属下马上除掉他吗?”黑衣人开口确认道。 他冷冷地回道:“不用了,派人跟着他,记住,别让他知道。” “属下遵命。” 话音刚落,黑衣人再次消失在夜幕里。 男子怜惜地摸着妹妹的脸,若是当时他们不是被杀手绊住脚,就能早点找回流落在曲家村的月晓晓,她的脸也不会弄成这样。 “好妹妹,难为你了,等扳倒了国舅一党,哥哥就把颜华抓回明华国,当你的驸马,哥哥,对你好吧?” “那要是他抵死不从呢?” “那就杀了,我家的晓晓值得拥有世上所有的东西,只要你想要的,哥哥都给。” 完了,差点忘记,她这个二哥脑子有坑,怎么办,怎么办。 华郎,自求多福吧。 努力活到晓晓来找你! * 九王爷等人已经在梨千城驻扎近半月了,每天看着傅木槿在村子里进进出出,替村民诊治,熬药,采集眼见村子里患瘟疫一天天转好,他身为万琼国的战神,边境的铜墙铁壁,居然比他先一步倒下了。 丢人,真是丢人。 龙九天用尽全身的力气地捶打着床板,床板还没坏呢,人倒是有气无力地咳了起来。 他不甘心。 忙晕的傅木槿还没病倒,他一个什么都没干的王爷,反倒是摊在了床上。 这不是在长他人志气吗? 可恶!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浑身酸软无力,一定在傅木槿面前耍上几套枪法,叫他见识一下万琼国力敌千军的战神。 一睹他的风采,和英姿!咳咳咳… 不行了,头好晕,好热。 傅木槿和一稻刚走到九王爷的营帐前,就被林副将伸手拦下了。 他斜眼看了看傅木槿主仆,张嘴就问: “干什么的?” 一稻实在看不过去了,急忙冲了出来。“我家公子,林副将不认识啊?” “认识啊,不过特意来王爷营帐,要做什么就不清楚了。卑职身为王爷的左右手,必然要替王爷摒除奸邪,防止任何小人趁机作乱。” 前些天结下的梁子,林副将记忆犹新呢,那天所受的两百下鞭刑,现在还痛呢。 “我家公子是听闻王爷突然昏厥,出于好意,才来为他诊脉,别不识好人心,快让开!”一稻不客气地说道。 “回去吧,王爷身体康健,这种小病,他压根不会放在心里。当年在战场上,他被几百个人围着,身中两箭,照样冲出重围,他还用你家公子操心?反倒是你家公子每天都在那些染瘟疫的人家里进进出出,现在又来治我家公子,也不知会不会让王爷染上瘟疫呢?” 林副将言语之中尽是挑衅,气得一稻差点忍不住出手揍他。 “我家公子是好意来治你家王爷,既然林副将不识抬举,我家公子也懒得操这份心,公子,我们走!” 说罢,一稻拉着傅木槿转身便要离开,才刚走几步路,营帐里传出了呕吐的声音,林副将一下子蒙了,也不顾王爷有没有点头,立马冲了进去。 “呕——”九王爷吐了一地,脸色苍白似鬼,满额细汗,痛苦地挨在床边。 “王,王爷。”林副将扶起九王爷,抬头就喊:“快叫大,大夫……” 喊到一半才发现,傅木槿就站在自己眼前。 糟了! 这下打脸了。 刚刚才夸下海口,说王爷不要傅木槿诊治,如今,这脸打得真疼! 也不知道那个多嘴的书童会说些什么。 “傅神医,你……” 算了,死就死。 “请你看一下我家王……” 林副将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傅木槿扶着九王爷的手,在诊脉了。 没想到,傅神医居然能不计前嫌。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人。 林副将有些感动,态度也软了很多。 “傅神医,王爷怎么样了?” “他好像感染了瘟疫。” 什么?! 王爷染了瘟疫?! 林副将就像被雷劈中一样,哭丧着脸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严不严重?要熬什么药?在下马上就去。” “等等。”傅木槿拉住林副将的手,不经意地探了下,“这几天你还是别呆在九王爷身边了,以免染病。” “什么?不行!”林副将大力地派了派胸口,大声说道:“在下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我林东来十三岁就跟着王爷出征,在战场上同生共死,共同进退。如今王爷染病,东来怎么能抛下他一个人不管。” 闻言,傅木槿的神情变得十分冷漠,随口说道:“你倒下了,我们就要多照顾一个人。” 林副将捂住胸口,像心里中了一箭,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倒、也、是。”说罢,他心情低落地出了营帐。 傅木槿取下斗笠,将昏迷不信的九王爷小心安置回床上。 一稻望着那一地‘彩虹’,捏着鼻子道:“好臭啊,公子,你干嘛不让那个姓林的收拾了再走啊。” 傅木槿挑眉,笑得极为好看。 “能者多劳,你自然是要多做一些。” “哎哟,公子,你可别笑了,一稻是订了亲的人,都快把持不住了。要是一稻的小媳妇跑了,你赔啊!”一稻老不正经地说道。 一稻大概是全天下为数不多,能把怼人的话说得如此好听的人。 话虽如此,一稻还是乖乖地收拾了九王爷刚吐的彩虹。 半夜,昏昏沉沉的九王爷半张着嘴,喃喃着梦语。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白衣如雪的女子站在床边。 他伸出手,想紧紧抓住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使不上力。 “是你吗?你是知道本王命不久矣,不忍心,所以来见我的吗?” 他望着对方,视线如同淹没在海里般模糊,生病的他太脆弱,眼泪早已淹没了眼眶。 “王爷?”傅木槿低眸看着被拉扯的裤子,疑惑不解地询问。 “你好狠的心,让本王爷找了这么多年,你不想见本王吗?”九王爷难忍心中悲痛,哭着央求她留下。 “王爷?” 见九王爷病得风言风语,傅木槿赶紧为其探脉,一稻刚打水进来,见九王爷躺在床上死死抓着他家公子的裤子。 吓得盛水的铜盆都掉了,还好死不死地砸中他的脚。 “哎哎哎,哎哟!好痛,好痛!” 只见一稻一拐一拐地来到床前,望着眼前诡异的画面道:“公子?你们这是…你们这是…你们这是…” 他不敢乱想,也不敢说下去。 忽然,一稻一手掌拍在脸上,抬起头,悲痛万分地说:“老爷,一稻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公子,终于还是让别的男人对他出手了。一稻不总说让你带着斗笠,不要以真面目示人吗?公子你可是傅家九代单传啊,百年以后,一稻要怎么样面对傅家的列祖列宗啊!苍天啊!大地啊!” “好了,别吵。没看见他病糊涂了吗?肯定是把我当成别人了。”傅木槿摇摇头,拉开九王爷的手,拿起毛笔准备写药方。 “真的?”一稻嘟囔着嘴问道。 “九王爷或许,是想起了某个人吧。 “哭得这么凄惨,看来,是个很重要的人啊。” 傅木槿忽然冷冷来了一句。“等他醒来,什么都别说。” “公子肯定是担心,九王爷万一知道咱们看过他鼻涕眼泪一块流的样子,会想杀人灭口是吧?切,公子可真真是胆小。”一稻转头一看,九王爷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居然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瞪着自己。 天哪,好吓人啊! 一稻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就这么站着和九王爷干瞪眼,“王…爷?” ------------ 第十六章 战神九爷动心了 “一稻别紧张。”傅木槿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还在睡觉,只是我拿银针扎了他几个穴道,看起来像醒着而已。” “啊,吓死了。公子下次可别这么玩,吓得一稻三魂七魄都快没了。”一稻瘫坐在地上, * 三日后,一朝鸡鸣。 九王爷微微睁眼,在耀目的阳光中醒来,虽然还是浑身乏力,但是精神已经好了大半,张嘴喊道:“林东来?林东来?!” 死哪去了。 他正要发火,带着斗笠的傅木槿捧着水盆进来给他梳洗。 “傅…傅神医,是你为本王医治的?” “分内事而已。”傅木槿用力拧干手帕,递给了九王爷,纤细修长的手指尤为显眼。 九王爷突然想起床边曾经见过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迷迷糊糊之中,自己好像还抓着她,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傅神医不会都看见了吧? “不知本王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九王爷目光锐利地盯着傅木槿,背后的手成鹰抓状,仿佛一秒钟就能扼住傅木槿纤细白皙的咽喉。 兴许是察觉到九王爷隐藏的杀意,傅木槿态度冷漠地说道:“没有,王爷施了针之后,睡得很是安慰,一动不动的。” 九王爷放下戒心,想起傅神医应该不是爱嚼舌根的人,就算听到了,也会装不知道的。 “那就好,不知本王的副将,如今身在何处?” “林副将操心王爷的身体,之前去悬崖为你采药的时候,不慎从悬崖上掉了下来…” “什么?掉了下来?” 傅木槿的语气如此平淡,九王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不过幸好,崖边的一棵大树救了他,不碍,只是有些外伤而已。若是王爷担心,可以去看看他。” “既然没事的话,不看也行。”九王爷拿着手帕擦了擦脖子,心中不禁怀疑,这个傅神医平日里出入都蒙着面纱,带着斗笠,他不热吗? 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例如,他可能是为了外出行事方便,刻意男装打扮。 傅神医莫非是…女子? 傅木槿的脸都快被九王爷盯出坑来了,郁闷到傅木槿忍不住开口问道:“九王爷可是觉得身上有哪里不适?” “没,没有,本王得傅神医照顾,身体已经好多了。” 一想到,眼前人可能是个女的,霸气狂拽的九王爷居然忍不住温柔了起来。 “既然王爷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傅某还有事,先告退了。一稻会把药熬好,送来的。” “欸,等等。” 傅木槿转过身,问到:“王爷,可还有事?” “本王……”九王爷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可是大脑却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傅木槿。 “王爷?” “神,神医,等本王痊愈后,本王想请你吃顿饭,可赏脸。”此刻的九王爷纯情得像个十六、七八情窦初开的少年样。 傅木槿伸出冰凉的手,轻碰九王爷的额头,怎知,他的脸更烫了。 “真是奇怪,你明明已经退烧了,为什么脸会这么红。王爷是觉得热吗?” “哈哈哈,有点热,有点热。”九王爷抓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锁骨乘凉,眼睛却总是忍不住偷瞄傅木槿藏在斗笠中的脸。 “那没事,在下先告退了。” “欸?吃饭的事!?” “王爷还是先好生歇息吧,至于吃饭的事,日后再谈吧。”傅木槿不顾九王爷的挽留,弯腰作辑就要离开。 九王爷依依不舍地目送傅木槿出门。 望着那个飘飘欲仙的背影,那张英朗俊俏的脸悄然扬起了嘴角:“白衣飘飘,身形纤瘦,手指修长,应该,肯定,是个女子吧。” * 经过一夜的颠簸,颜舜华流着口水,被人从梦想中摇醒。 “颜家小爷?颜家小爷?已经到梨千城了。” “嗯?到,到了?”傅木槿伸了个大懒腰,望着半挂在云上的太阳,不禁觉得心情舒畅,神清气爽。 “谢了。”颜舜华给过马夫酬劳后,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临行前,她突然被马车夫叫住。 “等等。” “怎么,钱没给够?”她调皮地问道。 “怎么,小爷还给多了,有些话,虽然昨夜已经说过了,但是,您还是别嫌弃小人啰嗦。您拜祭完亲娘,还是赶紧离开吧,现在梨千城的瘟疫传得甚是严重,之前梨千的县官老爷才说要封城烧村呢。之后,还不知能不能出来。” 出门在外,能得到善意的提醒,也是一种幸运啊。 颜舜华很满意。 她笑着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本小爷会注意的,祝你生意兴隆,好人有好报。” 二人友善道别后,颜舜华匆匆进了城,进城时还要额外做登记,有些麻烦。 突然,一股扑鼻的饭香传来,她闭上眼睛,如数家珍地念道:“土椒烧桂鱼,文山肉丁,东坡肉,老表鸡汤。”忽然,她换了个方向,轻轻一闻,“烤羊排,稻香鸭,金蝉戏莲。” 过分,太过分了。 这些厨子居然做得这么香! 想想她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吃过家乡菜了。 心里的小激动都快藏不住了。 颜舜华也不看招牌了,挑了一家酒楼就要进去,刚进门口就被掌柜的拦住了。 他望着脏兮兮的颜舜华,一脸鄙视地说道:“走走走,我们这没饭菜施舍给你。” “你当我是乞丐?”颜舜华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沾满了苔藓和泥巴,衣摆还被烧焦了,浑身没一处干净的。 看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像乞丐没错。 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耐着性子说道:“小爷我有钱的。” 掌柜不信,摇着头,频率大得快把帽子摇下来了。 “拿出来啊,让本掌柜瞧瞧!” “拿就拿。”颜舜华刚要掏钱袋,突然想起她为了帮曲萝儿付药费,给了大夫一大笔钱,刚刚又付了车马费。如今,钱袋里只剩下五文钱。 “怎么…忘记带钱袋出门了?”那狗眼看人低的掌柜洋洋得意地说道。 ------------ 第十七章 她被衰运连击了 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 颜舜华收回手,光明正大地抬起头,“小爷我刚巧,钱袋子被人偷了。下次再光顾你。” “我看你是穷得连钱袋子都没有吧,还被人偷呢。切!”说罢,那掌柜便把颜舜华赶出了酒楼。 “哼!等小爷我回家取了钱就来光顾你的对面!气死你!” 颜舜华大叹一气,真是祸不单行。 她走得腿都瘸了,还是找不到自己的祖屋。 在哪啊? 忽然,墙上的一处涂鸦吸引了她的主意力,这两个小娃娃不就是当年她和玉向风…那个谁一起画的吗? 所以,这里是她家的后门! 颜舜华心中大喜,马上从后门溜了进去。 彩娟飞舞,风中弥漫着独特的花香,她四处张望,发现十多年过去了,家中景致已经大不相同了。 后院的假山都被拆了,庭子里还晾了很多刚染的布匹。 一个拿着长竹的妇人,奇怪地打量了一下她,不客气地说道:“要领泔水,去后门呆着。这家主人不喜欢别人随便进来的。” “不,在下是回来寻…”她顿了顿,改口道,“在下是主城颜家的人,特意来找这里的管事谈点事情。” “管事的不在,你有什么事和我聊就成。”大妈很不客气地说道 她看了颜舜华一眼,浑身脏兮兮的,但是长得这么膘肥,又不像乞丐啊,肯定是哪个好人家的公子落难了。 认识管事,上门借钱的吧。 妇人补充道:“事先说明,我没钱的。要不是答应了别人,要赶一批货,我才不留下来呢。” “赶货?颜家何时要在祖宅做染布的生意了?” “颜家?说什么呢,这里是云绣布坊。” “布坊?”颜舜华吃惊地说道。 “看来你家主子肯定没告诉你,他把宅子卖了吧,卖了好些年了,要不是有个晦气的家伙在对面开了个棺材铺,这里生意不知多好。” 颜舜华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她家的祖宅子被卖了? “喂,你去哪?管事的不在,你不能随便乱走的。”妇人慌张地喊道。 生怕丢了东西,管事的会责罚。 颜舜华迈着小碎步,冲到了院前,才发现她诺大的祖宅被人一分为二,一边开布坊,一边开棺材铺!! 啊—— 想起这些年,都是许氏兄妹当家,实在忍不了,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又是许姨娘!” * 听说当有人想你的时候,你就会狂打喷嚏。 许姨娘一定是个万人‘迷’,要不然,她怎么会边吃燕窝,边打喷嚏呢。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阿——嚏。”她拿起粉巾擦了擦鼻子,娇气地说道:“女儿啊,为娘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受了凉,一直打喷嚏呢。” “是吗?”颜如冰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口,手里的针扎进了手指都不知道。 “你怎么了?神不守舍的,针扎肉里了,知不知道?” “啊。”颜如冰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的手指头被扎穿了,还在流血。 身旁的丫鬟赶紧拿帕子为她止血,怎知她一脸厌烦地推开了丫鬟秋景,还喊了一句滚开。 许姨娘大惊失色,她家的好女儿向来知书达理,怎么如今会这么失态。 “我的好女儿,你怎么了?平日里,你可不会这样。” 一说起这个她就来气。 颜如冰当即站了起来,指着自己亲娘就骂:“还不是因为你们!本来我和婆婆相处融洽,和玉郎如胶似漆。就因为你们在颜家搞出这么大坛子的祸,害得我被婆家嫌弃,还害玉郎前程受阻。你现在还问我为什么?” “你婆婆还敢嫌弃你?!”许姨娘难以置信地骂道:“她自己是什么身份啊,到处说自己出身多高贵,多高贵,不就是个芝麻官的女儿,要不是好命嫁给左侍郎,当了侍郎夫人,能有这么大口气吗?” 颜如冰望着自己气焰嚣张的娘亲,捂胸冷笑道:“那我呢,我出身能有多高贵啊?我只是个庶出,如果当年你争气点,当别人正室,我颜如冰用得着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吗?我能被颜舜华那个贱人压着吗?” 颜如冰声嘶力竭的声音震惊了屋子里的所有人,就连守在园子里的丫鬟,也吓得颤了颤。 所幸屋子里只有她、许姨娘、丫鬟秋景三人。 “好了,疯够了吗?如今娘不正在想办法补救吗?”许姨娘被气得燕窝都不香了。 “补救?怎么补救?”颜如冰突然像失了神一样,“没错,我是帮你卖了颜家大部分的铺子,可是它不是没倒吗?但是我快倒下了,过几天玉郎就要回来了。等他看到你和二舅做的丑事!他一定不会要我的。” 颜如冰突然弯下身,抱着自己的膝盖痛哭了起来。 “没事,如冰,你别吓娘啊!”许姨娘担心地抱着她,温柔地说道,眼神却瞄向丫鬟秋景。 怎么回事? 只见,秋景用嘴型说道:“少夫人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了,精神头不好。” 许姨娘点了点头,续而说道:“没事的,有娘在,没事…” “娘!”颜如冰突然大叫一声,把许姨娘吓得整个人震了震。 “哎!怎么了,娘的好女儿。” “不如,我们把她杀了,好不好?” 许姨娘大惊失色,涂了蔻丹的手都不敢搭在颜如冰身上了,只见她嘴角颤抖地问道:“把…谁?” “当然是颜舜华,当年杀不死她,是她福大命大!” 许姨娘浑身发寒,杀人这种事她可干不出,所以每每想起自己的女儿曾经做过的事,背脊还是忍不住一阵发寒。 “女儿,冰儿,你如今贵为侍郎夫人,为了你夫家的前程,为了你自己,可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傻事啊。” “你还好意思说!当年要不是你拉我走!我早就弄死那个贱人了。”颜如冰一想起自己母亲在那个雨夜拉她走就忍不住生气。 “女儿,当年的事幸亏没留下什么把柄,现在你故技重施,万一被女婿发现,可就前功尽弃了,你们就再也做不成夫妻了。”许姨娘细声安抚道。 “那我能怎么办啊…”颜如冰情绪失控地哭了起来。 方才那番话,可彻底凉透了丫鬟秋景的心,她一直认为恶名昭著的大小姐最是恶毒,如今看来,在二小姐面前,大小姐还真是良善。 许姨娘哄着颜如冰睡了,吩咐下人准备了一碗汤药。 然后,神情冷漠地指着碗里的药汤,对丫鬟秋景说:“喝了它。” ------------ 第十八章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这,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丫鬟秋景一脸煞白地跪在了许姨娘面前,拉着她的裙角说道:“夫人,请您念在秋景服侍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绕过秋景吧。秋景发誓,绝对不会把二小姐的事说出去的。” 突然,她又摇了摇头,哭着说道:“不是,不对,秋景刚才什么,刚才什么都没听到,求夫人开恩,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 许姨娘伸手缓缓抬起秋景的下巴,望着这张比哭丧还惨的脸,冷漠地笑了笑。 “夫人?” “放心吧,这不是毒药。” 秋景抬眸,瞪大眼睛望着许姨娘,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不是毒药?” “当然不是,怎么说你都服侍了我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又怎么会亏待你呢,喝了它吧,虽然以后不能说话是有些可怜,但是起码把命保住了,不是吗?” 这是哑药? “谢…夫人。”丫鬟秋景双手颤抖地捧着那个碗,望着汤药里的影子,迟迟不敢下口。 “记住了,喝了它之后,别泄露半句,本夫人记得,你好像会写几个字。” “啊。”秋景浑身一震,吓得差点把汤药洒了。 “若是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本夫人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的…” “我喝!我喝!马上喝!”秋景慌张地捧起汤碗一饮而下,许姨娘藏起眼里的杀意,坐在椅子上,冷漠地看着她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 常言人心难测,世事难料。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颜舜华失魂落魄地从布坊出来,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个陌生的招牌,想起小时候,自己曾经坐在爹爹的肩膀上,看着他行云流水地写上——颜府,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如今,全都变了。 偏偏玉向风和她画的东西保留了下来。 老天爷啊,你是特意来讽刺她的吗? 她伸手划过墙上的涂鸦,边走边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她忍不住最后看了一眼,轰隆一声。 晴天霹雳,天空突然凝聚了一大片乌云,像是快要下雨了。 吓得她赶紧收起手。 惊人的是,就在她收起手的那一刻,天空凝聚的乌云居然散了。 她惊讶地抬起头,望着那个刺眼的大太阳,方才的乌云和雷电就像幻觉,从未出现。 好生奇怪。 难道毒誓应验了? 颜舜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奈何一声怪叫打断了她的思绪。 咕噜,咕噜噜—— 她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东西下过肚了,难怪肚子会响个不停。 好丢人啊! 颜舜华左手挡脸,右手抱肚,在路人惊奇的目光中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样子十分滑稽。 “那位小兄弟,肚子饿啊,要不要买个包子填填肚?” 开口的是个牙齿掉得差不多的老头,看起来近七十岁了,笑眯眯的,十分和善。 “老爷爷,这包子怎么卖?” “放心,我家的包子最便宜了。”他从蒸笼里取了冒着热气的肉包出来,递到颜舜华面前。 颜舜华接过包子,甜甜地大咬了一口,“好好吃。” 果然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这大概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包子了。 “十文钱一个。” 颜舜华停下了咬包子的动作,再次确认道:“多少?” “十文。”老头依旧笑眯眯的。 这个包子上的香气瞬间消散了,她顿时没了食欲。 梨千城的包子这么贵,她只有五文钱啊! 这回是要吃霸王餐了。 堂堂颜家大小姐,居然为了五文钱,吃霸王餐?! 传出去,像话吗? “老板,我只有五文钱,能不能先欠…” “什么?吃个包子还想赊账!”老头马上收起笑容,眼睛瞬间睁大了十倍。“年轻人,看你有手有脚的,人模人样的,居然还想吃霸王餐!来人啊!有人欺负老人,吃包子不付钱!” 颜舜华傻眼了,老头卖力地叫喊,眨眼之间,这里就被围得人山人海,一个个对着颜舜华评头论足。 还有大妈对着自己的小孩说,“小明啊,长大以后可千万别学这种人,穷得吃包子都赊账,还欺负老人。知道吗?” “知道了。”小孩萌萌地点头,然后望着颜舜华吐了一下口水。 真是有‘家教’,居然教小孩吐人口水。 颜舜华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这身‘脏’袍又多了一处新污迹。 精神老头还在大声地嚷嚷,一脸为难的颜舜华只要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的包子还有这么多,应该很难一下子卖出去吧,如果我现在就帮你把这十几屉包子卖出去,你能不能便宜我五文钱。” “小伙子,这牛皮吹得大吧,老头虽然年纪大,没读过书,但是也知道做人要脚踏实地的道理,这么多包子怎么可能…” “等着吧,别说话。”她在唇边竖起食指,急忙冲到人群中间。 朝天大喊了一声! “老板傻了!包子买三个送四个,买九个送十个,皮薄肉厚的包子只卖二十五文钱,仅限今日,多买多送!” “这…你家的包子有点贵了吧,镶金的,卖二十五文钱?”刚刚带孩子的大妈,伸出手掌,在颜舜华大大地比了个五。 “它就是值二十五文钱,你来看看,我手上这个包子,外皮不但薄,还匀称,里面的肉馅,口感细腻,均匀,味道香甜,搭配上奶香的白面,吃上一口,人间少有,再吃一口,不惧白首。” 颜舜华香香地要了一口,把包子绕场一周,保证个个都能闻到肉馅的香味。 黄衣大叔流着口水,发问道: “难道我买一百个,你就送一百个吗?” 自来托啊! 颜舜华肯定地说道:“相信我,如果你买一百个,我让老板送够你一百零一个!” 老头听了,不依了,急忙喊道:“那怎么能行!小伙子别乱说,会亏本的!不送,不…” 大妈一听,老头会亏本,有便宜占! 急忙冲了过去,冲着老头喊道:“来十个包子,记得给我装二十一个,少一个,我就去衙门告你去!” 眼看大妈抢先,其他也急了,一窝蜂上前,不一会就把老头的包子抢购一空了。 “这怎么行呢,是他说要送的。” 望着地上旋转的蒸笼盖,老头一脸委屈地坐在地上,看样子快哭了。 “老头,你可把钱数清楚了?” “怎么数,能有多少,像你这么卖,能赚多少!?铁定比平时少赚一半了。”老头一字一句地控诉道,气得脖子都红了,正要发烂,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袋钱。 “现在可以数了吧。” 老头抱着钱,整个人怔住了。 这袋钱比平时收摊时重不止一倍,他惊喜地打开钱袋,看着满满的吊钱,一下子就蒙了。 颜舜华蹲了下来,望着他温柔地笑道:“放心吧,赔不了。” “怎么会……”老头不用数都知道比平时多,“如果,如果我天天都这么卖,岂不是发财了?” “那不行!” “为,为什么啊?”老头不解,能赚钱哪有不赚的道理? 颜舜华蹲下来,耐着性子,和老头分析道。 “晚辈给你分析一下啊,你一个包子十文钱,三个包子,你能卖三十文钱,现在卖二十五文钱一个,还送两个,你是不是亏了五文钱?” 老头点了点头,疑惑地问道:“可是现在没亏啊,反而赚翻了。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他们买超过三个,所以,你只会赚,不会亏,但是他们一旦发现,买得越多,花的钱越多,你觉得还有人要光顾你吗?” 老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所以啊,以后还是走你踏踏实实做生意,老老实实做包子的路,一样能生意兴隆。不过,既然提了价,你的包子以后能卖贵点。” 颜舜华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老头还在摊子里发愣,他强烈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碰上了财神爷。 包子平时都卖十文钱了,居然还能提价? 突然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抱紧钱袋,眉开眼笑,“没做梦,没做梦。哈哈,发财了,发财咯!” 那天,他收摊回家时,老伴拿着沉甸甸钱袋,怀疑他学人赌钱了,老头说他遇上财神爷了,老伴不信,最后絮絮叨叨地骂了他一夜。 * 眼看天色渐暗,身上又没钱,烦恼的颜舜华在墙角蹲了下来,打算认真整理一下思绪,今晚可能要在街边露宿了,明天还要租马车去拜祭呢。 可是现在连祭品都买不起了。 好惨! 突然一声清脆的咔啷,在她跟前响起。 颜舜华抬眸,正好看见一个铜钱麻利地滚到了自己的鞋尖。 “嗯?”她蹙眉,哼了一声。 “怎么,嫌少?” 这个长了满脸麻子的好心人,又扔了一个铜钱在她脚边。 “小爷不是乞丐。”颜舜华抬头望着他的脸,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啊!启华?林启华是你吗?太好了,家乡遇故知啊!” “你谁啊,你认识我?”林启华呆萌地问道。 “是我啊,颜舜华。”她努力擦了擦脸色的灰,凑上前让他看个仔细。 林启华眯起小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叉着肥肥的腰肢,问道:“可是,舜华是个姑娘啊!同名同姓?” 唉,差点忘了,这哥打小就有点呆。 她要怎么和他解释自己是男扮女装呢? 完了完了,他要走了?! ------------ 第十九章 两小无猜,天生一对 “等一下!”颜舜华一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林启华疑惑地蹙眉:“不行啊,我娘说一定要在天黑前回家吃饭,要不然她会担心的。如果你真的肚子饿了,可以去我家后院等等,我娘心地好,可喜欢施粥啦。” “我真的是颜舜华,小时候,我们还在拜在同一个夫子过,仇夫子,你可还记得?” “啊,还真是。”他认真地想了想,还是绕回同一个问题,“可是舜华是个姑娘呀!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呵呵,自己认错了自己吗? 林启华,你可真幽默! 颜舜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取下头上的银簪,秀丽的长发瞬间落了一肩。 林启华望着长发及腰的颜舜华,还有那双比星辰还要耀目的眼睛,突然记起来了。 “舜华!原来你真的是舜华啊!” 他激动地冲了过去,毫不忌讳地抱着舜华。 如果是别人,颜舜华可能会有点反感,然而这哥们的心智和孩童差不多,她也就不好计较了。 “好了,好了。”颜舜华拉开林启华,一脸认真地问道:“启华啊,你能不能…” “能!” “我还没问呢。”这下子,换舜华呆住了。 “舜华小时候对启华可好了,娘说等启华长大了,就找个像舜华一样好的媳妇。” 舜华扑哧一笑道:“嘿!你娘可真有眼光。” “走吧,上我家,我家可多好吃的了,还有桂花糕,马蹄糕,启华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些糕点了。” 听到这些,颜舜华有些感动了。 在她醒来后,真心对她好的人只手可数,没想到这个童年玩伴还记得她的喜好。 “嗯,我们一起吃。” 两个人就像回到小时候,可是刚到林府大门,望着林启华老去的娘,舜华才想起,这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当年绝代芳华的林夫人,如今也有了几分老态。 林夫人在门口着急转了一圈,又一圈,还不时对书童发两句牢骚,“你明知少爷良善,怎么还放心让他一个人自己回家?” 她左右转了一圈又说道:“要是他被贼人拐了去,受了伤怎么办,他胆子这么小,铁定会吓死的。” 虽然林启华已经三十岁了,可是她娘很清楚,自己家的小孩很特别,和常人不同,永远不会有长大的一天。 正所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娘!”林启华开心地大喊了一声,拉起颜舜华就冲,直接在林夫人面前跑过,留下一幕残影。 林夫人笑容定格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是她的乖儿子吧?! “欸!欸?儿啊!你又乱捡了什么东西回家啊?”林母在后头,边追边喊道。 林老爷吃惊地望着近两百斤的颜舜华,想起她小时候娇小可爱的模样,不禁连连点头,“真是女大十八变,颜家果然是大户人家。” 颜舜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她也不想的,刚到洛水城那会,她还曾经找过大夫把脉,一连十三个,个个都在摇头。 都说,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有人能睡这么长时间,更没见过血色这么好的,还…养得这么珠圆玉润,神迹啊! 她只能无奈接受事实了。 “好了,别说这么多了,女儿家爱干净,吃饭前先去沐浴吧。”林夫人温柔地说道。 “谢谢你,林夫人。”颜舜华突然有点害羞。 “你太客气了,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玉卿姨吧。” “是,玉卿姨。”不知为何,当颜舜华望着林启华的娘时,总是忍不住鼻酸,如果她的娘亲有缘陪着她长大的话,年纪也差不多。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会像玉卿姨一样,会唠叨,会担心她。 “舜华?” “没事,我马上就去。” 沐浴过后,香气扑鼻的颜舜华走入了前厅,望着林家坐在饭桌前其乐融融的氛围,生怕格格不入的自己,会破坏了这副美好的画面。 “舜华来了,欸?”玉卿姨惊讶地看着舜华穿了男装,怎么回事,她不是备好了裙装吗? “呵呵。”舜华有些憨地挠了挠头,道:“衣服有点小,所以请他们给我另外拿了套衣裳。” “哦,是玉卿姨大意了,明天,明天玉卿姨带你去买新的,好姑娘,快坐下吃点东西吧。” “谢玉卿姨。” 颜舜华刚坐下,林启华就动筷子往她的碗里夹了像山一样高的菜。 “舜华,你吃吃看这个,这个鸡排骨可好吃了。” “还有这个,这羊排可是新鲜烤的,热乎着呢,快尝尝。” 颜舜华伸长脖子,望着菜山,不知怎样动筷。 玉卿姨和林老爷望着这两个小胖子,像一对活宝似的,别提多欢喜了,连忙开口道:“华儿,你夹那么多,让舜华怎么吃啊。” “哦。”林启华听话地放下筷子,放弃把鸡腿叠在菜山上。 玉卿姨偷偷藏起嘴角的笑意,用手肘轻轻撞了林老爷一下,林老爷默契地点了点头,主动开口问道:“不知舜华,可曾婚配?” 婚配? 一提起这个她就头大。 也是啊,怎么说她现在都二十八了。 按常理,十几年前就该成亲了,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还未出阁?呵呵,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 “…”颜舜华深吸一气,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意,道:“舜华还未许人家。” 话音刚落,林氏夫妻激动得击掌了,两个人像捡到金元宝似的,开心地说道:“太好了!” “嗯?”舜华疑惑蹙眉,是她听错了吗? 这对夫妻突然想起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了,赶紧做好,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啊,玉卿姨是说,今天的菜做得太好了,多吃点。” “对了,听华儿说,你回来是为了拜祭颜夫人?”林老爷询问道。 “没错,舜华不孝,一直卧病在床,十多年来都不能亲自回来见母亲一面。” “好孩子,颜夫人知道你这么孝顺,定然不会怪你的,只是……” 见玉卿姨有些迟疑,舜华马上停下筷子,关切地问道:“玉卿姨可是有什么难处?没关系的,舜华可以自己去!” “傻孩子,当然不是。只是城主在前天颁布政令,勒令梨千城的居民都不能外出,颜家的墓是在城郊吧,那里离曲家村太近了。” “曲家村?梨千城也有曲家村吗?” “城外有条百年护城河,曲家村喜欢依山傍水地居住,所以,住在那附近的,几乎都姓曲。”林老爷解释道,“这次的瘟疫就是从他们那传出来的。” “这么巧。” “而且朝廷已经派了人过来了,听说是位王爷。” 林启华突然举起筷子,很积极地抢答,“这个,我知道!是战神,九王爷。听说,只要是他带兵出去打仗,就没有打不赢的,很厉害吧!” 颜舜华点了点头,心想,该怎么吃掉碗上那座菜山。 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日,玉卿姨想办法找辆马车,看看能不能偷偷送你出城。” “舜华,谢过玉卿姨。” * 也许是林家太过温暖了,颜舜华就像受了刺激似的。 总是梦回从前的事。 那年,她母亲去世,坟前堆满了祭品,从围满了人,直到只剩下她和春田两个人。 “小姐,你想哭就哭吧。春田在这里陪着你。” “不哭,娘亲不喜欢看见舜华哭的样子。”小舜华擦了擦哭肿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墓碑上的文字,就像看着她娘亲的脸一样。 “小姐…”春田担心地望着这个小身影。 “春田,我想去给母亲摘些花,一个人去。” 春田愣了愣,笑着说道,“嗯,春田在这里等你。”春天知道,小舜华不是想去摘花,而是想躲起来,一个人哭。 而她能做的,只是默默守护在远处。 片刻,小舜华拿着地上捡来的木槿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回走。 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吸引了她主意力。 “你怎么了?”舜华关心地问道。 “眼瞎了吗?金鱼眼,本王被毒蛇咬了,快死了。” 舜华低头一看,少年的小腿上确实有两个血孔。 “你那还记得那条蛇长什么样子吗?” “嗯……”少年回忆了下“黑红相间的。” “那应该是赤练蛇,没毒的。” “你说得是真的吗?金鱼眼。” “那当然,我可是过目不忘的,还有,别再叫我金鱼眼了。”小舜华有点生气了。 “那…本王应叫你什么啊?” “叫我……” 这是春田着急的呼喊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该走了,再见。”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本王能再见到你?” 小女孩已经听不见少年的话了,少年捡起她遗落的木槿花,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他要找到这个女孩,再见她一面。 * 然而少年不知,这竟成了他一辈子的执念。 时至今日,还是会无数次梦回那天。 他每次都想看清楚一点,看得再清楚一点,看清那张他差不多遗忘掉的脸。 “金鱼眼!” 林副将浑身一震,从美梦中醒了过来,听见九王爷的喊声,以为有事吩咐,急忙冲进营帐,询问有什么吩咐。 “王爷?”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九王爷不耐烦地扶起头发,露出冷峻的脸,瞪着林副将。 “是,王爷。”好心没好报,林副将只好灰溜溜转身了。 “等等。” 林副将刚要出去,九王爷突然叫住了他。 “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帮我查一下傅神医的来历。” 不管怎样,本王都会找到你,再见你一面。 ------------ 第二十章 你是我此生的执念 林副将怔了怔,像是听见爆炸性消息一样,整个大脑轰的一下白了。 难道王爷怀疑傅神医是太子的人? 不会啊,如果他真是太子的人,当初王爷病重,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任由让王爷的病情恶化。 见林副将迟迟不行动,九王爷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还不赶快去!” “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 “属下在!” 九王爷再三叮嘱道:“秘密行事。” “属下明白!”林副将大喊一声,直接吓到九王爷,还差点把整个军营的人吵醒。 九王爷青筋暴起,要不是还没完全痊愈,一定会跳起来揍他一顿。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快滚!” * 清早,林家父子把颜舜华送到了城门口,颜舜华穿着一身士兵盔甲站在城门前不远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太窄了,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一直觉得后背有东西在爬。 林老爷和城门的刘德乐交换了一下眼色,回过头,小声地嘱咐道:“舜华啊,记住了,跟紧你林叔的朋友,你乐叔虽然是个守城门的,但是在城里颇有名望,有什么事他会照应你的。” “谢谢你,林叔。还有你,启华,谢谢你这么照顾我这个久别重逢的朋友。”颜舜华感动地说道。 “嘻嘻,启华照顾舜华是应该的,启华和舜华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林启华甜甜地笑了笑。 那张长了麻子的脸,此刻就像个圆圆的糯米团子,萌萌的。 “没错!” 林叔满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心想,若是此次舜华能平安回来,就好好安排一下婚事吧。 “对了,这是你玉卿姨托林叔转交给你的。” 说罢,林老爷拿了一个包袱递给颜舜华,里面塞了两套女装和一袋钱。 刹那间,颜舜华的眼眶湿润了,急忙把包袱推回去。 “不行,不可以的,你们能在我落难的时候,收留我,已经是很重的恩了,舜华又怎么能这么厚脸皮,要你们的东西呢?” “舜华啊,这是你玉卿姨的一番心意,收下吧。她和你娘是好姐妹,这些年,她总觉得亏欠了你,想为你做点事,你就圆了她的心愿。” 舜华含泪伸出手,接过那份‘沉甸甸’的礼物,用力地点头。“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 “孩子,去吧,记得平安回来。” 颜舜华抱着包袱,听着林老爷的叮嘱,望着林启华傻乎乎的笑脸,竟有些不忍离去。 她深吸一气,向后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此恩,舜华会铭记一辈子的。 随后,她转身往城门边走去。 “你就是颜舜华?”刘德乐看了看颜舜华的装束,嗯,除了白了点,还挺像样的,像个刚入伍的新兵。 “乐叔。” “行,等会别出声,别人问起就装着新来的,知道吗?” “知道。”颜舜华坚定地说道。 “不过,如果万不得已要说话,记得把声音压低一点,太娘了。” 太娘了?可是,她本来就是女的啊。 “好,明白。”颜舜华僵硬地笑了笑,刘德乐用口型提醒她,声音,注意声音! 颜舜华愣了愣,捏着嗓子,用老人的声音,刻意拖长声音:“明——白——了。” “算你过关吧,这年头有老人嗓的士兵也不在少数,毕竟为了保家卫国,我们常要日晒雨淋,夜里还要值守,平日里还要和山贼啊,大盗搏斗,嗓子又怎么能不哑呢!而且啊…” 刘德乐一脸感慨地谈起了‘理想’,还45度角仰望天空。 颜舜华是不知道和贼搏斗和嗓子沙哑有什么直接联系啦,不过她刚好看见刘德乐的同僚气喘吁吁地追一只偷了猪后腿的狗,一人一狗恰巧在刘德乐身后经过。 “你看什么?”等刘德乐转过身的时候,他的同僚已经没影了,所以他什么都没看见。 舜华一脸认真地摇头。 “没什么。” “那走吧。记得别太紧张,否则很容易被人识破的。”刘德乐再三叮嘱道。 “最好不说话,对吧?” “没错。” 颜舜华捂住嘴,用力点头。 若是换作平时,刘德乐一定一边吹牛,一边和同僚打招呼,再换岗,可是今天他居然一反常态,默不作声地领了个士兵过来。 颜舜华留意到,这位乐叔走路,一步三哆嗦,和他刚刚仰望天空谈理想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到底是谁更紧张啊?真幽默。 “老刘啊,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是不是你家娘们烦你大嗓门,拿老鼠药毒哑你了?”同僚开玩笑道。 “胡,胡说八道。” 完了,刘德乐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欸?这位是?” 终于有人留意到颜舜华了,刘德乐急忙开口:“新,新来的,就前晚还和你喝酒来着,你不记得了?” 对方懵了,摸着头问:“有吗?我前晚哪有和你们喝过酒啊?我明明在…” “你当然不记得了,刚…刚喝得尽兴,你就借尿遁,连酒钱都不付!”刘德乐还装模做样地鄙视对方一眼。 周围的同僚一听,这就不对了,哪有说好凑钱,就借机离开的道理啊,便纷纷瞪着这个无辜的士兵。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也不能不信了,赶紧和刘德乐勾肩搭背,赔着笑脸道歉。 刘德乐趁这空挡,偷偷和舜华使眼色,暗示她趁现在没人注意走出城门。 舜华深吸一气,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穿过士兵,快步走出城门,哪知一声通传,所有士兵都跪了下来。 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什么人?九王爷驾临,还赶紧跪下!”林副将大声喝道! 什么?九王爷? 颜舜华抱着包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她紧紧地抱着包袱,想把自己的脸埋起来,奈何心跳不断加快,贯穿耳膜的心跳声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理防线。 若是在这里被抓,很有可能会连累刘德乐和林家。 她实在太天真,太鲁莽了。 她不应该把林家和刘德乐牵扯进来的。 龙九天骑在五尺高的汗血宝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跪地的士兵,大声斥责道: “你们的军纪呢!身为守城的将领,不好好呆在自己的岗位上,居然在此处勾肩搭背,插科打诨!你们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吗?!” 闻言,士兵们胆战心惊地喊道: “求王爷恕罪!” 九王爷似乎不怎么满意,仍然盯着他们。 刘德乐大力地咽了咽口水,在心里不断祈求着——老天爷啊,你让九王爷快点走吧,我快挺不住了,千万千万不能发现颜舜华啊。 九王爷扫过底下的人,发现唯独颜舜华没有开口,她一直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慌慌张张的样子。 有猫腻! “你!抬起头来!”九王爷指着颜舜华跪着的那个方向。 什么?刘德乐吓得心脏都快停了,为了帮舜华掩饰身份,他鼓起勇气,大胆地抬起头,“王,王爷,是…是在说属下吗?” “不是你,是在说你身后抱着包袱的那个!” 九王爷目不斜视地望着颜舜华,不耐烦地等她抬头。 颜舜华不敢把头抬那么高,汗血宝马近在眼前,刚好遮挡了她的视线,所以她完全看不见九王爷的脸。 望着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九王爷挑了挑眉问道: “你叫什么?” 九王爷的目光很是锐利,还有一股看得人惶惶不安的震慑感,所有在他视线范围内的人,都像步入了他的陷阱,全都是他的猎物。 舜华压着声音,用老人嗓回道:“春田,属下叫春田。” “入伍多久了?今日抱着个包袱,是想当逃兵吗?!”他的声音就像崩裂的巨山,滚滚的落石无情地砸在颜舜华面前。 “回王爷,小人今日退伍。” 刘德乐吓得心都漏了一拍,压根没想到颜舜华会语出惊人。 “退伍?”九王爷怀疑地看了看她的包袱,心想,不会是那位皇子派来刺探消息的奸细吧? 不行,得立个名目带回去严刑拷问,就不信这次抓不到太子的把柄。 “这么巧,今日来退伍?本王不信!来人——” 颜舜华镇定地直起腰,大喊一句,“王爷,小爷家里来了个亲戚,正巧姓曲,至从他来过以后,我父母便双双病逝,就连家里的大黄狗都发疯了,属下思前想后,他可能染了瘟疫却不自知,属下怕感染军中兄弟,所以特意前来退伍的!” 九王爷一听,曲家村的人? 急忙用衣袖捂住口鼻,拉起缰绳,让马退了几步路。 他这才刚刚病好,不能又感染了。 况且,这次他还是瞒着傅神医出来找县官商讨事情的,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行行行,你快走吧!暂时别进城了!真是晦气!”说罢,九王爷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策马进城了。 “是,属下遵命。”颜舜华大松一气,从地上爬起。 * 【县令府邸】 九王爷坐在宴会上,看着眼前载歌载舞的美女,还有县官大人那两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千金,顿时兴致全无。 瞎的都能看出,这个县官想做什么。 表面上在巴结他,实际上却在拖延时间。 他让县官在城中收集药材,这个狗县官却推三阻四。 还设宴?难道这狗县官也是太子一党?! 他握着酒杯,看着酒面,突然想起今晨的情形,那个怀疑是奸细的士兵,居然敢直视他的眼睛,打断他的话,不可能是普通人。 而且,那张脸总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总觉得在哪见过。 不会真是!糟了! ------------ 第二十一章 林副将尽出馊主意 门外,林副将熟练地接过一只飞鸽,取下竹筒中的小纸条,低头细阅。 不一会儿,他疾步来到九王爷身边,俯下身子,小声耳语道: “王爷,消息到了。” 九王爷抿了口茶,若无其事地说道:“说。” “回禀王爷,我们认识的傅神医,名叫傅木槿,坊间传闻,其真容貌似话本中的狐仙,所以认识他的老百姓都尊称他一句,傅仙。他爹不止医术精湛,还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本事,所以江湖上许多赫赫有名的大侠都会慕名前来,求医问药。” “还有传闻傅行曾经当过皇帝陛下的谋士,后来不知因为何事归隐山林了,至于傅神医的生母……” 林副将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九王爷就只听到三个字,傅木槿。 “你说,他叫什么?” 林副将愣了愣,以为九王爷没听清。 “他叫傅木槿。” “哪个木,那个槿?”九王爷激动地问道,宴会上的人纷纷露出诧异之色,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然而,乐师弹奏的乐曲实在是太大声了,压根听不清他们俩在说什么。 “正是木槿花的木槿,王爷。” 九王爷望着茶杯中的茶叶,陷入了沉思。 木槿花! 他……有没有可能是她? 善于察言观色的林副将已经从九王爷的神情中察觉到些什么了。 难道王爷是怀疑傅神医是女子?是当年那个拿着木槿花的姑娘?! 这脑洞!九王爷是不是疯了,傅神医又怎么可能会是女… 等等!傅神医身材纤瘦,出入都蒙着面纱,带着斗笠,神神秘秘,从来不露脸,不会真是女扮男装吧。 机灵的林副将趁势道:“王爷,需要属下找机会去把傅公子‘请’来,让王爷验明正身吗?” 九王爷怔了怔,验明正身? 咳咳,会不会...有些唐突? 算了,找了这么多年,也要有个结果。 验就验吧! 于是九王爷咽了咽口水,佯装淡定地说道:“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属下领命。”林副将眼神坚定,气势如虹,就像要上战场杀阵一样,恨不得马上完成任务。 “等等,帮我再查一件事。” 九王爷再次叫住林副将。 唉,他刚迈出的腿,又得退回来了。 阴晴不定的王爷可真打击‘士气’,林副将有些没辙了。 “你去查一下,梨千城有没有一个叫春田的士兵,父母双亡,刚退伍。体态雄壮,约么十来岁的样子。” 士兵?体态雄壮? 王爷最近的喜好有些奇怪啊? “属下遵命。” 林副将觉得很是奇怪,要找木槿花姑娘,怀疑傅神医是女的也就算了,什么时候身材彪壮的士兵也在候选人范围了? 这木槿花姑娘的长相范围可真是广啊! 难道,王爷这些年闻了太多女人香,闻腻了,开始喜欢男人了? 还喜欢身材彪壮的? 林副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肌,细思极恐。 夹紧屁股,开始倒着走。 “你干什么?” 九王爷狐疑地看着林副将奇奇怪怪的走路姿势。 林副将有些绝望地望着九王爷,生活终于对他下手了吗? 不行!就算是王爷你也不行,他家里已经有媳妇和孩子了!他,他,他是不会屈服的。 “回,回王爷,属下突然觉得肚子痛,好像快憋不住了,怕熏着王爷。” 闻言,九王爷立即捏着鼻子,催促道:“快去!马上滚!” 林副将大松一气,像箭一样狂奔离席。 * 此时的傅木槿自然不知九王爷的谋划,他满脑子都扎进了眼前这堆白字黑字里,他疯狂地翻过每一张纸,望着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的黑字,不停摇头。 “这个也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也…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童一稻端着茶水,走进军营,看着满地的纸,不禁摇头。 看来他家公子又进入作战状态了。 每次有什么奇难杂症,他家公子就会废寝忘食,不眠不休的钻研。 可是药房不是已经研究出来了吗? 村里大部分染病的人都已经救回来了。 公子还在钻研些什么? “公子?”他放下托盘,小声问道。 “一稻,你来看看。” 傅木槿把手上那叠纸递给了他,一稻接过,低头一看,不过是些记录家中患病人数,年龄,性别,症状记录而已,没什么特别啊。 这种东西,在老爷的医馆不是每天都有很多吗? “抱歉啊,公子,一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是有什么不妥吗?” “你再仔细看一下,染病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而正值壮年的男子和妇女却很少染上瘟疫。”傅木槿指着纸上记载的记录,认真说道。 一稻摇头,还是听不懂。“这不是很正常吗?老人和小孩体弱,所以容易患病啊!” “你再看这一家,他们邻居一家六口连同牲畜都染上了瘟疫,十多天过去了,虽然这家人就住在他们隔壁,染病的却只有经常外出务农的父亲。” “也许是因为这家人身体好,身体强壮,所以不容易染病呢。” 傅木槿摇了摇头,无比坚定地说道:“如果只要身体强壮就不容易染病,那这位经常外出务农的父亲就更不应该染病了,这只能说明一点,这场瘟疫,并非通过人传人的方式,也就是说,即便是住在一起的人,也不一定会感染上瘟疫。” “欸!”一稻惊喜地挑眉,“那我们不用继续住在这里了。” “……” 突然注意到自己失言,一稻连忙自掌嘴巴,改口道:“没有染病的村民不就可以离开了吗?” “没错。不过,要说服九王爷,可能没有那么容易。” “为什么?” “一日找不到瘟疫的源头和如何传染,百姓一日不得心安,试问九王爷又怎么会放心放走曲家村的人。” “我们不就是证据咯?”一稻突然灵机一动,“你和我照顾了染病的村民这么久都没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闻言,傅木槿叹了一气,提醒道:“你忘了我们从小就泡尽千花百草,早就百毒不侵,百病不生。根本不可能染上瘟疫。” “反正九王爷又不知道。”一稻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 他家公子明明就听到了,居然还要装听不到。 “没,没什么。” 书童一稻不忍见公子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劝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公子,像你这样把自己关在营帐内,是想不通,参不透的,你应该趁此机会出去走走,感受一下天地灵气,祭一下五脏庙,说不定马上就能想明白呢!” 傅木槿轻轻挑眉,饶有意味地望着一稻,“你是自己在这军营里,闷得慌,想溜出去吧?” “嘿嘿,真是知一稻者,莫若公子。”一稻陪着笑道:“反正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痊愈了,这里还有其他大夫坐镇,公子,你就行行好,让一稻出去吃一顿好的吧,而且好些天没洗澡了,臭得小媳妇都要薰没了。” 怎知傅木槿学着方才一稻的语气,敷衍地回道:“反正她又闻不到。” “欸!”这话一稻不爱听了,急忙反驳道:“公子,可不只是一稻,你自己也是,这么多天不沐浴,也不怕这头救活的病人,那头被你熏过去了,这万一被当年那个姑娘瞧见了,得多失望啊!” 傅木槿虽然没有回话,但是一稻看到了,方才他提起那位姑娘的时候,他家公子的手颤了颤。 也真是,十多年了,要是想人家就努力去找找看啊。 这样默默地把人放在心里,万一别人已经嫁了,到时见面得多尴尬啊。 “行,出去吧。” 见气氛有些尴尬,一稻假装咳了咳,“那一稻马上就去帮公子收拾些东西。” * 【城门口】 舜华看周围的同僚早已从地上起来,只有刘德乐还跪在原地,就像被人死死钉在了那里,不得动弹。 “乐叔?”舜华关切地问道。 怎知,乐叔委屈地说道:“扶我起来吧,跪太久,腿有些麻了,站不起来。” 舜华愣了愣,急忙把乐叔从地上扶起。 舜华方才那段大胆发言,引得士兵们都在怀疑她是不是真得瘟疫了,一个个躲得大老远,保持二十米距离。 “喂!刘德乐你还是离他远点为好!也不知他有没有染什么病呢!”同僚贴心地在后面喊道。 “……”刘德乐没心情解释了,只是把颜舜华拉到一旁,小声叮嘱。 “乐叔还在值守,不方便送你了,出了这里, 往东走十里路,有一个小镇,你毕竟是姑娘家,露宿荒野不安全,所以乐叔飞鸽传书去那里的客栈,给你留了房间,十里路不远,这会,鸽子应该到了。” “记住,那客栈的名字就叫蓬莱客栈,店老板是你乐叔的熟人,放心大胆住!” 本以为是个老不正经的人,没想到心思居然如此细腻。 想得可真周到。 “谢乐叔。”颜舜华有些感动。 “还有。”刘德乐突然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细声问道:“你当真认识姓曲的人?” 舜华鄙视地望了他一眼,还以为他不信呢。 “唉,算了算了,你赶紧走吧,职责在身,乐叔就不送你了,这梨千城没了你乐叔,可不行。” 颜舜华没好气地笑了笑,拜别了有趣的刘德乐。 一路走来,历尽艰辛。 不过,想到马上就能来到娘亲墓前,颜舜华还是觉得一切都值得。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十年人事几翻新。 城郊压根不是原来的面目了! 就算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都没用啊,这附近不是有座山的吗?移哪去了?! 还有,栽种在附近的荔枝树呢? 别说叶子了,连根都被刨干净了吧? 颜舜华彷徨地转了一个圈,四周荒凉一片,放眼望去,全是芦苇。 祖宅没了就没了。 但是娘亲的墓可不能不见了啊! 正当她心急绝望之际,一朵木槿花随风飘到了她面前,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指引,颜舜华来到当年摘花的地方,见到一个身穿白衣的背影。 ------------ 第二十二章 我家公子被掳走了 难道他是当年那个少年吗? 风轻轻吹起地上的木槿花,漫天的粉红色和花香,此刻无比梦幻。 “你…” 对方察觉到身后有人,便警觉地转过身,二人四目相对,诧异地望着彼此。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先开口。 对方脸色铁青地望着颜舜华,那一身盔甲格外刺眼。 颜舜华意识到,眼前这个穿着寿衣的男人手拿铁锹,正打算把栽种在附近的木槿花,连根拔起。 她指着他,就大骂道:“你这个采花贼,那是小爷我种的花!” 对方傻眼了,他才刚挖,官兵就到了? 哪个混蛋告的密! 吓得他连铁锹都不要了,连忙拔腿就跑。 “居然敢偷我为娘亲栽的花,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颜舜华特意大声地咒骂道。 眼见小贼跑没影了,颜舜华大松一气,其实她根本不会打架。 方才只是装腔作势而已,万一真要动起手来,只能靠体重取胜了。 体重取胜... 她怎么‘怼’了自己一刀呢? 颜舜华望着完好无缺的木槿花,心中无比舒心。 她蹲了下来,把方才被贼人挖出来的泥土,一点一点的填了回去。 “木槿花啊,幸亏你还在。你知道吗?和我一起种你的春田姐姐已经不在了。”她的口吻,就像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那般温柔,自在。 说罢,她站起,拿着铁锹轻轻压了压泥土。 “谢谢你,为我指路。” 她凭着儿时的记忆,一步步地走近颜家的祖坟,想起这些天的遭遇,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脆弱。 她穿过一座座坟,来到最尽头,望着那块封尘的墓碑,她轻轻抹开尘土,念到:“发妻——颜氏白婉心,夫君颜竞天,亲立。” 她脱下盔甲,跪在了墓前,满眼泪光地望着冰冷的墓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娘!娘!舜华不孝,十多年都没来祭拜,你可怨我?”泪痕从眼角滑落,眼角微红的舜华,怜惜地摸着墓碑上的字,“你知道吗?爹已经不在了,他们都说爹死了,可是舜华不信,爹他一定尚在人间,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所以才没回来找我和舜英。” “娘,舜华真的好累,撑得好辛苦,你知道吗?之前颜家被人上门讨债的时候,三叔父他们一家,根本没想过要保住颜家,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分家产。外面的人个个都说舜华是个白眼狼,说舜华苛待许姨娘,不敬长辈。” “可是他们又知道什么?舜华为了一家和睦,一直待许姨娘为亲娘,只要是如冰要的东西,我都可以让,都可以给,结果呢,许姨娘肆意糟蹋舜英的婚事,让她孤零零地远嫁,如冰,却心安理得地嫁给你为我指婚的玉向风。” “娘…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颜舜华的泪几近决堤,泣不成声。 忽然,吹过一阵温柔的风,把一朵木槿花带到舜华膝前,如同娘亲温柔抚过她的头发,给予她奖赏一样。 就像在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颜舜华愣了愣,捡起花,想把它放在娘亲的坟上,她拿着那多鲜艳的木槿花,绕过墓碑,走近一看才发现,坟地后面有个巨大的土坑。 她曾经听过有些盗墓的,为了陪葬品经常会去挖富贵人家的坟。 刹那间,颜舜华的眼泪溃堤了。 她再也抑制不住,咆哮了起来。 到底是谁?! 刨了她娘亲的坟,让她连死都不得安宁。 “你给我出来!”她哭着喊道:“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搞我娘亲的坟!!” 她的眼泪已经再也收不住了,她跌坐在地上,望着一座空坟,仰天悲泣。 * 失魂落魄的颜舜华,来到蓬莱客栈,独自买醉,仿佛只有被酒精腐蚀过的内心才能止痛。 她醉醺醺地望着天空悬挂的半月,似哭似笑。 “喝!喝啊!” 女扮男装的颜舜华举着酒杯,对着空气,卖力地劝着酒。 客栈老板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也不好上前打扰,只好任由她在店里耍酒疯了。 她把右脸贴在桌上,用手指指着酒瓶口,破口大骂道: “颜舜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你居然把许姨娘赶出去了。” “颜舜华!你这个不分尊卑,厚颜无耻的白眼狼!居然把所有亲人都赶出了颜府!” “颜舜华!就是因为你太自私,你娘的坟才会被人刨了!都是因为你…” 骂着,骂着她自己就哭了起来,早知道她就不醒了。 可惜,晚了。 “颜舜华,以后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了。自己一个人了…” 她提着酒壶,结了帐,扶着墙,东倒西歪地走着。 忽闻,一阵瓷砖碎裂的声音,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一个重物迎面掉了下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她艰难地翻过身,看着眼前的东西,不自觉地愣住了。 * 两个时辰前,身在营帐的九王爷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等来等去,林副将还没有回来。 忽然,他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心想,肯定是林副将回来了。 “怎么样?”九王爷率先开口道。 刚进营帐的林副将怔了怔,急忙回道:“查到了,他们去了二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两主仆还住进了一间叫蓬莱的客栈。放心吧,小的已经在客栈订了天字一号房,还为王爷安排好了马车,马上就能出发。” “他也真是,留信出走,也不事先说清楚去哪。” 留信出走? 林副将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傅神医不是说出去几天就会回来吗? “王爷放心,等到了镇子,属下立马就去把傅神医‘请’来,让王爷验明正身。”林副将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本来打算在营地里偷偷验他身,哪知道,刚回来,两师徒都不见了。 “那还不赶紧出发!”九王爷不耐烦地冲出营帐,一想起,能找到当年那个小丫头,心里就更焦躁了。 快二十年了,终于要找到你了。 * 半夜,一稻为他家公子倒好了满满一桶洗澡水,出门准备等会要吃的饭菜。 傅木槿栓上门栓,放下斗笠,解下腰带。 开始一件一件地把外衣脱掉,很快肩胛骨的线条显露无疑,身材虽高大,却无半分肉感,皮肤白皙光滑,身姿纤细而修长,光是背影就让人垂涎三尺,遐想连连。 这时,屋顶有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悄悄地掀开瓦片,往里屋张望,当他看见傅木槿一袭长发下的柳腰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此时的他既想看又不敢往下看。 一想到,这是九王爷相中的人,万一他林东来提前看了对方的身子,九王爷一个不高兴,要挖他眼睛,扒了他的皮,到时该怎么办? 为了不给自己挖坑,林副将赶在傅木槿脱掉最后一件衣服前,用一块飞石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傅木槿的后脑勺,将他击晕。 随后,林副将跳落走廊,用小刀划开门栓,冲进去把傅木槿扛在肩上,使轻功飞了出去。 谁知他刚出门口就和手捧饭菜的一稻撞个正着,害得吃食撒了一地。 “哪个瞎眼睛的,要不要我家公子给你开两副药治治啊?!” 不见回应,一稻泄气地蹲下收拾地上的吃食,突然想起,不好! 这里是顶楼,怎么会有人突然冲出来! 他急忙进屋查看,才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细思极恐,刚刚那黑衣人肩上好像还扛了个人! 糟了!公子! 可是一切都晚了,人早就没影了,一稻放眼望去,整个夜空都黑漆漆,静悄悄,什么都没有。 “妈呀!光天化日,朗朗乾…总之,快来人啊,强抢民男啦,快来人啊!我家公子被人掳走啦!”一稻喊得嗓子都破了,如果他不是不会轻功,早就飞檐走壁,跟上去了。 哪用得着他边爬楼梯,边叫唤。 不过,幸亏采花贼抢女人常见,抢男人可不常见啊。 一稻这么叫唤,把十里八村的人都喊了出来,大家纷纷举起火把,想把这个抢男人的死变态给找出来,一窥事情真相。 “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公子被贼人掳走了。这下子贞洁不保啦。快来人啊!我家公子可是九代单传,要是被贼人糟蹋了,这可让一稻怎么见列祖列宗,怎么见老爷啊!” 一稻一着急,哭了起来,乡亲们见他哭得如此可怜,便更卖力了,举着火把,四处搜。 林副将眼看底下的阵仗弄得越来越大,星星火把,在整座城里四处穿行。 林副将突然心慌了起来,万一,万一他要是失了手,引火烧身,烧到九王爷那,坏了王爷名声,轻则性命不保,重则株连九族啊。 “就是你!都是你的错!” 嗯?谁在说话? 忽闻底下一声惊叫,林副将一时失了神,踩穿了别人的屋顶,整只左脚直接陷了进去,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就连扛在肩上的人都抓不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傅木槿从屋顶摔了下去。 “哎呀,这可怎么和王爷交待啊,这么高掉下去,就算不死都变残废了,万一他的脸着地,摔成一坨,世上再无林、东、来。” 然而,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他的左脚早已被数只手同时擒住,并用力往屋内拉拔。 “老爷,我抓到他了,快报官啊!”屋内,家丁们合力抓着某人的左腿,望着木梯下的老爷激动地叫喊。 林副将憋足了内力,想要把自己的左腿抽出来。 最终还是白费力气,愣愣地从房顶摔了下来。 ------------ 第二十三章 天上掉下来的夫君 “就是你!都是你的错!” 醉醺醺的颜舜华举起酒壶,指着屋顶上看不清的黑影,大骂道:“居然敢不陪我喝酒!快下来陪我喝酒!”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黑影居然分成了两半,还掉了一个下来。 她惊叫连连,然而酒精快中毒的她,压根反应不及,只能任由那个重物掉在她的身上,让她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要压死了。咳咳…” 她屈身一弓,重物便从她背上滚了下来,一张美得不像话的脸,深深地闯入她的眼里。 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张画吗? 黑发如绸,肤如凝雪,眉目灵秀,清水粉唇,皓月不可攀。 这哪里是画啊!分明是只月下妖精。 颜舜华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眉毛,眼睛,鼻子,修长的睫毛突然动了动。 是活的? 颜舜华顿时清醒了半分,她从地上爬了起来。 呆呆地望着昏倒在地的傅木槿。 奈何酒劲太上头,半天她才想起,地上太凉,不能睡在地上。 “姑娘,姑娘,快醒醒,地上太凉了,你还是回家睡吧。姑娘?姑娘?” 颜舜华也不知自己用了几分力气,她一着急,开始使劲地摇晃傅木槿,她不是很清醒,傅木槿的白衫滑落肩膀,她也不知道帮人拉一下。 由着傅木槿裸露香肩伏在地上,望着诱人的锁骨,颜舜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天边突然响起一个震天雷,把颜舜华的理智硬生生拉了回来。 她急忙举起双手,像个认错的孩子,对着夜空摇头道:“我没想,我什么都没想。” “嗯?” 醒了? 傅木槿迷迷糊糊中醒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他微微睁眼,背着光,影影约约看见一张流着哈喇子,油腻腻的大胖脸。 简直就像一只又肥又黑的大蛤蟆。 傅木槿一时害怕,竟抬手扇了颜舜华一个耳光。 “啊!” 这个比炮仗还响亮的耳光,打得颜舜华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干嘛打我呀?”颜舜华捂住发红的左脸,一脸无辜地质问。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傅木槿更害怕了,护着身子连连后退。 眼前这只大蛤蟆,居然发出了女人的声音。 难道是宫里的太监?还是有龙阳之好的同道中人?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愿深交。 “你…” 傅木槿刚要开口询问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一稻的声音在附近传了过来。“救命啊,来人啊,强抢美男啊,快报官啊,有人强抢良家妇男了!” 醉得脑瓜疼的颜舜华,迷迷糊糊地指着自己,反问:“什么意思?我被抢了?我是美男?”。 一晃眼,一群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把这条不足一米的巷子围得水泄不通。 傅木槿衣着单薄,半露香肩,在众人眼中,那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眼看就要被这个胖蛤蟆撕破衣服,行禽兽之事了。 一稻直接冲了过来,扶起自家公子,看着他裸露的香肩,一脸的怜惜。 下一秒,一稻就像换了张脸,斩钉截铁地指证颜舜华,“没错,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家公子掳走的。” “我?掳走你家公子?”颜舜华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酒劲也跟着直冲上了她的头顶,整个世界跟着天旋地转了起来。 吧嗒,这块巨大的肥肉倒在了地上,吓得群众让出了一块空地。 “噢!小书童,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把他抓回去,审审谁才是主谋!” “好!” 还有主谋?看来还有下文啊! 他们本来就是出来看戏的,看戏哪有只看一半的道理。 于是,小镇居民众志成城地把小胖子抬了回去。 * 一盆凉水迎面浇醒了绑在地上的颜舜华,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抬起头,望着眼前戴斗笠,挂着薄纱的傅木槿。 “咳咳……” “公子,他醒了。”一稻提醒道。 颜舜华:“你,你是谁啊?” 没等傅木槿开口,书童一稻率先跳了出来。 “还问我家公子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呢,干嘛绑走我家公子?!” “我?绑你家公子?!” 颜舜华刻意晃了晃身上的绳子,“现在是谁绑谁啊?” “你,你别乱动啊,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呢,可不怕你!”一稻慌张地后退,一秒缩到傅木槿的身后,狐假虎威。 颜舜华转头看了看,在场的确很多人,很多张面孔,看样子,他是把全城得闲的老百姓都找来看热闹了。 平日吵架,她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当。 可是,为什么偏偏会挑此时此刻,她酒精上头,脑瓜疼得嗡嗡叫的时候。“说吧,这回又是怎么了?” 是不是又要翻什么十二年前的旧账了? 你们就算说什么,她都先认了,等她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收拾你们。 “你这是什么态度?弄得好像我们才是坏人似的。”一稻扯着嗓子,假装惊讶,随后连发嘴炮。 “我家公子虽然人美心善,但你也不能把他傻子啊!难得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倒好,明知故问,怎么,人赃并获,你还想打马虎眼,推卸罪责。你还是不是人了你!行了,公子,别审了,直接把他送官查办吧。”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顿足,出言附和。 “没错,就应该马上把他送官查办!” 一位七旬老妇哭得像个刚过门的媳妇似的,指着颜舜华就骂:“这样的人要是不抓起来,让我家相公晚上怎么安睡啊?万一,半夜进来把我相公掳走怎么办?!” …… 此时的颜舜华心里五味杂陈,内心像是刚跑过一万匹马,看来在人民群众的心里,上至‘欺女霸男’,下至拐带老太公,她颜舜华都能干得出来。 服气! 也罢,她颜舜华向来就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真小人’。 今日不狠狠还他一个‘耳光’,她就不叫颜舜华! 现在群情汹涌,一个个都嚷嚷着要把颜舜华送官查办! “送官好!马上送官!” 此声一出,顿时鸦雀无声的,缘由喊得最大声的居然是颜舜华她自己。 她是受虐狂吗?送官反而高兴了? 书童一稻眼眉一挑,审视着颜舜华,发现这个‘绑架犯’不简单啊。 “喂!你,是不是朝中有人啊?” 一稻一副看破真相地揭穿道。 “小爷告诉你,就你那破靠山,不管用。等到了衙门,有你好哭的。小爷劝你,赶紧把你那些肮脏的想法给收起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舜华没回话,他续而分析道。 “看你长得一副人头猪脑的样子,铁定是受人蛊惑,才会干出此等丧尽天良,伤风败俗的事。快,说出来!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让你绑架我家公子的?说出来,说不定我家公子到时还能在青天大老爷面前给你求求情,让你少受点刑罚。” 这死书童,说谁,人头猪脑呢! 一稻成功地惹怒了颜舜华。 一大波攻势正袭来。 只见,这个女扮男装的胖公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谁是幕后主使,我不知道。但是谁蠢钝如猪,好人当贼办。我可是清清楚楚。你家公子半夜被人掳走与我何干?!我一个人在巷子里喝酒喝得好端端的,他从天上掉下来,把我砸个半死不说,我好心叫醒他,还被扇了一巴掌。你们不赔礼道歉就算了,还把我绑起来,居然还拿水泼我!嗓子是摆设吗?你们怎么老是拿水浇人啊!” 颜舜华虽然被人绑着,但是道理就在她这边,底气比谁都足。 “谁老是拿水浇你了,再说了,是小爷我亲眼看着你扛着我家公子从房里出来的,还‘咻咻咻’在屋顶飞来飞去,你敢说那人不是你?!”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看我这个样子飞得起来吗?” 此话一出,竟无人能驳。 她这两百多斤的肥肉,别说是飞檐走壁,就算是爬楼梯都成问题。 厉害啊!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额…那倒也是,那是我…我们误会公子了?” “还不赶快松绑!冷死人了。” 颜舜华觉得自己说话,从来没像今日这样废过脑子。 众人见自己抓错了人,便虚情假意地指责一稻糊涂,也没句道歉,就着急散去了。 刚刚还满屋子的人,如今雁过留声。 屋子里就只剩下湿漉漉的颜舜华,和傅木槿两主仆。 “……” 明明傅木槿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可是方才那场唇枪舌战,他居然闷声不吭坐在一旁看戏。 光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不明是非,有什么用! 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信不过! 一稻给颜舜华松了绑,为了日后有人上门算账,急忙赔了好几句好话。“这位胖公子,方才得罪了,小人眼拙,没看出公子行动不便。” 嘿!还不如不说。 “谁行动不便啦?我就是胖那么一点点。真是倒霉,以后,别让我再撞见你们主仆二人。哼!” 颜舜华像只张牙舞爪的大胖老虎,五官狰狞地说着狠话。 傅木槿戴着斗笠,面纱中的薄唇微微一抿,但想起今晚发生的事,他又忍俊不禁,忍不住笑出声。 笑声之爽朗,惹得颜舜华粗某,心想,真是个怪人! * 当颜舜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别人早就吃过午饭了,她却因为昨晚的闹剧…不对,主要是因为她宿醉,这才起床。 一身酒气的颜舜华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这酸爽,如同万匹骏马留下的粪便。 隐约想起自己昨夜回客栈的时候,在床上吐了,但是她实在太累太困了,居然就这么睡了。 唉,往日她何曾过得这么糙。 如今满屋子里泔水味,她竟然也睡得着。 不行,她得找回往日的颜舜华,变回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万花颚首玉相迎的颜舜华。 她,要,减,肥! 一刻钟后,臭烘烘的颜舜华拉住了店小二的手,盛情邀他进房间。 “客,客官,你这样…不合规矩啊。” ------------ 第二十四章 你这样不合规矩 “怎样才合规矩啊,这样?” 说罢,颜舜华往小二的手里塞了一袋铜钱。 “这……有点少吧,在下也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加上这个可以了吧。” 颜舜华又塞了一锭银子,小二瞬间眉开眼笑。 “嘿嘿,小的服务别人可不收这么少,见是你,算了。” 说罢,小二把头伸出门外大吸一口气,用毛巾绑住鼻子,进房间帮颜舜华处理被子上的呕吐物。 小二搂着一床脏被子,停在她跟前。 “呕!客,客官,下不为例啊,这事要被掌柜知道了,你以后可不好继续住在店里了。” “行行行,快拿走。还有啊,记得帮我多打几桶热水来,我要洗澡。”颜舜华捂住自己的口鼻,努力忍住干呕的冲动,这味实在是太…印象深刻了,呕—— “誒,得咧!呕…那,在下先去了。” 小二办好了事,领了赏,一溜烟地跑了。 颜舜华关好房门,望着满桶热水,虽然没有鲜艳飘香的花瓣,但是下水泡一泡,天庭走一遭啊,简直快乐过神仙。 她迫不及待地褪去衣衫,浸入浴桶中。 “我是不是瘦了呀,没想到从家里出来走动几天,居然瘦得能看见脖子了。太令人感动了。” “哈哈,成果不错,成果不错。” 睡了一夜,又泡了澡,她清醒了不少,心情大好。 但是一想起昨夜的闹剧,便又气又恼。 居然趁她吃醉了酒,将她五花大绑!小人!都是真小人。 此仇不报,非女子也。 “以后可别让我再撞见他们,否则…哼哼哼。” 果然,狠话别说太前,否则特别容易打脸。 这镇子真是小,居然住在同一家客栈。 真是冤家路窄。 之前居然都没注意到,这里有一个戴斗笠,带面纱的怪人。 与他们同桌的还有另外一位男子,这男子浑身散发着,闲人勿近的杀气,一看就是打过仗,行过军的。 虽然五官生得风神俊朗,但是表情实在是太凶了,还是少惹为妙啊。 颜舜华给自己找了张空桌,点了一壶热茶。 “店小二,铁观音,人参鸡汤,葱爆牛肉,谢谢。” 店小二认出她,方才刚给她准备过热水,还收拾了脏被褥,是个出手阔绰的贵人。 “客官,今天不喝酒了?”他自来熟地调笑道。 “不喝了,昨天就是因为喝酒,喝出祸来了。”颜舜华故意提声,让某对主仆听见。 一稻忙拉了拉傅木槿的衣衫道,“公子,他好像是故意这么大声的。” “咳咳。” 店小二笑了笑,便进去厨房捣鼓了,不一会,他端来了一个精致的青瓷茶壶,还细心地为颜舜华倒在茶碗上。 茶香顺着青烟肆意,颜舜华举起茶碗,微抿小口,顿觉惊喜万分,不但不烫,而且口感顺滑,口齿留甘,实在让人回味无穷,流连忘返。 真是高手隐于世,好久没喝到这么好喝的茶了。 她连忙叫住小二,请教道:“敢问小哥,为何你家茶不仅不沸,还如此好喝?” 闻言,店小二挺直胸膛,自豪地说道:“客官,真是识货!不瞒你说,本镇的先祖当年承蒙茶圣陆羽指点,所以煮茶只用将开未开之水,若是用沸水,茶水就会变得又老又涩。” “想不到啊,小二哥如此深谙煮茶之道,深藏不露啊。” “哪里哪里,客官太抬举了。” 被夸的眉开眼笑的店小二,突然收起笑容。 他四下张望后,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客官,不满你说,最近镇子上出了另一个茶派,非要用沸水泡茶,两派的人大吵了一架,还说要修改河道,把山上泉水一分为二呢,但是镇里的长老怕护城河的水沾染了泉水的灵气,死活不肯,两帮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客官,可要小心,别牵涉其中才好。” 闻言,颜舜华连连点头,脑海里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多谢小二哥提醒。” “那我去干活了,菜马上就来!”活泼的小二哥打了响指,转身进厨房端菜了。 天气炎热,客栈很多人早已汗流浃背,唯独傅木槿一反常态,里里外外穿了十几件衣服,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 远远看去,就像座布条垒起来的高塔。 光是看着他,都觉得热。 九王爷想起林副将一夜未归,傅木槿又完好如初地坐在这里。 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 于是,九王爷明知故问地说道:“今日傅神医好像比往日更拘谨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爷,这可是你主动问的,免得我家公子又嫌一稻多嘴。昨夜啊,我家公子被人绑架了。”一稻抢先回话,手里还不停地给傅木槿披衣服。。 “哦,真有其事?”九王爷不自然地挑了挑眉。 “真有真有,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生孩子没屁股的死变态,趁我家公子洗澡的时候偷袭,强行把他掳走。幸亏整个洛水城的人都是正直善良的小可爱,陪着一稻全城搜索,最终解救了我家弱小无助的公子。” 咔嚓,九王爷手里的茶杯突然碎了。 “九王爷这么激动,莫非认识那个缺心眼生孩子没屁股的死变态吗?!” 去你的!又说了一遍。 九王爷是真要火了,要不是看林副将彻夜未归,他不清楚事情发展,他肯定马上出手撕了一稻这张臭嘴。 “本王只是担心这里的治安罢了,居然如此松懈!”咬牙切齿的九王爷,一字一顿地说道。 “一稻也觉得,这里的治安太差了。就连这么好的客栈,也能进贼。不行,治安不行!”一稻自顾自地点头道,完全没有察觉九王爷眼底里的怒意。 “不知傅神医,为何留在这里,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九王爷话锋一转,转移一稻的注意力,免得他继续大放厥词。 “我和一稻发现了一件事。” 当天,他们主仆初到镇上,惊讶地发现这个小镇居然没有人感染过瘟疫。而且居民们照常进出,并无异样。 而且,他们似乎对瘟疫一事,全不知情。 实在可疑,于是一稻提议住下来,查明真相再走,可是傅木槿知道,他家的书童是馋上这间客栈做的饭,不肯走了。 瞧他动筷子时,那般敏捷的动作,几碟菜一瞬间被一扫而空。 望着几个空盘,九王爷又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于是,傅木槿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他们主仆刚到镇上的所见所闻。 “一点都不奇怪,说明这些镇民比较幸运,没有人遇到过曲家村的人。梨千城的人不也一样吗?”九王爷不以为然地说道。 当初梨千城的县官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派人把守好城门口,没有放过半个曲家村的人进来。 “王爷,你既然认为瘟疫是人传人的,为何还如此淡定地坐在这里,难道就不怕传染给这里的百姓?”一稻怼道。 “本王又怎会一样,本王身体早已痊愈,又怎么可能传染给别人!” 话音刚落,四下变得静悄悄的。 九王爷疑惑地四下张望,方才还满客的客栈,突然只剩下两桌客了。 除了他们这桌,只剩下一个边喝鸡汤,边吃葱爆牛肉的小胖子。 难不成,是刺客? 敏感的九王爷拔出腰间的宝刀,向颜舜华背后刺去,想要先发制人。 “啧,鸡屁股掉了。”颜舜华弯下腰去捡,刀尖刺了个空,九王爷转过刀锋的方向,向她的耳间劈去。 “反正没人看到,整只来。”她张大口,正要咬下去。 “小心!”傅木槿忍不住出声。 刀锋迎面而来,颜舜华举着整只鸡抵住了刀锋,煮好的鸡瞬间被劈成两半,鸡头连着皮掉在了桌面上。 “啊啊啊!”吓得颜舜华赶紧把鸡给扔了,咚的一下,鸡又掉回了汤碗里。 原来这胖子不会武功,冷面王爷默默地收刀回鞘,坐回自己的桌前。 颜舜华一个劲地捂住起伏的胸口,大力地喘气,“这…年头,鸡都成仙了?熟了都不让人吃?” “噗——哈哈哈哈……” 一稻喷了九王爷一脸水,抱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的。 真妙啊,居然说九王爷是鸡仙。 整个万琼国,估计都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样的妙人。 恼羞成怒的九王爷抬起袖子,擦了脸上的水,坐在了颜舜华的对面。 那把宝刀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了碗边。 “这位兄台,外面下雨啦?” 九王爷脸色一沉,一稻笑得更大声了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对方不但凶神恶煞,而且态度强硬。 果真不好惹。 不过,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颜舜华指着自己,“颜某是自己来的。” “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人参鸡汤,葱爆牛肉。”她随口答道。 “人参…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你坐在这里,你居然和本王说,你的目的是人参鸡汤,葱爆牛肉?!” 九王爷把手搭在刀柄上,杀意伺机而动。 “当然还有酱爆牛肚…” “本王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颜舜华毫无惧色,转身望着九王爷,“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走掉啊,还不是因为你们,一直说什么,瘟疫,传染啊,那些人一听到你染过瘟疫,不管你好没好,还不马上掉头就走啊!” “真是的,说这种大事。不找个隐秘的地方,好歹也小声一点啊。” “那你呢,为什么不跑?”九王爷松开刀柄上的手,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点了一大盆鸡汤,和爆炒牛肉,菜这么香,不吃岂不亏大了?” 况且,她知道这病压根不会传染。 闻言,九王爷轻蔑一笑,望着一身肥肉的颜舜华,“也是,长这个样子,除了吃还知道什么。打扰了。” 九王爷拿起自己的宝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等等,不对,这小胖子的眼睛他在哪里见到过! 同时,颜舜华也反应过来了,王爷?! ------------ 第二十五章 禁欲公子送上门 最近梨千城来了几个王爷啊? 不会,这么巧是同一个吧! 傅木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火药味,于是开口道:“傅某开的药方也有强身健体,预防患病的作用。烦请王爷按照药方,采买药材,分发给附近的百姓。” “好。” 九王爷青筋暴起,想起小胖子就是那个自称春田的士兵,气不打一处来,她刚刚跟自己说话时用的什么态度啊! 这时候,林副将一拐一拐地走了进来,分散了九王爷的主意力,颜舜华瞄了林副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总感觉有什么猫腻。 “王,王爷。” “知道回来了。”九王爷整张脸都黑了,想起一稻给他起的称号,他恨不得把林副将给生吞了。 “是的,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我之前吩咐你干的事,怎么办成这个样子?” “属下一时大意,请王爷责罚。” “行了,我有事吩咐你做。” 林副将把耳朵凑近,九王爷把话都嘱咐好了,末尾添了一句。 “事情办妥后,去领五十军棍。” “是,属下马上就去办。” 林副将拿着药方大松一口气,幸亏,幸亏只是军棍。 * 午夜,月上柳梢头,胖儿酌清酒。 颜舜华一个倚在竹栏,望着天空的圆月,心想,自己也好久没吃过月饼了。 “豆沙,莲蓉,五仁,鲜花…” 一双白布鞋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她转头一看,这不是…昨天打了她一巴掌,还冤枉她是采花贼的家伙吗? “这天都快黑了,还戴着斗笠,蒙面纱,你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她一手取掉傅木槿的斗笠,露出那张惊世绝伦的脸,。 横眉星目,白齿红唇,这样的脸,无论她看多少次都会忍不住心动。 “你站在我房间前面干什么?” 傅木槿怔了怔,咽了咽口水,把油纸包裹的蜜饯递到颜舜华手边。 “傅某是来赔罪的。”他柔声说道。 “赔罪?”颜舜华望着傅木槿手里的蜜饯,就是不拿。 她打开房门,半只脚踏入房门,随口道:“晚了。” “阁下不愿意原谅我?” “其实送东西赔罪,大可让你家书童代劳,能亲自送来,说明你很有诚意。可惜,你还欠我一个耳光。” 哈哈哈,她就是锱铢必较,她就是小人,怎么样! 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扇她耳光! “这…”傅木槿抿了抿唇,“当时在下头脑混乱,不小心出手伤了阁下。” 说什么不小心,他当时明明很果断,扇她耳光的时候,半分犹豫都没有。 “那…要不,你打回来?” 傅木槿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毫无防备面对着颜舜华。 颜舜华抬起手,刚到傅木槿的耳边,差点就忍不住要摸上去了。 天啊,长得这么美,难怪会被人绑架。 两个人都忍不住心跳加速,一个怕被打,另一个怕忍不住。 一个响雷,拉回了颜舜华的理智。 她当即退了一步,望着夜空,举起三指,在心里慌张地辩解道,她发誓,她刚刚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想。 别打雷了。 “行了,我也不是什么野蛮人,你是大夫?” 幸好忍住了,做得好。颜舜华! 她偷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傅木槿慢慢张开眼,点了点头。 “想小爷原谅你,就帮小爷号号脉吧。” 说罢,颜舜华进了房间,傅木槿紧跟其后。 “阁下,可是有病?” 如果不是傅木槿的态度这么认真,颜舜华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骂自己。 “我终于知道,你在那个王爷面前为什么不爱说话了?” “嗯?” 以傅木槿这种耿直的个性,不把王爷气死,也会得罪王爷,被活活弄死的! “来,快帮本小爷号脉吧。” 颜舜华挽起袖子,露出白皙肥嫩的手臂,让傅木槿为其号脉。 傅木槿面色凝重,一直都没开口说话。 急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特别。” 傅木槿低头伸手敲了敲颜舜华的膝盖,她还不怎么习惯自己男装的样子,一时之间,失声叫了出来。“啊!你…你做什么?!” “阁下,你…” 傅木槿微微皱眉,这声音也太细了吧,明明是个男人,却发出女人的叫声,也难怪自己当初因为太震惊,打了‘他’一巴掌。 颜舜华自知失仪,清了清嗓子,故意装出五大三粗的声音道: “你瞧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阁下,可曾久病卧床?你的身上多处经脉,久塞不通。” “嗯,颜某曾经在一张床上昏睡了十、十二年,最近才醒过来。” 傅木槿有些惊讶。 “十二年?不知阁下可愿告知傅某,是因何故昏睡了十二年。” “具体原因,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据我的丫…我的仆人说,我是从高处落下,正好摔倒头,一直昏睡不醒,最近,才醒过来的。” 后来,神情严肃的颜舜华补了一句:“可是我的仆人却说我只昏睡了十年,我失去了两年的记忆。” “撞到头…在床上躺了十二年,可是看阁下的样子又不像…” 傅木槿没有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全。 不过,颜舜华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因为同样的话,她已经在城里的郎中那听了无数遍。 她的经脉受阻,气血不通,但是这些都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卧病在床多年的人,会长得这么胖。 即便只是十年时间,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吃喝走动。 哪个病人不是饿得瘦骨嶙峋,气虚体弱的啊? 偏偏她胖得就填饱的烤鸭似的,涨鼓鼓的。 “阁下很有可能是中毒了。” “中毒?” 这个词倒是新鲜。 为什么她脑海里立马想到下毒的人是她,许姨娘? “没错,兴许是阁下喝了药性相悖的药,引起中毒。” “可惜,熬药的人不在身边,要不然,便可以让公子一窥药方,到时颜某是不是中毒,便能一清二楚。” “不用,如果阁下信我,现在就能知道。” 哇,好自信。 “试试就试试,来吧。” 傅木槿拿出随身的针套,在颜舜华的手臂上施针,不一会,拔针的穴位流出了浓浓的黑血。 “这…难不成我真的中毒了?” “这只是将你堵塞的经脉疏通后,流出的瘀血,不过,这些才是毒。” 傅木槿把长针递到颜舜华眼前,她低头一看,触目惊心,针头居然发黑了! “所以,我真的中毒了。公子可会解毒。” “毒这方面,傅某不擅长。”他摇了摇头,“可能需要几天。” 不擅长,所以需要几天啊… 这要是真擅长,岂不是马上就能解毒?! 医术真的这么好吗? “劳烦公子了。” “可是傅某没说要为你解毒。” 闻言,颜舜华傻眼了。 这是什么意思?敢情让你号号脉,你就真的只是号脉啊? 这么死脑筋? 救死扶伤难道不是天职吗? 虽然她很想这么说,但是世界上任何人都不会无条件对你好的。 在做生意更是如此,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付出一些东西。 她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 “呵,公子真的和一般大夫很不一样。” “确实。” 傅木槿看见颜舜华气疯了都不敢咬他的样子,很是欢喜,嘴角不禁上扬。 “那…公子治病救人肯定是为兴趣了,平日里肯定连诊金都不收吧。” “为阁下治病,可以不收诊金。但你得答应傅某一个条件。” 颜舜华当即咽了咽口水,她现在长得这么膨胀,此事一定和她的美色无关。 不过,万一…万一他是爱吃肥猪肉的那种男人呢。 那名节…清白…岂不是不保! “公子,平日里爱吃肥肉吗?” “不吃,怎么了? 太好了,太好了。” “没事,你说吧,什么条件?” “阁下,如此聪慧,一定注意到了这镇子的特别之处,不知可否告知傅某一二?” 噢,原来是为了解决瘟疫的事。 这个大夫,不坏嘛。 长得还很好看。 * 此时,书童一稻在房间内来回的踱步,心中忐忑不安。 “送个蜜饯而已,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不会是…” 以下是书童一稻的脑内想象: “阁,阁下,你这是做什么?”他家公子惊慌失措的逃走。 小胖子脸带猥琐,一手扔掉蜜饯,把油腻腻的魔抓伸向他家公子的腰,奸笑不停。 “自己送上门,还问爷我想做什么?小爷我不接受暖床以外的赔罪!” “不要啊!救我啊,一稻!” 说罢,那只胖蛤蟆就把他家公子给吃了。 “不行,为了老爷,为了傅家的列祖列宗,我要去救公子。”说罢,一稻从床底下拿出两米长的大关刀,冲了出去。 * “来了。” 舜华应声来到门边,接过店小二精心装备的茶具。 “谢啦,小二哥。” “客气了,难得遇到爱茶之人,简直是本店之光啊,那小的先下去了,客官慢用。” 小二刚出门口,便转身跳上树枝,躲在暗中,透过窗户观察里面的情况,熟练地从怀里掏出册子和毛笔,边偷看,边记录道。 【戌时,要了一套茶具。】 【在客栈房间和一个白衣男人聊天、泡茶。】 【总之没什么特别。】 傅木槿诧异地望着那套整整齐齐的茶具,“阁下想饮茶,为何不直接叫小二带一壶上来?何须大费周章亲手泡?” 舜华微微一笑,纠正,“非也,本小爷不是泡茶,而是要煮茶?” “煮茶?” 颜舜华在炭火上,熟练地煎烤茶叶:“你不是问我,这镇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就是茶。” “茶…?” “没错,今天店小二告诉我,他们的祖先曾经遇过茶圣陆羽,因此他们全镇都爱饮茶,煮茶。所以,他们几乎不会饮用没煮过的水。” 暗示得这么明显,该明白了吧?! 上次河神那件事已经弄得她够呛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牵涉其中了。 傅木槿顿悟,“阁下是想告诉傅某,他们之所以没染瘟疫,是因为他们喝的都是煮过的水?!” “这是其一。”颜舜华把碾碎的茶叶倒进器皿中烹煮,“其二,你注意到这里的河道有何不同吗?” “河道?说起河道,傅某觉得有一件事挺怪的。” “噢?说来听听。” ------------ 第二十六章 混蛋王爷的复仇 “不知阁下可曾注意到,在镇门口的公告栏上有一张被撕破的河道改道图,似乎是想把山上泉水和护城河的水引流为一块,加大流水量。可是,这件事却被村镇的长老否决了。据说他是怕会影响山泉的水质。”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这正是重点。”舜华把煮好的茶倒进茶碗,递到傅木槿面前,调皮地向他单眼。 对方疑惑地接过茶碗,望着清澈见底的茶水,还有沉底的茶叶碎,忽然灵机一动,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舜华满意地笑了笑,不但长得好看,脑袋还灵光。 人间少有,可惜她已经发过毒誓了。 再好的美男子,她都无法消受咯。 “想明白了就好,记住可别浪费这一壶好茶。” 傅木槿低头饮茶,却忍不住偷看舜华几眼,满布星辰的眼中多了几分敬佩,同时又觉得很疑惑。 “阁下这么聪明,想必早就明白个中道理,为何今日还特意在九王爷面前装傻充楞,让他平白误会你?” 你以为她真想被人误会又蠢又钝吗? 她只是不想刚从一趟浑水爬出来,又掉进另一趟浑水里。 “不不不,想明白的人是你自己,我可什么都没说。”舜华紧张得否认道。 有功而不居功,傅木槿低头笑了笑,有趣,实在有趣。 “公子大事不好了!”一稻举着两米长的关公大刀冲了进来,大喊道:“公子,大事不好了?” 傅木槿蹙眉问道:“一稻,何事如此慌张?” “公子,方才一稻来的路上碰到林副将,他刚收到密报,营地中有大批将士同时染上瘟疫,就连曲家村之前已经痊愈的人,全都复发了。 “什么?”傅木槿震惊地站起身,“可营地不是有好几位大夫留守吗?村民喝了药不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再次染病啊?” “一稻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九王爷已经派人准备了马车,请公子迅速收拾东西,跟一稻前去汇合。 “好!”傅木槿刚迈出门,蓦然回首,“不好意思,等瘟疫的事情解决,在下必定回到客栈,为阁下解毒。” 舜华愣了愣,没想到这种危急关头,他还是这么有责任感,和某人可真是天差地别。 “不急不急,你先去忙!反正胖都胖了十几年了,也不欠这一会。” 闻言,公子会心一笑,笑得勾魂夺魄,沁人心脾。 她的心就像被一阵春风撩过,痒痒的。 傅木槿转身迈出房门,忽闻天上一道响雷,雷声震天,像是快要下一场大雨。 “公子,这天可能要下大雨了,都打雷了。”一稻仰天望着夜空的闪电,头举着大关刀,走在他家公子前头。 “一稻,你来通知我,为何还要拿一把大关刀?” 一时之间,主仆二人四目相对,好生尴尬。 “这……”一稻灵机一动,“一稻不是怕你们吃水果忘带刀嘛?” “吃水果??用关刀?”傅木槿再次问道。 “对对对,吃…大!水果。”一稻一本正经地强调道。 傅木槿忽然憋笑了起来,这都能圆回来,他也真是服了。 * 常言世事无常,颜舜华终于深刻地体会了这个人生道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不是要去处理大事吗? 为何要把她也给带上?带上就带上,为何还要将她绑起来。 娘啊,她这一路上不是被绑,就是被绑的路上。 咋这么背啊。 窗外正下着倾盆大雨,一辆小小的马车里挤了五个人,他们肩并肩地挤在一起。 小车一摇,五个人瞬间撞在一起,一个个扶额忍痛。 九王爷立即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问道:“林!东!来!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啊?本王让你找马车,你就不能找辆宽敞一些的吗?” “启禀王爷,情况紧急又下大雨,只能在镇上找到这辆马车了,而且客栈老板还不肯买,用完还要还回去的。” “还…还回去?”九王爷气得快要发飙了。要不是这马车挤得他动弹不得,他一定一脚踢过去,教训这个不中用的手下。 “王爷息怒,属下无能!” “等事情处理好,再领五十军棍!” “是,属下遵命。”林副将惨兮兮地点头,然而最惨的不是他,而是坐在他对面的颜舜华。 这个林副将有个习惯,每次回王爷话都要低头哈腰,可怜舜华的额头都被他磕红了,双手被绑,还不能揉。 不止如此,激动的时候,他还喷了她一脸口水。 想擦都没法擦。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混蛋九王爷,她不过就是再城门口忽悠过他一回。 居然这么记仇,还说等事情处理好了,要对她严刑审问,看她到底是谁派来的奸细。 你家是有王位继承吗?怎么看谁都像奸细啊? 等等,他家好像真的有王位继承! 即便如此,也不能强抢民女,掳劫上车吧。 你是有一股掳人的瘾子吗? 颜舜华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怒意。 正睁大眼睛,瞪着那个专横霸道,不可一世的罪魁祸首。 表情真是丰富。 一稻隐隐约约地看见面纱里的那张脸抿嘴偷笑,顺着视线望去,他家公子竟眼睛都不眨地望着那个小胖子! 什么? 小胖子是施了什么法术?居然蛊惑了他家公子! 不行,他答应过老爷,要保护公子。 一稻挺身一挡,直接挡住傅木槿的视线。 傅木槿把头往左边歪,一稻就往左边歪, 傅木槿把头偏向右,一稻就把身子偏向右。 每次都恰好挡住舜华的脸,九王爷恼火地望着这对‘你追我逐’的主仆,郁闷地揉着被撞疼的额角。 * 几经周折,这辆一路磕磕碰碰的小马车,终于到了曲家村营地了,雨也快停了。 五人刚下车,便见士兵们躺了一片,营地像是被人毁坏过一样,所有东西不是破了,就是倒了。 一失魂落魄的士兵像是看见生命的曙光一样,神情凝重地跪在了九王爷面前。 “王爷,属下无能,不能阻止梨千城县官进去烧村。” 什么?烧村? 任谁听了也是脑袋一片空白,毫无头绪。 “这是怎么回事?” 林副将纠起士兵的衣领,脸色凶狠地问道:“王爷在问你话,还不快说!” “是,回禀王爷,刚刚梨千城的县官带了一队官兵进来,他说曲家村瘟疫严重,再不整治,恐祸连梨千城,乃至整个万琼国,于是,便带着一大堆人进去烧村了。” “营地的其他兄弟呢?他们…” 林副将刚要说下去,突然想起密报中的内容,营地大批士兵突然染上了瘟疫,如果是这样,无论那狗官带多少人都拦不住啊。 “王爷?”林副将急切地等待王爷下令。 只见,九王爷眼冒红光,冷冽无情地说:“进去看看。若他真的烧村了,本王就当众砍了那狗官的头!” “是!” 林副将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把绑着舜华的牵引绳递给眼前的士兵。 “好好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属下领命。” 四人转身进村,留下颜舜华默默地站在原地。 舜华傻眼了。 都到城隍庙了都不让人求签?! 她反正都到这了,好歹也让她跟着进去啊。 小气。 “想什么呢,还不快走!”士兵粗鲁地催促道。 这什么态度啊? 她又不是犯人! 士兵疾步向前,拉绳的力道也没个轻重,舜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嘭—— 地上瞬间扬起一阵烟尘。 漆黑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来人啊,又有人倒下了。” “好,马上。”士兵急忙应声,匆忙把颜舜华拴在一旁就跑去帮忙了。 舜华真的要吐血了。 士兵栓她就像栓家里的狗一样。 她刚转过头一看,一双铜铃大眼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这不是九王爷在城门口骑的那只汗血宝马吗? “你好啊,又见面了。” 马儿不知是喜欢还是讨厌她,噗噜噜地喷了她一鼻子的口水。 舜华举起手肘,用袖子擦了擦。“客气了,下次不用给我倒茶了。” 她一边摸着马脖子,一边看着零星几个士兵手忙脚乱地抬人,抓药。 小声说道:“马儿,马儿,你说这群人多笨,这么大尊佛在这里,也不知道过来拜拜。” “马儿,马儿,你说我要怎样才能溜进去?” 汗血宝马突然向她眨了眨眼,转过马头,撞倒一个路过的士兵,竹簸箕上的药材像天女散花一样,撒得到处都是。 那士兵刚爬起来,指着颜舜华就一通乱骂,道:“你这个死胖子,没看见我们忙得一头烟,还在这添乱!看爷我不收拾你。” 说罢,这士兵就要去拿棍子要揍她了。 “不是我,是马!是马儿干的!” “呸!你怎么不说,是地上的杂草绊得爷?!” 汗血宝马幸灾乐祸地叫了一声。 “喂喂喂,你可别乱来,我可是你王爷请来的客人,傅神医的朋友!”颜舜华举起双手挡住脸。 心想这叫什么事啊! 她是烤串吗?还要一味三吃啊。 不是淹死、烤死,就是要被打死。 “胡说八道,天底下哪有客人被绳子捆住,抓回来的,你这胖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王爷也不会亲自带回来审问。” 士兵用木棍敲着手掌,邪笑道:“在王爷回来之前,就让我好好‘招呼’一下你吧!” “那又有什么奇怪,他只是怕我逃走,想留…”眼看棍子就要打下鼻梁,舜华害怕得大叫道:“藿香,佩兰,紫苏,白芷……” 棍棒近在眉睫,她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了过去。 ------------ 第二十七章 千钧一发谁来救她 舜华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半天,才发现棍棒没有落下来。 她微微睁眼,发现棍棒停在了半空。 “你刚刚喊的是什么?”士兵狐疑地问道。 “药方!治瘟疫的药方!” 舜华咽了咽,急忙往后退。 “你会医术?” “天下的药方,医书,本小爷只要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这治瘟疫的药方,本小爷倒背如流。” 士兵收起棍棒,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那你可懂药材?” “懂,当然懂!” 药材,她能不懂吗? 从小就跟着他爹四出行商,别说药材,玉石,金银,布匹,茶叶,她每样都知晓。 “那你来帮我们收拾药材,煮药!” 颜舜华一听,惊喜扬眉。 心想,终于可以不用像狗一样,被栓在这里了。 士兵正想解绳子,忽然动作缓下了。“欸,不行!” “又怎么了?” “林副将吩咐过了,让我们看着你,不让你跑了。” “对啊!”舜华刻意提声忽悠道,“你们不就在按你们家王爷,林副将的吩咐在做吗?他是让你看着我,不让我跑了。又没说,非要让你们绑着我,不让动。” 士兵茅塞顿开,连发惊叹:“对啊,他们是让我们看着,又没让我们绑着你。” 说罢,士兵连忙松开舜华的绳子,督促她快点抓药! 半个时辰后,舜华指着士兵大声喊道:“快点,药熬得怎么样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已经在熬了。” 熬药的士兵用蒲扇扇着滚滚的浓烟,充斥了整个营地,颜舜华毫不客气地说道:“中火,中火懂不懂?你火烧那么旺,药会糊的!重新熬!” “哈?”士兵泄气地端药锅去倒,半响,才想起她不是被看顾的犯人吗?什么时候,在营地指点起江山来了? 然而,在舜华的指挥下,效率加倍,很快营地的士兵便一一安顿了下来,东西也收拾干净了。 她坐在药材面前,快速抓药,几乎眨眼就能包好一份。 满满的药山,堆满了营地。 神呼奇技,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士兵们开始对颜舜华的话深信不疑,相信她真的是王爷请来的客人,傅神医的朋友。 就连在营地里坐镇的几个老大夫也是看傻了,从未见过有人抓药抓得这么快,本想拆开几包,纠一下错,挫挫他的锐气。 怎知,竟然找不到半分差错,真是气死人了。 她堂堂正正走出放药材的营帐,朝着曲家村的入口望去。 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都没点动静传来? 不会是发展成了,江湖厮杀,腥风血雨了吧? 营地里的士兵们看着她像块望夫石一样站在关卡处。 忍不住上前问道:“颜大夫想进去瞧瞧?” 颜大夫?! 她脸色一红,糟了,她可不是大夫啊。 刚刚光顾着干活,忘记澄清了。 “其实本小爷不是…” “你不用说了,我都懂。”士兵一把抓住她的手,把舜华吓得打了个嗝。 “你懂什么?” “你肯定有什么特殊身份,不是普通人,我懂。” 望着士兵意味深长的表情,舜华假装不经意地点了点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反手握住士兵的手,真诚地忽悠道:“王爷是让你们看着我,也没说不许我进去,对吧?” “颜大夫的意思是…” “你就不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地进去瞧瞧吗?” 闻言,士兵大力地点头。 “你就假装进去抓我回来就行了,说不定,还能领赏呢!” “真的?” “当然,骗你有钱分吗?” 忽然有人张臂一抱,搂住他们俩,开口道: “那行,等会,你跑,我们弟兄们一并追进去。” 我们弟兄们? 弟兄们? 们? … 颜舜华大惊失色,回头一看,后面一排士兵望着她嘻嘻笑。 “你们都想进去看热闹啊?” 士兵们异口同声地喊道:“想!” 完了完了,那个混蛋王爷肯定会气疯的! 不过,他气疯了就对了! 呵呵呵。 让你绑!让你绑! “全部都去?” 士兵们积极点头。 “是不可能的。” 士兵们幽怨摇头。 “不过,可以派一两个人做代表,来回跑,把里面的情况复述出来。”颜舜华摆摆手,“至于谁来做这个代表,你们自己决定,我可要进去了。” * 半个时辰前,情势危急,县官带人闯村,九王爷一行人欲进去阻止,刚入村便听见百姓一片哀鸿,不绝于耳。 “青天大老爷啊,你不能这样啊,我儿他还没咽气呢,他还有救,你不能,你可不能烧死他。” “你们干什么?还不快拉开她!”县官一脚踢向农妇,嫌弃地看着她碰过的裤子。 这揪心的一幕就发生在村头。 县官让人挖了一个大坑,让衙役们把患病的人一个个丢进坑里。 雨势渐弱,火把的火焰摇摇曳曳,将息未息。 县官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快把火油拿来!” “是!” 县官指着刚刚抓自己衣服的农妇,怒斥道:“把她也给本官扔进去!” 被抬起的农妇拼命地喊道:“大人,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傅木槿看着眼前揪心的一幕,不禁心生愤怒。 一稻紧抓着他的衣袖,望着那张冷峻陌生的脸,摇头提醒道:“公子,万万不可。” 九王爷使了使眼色,眨眼之间,林副将的长剑已经横在梨千城县官的脖子前了。 衙役们也不认识林副将是何许人也,只是知道他突然挟持了黎县官,急忙拔刀戒备,一时之间,林副将的脖子同时被数十把刀指着,成了众矢之的。 黎县官挺直脖子,收紧腹部,深吸一气,喊道:“还不快倒火油!” “你敢!”愤怒的九王爷握紧拳头,林副将把剑再逼近半分,已经能在县官那条皱巴巴的脖子上划出血痕。。 为时已晚,数桶火油被倾倒在土坑里,火油就这样生生地淋在这群可怜的村民身上。 奸诈的县官得意地斜视九王爷,喊道:“点火…” 傅木槿微微起脚,弹起的小石子,准确无误地击中狗县官的腿,半声惊呼后,狗官脚下一滑,慌乱中撞开林副将,整个人一头栽进了土坑里。 衙役们刚举起火把,望着土坑里的黎县官,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 “别别别!先别点火,先,先扶本官起来吧。”黎县官坐在村民身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衙役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伸手。“怎么办?大人也掉坑里去了,怕是已经染上瘟疫了吧。” “要不,一并烧了?” “大胆!九王爷在此!还不跪下!”林副将收齐长剑,大吼一声。 衙役们一怔,王爷?王爷来了? 真的假的。 这时候,恰逢云消雾散,皎月抬头。 他们终于看清了九王爷腰封上所挂的玉佩——双龙戏月。 那是能号令三军的玉门令,当今世上,只有一块。 而它应该在万琼战神九王爷的手上。 这…… “真,真是王爷!还不快跪下!”衙役们急忙收刀,拉着同僚跪地求饶。 “王爷恕罪!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属下都是听从黎大人的吩咐。是他让我们这么做的!” “没错!就是他下的命令。” 这时候,每个衙役都吓得哆嗦,忙着把罪责推脱给坑里的狗县官。 九王爷走到土坑,望着土坑里奄奄一息的村民,和那个贼眉鼠眼的县官,他冷冷地说道:“黎大人,现在还要点火吗?” 自知形势逆转,黎县官急忙赔着笑脸说道:“不点火,不点火。等下官上来,上来再点,再点。” “哼!”九王爷退了一步,抬头吩咐道:“除了黎县官,其他人都给本王抬上来。” 黎县官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 衙役们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要烧村的吗? 好不容易抓进去的,又抬出来? “还不快点,听不见王爷的命令吗?”林副将大声怒吼道。 “是!属下马上就去。” 黎县官目瞪口呆地望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抬出去,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站在土坑里,这个他命令,有多深挖多深的土坑里。 书童一稻,蹲了下来,想着数米之下的黎县官说道:“大人!下面的风景可好啊?” “你!”黎县官可受不了此等侮辱,他之所以这么嚣张,无非是因为自己的外孙女是太子的爱妾,得罪他就等于得罪太子。 你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居然敢这样对他,他日,等太子登基为帝,外孙女登上皇后之位,看你怎样死给他看! 林副将走到九王爷耳边提醒道:“王爷,现在还不能杀这个狗县官,如今瘟疫的事未了,这时候县官死了,恐怕太子会借题发挥,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啊。”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副将刚刚才没有下狠手杀掉这个狗官。 “切,把他也押上来吧。” “是。快!去把那狗…黎县官押上来!” 躺在地上的村民死伤过半,傅木槿摇摇头,沉重地放下那只瘦弱的手腕,伸手抚下小童的眼皮。 “他们本来可以被救的。”傅木槿冷不防地说道。 “公子…”一稻很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你已经尽力了,生死有命。” 刚被救上来的黎县官还在大言不惭:“本官没错!本官这么做是为了更多的百姓,免受瘟疫之苦。你们居然阻挠本官!愚蠢!都是一群蠢人!等瘟疫蔓延全国,你们就是千古罪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 第二十八章 打脸狗县官 傅木槿握紧拳头,冲了上去,直接往黎县官的脸上来了一拳,黎县官被打得整个头歪了过去。 所有人都很诧异,没想到,这个白衣飘飘的大夫会如此激动。 双手被押的黎县官嘴角流血,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戴斗笠的人,激动地骂道:“你这个疯子!居然敢殴打本官!你知道殴打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吗?!” 傅木槿伸出双手揪住黎县官的领口,痛心地质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本来可以被救吗?你知不知道,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 “你真是疯了!不烧死他们,明天就会有更多的人染上瘟疫!你不是已经施救过了吗?你要是当初能治愈他们,本官需要多此一举,烧死他们吗?都是你的错!明明医术不精,还要拖延时间,要是早就烧点这条村,一了百了,百姓们还用担惊受怕吗?” “歪理!全都是歪理!” 傅木槿松开他的衣领,指着外面说道:“他们之所以染病是因为护城河!” “傅大夫,这是什么意思?”九王爷诧异地问道。 “王爷。”傅木槿失落地说道:“草民大概已经查清楚了瘟疫的源头了。” 九王爷默许点头。“请说。”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半信半疑地等着傅木槿的话。 “建造护城河是为了防御野兽和敌人的入侵,万琼国虽年年征战,可是有王爷带兵,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护城河也渐渐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作用。村民们在附近兴建村落,依山傍水,休养生息。” 傅木槿顿了顿,忍住鼻酸,继续说道:“可偏偏因为这样,护城河的河道堵塞多年,也无人知晓,在两个月前,正值梅雨,雨后,山青水绿,看似清澈的河水,实则早已浑浊不清,污秽不堪。” “曲家村的瘟疫就是在那时起,起初是小孩,后来是老人,最后,村子里的大部分都病倒了。全都是因为他们喝了护城河里的生水。” “生水?”林副将疑惑地问道。 “没错,距这里不足百里的小镇,之所以无人患病,主要就是因为他们的河道和护城河并不相通,再加上全镇人都喜爱饮茶,所有喝过的水都是煮过的。” “煮过的水…” 听到这里,九王爷陷入了沉思,黎县官出言反驳道:“胡说八道!如果是护城河里的水有问题,为何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这个梅雨季后才出问题。” “是啊,没理由这会才…”衙役们开始窃窃私语了,忍不住私下讨论了起来。 “是啊,为了救人,也不能瞎编啊!护城河在这多少年了,从来没出过问题。” 一稻诧异地看着周围人,他们居然都不相信公子所说的话! 却愿意相信这个狗官的胡诌, “现在不就出现问题了吗?” 突然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偷溜进来的颜舜华。 “你怎么会在这里?别捣乱!”林副将大眼一瞪,急匆匆地过去拎起舜华的领子,想把她扔出去,却发现自己提不动。 “等等。”九王爷抬手,“让他说下去。” “属下遵命。” 既然王爷开了金口,林副将也只有放开颜舜华了。 舜华嘟囔着粉扑扑的脸蛋,小声骂道:“狗仗人势。” “你!你居然说我是…!”话说到嘴边,林副将就是说不出口。 颜舜华懒得理身后的林副将,走上前,望着趾高气昂的黎县官说道:“县官大人我是见多了,但是像你这样不负责任,草菅人命的狗官,小爷还是第一次见!” “狗官?朝廷命官皆是天子门生,辱骂朝廷命官就等于辱骂当今圣上,你可知你要砍头的?”黎县官伶牙俐齿地威胁道。 “你是耳背了吗?”颜舜华笑了笑,转身望着在场的人说道:“在场三十多双耳朵都听见了,小爷刚刚骂的不是朝廷命官,而是草菅人命,滥用职权的狗官!黎大人,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还懂对号入座。” 一稻卖力拍手,“说的好!” “你!”黎县官气得额头都快冒烟了,正想反驳。 舜华率先打断道:“你什么你?护城河堵塞多年,你不去清,这是监管不力,百姓患病,你不去治,这是草菅人命,瘟疫源头,你不去查,这是玩忽职守!若是将你的罪状昭告天下,本小爷保证,不出三日,定能摘下你的官帽!免去你的官职!”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瘟疫源头就是护城河?有何凭据,这些染病的人不会传染给别人?”黎县官不死心地反问道。 九王爷抬眸望着颜舜华,她方才那番辩论,实在铿锵有力,但是算不上无懈可击。 一日没有真凭实据,一日都无法入这狗官的罪,解决瘟疫的事。 “公子,你不是早就想到计策了吗?去告诉王爷啊!”一稻望着傅木槿,着急地说道。 只见,这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摇了摇头,满怀信心地望着舜华。 “证据当然有!” 颜舜华信誓旦旦地转身说道:“王爷,草民的大伯父曾经得过一模一样的病,可是当年却没有蔓延成瘟疫,你可知是为什么?” “为什么?”九王爷蹙眉反问。 “因为草民不才,发现了病因。当时草民跟着家父前往异地,照看大伯父,几日几夜不眠不休,虽然大伯父不幸仙逝,但是家父和我们都没有染上疫症,平时随身伺候大伯父,负责端尿盆的小厮却染病了。” “这不奇怪,这小厮应该早就染上了,后来才发病。” “非也,草民留意到,这个小厮不爱洗手,还贪凉爱喝井水。每次,他给我大伯父端茶端饭,端尿盆都是用的同一双没洗过的手。”颜舜华伸出食指朝天转了一圈。 见状,衙役们忙捂住嘴,忍住想吐的冲动。 “你是想告诉本王,那小厮是碰过你大伯父出恭之物,所以才染病的?” “不止,他因为不爱洗手,所以每次喝水的时候,把手里的污秽之物都喝进肚子里了。” 很好,颜舜华终于成功把衙役们弄吐了。 林副将在一旁,更是吐得七荤八素。 “所以,草民有一计策,能证明病源是不是出自护城河!” 颜舜华双手作辑,胸有成竹地望着九王爷。 “说!” “请王爷…抽干护城河的水。” 一稻惊呆了,他诧异地看了看颜舜华,又转头看向傅木槿。 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颜舜华口中所说的计策,居然和他家公子在客栈收拾东西时所想的计策,居然一模一样! “抽干护城河?” 九王爷疑惑地望着颜舜华,他可知抽干护城河是多大的工程,这样劳民伤财,若是最终都没有结果,情况反而不利。 闻言,狗县官奸笑不止,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 抽干护城河?这种傻办法也亏这胖子说得出口。 好啊,让他来帮帮你吧。 这下子,太子就有借口拉九王爷下马,夺回玉门令了。 “王爷,这个主意好啊!只要抽干护城河的水,你就能明白下官的良苦用心了。知道这个胡说八道的死胖子和这个江湖郎中串通一气,诽谤下官!” 颜舜华和傅木槿同时望着尖酸刻薄的黎县官,扬起嘴角。 “傅某斗胆提议。” “草民斗胆提议。” 他们诧异地望着对方,没想到二人会同时开口。 不知为何,明明刚刚才遇见,却像认识许久一般默契。 “傅某觉得若是要抽干护城河的水,黎大人身为父母官,应当参与其中,与大家同心协力才是。”傅木槿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等黎县官反驳,颜舜华补枪道:“草民也认为,黎大人应该身先士卒,弘扬爱国爱民的精神,带领全家一起身体力行,亲自下护城河帮忙抽干河道。” “你…”黎县官刚想反驳就被打断,刚想反驳又被打断。“你…” “这样也好,可以早日查清真相。”傅木槿心领神会地点头。 “早日证明清白才更重要啊,黎大人!”颜舜华憋着笑,力劝道。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狗县官堵得哑口无言。 九王爷看得很是过瘾,于是扬声道:“准了。梨千城县官体恤民情,决定带领黎家上下,一起帮忙抽干河道的水。他日,本王一定会上奏黎县官今日的‘恩德。’” 黎县官一脸错愕地跌坐在地上,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他是被两个无名小子给耍了吗? 全家一起清理河道? 随即,九王爷望向衙役们,“方才本王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回王爷,听清楚了!” 其中有一个声音,格外的响亮,九王爷点名让他出来,还封了个河道监察史的名头,让他负责每天喊黎县官一家寅时起床,过来干活。 小衙役脸色一暗,寅时? 岂不是天还没亮,他就要叫黎县官一家起床? 唉,都不知道罚的是谁。 颜舜华见万事大吉,急忙招手示意躲在暗处看热闹的士兵过来把抓她回去! 房子后面的士兵点了点头,急忙冲了过来。 舜华看着那个小兵跑到一半,又溜了回去。 正纳闷呢,好疼,自己的胳膊肘突然被人擒住了。 原来小兵看见舜华被王爷抓住了,所以才半路溜了回去。 “春田!你在和谁招手?” 九王爷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把舜华的胳膊卸下来。 ------------ 第二十九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兵怕得连忙跑回营地,大声吆喝:“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颜大夫被王爷抓住了。” “什么?” 军营里正等着吃瓜的将士们顿时觉得瓜不香了。 “不是叫你看准时机,把他抓回来吗?” “我有啊!可万万没想到,颜大夫会那么勇,自己冲出去自投罗网!坑了那狗官清河道,本以为,王爷就算不论功行赏,也会放过颜大夫一马,怎知咱们王爷抢先出手,抓住了颜大夫,现在正要兴师问罪呢!” “那王爷知不知道,是我们故意放他进去的?”将士们面露难色地问道。 小兵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王爷刚抓住颜大夫,我赶着回来通风报信了。” 闻言,他们一脸沉重的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假装我们不知道她偷跑出来啦!” “那怎么能行!”小兵惊呼。“林副将可是下了死命令,让我们看好她的。” “怎么不行啊,要是让王爷知道我们偷偷放她进去,一定罚得更重啊。你别忘了,上次林副将无端端被罚的两百鞭,据说他的背上,现在还在渗血呢!” 士兵们现在想起,还是有些后怕。 “那说好了,要是王爷问起,兄弟们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明白。” 小兵心虚地低头,祈祷,颜大夫,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 “本王在问你话,没听见?” 舜华的胳膊被弄得很疼,粉嫩的脸蛋挤在了一块,看着很痛苦。 傅木槿装作漫不经上前,“王爷,这位公子是傅某的朋友,不知你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一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自家公子是怎么回事? 居然对这个死胖子越来越上心! 不会真的…哎哟!老爷,要出大事了! “哦。”九王爷玩味地挑眉,“本王竟不知,你有一位父母双亡,家犬惨死,还刚退伍的朋友。” 呵呵… 王爷真是好记性。 她的胳膊疼死了,疼死了。 她明明帮了忙。 这个小气鬼居然恩将仇报! 你等着,有一天,她一定十倍奉还! 闻言,傅木槿怜惜地摸着她的发,心疼地说道:“没想到,阁下的身世居然这么曲折可怜。” 嗯...居然有人信。 舜华也是个有心的人,自然是知道他说这话是出于真心的。 九王爷看傅木槿对小胖子这么好,当场就吃味了。 “傅神医,你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骗子!在城门口装成士兵,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说罢,九王爷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唉唉唉,疼疼疼!本小爷能打什么主意啊?我一没抢,二没盗的,我当时只是想出城!” 不行!要说实话了。 “出城?你打算出城干什么?出城通敌卖国吗? 原来你真是太子派来的人。 之前所说,全都是演戏。就为了布下陷阱,等本王踩进去? “拜祭我娘!”舜华忍着痛喊道。 “还说谎!” 咔嚓,九王爷真的把舜华的胳膊弄脱臼了。 舜华双眼通红地跪坐在地,扶着脱臼的胳膊,悲凉地说道:“谁说谎了?我爹娘都不在了。我家的狗真的死了,我也真的遇到过曲家村的人,谁说谎了…” 话音刚落,眼泪不争气地从通红的眼眶落下,滴落在他视线里。 “堂堂男子居然…”九王爷依旧喋喋不休地说道。 傅木槿懒理九王爷阻挠,握起舜华的手臂就帮她复位。 “啊!” 因为太过突然了,吓得她轻叫出声。 傅木槿取下斗笠,用那双宛如星辰的眼睛望着她,温柔地说道:“无论你说什么,傅某都信。” 舜华感动地点头,傅木槿扶了她起来。 二人如此亲近,九王爷是越看舜华越不顺眼,奈何对他动手,傅木槿又会怨恨自己,只好放下脸,说道: “既然是傅神医的朋友,那就押…请跟我们回军营吧。” 舜华抬起袖子,倔强地擦了擦眼角的泪,“不必了,草民可以回客栈,还可以顺便把王爷借来的马车还回去。” 九王爷忍着怒火,别过脸:“敬酒不吃吃罚酒,随便你!” 舜华单手抱臂,走出傅木槿的视线。 忽然,有个匆匆的身影撞到了舜华,有两个士兵抬着一句脏兮兮的女尸经过她的眼前,女尸手上的银玉镯,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舜华停下脚步,激动地回眸看去,冲了过来。 “禀告王爷,方才护城河冲上来一具女尸。属下不敢随便处置,特意抬来让王爷瞧瞧。” 九王爷看那女尸,尸体发胀,皮肤发黑,五官都凸出来了,臭气熏天,连忙抵住鼻子,问旁边的傅木槿,“神医,你怎么看?可是患了疫症的人?” “应该不是,王爷,此人多半是被勒死的。” 黎县官一听,连忙在心里贺彩!真是天助我也! “王爷,既然下官管辖范围内发生了命案,职责所在,不容推脱,势必要找出真凶,为民请命。至于这清理河道,抽干河水之事,怕是没空帮忙了。哈哈…” 黎县官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九王爷就是见不得奸佞小人如此得意。 他扬声说道:“既然,黎县官如今负责清理河道,诸多事务,恐不便处理这桩人命案,这命案,本王接手!” “王爷,人命关天,不同儿戏。王爷处理瘟疫之事,已有多日,如今还分身查案,下官怕王爷两头不到岸啊!” 混账! 要不是怕现在杀了这狗官,会落下话柄。 一定马上结果了他! 九王爷看了看傅木槿,又看了看说走又不走的小胖子,“此事就交由傅神医和他来办!本王命你们十日之内,把真凶找出来!” 舜华失神地望着女尸,压根没有听见王爷说什么。 公子不急,书童急了,他像个小媳妇似的,抱怨道:“这怎么能行!公子,你又不会查案!” 傅木槿低眸,小声回道:“别急,先静观其变。” 黎县官眼看套路不成,急忙改口:“十日时间也不短了,但王爷指派的两个人,既无官职在身,又无查案经验,若是十日内查不出凶手,岂不是耽误了破案时机,白白让真凶脱逃,所以啊,这命案还是由下官亲自…” “可以。” 什么?黎县官目瞪口呆地望着出声的傅木槿。 只见这位仙气飘飘的公子云淡风轻地说道:“傅某和这位朋友会在十日之内,同心协力找出真凶。” 大言不惭! 黎县官毫不掩饰眼里的轻篾,反问:“哼,如此夸下海口,若是十日之后找不出真凶,王爷,你打算如何治他们耽误案情之罪?” 他阴险地瞄了王爷一眼,故意强调:“素闻九王爷军法严明,行事雷厉风行,若是办不成,断不会偏私,故意偏袒这两个人吧?” “行!若是他们十日之内查不出真凶,本王亲自仗打五十军棍!” 黎县官得逞偷笑,“那下官就放心了。还不快放开本官。” 闻言,衙役赶紧撒手。 “王爷,下官先行回去了,今日之事,下官定当铭记在心!”黎县官拐着脚,带着一队衙役回去了。 * 事毕,九王爷一行人回到营地,惊觉方才凌乱不堪,伤兵一地的营地,如今竟收拾得整整齐齐,将士们被安排妥当。 实在诡异。 九王爷思前想后,定是他平日里雷厉风行,军法严明的功劳,也就不再深究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必须马上追究! “说!到底是谁把他放走的?”九王爷指着舜华责问道。 颜舜华望着跪在地上的士兵们,这才回过神来。 这件事不是应该翻篇了吗? 而且,她本人就在这里,这么明目张胆地审问,也不怕膈应。 王爷问起,士兵们自然是按照商量好的回答。 “启禀王爷,属下因忙着收拾,和照看病重的兄弟,所以并未注意,颜大夫是什么时候偷走的?” 一人张口,众人点头。 “颜大夫?”闻言,九王爷笑了笑,当即借题发挥,“你好大的胆子!之前冒充士兵,现在还冒充大夫。” 林副将更是站出来,指认道,“王爷已经命属下查过了,梨千城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春田的士兵。” “说!你到底是谁?” 剑锋出鞘,光闪过舜华的眼,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长剑挟在她白皙的脖颈前,颜舜华诧异地望着持剑的九王爷。 * 【玉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房外,几下敲门声过后,丫鬟在门外说道:“少夫人,姑爷…姑爷他…” 话音未完,原本在睡午觉的颜如冰,猛地一睁眼,什么都不顾了。 连滚带爬地下床,定着一个凌乱的鸡窝头,冲过去开门。 那心急如焚的样子,把门外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七零八落的发髻,还有浓妆艳抹的妆容,哪有之前文静贤淑的样子? 她真的是夫人吗? “姑爷怎么了?姑爷回来了?”颜如冰的眼里惊慌多过惊喜,她还没把一切安排妥当呢,玉向风突然回来,岂不会知道她娘和二舅干的丑事。 丫鬟看着颜如冰脸上化掉的浓妆,一时之间吓得不敢开口。 颜如冰激动地摇着小丫鬟的肩膀。“怎么了?快说啊!姑爷是不是回来了?” ------------ 第三十章 休书 “不是,姑爷他…托人捎了信回来。” 颜如冰伸出手,缓缓接过信封。 心里好像吞下了一千根针,眼眶瞬间就红了,拿着信喃喃自语道:“这下没有了,什么都没了。玉郎连见都不愿意见我,连休书也只是捎人带来。” “夫人?” 望着把信焐在怀里,万念俱灰的颜如冰,小丫鬟背脊有些发凉。 啊—— 那个悲凉的背影突然尖叫了起来,把小丫鬟吓了一大跳。 “夫人,怎么了?” 颜如冰收起信件,抹掉眼角的泪痕,回头说道:“没事了,去把我娘请来。” “是,是,奴婢,马上去。” 半炷香后,许姨娘火急火燎地赶来,望着在镜子前梳妆的女儿,不知为何觉得既陌生,又可怕。 “如冰,你唤娘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许姨娘余光扫到妆台上的信封,当场抽了一口气。“难道是女婿寄信回来了?” 颜如冰转过身,妆发如常,姿态端庄,这几天的失常就像一场幻觉。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见,那张娇艳的红唇开口道: “娘,玉郎说,圣上下旨,让他前去辅佐九王爷治理梨千城的瘟疫,所以他暂时回不来了。” “这,这样啊,暂时不回来啊,太好了。”许姨娘顺着她的话,走近她。 “娘,你真的把秋景毒哑了?” 许姨娘拿起梳子,望着镜子里的如冰,就像望着年轻时的自己,表情温柔,嘴里却说着不得了的话。 “娘的乖女儿,什么时候关心起一个下人了。” “女儿,这不是在给娘找替罪羊嘛,秋景如今开不了口,正合适啊。” “当真?!”许姨娘惊喜地抱着颜如冰,就像抱着年轻时的自己一样。“不过,光凭一个丫鬟,这事会不会不好糊弄过去。” “娘,放心,到时就说一切都是颜家嫡女指使,你毫不知情,娘犯的罪过,通通都是砌词污蔑,子虚乌有的就行。那些收过你钱的,难道还会自打嘴巴不成?上了公堂,他们会做人的了。” “如冰,还是你聪明,真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许姨娘拿起那支血翡翠簪子插在如冰的发髻上。 * 眼前剑锋要在舜华脖间被划出血痕,傅木槿藏在身后的手,反手五根毒针,蓄势待发。 众人惊愣,望着九王爷和舜华,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王爷,如果草民能帮你解决三个困惑,你能否饶了草民的欺瞒之罪。” “死到临头,还想和本王谈条件?” “没办法,草民就是生意人,不谈生意谈什么?” 九王爷思前想后,若十日之后查不出真凶,就要亲自仗打傅木槿和颜舜华五十军棍,正好趁现在这个时候探一探虚实,是敌是友,是智是障?! “好,可是,你知道本王的困惑吗?”九王爷把长剑收回林副将的剑鞘,坐回了上座。 舜华大松一气,傅木槿神不知鬼不觉地收起毒针。 “草民斗胆猜测,王爷有三个困惑,其一,为何今日有大量士兵染上瘟疫?偏偏是今日,其二,为何明明康复过半的村民忽然旧病复发,其三,草民是谁?” 九王爷目光一沉,这三个困惑虽不是他心里急切想知道的,但是的确是他心中困惑,此人心思,的确细腻。 “说说看。” “那草民先从第三个困惑开始说起,草民乃是颜舜…” “又是姓颜的狗东西!”九王爷咬牙切齿地说道。 诶诶诶,姓颜怎么就是狗东西了? 你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难道,又是一个和自己往日有过节的人? “颜华!” “哪个颜?”九王爷想起自己的十三弟就对姓颜的恨之入骨。 “颜色的颜…”舜华边说,边看九王爷脸色,黑得像木炭似的,不行不行。“言语的言…” 九王爷脸色恢复正常了。“继续说。” “好。” 颜舜华想伸手擦一下额角的冷汗,悲催啊,居然被人逼得硬生生改了姓。 “本人言华,乃梨千城人士,后迁居到主城。最近回来是为了拜祭我娘亲,可是,城主下令不让百姓出城,所以,不小心在城门口碰到了殿下。”舜华心虚地挠了挠脖颈。 “所以,父母双亡,曾经遇见过曲家村的人,真的是事实吗?”九王爷狐疑地问道。 “千真万确。” 九王爷突然大力一拍,怒喝道:“大胆!既然城主早已下令封城,还敢四处走动!” “草民早已知晓此病,明白这次瘟疫皆因病从口入,而草民遇见的曲家人在洛水城,不在梨千城。” 她蔑视地看了一眼,九王爷。 反倒是他自己,不知其然,还敢城里城外瞎转,哼。 “既然早已知晓病理,为何不说?!” “草民,要与谁说?和要放火烧村的黎县官,还是和动辄打杀的王爷你?”舜华自嘲地笑了笑。 “放肆!这是和王爷说话的态度吗?”林副将早就看舜华不顺眼了,不如趁此机会。“王爷,不如让属下替你教训教训他。” “算了,说下去吧!” 林副将诧异地看着九王爷的目光中露出几分欣赏。 “第二个困惑,为何快要痊愈的村民,会旧病复发?刚刚草民被绑在附近,闲来无事,发现马粪中有些果核。” “果核?这和士兵染瘟疫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草民进村的时候,发现村口的梨树几乎被摘个精光,那说明,有人吃梨了,可是曲家村爆发了瘟疫,吃水果当然要先洗一下。” 书童一稻马上就听明白了,“所以,他们用护城河的水洗了水果!” “没错。”舜华点了点头。 “那士兵也是这样染上瘟疫的?”九王爷问道。 “不全是,九王爷的兵,很是良善,即便是摘来了水果,都是让病人先吃。” “那他们又是怎么被传染?” 舜华顿了顿,放低姿态,问道:“如果,草民告诉了王爷,王爷能不罚他们吗?” 罚?他们做了本王会罚的事?九王爷蹙了蹙眉。 见王爷有些犹豫,她再三补充道:“殿下,您带来的士兵们,不是染了瘟疫,就是要照顾瘟疫的病人,如果,你还因为一些小事,责罚他们,岂不会凉了他们的心?反正如果是我,可能就不会那么忠心地为殿下卖命了。” 林副将看着九王爷隐忍不发的表情,心想坏了。 王爷要杀人了。 ------------ 第三十一章 本王允了你 “好,本王允了你。” 颜舜华朝营帐口看了看,林副将心想不好,她要逃跑! 林副将刚要抓她,便见她拉了一个小兵进来了。 “参,参见王爷。”小兵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一见王爷,立马魂就飞了。 我的姥爷啊,你叫我进来干嘛呀? “王爷,可注意到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吗?” 一时之间,数十只眼睛都紧紧地盯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小兵,上上下下地看了数十遍,“除了脏了点,腿短了点,个子矮了点,也没什么。” 小兵在无形中遭受了十万吨的伤害。 “哦!属下知道了!”林副将突然大叫一声,把众人吓了一跳。 九王爷捂着刺痛的耳朵,不耐烦地催促道:“说!” “是,王爷。属下全都知道了,就是你!”林副将指着小兵大声说道:“就是他下的毒!他被黎县官收买了,让将士们喝生水了!” 林副将一脸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样子,洋洋得意地45°抬头。 九王爷大怒,“当真!” 小兵吓得急忙跪了下来,腿脚哆嗦,“没,没,没有啊,王爷,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可怜的小兵吓得快哭了。 这两主仆都是这么主观,鲁莽吗? 一稻实在看下去了,赶紧跳出来,“有这么简单吗?傻子。” 傅木槿忍不住偷笑,轻声说了句,“是裤子。” 舜华愣了愣,他是想到了吗? 果然是又好看,又聪明的小哥哥。 “没错,就是裤子,他整条裤子都沾了泥沙。” 还以为要说什么呢! 林副将不以为然地说道,“很稀奇吗?今晚不是下过一场大雨吗?谁身上没沾点泥沙啊!” “裤子沾了泥沙,是不稀奇,可是整个人倒在地上,却只有裤子沾染了泥沙,你说稀奇不稀奇?” 话音刚落,小兵脸色铁青地低下头。 “本王不懂,说白一点。”九王爷霸道地说道。 “今日营中之所以出现大量染病的士兵,是因为他们曾经下过护城河。” “下河?” “没错!”舜华笑了,笑得这群士兵心里直发寒。她迈开脚步,从士兵周围,边走,边说道:“今晚曾经下过一场雷雨,下雨之前,天气十分闷热,下河戏水,贪贪凉也是人之常情嘛!” 九王爷匪夷所思地抬眸,望着小兵,“他说的是真的吗?” 只见小兵低着头,慌张地回道:“是,是真的,小的,本来也下河了,后来想想,可能会被王爷责罚,又上了岸。” “你们下河做了什么?”九王爷忍着额角的青筋,耐着性子问道。 “游泳,洗澡,还有人抓了鱼…” “抓…抓鱼!” 九王爷脑海里那块‘军法严明’的牌匾破碎一地,舜华后接的一句话,直接点燃了他的怒火。 “别紧张,王爷已经说过,不会罚你们了。” 话音刚落,九王爷弯起五指,木椅的扶手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哼! 气吧? 要自锤胸口了吧! 舜华忍住上扬的嘴角,小表情都被某人看在眼里。 “不知言公子是怎么猜到士兵曾经下过水?”一稻询问道。 “裤子,小爷发现,大部分染病的士兵,裤子都是湿的。”舜华言之凿凿地说道,“雨水从天而降,身上最先湿透的地方,是冠发,再来是上衣,最后才会是裤子,即便地上有积水,也不会弄湿整条裤子。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游泳了。” 林副将挑剔地问道:“亏得他们不是脱光了下河,否则还能猜出来吗?” “他们一定不会脱光!”舜华自信满满地说道,“怎么说都是军营,万一半路王爷回来了,发现他们下了河,林副将,你觉得光着屁股站在王爷面前罚得比较重,还是光着膀子罚得比较重?” “……”林副将瞬间哑巴了。 九王爷不禁佩服地点了点头,“咳咳,本王问你,你对十日之内,破护城河女尸一案,可有把握?” 破案?把握? 为什么她突然要破案? 谁决定的?! “没有。”她脱口而出道。 “什么!王爷问你有没有把握,你居然说没有!”说罢,林副将又要拔剑了。舜华急忙举手挡脸,往后退。 好凶啊! 她发誓,以后出门一定带护卫。 然后养一大堆狗,吓死你们! “等等!”九王爷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明明打算先行离开,为何在女尸出现后,你又去而复返?” 九王爷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想着舜华紧逼道:“你和这条女尸到底有何关系?你认识他?还是…就是你杀了她!” 寂静中仿佛响过一下鼓声,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大家都把目光锁在了她身上,像是要把她望穿了。 “回王爷,草民…草民又怎么可能是凶手!” “不是凶手,为何结巴。你方才注视着女尸的眼神,实在可疑。你一定认识她!” 舜华摇了摇头,“草民之所以去而复返,是发现那女尸手腕上所戴的银玉镯是我娘的嫁妆。” “什么?你娘的嫁妆!” 不止九王爷,在场所有人都很诧异,一稻忍不住惊呼:“她是你娘?” 傅木槿思前想后,开口道:“可是这女尸,观其骨骼,顶多只有十六十八。阁下没有认错?” “她不是我娘,但是玉镯确实是我娘的东西。” “哼!”林副将心想,瞧出来了,瞧出来了,这人肯定是财迷心窍,打起死人的主意了,见无人认领女尸,还想贪了人手上的玉镯,真无耻! “王爷,您可别听她一面之词,这天底下的银玉镯如此之多,怎么能肯定是同一只?” 九王爷点了点头,“言华,你有何凭据?” 舜华上前,借用了王爷的笔墨,当即挥毫,画了一张图。 展开一看,除了刚才所见的银玉镯,还有其他首饰,每样都画得特别精巧。 “这是当年外公特意派人去金铺打造的首饰,银玉镯,血翡玉簪,金凰耳环,鹣鲽项链。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当年的金铺,一问究竟。” 九王爷半信半疑地接过图纸,低眸看见金铺的名字时,眼底下好像闪过一丝轻篾。 “林东来。” “是,王爷。”林副将醒目地接过图纸。 “若真是你娘的东西,为何会戴在女尸手上?” “草民也想知道。” 舜华的神情有些无可奈何。 坟被刨了,棺材没了,陪葬品也被盗了。 若是被她找出真凶,一定将此人千刀万剐。 “真是奇怪,此事明日再议吧。你们…算了,照顾好营里染瘟疫的将士。” 跪地的将士们一愣,王爷这是不罚他们了? 居然真的不罚了,真是奇迹啊! “都退下吧!” 士兵们忍住内心的欢呼,双手作辑,退出营帐。 舜华挑了挑眉,笑了,这混蛋王爷居然说话算数? 没想到啊。 * 步出营帐,舜华抬头看了看明静的圆月,长长地叹了一气。 小声叨叨:“你就好了,下雨打雷就躲在云后,雨一停,就舒舒服服出来遛弯了。” “阁下,请留步!” 舜华蓦然转身,恰巧撞进某人的怀里。 扑通扑通… 好大的心跳声啊,怎么办? “啊!”她双手抱臂,退了一步。 她咽了咽,望着那双酷似星辰的眼睛,入了迷。 “怎,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今夜不知可否与阁下促膝长谈?” “促、膝、长、谈?” ------------ 第三十二章 长夜漫漫,遐思满天飞 颜舜华望着眼前的傅木槿,不禁退了退。 促膝长谈? 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毕竟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不太好吧。 傅木槿见舜华有些迟疑,便大方踏前一步,“是傅某打扰阁下休息了吗?” 她点了点头,含糊道:“天色的确有些晚了。” 她退了一步,他又进了一步。 “可是案情紧急。” 那双眼睛既真诚又无辜,谁又能拒绝他的要求啊? 一稻眼看这小胖子和自家公子走得越来越近了,急忙跳进二人中间。 打岔道:“你以为我家公子想留你吗?要不是十日之内破不了案,要受五十军棍,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五十军棍?谁决定的?” 舜华蒙了,一稻满脸怀疑地看着她。“你真的着了魔了,你方才盯着尸体看的时候,王爷不是说了吗?要不是我家公子这么倒霉,命运和你捆绑在一起,一稻才不让公子留你呢!” 等等,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刚刚光顾着留意尸体是不是她娘了? 压根没听到周围说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一稻无语了。 “真不知道。” “完了。” 书童两手一拍,急忙挠头,围着他家公子绕圈道:“本来还以为是个清醒的主,就算帮不上忙,也不会添乱。如今看来,悬啊,公子!” 傅木槿好像没听到一稻发的唠叨。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开始吧。” 舜华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径直走向舜华,和她肩并肩进了营帐,也不顾一稻在后面追喊:“公子,你不会真要留他吧?” * 望着满桌的病历记录,傅木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开始收拾,“抱歉,平时不会这样的。” “没关系,我…小爷来帮你。”舜华故意沉了沉嗓子。 深呼吸,深呼吸,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女的。 要是在这里被揭穿了,九王爷肯定会当场杀了她的。 一稻,看着两个人肩并肩坐着。 越想越不对劲。 明明是两个男人,为啥他总觉得他们有点那啥呢! “还有一张在桌底下。” 话音刚落,两个脑壳撞倒在一起。 两个人同时摸着吃疼的额头,望着彼此。 噗嗤—— “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的,但是谁也停不下来。 舜华揉了揉自己额头,笑道:“我们俩个真笨。” “是啊…” 舜华摘掉他的面纱,柔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纱,但是我觉得,看到你的样子,我才会比较安心。” “为什么?”他云淡风轻地问道。 “因为…” 小书童提声抢话道:“因为你们饿了!” 一稻伸脚大力一跺,把桌子下面的两个人惊得立即往后倒。 他们一定有那啥! 不行了,为了傅家有后。 一定要分开他们。 一稻刚想做点什么,谁知傅木槿的一句话,把他气咳了。 “既然言兄饿了,你去准备点吃的吧。” “什么?” 一稻瞪大眼睛,怀疑地确认道:“让我给这来路不明的胖子准备?” 舜华不服了。 胖子怎么了? 怎么了?吃你家米了吗? 好,她就要吃你家米,哼哼。 “咳咳,小爷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痒,如果有一碗甜汤的话…咳咳…”说罢,她还故意当着傅木槿的面,咳了咳。 傅木槿忍住偷笑的嘴角,“一稻快去吧。” “公子?”一稻伸出两只手指,往视线处转了转。 狂向舜华暗示,你可别轻举妄动啊!爷我这双火眼金睛在看着你呢! 舜华抽了抽嘴角,特意走到傅木槿身边,一手把他搂过来,“傅兄,这里我有点不懂,你给我解释解释!” 一稻的眼睛瞪得快掉下来了。 “你怎么还上手了呢!” “快去煮你的甜汤!要不然,本小爷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些什么哟!”舜华邪恶地扬了扬眉。 若是平日,一稻肯定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上去揍一顿。 偏偏,这次他家公子的脸上居然没有半分不悦。 反而,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傻公子,你把别人当朋友,别人却想吃了你,知不知道? “哼!你给我等着!” 说罢,一稻便冲了出去。 舜华赶紧撒开手,赔礼道,“开个小玩笑。” “傅某知道,言兄没有恶意。” “那可不一定,现在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舜华眯着眼,一步一步地逼近傅木槿。 哪知对方纹丝未动,只是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 还笑得该死的好看。 “你的反应一点都不好玩。” 舜华收起玩心,举起手扇了扇风,希望红透的耳根能赶快降温。 傅木槿伸出手绕到她的后背,舜华睁大眼睛,他这是要抱自己吗? 下一秒,她就被扳直了。 整个人转了一个圈。 两个人一起看着桌子上的河道图。 哈? 她期待了个寂寞。 “言兄,瘟疫是在护城河的中下游爆发的,其他地方,暂时还没有收到感染的消息。” 他说话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舜华觉得,不离开他身边,就没办法集中精神分析。 于是,她特意边走便说道:“没收到,不等于没有。因为梨千城和洛水城的护城河,靠得很近,已经有人染病了。” “瘟疫…已经蔓延到洛水城了?” “嗯,症状和瘟疫相去无几。所以,为今之计,应该赶紧普及防疫措施,把病症,治病的药方公布出去。让百姓防范于未然。” “好巧,傅某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刚刚那具女尸吧。” 话音未完,舜华举起毛笔,即席挥毫,在白纸上画下女尸的模样,具体到衣物,发髻,伤痕,甚至是指甲的形状。 毫无遗漏,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你把女尸的模样记住了?”傅木槿忍不住惊叹。 这是什么惊人的记忆力,他想,即便是凶手,也无法记得这么清楚。 “没办法,本小姐…爷!”她故意咳嗽,搪塞过去,“无论是什么,小爷只要看过一眼,就绝不会忘。” 傅木槿低眸,小声嘟囔,“不一定吧。” “嗯?” “没什么。” 当舜华盯着画纸上的女尸时,傅木槿好似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怒意。 错觉吗? 他大胆开口问道:“言兄当真不知道,为何你娘的嫁妆会出现在女尸手上?” “不知。”舜华摇了摇头,思虑再三开口道:“那银玉镯是我娘的陪葬品。” “陪葬品?”傅木槿有些惊讶。 “不知是谁,胆大包天,挖了我娘的坟,不止是棺材,还有我娘的尸体,陪葬品,全不见了,整个坟是空的。”她忍不住有点鼻酸。 “怎么会…” 傅木槿突然想起,他遇见她时,她喝得酩酊大醉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小爷也想知道,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拆了他家祠堂!质问他祖宗十八代,怎么教孩子的!” 舜华一脸心狠手辣的样子,握紧拳头,手指关节发出了咯咯声。 傅木槿怔了怔,这么凶? 舜华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个仙公子,立马一秒变乖巧道:“太气人了,一时失态,失态。小爷保证,平时绝对不是这样的!” “没事,若是傅某可能做得更过分。” “嗯?”她不解地望着他。 傅木槿笑了笑,分析道:“也就是说,挖坟的人说不定知道女尸的身份。” 舜华点了点头。 “没错,女尸的容貌已经无法辨认了,似乎曾经被毁了容。” “根据骨骼判断,大概十六、二十。我们可以把全国失踪的女子记录找来,一一对照分析。” “有一点,你觉不觉得很奇怪。”舜华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什么?” “那女尸素面朝天,发髻上连支珠钗都没有,死的时候,手腕上却戴着价值连城的手镯。为什么,抛尸的人不把手镯顺走。” “的确奇怪。”傅木槿接过话分析道,“而且尸体是被大雨冲上来的,为何不埋尸,而选择抛尸护城河。” “对啊,埋深一点,起码,不用担心有人靠近护城河的时候发现尸体…”她忽然灵机一动,神秘兮兮地说道,“曲家村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言兄是怀疑,曲家村的人在包庇真凶?” “就算不是,一定也有人看到什么,知道些什么。”舜华信誓旦旦地说道,心里似乎已经有所盘算了。 “那言兄打算怎么做?让王爷审问村民?” 舜华举起食指,晃了晃。 “非也,非也,而是我们混进去!” “我们?” “没错,我们找两个人假扮成夫妻混进去,趁机套取线索。” “不行!”一稻捧着两碗甜汤,站在门口,大喊道。 “为什么不行?”舜华反问。 “总之就是不行!” 一稻放下甜汤,把舜华拉到一旁,小声威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就是想和我家公子假扮夫妻,趁机吃他豆腐对不对!一稻我看穿你很久了。你这种轻浮浪荡之辈,别以为能逃过我的法眼。” 舜华望着一稻那张面目可憎的威胁脸,翻了翻白眼。 “行啊!我和你假扮夫妻!那就不会怀疑我要吃你家公子的豆腐了吧!”舜华奶凶奶凶地回道。 “好啊!” 两个人就像谈妥一样,肩搭肩,搂在一起,笑眯眯地望着傅木槿。 “公子,一稻和言公子商量好了。我们假扮夫妻。” “你和一稻?”公子低眸。 “没错。”舜华大力地拍了拍一稻的后背,“一稻兄弟为人娘里娘气的,还爱怀疑东怀疑西的,做娘子最是合适了。” 啪!好痛! 一稻回敬了一掌。 反击道:“怎么会呢!言公子五官饱满,浑身肥肉,最有贵妇气质了,还是您来做娘子最合适!” 她做娘子,岂不穿帮了? 不行! “还是你来做吧?” “你来…” “你来吧…” 两人你推我搡,毫不相让,后来互掐了起来。 不知为何, 傅木槿见他们如此亲近,竟有些抵触。 “不行!” 两个人停下互掐的动作,一脸茫然地望着傅木槿。 ------------ 第三十三章 屈尊做你的娘子(1) “公子,为什么呀?”一稻不解。 傅木槿有些心虚地看向别处。 “好一稻,难道你忘了,你已随我进出曲家村,照顾村民近一个月,村里的人还有谁不认得你?” “那也是啊。”一稻皱起了眉头。 舜华想了想,“要不找营地里的士兵?” 傅木槿再次摇头。“他们个个身材魁梧,你和他们在一起,岂不平白招人怀疑?” 天啊,他就差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了。 “也有几个身材矮小一点的。我这就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舜华机灵地说道。 “诶!” 话音未完,舜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傅木槿的手还悬在半空,只好默默地收了回来。 “公子,你就别管他了,甜汤要凉了。”一稻终于舒心了,烦人的小胖子终于走了,找谁都好,别来招惹他家公子就行。 “你吃吧,我不饿。”傅木槿失落地坐在书桌前。 “好。”一稻不假思索地应道,拿起调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噗——” 傅木槿惊了,一稻居然当着他面,把甜汤全喷了。 “你怎么了?” “没,没事。咳咳咳…”一稻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咳嗽,像是要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咳咳…好辣…拿错了…” “拿错什么?” “没,没事。”一稻很想把真相说出来,但是他不敢。舜华那碗甜汤里被人加了料,加了足足四两辣椒粉。 是他干的。 这次,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辣死了,咳咳… 这时,舜华气鼓鼓地回来了,小声嘟囔,“真没义气!” 傅木槿期待地挑眉:“他们怎么说?” 舜华摆了摆手,捧起甜汤,坐了下来,“他们不肯帮我,一个个都怕被王爷责罚,袖手旁观,哼!” 她刚想喝,注意到傅木槿手里没有,忙递过去,“我不急,你先喝。” “好,傅某正好觉得肚子饿了。”傅木槿轻轻接过甜汤。 “嗯?”一稻几经辛苦忍住咳嗽,“公子…你刚刚不是说…” 傅木槿望着舜华,抿了一口甜汤,低眸笑了笑。“真甜。” 一稻一听,鼻子要翘上天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熬的甜汤。 ” 舜华双手朝着大腿大力一拍,站了起来,“实在找不到别人了。只能委屈你了。” 她一把抓住一稻的手,某人惊呆了。 傅木槿有些慌张,“刚刚不是说,曲家村的人已经见过一稻了吗?” “没问题的,人靠衣服,马靠鞍。一稻只要稍微打扮打扮,扮成女子,应该没人能认出来。” 书童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心想,毕竟自己长得如此俊美,扮女装,小菜一碟。 他来,也好过他家公子羊入虎口。 “行,没问题。” 二人开心击掌,某人默默放下甜汤,一言不发。 * 隔天,天朗气清,雨后村边,翠绿纷纷,三人早早就在营帐外等候,颜舜华和傅木槿更是为了瘟疫防治之法和护城河女尸一案,彻夜详谈。 一稻呵欠连连,二人畅谈一夜,却未见半分疲倦。 仍然精神奕奕地聊个不停。 “有机会,小爷一定带你尝一下梨千城的特色菜,米粉蒸肉,炸石鸡,五元龙凤汤,金汤鲜银鱼。” 舜华摸着胖嘟嘟的肚子,一个菜一个菜地数着。 “有机会,傅某真想见识见识。不过,炸石鸡是什么?”傅木槿呆萌地问道。 “这石鸡啊,其实它不是…” 未几,林副将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现在三人眼前。 “傅神医,早啊——” 傅木槿怔了怔,“早。” “但你们也太早了吧,王爷说…”他打了个打哈欠,继而说道:“下次可以不用这么早。各位,请进吧。” 三人点头,进入营帐。 九王爷单手扶额,揉着太阳穴,斜眼看着来人,神情慵懒,眼角的泪痣邪魅非常。 “禀告王爷,傅某和言兄促膝长谈了一夜,彻夜未眠终于想出了一套完全的防疫之法。” 九王爷不满地挑了挑眉,促膝长谈?彻夜未眠? “你们整晚不睡觉都在做什么?”九王爷十分唐突地问道。 傅木槿不解,他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为何王爷如此大反应。 “就…谈论如何防疫和彻查护城河女尸一案啊。” “你们就这么多话说吗?居然谈了一夜?”九王爷激动地说道。 林副将轻咳,“咳哼…王爷…咳咳…” 九王爷轻篾地望着颜舜华,肥头大耳,无权无势,仗着几分急才,也敢和本王抢女人,不自量力。 “罢了。”他有些不满地乔了乔袖子,“说说你们防疫之策吧。” “是,王爷。”傅木槿解开卷轴。 整整数米的卷轴落了一地,上面写满了字迹娟秀的黑字,仔细瞧,能瞧出两个人的笔迹。 两种字迹虽混在一起,却相得益彰,和谐绝伦,然而这些优点,在九王爷眼里却无比扎眼。 等会,让林副将誊抄一份,把卷轴烧了。 “防疫之法,有五。”颜舜华一一介绍道。 “其一,整治河道,万琼国所有的河道都要勤加清理,尤其是护城河。” “其二,国民入口的水和食物,皆要烹煮,水当煮沸再入口。” “其三,国民必须要有勤加洗手,沐浴的习惯,饭前便后,皆要洗手。” “其四,犯病之人,最好隔离,病死之人,尸体要用石灰水浸泡一夜,再入殓,妥善处理其随身物品和排泄物。” “其五,未免国民对病症恐慌,应对外公布病因和药方,加快大夫的应对速度。” 傅木槿卷起卷轴,双手递给林副将,补充道:“上面都写了详细的实施方法和药方,请王爷过目。” 九王爷低眸瞧了几眼,“这真是你们畅谈一夜,想出来的?” “没错。” 九王爷嘴角上扬,很是满意,写得这么满,估计没时间聊些有的没的。 “待本王研究过后,确认无误,自会上奏父王,全国实行。” 全国实行? 彻夜未眠,努力一夜,总算没白费! 舜华和傅木槿内心都有些欣喜,激动,不自觉就望向彼此,这可把九王爷气炸了,恨不得马上就找个由头,把舜华拉出去砍了。 九王爷握紧拳头,大声嚷道:“林副将,你方才不是说,请了仵作吗?还不赶紧让他进来,别忘了本王说过的话,如果十日之内,查不出真凶,他们就要受五十军棍!还不赶紧!”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这二人一起查案。 若是这死胖子敢占傅木槿的便宜。 本王就亲自剁了他的手。 * 仵作早已候在营帐外,等待报告尸检细节。 “启禀王爷,下官今早已经查验了尸体。” 九王爷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此女应死了两月有余,尸体腥臭,右脸有大块烫伤的疤痕,后脑勺有一处凹陷,指甲参差不齐,小腿骨断裂,怀疑生前曾经被人殴打过。致命伤,应该是脖颈的勒痕,尸体被浸泡太久了,脖颈的勒痕已经无法辨认出凶器了。” 九王爷低眸想了想,“你如何确认,死者不是淹死后,在河中误绊渔网,丝绳才造出的勒痕?” 林副将急忙拍马屁道:“好问题,王爷英明!” 几十年来,总有高官想挑战他的专业。 杨仵作已经司空见惯了。“禀告王爷,死者肚无腹胀,手无弯曲,不可能是淹死的。” 舜华悄然来到仵作身边,小声询问了一个问题。 听闻答案时,整个人脸色一变。 九王爷饶有兴趣地挑起眉,问道:“言华,你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 舜华神神秘秘地说道:“未曾,不过,我们想了一个办法,能尽快找出线索的办法。” “是什么?”九王爷很感兴趣。 舜华随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一稻认命地低头,出了营帐。 九王爷很是纳闷,“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不一会儿,一位粉裙飘飘的丫头蹦蹦跳跳进了营帐,双手掩面,旁人压根看不清她的模样。 “什么人?竟敢在军营重地乱跑!”林副将大声一喝。 傅木槿和舜华同时偷笑。 九王爷算是看出些苗头了,“你…把手放开,让本王看看你的模样!” 那丫头摇了摇头,娇羞了片刻,放下双手,露出雄赳赳的五官,林副将当即惊掉了下巴。 呕—— 一稻刻意提着嗓子,戏腔调戏道,“干嘛呀,奴家不美吗?” 同时,他眨巴着大眼睛,不停地向林副将抛媚眼,害得林副将吐得更厉害了。 九王爷举袖,掩面询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回禀王爷,我们要假扮夫妻,混入曲家村,趁机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何须乔装,本王直接派人抓来审问审问便是。”九王爷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可,若是王爷喊来审问,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凶手潜逃,就更难抓了。” “所以,你就想出这样的鬼主意?”九王爷质疑道。 舜华摸着一稻的发髻,信心满满地说道:“这妆画得不错,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人怀疑的。” 九王爷差点被气噎了,“就他?曲家村的人眼睛还没瞎吧。” 舜华大手一摊,叹了叹气。 “那有什么办法?军中兄弟不肯帮忙,那要不,王爷,你亲自来?” 说完,她还特意挑了挑眉。 “你敢!”九王爷提声威胁道。 小女子咽了咽,“王爷不愿意,只好让一稻来咯。” 舜华把王爷气得牙痒痒的,可偏偏看不过,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报!”小兵步入营帐,跪地禀报:“报告王爷,营外来了一个人,说是奉旨前来协助王爷,治理瘟疫的。” “什么人?” “回禀王爷,那人自称当朝左侍郎大人,玉向风。” ------------ 第三十四章 屈尊做你的娘子(2) 玉向风? 当听到他的名字时,舜华的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青天白日,一个震天雷,响彻云霄。 众人诧异,怎么又开始打雷了,雷雨季节不是过去了吗? 只有舜华知道,这雷在警告着什么。 十多年过去了,她终于要再见到这个忘情负义的大猪蹄子。 她默默低头,悄悄躲在了傅木槿和一稻身后。 九王爷招了招手,“传!” 她曾经想过一千种,一万种重遇他的场景。 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遇。 玉向风穿着一身蔚蓝色官服,少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却多了几分沉稳俊朗。 透过狭窄的视线,舜华眼眶微红地看着他走上前,不争气地掉泪。 “左侍郎,玉向风参见九王爷。” “免礼。” 九王爷,斜眼扫过傅木槿,那小胖子什么时候躲那去了?难道他和左侍郎有过节? 有趣,他不正愁没有机会,耍她吗? 这下子,机会送上门,哪有不用的道理! 于是,他对着玉向风说:“本王对于瘟疫整治,已经有全盘计划了,就差上奏父王而已,反倒是最近护城河浮起的无名女尸,弄得百姓人心惶惶,本王想让侍郎帮帮忙。” “可下官…是奉旨,协助王爷整治瘟疫的。”玉向风有些狐疑。 “侍郎大人,难道就不能身兼数职?” 玉向风怔了怔,面对九王爷锐利的目光,不由得低头。 “当然可以。” 九王爷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向傅木槿等人说道:“十日之内,让你们查出真凶的确有些勉强…” 一稻惊喜挑眉,难道王爷良心发现,打算不处罚了? “但本王金口已开,话是不可能收回的,不过,如今有左侍郎鼎力相助,相信,你们定能在十日之内破案吧?” “什么?”一稻当下脸色一沉,派个大官过来,这是派人来帮忙还是派人来添乱啊? 还说铁定能在十日之内破案,王爷,你这么厉害,自己怎么不去破! 舜华更是整个人呆住了。 本就对玉向风躲之不及,如今还要和他一起查案? 这样和当众被拆穿身份有何区别。 还要在他面前! “言华,傅神医,还不过来见见侍郎大人?未来十日,你们可要通力合作破案啊!” 九王爷得意地翘起嘴角,坐等好戏上场。 舜华跟着傅木槿,轻轻挪动脚步,来到玉向风面前。 “草民,傅木槿,言华,见过大人。”二人同时作辑,舜华微微侧头,特意避开视线。 “多礼,不过…”玉向风顿了顿,直勾勾地望着傅木槿身后。 “这位仁兄,有些面熟啊。” 说罢,他朝着颜舜华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舜华举袖掩面,别过脸,不自觉地往后退。 九王爷蹙起眉,小胖子居然怕成这样,实在可疑,难不成小胖子是个逃犯? 傅木槿察觉一丝不对劲,伸手要拦。 玉向风停下脚步笑着说,“本官好像在哪见过你。” “怎么会…”舜华整个心都提了起来,要被认出来了! 她大力地咽了咽口水,望着那双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睛。 只见,他露出皓白的牙齿,笑道:“仁兄长得真像庙里的地藏菩萨,珠圆玉润,慈眉善目的。” “……” 鸦雀无声的营帐里仿佛响过几下寺庙的钟声。 咚——咚——咚—— 舜华黑着脸,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话,内心却在抓狂。 去你的!玉向风! 十六年的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认不出就算了!居然说她长得像地藏菩萨!哪里?哪里像了!? “仁兄?”玉向风不解地看着她。 “呵呵。”舜华的嘴角抽了抽,“大人长得也挺‘慈祥’的啊!” 九王爷傻眼了,他听到了啥? 逃犯呢?指认呢?地藏菩萨?没劲! “你们都退下吧,本王要补觉…本王要着手处理瘟疫的事。”他一边打哈欠,一边扬手让他们退下。 玉向风愣了愣,心想自己才刚到,还没和王爷说上几句,就被下逐客令了。 心里顿时感觉拔凉拔凉的。 转头一看,营帐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他杵在王爷面前。 简直像箭靶一样。 睡眠不足的九王爷,怒火值到达了临界点,好不容易找个由头补觉,这傻乎乎的侍郎大人居然不出去了,想死吗? “侍郎大人还有事?”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下官这就告退。”话音未完,玉向风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 颜舜华早已收拾好东西坐在马车等一稻,二人打算现在就启程出发,假扮夫妻,混入曲家村。 一稻拉着裙子向着马车,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傻笑的样子十分欠揍。 嘴里还冲着舜华,娇声喊道:“相公,等等奴家。” 忽然,一颗天外飞石准确无误地击中他腹中的天枢穴。 一稻的笑脸瞬间定住了,五官开始扭曲。 他蹦跶到舜华眼下,突然来了个急速转弯,直接奔茅房去了。 舜华有点蒙了,发生什么事了? “臭一稻,你要去哪啊?” “不行了!你找人替我吧!肚子疼!不行了,不行了…” 听着一稻的声音,越来越远,傅木槿漫不经心地收回脚,警惕地四处张望。 心想,是谁? 居然先他一步出脚? 然而四周宁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察觉不到有别人的气息。 暗处,某人躲在树上,套出小本本,记下。 【击退不明妖物。】 【求表扬。】 舜华跳下马车,鼓着腮帮子,嘟囔道:“现在怎么办?” “那只能…”傅木槿的脸有些红。 “本小爷马上去绑一个兵兄弟过来!嗯!等我!”舜华信心十足地说道,傅木槿伸手一把抓过她的衣领,把她拉住了。 舜华惊诧,居然有人能拉住她? 难道自己真的瘦了。 “言兄,就没想过,让傅某做…假装你的娘子?”傅木槿小声询问道。 对啊!他一直带着斗笠和面纱,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本来呢,她是答应了一稻。 找谁都行,就是不能找他家公子的。 但是,现在没办法,事急从权。 只好委屈你家公子,做我‘夫人’了! “嘿嘿。”舜华咬了咬下唇,试探道:“那傅兄愿意屈尊做我娘子吗?” 闻言,公子眉开眼笑道:“愿意屈尊。” “那行!去换衣服吧!”舜华转身去马车拿女装。 “不急,马车上换就可以了。” 马车?她岂不会见到? 她当即大力咽了咽口水,这么豪放的吗? “不行!” “为什么?”傅木槿呆萌地问道。 “你还是先换了,咱们再出发。事不宜迟,赶紧!”舜华满催促,推着傅木槿往马车里去。 “哦,好。” * 半个时辰后,马车已经在路上了,舜华充当马车夫,傅木槿则一直在马车里没出过来。 “等会啊,我们就充当落难的夫妻,但实则我们是私奔的小情侣。你为了逃婚,和我私奔出来的,有点小秘密,才能更好地融入他们。”舜华一边赶马车,一边说道。 身后一片沉默。 舜华都要怀疑,马车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了。 “傅公子?娘子?”舜华小声问道。 身后的某人嘟囔道:“不是明媒正娶吗?” 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满。 “那不能吧,败坏你清白的事,本小爷能干吗?”舜华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 “大婚前把我拐跑,清白早坏了。不行!”他突然有些坚持了。 舜华有点摸不透某人的心思了。 “那你想怎样?” “改成我俩已经拜过堂了,成过亲了。” “那小秘密怎么办?” “躲债。”他忍不住偷笑。“我们是出来躲债的。” 舜华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傅木槿安排的剧本。 “也行,赌徒也是很容易降低人们戒心的。” 傅木槿整理一下衣裳,“曲家村的人分散各处,我们要去哪?” “洛水和梨千城交界,护城河的上游。那里有个集市,打听消息,最是方便。而且,尸体是在中上游被发现的,凶手抛尸的地点,应该在上游。” 马车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集市,卖菜的老大叔一听,抛尸?急忙喊道:“杀人啦!” 集市的人一溜烟就散了。 “……” “怎么了?”傅木槿拉开布帘,询问道。 舜华回头,正要解释,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了。 天啊,好美,比戏园子里的旦角还美。 青丝卷珠帘,粉衣裹雪肌。 若问何媲美,繁花皆不及。 谁能娶到这样的媳妇,真是做着梦都会偷着乐吧。 舜华突然抿着嘴,掐了掐他的脸颊。“真不公平,你一个男儿郎,长这么美做什么,便宜你家媳妇了。” 舜华掐得很轻,一点都不疼。 他愣了愣,惊觉自己有点喜欢这种亲昵的举动。 “你的脸有点红。”舜华毫无知觉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烫。是不是休息不好,要不我们去客栈,开间房吧。” “嗯?”他蒙了。 傅木槿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等到掌柜面前时,舜华已经开口了:“掌柜,一间房!” 此时,舜华正拉着他的手,他紧张地说,“还是两,两间房比较好。” “就要一间房!”舜华抢过话道。 掌柜狐疑地看着眼前的这对男女,两个人你推我让的,像极了抢结账的人。就连食客们也忍不住看过来了。 舜华察觉到周围怀疑的视线,轻咳后,小声对掌柜说道:“我家娘子正闹别扭呢,掌柜的,不妨行个方便,帮帮忙。” “你确定她不是被拐来的?”掌柜怀疑地盯着舜华的眼睛。 拐来?舜华蹙了蹙眉,什么意思,她长这样就不配有这么漂亮的媳妇,是不是? 掌柜扫了一眼,拿起舜华手里的银子。 轻咳,“算了,一间房,丁字三号房,两位客官,请上二楼。”掌柜不耐烦地提声喊,“还不赶快招呼客官上去!” 舜华四周环顾一圈,就拉着傅木槿上楼了,傅木槿浑身僵直地坐在床上。 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嘴里念叨着:“今晚,我们真的要一起睡?” “怕什么,又不是没试过,昨夜我们不还促膝长谈吗?”舜华不停地翻动着房里的东西。 “不一样。”他小声嘟囔道,昨夜是三个人。 “等等,你让开点。” “怎么了?”傅木槿从床上起来,站在门边,看着她。 只见,舜华扭动床头的木雕,床中间马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有机关?糟了,进黑店了。” ------------ 第三十五章 糟了,进黑店了 舜华默默吞了一口闷气,自己果真是衰神托世啊。 随便摸进来的一家客栈,也能是间黑店。 这么‘幸运’,怎么不见她中字花呢? “不如我们换一家客栈?” 傅木槿刚开口,身后便传来敲门声。 “客官,小的是送饭菜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舜华狐疑地看了傅木槿一眼,唇语道——你刚刚叫饭菜了? 傅木槿摇了摇头。 那自动送上门的小二是怎么回事?有古怪。 舜华把机关扭正,看着床上的大坑被合上,被子和枕头已经掉了进去。 她大方打开门,用身体挡住店小二的视线。 “客官,可住得舒服,尊夫人呢?”小二左顾右盼,不停地寻傅木槿的身影,方才那一眼,他的魂已经被勾走了。 今晚有艳福了。 店小二笑得好生猥琐,内心早已在摩拳擦掌。 舜华大手一拍,把店小二拦在门边。 霸气地说道,“看够了没?本小爷的夫人在哪,关你什么事?再看,再看,本小爷就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 “嘿嘿,那赏钱?”小二擦了擦手背。 舜华接过饭菜,奶凶奶凶:“快把小爷的夫人看穿洞了,还想要赏钱!快滚!” 啪! 大门一关,店小二硬生生吃了闭门羹。 他盯着房门,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真是个妒夫! 不过这样也好,今晚当着他的面,凌辱他夫人,让他好看! * 房间内的舜华,忽然起了一阵恶寒。 “怎么样?”躲在门后的傅木槿出来了。 “这家客栈果然有古怪。”舜华放下饭菜,“你还不拿银针出来试试毒?” “不用银针。”傅木槿坐下,挥手闻了闻,“迷药的味道很重。” 不过,下迷药、毒药,他都无所谓。 反正都一样,对他不起作用。 舜华大惊失色,惊呼,“迷药?!那就糟了。” “为什么?”他不解。 “下毒药是想劫财,下迷药是想劫色!你惨了,这次真的送羊入虎口了。”舜华急得来回踱步。 傅木槿倒是不怎么担心,几个小喽喽,必要时毒杀掉就行。反倒是,舜华为他着急的样子,分外有趣,他还想再看上一会。 “你怎么不说话?万一我们失手被擒获,第一个遭殃的可是你。” 舜华一脸认真地望着他,表情浮夸地说道: “瞧你这张人比花娇的脸,即便明知是男的,他们也会迎‘男’而上。” “那该怎么办?”他故作担心地说道。 “我想到了,你把耳朵凑过来。” * 舜华突然灵机一动。 半夜,三两个蒙面人拿着刀,围在颜舜华和傅木槿房门外面,看着昏暗的房间,着急地等待着。 店小二拿着一壶酒,走了过来,小声道,“你们怎么还不进去?大哥已经拉了机关。” “等你啊!你先敲门,看看他们掉没掉机关里?” 个子最矮的指着门,让小二先试探试探。 “行。” 店小二,把酒壶摆正,大力地敲了敲门,扯着嗓子喊: “客官?客官可是歇息了?今日本客栈大酬宾,送酒水。想问你要不要?” 等了半天,里面毫无反应。 几个土匪乐疯了,奸笑不停。 “呵哈哈哈哈哈,铁定不是掉坑里,就是吃了咱们送的饭菜,被迷昏了吧。” “小娘子,小哥哥来了。” 三人兴奋地撞开房门,放眼一看。 房间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稀看到家具的轮廓,人在哪? 忽闻,砰——的一声巨响。 “谁!” 三人不敢动了,怀疑周围有人埋伏。 然而,眼珠子左转右转,都等不来动静。 终于,门外的店小二看不过去了,举着油灯,把倒在地上的木凳扶了起来并且朝着他们深深地翻了个白眼。 “不,不,好,意思。可,可能,是我撞,撞倒的。”大头贼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 “算了,反正都进来了,点灯!” 眨眼之间,房内灯火通明。 终于看清楚了。 “人呢?” 店小二瞧床上一看,坑开着呢,被子,枕头都不见了。 “包袱还在呢,估计人掉下去了。” “人,人跑,跑不了。看,看钱…在不在。”大头贼结结巴巴地说道。 “烦死了,让开。”两个蒙面贼一手推开大头贼,开始翻包袱。 躲在衣柜里的舜华大气不敢喘一声,只能透过缝隙偷看外面的情况。 她和傅木槿两人,正手贴手,腰碰腰地挤在一个柜子里。 里面很闷,若不是傅木槿身上有股药香,她估计就呆不住了。 可能站得太久了,舜华的手臂都有点麻了。 刚伸手要揉,咦? 她摸到什么东西了,这么硬? “你别…”傅木槿羞涩地求道。 “嗯?” 舜华微微用力,傅木槿有点急了。 “你别拉着我的玉佩,你快把我的腰带给扯下来了。” “哦哦。”她傻乎乎地缩回了手。 * 包袱里的衣服被扔了一地,两个笨贼把包袱搜了个底朝天。 别说银子,连半个铜钱的影子都没有。 “钱呢?怎么一点钱都没有?!” “口气居然这么大,还本小爷!就是个死穷鬼!还学人娶这么漂亮的媳妇!我呸!”店小二气愤地说道。 “二哥,走!下去教训他们!” “走。” 目送四个贼人离开房间,等了一会。 两个人打开柜门,蹑手蹑脚地出来。 “都走了吧,里面闷死了。”舜华喘着大气说道。 傅木槿把包袱收拾好,“现在就走。” “嗯,这群人这么可恶,开黑店,回头报官,将他们一网打尽!”说罢,舜华打开窗户,往楼下张望。 傅木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跳下去啊!这里才二楼,跳下去,应该不会死的,但是从楼梯走,就一定会被黑店掌柜抓住。”舜华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你会轻功?”他狐疑问道。 “不会。”她摇了摇头,拉起他的手就往下跳。 “诶?”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在半空了,没办法,只好单手扶着她的腰,暗中踏过墙身,用轻功悄无声息地落地。 舜华惊呆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自己刚刚就像飞舞的花瓣一样,轻飘飘降临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傅木槿装傻,“傅某也不知。” “算了,没时间深究了。我们坐马车离开。”舜华拉起他的手就走. 他望着眼前拉着自己的背影,迎着风,穿过巷子,携手向前,感觉这样也不错,一抹笑意不自觉挂在脸上。 “别动!” 眼看马车近在眼前,二人却被几把冰冷的大刀拦在了半路。 “想带着小娘子,逃哪去啊!”那张满脸刀疤的脸,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看起来十分猥琐油腻。 店小二更是直接把刀锋伸到舜华下巴底下。 “别动!让你别动!信不信我削你!” 大头不甘落后,一把大刀横在傅木槿肩膀,“别,别动。我,我我,大哥说了,把钱钱,钱交交出来,饶你你你们不死。” 店小二不依,摸过唇上的八字胡,叫嚣道: “不行,我要挖了他的眼睛,还要当着他的面,看他的娘子,不仅要看,还要看全相!嘿嘿嘿嘿嘿。” “三,三,三哥,你你挖了他他的,眼睛,怎,怎么,当当…” 油头土匪受不了这结巴了,一手推开大头贼,“大头说,你要是挖了他的眼睛,怎么当着他的面,看他的娘子啊?” “这还不简单。” 店小二裂开嘴,露出半颗门牙,笑了笑。 “他不是还有耳朵吗?只要抓住这小娘子,她就会叫啊!”说罢,就要伸手去抓傅木槿。 傅木槿侧了侧身子,躲开了那只魔爪。 “小娘子,别反抗了,你的力气不够姑爷爷大的,上次也有姑娘这样,还抵死不从,最后还不是被我三搞定。放弃抵抗,屈服吧!” 反正对方只有两个人,店小二索性把刀扔了,一把抓住傅木槿的双手,嘟起香肠嘴,就要亲过去。 颜舜华有点看不过去了,“你给我说说,你上次遇见的姑娘,长什么样的?” 店小二突然停手了。 “你不关心自己娘子,关心那个姑娘做什么?” “她是不是有同一个香囊?”颜舜华举起一个玫红色的香囊,上面绣的鸳鸟十分别致。 “嘿!你还别说!她有个一模一样的。”店小二惊奇地说道。 颜舜华脸色一沉,举起香囊,说道:“不是一模一样,是本来就有两个。这个香囊是在门后边捡到的。我手上绣的是鸳鸟,她身上带着的是鸯鸟。说,你把她怎么了?” “哎哟!原来她也是你的老相好啊!”店小二贱兮兮地笑了笑,“没想到啊,这个臭胖子挺风流啊,小娘子,知道你相公在外金屋藏娇吗?” 傅木槿的神情变得很严肃,一言不发。 不知内情的四人,还打趣道:“怎么还生气了呢?小娘子,放心,姑爷爷们亲自帮你教训了那狐狸精,而且还是我们五兄弟轮流上!” 颜舜华低着头,紧紧握拳,关节咯咯作响。 “怎么?你不服啊!”店小二挑衅般推搡了一下她,舜华往后退了两步,差点站不稳,摔在地上。 傅木槿忍不了了,正要手刃恶贼,护住‘相公’,舜华大叫一声:“本小爷,来送你们上西天!” ------------ 第三十六章 小胖侠恶整五大土匪 话音未完。 她大袖一挥,白色粉末满天飞散,旋转一圈后,四人尽倒地上。 傅木槿目瞪口呆地收回抬起的手。 黑店掌柜手持大刀,正好赶到‘战场’,一看自己人被‘团灭’了,心中无比震惊。 难道这对小夫妻是绝世高手?! 掌柜当即,面露凶光大声喊道:“你对我的兄弟们干了什么?” 舜华小眼睛一眯,“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掏出腰间药丸,手指一弹,正中掌柜喉咙,对方咽一咽,瞬间昏倒在地。 舜华跳过倒地的土匪,来到掌柜面前,看着他边抖动,边吐白沫。 “你喂他吃了什么呀?”傅木槿一脸难色地问道。 “头昏脑胀丸”她随口应答道。 傅木槿蹙眉,什么东西?“头昏脑胀丸?” “你没听过?不稀奇!这是本小爷偶然在医书上翻到的,营地刚巧有药材,就赶制了几颗,吃不死人。”舜华得意洋洋地介绍道。 都吐白沫了,真的吃不死人吗? 傅木槿满脸怀疑地望着地上抽搐的掌柜。 “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本小爷这就要让他们好看!” 这群流氓土匪,绝品人渣,遇上她颜舜华,是好运走到头了。 现在,她就要让这群败类,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善恶终有报! 她捣腾了大半会,终于大功告成了,双手一拍,满意地点头。“好了,好了,挂高一点,左一点点…” “这?” “对对对,就是这!画面对称了。” 傅木槿拉着绳子,佯装吃力,把四个扮成聂小倩的女装土匪,悬挂在客栈楼前。 四大土匪,头顶女髻,脸抹红妆,贱肉横生,满肚肥膏,画面好辣眼睛! 傅木槿有些不忍直视,刚别过脸,便看见吃了‘头昏脑涨丸’的掌柜穿着粉衫红裙,发髻带花,花枝招展对着他抛媚眼,转圈跳舞。 额,更辣眼睛,他有些受不了了。 “……” 颜大小姐甩着手里的大毛笔,抬头望着四大土匪肚皮上的红漆大字,咬牙切齿地念道:“猪、狗、不、如!” “那这个怎么办?” 傅木槿指着那个咿咿呀呀哼着曲,转圈跳舞的疯掌柜。 “药效还没散!等会再挂!现在要先审一审这四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舜华扔掉手中的大毛笔,抬起水桶,就往四大土匪脸上狠狠地泼去! 溅起的水花,刚好泼到四个土匪的脸。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咳咳…” 凉水泼面,四大土匪很快就醒了,舜华刚为他们化的妆,融了一大片,这么一看,更像鬼了。 本以为十天时间这么短,可能很难找到线索。 没想到如今贼人自动送上门。 女尸身上的痕迹,无不暗示,此女子生前曾经遭受极大侮辱和伤痛,到底如何的心狠手辣,大奸大恶,才会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下这种毒手! 舜华盯着四双猥琐奸诈的眼睛,大声质问:“说!你上次欺辱的姑娘,你们把她怎么了?快说!” 闻言,门牙漏风的店小二朝着底下就是一口吐沫! 正好吐到舜华的脚边,大言不惭地说道,“说什么!姑爷爷没有什么可交代的!识相的,就放我们下来,要不然,等我们老大知道了,定叫你们好看!” 还有同伙? “哼!”舜华冷笑,坐在椅子上,“说说看,你们老大是谁?看本小爷怕不怕!” 四人面面相觑,如何暗中商量好一样,齐声说道!“白狮子!” 白狮子?那是什么人? 傅木槿挑眉,觉得事情开始有趣了。 “你们是白狮子的人?”颜舜华开口问道。 “没错!怕了吧!现在向姑爷爷求饶还来得及,姑爷爷念你们两夫妻入世未深,只要留下小娘子,姑爷爷就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舜华挠头,样子有点发愁。“你们当真是白狮子的人?” “千真万确!咱们可是无宝不落的肥龙五霸,白狮子的左膀右臂。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敕勒川,阴山下?” 四大土匪傻了,无端端说什么刺勒穿?阴山又是什么地方? “……” 看无人回应,舜华又说了句:“天苍苍,野茫茫?” 结巴的大头贼听懂了,她是在念诗,“二,二哥,她故故故意念诗,笑,笑我们没,没,没文化。” 舜华抿唇摇头,再次念道:“床前明月光?” 傅木槿有些看不懂了,不是在说什么白狮子吗?怎么谈论起诗词歌赋了? 床前明月光,刀疤土匪一听乐了,这句他会! “床前明月光,大妈煮鸡汤!” 话音刚落,其余三土匪齐刷刷转头,盯着刀疤土匪的脸,半秒后,赞不绝口! “二哥好文才!” “有你的二哥,为我们五霸争光了。” “不不不会是…读读过书的!” 这可把刀疤土匪得意的,都要上天了,“怎么说小时候也在私塾上过几天学,小意思,小意思。” “哼!”舜华冷笑半声,指着他们便说:“你们四个假货,连白狮子的暗语都不知道,还敢说是他的人!” “暗语?”傅木槿不解。 “没错,本小爷方才所说的三句诗,能对上第一句的,是亲信,能对上第二句的,是内门弟子,能对上第三句的,是外门弟子。” “你们几个,连暗语都不知道,还敢冒充我外公的人,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闻言,四大土匪齐声大叫:“武林盟主是你外公?!” 武林盟主?!傅木槿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原来他们一直在说的白狮子是当今武林盟主?! 他还是言兄的外公? “怕了?”舜华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十几年,外公依然是武林盟主,果然外公就是外公。 闻言,四大土匪笑出了眼泪,好像听见了很搞笑的事。 “说咱五兄弟是假货,你不是更离谱!只听过武林盟主有外孙女,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外孙子…” 傅木槿蹙眉,外孙女? 舜华看了看傅木槿,当场急了,“你们无知小辈,还能知道武林盟主有几个外孙啊?” 说罢,她抽出竹筷子,朝着四人飞去。 哒—— 竹筷子同时砌入招牌上,刚好插在他们腰与腰之间的位置。 土匪们吓得脸色都青了,浑身打颤,不敢乱动。 幸亏当年外公偷偷来找她玩的时候,教过她扔飞镖防身。 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本小爷,武功不济,但是这扔飞镖的技术,可是一顶一的好!你们若是再不招!就让你们试试断子绝孙的滋味!” 舜华奶凶奶凶地说道。 断子绝孙?! “……”傅木槿怔了怔,差点把舜华递来的瓜子撒了。 “招…招…招!我们都招!” 现在他们被吊在半空,对方又是个狠角色,没办法不交代了。 “说!你们把上次那个小娘子怎么了?”舜华坐回座位,磕起了瓜子。 “客官,你说的是谁啊?” 说话漏风的店小二忽然打起了马虎眼。 “就是香囊的主人,是不是突然失忆了?要不要本小爷帮你回忆回忆?”说罢,舜华眯起眼,举起四根筷子。 见状,店小二当场改口风,连忙承认。“记得!当然记得!” “说,她是什么时候到你店里来的?你们又对她做了什么。” “她…大概是两三个月前的事,她独自一个人来到我们客栈,说是要等什么人,兄弟们一看,这小娘子生得俊俏,所以忍不住生了色心。” 俊俏,也就是说她当时并未被人毁容。 “时间准确点,什么日子。” “这…”土匪们有些为难了,他们哪记得这些啊,“这个你要问掌柜的了,什么时候做什么生意,他都记得。” 颜舜华和傅木槿同时转头,望向黑店掌柜,那玩意正跳舞跳得兴起,正围着木柱子大跳钢管舞。 二人顿悟,在掌柜身上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 “……” “许是四月十八。”傅木槿翻开账本,开始念道。 “你找到账本啦?真是厉害。”舜华惊喜地接过账本。 他这是被表扬了吗? 傅木槿嘴角微扬,指着账册:“你看这里写着,四月二十,妙龄女子,出货,三十两,曲家村。” “你,你们是官府的人?”四人一看,账本不是一直藏在密室,藏得好好的吗?怎么会被翻出来? 舜华低头快速扫过账本上的字,原来这群不入流的土匪,不仅打家劫舍,欺男霸女,还贩卖人口。 “你们把人卖了?”舜华咬牙切齿地说道。 “客官,这女人玩腻了,不脱手赚一笔,岂不是亏了。” “你们这群人还有人性吗?”舜华怒了。 指着他们就骂道:“女子生于世,本就被世俗条规所累,不能像男子那般,登界游方,逍遥自在,外出行事,总是担心受怕。还要遇上你们这群猪头不如的东西。” “你们可曾想过她的家人,久盼儿归儿不归,心愿泪止泪不止的心情?你们这群人渣!” 话音未完,舜华就举拳冲过去。 要不是傅木槿拉住她,她肯定当场灭了四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言兄,冷静,冷静一点。如今,要查清真相,找出真凶,为死去的女子讨回公道要紧。” ------------ 第三十七章 不让贼活了 “哼!” 舜华忍住怒火,瞪着他们四个。 “说!你们把她卖到哪户人家了?” 舜华甩出手中的四根竹筷子,正中四人的耳边,差一点就插中耳垂了。 土匪们大受惊吓,吓得大叫道:“傻子!是傻子!” “你们骂谁?”舜华瞪大眼睛,举起竹筷子就要再发起另一轮进攻。 “不不不…”他们连忙摇头,“客官!官老爷!饶命啊!曲家村里有个傻子要娶媳妇,她娘花钱给她买了一个。” “他们家在哪?”傅木槿赶紧问道。 “就,就在集市不到五里的地方。” 舜华顿住了,这土匪居然尿裤子,还流了一地。 “言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傅木槿食指抵鼻看了看地上那摊尿、。 “报官!当然是报官啦!这群畜生,杀人越货,奸人掳掠,还贩卖人口!等着处斩吧!” 说罢,舜华小步奔去拿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你想写给黎县官?他与我们不是同一路,会不会暗中使手段,阻挠我们破案?”傅木槿分析道。 “非也,当然是写给洛水城的青天大老爷啦!不知,他那牢房,满没满?” 满没满? 傅木槿歪头,不懂舜华的话中话。 难道洛水城的捕快捉贼比较勤快?牢房已经捉满人了? “大功告成!”舜华拿起信,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不过,没信鸽,怎么办?” “不怕,用他们的。”说罢,傅木槿拿出一个笼子,笼子里的信鸽活泼得很。 “还是傅兄聪明!” 舜华很满意。 土匪们欲哭无泪,哪有捉贼,还用贼的信鸽报官府的,还让不让贼活了。 * 竖日,当落水城的衙役们赶到时,赶集的老百姓早已将这家黑店围得水泄不通,骂声,嘲笑声不断。 “真不知羞耻!” “丧尽天良!死人妖!” 终于有人忍不住朝他们脸上扔东西了。 “让开!衙役办案!” 衙役们一声大喝,人群立刻让出一条道,放下手上的烂菜根。 当他们抬头时,所有衙役都怔住了,这个‘颜华’果真是送了他们洛水城衙门一份大礼。 一大早就让他们看这么辣眼睛,重口味的东西。 这五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土匪,不仅赤着上身,白花花的肚皮上还被写了大字,最后那一个还在哼哼呀呀地唱歌。 衙役小哥黄宗哲从左往右望去,一字一顿地念道:“猪、狗、不、如…” 吴捕头接着念,“呸!” “这颜兄弟还是一如既往地狠啊!一村子的人还在大牢里关着呢,如今又送进来五个。”宗哲小哥两手叉腰,感叹道。 吴捕头点了点头,“不可得罪,不可得罪。” “不过,也多亏他临走前留下的纸条,我们洛水城才能先一步,寻到怪病的病因,阻止瘟疫在洛水城蔓延。朝廷恩赐的牌匾,听说下半月就会送来了。” “你等的是牌匾吗?你等的是赏赐吧。”吴捕头挑眉地坏笑。 宗哲小哥一把搂过吴捕头,嬉笑道:“别这么了解哥,哥怕会忍不住喜欢你。” “别给我来这套!这五个人是通缉犯,赏金打算怎么给颜兄弟?”吴捕头公正无私地提醒道。 “给!山水有相逢,某一天,我们一定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所以,暂时先交给我保管吧!” “哼!”吴捕头蔑视了他一眼,把肥虫五霸领回衙门了。 * 本应是宁静安逸的午后,某家院落却频频传出打骂声,被打女子的哭声凄惨,很是让人揪心。 “相公,相公求求你别打啦!奴家错了,奴家错了!” 傅木槿穿着布艺罗裙,跌倒在地,哭喊。 颜舜华举着拳头粗的木棒子大力地敲着木桌,“你还躲!你还敢躲!就是娶了你这么个晦气东西,才会害洒家老是输钱!今天不打你,难消洒家心头不快!” “救命啊!救命啊!” 话音未完,颜舜华就追在傅木槿身后,等他开门,特意让附近偷瞄的邻居们,看见颜舜华硬生生把满脸伤痕的傅木槿拉回屋的那一幕。 在门槛留下血淋淋的掌印,随即大门紧闭。 场面一气呵成,紧张氛围充斥了整个小村落。 舜华长吁一气,瘫坐在木凳子上,揉着酸疼的手腕。 “终于演完了,傅…娘子,其实我们突然搬到附近,已经够可疑了,如今,还大费周章演这么一出,别人想不防着我们都不行了。” 傅木槿从地上爬起,耐心解释道:“如果我们主动接近,当然不行,但是每个人都会有好奇心的,很快,他们就会主动接近我们了。” “但愿如此吧。” “不过,你刚刚说的那段词,是出自哪个戏班子的剧目,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傅木槿满脸地疑惑。 “耳熟吧。”舜华得意洋洋地说道,“本相公的语气,和鲁智深像不像?” “……”傅木槿呆住了,“原来是水浒传啊!” “哈哈哈哈,我们真是有演戏天分,要是哪一天,混不过去了,我们两夫妻找个戏班子搭几台戏,混混日子可好?” 我们两夫妻… 两夫妻… 夫妻… 傅木槿转过身,没有回话,不知为何,他的耳根有些红。 “诶?诶?你还没说好不好呢?娘子。”舜华在身后追问道。 只见,傅公子娇羞地说道:“要做饭了。” 舜华真的觉得他的反应好可爱,忍不住跟了上去,继续逗他。 “没想到,我家‘娘子’这么贤淑,还会做饭,真是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忽然,她有些夸不下去了。 她望着那锅待煮的生米,忍不住问道:“娘子,你煮饭不洗米?也不放水吗?” 傅公子萌萌地反问:“煮米要放水吗?那不就成了粥了吗?直接放在锅上烧就好了吧?” “……”舜华哭笑不得地抓住他的手腕,按住他生火的动作。 她望着这张好看的脸蛋,一脸诚恳地说道:“娘子,相公突然好想煮饭,好喜欢煮饭啊,你把机会让给相公好不好?” 傅公子怔了怔,摇头道:“不行,相公下厨会惹人非议,更容易让别人起疑。” 舜华的心此刻在尖叫。 不放水煮出来的饭得多硬啊!看来傅木槿是铁了心不让她吃软饭。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双手,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劝说道。 “不会,我们都在厨房捣腾,最后假装是你煮的,不就行了吗?” “嗯……那行吧。”突然,他又开口问道:“你也待在厨房,他们不会起疑吗?” “没关系,相公有办法!” * 傅木槿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看着颜舜华做饭,才知,煮饭不但要淘米,还要放水煮。 “放这么多水,不会变粥吗?”他好奇地问道。 “自然不会,生米需要在煮的过程中,吸饱水分,才能变成白花花,热腾腾的白米饭。你啊,肯定总是待在药庐里看医书,所以不知道也不奇怪。”舜华盖好盖子,开始往炉子底下加火。 傅木槿越听,越觉得舜华的口吻像女子。 忍不住试探道:“相公平日里也常做饭吗?娘子见你,好像对每个步骤都很熟悉。” “不是。”她随口应道,突然,警惕了起来。“我家里有个姐姐,我经常跟着她进厨房,这些都是她教的。” “原来是这样。”傅木槿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厨房已经冒着青烟,舜华被熏得满头大汗。 他已经开始怀疑了吗? 不行,不能继续聊这个了。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把一篮子菜递到傅公子手上,“会洗菜吧?帮帮忙。” 他愣了愣,开心地说,“会!平日里采来的茶叶和药草,我都有帮忙洗的。” 嗯?洗茶叶和药草? “那你慢慢洗,不急的。” 舜华拿着锅铲,转身看着他蹲在盆子前洗菜的模样。 不知为何,有种错觉,好像这样也不错。 “啊!是时候了。”她想起了刚想的小把戏。 “哦哦。”傅木槿憨憨地点头。 舜华佯装凶狠地朝着外面大叫道:“做顿饭都做这么久,想饿死老子啊!臭婆娘!” 傅木槿配合着大叫道:“相公!求求你,别打啦,饭,饭,快做好了!” 嘿!舜华忍不住偷笑;“噗哈哈哈,娘子,你演得真不错!” “彼此彼此。” 他也跟着笑了,开始勤勤恳恳地洗小白菜。 * 方才演得两出戏,惹得周遭邻居纷纷伸头出窗,四处张望,这刚搬来的小夫妻,不秀恩爱就罢了,爱赌钱的丈夫还打老婆。 这叫声惨得哟!听得人心惊胆寒的。 真可怜,但是谁也不敢直接冲出来看热闹,怕惹祸上身,平白挨一顿打。 只好各自关上门,开始说闲话。 “还是咱家相公好,勤勤恳恳干活!哪像那家窝囊废,不干活,还赌钱!输光钱还要赖媳妇!什么人渣子!” 曲大嫂一边给小儿喂米糊,一边冷脸骂道。 这家一向都是曲大嫂拿主意的,无论他老婆说什么,曲老汉都会点头,而且只会点头,不做声。 平时不是出去捕鱼,就是回家晾渔网,也没见他干别的了。 “怎么不出声?你就没有话想说吗?”曲大嫂不耐烦地嚷嚷道。 “嗯嗯。”曲老汉点了点头,跟着又出去了。 “真是个窝囊废!” 妻子的声音就在耳边,曲老汉怔了怔,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步出家门。 * 传出打骂声的屋子就在眼前,曲老汉忽然转身,进了隔壁那间屋子。 不一会儿,那扇灰白的木门打开了,露出一只满布皱纹的眼睛,眼珠子往旁边转了转,忽然,那只眼睛笑了。 一个苍老又尖锐的女声,兴奋地说道:“儿子,你有新媳妇了。” ------------ 第三十八章 她忘记穿了 小屋里的这对假夫妻,自然是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样就行了吗?”傅木槿看着灶底下烧得轰轰烈烈的火焰,抬头问道。 舜华低下头,望着他两颊脏兮兮的锅炉灰,噗嗤一笑,他的脸居然有点无辜,有点萌。 “哈哈,你的脸怎么这么脏?” 舜华清澈的眼眸里映着花脸猫似的仙公子,忍不住伸手,帮他抹掉脸上的黑炉灰。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当软软的指肚抚过他的右脸颊,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竟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有些痒。 如同黑夜中划过的火柴,傅木槿觉得自己的心里某个地方被点燃。 他一把抓住舜华的手,定定地看着她,“可,可以了。” “怎么了?”她不顾阻挠,继续帮他,“相公帮娘子,是天经地义的。” 傅木槿突然打了一个嗝,松开舜华的手,满脸通红地飞奔了出去。 他站在井边,不停地提水浇头。“坏了坏了坏了…” “嗯?你去哪?”舜华拿着锅铲,也不知傅木槿搞什么鬼,只好先把饭做了。 “首先,要在沸水中放油,烫菜,然后捞出,空锅再放油、蒜末,炒香,放入糖、盐,料酒,最后放入酱油,炒香,上碟。” 怎么样,她背得不错吧! 当年,春田教她的时候,她可是一遍就学会了。 这么简单,难不倒她大小姐。 舜华得意洋洋地往热锅里倒油,刚下去,锅子先是冒烟,然后就着火了,火龙足足有三米高,直冲房梁,颜舜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顿时被吓得慌张不己,惊叫连连。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救,救救火!”舜华急忙操起隔壁的碗,往里面一倒,火不但没有熄,反而越来越猛了, 轰的一下,锅里猛火冲天,吓得她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她明明倒了水进去啊? 她拿起白碗一嗅,天啊,是酒! 她傻了吗?居然倒了整整半碗白酒进去,哪是灭火,分明是添柴! “马上出去提水灭火!”她喃喃自语道。 眼看屋内浓烟滚滚,房梁好像快烧着了,浑身湿透的傅木槿从外面冲了进来,和舜华撞了个满怀,他看了看冒火的油锅,看了看怀里的舜华,直接拿起锅盖,盖住了冒火的油锅。 火龙消失了,舜华大松一气,瘫软坐地。 以防万一,傅木槿拿着烧火棍,把灶底的大柴挑了出来。 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已经没事了。” 这两个人不过是做一顿饭而已,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一个人做饭,半边眉毛都烧没了,头发也烧糊了。 一个浑身湿透,满脸都是灰,浑身脏兮兮的。 “我们家以后还是别做饭了。”傅木槿忍不住开口。 舜华万分同意地点头。 “那…今晚这顿?”他疑问道。 “那就要劳烦娘子,出去买几个馒头回来凑合凑合了。”女子心虚地说道。 “好。嗯?” 傅木槿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又被颜舜华抓住了,言兄怎么这么爱抓人手? “你…这是在做什么?” “帮你包扎呀!”舜华握着傅木槿的手,麻利地卷着麻布。 “可是我没受伤啊?”他不解。 “咱两夫妻不是逃债出来的吗?娘子这么贤惠,怎么可能不亲自做饭,自然是因为被我这个人渣相公弄伤了手。迫不得已才出来买吃的了。” 傅木槿定睛地望着舜华,突然意识到自己看得有点久了。 马上别开了视线,刚巧和舜华的眼光对上。 “怎么,娘子要出去买吃的,舍不得相公了?”她顽皮地调戏道。 “咳嗯…”他轻轻咳了咳。 “嗯?娘子居然不否认…”舜华故作震惊地望着傅木槿,如同发现了什么稀世大宝藏。 “哈?不,我…”他愣住了。 舜华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绝世小白兔,这么可爱。 平日里总是文静儒雅,如今逗两逗,居然慌张了。 舜华清了清嗓子,“好啦,相公不逗你了,相公在家煮好热水,给你回来沐浴。” 闻言,傅木槿浑身一颤。 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 整个人迷迷糊糊地被舜华送出了门。 * 可是谁知,傅木槿刚出门,就被一群不认识的村姑围了个遍。 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拉拔到茶楼里坐着了。 “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满脸皱纹的曲三姑拉着他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家都是女人,你有多凄凉,三姑明白。” 大家都是女人… “噗——咳咳…” 傅木槿被曲三姑的话惊到,喷了人一脸茶,差点就忘记自己正穿着女装。 “欸,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脏啊?”曲三姑举起袖子,满脸嫌弃地擦着脸上的水。 曲六婶睁开细眼,瞧着傅木槿脸颊黑乎乎的,双手缠布,啧啧道: “真可怜,这手定是被那缺心眼的相公打的吧,你这小娘子虽不白嫩,也是长得细皮嫩肉的,他到底是怎么下得了手?” “是啊,若是我家相公敢这么对老娘,看老娘不一拐杖,敲死他那个死人头。”年近八旬的曲老太深恶痛绝地举起拐杖,作势要打人的样子。 “对对对,你说出来,我们大伙都会帮你的。”曲三姑忽然发现,少了个人吃瓜。“对了,曲大嫂呢?平时这种事,她必定率先冲出来的,今天怎么不见人影啊?” 提起曲三姑,吃瓜的妇女们突然脸色不对了。 六婶赶紧拉过三姑,在她耳边说道:“你不知道啊,曲大嫂家的相公,最近总去老寡妇那屋,整天大门紧闭,两个人不知干了啥。这事都在村里传遍了,曲大嫂那个脸皮薄的,哪好意思出来让别人说闲话啊!” “哪个老寡妇?”三姑前段时间受了风寒,病了一段日子。 这件事她还是刚刚才知道的。 “瞧你这记性,她家傻儿子前段时间娶媳妇,你不还过去喝喜酒了吗?” “哦,对对对。”三姑终于想起来了,转头就像傅木槿提醒,“你啊,初来乍到,相公又这副德行,可千万别掺和这趟浑水啊!” 她忽然神神秘秘地说道:“那个老寡妇,不太正常,之前娶的那个媳妇,估计受不了折磨跑了,好些天都没见人了。” 六婶心直口快说漏嘴,“那也得躲得过,那老寡妇就住她家隔壁…” 傅木槿举茶杯的手顿了顿,他们居然这么‘幸运’。 一搬就搬到嫌犯隔壁。 六婶轻轻打了自己的嘴,“忘了忘了,新来的小娘子不知道这件事。没事啊,你少搭理她就行,反正那个老寡妇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肯定不会来找你的。” 傅木槿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知言兄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被吓到。 就在傅木槿被十几个妇女围着的时候,舜华在屋里给准备好了热水,给自己擦身体。 她站在木盆前,脱掉外衣,解开曾层峦叠的裹胸布,露出蜜桃般粉白的肩膀,望着水中映照的自己,想起自己曾经的模样。 一切恍如隔世。 她望着倒影,自言自语道:“颜舜华,你要争气。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回舜英,找回失踪的爹,揪出幕后真凶,以慰娘亲在天之灵,其他事别多想,也不能想!” 一道冷冽的视线从屋外传来,舜华警觉地说道:“谁!” 等她披了上衣转身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难道,刚刚的是错觉? 她还是赶紧擦干净身体吧,免得傅木槿半路回来就糟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擦完身体,刚准备穿衣服,院子里就有动静了。 傅木槿回来了? 颜舜华手脚慌乱地穿上衣服,刚开门,傅木槿就站在房门外,手里还提着两只老母鸡。 那两只老母鸡扑闪扑闪着翅膀,鸡毛漫天飞散,舜华看着他一头鸡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相公让你出去买几个白馒头,娘子怎么买了两只鸡回来,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女子边笑,边拿掉他头顶上的鸡毛。 傅木槿望着舜华天真无害的笑容,委屈地说道:“这是村里的三姑和六婶送给我的,她们说只要让男人吃饱了,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哈哈哈哈,舜华不难想象,当傅木槿听到这些话的时候。 脸上得挂着什么表情。 舜华哭笑不得地接过鸡,放进了厨房。 忽然,她蓦然回首:“娘子可先去沐浴,房中有热水。这鸡,相公想想办法,保证在不烧掉厨房的情况下,把它们煮熟。” 说罢,那个脑袋瓜就缩回去了。 傅木槿本想阻止,又不好打击舜华的信心。 只好听话回房沐浴了。 男子刚到房间就见木桶上放好的热水,不仅内心一暖,脱下外衣,准备入桶。 忽然,他蹙起眉头,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不行!言兄是男子。傅木槿,你这是在干什么?” 就像要强行提醒自己,他缩回了搭在木桶上的手。 忽然,地上一块白布,吸引了他的主意力。 傅木槿拎起一看,不是衣服。 绷带? 又太大了,这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叩叩叩——] 门外的舜华拿着锅铲,小声喊道:“娘子,煮两只鸡会不会吃不完,我们两个吃一只吧。” 嗯?怎么没有回应? 不会是泡晕了? 不怕,相公来救你! 说做就做,颜舜华侧身一撞,直接连人带门扑倒在地,她刚抬头,就看见傅木槿拿着她的裹胸布在那里研究。 天啊,一定是她刚刚着急开门,忘记穿了。 “你拿着我的裹胸……” ------------ 第三十九章 第一次 “裹什么?”傅木槿一脸懵地望着趴在门上舜华。 “裹……”舜华从门上爬起,从傅木槿手中抽回自己的裹胸布,支支吾吾地搪塞道:“这是我娘的裹尸布。” “裹尸布?!”傅木槿被惊到了。 “嗯!你干嘛拿着我娘的裹尸布!”她佯装生气地质问。 “……”傅木槿真的要挠头了,“你随身带着你娘的裹尸布?” “当,当然啦!”她继续瞎掰道。“我娘的坟里就剩这么一条了,我不随身携带,珍藏起来,被人偷了怎么办?” “不会有味道吗?”他半信半疑地问道。 “自然不会,洗过了,很干净的。”她认真地强调道。 “难怪有股奶香味。”傅木槿人蓄无害地说道。 “你,你…”颜舜华的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闻过?!” “嗯。”他轻声应答道,当时不知道这块布做什么的,所以闻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臭色狼,死色狼,不想和你说话了!哼!”舜华又羞又恼,抱着裹胸布就跑走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傅木槿。 傅公子反思道,“难道言兄觉得,我冒犯了他的娘亲?” 嘭—— 舜华紧张地关上木门,脱力地坐了下来。 把红扑扑的脸埋下裹胸布里,懊恼万分地说道:“颜舜华,你怎么会这么大意啊!什么都可以忘,你怎么能忘了这个,亏你还自诩过目不忘。” “笨蛋!笨蛋!笨蛋!” 她扬开裹胸布,深深地叹了一气。 可是这件事又能瞒多久,早晚会穿帮的。 等查完案,离开了九王爷的魔爪,若是有机会就向他坦白吧。 * 傅木槿把坏掉的房门扶好,半虚掩地堵着门口,宽衣入浴桶。 一闭眼,总会想起舜华帮他抹掉锅炉灰的画面。 他的眼睛猛地一睁,仿佛要甩掉脑海里的画面一样,不停地摇头。 “不行,不可以,言兄是男子,别胡思乱想。” 他把脑袋深深地浸泡在水中,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良久,才浮出水面,站起身来。 水珠从他的下颚线慢慢滴落在锁骨,滑落至腹间,一席青丝坠落柳腰。他妖娆地挽起落发,露出光白的前额。 睁开湿润的眼眸,自嘲地笑道: “如此小事,何用慌张。以后,离他远点便是了,远点。” * 厨房里的颜舜华勒紧缠胸布,重新整理好衣裳,蓄势待发。 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的杀鸡经历。 “春田说过,杀鸡要先放血!刀!” 舜华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鸡。 幻想着自己是武功绝世的大侠,‘咚,叉,叉,叉。’——举起老母鸡往天空一抛,挥舞菜刀。 老母鸡就会自行脱毛,光鸡分件,整整齐齐地掉在砧板上。 然而,实际上… “呀!娘呀!”舜华快抓不住扑闪翅膀的老母鸡了,拿着菜刀一个劲地大叫。 她闭上眼睛,一边道歉,一边割了鸡的脖子放血。 “鸡兄啊,鸡兄,啊,不对,母的。”她忽然纠正道:“鸡妹啊!鸡妹!舜华不是要故意杀你的,实在是万不得已。我们已经饿一天了。你就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吧。” 她微微睁眼,看着被自己拔光毛的光鸡。 一双死不瞑目,半翻白眼的小眼睛,好惨! 她小声嘀咕道:“等回了主城,舜华就给你弄个长生牌位,一日三香,定保你下辈子成鸾成凤。” 她把鸡放在砧板上,盯着鸡脖子,久久不敢下刀。“对不起!” 举起菜刀,手起刀落。 捣腾了大半个时辰,看着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的鸡汤,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十分感动。 山珍海错,她吃过不少。 可未曾想,要做简简单单一顿饭,居然这么难。 半响,舜华从热锅里捞出金黄温香的汤汁,软软的鸡肉如同弹入碗中一样,卖相十分诱人。 等她拿着两碗汤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傅木槿正在院子里乘凉,沐浴过后的傅木槿,清爽飞逸,身上还有股淡淡的药香。 映着盈盈的月光下,如同她遇见他的那一夜。 误入人间的月下仙,身上未沾半点尘。 他明明近在眼前,却似遥不可及。 夜幕忽然闪过天雪,她愣了愣,自言自语道:“知道了,发过毒誓了嘛!不心动,不心动。” 她轻咳半声道:“鸡汤好了,放心,这次相公可没有烧厨房。” 傅木槿接过鸡汤和筷子,发现碗底还有白米饭,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舜华眯着眼看着他,像只可爱的狐狸,着急地等待评价。 “怎么样?好吃吗?” “嗯,好香。”傅木槿儒雅地点头。 “真的吗?可是你为什么坐得这么远?” 舜华蹙眉,方才她就觉得他奇奇奇怪的,她才刚坐下,他就把凳子挪开了两米,还背对着她。 傅木槿没有说话,微微转过头,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奇奇怪怪的。”舜华闷了一口鸡汤,皱眉,“嗯?” 这怪味,又烫又淡,好难喝。 自己肯定是忘放盐了。 颜舜华抬眸,看着一直背对自己的傅木槿,忽然有些感动。 这么寡淡难喝的鸡汤,他都能毫无怨言地喝个精光。 能为这样的男子做饭,日子怎么过都不会苦。 “娘子,可是气相公方才说你是臭色狼的事?”她微微伸头讨好。 只见,那个高大的背影抖了抖,细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傅某并非故意冒犯你娘亲的。” “啊!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一股巨大的罪恶感笼罩了颜舜华,她也不是有心冤枉他的。 只能日后找机会补偿他了。 “放心吧。” 他没有转身,而是眼望前方,神情坚定,“日后,我会尽量和你保持距离。绝不会犯第二次错。” “也没那么严重…” 不知为何,此刻她能从那个背影里,感觉到冷冷的疏离。 傅木槿默默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 小书童在军营等了好些天了,一封信都没等来。 又气又恼,自责肚子不争气。 “一稻啊,一稻,你怎么能在临出发前,肚子疼呢?你应该上了马车,落地了再拉,这样,公子就不用代替你,做那死胖子的徦娘子。十天,整整十天,等公子回来了,还能剩什么!还能剩下什么!” 愁云惨雾的小书童在营地门口来回踱步,仰天质问。 “不行,得马上把公子找回来!” 小书童刚想冲出去,肩膀便被两只手按住了。 “等等。” ------------ 第四十章 王爷你做得到 两士兵各抬一只手按住小书童的肩膀,把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守门的将士们早就有点烦他了,天天在值守的时候,来回踱步,罗里吧嗦,妨碍公务。 日晒雨淋的时候,耳边还要听他念念叨叨个没完没了。 要不是看在傅神医的脸上,早就动手揍他了。 将士们瞧着那言神医,人挺好的啊! 傅神医跟他一起查案,能有什么问题? “你也别太杞人忧天了。”将士们耐着性子说道:“再过几天,人就回来了,再说了,要是找不到凶手,可是要挨五十军棍。” “说得都没错!”另一个士兵接过话茬。 “你想啊,王爷亲自仗打,别说五十军棍,就是五棍,也够送你家公子上西天了。” 这,这么严重? 书童满眼怀疑地问道:“怎么说…王爷和我家公子也有点交情,不至于吧?” “什么不是!王爷向来赏罚分明!出手狠辣,要不然,上了战场谁还会听他的!” 将士们表情认真,不像在吓唬他啊。 小书童开始有些担心了,到时候,万一…那五十军棍敲下来! 把公子敲成残疾,怎么留后啊! 不行!他得马上写封信,让老爷找好未来媳妇。 他忽然捂住嘴,满脸悲切地说道:“公子,没想到那玩意,你一次没用过,以后都没机会用了。不怕,一稻一定不会让你孤身上路的!” 将士们云里雾里的,不懂他在说什么。 只好催促道: “快走,别占着道,等会哨兵送消息来,得撞上了!” 说曹操,曹操到! “报!”一个哨兵像穿云箭一样,飞奔而来。 在小书童身边扬起一阵风后,直接冲进了九王爷的帐篷。 “又怎么了?” “回禀王爷,黎县官又晕倒了。”哨兵大喊。 “一天晕几十回,他不腻,本王都腻了。堂堂一个县官,身子居然比九十岁的老太还娇弱!你劝他早日辞官,回家绣花吧!” 九王爷头疼扶额,心情正烦躁的很。 “那…该怎么办?要不要请大夫?”哨兵怯生生地问道。 “不用!打盆水,浇醒他,让他下河接着干!” 九王爷态度十分强硬。 “是,是,属下马上就去,啊,还有一件事!” “趁本王还有耐心!快说!” 九王爷几天没见过傅木槿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居然和小胖子假扮的夫妻查案去了。 这回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他就不该把那两个人牵扯在一起。 “万一,小胖子敢动色心,本王就亲自断了他的‘后路’。”九王爷面带凶狠,用双手做了一个撕咬的动作。 哨兵惴惴不安地低头,生怕九王爷发疯咬人。 “王王王王…王爷?” “还王什么!快说!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哨兵挺直身子,紧张地回话:“回禀王爷,今日和昨日一样,在护城河里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女尸!又是女尸! 从抽干河道的工程开始,今天已经是第四具了,梨千城的护城河底下,到底掩盖了多少冤案,还藏了多少秘密。 “林副将在哪?” “回禀王爷,副将军正在查看女尸的情况,估计等会就会过来。” 话音未完,林副将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看他神色慌张,满额大汗,似乎有急事要报。 九王爷摆手,示意哨兵先行离开。 转身便问:“怎么了?” 林副将拱手作辑,喘着气说道:“王爷,太邪门了,实在太邪门了。” 九王爷微微蹙眉,利落地拔出自己的佩刀,刀尖指地,光亮的刀面,正映着九王爷冷峻的脸。 “本王不信邪!脑袋还想要的话就快讲!” 林副将咽了咽,平复了起伏的胸膛。 “回禀王爷,属下发现,今天捞上来的这具女尸…也是,穿着喜服。” 九王爷错愕抬眸,直视林副将恐惧不安的眼睛。 “死去的女尸都是新娘子?” “没错,真凶很可能是个连环杀人凶手。王爷,怕不怕傅神医他们会有危险?” “没错,会有危险。”他喃喃自语道。 但是,他冒然下令把人召回,案子查不成,傅木槿就要平白挨五十军棍。 小胖子就算了,傅木槿那身板能熬得过吗? 人人都说他龙九天冷血无情。 但要他亲手打死苦寻多年的心上人,他自问…做不到。 “王爷,可是担忧,日后仗打之事?”林副将一语中的。 “你有办法?”九王爷把刀封入刀鞘。 林副将摇了摇头,满脸得意。“属下没有,可是王爷有啊!” 闻言,九王爷当即青筋暴起,“本王若是有办法,还用得着问你吗?” “王爷,别急,属下的意思是,到时候王爷亲自动手,要怎么打,打多重,还不是您说了算!” 在王爷看来,林副将的表情有些猥琐,但是办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忽然,九王爷大声地质问道;“你是想让本王徇私吗?” 林副将当场蒙圈了,不是王爷让自己想办法的吗? 现在有办法了,又要生气? “属…属下,错了。”林副将认命地低头。 “下去吧,此事本王另有决断。” “是,王爷。” 眼见林副将灰溜溜地出去了,九王爷满意地笑了。 “很好!” 到时候,打傅木槿,他就随便装装样子。 等打小胖子的时候,他就使劲出力,送小胖子归西! “妙!绝妙!哈哈哈…” * 傅木槿已经铁了心,要和舜华保持距离。 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阻拦他的决心。 然而,仅仅半炷香的时间,他就被现实彻彻底底地打脸了。 两个人像傻子一样,望着唯一的卧室,唯一的床,发呆。 他们两个虽不算聪明绝顶,但应该不笨。 租屋的时候,就没人想过,这间土房子只有一间卧房,一张床,晚上的时候,他们应该怎么睡? 傅木槿不禁咽了咽口水,拉起床上的薄被就往地上倒。 “我,我在地上睡!”傅家公子口吃了。 舜华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望着背对自己的傅木槿。 她不过就是说了他几句。 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男女授受不亲,不睡在一起,自然是最好。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亏本了呢? 她刚躺下,背过身,小声嘟囔:“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本小爷不会啊!” 刚要闭眼,底下的某人居然跳上了床。 ------------ 第四十一章 你不是说要睡地上吗 “诶?你不是说要睡地上吗?” 舜华转身一看,傅木槿正死死抓着床沿,一副弱小、无助、可怜的模样。 “怎么了?”她狐疑地往床下一看,居然有一只像猫一样大的老鼠在床底下钻来钻去。 呵呵,原来他怕老鼠。 方才傅木槿正想就寝,一条细长的尾巴滑过他的鼻峰,双眸微睁,才发现一只又肥又黑的耗子在他眼前爬过,吓得他惊慌失措,跳上了床,连鞋子都丢了。 “好,好大的老鼠啊!”她故作惊呼道。 舜华难得见他慌张一回,忍不住大笑。 “男人大丈夫,怎能如此胆小。不过就是只大耗子,很好打发。” 她取下发簪,瞄准耗子的长尾巴,眼疾手快地掷去,耗子瞬间就被钉在墙上。 吱吱吱地挣扎了半会,很快就不动了。 “现在没有了吧?”她爽朗地笑了笑。 “谢谢,言兄。”傅木槿刚转过脸,便见长发落肩的舜华,一双清澈明眸的大眼,映着自己的颜。 他竟下意识地抚着舜华的长发,“言兄的发好长。” 舜华慌张地退了退,“挽,挽起来就不长了。” “睡,睡吧。”她把长发重新卷在头顶,躺在床上,大被一盖,假装蒙头大睡。 “哦。”他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躺在她身边。 嗯? 这背后的触感是… 他不是说要睡在地上吗? 扯开被子一看,那双澄如星辰,深如海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两个人的距离从来未曾如此接近,仿佛稍稍一眨眼,便能碰到彼此的睫毛。 “你…不是说要睡吗?”他开口问道。 “是要睡。”她迟疑了半会,“你方才不是说要睡地上吗?说要保持距离。” “地上有老鼠。能不能明天再保持距离?”他侧过身子,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散发的她,暗暗缩回手指。 她微微弯了弯嘴角,笑道: “算了,看你这羸弱的身子,估计也干不过耗子。相公就大发慈悲,让娘子睡床吧。” 忽然,他伸手轻轻地敲了她的脑袋。 “你干嘛敲我?”舜华吃痛地摸着额头。 “有蚊子。”他云淡风轻地说道。 “哦。” 舜华信了。 其实没有蚊子,只是看她老是胡说八道,占自己便宜,忍不住小施惩戒。 舜华伸了伸懒腰,慵懒闭上眼,“好困,相公真的要睡了。” 傅木槿轻轻挥袖,熄灭了桌上的油灯。 借着透进来的月光,他静静地看着她,望着那张熟睡的胖脸,细声叮嘱道:“以后莫要胡言,随便占人便宜。” “嗯……”她半梦半醒地呢喃道:“以后…只占你便宜?” 傅木槿怔了怔,扬起嘴角,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我考虑考虑。” 舜华觉得耳朵又热又痒,不自觉地翻了翻身,手就搭在傅木槿的腰上。 “…小气…” 说完这一句,她彻底地睡了过去,傅木槿僵直着身子,忽然觉得身上有点热。 * 那一夜,还有一个人睡不着。 高大的月恒升依偎在树边,捂着唇,脑海里思绪万千。 杀手无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主子这副慌乱的模样。 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子,需要属下告诉公主,驸马是女子吗?” 忽然,那个背影肩膀抖动,离奇地发出了笑声。 “哈哈哈哈哈……” 无容不解,但不敢多问。 身为下属,无论主子吩咐什么,都不该多问。 更何况,是个变态的主子,问题太多,死得更快。 “不亏是哥哥的好妹妹,品味如此刁钻,在明华,一个男的都瞧不上,来到万琼,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居然是个女的。” 月恒升扶着树干,眼角都要笑出泪来了。 “算了。”月恒升突然收起了笑脸。“反正明华国还没出过女驸马,新鲜一回又怎样。” “主子,不打算告诉公主?”无容面无表情地问道。 月恒升冷冽地低眸,看着单膝跪地的无容,“告诉晓晓干嘛?不过就是一件玩物,她想要,哥哥就给,等她不想要了,哥哥就亲手帮她毁了。” “无容,你觉得本殿做得不对?” 他笑得好生妖娆,然而眼神却像要吃人。 黑衣人低下头,冷声道:“属下不敢。” “把人都召回来,今夜启程回明华。部署了这么久,要收网了。” 月恒升摆了摆手,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 一朝鸡鸣,暖洋洋的阳光散落在床脚。 傅木槿微微睁眼,抬眸一看,一稻的脸近在咫尺! 还甜甜地对着自己叫道,“公子,早安!” “哇!”他惊恐地大叫一声后,彻底醒了过来,他偏头一看,舜华仍然熟睡在身侧。 当即大松一气,还好,还好是言兄。 嗯? 奇怪,为什么和一稻睡在一起,他就这么大反应。 但是和言兄睡在一起,反而觉得安心了。 难道自己真的,真的生病了吗?不可能。 “不行!”他慌乱地收拾衣服后,正想起床,舜华一手拉着他的手腕,用极其妩媚的声音,问他:“去哪?” 傅木槿浑身一颤,言兄的声音怎么这么像女子。 难道,这是梦中梦? “傅某,想出去打听消息。” 舜华伸了伸懒腰,“等等。” 她转身从包袱中取出胭脂盒,打开一看,颜色正好。 “你想干嘛?” 傅木槿望着舜华满手的胭脂,不自觉地退了退。 “当然是帮你易容,把瘀伤补上去啊。昨天,你被相公‘打骂’了一顿,脸上的伤哪有这么快好!” 她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一手在他脸上画圈,轻轻揉出瘀伤的痕迹。她的手指很温柔,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定神地望着她的眉眼。 “你昨天不是和村里的人聊天了吗?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傅木槿眉眼一闪,差点忘了。 “昨日,傅某听村里的三姑、六婶提起过,前些天曾有一个老寡妇办过酒,给自己家的儿子娶媳妇,和黑店的土匪透露的消息十分吻合。” “十有八九就是她!”舜华放下手,冷静地分析道,“你想啊,这条村的人口才多少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 “嗯…”他想了想,“还真有。如果我说,老寡妇就住在隔壁的老房子,你会不会觉得害怕?” ------------ 第四十二章 怎么当管妻严 “什么?”舜华挑眉,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隔壁?” 傅木槿坚定地点头。 “天啊!”舜华忍不住走到窗边往外面张望,不会是真的吧?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十天之内一定能查出真凶,说不定还能帮忙把嫌犯缉拿归案了。 一阵风吹过,昨晚被舜华弄坏的门,又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这里简直就是风水宝地啊,就是破了些。” 眼瞧着马上就能破案抓人啦,舜华高兴得内心的‘小尾巴’都要上天了。 傅木槿却迎面‘浇’了她一盆冷水。 “暂时还不能肯定那老寡妇就是凶手。” “为什么?”舜华反问,“黑店的五条肥虫把受害者卖给离集市不到五里的人家,这点中吧!” 她又继续分析道:“买家的儿子是傻子,这一点也中吧。” “你说的,我都懂。” 傅木槿并没有否定舜华的话。 “那为什么不能肯定老寡妇就是凶手?” 她鼓起腮帮子,有些不开心了。 “一定要找到十足的证据才行,仅凭那五个贼的话,不可作数。”傅木槿从床上站了起来。 背对着舜华的身影,既光辉又高大。 “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的做法,我很不同意。” 他的声音如同流淌心间的清泉,清正严明。 舜华痴迷地望着那个背影,万分赞同地点头。 “我同意。” 傅木槿缓缓回身,顶着那张惨被画成‘如花’的脸,罪魁祸首却忍不住笑了。 她捂嘴憋笑,强装正经,“为今之计,只能从嫌犯身上找到证据,证明她是否杀过人。” 傅木槿蹙了蹙眉,有些苦恼。 “之前,村子里的姑子曾经告诫过我,让我别和老寡妇来往,平白前去,只怕会惹人生疑。” 舜华低眸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你去买几个果子吧!” “买果子?你想吃?”傅木槿单纯地问道。 舜华噗嗤一笑,“相公想吃,娘子就给买啊?你这小娘子脾气这么软,为夫怎么当管妻严呀?” 傅木槿怔了怔,这家伙又来占自己便宜。 想来昨天告诫她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他只好顺着她说道:“娘子是服了你了,相公就直说吧。” 开过玩笑后,舜华居然收敛了一些。 “你去买几斤果子,挨家挨户送一些,她家住我们隔壁,不好不送,你就借着机会,和她聊天,如果能‘登堂入室’,就更好了。” 说罢,舜华调皮地挑了挑眉。 “登堂入室?”傅木槿故作惊讶,“你让娘子入嫌犯家中,难道就一点都担心吗?” “不担心。”她随口应道。 某人板着脸,突然不出声了。 小胖妞洋洋得意地说道:“相公我到时就站上长梯,趴在墙边监视,时时刻刻都看着你们的一举一动,要是对方敢动什么坏心思,几根筷子下去,一根一个!” 傅木槿当场就乐,眉开眼笑地看着她,“那你得看紧了。” “没问题,一切依计划行事。” “嗯。” 傅木槿围着面纱在集市转了几圈,买了几斤李子,打算按舜华所说,挨家挨户送一些。 怎知半路,装果子的藤篮居然破了。 果子狼狈地掉落一地。 他慌忙弯腰去捡,一双满布皱纹的手硬生生闯入了他的视线。 还顺手捡起了他眼前的果子。 傅木槿愣了愣,不假思索地说了句谢谢。 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个子矮小,皮肤黝黑的老人,她的头发斑白稀疏,发髻整齐,衣服很是整洁。 满布皱纹的脸,堆砌着僵硬而诡异的笑脸。 “谢谢大娘。”他轻声说道。 “别客气,家住得这么近,偶尔帮帮忙,应该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老人把果子仅仅揣在怀里,压根没想过还给他。 傅木槿顺水推舟,“这些果子,大娘拿些回去吃吧。” 对方顿时眉开眼笑,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忽然,她低下头,指着傅木槿包扎过的手,十分好奇。 “这是怎么弄的?” 傅木槿故意抽回手腕,假装很不想让人看见,怯生生地说道:“别,没事的。” “这是你家相公干的?”老寡妇问的语气极其重,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不是,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热水,烫到了,很快就会好的。” “那你的脸…”老寡妇穷追不舍道。 “没,没事。”傅木槿故意捂住面纱,转过身。 老妇见傅木槿一脸慌张的,明明受了伤,还要躲躲藏藏,铁定是被相公糟践得来的伤。 可怜,真是可怜,不过,很贤惠。 这么好的媳妇留在赌鬼那,实在太可惜了。 当她儿媳妇正好,正合适。 “这怎么能行!”老妇故意提高声调,“来,大娘带你去看大夫。不擦药的话,脸上会留疤的。” 看大夫? 傅木槿自己就是大夫,自然是知道,若不是脉象特殊,只要一把脉,自己男扮女装的事就会被识穿。 等手上的绷带一拆,假受伤的事也会曝光。 身份一旦被揭穿,他们俩就很难混进嫌犯身边找线索了。 老人的态度十分强势,不容推脱,傅木槿一路被人拉进了医馆。 “这么多人,下次吧。” 他借口想逃,奈何衣裳却被紧紧扯住。 “不怕,大娘有办法。咳——吐!” 老妇重重地咳了几声,朝着人群脚下吐了一口浓痰,刚巧吐在别人布鞋上。 “哎呀!好脏啊!” 实在太恶心了,来看病的村民狠狠捂嘴后退,生怕她得的是痨病。 她也不怕周遭的人讨嫌,满脸嚣张地拉拔傅木槿坐下,朝着大夫就问: “陈大夫,烦请你看看,她身上的伤,严不严重,会不会影响日后生孩子啊?” 生孩子? 傅木槿疑惑蹙眉,下一秒,老妇已经挽起了他的袖子,将他的手腕递向大夫了。 没办法了。 会武功的事是没法藏了。 傅木槿暗运内经,想通过移形点穴,制造假脉象,骗过眼前的老大夫。 箭在弦上,陈大夫已经抓着他的手腕,准备号脉,一根甘蔗从远处飞来,准确无误击中傅木槿的后背,把他打趴下,半边脸直接浸在墨砚里。 ------------ 第四十三章 小娘子生气了 随后,一把老人嗓从医馆门口响起! “臭婆娘!叫你出去买几个水果!买半天,是不是去偷汉子了?” 老妇惊讶地站了起来,回头看去,一个小胖子正咬着一根甘蔗,站在医馆大门口。 眼瞧着就要知道小娘子能不能生孩子了,哪来的狗东西,刚阻拦老娘的好事。 “你究竟是谁,居然敢乱打人,信不信老娘马上报官抓你!” 舜华痞痞地翘起嘴角,得意地说道:“爷是她的相公。” “相公?”老妇愣了愣,生怕气势弱了,指着舜华就大骂:“相公了不起啊!” “瞧你干的好事!你家媳妇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大娘我看不过眼,带她来看大夫怎么了?怎么就成偷汉子了?你嘴巴怎么那么臭,那么贱!胆敢在老娘身上泼脏水!” 哟,是个狠角! 表面上,好心带人看大夫,问的却是影不影响日后生孩子。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可惜了,再恶的狗,她也见过。 就你,还想和她斗! 舜华特意咬了一口甘蔗,呸的一声,把蔗渣弹到老妇的脸上。 指着周围的人就问:“老子要怎么对自己的媳妇,是老子的事?说老子打她?谁看见了,谁看见了,你,你,你?” 周围的群众顿时就怂了,纷纷摇头,“没,没瞧见。” “听听!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她故作得意地走了过来,一把推开老寡妇,拉起傅木槿就走,“老子的媳妇,爱怎样就怎样,呸!” 临行前,再次吐了一口蔗渣,气得老寡妇火冒三丈,当即指天骂道。 “缺德精!你这样的人,小心天打雷劈,生孩子没屁股!” 颜舜华得意摇头,牵着傅木槿的手走在大街上。 当时,他黑着半边脸,墨汁从脖颈滴落,染了满衣襟,狼狈地游街示众,也是第一次,回避路人的目光。 舜华却不以为然,因为,她是故意的。 故意去惹怒老妇,故意结下梁子,故意惹对方前来报复。 她相信那双贪婪的眼睛的主人,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老寡妇。 接下来,只要证明自己的猜测就好了。 刚到家,小胖妞灵活地爬上长梯,伸出半个脑袋,偷看隔壁的门,她静静地等待了一会,门打开了,进屋的正是刚刚的老妇人。 “太好了,是她!真的是她!” 她忍住了内心的欢呼,正想回头和傅木槿分享这个好消息,惊觉傅木槿从医馆一路回来,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过。 从未见过他周围散发过,如此生人勿近的气场。 舜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看着那个沉默的背影,突然有点怂。 这次,凶多吉少了。 “小娘子?” 居然真的不理她?! 她着急地爬下长梯,不小心一个打滑,扑倒在地上,面硬生生地栽进了泥潭里。 “噗..咳…呸!呸!” 舜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都是黄泥,嘴里还沾着草,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傅木槿担心地回过头,舜华看着他那张黑白阴阳脸,忍不住笑喷了。 “噗哈哈哈哈…你的脸!哈哈哈…” 她捂着肚子,笑得乐极忘形。 傅木槿也憋不住了,舜华的脸像个钵仔糕似的。 “哈哈哈,你的脸更好笑。” 爽朗的笑声遍及整个院子。 两个幼稚鬼笑得得意忘形,全然忘记正在查案的事。 叩叩—— 敲门声从门外传来,“小娘子?小娘子可在家?” 两人一怔,好像是老寡妇的声音。 都回到家了,还来纠缠,看来她真的急着娶儿媳妇啊。 “我去开门,你先进去。”傅木槿擦干净脸,带上面纱,转身去开门。 “等等。”舜华从腰间掏出一小包药粉,坏笑道:“拿着。” 傅木槿行医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反问道: “你想把她全家迷昏,再趁机入屋搜查?” “聪明,不过以你的智慧,要不要用,自己决定,先溜了。”说罢,舜华飞快躲进了厨房。 傅木槿收好药包,调整呼吸,转身出去开门。 果不其然,老寡妇就站在他家门口。 她提着一篮子红鸡蛋,心急地等在他们家门前,五官紧皱,看起来很不耐烦。 傅木槿刚露面,老寡妇马上‘换’了张脸,满脸笑容,像是抓到宝一样,拉着傅木槿的手不肯放。 “大娘,您这是…” “你家相公呢?”她一个劲冲屋内偷看。 闻言,傅木槿怔了怔,忽然想起曲老汉和老寡妇的传闻,心想,她不会是看上了言兄,所以才追到家门口来的吧? 眼神瞬间有些锋利,语气有些冷淡:“他正在午睡,大娘,有急事?” “那就好,那就好!今日是我家小儿的生辰,小娘子,过来吃顿饭吧?”老寡妇语态轻松,不像有歹意。 但谁会邀请才见过一次面的人,回家吃酒呢? 说她不是另有所图,都没人信。 “谢大娘,那奴家马上叫醒我家相公一起去吧。” 闻言,老寡妇脸色一变,紧紧扯住了傅木槿的衣服,不让他进屋。 “小娘子,大娘只叫你一个,你家相公那脾气烈的,若是你同他说,要去我家吃酒,他一定不会答应的,万一惹怒了他,受苦受罪的还不是小娘子你。” 老寡妇瞄了瞄屋里,生怕舜华出来。 她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道:“听大娘的话,反正就在隔壁,等会就回来了,他不会发现的。” 单独去她家,也未尝不可,只要言兄不涉险就好。 “那…就听大娘的。” 他转身把门关上,怀着某种不好的预感,跟着老寡妇进了门。 她家的院子收拾得干净,围墙下种了花,鸡圈里养了几只老母鸡,簸箕上还晒着些黄豆。 和普通农家没什么区别。 傅木槿四下张望,并没有见到传闻中的傻儿子。 “大娘,您的儿子呢?”他随意问道。 “我家小儿啊,等会就出来了,今日天气好,所以在院子里吃,不介意吧?” “不介意。” 饭桌安置在院中,正大光明的,傅木槿怀疑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想起刚刚舜华给自己的那包迷药,多少有些负罪感。 很快饭桌就摆满了菜,传闻中的傻儿子终于露面了。 ------------ 第四十四章 我来守护你 “娘!” 傅木槿怔了怔,老寡妇口中的小儿,皮肤黑黄,身材瘦瘪,和老寡妇一样,看起来像长年都吃不饱的样子,年龄起码四十多岁了。 忽然,他瞧见围墙上露出的半个脑袋瓜,两人四目相对。 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睛,向他调皮地单眼,傅木槿微微低头偷笑。 想起舜华之前说的话。 他家‘相公’果然说到做到。 估计她现在手里还拿了双筷子,准备随时掩护他离开。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觉得暖暖的,也安心了不少。 可此刻,颜舜华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早上才啃了几个白馒头,又干又硬。 肚子正饿得咕噜作响,看着隔壁饭桌的菜,她忍不住直流口水。 “炸豆干,熬猪腰,萝卜牛肉汤,清炒地瓜藤,还有草果。” 真是小气,请客就请全家嘛! 居然只请她娘子,其中必定有诈。 她细看老寡妇的儿子,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啊,她想起来了。 那个穿寿衣偷挖木槿花的贼! “娘,我饿了。”曲小牛拿筷子敲着碗,全然不顾家里来了客人。 “行了,还差一个菜呢,等会就能吃了。”老寡妇迈着麻溜的步子,赶去厨房拿菜,差点就摔在半路上。 曲小牛一把推开饭桌,坐在了地上,边打滚边哭喊道:“小牛要吃饭,现在就要吃,马上就要吃。饿死了,小牛要饿死了!啊啊…” 舜华有点被吓到了。 四十多岁的人居然像个孩童一样坐在地上打滚,撒泼。 老寡妇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把菜炒得半生半熟端出来。 “吃吃吃,现在就让你吃!” 闻言,曲小牛擦了擦鼻涕,又像没事人一样,坐回了座位。 老寡妇刻意让傅木槿坐在她儿子隔壁,脸上更是堆满了笑,一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 “多吃点!” 老寡妇把菜夹进傅木槿碗中,嘴里忍不住夸道: “我这儿子小牛特别能干,特别勤快,前些天,下大雨,别人都从田里回来了,就他啊,还傻乎乎的,在雨里埋头苦干!叫都叫不回来。” “嗯,勤奋。” 傅木槿没怎么动筷子,老寡妇见‘她’不心动,急忙又说道:“而且还特纯情呢,到现在还没牵过女子的手。” 什么? 傅木槿顿了顿,狐疑地看着曲小牛。 颜舜华更是直接在心里开喷了。 前些天不才娶过媳妇吗? 居然敢说没牵过女子的手?! 真亏他娘敢开口,纯情男儿啥都有! 天啊,这老寡妇不会真打算撮合他儿子和傅公子吧? 傅木槿放下碗筷,反问道:“可是,我听三姑和六婶说,吃过你家的喜酒。” 老寡妇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 “你这话是听哪个说的?她们都在瞎说!整天胡说八道,好姑娘,你可别听她们瞎扯!我家小牛可还是个黄花大闺男呢!” 噗—— 墙上的舜华,捂住嘴,努力憋笑。 哈哈哈哈,黄花大闺男是什么东西啊? 傅木槿微微挑眉,言兄笑得如此明目张胆,不怕被发现吗? 老寡妇忽然抓住他的手,放在掌中摩挲,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大娘第一眼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你就像年轻时的我,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偏偏嫁了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家那相公就不是人,又赌钱,又打媳妇。你啊,再继续呆在他身边,迟早会被他打死的。” 老寡妇声情并茂,句句情真意切。 傅木槿差点就要被说动了。 “大娘…” “来,拿好。”老寡妇从怀里鬼鬼祟祟地掏出一包药粉,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 傅木槿缓缓接过药包,不经意地闻了闻,脸色大变。 “你不用知道,趁你家恶相公看不见,偷偷下到饭菜里,等他吃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以后都不会欺负你了。” 老人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毒,苍老的声音蛊惑般萦绕在他的耳边,让人心寒。 “大娘想让我把相公毒死?”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当然不是。哎哟,这丫头,大娘哪有害人的心思?” 老寡妇瞧着傅木槿的脸色,假惺惺地笑了几声。 “大娘只是想帮你脱离苦海,到时你家相公在床上不能动了,你就找人写封休书,抓着他的手,按个手印。从此你走你的独木桥,他走他的阳关道,各不相干,多好啊。”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谄媚道:“小娘子,你说是不是啊?” 傅木槿低下头,没有接话,目光落在药包上。 老寡妇眉头一皱,心想,都说到这份上了,不会是听不明白吧? “放心吧,小娘子,等你拿了休书,就住到大娘家里来。让我家小牛亲自照顾你。到时等成了亲,生了娃娃,没人敢说你半句闲话。” 曲大娘大力地拍着儿子的肩膀,曲小牛也不知听没听明白,笑得跟个狗头似的。 他低着头,袖中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面纱里嘴角罪恶地上扬。 半响,他笑着问道:“大娘,你想我当你儿媳妇?” 曲小牛突然尖声大叫,打断二人的谈话。 “不要!娘,我不要他当我儿媳妇。”。 傅木槿一怔,看着曲小牛指向墙边喊道:“我要她!我要她当我儿媳妇!” 糟了,言兄被发现了。 舜华慌忙弯腰,缩头,整个人差点就从木梯上摔了下去。 眼看着老寡妇要起疑,傅木槿一时情急,一双筷子直插碗底,碗底瞬间崩开两半,咔啷半声,饭菜撒了一桌。 “哎哟,这是怎么了?”老寡妇被吓懵了。 这碗怎么突然就裂开了? “不好意思,劳烦大娘再给我拿一只碗。”傅木槿不慌不忙地说道。 “哦,好,大娘马上去。” 老寡妇刚转身,拧起五官,心痛地捶足顿胸,她家的大瓷碗啊,值好几文钱呢。 真是个败家玩意,这还没过门呢,就打坏她家东西。 算了,舍不得碗,套不着媳妇。 她儿子刚才说要娶什么来着? 老寡妇回头望去,墙上除了一只飞来飞去的苍蝇,什么都没有。 苍天啊,她儿子想娶苍蝇当老婆? 这苦日子,啥时候到头啊。 墙后面的舜华吓得命都快没了,那傻子的眼力也太好了吧。 怎么办?老寡妇不会真察觉了吧。 她悄悄伸出脑袋,眯着眼,像只小胖狐狸一样,转头张望,傅木槿和曲小牛安静地坐在饭桌前,老寡妇在厨房里,好像在捣腾什么东西。 突然,老寡妇一个奇怪的举动,引起了舜华的注意。 ------------ 第四十五章 这下好了 老寡妇居然偷偷在酒壶里加了些东西。 她不会是打算迷晕傅公子,然后生米煮成熟饭吧? 舜华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不妙!她家‘娘子’有危险。 “嘘!嘘!”她冲着傅木槿的方向,着急地摆手。“这边!这边!” 她的声音很轻,寻常人几乎听不见,幸好某人习过武,耳朵还算灵光。 傅木槿微微转头,看着墙边那个活泼乱蹦的脑袋瓜,微微侧头。 怎么了? “她!”舜华指着老寡妇,用气音说道:“她在酒里下药了。下、药、了,别喝酒,千、万、别、喝!” 他撩开面纱,用嘴型问道:“什么?” 舜华着急了,眼看老寡妇快要出厨房。她费尽心思,用尽最后一点时间,比划道:“老、寡、妇、她、下、药、了。” 可惜习过武的人,不一定会唇语。 “嗯?她下蛋了?” 老寡妇她下蛋了? “哈?”舜华眉头一皱,不知他猜到了什么。 不对,莫非言兄所指… 傅木槿回头一看,老寡妇家里养的老母鸡的确刚刚下了两只鸡蛋。 可他不懂,为什么言兄无端端提起母鸡下蛋的事。 难道个中有什么玄机? 他想了一会,灵机一动,反问:“你、想、吃、鸡、蛋?” 她眯眼一看,盲猜道:“你、知、道、了?” 知道了就行,他应该听懂了。 舜华满意地点了点头,躲了起来。 刚巧老寡妇端着酒壶折返,曲小牛光顾着扒饭,沾了满嘴的饭粒。 “这可是陈年女儿红,逢年过节,大娘才舍得拿出来喝一点。今日小儿生辰,小娘子陪着大娘一家喝几口?” 老寡妇把满满一碗黄酒推到傅木槿眼前。 舜华蹙眉,这也叫几口?整碗下去不迷倒也醉倒。 幸好,刚刚通知他了,否则,他一定会稀里糊涂地喝下去。 傅木槿不好推辞,只好拿起酒碗,老寡妇那双狠厉的眼睛盯着他,就等他饮下黄酒。 眼看着酒碗就快到嘴边,他忽然放下不喝了。 老寡妇当下就急了。 “你怎么不喝?不给大娘面子?” “不是,这里数您的辈分最大,自然是您先喝,而且…”他淡淡地瞄了曲小牛一眼,“寿星公也该喝。” 说罢,他便把那碗黄酒退还给老寡妇。 老寡妇的眼眸露过一丝惊讶,敷衍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瞧大娘这记性,是是是,大家都该喝。碗不够了,大娘再去取。” 这回老寡妇不仅拿了两只碗,还另外端了一壶新酒。 “来,来,来,大家一起喝。” 酒碗渐渐被黄酒填满,三人举杯共饮。 舜华傻眼了,这小傻瓜! 刚刚不是告诉过他,酒里被人下药了吗? 怎么还喝啊? “再来点,再来点。” 老寡妇不断地给傅木槿倒酒,眼看他一碗一碗下肚,毫无反应。 老寡妇糊涂了,怎么回事? 难道她贪便宜买的过期迷药没用了? “小娘子,再,再喝几杯?” 老寡妇刚端起酒壶,曲小牛一把按住她的手,摇头晃脑,“不行,不能再喝了,娘,你都开花了。” 曲小牛双眼斗鸡地望着亲娘,眼里的东西像花一样,全散开了。 “儿子,你怎么说胡话…”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倒在饭桌上。 “大娘?小牛?”傅木槿伸手轻轻推了推她们,见没反应,收起上扬的嘴角,行至墙底,望着那双好奇的小眼睛,问道; “相公终于可以得偿所愿‘登堂入室’了,下来吗?娘子接着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张开着手,那双眼睛无比坚定,害舜华差点就犯糊涂,真跳进他怀里。 可惜,她想起了自己的体重。 小傻瓜,你对她的体重一无所知。 她要真是跳下来,你的腰估计要没了。 她婉拒道:“这土墙挺矮的,娘子,我还是自己跳下去吧,让开点,别砸到你了。” 话音刚落,舜华深吸一气,爬上顶端,正要一跃而下。 怎知,脚下打滑,整个人倒在土墙上,把墙给压塌了。 浓烟滚滚,土砖滚落一地,傅木槿茫然地看着舜华坐在土砖上,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了缓解尴尬,舜华心虚地说道:“这土墙偷工减料挺严重的啊。” 傅木槿捂着嘴,一个人走到角落,单手扶墙,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舜华羞耻地从土堆上下来,听着充盈了整个院子的笑声,满脸通红。 傅木槿抬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收敛了笑意,“这下好了,以后可以直接过来了。” 舜华却是满脸愁容,等会搜完嫌犯的家,怎么和人解释,砸了人家的墙。 这回真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刚刚趁机下药了?这么大动静都没醒。”舜华调皮地戳着老寡妇的脸,回头问道。 “我没下药,她喝的是自己的酒。”傅木槿低眸,厌恶地望着昏睡的老寡妇,居然想让他下药害死言兄。 方才酒碗刚到鼻尖,他就闻出来了,酒里有迷药,可惜对他不管用。 老寡妇也算是自食其果,连他暗中掉包了酒壶都不知道。 “她刚刚不是给了你一包药粉,用来毒我的吗?给我瞧瞧。” 舜华兴奋地接过傅公子递来的药粉,闻了闻。“这味道…” “是老鼠药。”傅木槿云轻轻接过话茬,“而且还掺了夹竹桃的粉末。” “我吃了会怎样?” 舜华盯着那包药粉,眼神中酝酿着某种东西。 “轻则五脏俱损,中毒卧床,重则五脏衰竭,会死。” 舜华把药粉紧紧捏在手里,冷笑道,“好狠心,好可怕的毒妇,若真想帮人,只要帮忙拿到休书便是,居然唆使别人下毒害人,既无知,又恶毒。” “言兄莫气,只有尽快找到证据,证明她是真凶,才能还女尸一个公道。” 还是傅公子拎得清,本小姐就先不和你这毒妇计较! “嗯,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搜吧。” 老寡妇的家并不算大,只是零零碎碎的东西特别多。 两人如同大海捞针地搜了起来。 傅木槿在卧室里看到了老寡妇相公的神主牌,香炉上还有烧剩下的三根长香。香炉里的灰是满的,必定是经常上香。 底下摆放的祭品还是他刚刚送的果子,神主牌和盛祭品的碟子擦得很干净,傅木槿觉得很奇怪。 想起之前的传闻,老寡妇和村里的曲老汉有一腿,试问一个变了心的女人,又怎会如此诚心给亡夫上香? 奇怪,太奇怪了,难道,有人在说谎? 他抽开抽屉,低头扫过,抽屉里放满了长香和阴司纸,他伸手进去掏,竟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 第四十六章 上锁的房间 他忍不住把它拿了出来。 才发现,是个拳头大小,雕刻粗糙的小木盒。虽然造工粗糙,但是表面毫不沾尘,肯定经常被人打开。 傅木槿缓缓打开小木盒,映入眼帘的是一串昏黄的珍珠项链,每颗珍珠色泽圆润,大小一致,项链上还有个小金牌,雕刻了一个琼字。 这条手链价格不菲。 如此精致讲究的东西,不像是这家人的东西。 “娘子!相公发现好东西了。” 忽闻舜华惊呼,傅木槿怔了怔,把东西归位,冲了出去。 “言兄发现了什么?” 颜舜华正在柴房前,不知道在捣腾什么。 他偷偷走进一看,才发现,颜舜华正拿着方条锉在开柴房上生锈的锁。 “言兄何须如此费神,老寡妇应该有钥匙。” 老寡妇应该有钥匙… 应该有钥匙… 有钥匙… 舜华愣了愣,忽然清醒了。 是啊,去老寡妇那拿钥匙开门不就是了。 亏她还傻乎乎在这捣腾半天,还特意拿了方条锉过来开锁。 真笨,她无奈地叹了一气,咔嚓半声,锁居然被她打开了。 “嗯?” 顿时目瞪口呆,喜从天降。 “哈哈哈…本小爷还是可以的嘛!” “不…亏是言兄。” 两个人开门进了柴房,大惊失色,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符,屋顶挂满了蜘蛛网,整间柴房好像荒废了很久,堆满的柴木都积尘了。 密不透风的,弥漫着阴冷诡异的气场。 “梨千城夏天严寒酷暑,冬天大雪纷纷,这里的柴火是不是存来冬天用的?”颜舜华拿起一根柴,瞬间扬起了很大烟尘。 “咳咳…也,许,是吧!” 傅木槿捂住口鼻,四下张望,发现地上摆着香炉,像是曾经供奉过什么东西,上面烧剩的红蜡烛,积满了尘。 “这…莫非是祭拜灶神爷…”舜华刚想说下去,一阵风从门口吹来,半张碎纸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鞋边。 她弯腰捡起一看,竟是一张烧剩的阴司钱。 哈哈,没那么巧吧。 这里就是… “言兄,你看这里。” 傅木槿推开柴堆,露出墙上的铁链,地上还有金属摩擦落下划痕。 舜华双手接过,差点把自己的手指砸了。 “好重,这条铁链足足有二十斤吧,栓多大的狗也用不着二十斤重的铁链吧。除非拿来栓…” 话到嘴边,她忽然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栓人。”傅木槿轻声接了过去。 “没错。还有这里。” 舜华用力推开柴堆,指着地上一大片异色的水迹。 “这颜色…” “是不是很像血?” 他抿着眸,伸手摸了摸,水迹早已干透,如果大胆猜测这是血迹,这人得受多大的伤,才会流下这么大滩的血。 舜华转过身,在窗边发现了半根红线,她伸手捏在手里,搓了搓。 这是极好的蚕丝线,一贯用于苏绣,和香囊上的绣线别无二致。 阳光从窗边透入,角落好像有东西一闪一闪的。 她觉得有些晃眼,便伸手去捡,拿到手里才发现,是一颗晶莹透亮的珍珠。 “傅公子,你看。” 她惊喜地转身回眸,和傅木槿刚巧碰了个正着。 两人鼻尖碰鼻尖,你眼望我眼,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动。 她咽了咽,绯红色在耳根快速蔓延,喧嚣的心跳声相互交织,不分你我。 她轻咬下唇,望着傅木槿上下抖动的喉结,羞涩地往后仰,想要悄悄逃离这场突如其来的暧昧。 忽然,天边一个震天雷,把她彻底吓醒了。 又来! 她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不可抗力嘛! 她猛地往后退,眼看头就要撞倒柴堆,傅木槿着急伸出手,搂回她的脖子,两个人的唇直接碰到了一起。 天啊! 颜舜华欲哭无泪地睁大眼睛,窗外狂风大作,雷声轰鸣,天雪闪闪,两人相近的影子在地面一闪一现。 傅木槿错愕地坐倒在地,整个人像是掉进了胭脂盘里,红的不能再红了。 舜华悠悠地说道:“这回…不关我事了吧。” 忽然,乌云聚集,昏天暗地,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狠狠地拍打在老寡妇两母子的身上,那两双紧闭的眼皮开始动了。 叩叩叩—— 傅木槿通红的耳根动了动,听见有人在敲门。 “言,言兄,有人敲门了怎么办?” “有人敲门就去开门啊。”舜华稀里糊涂地回道。 “哦。” 傅木槿刚跨出门口,舜华想起来了,他们现在可是在老寡妇家里。 敲门的人一定是来找老寡妇的。 舜华急忙喊道:“不能开门,这里是老寡妇的家。” 可惜,为时已晚,傅木槿恍恍惚惚地出去开门了,这下子糟糕了。 门栓没有拴好,对方先他一步开了门,傅木槿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陌生脸孔,礼貌地问道:“请问阁下找谁?” 眼前这个中年人身材高大,凶巴巴的,粗鲁地推开傅木槿就冲了进去。 傅木槿忽然清醒了,想起那两人还倒在饭桌前,万一被他撞见,该不好解释了。 大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饭桌上的碗碟,老寡妇和曲小牛也醒了,两个人迷迷糊糊地喊道:“下雨了,要收衣服了。” 那个男人直接冲到老寡妇身边,着急地喊道:“娘,你觉得怎么样了?” 老寡妇还是觉得晕乎乎地,用手腕大力地拍了拍脑门,“大牛啊?你怎么来了,娘和你弟弟正吃酒呢,你看,那个就是给你弟弟找的新媳妇,漂亮吧?哈哈哈…” 傅木槿收起银针,松了口气。 幸亏药效还没退,老寡妇神志不清,说话颠三倒四,应该能圆过去。 “娘,下大雨。大牛扶你和弟弟进去。”此人面色凝重,扶起老寡妇正要进屋,脚下忽然踩到一块砖,转头一看,惊觉家中土墙居然破了好大一个洞。 这…… “那,那墙是被雷劈倒的。”傅木槿心虚地解释道。 对方收起眼里的讶异,沉着脸,“雨太大,你先回去。” “好。” 傅木槿点了点头,正想转身,忽然想起舜华人还在柴房,他还不能走。 “怎么,还不走?” 曲大牛刚扶老寡妇进屋,转身出来,看见傅木槿还呆在院子,顿时起了疑心。 ------------ 第四十七章 我不是断袖 扁平的五官紧绷在一块,如同街上的猎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究竟是谁?”曲大牛质问道。 “我……” 一时之间,傅木槿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搪塞过去,天空渐渐下起了冰雹,雪白的小冰块砸得鸡窝里的老母鸡飞来飞去,咯咯作响。 “我想要两个鸡蛋,我家相公喜欢吃鸡蛋。” “你家相公?”曲大牛皱了皱眉,方才他阿娘不是说,这是她给弟弟新找的儿媳妇吗? “是,我们家就住你隔壁。”傅木槿指着墙上的破洞,眉眼却忍不住瞄向柴房的方向。 曲大牛瞅着傅木槿的样子,傻乎乎的,估计也是他阿娘忽悠来的,抬了曲小牛进屋后,在鸡窝里拿了三个鸡蛋塞到傅木槿手里,催促他离开。 “行了,你快走吧。” 雨势越下越大,傅木槿早已浑身湿透,他把三个鸡蛋揣在怀里,缓缓地迈开步子。 忽然,一个又圆又粉嫩的脑袋从墙上的破洞冒了出来。 她举着伞,故作凶狠地说道:“臭婆娘!老子睡个午觉,饭都不煮,跑到哪鬼混了,这墙怎么弄成这样了?” 傅木槿一怔,惊喜地回头,二人四目相对,舜华举着把破伞,调皮地扬眉。 “是,娘子这就回去。” 他顿时眉开眼笑,操着小碎步,跑了回去。 舜华歪了歪头,心里念叨:这小傻瓜,明明直接从这里过来就行了,还特意绕个圈子,从门口进来,傻乎乎的。 一道强烈的视线,从旁边投来。 她微微转过身,曲大牛站在屋顶下,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目光望向自己。 颜舜华遇过的人可谓是恒河沙数,可她偏偏看不懂眼前这个人。 他的眼里似乎藏着很大的信念和秘密,曲大牛…和护城河女尸一案有没有关系? 如今,还得想办法把墙给补了,要不然晚上睡觉,瘆得慌。 *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颜舜华蹲在灶前,不断地添加新柴,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热烘烘的。 然而湿透的衣服还穿在身上,寒气逼人,冷得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刚把湿衣服换下来的傅木槿,光着膀子,转身问道:“言兄,你不换吗?” 闻言,那圆润的肩膀抖了抖。 啊?换衣服,现在怎么换? “我我我我…没没没没事的,放放放心吧。”舜华冷得牙齿都开始打颤了,抱着自己的双臂不停地哆嗦。 “你都冷成这样了,再不换衣服,寒邪入侵,会生病的。” 他的声音清透而富有诱惑力,屋内又安静,傅木槿的声音如同萦绕在她耳边,热得她耳根发烫。 “别,别管我了,你快换好吧,免得受凉。” 苦苦劝说未果,傅木槿只好垂眸点头。 “好。” 为了抵住诱惑,她急忙转身,拿起烧火棍,假装挑柴。 不转身还好,一转身不得了。 这墙上的影子是什么?! 她的内心再次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傅木槿光着膀子穿衣服的影子在墙上一晃一晃的,肩胛骨到腰部的线条一览无余,还有手臂的肱二头肌,天啊,原来他身材那么好。 她捂住口鼻,止住快要流出来的鼻血。 抚心质问道:颜舜华,你争气点。 你可是名门大家的闺秀,瞧你那样,好像上辈子没见过肌肉似的。 她用双手捂住红透的脸,门外雷声轰鸣,不绝于耳。 忽而,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在她的鼻尖,她低头一看,衣服被烧着了。 舜华大惊失色,伸手要拍,傅木槿一把按住她的手,大袖一挥,火熄灭了。 他低眸看着她,如同把她按到了墙角,望着那双慌乱的圆眼睛,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今日是意外,傅某不是断袖,言兄可放心宽衣。” 她微微点头,不敢看他,羞红的耳根轻轻碰到了他的长发。 他松开手,转身拿起烧火棍,为她看火。 颜舜华的内心正剧烈翻腾,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别这样,她可是发过毒誓的人。 这样来撩她,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我去隔壁换。” 话音未完,害羞的小胖妞冲出了厨房,留下傅木槿低头看火。 他看着碗中煮熟的三只鸡蛋,莞尔一笑。 想起今日自己在雨中慌张的模样,多少有些羞涩。 当时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居然厚着脸皮向别人要鸡蛋。 ‘我想要两个鸡蛋,我家相公喜欢吃鸡蛋。’ 我家相公…他低着头,满脸羞涩,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把相公这词说得这么顺口,若让一稻听了,定会嘲弄他一番。 半会儿,换好衣裳的舜华急匆匆地跑来,掀起锅盖一看,米饭都快糊了,贴着锅边的米饭都焦了。 傅木槿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赔罪道:“不好意思,言兄,刚刚在想事情,想入神了。” “没事,饭糊了,咱们就换种吃法。” “换种吃法?” 舜华把糊了的米饭,单独盛开,在砧板上,切成小方块。锅中添油,放焦饭,煎开,加入白糖,酱油,葱花,最后撒上芝麻,出锅。 一盘香脆爽口的芝麻锅巴就端在舜华手上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舜华骄傲地说道。 “短短几日,居然能做出一道菜来,言兄进步神速。”傅木槿满心佩服地夸道。 “那是自然,开吃吧。” 香脆的锅巴就着软绵绵的白饭一起吃,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寻常人家吃饭顶多是唠唠家常,他们家… “仵作说,死者死了两个月有余,右脸被烫伤,后脑勺有一处凹陷,指甲不齐,小腿骨断裂,致命伤是脖颈的勒痕。” 舜华夹起了一块焦黑的锅巴。 “根据伤势推测,死者曾被毁容,后脑勺曾受过重击,指甲之所不齐,很可能是受害时挣扎所致。”傅木槿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舜华摇了摇头,另有所见。 “不一定,她的小腿骨断裂,死者很可能想过逃跑,最终还是被抓了回来,指甲说不定就是那时候弄坏的。” “傅某不敢苟同。”傅木槿放下筷子。 舜华轻轻挑眉,调戏道:“好,相公就听听娘子有何高见。” “假如,弄坏的指甲是在临死前挣扎所致,那么凶手身上必定有死者挣扎留下的抓痕,只要找到抓痕就必定能找到凶手。” 闻言,舜华调皮地扬眉,“娘子,相公劝你别往那边想比较好。” “为什么?”傅木槿不解。 难道言兄生气了? ------------ 第四十八章 不要整天逗我 舜华低眸一笑,调戏道。 “若要在嫌犯身上找线索,就要娘子牺牲色相,用美人计哄他们脱了,这曲家大小牛还好,都是男人,但是老寡妇嘛…相公怕你会受不了。” 傅木槿噎了噎,轻轻敲了敲她的头。 “好痛。你干嘛又敲我?” 舜华双手抱头,眼神无辜地望向他。 “有蚊子。” “哪里啊,这么冷的天也会有蚊子吗?” 她转着脑袋找了半圈,没有啊。 “飞走了。” 傅木槿轻轻一笔带过,拿起鸡蛋,正要剥开蛋壳,但是实在太烫了。鸡蛋从手中滚落,舜华伸手接住,把鸡蛋滚到另一只手。 “好烫好烫。” 说罢,她把刚被鸡蛋烫到的手伸向傅木槿的耳垂。 他怔愣地望着她,耳垂被温热的手指捏着,耳根子渐渐红了。 “我……”舜华张着嘴,满脸惊慌失措。 糟了,她习惯了,从前要是吃鸡蛋,她总会偷摸霜霜的耳垂,看霜霜吃惊的小模样。 颜舜华啊,颜舜华,你都多大了。 怎么还这么幼稚! 现在怎么收场啊?要不,把手收回来? 她的手指颤了颤,手背出其不意地触及一股暖意,她诧异地望着傅木槿,他竟抓着自己的手不放了。 那只温柔的大手掌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柔软的暖意从手背传到手心,热得她手心出汗。 “你…” 傅木槿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放下她的手。那双澄如星辰的眸子,微微瞄向别处,羞涩地向她张开手掌。 “言兄,还是我来剥吧。” 她迷糊地点了点头,把鸡蛋放回他手心里。 “好。” 她第一次脸红心跳地望着别人剥鸡蛋,如同看着他做一件大事。 白皙的手腕,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开蛋壳,仿佛他的每个小动作,都在她的心里加分,舜华深刻领悟,傅木槿绝对是全万琼国剥鸡蛋最好看,最帅气的男人。 “来。” 他把剥好的鸡蛋递到她的嘴边。 她抿着唇,前额冒汗,不敢张口。 不会吧,他居然要喂她。 两个‘男人’这样子,会不会太亲密了。 她有些害羞,快速掏走鸡蛋,一口吞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鸡蛋消灭掉。 “咳咳…谢谢…傅…公子。” 她捂着嘴,腮帮子塞满了鸡蛋。 傅木槿怔了怔,鸡蛋没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噗嗤一笑,“言兄,果然有趣。” “你…不要整天逗我…玩。”她边咀嚼,边嘟囔道。 傅木槿微微抬头,望着漏水的天花板,魅惑地扬起嘴角:“明明是你经常逗我。” “嗯?” 她紧张地噎了噎,嘟囔道:“还,还是聊回案情吧,只剩下七天了,挺着急的,咳咳…” “好。” 说罢,傅木槿剥开了另一只鸡蛋。 他想了想,开口道:“根据肥虫五霸的口供,死者去黑店是为了等人。” “一个单身女子外出,不是为了私奔就是为了逃婚,她十有八九就是私奔。” 傅木槿点了点头。 “他们见到了死者,见色起意,欺辱了她,估计当时死者并未毁容。” “可是为什么,约好的人没有出现?”傅木槿反问。 “也许出现了呢。” 闻言,傅木槿诧异地望着颜舜华,“你的意思是…” 舜华放下碗筷,咽下口中米饭,边走,边说道: “男子因为某些事晚到了,去到的时候,死者已经惨遭毒手,被卖到了这里。既然是私奔,男子见不到她,自然会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来。” 傅木槿沉默了。 舜华把这个悲伤的故事说了下去。 “而她,一个人被囚禁在这里,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柴房门后的八卦镜、墙上的黄符、地上的香炉、烧剩的阴司钱,嵌入墙身的铁锁链,地上的大滩血迹,无不在暗示,那里曾经囚禁过一个人,曾经夺走了那个人自由和所有尊严。 她被毒打,被毁容,甚至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 而这里的村民,却眼睁睁见证着惨剧的发生。 没有人,没有人出现,没有人阻止,没有人愤怒过。 所有人都把这种恶习,当作寻常小事,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悲伤和愤怒的事。 所以,她一定刚要抓住凶手。 她要告诉所有人,这是不对的,这根本不应该发生。 “好好一个姑娘,被折磨成这样,不抓住真凶,难消本小爷这口恶气!” “没错,我们一定能抓住凶手。” 舜华望着傅木槿点了点头,夹起锅巴,像仓鼠一样嘎巴嘎巴地吃了起来。 * 半夜,两个人再次坐在床上。 相比起第一夜,显然两个人都大胆了起来。 “傅某,傅某坐着睡。”他率先开口。 “我…我睡里面。”舜华指了指床边,敏捷地扯过被子。 夜色渐浓,两人屏气凝神尝试进入梦乡。 “滴答——滴答——” 颜舜华真的很想合眼睡觉,但是谁能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啊。 外面下大雨,屋子又漏水,每当她想闭眼睛睡觉,屋顶就会落下一滴雨,正中眉心。 没办法,她只好顶着一只碗睡觉。 漏水的地方,就像打鼓一样,滴答滴答地敲着碗。 就这样,她顶着碗眼睁睁地看着天亮,眼爆红丝等到雨停。 傅木槿倒好,打坐养神,一夜睡到天亮。 忽闻鸡鸣声,精神溃散的舜华大力地摇了摇傅木槿,整碗雨水倒扣自己嘴里,湿了她一脖子。 “咳咳…”她要疯了。 “怎么了?”傅木槿微微睁眸,柔声问道。 舜华望着悬梁,突然冷不丁地说了句:“快,快去买个猪头。” 哈?言兄是不是还没睡醒? “你确定要我去买个猪头回来?”傅木槿再次问道。 “嗯,差不多大就行,别太大,也别太小。” 舜华坐起了什么,用手积极地比划了一下大小。 “你是不是突然想吃猪头肉了?”他呆萌地问道。 舜华摇了摇头,凑近傅木槿耳朵说了几句话。 傅木槿大眼一睁,“你真打算这样做?” 舜华兴奋地点头,这可是她一晚上没睡,顶着瓷碗想出来的锦囊妙计。 “会不会太过大胆?”傅木槿迟疑道。 舜华连忙摆手,“你的样子看起来这么良善,若是你肯穿,没人会不信的。” “若是被人揭穿,会很丢人。” ------------ 第四十九章 将计就计 舜华见傅木槿面有难色,急忙摆了摆手。 装作放弃,“算了,那姑娘的冤情只能等待日后查明了,也不知道要等几个十年,才能查清凶手是谁,说不定到时候,凶手行将就木,也关不了多久。 她看了他一眼,故作可怜地说道:“想必真凶含笑九泉,死者含恨而终,傅公子也不会介意。” “傅某并非这个意思。” “那就是答应了?” 舜华惊喜转头,开心地说道:“那这场大龙凤就有劳傅公子了。” * 酉时,夜色微凉,寒风凄怆,门前一对白灯笼,屋里挂满了白绫,屋内阴风阵阵,害得看热闹的人惊慌失措,彷徨不已。 尤其是老寡妇,瑟瑟发抖地站在曲小牛身边,总怀疑绕梁而飞的小虫是死人的灵魂。 “小娘子,你先别哭啊,告诉三姑,相公是怎么死的?” 村里的姑子们围在身穿白衣,头戴黄花的傅木槿身边,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 “他…他是吃了…”傅木槿佯装哽咽,偷看老寡妇的反应。 老寡妇神色慌张,脸色大变,心想糟了,铁定是吃了她给的老鼠药,被毒死的。 万一,这小娘子走漏风声,把她给供出来,可是要蹲大狱的呀。 她连忙喊道:“诶诶诶…你们围着小娘子问什么呢,没看人家刚死了相公正伤心吗?都让开,让开!” 姑子们被粗鲁地推到一旁,恼火地回骂:“这是作甚!不就是关心关心情况嘛!她是你家的啊?你家亲戚啊!这么野蛮,霸道的老婆子,咱们还是第一回见。” 六婶连忙搭腔:“就是。咱们看着街坊邻里一场,来关心一下!死老婆子,就你讨嫌!” 老寡妇也不是个怕事的,连忙指骂道: “你们这是关心吗?分明就是欺负人,来挑事的!” 话音未完,一根拐杖重重地落地,年纪最大的忍不住开口了。 “谁欺负她了?” 曲老太露出两只牙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就你能!我们就不能关心啦?” 一时之间,姑子们七嘴八舌地围着老寡妇,群起而攻之。 本该清冷阴森的灵堂,居然热闹了起来,人声鼎沸,不绝于耳。 “……” 傅木槿诧异地望着这大场面,竟不知从何插嘴。 躺在棺材里的舜华忍不了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戏唱到一半,怎么卡在这了? 还唱不唱了? 想想办法啊,娘子,相公快闷死在棺材里了… “其实…” 傅木槿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窘况,他左瞧瞧,右看看。 手足无措地等待一个插话的时机。 终于,那群姑子骂赢了老寡妇,吃了败仗的老寡妇,闷声不吭地捂住胸口,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 “来,小娘子,刚刚你想说什么呢,继续说,相公是怎么死的?” 姑子们一脸八卦地询问,神情兴奋,丝毫不像来吊丧的。 “他…”傅木槿语态僵硬地回道:“我家相公今早吃了些猪头肉。” 姑子们聚精会神地等着他说下去。 “嗯嗯,然后呢?” 傅木槿深吸一气,一口气背完了舜华准备的话本。 “之后他开始上吐下泻,口吐白沫,奴家还没来得及请大夫,相公便一命呜呼,断了气。” 他说话之快,听得这群姑子一脸懵。 …… 忽然,三姑好像磋磨出什么东西来,兴奋地大叫道: “啊!我知道了。她相公吃了掺水的猪头肉,硬生生吃死了。” 六婶连忙接话,“没错,一定是吃了掺毒水的猪头肉,才把人给吃死的。” 掺毒水? 他刚刚哪有提过这三个字? 一群姑子七嘴八舌地讨论,场面好生失控。 忽然,她们出奇地静了下来。 纷纷回头,“小娘子报官了吗?抓了那缺心眼的猪肉摊老板没?” 傅木槿顿了顿,随口回道: “大夫瞧了,说是毒死的,正准备明日去报官。” 姑子们脸色一变,神情严肃地劝诫道: “小娘子最好不要报官。” “这是为何?”傅木槿不解。 “你想啊,你家相公是被毒死的,若是报了官,那官老爷一定会认定是你下的毒,到时别说挨板子,还可能要砍头呢!” 三姑搀着她的手,像六婶打了打眼色。 “就是,就是,报官多麻烦。再说了,你家相公对你整天不是打就是骂,死了也是他活该,报什么官啊?真费事。 “听三姑的话,按村里的习俗,办好你相公的身后事就行。至于你相公,怎么死的,放心,大伙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这…” 傅木槿有些犹豫,但是为了让戏唱下去,唯有应下了。 “不知村里习俗是怎样的?” 闻言,姑子们满意地点头,争先恐后地解释。 “若是村里的人死了,按理是要葬在祠堂的,但是你家相公又不在我们村族谱里,只能寻个山涧,扔进河里,水葬。” “水葬?你们一向如此对待外来人吗?”傅木槿狐疑地问道。 三姑心虚地咳了咳,安抚道。 “小娘子莫怕,这是村里流传已久的习俗,不是专门针对你们的,要是咱家亲戚来这死了,也是这样的。” 六婶帮口道:“没错,当天死的,当天葬,等村里人都瞻仰过遗容了,就可以帮你把尸体抬去水葬了。” 什么?!当天死,当天葬? 舜华的棺材板快要按不住了。 本想半夜扮鬼,吓唬老寡妇,趁机套出事实真相。 这下把自己给坑死了,怎么办? 傅木槿眼下一惊,表情僵硬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不会。” 六婶斩钉截铁地否定,指着棺材就骂:“就你那恶相公,不放进油炸已经是恩德,更何况,现在人都死了,你怎么对他,他还能知道啊,依六婶看啊,就该寻处悬崖,连同棺材一并扔下去,摔他个粉身碎骨。” 寻处悬崖,连同棺材一并扔下去…去… 摔他个粉身碎骨…骨… 六婶的的话不断在舜华脑中回响。 棺材里的舜华咬着牙,忍泪感叹:这群姑子真狠。 “好了,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开始瞻仰遗容吧。”曲老太开口道。 什么?什么? 这么草率就决定好了? 不问一下死人的意见吗? 舜华慌了,眼睁睁看着棺材盖被打开。 ------------ 第五十章 生同衾,死同穴 老太太正要伸头去瞧,一只大手掌挡在眼前,拦了她的视线。 “别看。” 傅木槿慌张地站在棺材前面,劝说道: “我家相公死相奇特,肿得跟猪头似的,怕吓着老太太了,要不这瞻仰遗容就免了吧。” 曲老太连忙举起拐杖,中气十足地说道:“老娘这岁数了,什么死人头没见过,小娘子不用操心。” 傅木槿挡在曲老太身前,就是不让她看。 “可是,我家相公死相不同寻常,极为恐怖,老太太您年事已高,若是有个好歹,奴家怕是出不了这个门。” 说罢,他还特意指了指墙角那群胸肌发达、手臂粗壮、不好惹的男村民。 “啰嗦!是看不起老娘吗?让开!” 曲老太一把推开傅木槿,一个踉跄,直接栽进了棺材里。 姑子们震惊了。 老太太也太着急了。 三姑六婶急匆匆上前,把老太太拉了下来。 老太太眼神不好,瞧着眼前的死人头,怎么有个猪鼻子? 后退两步一看,哪里是肿得像猪头似的,这分明就是个猪头啊。 “哟!看来真是中毒了。”三姑补枪道。 “鼻子肿成这样,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六婶跟着点了点头。 谁也没敢怀疑,棺材里的是个真猪头。 傅木槿直冒冷汗,忐忑地望向棺材的方向。 生怕被人当场拆穿。 村民们轮流鞠躬,瞻仰遗容,奈何棺材里的猪头死相太难看了,谁也没敢多看两眼。 老寡妇拉着自己儿子站得远远的,丝毫不敢靠近。 曲老太不满意了,嘲讽道:“刚刚不是追着赶着体贴人家嘛?怎么轮到你瞻仰遗容就闷声不吭。她相公的死不会是和你有关系吧?” 老寡妇的脸当场垮了。 气急败坏地反驳道:“死老太婆,说的什么缺德话。随随便便就污蔑人,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哎哟,说你两句,还逞能了?还不赶紧滚去看看,没看见大家伙都开始困了吗?就你两母子磨磨叽叽的。” 曲老太说话毫不客气,丝毫不顾是不是在别人家灵堂上。 老寡妇很想回骂,可是一群姑子们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只好作罢,咽下了这口恶气。 两母子来到棺材前,老寡妇怯生生地望着那生猪头,十分渗人,但是为了洗脱嫌疑,没办法了。 她用曲小牛的身体遮挡村民们的视线,偷偷拿出割草的镰刀,打算在‘尸体’身上制造别的伤口洗脱嫌疑。 万一小娘子真的供了她出来,她也能反咬一口。 说小娘子用刀杀人。 老寡妇微微侧身,为了掩饰自己把镰刀伸入棺材的动作,她的动作很轻。 曲小牛满脸好奇地戳着猪鼻子,看着它一弹一弹的,哈哈大笑。 “娘,这个好好玩,好好玩啊!” 曲小牛激动地扯着老寡妇的手腕,生怕她听不见。 吧嗒一声,镰刀掉了。 正好掉在某人的肚子上,舜华不敢呼吸,生怕别人看出端倪来。 可此时,她的手腕已经被划破了,鲜血伴随疼痛,蚀骨地落入棺材底。 “你在干什么?”曲老太质问道。 老寡妇脸色大变,悄悄捡起镰刀,拉拔着曲小牛仓促离去。 傅木槿不解地望着两个仓皇的背影,思量片刻。 心中大呼,不妙,言兄。 傅木槿疾步走近棺木,刺眼的血红色闯入眼帘,他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掌打向了棺材。 咔哒一声,众人诧异回眸。 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姑娘?” 曲老太瞧着傅木槿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怀疑是不是鬼上身了。 未几,他安静回眸,故作悲泣。 “毕竟是一场夫妻,奴家像和相公最后告个别,请诸位在外稍候片刻,奴家想和相公说些悄悄话。” 姑子们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毕竟是一场夫妻,现在人都死了,有什么恩怨趁机会消解了也好。 村民们识相地出了门口,为他们合上门,屋内就只剩下他和一副棺木。 傅木槿警惕地回头张望,小声说道:“言兄快起来,他们都出去了。” 闻言,棺木里的猪头动了动。 整个人站了起来,她一手拿掉猪头,露出满额细汗的脸,她紧绷着五官,嘴唇苍白地张合着。 “快,快把床底下的假人拿出来。” 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他心疼地问道:“你都这样了,还要查?” “查啊,为什么不查?不找真凶,公道在哪里?不惩罚他,怎慰死者在天之灵。” 她的眼神很坚定,傅木槿抿唇苦笑,只能妥协。 “好,你要查,傅某奉陪到底。” 两人合力把床底下一百多斤徦木头的人抬了出来,放进棺木中。 傅木槿亲手拿起铁锤,在棺木上钉上七枚长钉。 每敲击一下,他便念一句。 “生同衾,死同穴。” 铿锵的声音不断地从院子中传出,敲得门外的人心惊胆战。 窃窃私语道:“小娘子不是在拿铁锤凿尸体吧?” “那得多恨才干得出来,也是她平时被打得这么狠,也不知人是不是她亲手下毒害死的。” “还别说,我也是这么猜的。” “……” 老寡妇开着半边门,紧紧地盯着门外的人,生怕某一个字,某一句话里提到自己。 半响,傅木槿低头开门,请村民入内抬棺,舜华则躲在厨房包扎伤口,静静等人群离去。 棺木刚抬起,鲜血便落了下来,村民们你眼望我眼,谁也不敢说话。 悬,太悬了。 怎么回事,死人居然还在流血。 难道方才小娘子真的凿尸了? 大伙顿时背脊一凉,浑身发抖,默默地退远了几步。 曲老太深信邪魂作祟那一套,于是提议抬上悬崖,扔高一点。 傅木槿默默跟着村民们一起上山,临行前,忍不住往院内瞄了一眼。 脚步声终于远了,舜华穿上夜行衣,蒙着面,打算实施她的计划。 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她微微挑眉,忍着痛,把绷带再勒紧了一些。 暗骂道,毒妇! 人死了还要割一刀。 不报仇,她就不叫颜舜华。 ------------ 第五十一章 借猪还魂 半夜,躺了假死人的棺木已经被人抬到半山腰。 陪行的姑子们都累了,一直走走停停地落后在远处。 傅木槿提着灯笼往回走,对姑子们轻声说道:“让奴家走最后面吧。” 闻言,姑子们立马挺直腰,战战兢兢地说:“当然,当然可以,你高兴往哪走就往哪走。” 只要别拿铁锤钉子凿她们就行。 傅木槿蹙眉不解,为何她们的态度如此奇怪? 还没开口问呢,姑子们已经一鼓作气冲到了队伍前头。 他不解地回头望去,发现棺材停在了半山腰,似乎是被什么拌住了脚。 定睛一看,原来棺材磕到石头了,抬棺的村民捣腾了好一阵子才过去了。 嗯? 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他觉得棺材快得像要飞起来了? 假死人连同棺材少说都有好几百斤,即便是十几个壮汉一起抬,也不可能抬得这么快啊? 难道他们会武功? 傅木槿急忙上前,才刚走几步,他就知道原因了。 棺材板连同假死人都神奇地躺在地上,少了这么多东西,能不快吗? 定是他灵堂那一掌,震松了棺材板,方才路过又磕到石头,把棺材底磕穿了。 毫不知情的村民仍然卖力地抬着棺材前进。 傅木槿抬头望着远处健步如飞的步伐,不禁心生佩服,棺材突然这么轻就没人觉得奇怪吗? 趁没人看到,先毁尸灭迹吧。 他微微提气运功,一掌把路中间的假人和棺材板打落山谷。 最后,他看着众人把空棺木推落悬崖,才安心了下来。 * 月色微暗,愁云伴空。 火光摇曳,晃着眼睛,古宅老院,老妇定神地望着火盆,不停地喃喃自语。 “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不关老娘的事,夜里托梦,也别来找我。” 她拿起一堆阴司钱就往火盆里扔,特意叮嘱道; “记住,下毒的是你娘子,不是老娘。老娘是看你死在我家隔壁,怕你冤魂不散,求个心安,才给你烧纸钱的,你拿好了钱就安心上路去吧,别回头了。” 忽而,浓烟四起,迷雾重重。 原本盖在墙上的破布掉了下来,老寡妇浑身一颤,不敢动弹。 她提心吊胆地望向墙上的破洞,隐隐觉得会有什么出现。 果不其然,迷雾中隐约出现了人影的轮廓。 老寡妇的眼神不怎么好,迷迷蒙蒙中看见了一个猪头人身的怪影,从洞口走了出来。 “啊!”她下意识地惊叫出声,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妖怪,有妖怪啊!小牛,小牛?” 老寡妇下意识地喊出小儿子的名字,才想起村里的男丁都帮忙送葬了。 此时,村里很可能只剩下她一个人。 “救命啊,救命…” 她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墙角。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迷雾蔓延了整个院子,眼前的怪影说话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让我安心地走,死了还要割我一刀?” 幽怨而空灵的声音不断地传来,敲击着老寡妇的心理防线。 此时,她已经被吓到三魂不见七魄了。 疯疯癫癫地喊道:“下毒害你的不是我…是你家娘子。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忽然,怪影的声音变了。 她用清透而幽怨的女声,凄怆地质问道: “那我呢,我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不让我走,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为什么让我嫁给你家的傻儿子,为什么…要杀死我!” 老寡妇的手颤抖得不行,她紧紧地抓着地上杂草,胡乱喊道:“是你!是你回来了。” 仿佛眼前出现了死去的亡魂。 “你为什么不可怜我?” 怪影一步一步来到她眼前,悲凉而幽怨的女声不停地萦绕在老寡妇的耳边。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能还阳…” 老寡妇吓得痛哭了起来,连忙跪地叩拜。 “那你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回来,亲自带你下去!” 老寡妇不停地摇头,不敢抬头看那个满脸鲜血的猪头。 “不是我杀你的,真不是。那天我给你送饭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苍老的手不停地发抖,浑身发颤,不似说谎。 “说谎!就是你,就是你硬生生把我折磨死的。把我关在不见天日的柴房里,奴役我,糟蹋我。” 微风吹起怪影的白飘带,若有似无地撩过老寡妇的头发。 “真不是,真的不是我…” 老寡妇刚抬头,望着那个七孔流血的猪头,当即魂飞天际,晕了过去。 怪影微微侧头,用脚尖踢了踢她,老寡妇的眼皮没动,看来是真晕了。 “啧。” 到底是不是大奸角啊?这么容易晕。 不过,做戏做全套,舜华从墙上的破洞退了回去,留下老寡妇独自躺在院中,火盆上的火焰还未熄灭,火星冉冉上升,仿佛预示了今夜将是个不平夜。 舜华取下猪头,脱掉身上的寿衣,趁四下没人,穿着夜行衣潜入了曲大牛的屋里。 透过微弱的月光,看见了床上熟睡的婴儿,舜华警惕地望向四周,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只好加快手脚,翻东西了,曲大牛的家很凌乱,东西不怎么收拾,杂七杂八的,针线,鱼丝,什么都有。 她伏在地上,看见了床底下有个上了锁的木箱。 终于有收获了。 她缓缓将它拉了出来,木箱很沉,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不就是上了锁吗?难不倒她。 舜华取出方条锉,开始捣鼓那个锁。 半响,咔哒—— 锁居然真的开了,她忍起激动的好心情,忐忑地打开了它。 这些都是… 琉璃玉盏,碧玉钱,象牙梳,黄金项链,夜明珠… 舜华诧异地拿起玉钱,放在月光下端详,喃喃道:“这可是真东西啊。” 底下还有几个玲珑小巧的红布包。 她狐疑地抽出里面的东西,每个布包里面都装着同心结捆绑的头发,看发质,颜色,都不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夜明珠荧光闪闪,舜华好奇地拿起底下的神主牌,借着光,聚精会神地念道: “亡弟…曲小牛…兄立…” 一个斧头猛地落下,地上鲜血淋漓,婴儿的哭声充斥了整间屋,持斧头的手重重垂下,染血的手臂上满布抓痕。 ------------ 第五十二章 埋尸荒野 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翠绿的竹叶被吹得到处都是。 狂风卷席了她的脸,耳边迷迷糊糊地传来锄头挖地的声音。 满脸鲜血的女子闭着眼睛,沉沉地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被坏人追赶,她不停地跑,拼命地逃,向着某个漆黑的方向冲去,想要彻彻底底甩掉身后的人。 可惜,她跑得不够快。 很快就被坏人追上了,她转过头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却发现他的脸在不停地变换,许姨娘,玉向风,颜如冰,老寡妇,曲小牛,曲大牛… 脸孔不停地变换,根本无法确定,坏人的真面目到底是谁? 坏人突然张口,以雌雄同体的声音问她: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她很想回答,可是答案刚到嘴边,她竟发不出声音来,她的舌头居然消失了。 没有听到回答,坏人得意地笑了。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你很快就会死,而我会永远地活着 。” 半响,锄头被人扔到了一边。 舜华被拖着慢慢地往坑里挪动,地面被划出两条深浅不一的痕迹,头顶流下的血滴了一路。 她满脸煞白,浑身无力,即便是醒过来,她也做不了什么了吧。 不如认命? 舜华在梦中合上眼睛,任由坏人把尖刀刺向自己。 忽然她睁开眼,握紧拳头,在梦里狠狠地打了对方一拳,把对方打趴在地。 堂堂正正地说道:“你想在我的梦里欺负我?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同时,她在现实中睁开了眼睛,沉睡的狮子终于醒了。 她忍着痛,拔下头上的木簪,转身刺向对方,杀他个措手不及,对方尖声惊呼,一把推开颜舜华,拖着受伤的大腿,转身去拿锄头。 此时的舜华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靠着手指的触感,摸索周围的情况。 她紧紧咬着牙关,忍住害怕,大喊道:“你跑不掉的,我知道凶手就是你!就是你杀了她。” 那人拖着锄头,一拐一拐地走来,愤怒地瞪着地上的舜华,举起锄头势要硬生生打死她。 千钧一发,天外一颗飞石准确无误地击中那人的手腕,锄头瞬间从手中跌落,砸在了舜华的背上。 “额。” 疼得她惊叫出声,今天倒了什么血霉? 先是手被割,后是头被砸,现在连她的后背都不放过。 那人惊慌地四下张望,并未发现有人,忽然,林中传来一阵急乱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估计马上就有人来了。 舜华趴在原地不敢动,血液一滴一滴地流失着,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很快她便晕死了过去。 那人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惊慌失措地逃向密林之中… 未几,兰侍卫跪在马群前,双手作辑,询问道:“启禀小王爷,人已经救下了。需要属下把逃走的人抓来吗?” 小十三骑在马背上,微微侧头:“不用,本王只是看不过别人持强凌弱而已,居然欺负一个瞎子。” “是,小王爷,那个瞎子需要带走吗?” “生死各有天命,管这么多作甚,走吧。” “属下遵命。” 兰侍卫点头,正想上马。 小十三突然板起脸,“等等。你不用上马,走路吧。” 哈?走路? 兰侍卫诧异地望着小王爷,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你离本王远一点,一身的脂粉味,闻着想吐。” 说罢,小十三丢下擦过手的帕子,率领一众侍卫骑着马扬长而去,留下一脸蒙的兰侍卫。 …… 兰侍卫抬起手臂,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没有啊,没有脂粉味啊。 自从当了小王爷的侍卫,多少年没碰过女儿香了,简直比老光棍还纯洁。 “冤枉啊,小王爷。” 兰侍卫苦兮兮地追了上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下起蒙蒙细雨,朦胧中舜华感觉自己被人抱起,可惜,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看清恩人的脸。 只能任由对方抱着她,去向某个地方。 不久,一声铿锵惊醒了她,她的眼睫毛动了动,感觉有人在解自己的腰带,她紧紧地按住对方的手。 紧张地喊道:“谁!” “言兄,别怕,是我。” 这个清透而温柔的声音,是他。 她激动地抓着他的手,眼睛止不住地落泪。 她居然还活着,活着回到这个让人安心的声音身边。 她吃力地张开苍白的嘴唇问道:“傅兄,是你救了我?” 他微微一笑,柔声道:“算是吧。” “傅某找到你的时候,周围只有你一个人了。” “谢谢你来寻我,这里是哪?” “之前住得那间客栈,傅某见它空了,就暂且安置在这里了。” “黑店啊,哈哈…你真大胆,咳咳…” 舜华忽然大力地咳嗽,鲜血从口鼻迸溅而出,昏死了过去。 “言兄?” 他紧张地唤她,她却毫无动静,命若悬丝。 怎么回事,用了药,也退热了,情况不该如此。 傅木槿蹙着眉,伸手探她的手腕,脉象散乱无序,弱沉无力,顿有顿无。 难道是因为她体内的毒? 这次受伤打破了毒的平衡,开始反噬她的身体? 傅木槿二话不说,点了她的璇玑穴,握起她的手,十指相贴,把自己的内力传到她体内。 书童一稻捧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外,背对门口,望着远处,竟不敢进去了。 有件事傅木槿没有说,当他看到她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刻,他的防线崩溃了。他既自责,又愤怒。 恨意和杀念染红了他的双眸,他只想马上把凶手纠出来碎尸万段。 即便是大开杀戒,也在所不惜。 是她在灵堂说过的话,拉回了他的理智。 “查啊,为什么不查?不找真凶,公道在哪里?不惩罚他,怎慰死者在天之灵。” 所以,言兄,一定要坚持住。 绝对不能放过那个残忍施暴的凶手,绝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让死者含冤莫白。 要是你就这么离开,那我怎么办? 暖洋洋的内力透过掌心传入她的身体,苍白的脸孔渐渐有了血色,她心跳也逐渐平稳了。 半会,她眉心舒展,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傅木槿才安心收掌,松了口气。 一稻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凉掉的热水端了进来。 打破沉重的气氛,活跃道:“刚刚不是洒了一盆水吗?一稻刚刚又重新打了一盆。” “好。” 他轻声应道,温柔的目光依然留在那张酣睡的脸上。 一稻怔住了,内心在咆哮。 我去,这种眼神! 用来看一个大老爷们,也太诡异了吧。 一稻提声咳了咳,着急打断这暧昧、诡异的氛围。 ------------ 第五十三章 公子你怎么能这样 “咳咳咳…咳咳咳…” 一稻快把肺给咳出来了,才见他家公子有一点点反应。 这回,傅木槿终于把目光转向他,悠悠地说道:“一稻可是受了风寒?得找两副药吃吃才行了。” “谢谢公子关心。”一稻感动地点头,同时又松了口气。 看见了没,他家公子就是温柔,对谁都很好,不只是你。 “吃了药就走远一点,莫要传染了言兄。”说罢,傅木槿又把目光转回那张酣睡的脸上。 “……” 一稻笑不出来了。 “公子,公子你怎么能这样!一稻好歹含辛茹苦养大你…呸呸呸,陪你长大,你怎能半点主仆情谊都不念,只知道关心这个来路不明的死胖子。” 傅木槿蹙眉,低声呵责。 “一稻,你说话过分了。” 小书童不依了,他家公子对他什么时候这么凶过。 居然为了个受伤的死胖子,凶他。 一稻气鼓鼓地转过头,小声嘟囔道:“算了,要不是看在你身受重伤,一稻才不愿理你呢!” 小书童赔着笑脸,转身哄道:“公子,让一稻来照顾言公子吧,你淋着雨找了她一夜,又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两天,该休息了。” 一稻从未看见过自家公子这么憔悴的样子,头发散乱,眼布红丝,若是被老爷看见了,一定会罚自己把仓库的药材都磨了。 傅木槿起身接过面巾,语气自然,“让我来吧。” “嗯?” 他有没有听错,往日若是他这么说,公子一定会听话去休息的,不过是和小胖子相处几日就不愿听他的了? 不知小胖子给他家公子灌了什么迷汤。 为了分开他们,一稻一秒带泪,七情上脸地苦劝: “公子,一稻求求你去休息吧,要是你倒下了,半夜他发生了什么,一稻可不会治啊!” “再说了,你好歹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只剩下四天了,你要是再找不到凶手,可是要挨五十军棍的。要是老爷知道了这件事,得多心痛啊!” “那事不急。” 傅木槿执拗地接过面巾,擦拭舜华脸上的血迹,丝毫没把一稻主演的这出苦情大戏放在眼里。 酣睡的舜华满脸都是血,面巾刚浸到水里,盆里的水便瞬间染成了红色。 他轻柔地擦拭她的脖颈,脸颊,鼻子,嘴唇… 双眸半眨,想起那天柴房那次的意外,顿时触电般地缩回了手,揉了揉发烫的指肚,低头吩咐道:“一稻,你先出去。” 小书童正擦着眼角的假眼泪,迷迷糊糊地问道:“为什么?” “我想为言兄擦一擦身体。” 傅木槿的耳根早已红透。 “什么?擦…擦身体?你给他擦!?” “嗯。” 他这声‘嗯’有些腼腆。 一稻目瞪口呆地张开下巴,半天都没能合起来。 “你是想让一稻帮你再打一盆热水?”小书童确认道。 “也好,打了热水,你自行去休息吧。”傅木槿云淡风轻地回道。 哈?真想打发他离开。 那…这个房间不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了吗? “等等,这不对吧,大家都是男人,公子亲自给他擦身体就算了,凭什么一稻要出去啊?以前,以前你照顾王爷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规矩啊!” 一稻的话一语中的,说中了他的心事。 其实他是有私心,不想让被人窥探言兄的身体。 “咳咳。”他清了清嗓,故作严肃道:“言兄有怪癖,不愿在人前换衣裳。” 一稻单挑眼眉,察觉到一丝猫腻。 “公子的意思是,一稻帮他换衣服就不行,公子换就可以?” 傅木槿煞有其事地点头。 “没错。” 哪里没错啊? 一稻简直要抓头了,他心中那个清冷孤高的公子去哪了? 老爷啊,要出大事了。 “好了,你快去打热水吧。” 说罢,傅木槿便推着一稻出门了,小书童挡在门口怎么都不肯出去。 “不行,公子,一稻走了就剩你们俩了,要是那小胖子狂性大发,对你伸出魔爪怎么办?”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快去打水。” 傅木槿的手加重了些许力道。 “啊不是,万一你狂性大发对小胖子伸出魔爪怎么办?” 一稻双手扒着门口两侧,就是不肯出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傅某对言兄没有非…非分之想。” 他的声音突然有些虚,手掌不自觉加重了力道,一掌把一稻打出去了,可怜的小书童趴在围栏上,可怜兮兮地回头。 “公子,你居然打一稻?” “抱歉,事急从权,你快去快回。” 话音未完,门啪的一声,合上了。 一稻扶着腰,指骂道:“还关门!回去,一稻就去老爷那告状,说公子为了个死胖子,连礼教都不管了。” 傅木槿在门后听着小书童骂骂咧咧地走远,望着床上酣睡的舜华,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他摸着起伏的胸膛,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跳得这么快?” 该不会… 该不会是因为几天没睡,所以生病了吧? “嗯……”床上的舜华忽然发出一声娇嗔,迷迷蒙蒙地呢喃着。 莫不是做噩梦? 也难怪,刚遇到那样的事。 傅木槿稳住自己的心跳,慢慢凑近床边听她说梦话。 “嗯…死人…玉向风…” 晴天霹雳,窗外一闪雷电,傅木槿怔了怔,没有听清她刚刚说了什么。 “言兄你想说什么?可是做噩梦了?” “玉向风…我恨你…” 热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傅木槿心里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酸涩在五脏六腑里蔓延,心好像揪在了一起。 一股怒意莫名涌了上来,他单手撑在她耳边,俯下身,在她耳边念道:“你看错了,你梦里的那个人是我,傅木槿。” “嗯…嗯…”她若有似无地应道。 他不死心,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念道:“傅、木、瑾。” 忽然,她笑了,眉心舒展地笑了。 在梦里,狠心推开她的人消失了,取而代之,是那个身上带着药香,面带微笑的白衣公子。 门突然被推开,一稻端着木盆,毫不客气地说道:“热水打来了。” 小书童刚抬头,便见眼前这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家公子正俯下身偷‘亲’那个死胖子! 啊啊啊啊啊,难以置信,狂性大发的人居然是他家公子! 整盆水都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傅木槿错愕地回头,舜华也被惊醒了,她张口小声道:“你们这么省…连灯都不点。” ------------ 第五十四章 为言兄擦身体 “点灯?”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当下青天白日,为何要点灯? 难不成… 傅木槿伸手在舜华的眼睛前面挥了挥,她竟毫无反应,便伸手探她脉象。 “言兄,你……” “怎么了?”舜华不明所以地问道。 “你看得清这房中之物吗?” 傅木槿坐直身子,转身看了看一稻,微微摇头,让他别出声。 闻言,舜华噗嗤一笑。 “傅兄说的话…真是有趣,这么黑,你又不点灯…怎么可能看得清。” 舜华举起自己的手掌,弯了弯手指,然而眼前灰蒙蒙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 “这……” 一稻咂舌地望向自家公子,心思道,这小胖子不会是瞎了吧。 “还有别人?”舜华惊觉房中还有别人的声音。 “哦,估计是楼下卖菜的大伯吧。”傅木槿轻轻一笔带过。 “原来是这样,这么晚了,他还在卖菜?” 舜华心想,不对啊。 对啊,哪有人‘黑灯瞎火’还在大街上卖菜的? 人影都没半个,卖与谁吃? 傅木槿哽了哽,硬着头皮圆谎道:“生活艰苦,没办法,眼瞧着老人家今天要熬夜卖菜了。” “也是,如今刚逢瘟疫,谁的日子不苦。” 她信了。 傅木槿看了看舜华,又看了看桌上熄灭的油灯,故作神秘道:“当下凶手看见了你,你又不见了,未免惹人怀疑,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就劳烦言兄屈就几天,待在这么黑的房间里了。” “没事。”她开朗地笑了笑,眼睛却没了往日的神采。 傅木槿微微握拳,忍不住微红的眼眶,柔声说道:“言兄刚刚弄脏了衣裳,让傅某帮你换一身吧,顺便擦一擦身体。” 哈?擦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 傅神医不是很含蓄的吗? 居然主动开口把自己换衣服,擦,擦,擦身体? 舜华满脸通红,小胖手胡乱地挥动着。 “不,不用了,本小爷自己来就行。” 她勉强自己坐起身子,却发现浑身疼得不能动弹。 忽而,腰间一僵,她感觉自己的腰带被脱下来了,衣裳瞬间松开了不少,轻飘飘的。 她要不行了,脸热得和沸水一样。 怎么说都是个黄花闺女,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她急忙按住了傅木槿的双手,小胖手在瑟瑟发抖。 “不,不劳烦傅兄了,本小爷可以自己来,自己来。” 傅木槿蓦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望着一稻。 用嘴型威胁道:“你还不赶紧出去?” 小书童指着自己,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家公子。 眼神仿佛在说,公子,你真、打、算、让我出去啊?! 傅木槿抿着眸子,强烈暗示一稻马上出去。 他家公子一定是魔怔了,小书童鼓着腮帮子,深深叹气,认命出了门。 两脚刚刚迈出去,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 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小书童眯着眼睛,盯着那道门,咒骂道,哼,他要马上写信给老爷告状,说公子着魔了,喜欢上了个死胖子。 傅木槿关好门,坐回了床侧,正要继续脱掉舜华的外衣,手腕便被抓住了。 “别。”她轻呼道。 傅木槿怔了怔,柔声问道:“言兄,可是信不过傅某?” “不是,是因为…” 此刻她头疼得要死,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脱困要紧。 “啊!因为本小爷自卑。”她声情并茂地说道。 自卑? 仙公子低头看了看她的身材,圆圆润润的,确实比寻常男子胖了点。 忙安慰道:“言兄莫要自卑,傅某不嫌弃。” 不嫌弃? 不嫌弃是什么鬼啊? “还有,本小爷,本小爷身上还长了很难看的红斑,不仅奇痒无比,还会,还会传染呢。所以,你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嗯?” 舜华的语气无比恳切,闻言,傅木槿微微勾唇,笑道: “那正好,傅某可以顺便给你看看怎么治?”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茬? 他是神医啊,在他眼前说什么红斑,传染的,不足为惧。 颜舜华啊,颜舜华,你是被人打傻了吗? 这下没招了吧。 说罢,他便脱掉了她的外衣,粉嫩的脖颈下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看起来鼓鼓的。 傅木槿吃惊地脱口而出:“绷带…?” 闻言,舜华大眼一睁,震惊无比。 他看见了? 黑灯瞎火的,他到底是怎么看见她身上的裹胸布的? 眼神也太好了吧,糟了,不是佩服的时候。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起伏的胸口,已经感觉到某只手落在胸前的绳结上。 “你想干嘛?!” 她忍住惊呼,胡乱抓住他的手腕就使力,傅木槿始料未及,整个人被拉着跌倒她怀里,扎扎实实地倒在她身上。 舜华的眉眼近在眼前,震惊的傅木槿眼神不知往哪瞟,满脸羞红地咽了咽口水。 她的身子香香软软的,好似一块软绵绵的糯米糕。 他喘着气,两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如鸣钟般在耳边回响,敲得两个人慌张失措。 “你…” 舜华轻咬下唇,好像能感受扑面而来的热气。 心里却慌得一批。 天啊,她在干嘛啊? 投怀送抱? 不对,强迫别人投怀送抱? 她的名声本来就烂,这下子没救了。 “傅兄,你听我解释,我这红斑年年都有,是小事。过一阵子就会好,傅兄给本小爷留点面子,切勿扯开我最后一层遮羞布。” 既然言兄这么说,他也不好坚持了。 “嗯,好。”他轻声应答道。 舜华顿时大松一气,幸亏傅神医是个正人君子,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人。 “那…烦请傅兄,从我身上起来。” 傅木槿正想撑起身子,却发现手腕被某人紧紧抓住,顿时月眉半弯,低眸偷笑。 薄唇藏住皓齿,语气无辜地说道:“傅某起不来了。” “为,为什么呀?”她着急问道。 “言兄不让我起。” 他忍住上扬的嘴角,嗓音好生魅惑,若有似无地撩动她的心弦。 “我?不、让、你、起?” 舜华张目结舌,听得雨里雾里。 她哪有啊!哪有! 明明是她让他起来的好吧,怎么反倒说是她不让他起来了? 真是奇怪。 傅木槿看着她惊慌的小模样,噗嗤一笑。 不由得玩心大起,他俯身而下,薄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撩人。 “言兄若是再不放开傅某的手,傅某只能陪着言兄睡觉了。” ------------ 第五十五章 傅神医是个直男 什么?陪她睡觉?!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的心扑通一下,双颊微红,惊觉自己一直紧抓着他的手。 “一时没留意,本小爷,自己,自己能睡!” 她撒开手,把自己敞开的衣服紧紧地裹了裹,双手捂脸道,“傅兄,你还是放过我吧,本小爷能自己换衣裳的。” 傅木槿忍不住爽朗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言兄的反应真是有趣。” 只是,这娇羞的模样,怎么这么像女子? 他收起笑意,脱口而出, “言兄真是奇怪,动静和女子一样。” 女子? 什么像,她本来就是好不好。 她忽然端起架子,一本正经地否定道: “哪有,不要老是怀疑东,怀疑西的,本小爷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 傅木槿不以为然,“你我同为男子,相处多日,不必如此见外。再说了,房间并未点灯,傅某看不清。” 看不清? 哪看不清啦?你的眼神好着呢。 就算一粒沙子跌进老鼠洞里,你都能瞧见。 “咳咳,傅公子,傅兄,你再这样,本小爷可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有龙阳之癖?” “额…傅某,没有,若言兄担心,傅某离开便是。” 仙公子落寞地低眸,依依不舍地从床上起来。 舜华表面凶巴巴,心里却在默默道歉。 抱歉,她也不想存心冤枉他的。 实在是万不得已,她暂时还不能暴露女子身份。 千错万错,也只能等日后登门赔礼道歉了。 舜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脚步声,判断人走没走。 她想,傅神医心思这么单纯,说一不二。 肯定不会鬼鬼祟祟躲起来吓她的。 赶紧换好衣裳才行。 此时的舜华,浑身疼痛欲裂,若是可以她也不愿意逞强。 她硬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努力伸手摸索帷帐的挂钩,嘴里忍不住嘟囔:“今夜月光真暗,怎么一点光都没有。” 闻言,某人停下了脚,既没有走出房间,也没有回头。 就这么背对她站着。 青花帷帐落下,日光透过帷帐,照着床上那个宽衣的身影,受伤几日,滴水未进,身形竟有些消瘦了。 穿衣服的声音就在身后,不知为何傅木槿有些紧张,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此时他一动不动,不敢胡乱发出声音。 “啊!” 忽闻背后一声惊呼,他紧张地转身,便见披头散发的舜华从床上跌了下来,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上前抱住了她。 “言兄,你没事吧?” 舜华错愕地抓着他的手臂,追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傅某怕言兄会像刚才那样,突然吐血昏厥,只好站在一边等你换好衣裳,你放心,傅某绝对没有偷看,一直都是背过身去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既无辜,又可怜。 让人想责备,都责备不起来。 “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保证没有。” 尽管舜华看不见,傅木槿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扶我起来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 听见她的语气放软,他宽心笑了笑。 言兄散发在肩的样子,更像是女子了,傅木槿忽然回过神,想起舜华不喜人说她似女子,便特意改口道: “方才,傅某说错了。” 舜华坐在床头,微微侧头问道:“说说看,哪说错了。” 他笑了,得意洋洋地笑了。 若此刻舜华能目睹,必定讶异这张勾魂夺魄的笑脸。 “傅某说错了,言兄一点都不像女子。” 一点都不像女子… 一点都不像… 一点都… 她听着怎么这么膈应呢? 额冒青筋的舜华耐着性子,“傅兄果然好眼力。” 他以为舜华在表扬他,笑得更加羞涩了。 “不敢。傅某想起言兄之前在众人面前,和黎县官当面对质,力挽狂澜,献出清河之计,面对黑店的恶贼依旧毫无惧色,更别提,你在灵堂那一番话,更是点醒傅某,如此英雄气概,多少男儿能比得上。” “哪有哪有,傅兄抬举了” 舜华被夸得‘小尾巴’都要上天了,忍住偷笑的嘴角,十分认同地点头。 会说话的人就该多说一点。 来,继续说,多说点。 看着这个得意的小模样,傅木槿也乐了。 “所以,傅某认为言兄不必自卑,你的身材高大魁梧,威武雄壮,堪称万琼第一壮士,多少男儿都望尘莫及啊。” “……” 舜华的内心犹如被万匹奔腾的战马踩踏过,践踏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哪呢?哪高大魁梧,威武雄壮了? 她不过就是胖了点,太过分了。 居然对一个女子说这种话,分明是报复! 算了,念在他不知自己是女子的份上,就偷偷原谅他一次吧。 “言兄,这回傅某说对了吗?”他满心期待地望着她。 舜华捂住流血的内心,满脸的哭笑不得。 “对,你说得非常对。” 她默默地咽下了这口哑巴亏。 “那就好,那就好。” 傅木槿心满意足地自言自语,右手还抓着舜华的尾指,没有放开。 忽然,舜华脸色一沉,正襟危坐。 “言兄想问你一件事,傅兄可否如实回答?” “自然可以,言兄想问什么?傅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实证明,有些话还是别说太早了。 傅木槿忽然想起之前,舜华睡觉的时候,自己做过的幼稚行径,忍不住开始担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他在她耳边念自己名字的事。 正想改口,“但是有些事呢,我…” 舜华冷不防地出声,问道:“现在是不是白天?” …… 她发现了? 傅木槿的神情有些凝重了。 “你…知道?” “嗯。”她点了点头,表情出奇地平和。“阳光很温暖,我看不见,但是感受得到。” “……” 傅木槿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去安慰她。 “别怕,有我在。” 舜华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不怕啊,有什么好怕的。” 老天爷啊,你还想从她颜舜华身上取走什么。 尽管来拿吧,她本就一无所有。 又有什么可怕的。 小胖妞深吸一口气,转念安慰起他来了。 “这几日,要劳烦傅兄充当我的拐杖,我的眼睛。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这就去拆穿他的鬼把戏。” ------------ 第五十六章 玉向风终于认出来了 叩叩—— 耳闻敲门声,某人嘴上说不怕,身子还是忍不住缩了缩。 傅木槿轻轻搭着她的肩,喊道:“谁?” “是我!你家书童。” 一稻的声音极其敷衍,像是消极怠工的样子。 他半挨在门,边挑着手指甲,边大声讥讽: “衣服,裤子,都穿好了吗?一稻可不想看见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靠着门的一稻整个人往后倒,门槛刚好顶着他的尾龙骨,害他硬生生做了一个标准的拱桥。 小书童冷汗直流,好生尴尬。 找个人扶他起来怎么样。 “……” 眼前的视线都反了过来,看见小胖子穿戴整齐的坐在床上。 也不像发生过什么的样子,算了。 傅木槿拉起一稻,反过手,发现这小子的手指全是墨汁。 一看就是刚写信给他爹告状了。 罢了,以一稻的书法,一张纸写一个大字,即便寄两尺厚的书信回医馆,他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事?” 一稻心虚地瞄向别处,回道:“侍郎大人来了,说有些案件的最新证据要拿给你们看。一稻知道公子不在乎那五十军棍,可是万一,你们查不出凶手,你在乎的言大公子…” 小书童突然高八度强调道:“也要挨五十军棍,他若是伤上加伤,公子你舍得吗?” 嗯? 舜华蹙眉。 这小书童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说得好像她和他家公子有什么似的。 “咳咳。”傅木槿故意咳了咳,用口型警告道:“别、添、乱。” “哼。” 一稻生气了,落下一句话后,傲娇转身离去。 “反正话给你带到了,侍郎大人就在一楼喝着茶等你们两个,爱去不去。” 傅木槿顿了顿,发现舜华没有说话。 蓦然回首,望着那张苍白的脸,担心地问道:“你要一起去吗?还是傅某一个人去,回头将证据说与你听。” 舜华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一起去。” 而且,若是留她一个人待在房间。 面对漆黑的四周,她可能更难受。 “好,我扶你。” 她从来没感觉到,他的手臂是那么有力,搀着他,即便眼前一片漆黑,依然无所畏惧。 * 玉向风独自在一楼喝着茶,看着小书童把厚厚一沓信纸塞进信封里,已经塞破第三个信封了,手上那个,已经是第四个了。 想必肯定是有很多话想和收信的人说。 忽然,小书童泄气一般,坐在他的对面,请教道。 “侍郎大人,一稻写的信,怎么放都放不进信封里,该如何是好?” 放? 他居然用放这个字?! 难为信封了。 “小书童莫着急,你大可分开几个信封装,然后一起寄,相信收信的人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一稻一怔,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谢谢侍郎大人指点,一稻这就去再买几个信封。” 看着小书童蹦蹦跳跳地离开,玉向风蹲着茶杯,直视前方。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出现了。 他居然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看到自己表妹的身影。 自己是疯了吧。 傅木槿正扶着舜华缓缓地下楼梯,玉向风挑起眉,看着她,明明之前也不觉得这么像。 为何如今却会? “言兄弟是怎么了?”玉向风忍不住起身,伸手帮忙搀扶。 手指刚碰到她的衣裳,惊觉被绕开了,对方好像在刻意躲着自己。 傅木槿扶着舜华坐在自己身边,摸了摸茶杯,把较热的那杯茶换给自己。 “言兄他被凶手袭击了,所以暂时看不见了。”傅木槿开口解释道。 “失明了?” 玉向风讶异地望着颜舜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先别管我的事,侍郎大人,你不是说有新的证据吗?还请说来听听。” 舜华的语气很冷淡,对待玉向风时,透着淡淡疏离感。 玉向风也没打算继续纠缠问个明白,拿出了几分尸检记录就递了上去。 傅木槿,接过书册,翻开一看,惊觉,页面上详详细细地记载了六具尸体的死状。 “六具?”傅木槿下意识说道。 “没错,除了刚开始发现的第一具女尸外,还有挖出另外四具女尸和一具孩童尸骨。其中五具女尸均穿着新娘喜服,她们的死法大同小异,几乎都是窒息而死。” 玉向风还特意画了图,傅木槿竟觉得这画风和舜华之前所画得出奇地有些相似。 他把图纸平摊,放在桌子上,声音醇厚地说道: “第一具尸体,被人用东西勒死。” “其余四具女尸,都是被人用手掐死的,尸体的脖颈还有两个明显的手指印,推断是近几年的尸体。” “最后一具,是孩童的尸骨,死了近三十年,表面并无外伤,粗略推断,应该是淹死。” 傅木槿知道舜华看不见,便在她耳边复述几具尸体的死状,玉向风看见二人如此亲昵,忽然有点不舒服。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言兄弟如今身受重伤,不如还是回房歇息吧,待本官和傅兄弟讨论一番,整理出结果,再告与你听,可好?” “不用。” 舜华斩钉截铁地说道,“本小爷亲自和真凶交过手,相信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眼下我是瞎了,但是心没有,本小爷能帮你们找出凶手。” “好,若是坚持不住,就告诉本官吧。” “大人,还是专注在案件之上吧。” 她的态度很坚决,玉向风一时之间竟有些下不来台,脸色有些难看,“那就说回案件吧。” 傅木槿本来猜测二人交情不浅,如今看来关系交恶也不错。 傅木槿微微勾唇,小声问道:“言兄之前可是亲眼目睹了凶手的相貌?” 舜华摇了摇头。 “没有,由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过他的样子。但是我很肯定,凶手就是他,眼下还差一点证据。” 舜华张开软软的小胖手,“傅兄,可否给我取来纸笔。 “好。” 傅木槿轻声应答,把纸笔递给了舜华。 “言兄弟现在看不见,想画什么,让本官代替可好?” 舜华拿着笔,摆了摆手,回绝了玉向风的提议。 “能画,画画而已,本小爷闭上眼都能画。” 玉向风怔住了,耳边响起一句童稚耳熟的声音。 “画画而已,本小姐闭上眼都能画出来。” ------------ 第五十七章 他被绿了 傅木槿为舜华摆正纸张,看着她那笔即席挥毫,好快一张活灵活现的人像图,便跃然纸上。 “是他?”傅木槿的表情有点惊讶。 玉向风歪过头,细看桌上的肖像,他好像也认得这个人。 “本官也觉得他长得很眼熟。”说罢,玉向风接过笔,在肖像图上面添了几笔胡子。 “本官认得他了,他不就是通缉了好几年的采花贼吗?” 舜华笑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玉向风和傅木槿面面相觑,听过舜华一番详细解释后,万分诧异,谁也没想过,真相竟是如此。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他们心中也有了几成把握,便决定写信让九王爷带兵前来,当面拆穿真凶的真面目,抓拿凶手。 午后,小书童不情不愿地在厨房炒了几个菜。 嘴里不住地嘟囔着:“服侍公子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服侍那个死胖子,侍郎大人也就算了,还有服侍那个死胖子,他到底哪里好,长得英俊的话,一稻也是心服口服的,偏偏长得跟个南瓜似的。还想和我家公子一起。” “呸!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癞蛤蟆也配吃天鹅肉。” 为了应景,他特意下田抓了几只田鸡,抓了一只鹅,炒成一道菜。 他还特意为这道特色菜,改了个名字。 半响,一稻端着几道特色菜出来。 “上菜咯。” 傅木槿低眸一看,这菜不太对劲… 当他抬头对上小书童的目光,对方正得意洋洋地奸笑。 “一稻,你……” “这菜挺新鲜的嘛,感觉好有特色。”玉向风倒是没有半点不乐意。他拿着筷子一道道地念道:“香辣蟹,青椒猪肉片,蒜香小红虾,麻辣鱼片…” 当他指着那道田鸡炒鹅肉的时候,突然念不出来了。 “这道又是什么菜?这又是什么肉?”玉向风夹起一块蜕皮的田鸡肉,仔细观摩道。 “哼哼。”一稻抿唇奸笑。 边把菜推向颜舜华,边大声喊道:“这道菜就叫癞蛤蟆不配吃天鹅肉。” 闻言,玉向风吓得当场咳嗽不止,把刚刚吃下肚的田鸡肉,硬生生吐了出来。 蛤蟆不是有毒吗? 这小书童是不是和他有仇,居然骂他是癞蛤蟆。 咳咳咳…… 一稻忽然低头关心:“侍郎大人没事吧?” 那一刻,玉向风仿佛看见了脸冒青光的魔鬼,急忙拉着凳子退后了两步。 “没,没事,这真的是癞蛤蟆的肉?” 一稻不言可否,只是冷眼瞄向舜华,去看她的反应。 不看还好,一看更生气。 他家公子居然伏在别人耳朵旁,亲昵地说道“这些都不适合你吃,‘娘子’在后厨给你煮碗白粥。” 舜华噗嗤一笑,点头,“好,‘相公’等着你。” “他们…他们…”玉向风震惊地看着他们,筷子掉了一地。 想起昔日偷摸他大腿的同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一稻大叹一气,他要没辙了。 小书童垂头丧气地坐在凳上,搭着玉向风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侍郎大人可曾成家?” “成,成了。”玉向风看起来十分地慌张。 “那就好,我家公子还没有呢,这就要被别家的少年郎给拐跑了。” 说罢,小书童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 当事人还坐在饭桌上呢,这两个人在她耳边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放心。” 此声一出,桌子前另外两个人同时望向她。 只见,这个双目微睁,不可视物的小胖子气定神闲地说道:“本小爷不拐你家公子。” “你说的是真的?” 一稻擦着鼻涕,含泪望着她,看着十分可怜,可惜她看不到。 “真的…”忽然,那张面无表情地脸,秒变奸诈无比,“本小爷不拐你家公子,拐你好不好?” “不不不不, 不好。” 一稻害怕地拐着玉向风的手,此时的玉侍郎有些慌,他们可能是,可是他不是啊,黏着他作甚? “哈哈哈哈…” 舜华笑得可欢腾了,本小姐让你们一双眼睛,你们照样玩不过我! 闻言,刚出厨房的某人,默默回到灶台前,把葱单独盛在碗里。 小书童闹腾了好一会,终于安下心来吃饭了。 他觉得玉向风平易近人,便不断地给他夹菜,扑面而来的辣椒香气,在舜华鼻尖蔓延,引诱她的味蕾,热得她唇边冒汗。 她忍不住开口道:“你别给他夹了,他不吃辣。” “嗯?” 两人吃惊地望着她,不知从何惊奇。 一稻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得见?” “我闻到了很浓烈的辣味,香辣蟹,青椒猪肉片,麻辣鱼片,哪道菜不辣?难道你还能一个劲地给他夹蒜香小红虾?” “那倒也是。”小书童点了点头,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那你怎么知道玉侍郎不吃辣?” 糟了,她说漏嘴了。 “你和玉侍郎又不熟,你是如何得知他的口味?” “自然是知道的。”她咽了咽口水,佯装镇定。 玉向风正望着她,眼神里好似有某种未知的情愫。 傅木槿刚好端来了粥,脸色难得阴沉,一片绿叶从窗外飞来,刚巧飘到他的头顶。 “其实……” 她眼下不知道如何是好,小书童的一句话刚好救了她。 “说啊,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一稻就要看看,你到底是有聪明,才能骗到我家心思单纯的公子。” 猜? 好家伙! “没错,本小爷就是猜的。他第一道夹的就是‘蛤蟆不配吃天鹅肉’,不正好说明他不是好辣之人,本小爷猜得对吧?” “哼,也不知是真盲还是假瞎。”一稻不服气地嘀咕道。 “一稻!” 傅木槿的语气满是责备,正抿着眸瞪着他家的书童。 “公子你居然瞪我?” 舜华看不见,听着他们说话也觉得有趣。 就是这小书童,说话总是带刺。 这仇算是结下了,嘿嘿嘿,找时间她一定讨回来。 傅木槿把小半碗粥轻轻放在舜华眼前。 “言兄,粥煮好了。”他柔声说道。 “嗯,谢谢。” 舜华伸手摸索着调羹,见状,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傅某(本官)来为喂你!” 这下子,不仅是舜华,就连小书童都懵了。 眼前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他家公子就算了,怎么玉侍郎也掺一脚下来? 喂小胖子吃饭,有宝吗? “一稻也喂!”小书童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傅木槿和玉向风同时冷眼望向他,如果目光能杀人,他刚刚估计已经仙逝了。 小书童有些心虚地避开了眼神。 “嗯…下次,下次。” 忽然,两人同时望向舜华,异口同声地问道: “言兄(弟),你说,谁来喂?!”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生活啊。 然而,在颜舜华的眼前,却是个看不见的地狱修罗场。 “本小爷只是眼睛看不见了,手脚又没残废,用不着人喂。” 她拿着调羹,倔强地摸索着碗边,开始狼狈地吃了起来。 傅木槿心疼地提袖帮她擦嘴,忽而舜华鼻子一酸,冷言说道:“本小爷突然不想吃了,等会再吃。” “那傅某扶你回房间休息。” 那双微红的眼睛尽收眼底,傅木槿想搀扶她回楼上,却发现她倔强地摸着扶手,自己上去了。 她伸着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傅木槿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他很想上前,却不忍伤到她的自尊心。 失明的人只有意识到生活的不便,才会发现自己真真正正失去了什么。 眼瞧着她要推开门,他忍不住出声道: “隔壁的那一间,这是我的房间。” 舜华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继续摸索向前走。 傅木槿提心吊胆地看着她回到自己的床上,才缓缓收回自己张开的手。 忽然,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态度有点坏,忍不住道歉道。 “对不起,你煮的粥很好吃,只是本小爷没胃口,待会..我会吃完的。” “没关系。”他苦涩地笑了笑。 “那你能不能帮我带一下门,本小爷忽然想歇一歇。” 她的语气很淡,声音在微微颤抖,他微微低眸,默不作声转身,带上门。 他站在门外,刚走几步,门后便传来她嚎啕大哭的声音。 哭得嘶声裂肺,让人揪心。 他闭上眼睛,紧紧地握拳。 若能减轻她的伤痛,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房间内的舜华把头紧紧埋在膝盖,眼泪不住地落下,像是要把内心所有不甘都发泄出来一样,哭喊着。 她瞎了,看不见了。 她本以为没什么,她一定能像以前一样,不靠任何人活着。 可是,她现在连喝碗粥都做不好,去哪都要人扶着。 她不想这样,不想... 眼泪快被她流干了,不知不觉,她竟在床上侧身睡了过去。 半夜,某个人抱着枕头,坐在床边,微微撩动着她的发,心疼道。 “没关系,傅某一定会治好你的。若是治不好,傅某就当你一辈子的拐杖,一辈子的眼睛。” 这次她没有说梦话,她醒了,张口问道:“真的?” 傅木槿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抽回了手。 ------------ 第五十八章 傅公子有点赖皮 “言兄,你醒了?” 舜华没有转身,而是点了点头,小声嘀咕。 “嗯...傅神医这习惯可不太好,老是爬别人床。” 忽然,傅木槿邪魅一笑,把枕头放在她身后,单手撑着脑袋说道:“和言兄睡了几天,竟睡习惯了,只好来叨扰了。” 这口吻,说得好像她把他睡习惯了一样!? 舜华惊觉自己被占了便宜,急忙转身,回呛。 “诶,本小爷只是开个玩笑,你竟打蛇随棍上了?” 傅木槿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耳边,轻轻说道:“别怕。不管日后如何,傅某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不管是悬崖峭壁,还是天涯海角,只要是能治好你的药草,傅某都去采。” 舜华抿着唇,眼泪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那双曾经清澈澄亮的眼睛,如今正映着窗外的月和他的模样,闪闪发亮。 “我...信你。” 公子弯眉一笑,把她的手藏在自己怀里,柔声说道:“安心睡吧。” 砰砰砰,一稻在门外,扬手大力地拍着门,大喊道: “公子你在哪啊?夜深了,就别去叨扰人家,言、大、公、子休息了!” 闻声,傅木槿眼底露出一丝不悦,轻轻拔掉舜华的木簪子,就朝外扔去。 木簪飞速地穿过窗纸,击中一稻腹下三寸,把他的裤子死死钉在护栏处。 一稻哑巴了,大力喘气,低头望着大腿间的簪子,忽然间腿软了。 公子,你居然来真的啊? 小书童手腕发颤,伸手去拔木簪,才发现,木簪被钉死了 他家公子到底是有多生气,他咬紧牙关,出尽全力,累得满头大汗,拔簪子,还呆在原地。 好累,好想坐下歇会。 忽然脚下一滑,一稻坐下了,正中要害,“喔——娘亲个乖乖...” 要命咯!他痛得五官挤在一起,双腿夹紧,抱着肚子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裤子后面被钉死的木簪硬生生撕扯出一个大口子,露出光白的两半。 刚赏完月的玉侍郎很不幸地看到了这一幕。 “......” 两人对望了片刻,玉侍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一稻兄弟,需要帮忙吗?” “别,你别过来!过来一稻可要喊人了。” 一稻慌张地拉起裤子,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哦,那本官先回房间,你自便。” 玉侍郎举着袖子,转身离去,大晚上的赏什么月啊! 他就该早点睡觉才是。 怎会胡思乱想,言兄弟就是舜华表妹这种荒唐事。 * 隔日,九王爷率领大队人马前来,将这个离市集不足五里的小村落,团团围住。 村子的男女老幼皆被驱赶出了村头,不知发生何事,既好奇,有慌张,更有老弱妇孺紧皱眉头,慌张失措。 傅木槿搀扶着舜华从马车下来,此时,傅木槿穿回男装,带着斗笠,村民对他并不为意,唯独是舜华。 阴风阵阵,枯叶乱飞,舜华嘴唇苍白,面无血色,双眼空洞无神,像极了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这张脸,不是他们前些天才刚刚往悬崖扔下的棺材里,所装的死尸吗? 青天白日的,难不成全村人集体见鬼了? “见见见...见鬼了!尸体还阳了!” 曲老太脸色苍白几欲昏厥,没想到老寡妇先她一步昏了过去,众人乱作一团,不知先扶哪一个更好。 这时,舜华闭上眼,勾唇一笑,开口道,“大家莫怕,本小爷还没死。” “没死?” 众人狐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周围的阵仗,官府的人都来了,铁定是出大事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既然你没死,就去找害你的人啊,找我们作甚?” “对啊对啊,害你的人是你家的小娘子,和我们有何干系,你可不能受了冤屈,把仇怨啊,把气撒到我们这里来啊。”三姑壮着胆跟腔道。 他们一人一句,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忽然,镇守的士兵振臂一呼,“恭迎九王爷。” 将士们气势如虹,声如洪钟,如同临阵杀敌一般,呐喊助威。 村民们顿时鸦雀无声,四肢伏地,面面相觑,不敢抬头。 器宇轩昂的九王爷穿着一身钢铁盔甲,骑着高大的汗血宝马,缓缓穿过兵阵,来到村民面前,黎县官优哉游哉地坐四人抬起的滑竿跟在后头。 也不知九王爷所骑的那匹汗血宝马是不是认得舜华,刚走到她身边,竟把马头垂了下来,逗了逗舜华,差点就把九王爷摔下马背。 “诶诶额,吁——” 见状,原本站得笔直,‘铁面无情’的将士们忍不住偷笑了。 幸得九王爷握紧缰绳,没有摔下去,才避免了一次血腥的杀生。 舜华怔愣了半会,认出了这个活泼的马蹄声,忍不住打招呼道:“你来了,马儿,这次居然没有‘倒茶’,稀罕啊!” “咩——”汗血宝马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处境,欢快地啼叫着。 九王爷翻身一跃,下了地,凶神恶煞地站在后面,手执马鞭,打算报复回来。 忽然,他留意到了舜华的眼睛,毫不客气地问道: “小胖子,你的眼睛是怎么了?没见几天,瞎啦?” 舜华顿了顿,停下了抚摸马头的手,冷然回道:“九王爷放心,即便草民瞎了,也不用十天就能破了此案。” “哼!如此嚣张嘚瑟,也就是没事了。” 九王爷摆了摆手,命人给自己抬座,他自己接过茶杯,舒舒服服地坐在上座,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村民,不耐烦地催促道: “开始吧,说,他们之中...谁是凶手?” 一稻也偷偷跟来了,正躲在马车边上,往里面看。 一心等着舜华自打嘴巴,他家公子大彻大悟,知道自己是对,然后痛哭流涕地回头向自己磕头道歉。 毫不知情的傅木槿搀扶着舜华,默不作声站一旁。 “回九王爷,经过草民和傅神医连日来的暗访,终于查清楚了护城河女尸的真凶,在此前,草民想讲一个故事。” 闻言,黎县官连忙出声打断,“讲故事?抓凶手就抓凶手,讲什么故事?” 害他下河清了那么多天的河道,还想舒舒服服不受罚? 不可能的。 “让他讲。”九王爷忽然回头,盯着黎县官那张晒得黝黑的脸,“黎大人,你清理河道多少日就晕了多少日。本王想西楚城的河道应该还没清,黎大人何不去帮帮忙,顺便锻炼锻炼?” 黎县官顿时脸色一沉,摇头道:“本官年迈,歇一歇,歇一歇就好。” 九王爷收回目光,不以为然地讥讽道: “要好好歇歇,就别乱嚷嚷了。” “是,是。下官遵命。” 黎县官表面陪着笑,嘴里却咬牙切齿的,转过头,狐假虎威道: “听见没,九王爷让你把真相...把故事说出来。” 舜华取出白绫,蒙住自己的眼睛,开口讲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孝子,家中有一父一母,一弟。他的人很勤快,沉默寡言,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的父亲、弟弟、先后离他而去,母亲承受不了打击,变得疯疯癫癫的。” “为了让他能讨到老婆,母亲趁着清醒,和他约定好,在村里装作互不认识。因此,村子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曲家村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她说的是谁家的事。 “后来,他终于讨到了媳妇,能过些平静安逸的小日子。可惜好景不长,母亲年纪老迈,竟疯得以为小儿子还活在世上,打算给小儿子讨个媳妇。” 闻言,混在村民中间的某人紧紧地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九王爷听得兴起,忍不住追问道:“接下来,接下来呢?” “说他是孝子,真不愧为孝子。可惜是愚孝!他竟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母亲买媳妇,弟弟都没了,谁来娶啊?只能他自己顶上。”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就连黎县官都忍不住伸头吃瓜,“你说,他自己娶?” “没错!他亲自穿上喜服,戴着大红花领,替弟弟娶媳妇。被他买来的姑娘,一共有五个,正好就是沉在护城河底下的五具女尸!” “什么?”黎县官抢先九王爷一步,反驳道:“哼,故事是挺动听的,可是有何证明?” 黎县官忽然露出一丝狡诈。 “女尸大多被鱼分食,尸体相貌无法辨认,即便你是把人贩子抓到了,他们恐怕也帮不上忙。” 朝廷奖赏洛水城衙门抓到肥龙五霸这笔账,他可记着呢! 舜华轻浮一笑,气定神闲地回道。 “好问题,黎大人,这么久没听你的声音,还是那么讨人厌。草民能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说罢,她把手指伸进腰带,取出了一个玲珑小巧的红布包。 “就是这个。万琼国婚俗传统,成亲时喝了合卺酒,必然会把双方头发剪掉一小段,放进红布包中。” 她摸索着红布包,将其打开,拿出里面用红绳扎起的头发,举起,公之于众。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回九王爷抢先开口,还瞪了黎县官一眼。 “这样的东西,草民在凶手家里见过,不多不少,正好五个,对照粗细,颜色,相信,能辨别,是否属于她们所有。” 村民们一片哇然,听到这里,傻的都知道,他们村里出了个杀人狂了。 “既然有证据,还不快快说出凶手名字,捉人归案?”九王爷半撑着脑袋,有些兴致缺缺了。 怎知,舜华又笑了,她蒙着眼睛笑的时候,画面甚是诡异。 “王爷,别急,这个故事的下半段,你还没听呢。” 九王爷一惊,反问道:“下半段?还有下半段?凶手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自然是有下半段。王爷可想听下去?” 她的声音如同魅惑的海妖,总有种勾人听下去的‘魔力’。 九王爷想听,但不想让人知道,连忙掩饰:“快讲,林东来,倒茶。” 林副将站在一边,听故事听得入神,忽然被九王爷推了一下,差点把热茶倒在九王爷头上。 “这故事的下半段就更有趣了。” ------------ 第五十九章 揭开护城河女尸真相 村民们都忍不住伸长脖子,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想一听个究竟。原本还以为官兵是来剿村的。 后来才知道,大伙是被赶出来‘吃瓜’的。 天空仿佛闪过一下天雪,乌云齐聚,天山雷鸣,似乎将有一场大风雨。 “某一天,发生了一件怪事。孝子的弟弟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在孝子的眼前,还日日跟随在母亲身后。”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人死怎么能复生?”林副将人忍不住出声。 舜华接过话茬,照着说下去。 “是啊,死了这么久的弟弟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谁不觉得惊奇,谁不觉得诡异啊。可是,偏偏孝子的母亲不觉得。” 舜华低着眸,似乎在说着一件很悲凉的事情。 “这位母亲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只要她儿子还活着,还能回到自己身边,哪怕他是个傻子,都无怨无悔。” 话音刚落,村民们倒抽一口寒气,‘傻子’? ‘傻子’不是老寡妇她家的那个曲小牛吗? 他们惴惴不安地望向昏倒的老寡妇,还有流着口水的曲小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退后了两步。 “但是孝子清楚地知道,他的弟弟早就已经死了。只是碍于母亲日渐转好,他才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偏偏残忍可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为弟弟娶进来的第一个新娘死了,是被人活生生地掐死的。” “是被那个孝子亲手掐死的?”九王爷疑惑地问道。 舜华气定神闲地回道:“非也,非也。” 黎县官眉头紧皱,忍不住插嘴了。 “别再故弄玄虚,赶紧说,谁是凶手?” “别心急,故事的高潮还没到呢。” 舜华微呼一气,将余下的故事娓娓道来。 “孝子意识到这个傻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可碍于母亲的性命还拿捏在他手里,只能任其威胁,而这只藏在面具底下,装疯卖傻的禽兽,终于露出了凶恶的獠牙。” 众人屏息谛听,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他不断威胁这个孝子,让他找来更多年青貌美的姑娘,供其欺辱!于是就有了护城河底下这五具死状惨烈,含恨而死的女尸!” 舜华的话,如同喧天的鼓声,狠狠敲击每个人的心脏。 村民们忍不住窃窃私语,玉侍郎率领衙役们上前,把曲小牛押到九王爷跟前。 “启禀王爷,曲小牛已捉捕归案。” 九王爷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流着哈喇子,满脸痴傻的中年老汉。 “他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黎县官抿着眸,以为自己找到了反将一军的机会。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舜华就大声反驳: “哈哈哈哈,本官算是知道了。你们找不出凶手,就打算找个傻子当替死鬼,仗着傻子不会辩白,是吧?幸得清明如镜的本官在此,要不然,这傻子岂不是要含冤受屈,让你白白屈打成招。” “他傻?哈哈哈哈…” 舜华仰天狂笑,振振有词地指责道: “曲小牛,你一定都不傻!相反,你还很聪明,你发现我躲在围墙后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认出了我,你刻意提醒老寡妇,她被监视了。你之所以装疯卖傻,只是为了掩饰你是采花大盗甲十九的身份。” “采花大盗甲十九?” 那个通缉了好几年,欺辱妇女,手段残忍的采花大盗甲十九。 黎县官定神地看着曲小牛的模样,忽然大拍前额,坐了下来, 玉向风张开通缉令,上面所画的肖像确实和曲小牛有七八分相似,他大声喊道: “此人便是采花大盗甲十九,他在欺辱妇女后,都会用手硬生生掐死她们,把两个手指印留在死者的脖颈之间。” 周围哇然一片,忍不住上前观摩,曲小牛低着头,充耳不闻地跪在地上。 九王爷睁着一双鹰目,审视了通缉令一番,狐疑地点头。 “他既然能掩饰得这么好,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其实这只是个意外,如果草民不是在曲大牛家翻出曲小牛的灵牌,压根不会怀疑,世上竟有心机如此重的人,为了掩饰通缉犯的身份,居然装疯卖傻假冒一个‘死人’。” 舜华轻篾地笑了笑,“不过,真正暴露他身份的,是他仅存的一点‘良心’?” “还记得女尸手上戴的银玉镯吗?那是我亲娘坟里的陪葬品!” 她的声音越发的高昂,像是一股翻天倒海的巨浪,要吞噬掉眼前这罪恶的灵魂。 “曲小牛,本小爷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寿衣,在我娘亲坟墓附近偷挖木槿花,本小爷怎会这么蠢,你在偷花?哼,你是在埋赃!” 话音刚落,玉侍郎摆了摆手,示意衙役们把一箱箱珠宝器皿抬了上来。 黎县官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神既惊奇又酸涩,若是这批贼赃是他起出来的,到时候朝廷奖赏下来,不升官都发财了。 她愤然的指责,一字一句都烙印在人们心中。 “琉璃玉盏,碧玉钱,象牙梳,黄金项链,夜明珠,这些全是富人家坟墓常有的陪葬品,你们在挖空别人坟墓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们的亲人会有多心痛,会有多悲愤吗?!” 终于,曲小牛的哈喇子不流了,神色也变了。 黎县官挑了挑眉,心想,这个准是真凶没错了吧? 不行,之前已经错失良机了,这个连环杀人犯必须关在他们梨千城的衙门里。 黎县官抢先下令:“来人,将这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收监,押入梨千城的大牢里,本官会细细审问,看他还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九王爷不禁皱了皱眉,他虽叱咤沙场这么多年,这么诡异、曲折的事,他还是头一回见。 “王爷。” 舜华的声音唤回了惊愣中的王爷,他怔了怔,说道:“既然凶手已经抓到了,你们那五十军棍自然不用罚。 闻言,舜华抿起唇,神情严肃地摇头。 九王爷当场就怒了。 “都说不用罚了,还有何不满?难不成你还有受虐癖,非要被罚五十军棍才可以?” 只见,舜华回了一句让人张目结舌的话。 “回禀王爷,这五个人中,其中有一个人不是甲十九杀的。” 九王爷狐疑地开口道:“你是想告诉本王,还有另一个凶手?” “王爷猜的没错,这个女子,她与其他四人死法不同,她是被人勒死的,手上还带着我娘的镯子。” “可是,你方才不是已经证实,你娘的陪葬品是甲十九盗走的吗?” “没错,东西是他盗走的,草民相信,他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杀或者说来不及杀了她,就发现她死了。” “照你这么说,这个人不是甲十九杀的?”九王爷狐疑地问道。 “正是,一个惯犯不会贸然换杀人方式,这样太不符合他的习惯了。” 忽然,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周围陷入了诡异而混乱的氛围。 村民们听得云里雾里的,难道还有一个凶手? 此时,她看不见凶手的脸,不知当他听见这番话,可会感到恐惧,后悔,因为他马上就会在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还记得草民方才所说的良心吗?甲十九居然没有杀他,反而还在水葬前,偷偷给她带上了银玉镯。” 闻言,人群中的某人按奈不住了,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背,指甲深浅不一地划出血痕。 “只剩下三日,你有把握。”九王爷神情严峻地问道。 “不用三日,他就在这里。” 她云淡风轻地回道,天空突然刮起一阵狂风,聚集的云层不断闪着电光。 九王爷微微抬眸,望着天空,“林副将,再倒一壶茶。” “是,王爷。” 林副将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 本想,案情发展到此已经了结了,没想到还是个案中案。 “草民曾私下审问过老寡妇,在吓破胆的情况下,她依然不认杀了人。于是,草民想起了来过老寡妇家中的曲大牛,便策划了一出‘送棺上山’的大戏。” “……” 闻言,站在一旁的傅木槿,忍不住偷笑。 根据舜华的复述,大家的思绪仿佛都来到前几天的夜里,一同来到曲大牛的家中。 “可刚搜到重要线索就被人从身后袭击,昏了过去。凶手把草民拖到了某个地方,打算就此活埋,幸得草民反将一军,把木簪子插中了他的身体。所以,这个凶手,很容易找。” 闻言,九王爷得意地抬头,终于有他出场的机会了。 “这事简单,林副将,你派人去…” “不用,因为草民想通了。” 九王爷无奈放下手,问道:“你想通了什么?” “想通那间屋里,最大的不对劲,就是床上熟睡的婴儿。” 婴儿? 村民们你眼看我眼,我眼看你眼,都想不透,睡在床上的婴儿,有什么不对劲,不睡床上难道睡地上? 直到舜华把后半句话说下去。 “试问哪家父母,会如此放心年幼的孩儿在三更半夜时,独自睡在家中?” 她微微扬起嘴角,扯开绳结,露出空洞无神的双目,扬起白绫,让其乘风飘洒,嘴里厉声说道: “曲大嫂,你可敢直视我的眼睛!直视那个被你活生生勒死的姑娘!” 话音刚落,地上仿佛打翻了针盒,人群躁动,惊呼声一片。 曲大嫂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群人正中央,眼睁睁看着那具脸被毁容的尸体,被人抬到跟前来。 女尸已经被人从河底捞上来多日,发胀的身体,早已变成皱巴巴的白皮,苍蝇萦绕,臭气熏天。 她忍不住别过脸,惊呼道。 “冤枉啊,官老爷,民妇,民妇根本不认识她,您为何要污蔑民妇啊,还说民妇杀人,我...民妇平日可是连鸡也不敢杀的。” 她哭得楚楚可怜的,村民之间众说纷纭,谁也不敢妄下断言。 忽然,有人在人群背后大吼了一声。 “不关她的事!她不是杀人凶手!人是我曲大牛杀的!” 话音未完,曲大牛举着一把有血的斧头,朝着舜华冲了过来,众人始料未及,血花四溅,舜华错愕地摸着被血沾湿的脸。 ------------ 第六十章 他受伤了 “公子!”一稻惊叫出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冰冷的斧头眼看要落下,众人始料未及,唯有他先反应了过来,本想起脚踢飞来人,一念之间,他收起微微抬起的脚,侧过身,用手臂为她挡住了这一板斧,借力打力,斧刃轻轻划破他的手背,落下了一个血口子。 曲大牛被众人合力擒住,小书童惊慌地冲了过来,一把推开舜华。 在漆黑中,她彷徨地跌倒在地上,听着吵闹的人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向风冲了过来,扶起了她,“你没事吧?” 她心急如焚地问道:“傅兄呢,他不是和我站在一起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别急。刚刚有人手持利器冲了出来,傅兄弟挺身而出,为你挡了下来,受了点轻伤。” “轻伤?严不严重啊?告诉我严不严重?” 玉向风错愕地望着眼眶通红的她,有一瞬间,他竟有点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会挣脱这双手。 他苦涩地笑了笑,“放心吧,不严重。” 一稻帮袖子按住傅木槿的伤口,可是血还是不停地流下来。 “公子,一稻先扶你回马车,上面有药,可以包扎。” “可是...”他狐疑地望着惊慌失措的舜华,不肯移步。 “公子,你还担心他干嘛,这里这么多人,难道别人还能把他给吃了吗?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说罢,小书童强行拉着他离去。 人群乱作一团,惊呼不断。 没想到,曲老汉那个人平时老老实实的,话都不多,当众杀人这种事都敢做。 纷纷改了口风,指骂曲老汉时杀人凶手,骂他凶残。 曲大嫂见状,急忙抱着孩子冲了出来,护住相公身后。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曲大嫂和曲老汉要争着承认罪错时,曲大嫂做了一件,让他们都意料不及的事。 曲大嫂边痛哭,边拍打着曲老汉的背脊,痛骂道:“相公,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杀人啊!孩子还这么小呢,剩下奴一个,该怎么抚养啊?” 曲老汉眼角流泪地低着头,半句话都不讲。 周围的人都开始怀疑,到底舜华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好人。 九王爷见这对凄苦的夫妻,又气又恼,居然敢弄伤傅神医! 连忙询问道:“小胖子,你确定你没认错人?这个瘦弱的妇人,真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凶手?” 舜华不置可否,摇了摇头,大力地拍手,笑道。 “好演技,真是好演技。就算是我这个瞎子,也能听出你们‘夫妻情深’。” 九王爷的语气略带威胁,有些不耐烦了。 “本王在问你话,小胖子,你最好如实回答,有没有抓错人?” “怎么会有错,找个稳婆检查曲大嫂的身体,便会知道她身上有没有被我用木簪扎后留下的伤疤。” 闻言,九王爷放下心,转头吩咐。 “林东来。” 林副将机灵地点了点头,转身自行去找稳婆。 曲大嫂一听,也不顾眼泪和鼻涕流了一半,连忙喊冤道: “冤枉啊,官老爷,民妇平日里干的都是些粗活,身上受伤留疤也是常有的事,不信,你看,这就是民妇刚刚划伤的。” 说罢,曲大嫂挽起一只袖子,把伤痕累累的手臂抬了起来。 听到这里,就有点此地无银了。 九王爷笑了,连忙松了口气,看来这五十军棍是不用打了。 舜华微微侧头,对着玉向风冷声说道:“烦请,玉侍郎看看曲大嫂有没有用背带?” “背带?” “就是背孩子用的,红色花布所制。” 玉向风点了点头,抬眸望去,瞧见曲大嫂背上绑着一块红色花布,没猜错,那应该就是背带。 “有。” “那就行了,让人把它取来,放在尸体的脖间。” 玉向风不懂她想干什么,挥手示意衙役把背带取过来。 “你跑不掉了。”舜华得意地笑了笑,“你之所以闭门不出,不是怕闲言碎语,而是我们搬来了,那日傅兄在老寡妇门前撞见你,你之所以这么惊慌,是因为你跟踪的根本就是我们!” “在送棺上山那天,你刻意留下,尾随在我身后,为的就是找机会杀人灭口!可惜天网恢恢,本小爷居然没有死!” 曲大嫂的表情一僵,哭喊抢地,就不让人碰她的背带。 “冤枉啊,官老爷这是要逼死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居然为了破案,强行冤枉我们一家三口。儿啊,你长大了,可得记得帮娘报仇啊。记得这个人渣,这个人渣瞎了眼了,要冤枉你家爹娘杀人啊!” 最后好好的一条背带,撕拉一声,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曲大嫂怔愣了半会,满脸可惜地拾起剩下的背带,紧紧揣在怀里。 “没用的。” 舜华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浇头淋在她身上。 “你的背带上沾了血,那是铁铮铮的事实,虽然我是瞎子,可是本小爷过目不忘。你的尾巴早就藏不住了。” 曲大嫂脸色一白,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明明洗过很多次了,衙役们把背带放在尸体上,果不其然,竟和勒痕大小,相去无几。 正巧,林副将骑着一匹快马,把稳婆也带来了。 曲大嫂看着两个抓她的士兵,怨天怨地地辱骂道:“你们这些狗腿子,狼狈为奸的狗腿子,我没杀人,没有!为什么要抓我!” 林副将抱着她的孩子,惊奇的是,这个孩子居然不会哭,嘴唇发紫,像是被什么吓到一样。 舜华收起嘴角的笑意,面色阴冷地说道: “还有你,曲大牛,你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帮凶,你还记得你们用来囚禁那些姑娘的柴房吗?封闭的窗户,铁链,暗无天日如同狗一样活着的日子。你们还是个人吗?这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舜华的眼睛红了,眼泪缓缓落下,滑落至脖颈。 曲大牛默不作声地望着前方,紧紧地握着拳头。 半响,稳婆从房间出来,唯唯诺诺说道:“回,回禀王爷,那个妇人手臂上有数十道划痕,其中十道划得特别深,还有她的左边大腿有一处红点,像是被什么扎过一样。” “可以了,你下去吧!” “是,大人。” 稳婆走后,失魂落魄的曲大嫂被带了出来,她一看到曲老汉,人就像发疯恶一样,抓着曲老汉就又打又骂,曲老汉的麻布衫都快被她扯破了。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全部都是你的错!” 曲老汉任由她把巴掌扇下来,毫无还手的冲动。 九王爷摆了摆手,十几把尖刀对着他们两夫妻,吓得他们不敢动了。 “好了,闹剧到此为止,本王念你孩子年幼,给你一个坦白自身的机会,说!为何要杀人?” 闻言,曲大嫂失了神,错愕地坐倒在地,披头散发,活像个哭疯的疯婆子。 发髻都歪向一边,像个赖地撒泼的孩子。 “呜呜呜...啊啊啊...”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九王爷蹙眉,正要下令收监。 哭声忽然停止了,她神色木然地谈起了陈年往事。 “我啊,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的,可是家里穷,养不起弟弟,爹娘就把我嫁给了曲大牛,这个人都四十岁了,身上又腥又臭。和他在一起,我每天都要起早贪黑的干活,帮人洗衣服,种菜,带孩子。” 她话里微微带着乡音,一字一顿诉说着自己心里的苦。 “某一年,田里庄稼失收,渔夫们都靠着打鱼,大赚了一笔,本以为有钱了,不用天天青菜萝卜,咸鱼豆腐。怎知这个窝囊废和我说,把钱弄丢了。” 她的眼皮子早已通红,眼泪如珠子般不断地往下掉。 “为什么,我为他过得这么苦,他还敢背着我偷偷送人镯子。就凭他!长成那副狗样子,穷得饭都吃不起了,还想三妻四妾!” 忽然,她像疯了一样,嘶吼道! “我不准!” 所有村民都被吓了一跳,从未想过,看似贤良淑德,持家有道的曲大嫂,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晚,我提着热水壶,趁着人多杂乱,在喜房看到了她。也看到了我相公送她的镯子。她哭着求我解开锁链,放她出去。” “我看着她,好美,好年轻啊!跟我当年一模一样,可是凭什么,她穿好吃好,我却要天天咸鱼青菜,这么熬着!” “凭什么!”她哭得不似疯癫胜似疯癫。“我杀了她,是我勒死她的!是我!是我把热水倒在她脸上的!哈哈哈哈哈....” 这下子,她算是彻底疯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寒气。 谁也没想过,这个平凡的村落隐藏着这么多杀人凶手。 尤其是三姑和六婶,下巴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合起来过。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九王爷默不作声地叹气。 黎县官却不以为然地喊道:“还不将这杀人嫌犯一并带走!” “是。” 士兵刚抓着曲大嫂,只见她狂笑不止,说了一句让人咋舌的话。 “对了,曲大牛,这孩子也不是你,是甲十九的!你老婆都被他欺辱了,你这个窝囊废!哈哈哈…” 她笑得好生凄苦,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包扎好的傅木槿,走了过来,扶着舜华,轻声提醒道:“玉侍郎,还是让傅某来吧。” 玉向风错愕地怔了怔,竟放开了手。 “傅兄,你没事吗?”舜华紧张地抓着他的手,又怕弄疼了他。 他笑了笑,宠溺地摸着她的头,说道:“没事,只是手背还有些痛。” “那你小心一点。”她终于肯放下心来了。 这桩案子,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不过,有些话,她还是要对这条村子的人说。 “你们也是,有什么事都私下解决了,尸体随便乱葬,扔在河里,别人拐卖妇女,也只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你们本可以救她的,可是你们没有。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其实都是帮凶。” 这时候,曲老太忽然高举着拐杖,用力地撞着地板,大骂道。 “混账!” 村民们都惊呆了,没想到曲老太还真有胆,这么多官兵守着呢,还敢这么张扬的骂人。 ------------ 第六十一章 姗姗来迟的新郎官 村子里买媳妇都不是新鲜事了,以前不抓,怎么现在都来抓了? 所有人都翘首以待地等着曲老太大发神威,骂骂这群来村里,‘胡乱’抓人的官兵。 “混账!说的是你们。” 曲老太缓了缓气,“老身不死都快一百岁了,有些话再不说,也没机会说了。其实老身也是被拐来的,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山涧里,逃不出去。” “当初才十几岁的人儿,被人拐卖到这里,他们又是打,又是骂。最后老身也只能认命,苟活在这里。多少次午夜梦回,想回家了,想爹,想娘,是老身没用,最后都没能逃出去。” 可怜的老人家偷偷地摸着眼角的泪,哽咽不止。 “苦啊,万万没想到,几十年后,老身做了同样的事。可恨!可恨啊!老身可哪有脸苟活于世…” 闻言,三姑和六婶连忙拉住要撞墙的曲老太,把她劝了下来。 当下曲寡妇,曲大嫂,曲老汉等人都被收监了。 可是家中大人犯罪,小孩又有何过错呢。 “小宝宝,看这里,看这里。” 林副将不合时宜地哄孩子,引起了九王爷的强烈不满。 九王爷青筋暴起地问道:“你又在干什么?还有没有副将军的样子!” 闻言,林副将面色一青,抱着孩子站得笔直,丝毫不敢松懈的样子。 “是,抱歉王爷。属下家里也有孩子,一时没忍住。”忽然,他可怜兮兮地说道:“可怜这孩子,爹娘不是砍头,就是发配边疆,以后,身边没有半个亲人了。” 九王爷微微抿着唇,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这种感觉。 “罢了,带回营吧。之后找户人家收养他。” “谢谢王爷。” 林副将心悦诚服地鞠躬。 他家王爷就是人帅心善,无人可比啊。 如果,只喜欢女人的话,就更好了。 他察觉到九王爷的视线停在了某处,沿着目光而去,正是傅神医所在的地方。 唉,看来王爷还是不肯死心。 不过没关系,不是有他嘛!末将一定会想办法帮助王爷解惑的。 不行,不是还有‘言公子’这位大军师嘛! 众人正想离去,突然一个身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骑着马赶来了。 他飞奔下马,扑腾在地,惹了满身泥不计,匆匆赶到女尸的面前,望眼欲穿地说道:“珣儿,你可是我的珣儿?” 舜华微微侧耳,细听,这男子的心跳,说得不似假话。 她狐疑地掏出腰带上的香囊,问道。 “你可认得它?” 新郎官怔了怔,回神望了过来,定神地望着舜华手上的香囊。 他认得,就是他的珣儿亲手绣给他的。 就是这个。 “没错…可是,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错愕地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地接过傅木槿递过去的香囊。 “黑店的劫匪说过,你的珣儿那天去客栈时,是为了等一个人。你去了吗?” 舜华的眼睛虽空洞无神,但她的声音不是。 她正替这个可怜无辜的女子,问最后一个问题。 “在下...在下没去成。” “没去成?” “当时,家父发现我们私奔,他派人把守了前后门,把在下关在了房里。说,只要在下肯娶何家的大小姐,他就会放在下出来。” “所以,你一直窝在家里?” “在下对珣儿情比金坚,抵死不屈,和家父怄了三个月的气。最近才被放出来的。” “你答应了?” 新郎官心虚地点了点头,哭诉道: “在下也不想,可是父亲说,再不答应,就让人踏平珣儿家,威逼他爹把珣儿嫁给不喜欢的人。在下这才答应的。” “哼。” 舜华冷笑出声。 新郎官不解,甚至有些恼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疑我对珣儿的爱?” “爱?质疑?” 玉向风被争论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就是你这幼稚的爱,把她活生生给害死的。你可知,在你和你父亲怄气,好吃好住在家里的时候,她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她经历了什么?” “而你…”舜华轻轻闻了闻,轻笑道:“满身的酒气,脂粉味,你该不会...今天成亲吧?” “......” 新郎官有些不知所措,竟不知自己会被一个陌生的盲人怼到如此地步。 “真是可笑之极!” “你够了,你又懂什么?这是我和珣儿之间的事。你知道在下为她付出了多少吗?为了她,在下功名利禄都可弃,放着好好的大少爷不做,和她私奔,浪迹天涯。” 舜华嗤之以鼻,“如果,本小爷不是看不见了,一定狠狠地刮你这个人渣几巴掌,她这几个月,被人欺辱,被人拐卖,被人囚禁,被人活生生勒死,就因为你的一句私奔?你可知,她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 “孩子?”新郎官错愕地回头,望着早已被毁容的女尸。 当日,她曾经偷偷问过仵作一个问题,她问,这姑娘有没有被人侵犯过的痕迹。 仵作回她,“有,而且,她肚子里还有三、四个月的身孕。” 舜华冷冷地说道,“若真爱一个人,绝不是空口说白话地爱她,你连一处容身之所,自食其力的本事都没有,你谈什么爱啊。罢了,你这种人,怎么会懂。” 你这种人,怎么会懂... 舜华的话,如同锋利冰冷的刀尖,一下一下地割在玉向风的身上。 如梦初醒一般,玉向风终于明白为何多年以来,都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空荡荡的。 因为,他不爱颜如冰。 他爱的人由始至终都是舜华。 可惜,他的孝义礼全,全都是让他听从他亲娘,他的父母。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反抗,要怎样爱她。 只是一味听从母亲安排,娶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 准备回程的时候,林副将见舜华独自一人坐在树下,忍不住上前问道: “言公子,在下有点事,想请教,不知您方便不方便?” “说吧,只要不是问本小爷体重有多少,都好说。” 因为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的。 “诶,如果想知道一个人…身上有没有疤痕,该怎么办?”林副将迂回地问道。 闻言,舜华张口就来。 “简单。女人找稳婆,男人找仵作…啊!不对。活人,活人找大夫。” 林副将僵硬地扯着嘴角,再次问道: “不知道,有没有婉转一点的方法,在下,在下有一个朋友,他想找回失散多年的兄弟,可是呢,他也不能直接扒了人家衣服啊,是不是?”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简单!” 舜华忽然灵机一动。 “现在天气这么热,你提议他们去河里洗澡不就行了吗?到时候,你想看他身上哪有疤,哪有痣。还不简单!” 闻言,林副将大力拍了她的肩膀。 “聪明,果然聪明,我林东来真是佩服言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痛! 什么?原来是那个‘狗仗人势’的家伙! 早知道就不回答他问题了。 现在心情更糟了。 * 傍晚,回到军营,舜华坐在床榻上,傅木槿在房中勤奋地翻着医书,想要找出最快让她复明的方法。 一稻端着茶,看着帮忙抬医书的玉向风,还有躺在太师椅上不知想什么的九王爷。 心想,这么多人都挤在这里,是想凑一桌麻将吗? “喂,小胖子,给。” 一稻抬手把枣子递了过去,可惜舜华看不见,小书童只好抓着她的手,亲自把果子塞到她手里来。 “这是什么?” 小胖手搓了搓掌上圆溜溜的东西。 “枣子,甜的,没下毒,可以吃。” 尽管小书童的态度放软,可是话里依然带刺。 “没用护城河的水洗吧?”舜华多嘴问道。 “当然没有,再说了,现在的护城河可干净了,不堵了,那么清澈的河水用来喝,完全没问题。” “是不是真的?” 林副将刚巧端着一盘子果子进来,趁机开口道:“现在天气这么热,不如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去护城河洗一洗澡?” 闻言,舜华的手抽了抽,差点把枣子掉在地上。 这方法似曾相识啊? 林副将的朋友,失散的弟弟,难道…这里有九王爷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那不就是流落民间的皇子?! 这八卦,新鲜呀!是谁? 然而,九王爷并没有明白林副将的良苦用心,他狠狠地瞪着他,用眼神狠狠地‘鞭打’他。 死人林东来,不知道本王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澡吗? “你想作甚?”九王爷咬牙切齿地说道。 潜台词是,皮痒了是不? 林东来额冒冷汗,干笑了半声道。 “王爷,王爷您误会了。” 说完,他还特意打了打眼色,暗示九王爷看傅木槿。 九王爷转头望去,望着那个蒙面纱的仙公子,瞬间恍然大悟。 对啊,这样不就可以知道,傅神医是男是女? 是不是就是当年的金鱼眼!? “好,本王同意。傅公子...和玉侍郎呢,可愿奉陪?” 为了不显得太唐突,还特意叫多一个人,本王实在太聪明了。 玉侍郎怔愣地半会,没想到九王爷如此豪放,点了点头。 “玉某当然乐意。” 傅木槿全神贯注地快速翻动着医书,好似没有听见王爷喊他。 直到一稻摇了摇自己。 “公子,九王爷问你话呢,问你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护城河洗澡?” 微微从书堆里抬起头,第一眼便望向床上坐着的舜华。 “哈?傅某...对了,言兄伤了头,不能下河,傅某就不去了。” “什么?你不去!?” 九王爷不乐意了,他绕这么大个圈,就是为了偷窥...看清你是男是女,现在你居然不去了? “傅某要陪着言兄才行,现在他情况反复,不宜乱动。” “本王看他生龙活虎的,就是看不见,没什么大不了。”九王爷一脸不屑地打呵欠。 “没,没关系的。” 舜华出声了。 “本小爷刚巧要给家里写封家书,让他们来接我。”舜华伸手摸索竹竿,准备柱着它出去。 写家书? 玉向风心想,他不就可以借这个机会,一窥言兄弟的笔迹,确认她到底是不是颜表妹吗? 傅木槿依依不舍地问道:“言兄,你要走?不在这睡吗?” 霎时,四个人瞪着八只眼睛,震惊地望着他们俩。 ------------ 第六十二章 不在这睡吗 舜华顿时惊得忘记脸红了。 娘啊,他在说些什么啊! 注意下场合呀,这里这么多人! 这些话能随便乱说的吗?! “你你你,本小爷当然不在这睡!” 她恼羞成怒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哦。”傅木槿失落地低头,便没作声了。 九王爷把傅木槿灰心丧意的样子看在眼底,他也不高兴了。 这个小胖子虽然有些讨厌,但是胜在头脑灵光,若不是瞎了,铁定能成为本王手下一员猛将。 可惜了,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当听到傅木槿让小胖子留下来睡,九王爷在脑海里瞬间推翻了所有夸奖过小胖子的话。 “傅神医,你刚刚留谁在这睡?” “言兄。” 九王爷忍着火气,怒吼道: “他是三岁小孩吗?要人哄,要人抱才能睡得着。” 一稻一副不以为然地说道:“九王爷,你也别见怪不怪了。他们俩出去这么多天,天天都睡在一起,早就习惯了。” 玉向风震惊了,抬着的二十本书瞬间散落在地上。 天天都睡在一起,早就习惯了?! 傅神医和他的表妹睡了,而且还不止一晚? “什么叫睡习惯了,别,别别胡说八道!” “我我我我...”舜华紧张得快捋不直舌头了。“本小爷不是三岁小孩,本小爷能自己睡。” 说罢,她气鼓鼓地拿着长竹竿,东摸西摸地出去了。 刚踏出营帐,身边就多了十数双扶着她,耳边七嘴八舌地喊道: “言神医,小的来扶你。” “你太粗鲁,我来扶,我来扶。” 士兵们就差没把她抬起来了,傅木槿见此,心里有些不快,手里的医书都弄皱了。 傅木槿也不懂,为什么每次遇到和言兄有关的事,他就会特别在意。 只要别人一靠近她,他就会特别不舒服,还忍不住生气。 如此想来,他得找个时间,请教一下别人,分析一下利弊才可以。 * 舜华在贴心小兵的搀扶下,回到了林副将特意给她腾的营帐,自从她破了护城河女尸一案,不止营里的将士,就连林副将也是对她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大大地提升了她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 “言神医,您要的纸笔。” “哈哈,说什么您啊,再说了本小爷又不是神医,给面子,就叫我一声言小爷,怎么样?”她笑得调皮又得意。 小兵摸了摸头,一脸的不好意思。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言小爷,小的出去了,有事叫我。”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喊道;“没事也可以叫我哦!” “好!谢谢啊。” 哈哈哈哈,这小兵真可爱。 舜华拿起毛笔,摸着纸张的轮廓,奋笔疾书。 全然不知营帐内,有别人进来了。 来人定神地望着她的笔迹,半响,玉向风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她的样子。 当真恍如隔世,她的舜华表妹,竟从娇小玲珑的样子,变得如此肥硕丰盈,心宽体胖。 这些年,她在颜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岳母待她太好,让她吃多了吗? 阿嚏—— 玉向风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吹起了她的信纸。 “谁?”舜华警惕地问道。 “表...言,言兄弟,是我,玉侍郎。” 闻言,舜华放下毛笔,把书信往怀里揣了揣。 “你把信交给本官,本官派人帮你寄吧。”玉向风态度诚恳地说道。 “额...” 舜华正想拒绝,一小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原来在这!禀告侍郎大人,我家王爷想叫你去营帐一趟,说是有急事相商。” “什么事,这么着急?” 小兵摇了摇头,只是大致描述了一下。 “据说是,有人恶意炒高药材价格,现在各城镇陷入了恐慌,百姓争先恐后购买药材。” “怎么回事?陛下不是已经颁了新政,公布了病症和药方吗?怎么还会引起百姓哄抢。” “小的,也不知道据说是主城某家富户带的头,好像是一家姓颜的富户。” 闻言,玉向风连忙望向错愕的舜华。 舜华自己也是一脸懵的,主城能有几个富户姓颜啊! 肯定是她家哪个作妖的亲戚干的缺德事。 就不能让她消停会吗? 眼不看为净行不行? * 三日前,天微微亮,主城县衙门停了两顶布置简单的轿子,像是某家富户为了掩饰身份,特意在外披了一层又厚又简陋的破布。 丫鬟微微伸头,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从衙门里出来。 半响,两个身形纤瘦,身穿斗篷的女子出现了,同行的,还有一位身穿深紫色朝服的官大人,亲自把她们俩送出了门口。 “这次的事,真是全托大人您的帮忙,幸得大人明察秋毫,民妇,才能洗脱冤屈,从大牢里出来。” 女子装作声娇力弱的模样,屡屡往官老爷身上倒。 “颜夫人,言重了。为百姓平冤,本就是本官的天职,你大女儿指使丫鬟秋景恶意中伤你不止,还中饱私囊,侵吞颜家的财产,把家中长辈都赶了出来。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本官的内子也是有所耳闻。” 闻言,许姨娘故意落了两滴眼泪,哭诉道: “大人,果真是青天大老爷,明辨是非,天不怜我,奴家的大女儿不识大体,蛮横无理,平日里尽做些骄奢淫逸,败坏家声的事就算了,这次居然...呜呜呜,奴家是糟了什么孽啊!” 许姨娘哭得梨花带雨,看得府尹大人心都揪了起来。 “放心吧,颜夫人,本官一定会秉公办理,绝不会让你含冤受屈的。” “谢大人。” 许姨娘假装拭泪,向自己女儿打了眼色。 颜如冰睥睨了她娘一眼,这种戏也就这个府尹大人看得过去。 “只可惜,秋景那个丫鬟死在了牢里,否则,本官一定马上把颜舜华缉拿归案。” 闻言,许姨娘停下假哭的戏码,问道: “大人,此话何意?证人证物俱在,不能马上抓人吗?” “颜夫人有所不知,现在刑部办案严谨了许多,很多案件都要有十足的证据,证人详细作供,才可盖棺定论,下令捉人。可是,您这案子吧,错综复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清官难断家务事,必须要仔细调查一番才可以。” “那...那就劳烦大人了。” 幸得天色未明,否则,府尹大人就会看到许姨娘脸上僵硬的表情,眼里尽是轻篾和不满。 “既然你家的府轿已到,下官也不便相送了,请吧。” “谢大人。” 二人同时行礼,上了轿。 刚坐上轿子,许姨娘便换了一张脸,全然没有方才柔柔弱弱的样子。 两台轿子并排而行,窗口互通。 颜如冰神色冰冷,目视前方,“这下子,娘可放心了?” 许姨娘拿着丝巾,仔仔细细地擦着脖间的细汗 “娘的好如冰,若是能马上看到颜舜华的那个贱人横尸在街头,娘会更宽心的。” “放心吧娘,她活不了多久。” “哦?怎么说?” 轿子正好经过中央大街的药铺,铺面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如冰见了,笑得好生得意。 百姓们拿着药方,争先恐后地排着队。 最近不知从哪传出来的消息,说梨千城的瘟疫的控制不住了,害得药价突然狂涨,药铺人潮拥挤,喧闹不止。 害得原本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围了上去。 “方才不是说五两银子一副药吗?这才过多久,怎么就升到了十两银子?” 男子拿着药方,错愕地望着刚挂出的价格牌。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五两银子是一个时辰前的价钱,十两银子是现在的价钱!有钱就放下,没钱就快滚!” “求求你,这是我好不容易凑齐的钱,行行好,按之前的价钱把药卖给我吧,我家孩儿生病了,急着服药,求求你,行行好。” 他跪在地上,痛哭的样子,让人十分动容。 然而,药铺的人冷眼瞧了瞧他,便让杂役把他拖了出去。 “求求你,求求你们,行行好。” 然而像他这样的可怜人绝不止一个,有很多人排了很久的队,都买不上药。 有些人买不起药,也只能跪在店门口,哭着哀求老板大发善心,施药治病。 收起目光,许姨娘留意到颜如冰笑了,忍不住问道:“娘听说颜舜华那个贱骨子在外大量囤积药材,紧接着,耳边就传来瘟疫蔓延的消息,药材价格大涨,还有趁机大赚了一笔,这事是娘的乖女儿干的?” “娘,说话要小心,这事是颜舜华干的,到时候,这件事传进天子耳中,她不死,也得死。”颜如冰狠狠地说道。 闻言,许姨娘笑得花枝乱颤,毫无仪态。 “好,做得好,好一招,借刀杀人。女儿,长进了呀。” “那是自然。” 忽然,许姨娘收起笑意,有点紧张。 “怕不怕,连累颜家?娘的名字可还在颜家的族谱上呢,万一,皇帝发怒,祸连九族,那娘岂不是也得跟着,被...” 她拿着小团扇,默默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放心吧,娘。颜舜华多年前闯过祸,害十三皇子得了厌女症,爱子如命的圣上,必定勃然大怒,将她诛死。至于娘嘛,放心,到时候,娘负责恩施派米,大发善心,圣上始终是个明理的,定然不会误杀‘良民’。” “好呀,妙呀,娘就说嘛,从小到大,娘的乖女儿才是最聪明,最美的那一个。颜舜华,哼!等你死了,看谁还敢在本夫人面前嚼舌根!” 颜如冰收起布帘,轻轻摇着小团扇,抬起嘴角笑了。 颜舜华,她颜如冰说过,终有一天,会让你跪下来求她! 哈哈哈哈哈哈… * 可谁也不知,此恶毒母女的诡计,竟扰得天子脚下,这座主城混乱不堪,人人自危。 就连安坐于金銮殿的皇帝也被大臣们的奏折烦得头疼欲裂,桌案上堆满了奏折。 “众卿,可知此事缘何而起?” 刑部尚书率先上前。 “回禀圣上,民间有消息说,是主城姓颜的富户大量团积药材所致。近日,又有流言蜚语传出,梨千城的瘟疫已经蔓延开来,很快会传来主城的消息,才会引起百姓恐慌,争先购药。” “姓颜的富户?”老皇帝蹙眉,表情凝重,“不会是…” ------------ 第六十三章 小爷是来谈生意的 太子穿着一身金衣,上前回道。 “回禀父王,正是当年惊吓小十三的颜家小姐,颜舜华,据闻,她刚醒过来,就把姨娘和外戚尽数赶出了家门,如今正是她在当家。” “可恨!又是这个颜舜华!当日就不该放过她,此事已有真凭实据了?” 老皇帝震怒,恨不得马上下旨,赐死她,五马分尸。 太子有些迟疑了。 “回禀父王…暂无。” 他继而说道:“可是父王,如今瘟疫未消,药材价格高昂,百姓人人自危,叫苦连天。若能先把炒卖药材的主谋揪出,定能稳定民心。 右侍郎再添一把火。 “臣以为太子所言甚是,此事本该九王爷亲自处理,可惜他常年征战,不谙民间疾苦,自然办得不够妥当。” 他算是听出来了,右侍郎表面体贴九皇儿,实则是拐着弯,批评他办事不力。 老皇帝微微皱眉,抬起龙眸,望向底下的大臣。 “众卿家,可有办法解决此事?” 大臣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全然没了方才上奏问题的积极。 老皇帝紧皱眉头,只会提问题,而不解决问题,要来何用,看来是时候开恩科选新人了。 老皇帝轻咳半声,下旨道:“即日起,刑部立案,彻查谣言源头,捉住炒卖药材的主谋。传朕旨意,但凡在十日内,炒卖过药材的人,统统收监,私传谣言者,当街受鞭。” “父王圣明,恩德戴天,实乃百姓之福啊。” 太子双手作辑,满脸的佩服和敬仰。 然而,那一群臣子可不高兴,脸色微沉,默不作声。 毕竟他们的内子早就参与进炒卖药材的大军里,恨不得药价再翻几番,赚个盆满钵满呢。 圣上这道哪是圣旨,分明就是催命符啊。 得想办法未灭证据才行。 为免皇帝起疑,众大臣们违心呼应道:“圣上英明,相信很快就没人敢胡作非为,药价很快也会恢复的。” * 另一边,九王爷一本奏折扔在桌上,怒骂道:“姓颜的,又是姓颜的狗东西。” “王爷。” 林副将轻声叫了叫他,提醒他,傅神医还在呢。 “算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瘟疫的事好不容易消停了,药材的价格又被人炒得水涨船高,到处不是发生人踩人的事,就是有百姓抢不到药材辱骂朝廷。 “这下子好了,让太子逮着机会,写奏折弹劾本王办事不力,若不是朝上有人,如今本王还蒙在鼓里呢!” 九王爷大声一喝,把长桌一掌拍成两半。 舜华拄着竹竿跟着玉向风前来,碎木块刚巧飞了出来,眼疾手快的傅木槿,偷偷地接下木块,扔在地上。 这一幕,林副将尽收眼底,满眼诧异。 “本王命令你叫玉侍郎过来,你把小瞎子一同叫过来作甚?” 舜华紧紧地拄着拐杖,扯了扯嘴角。 这个混蛋王爷有没点公德心,直接把外号从小胖子改成小瞎子。 可曾关心下她弱小,无助,脆弱的心灵啊,哼? 舜华收起奶凶的样子,正经八百地说道: “本小爷来,是要和九王爷谈一笔生意的。” “生意?” 九王爷冷哼半声,取笑道。 “你这个又瞎又穷的胖子能和本王做什么生意?快滚,趁着本王心情好,要不然取你狗命!” 谁是又瞎又穷的胖子! 舜华咬牙切齿,很想马上回呛过去。 可惜,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安身之所。 只好忍气吞声赔礼了。 “草民大胆打扰王爷了,但都是为了解决九王爷的燃眉之急,” “你知道本王在烦什么?” “自然。” 九王爷满眼狐疑地望着这个蒙着眼睛的小胖子,居然松口了。 “好,若是你能解决本王的燃眉之急,本王不但不会罚你,反而会赏你。” 舜华自信地扬起嘴角。 “好,本小爷应下了。” 小书童偷偷来到她身边,八卦地打听道:“你真的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当然,你不信我?” 一稻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她看不见。 便大声嚷嚷道:“不信,若你能解决这件事,本大爷吃...炸牛粪!” “你确定?” 舜华抿着唇,有些不忍。 因为她赢定了,但是,她可不是为了‘看’一个书童吃炸牛粪,才帮大家解决危机的。 “当然!”一稻很爽快地应下了。 呵呵,很好小书童。 你终于还是掉进了自己挖好的坑里。 “那一言为…” “等等!” 小书童突然喊停。 “又想干嘛?” “你还没说,你输了怎么样呢?不公平!” 幸亏她看不见,这小书童的眼睛睁得老大,像两个灯笼果似的。 “行行行,那你想怎样?” 她还能和一个小孩计较吗? “你...” 一稻本想说个更过分的,怎知他家公子眼底一道冷箭飞来。 把他想要说出口的鬼点子,硬生生堵在喉咙。 可惜,他不管,反正现在他家公子也不听他的了。 只听,他哈哈大笑道: “若是你输了,就由你炸、牛、粪!” 咦—— 这么恶心。 不过算了,反正她输了,只是炸,小书童输了,要吃! 这买卖怎么都不亏本! “那行!一、言、为、定!” 营帐的其他四人诡异地望着他们俩,像是看着两个抓鼻涕虫的小屁孩一样,耸了耸肩。 不过,好像挺有趣的。 “本王加入!若是小胖子输了,要炸两坨!”九王爷很积极地参与了进来。 什么? 舜华没听错吧,他刚刚好像只提了她输了要怎样,完全没提过自己输了会怎样。 果然是要继承王位的人——专制、霸道。 “傅某,也加入。” 傅木槿现在的表情极其不情愿,但还是壮着胆说了。 “若是言兄输了,傅某,傅某陪你一起。” 闻言,玉向风连忙举手示意。 “那本官...就赌言兄弟赢吧,输了,本官也炸!” 她要傻眼了。 喂喂喂喂,这群人没毛病吧。 输了,要炸牛粪,赢了,看别人炸牛粪。 能从中得到什么收获吗? 九王爷忻忻得意地望着她,问道: “说吧,到底是什么好办法?” 舜华本想取下头上木簪子,交给他。 可刚摸到发簪,却发现手感不同了,像是被人换成了别的。 这…是银的? “本小爷的木簪子呢?”她惊奇地问道。 “啊。” 傅木槿上前轻轻扶正她束发的银簪,云淡风轻地说道:“那只簪子碰到了脏东西,扔了。” 闻言,一稻紧抓着裤子,内心仿佛受到了十万吨的伤害。 “能有死老鼠脏?”舜华不以为然地问道。 一稻的心再次受到十万吨的伤害。 “本王问你话,突然扯什么簪子。” 九王爷一看他们走在一起,心里就觉得不对头。 舜华怔了怔,冷然回道:“烦请王爷,把草民的一封信,送到颜府的顾管家手上。” “把信交到你家?有何用。” “非也,是颜料的颜,颜色的颜,王爷。” 闻言,九王爷蹙起眉头,态度不妙。 “你是颜家的人?!” 舜华的心漏了一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草民算是颜家的旁支,虽不知,这祸由哪个颜家人挑起,但是,由颜家人来处理,不是正好吗?” 九王爷抿着唇,眼眸深邃地看着她。 “罢了,便按你说的吧。” “不过,这是生意。” “生意?” 九王爷有些不悦了,本王大发慈悲原谅你,你还讨价还价了? “言某的这批药材,还请王爷用市价买下来!” 舜华的语气毫不退让,像是要势必谈下这笔生意。 “市价?!” 九王爷大眼一瞟,震怒道: “你可知现在市价是多少,若是本王可以这么做,还用得你出谋划策?!” “王爷莫急,王爷只要用十天前的市价买下来便可。” 舜华镇定自若的样子,实在让玉向风惊叹,让他移不开眼睛。 “什么?你肯做这亏本买卖?” 亏本? 真是说笑了,她颜舜华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生意啊? “请九王爷放宽心,这批药材不会有问题的。” “你确定能解决此事?” “当然,三日,只需三日。” “本王拭目以待,看你输的样子。” * 天色渐暗,凉风轻轻拂过荒野,掀起阵阵凉意。 一稻把刚熬好的药端了进来,瞧着他家公子没日没夜地翻查医书的样子,不禁叹了叹气。 以前呢,是见怪不怪。 毕竟他家公子是个对医书迷得不要不要的书痴。 现在,却是为了那个死胖子。该死的是,那个死胖子还不讨人厌! 如果死胖子是个女人的话,该多好啊! 他就会少很多烦恼,还能马上写三百张纸的书信,给老爷报喜呢。 “少爷,要喝药了。少爷!” 他喊了很多遍都不管用,于是,捏着嗓子,娇喊道: “傅兄,吃药了。” 果不其然,傅木槿抬起了头,惊讶地望着一稻。 “一稻,你的嗓子不舒服吗?” “你还敢问!一说就来气,一稻辛辛苦苦熬了几个时辰的药,叫你喝药,叫了你多少声了,你理过我吗?一声‘傅兄’,你就恨不得魂魄都要飞到别人营帐里了,真是重男轻友!” “你又在阴阳怪气说些什么,把药端过来吧。” 闻言,一稻乖巧地端起托盘,走了过来,一看这桌子满满当当都是书,无从放碗。 “......” 傅木槿不顾手烫,拿起药碗就喝。 “诶,公子,药烫!” 他刚喝完,苦涩地抿了抿唇,张口就问道:“让你给言兄熬的药呢?好了吗?” 言兄言兄言兄,真是三句不离言兄。 “熬好了,公子,你这样不行的,人家…人家言公子,很可能家中已有妻妾了。你还这样缠着人家,影响不好。”一稻嘟囔道。 已有妻妾? 不知为何,傅木槿觉得心里某处纠了一下,有点刺痛。 “又来了,这种怪感觉。” “什么怪感觉?” 一稻紧张地过来检查,他家公子只是手背划伤了一点,没有受别的伤啊。 霎时,小书童仿佛换了张脸,叮嘱道:“希望公子莫要忘了夫人的叮嘱,千万不可在外随便使用幽月族的武功。” “没有。” “骗人,你明明偷偷…”小书童收敛了声音,样子忽然神秘兮兮的。 ------------ 第六十四章 这是神来之手 他凑耳说道:“若是被明华国的人知道你和夫人的存在,就没几天安生日子可过了。请公子谨记。” “嗯。”傅木槿应了一声,忽然问道:“一稻,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会心跳加速吗?会觉得心痛吗?” “……” 小书童蔑视了他一眼,大声否决道:“不会!一稻有媳妇了,一稻很喜欢她,以后一定会和她生好多好多小胖娃娃的。请公子不要对一稻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样啊。” 傅木槿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苦恼。 “莫非公子会?你的心会痛?什么时候?哪个男人?”一稻紧张地问道,不会,不会是自己吧。 什么时候会痛? 玉向风取代自己的位置,搀扶她的时候。 小兵们争先恐后围在她身边,献殷勤的时候。 “只要别人靠近言兄,这里就会觉得特别不舒服。” 小书童抽了抽嘴角,这不是妥妥的占有欲吗? “那…什么时候会心跳加快?” “就是我们俩不小心…”傅木槿下意识捂住嘴,脑海里不经意地想起唇边那抹柔软,满脸羞红。 “不小心干了什么?” 小书童突然八卦起来了。 “没事。一稻,你觉得我是不是生病了?” 你是神医还是他是神医?这个问题,居然问他? 老爷啊,公子被小胖子迷得七荤八素,连病都不会治了。 这当然是病,妥妥的单思病,没得救了。 不行,身为傅家的小书童,必须抢救一下公子。 否则,怎么对得起老爷? 一稻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公子,其实你最近吃多了,这些怪感觉都是饭气攻心所致。多出去走走就行!” 傅公子抬起头,认真地听小书童胡诌。 “真的?” “当然!一稻的话,你还不信啊,你只是因为从小困在药庐,没见过其他人,所以,才会被这种‘朋友’的感觉给迷惑了。” “朋友?” “当然,朋友。看你,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哪里有机会交朋友啊,是不是?”一稻取来绷带,边帮他换药,边说道。 “好像…有点道理。”傅木槿点了点头。 “所以啊,言公子作为你的第一个朋友,你当然陪加珍惜,想要常常陪伴在他身边…” 傅木槿十分赞同地点头。 “还不想别人抢走你的朋友,会生气,也是很正常的。” “真的?所以,我没有生怪病?” “当然,这些感觉在朋友间很自然。” 小书童演得自己都快信了。 “可是,一稻你经常和我在一起,这些事又是从何得知?” 一稻语气开始有些心虚了。 “那能一样吗?一稻有小媳妇啊,等公子有了小媳妇,自然会明白的。” “好吧,朋友。” 傅木槿很认真地嘀咕道,后来,他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知道朋友娶妻生子,也会生气?” “当然。”一稻随口应道。 “言兄知道我娶妻生子,也会生气吗?” 他忽然有些小期待。 “放心吧,肯定会的。” “那我去问问。” 说罢,傅木槿绷带缠了一半,飞奔了出去。一稻在后头着急喊道:“公子,手上的药还没换完呢!” 他匆忙来找舜华,错愕地发现营帐内空无一人。 * 夜空下,舜华坐在石头上乘凉,九王爷牵着汗血宝马,刚好走到她身边,默不作声地审视着她。 本想从背后吓她一跳,怎知汗血宝马先他一步叫出了声。 “咩——” 闻声,舜华惊喜转头,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伸出手,晃晃悠悠地摸索。 “嗯,马儿,你来啦?” 嗯?这是马的哪一个部位啊? 有点弹性,还有点...软。 她是摸到马屁股了吗? “摸够了吗?” 九王爷一脸不悦地盯着胸肌前不安分的小胖手。 “哈?九王爷你也在啊。”她怯生生地缩回了手,嘟囔道:“不过就是摸了摸马屁股,这都不让摸,小气。” 九王爷立马青筋暴起,隐忍不发。 “你说本王的胸是马屁股?!” 什么?她摸的是王爷的胸吗? 天啊,这是什么神来之手! 她刚刚居然还不怕死地抓了一下。 “额,草民,草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喜欢你的马儿,想摸一摸。” 九王爷狐疑地盯着满脸心虚的小胖子,轻叹一气。 “算了,看在你眼瞎的份上,本王就当是被猪拱了。” 舜华抿着唇,有些不高兴了。 把话说清楚,到底谁是猪? “那也是,要不是眼瞎,怎么会摸王爷呢!” “小瞎子,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九王爷被气得牙痒痒的。 怎么样,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 她对着空气,大声大喊道:“要不是眼瞎,怎么会摸王爷呢!” 九王爷怔了怔,一把握住她的脸颊,不让她出声。 “够了,够了!信不信,本王,这就掐死你。” 粉嫩的脸被掐住,舜华张合着嘟起的嘴,“王爷就是怕输,要不然也不会来杀人灭口。” “说什么,本王何时怕过输!” “现、在。” “哼。” 他冷哼半声后,放开了这张软乎乎,热乎乎的小胖脸。 “本王有事想问你。” “问吧,如果是怎么解决药价飞升的事,无可奉告,王爷很快就会收到消息的,不急。” 舜华边说,边用手揉着被捏疼得下巴。 “不是,本王是想问你,你家中有没有妹妹?” “哈?妹妹,有啊。”舜华欠揍地开玩笑道,“怎么,九王爷是想和草民结亲啊?” “正经一点,本王在问你话,真的有?” “有啊,有两个呢。”她边晃着脚边回答道。 忽而一只萤火虫,飞到她的发髻上,停在银簪一闪一闪着绿光。 “那她们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哈?问这? 舜华忽然警惕了起来,想起这个混蛋王爷,总是开口闭口,姓颜的狗东西。 定是昏迷不醒的时候,不知怎么得罪了他。 不行,不能暴露身份。 “没有,她们都嫁了,王爷,来不及了,你没机会了。”舜华调皮地说道。 “罢了,也不可能是你妹妹。” 九王爷正想转身,忽而看到天空飘来的第二只萤火虫,玩心大起,伸出手去抓,将它放在舜华头上。 两只萤火虫刚好凑成一对。 “哈,王爷,你把什么东西放在我头上了?喂?”她惊慌地问道。 这时,他牵着汗血宝马,拐了个弯,马尾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两只萤火虫往漆黑的夜空中高飞,像两颗相依相偎的小星星飘升在夜空。 “警告你,下次,别勾引我家的冷赢。” “谁是冷赢啊?”她侧耳问道。 “本王的马。” 王爷低沉的声音渐远,舜华大松一气。 又逃过一劫。 她生怕九王爷会发现,不远处冒起的青烟,她闻了闻,时候也差不多了。 烤鸡快熟了。 小兵蹦蹦跳跳跑来,浓烈的油香从外飘来,这里焦外嫩的味道,肯定烤得很好。 “言小爷,鸡烤好了,是先拔只鸡腿给你解解馋,还是放会?” “当然是趁热啊。”舜华惊喜地说道。 因为傅公子的关系,她都喝了多少天白粥了。 再喝她就成白粥了。 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虽然有点罪恶感,不过她喜欢。 哈哈哈,烤鸡,烤鸡,本小姐来了。 “哦,好!”小兵高兴地应道。 撕下一个大鸡腿,放在荷叶上,递给她手上,迎面而来的热气,夹杂着鸡皮焦脆的味道,还有温软的鸡肉香。 她舔了舔唇,也顾不得热了,大咬一口。 好香啊,她要的就是这个味道,追求的就是这个味道。 出来这么多天,除了在林启华家吃的那一顿,终于吃到了心满意足的味道。 好感动。 “言小爷,好吃吗?” “好吃,就是有点烫,不过,胜在够味,够香。” 闻言,小兵骄傲得仰起头。 “那是,若不是来参兵,小的早就在家乡开烤鸡店了。” “一定大赚。”舜华边咀嚼,边肯定道。 她刚想继续吃,吃惊地咬了个空,才发现手里的鸡腿被人抢走了。 “咦,谁!谁敢抢本小爷的鸡腿!快,交出来!”舜华奶凶奶凶地叫道。 “言兄?” 傅木槿清透而无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舜华瞬间就怂了。 糟了,被抓到了。 她抿着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居然有人偷偷给本小爷嘴里塞鸡腿了,说,是不是你!” 小兵一脸冤枉地摇了摇头,拿着烤熟的鸡一溜烟跑开了。 傅木槿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她嘴边的油。 拿出帕子,擦了擦她的嘴。 “言兄,可知你现在喝的药,不能吃油腻,不能乖一点,禁一下口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说得她的负罪感激增。 又害羞,又惭愧。 她就像个上夫子课,被抓到偷吃糖的孩子,耍赖商量道。 “就吃一点点,都不行吗?” 傅木槿微微勾唇,宠溺地望着她,一脸拿她没办法。 “仅此...”本想就这样依了她,忽然又想到,病人不能惯。 “剩下的不能吃了。” “哈?”舜华一脸可惜,低下头。 傅木槿收起帕子,袖口中掉了另一张帕子出来。 轻飘飘地落在她的手腕上,她微微触动,拿起帕子,摸索着上面的刺绣。 “海棠花?” 傅木槿低眸看了看,脸色瞬间大变。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藏起言兄的贴心之物的。 只是太忙,忘记了。 “这是言兄的东西吧?抱歉,傅某一直忘记还了。”傅木槿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不是我的。”舜华随口应道。 哈? 不是言兄的? “那扔了吧。”他冷冷地说道,伸手就要扔掉那张来路不明的帕子。 “等等。” 舜华一手扯住,制止了他的动作。 “言兄,不会是想物归原主吧?” “不是,最近回想起,那日危机之际,曾经有别人出现过,这说不定是救命恩人的东西。” 收着别人的帕子作甚? 傅木槿恼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自我安慰道,一稻说得对,他们是朋友,无须计较。 “嗯,言兄的救命恩人,就是傅某的救命恩人。因为我和言兄是朋友。” “你真好。” 舜华由衷地赞叹道,他瞬间眉开眼笑。 “对了,傅某想问言兄一个问题。” ------------ 第六十五章 就想你给我绑 话音未完,傅木槿疼痛出声,“嘶。” 舜华颤了颤,原来是她的手臂不小心撞到了他的伤口。 “怎么了?我撞到你了对不对?是不是流血了,痛吗?” 傅木槿定神地望着舜华,看她满脸着急的样子,很是开心。 他皱着眉头,假装娇弱地喊道:“痛,伤口好像裂开了。” “什么,那不是很严重吗?我又看不见,要不,喊一稻过来。” 舜华抓住竹竿,急着要站起来,被傅木槿一手拉下,坐回他的身侧,跌倒在他怀里。 嗯? “不用,绷带散开了,你来包。” 清透的声音轻轻撩动她的耳蜗,舜华微微侧头,想坐得离他远一点,刚要挪,又被拉了回来。 “我?本小爷行吗?我又不看见。” 舜华一脸担心地摸索他手上的绷带,笨拙地绑了起来。 “这样对吗?” “对,就这样。” 他微微低眸看着那双笨拙的小胖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满意地露出皓齿。 谁也不知,他今日是故意收脚,让对方有机可乘。 为的是在手背上落下一条刺眼的伤疤。 等言兄复明了,每次看到他手臂上的疤,就会一直惦记他对她的好。 日后,若是他不小心说错话,言兄也不好生气。 “言兄,傅某刚刚说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舜华挑了挑眉,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怎么都爱问问题啊? 于是,她吐出了官方发言。 “问吧,除了体重之外,本小爷都能回答你。” “言兄,若是日后,傅某娶了妻,生了子。言兄,会生气吗?” 闻言,舜华的心咯噔了一下,小胖手顿了顿。 “不会啊,你娶妻生子和本小爷有什么关系啊,还能生什么气。” 话音刚落,某人脸色一沉,她不生气,可是他生气了。 “言兄果然不当傅某是朋友。若是朋友,一定会生气的。” 哈? 舜华蒙了,这是哪门子歪理? 朋友成家立业,不该替他高兴,还要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正是朋友才不会生气呢。”舜华继续动作,耐心解答道:“若是朋友,朋友开心,你就会开心,若是朋友不开心,你就会不开心。娶妻生子是天大的喜事啊,怎么可能不开心?” “我就不开心。” 他突然放手抓过她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别乱动,本小爷又看不见,都不知道绑到哪头了。”她懊恼地说道。 “好。” 他像个做错的孩子,乖乖地把手放在她手掌上。 才惊奇地发现,她的手掌,居然才刚过他的一半。 “言兄,家里可曾娶妻...生,生子?”傅木槿狐疑地问道。 “未曾。” 舜华悲凉地想起,自己还待字闺中的事实。 “那太好了。” 他开心得像个孩子,心情瞬间就开朗了。 “哈?” 太好了? 难不成这年头,不成亲反而是好事? 舜华拿着绷带笨拙地卷过他的手掌,一圈又一圈。 “言兄,可以打结了。” 他的下巴和她的额头挨得很近,声音就在头顶,很轻,很好听。 舜华好怕藏不住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会悄悄传进他的耳里。 天边一闪,夜空忽然传来一道雷鸣。 舜华浑身一颤直接撞到他的下巴。 “啊。” 两个人同时捂脸,一个捂住下巴,一个捂住额头。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傅某知道,言兄看不见...” 舜华捂住下巴,问道:“伤口包扎好了,能不能...能不能把鸡腿还我?” “哈,鸡腿?早扔了。”他不以为然地回道。 扔了? 她的鸡腿啊,暴殄天物! “太过分了。” “傅某不是嫌弃言兄吃过,傅某好像曾经和言兄说过,傅某不喜油腻。” 舜华要哭了,你不喜。 她喜啊。 她冷哼半声,拿起竹竿,“啊!回去了。” “言兄为何如此生气,难怪是怪傅某浪费粮食?” 她哭丧着脸,生气地嘟囔道:“你浪费的是粮食吗?是我的鸡腿。” * 数日前,刚过响午,颜府门前站满了人,噼里啪啦地拍着门,闹得不可开交。 守门两个的护院,面面相觑,心想,这不是前不久才被赶出去的那群外戚吗? 都被大小姐那样赶出去,还有脸回来,脸皮真不是一等一的厚。 “喂!你们再乱拍门,咱俩就不客气了!” 孔武有力的护院们挤了挤胸大肌,把亲戚们震出了门外。 百姓们熙熙攘攘地围观,三叔婶也不怕丢面子,指着护院就骂。 “你们是瞎了吗?没看见你家三老爷回来了吗?还不赶紧迎进去?万一,热晕头了,有什么闪失,你们担负得起吗?” 这群亲戚在外住了十几天,天天挥霍,从颜家带出去的钱早就挥霍光了,想着颜舜华即便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定然不会把年老的三叔伯拒之门外的。 便壮着胆,拉帮结群来颜家讨钱了。 三叔婶咬了咬牙,冷哼一声。 这次,不给个一百几十万两,就别想让她们离开颜家。 护院们都是新来,并不买账,怒喝道: “快走!大小姐不会见你们的。” 三叔婶一听,不依了,掐着丫鬟的腿,要挟她朝着百姓们,哭诉道: “哎哟,惨绝人寰,天理难容啊,天底下就有这么糟心的世侄,为了霸占财产,把长辈们都赶出门,自己住大宅子,你们瞧瞧,瞧瞧吧。” 天底下讲理的人,最怕的就是泼妇。 尤其是不要脸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大声嚷嚷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颜家把城里的药价推高的,就是他们害得我们生病都买不起药的。” 闻言,百姓怒目而视,方才也只是看看热闹,这下子不得了。 一个个掀起袖子,想要替天行道的样子,对着两个护院,不是打就是骂,场面好生失控。 护院们,见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派一个人,进去通知顾管家了。 未几,顾管家领着一群牛高马大的护院出来,方才还在打架闹事的人,霎时,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了,默默收回了手,退了下去。 反倒是三叔婶的气焰更嚣张了。 “哎哟,顾管家,几天不见,这派头可真是够大的。” 顾管家波澜不惊地说道: “全是大小姐抬举。颜老夫人,大小姐吩咐过了,赶出去的人和泼出去的水一样,是接不回来的。各位,请回吧。” “等等!颜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狗奴才做主了,好声好气称呼你一句顾管家,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角了。别忘记了,当日若不是舜华他爹捡你回来,你还是个小小的药铺掌柜而已。” “正因为顾某从未忘本,所以才要更尽职尽责才行。来人,看着她们,若是她们还在大门口闹事,就报官过来抓人。” “是。”护院们异口同声地回道。 眨眼之间,护院们列队成一排,一致棍棒对外。 把那群亲戚唬得一愣一愣的,方才闹事的人跑了出去,未几,又跑了过来,偷偷交给了三叔婶一袋钱,说是有买卖想找她做。 穷急眼的三叔婶,哪里还顾昔日大户人家的做派,带上儿子,便急忙跟了过去。 三叔婶随着那个市井小民,上了一家酒楼的阁楼,指名和她做生意的人正等着她。 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什么行规不行规,和儿子坐下就问:“就是你,找本夫人做生意?” “正是。”对方正低头喝茶,额头上那颗带毛的大黑痣,尤其惹眼。 “明人不说暗话,做什么生意,照直说就行。” “颜夫人,果然爽快。”神秘人放下重重一袋金子,推到她面前。 三叔婶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拿起钱袋就开始数,“二、四、六...三百两黄金。这么大笔钱,想让本夫人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本夫人不做的。” 话上这么说,可她压根就没打算放开手里的钱。 “放心,夫人只要会说话就行。相信你最近也听到了颜家在炒卖药材的事,颜舜华赚了这么多钱,还把你们狠心赶出家门,难道,你们就不想拿回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吗?” 应得的那一份? “应该,肯定是要拿回来的。”三叔婶像是魔怔了一样。 “娘,太好,终于不用窝在那种小客栈了。”她儿子更是兴奋得忘乎所以了。 “那,本夫人需要怎么做,高人,您说!” 三叔婶一脸殷切地望着神秘人,忽而,他张口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夫人只需要帮忙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就行了,今晚酉时等在颜家后门,自然有人把剩余的钱给你。” “就这样?”她愣了愣。 “没错,就这样。” 两母子愣了愣,不禁怀疑是不是天上掉馅饼了,但是,看着那满满一袋发光的金子,什么理性啊,怀疑而飘走了。 “可以,包在本夫人身上。” 未几,等他们走后,一个蒙着面纱丫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把一大袋钱交到神秘人手上。 小丫头年纪小小,态度却十分嚣张。 “知道该怎么做了?” “明白,小的,马上启程离开万琼。” “嗯。” * 酉时,一直在颜府操持家务的顾管家,最近为府里修葺的事忙里忙外。 他觉得很意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天,老是有人从外面扔石子进来,砸穿屋顶的瓦片,还差点把好几个名贵的花瓶给砸坏了。 迫不得已他只好派人去报官,可是衙门的人却迟迟不到。 仔细一打听,外面居然有谣言,说颜家黑心,刻意炒卖药材,害城里百姓买不到药,说大小姐想逼死他们。 他很是心慌,此刻,大小姐又不在,若是家中发生什么大事,颜家半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 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毫无烦恼的霜霜抱着个大花瓶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刚跨过门槛。 忽而,耳边传来咔啷一声清脆。 又是谁闯了祸? 抬头望去,霜霜正趴在一堆碎瓷片上,手腕都被割破了。 顾管家十万火急地飞奔过来,恼火地看着花瓶的碎片,用肉眼无法预测的速度,飞速打着算盘。 ------------ 第六十六章 颜家出大事了 未几,顾管家松了口气,还好,这花瓶很便宜。 “赔吧,工钱里扣。” 霜霜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全都是血,可怜兮兮地大哭了起来。 “怎么办啊,霜霜手受伤了,花瓶破了,还要赔钱。好惨啊…” “唉。若不是大小姐念着你好,老夫真想把你赶出去。”顾管家没好气地转过身。 “算了,你的帐先记着,等大小姐回来再算吧。” “谢谢,顾管家。谢谢!”霜霜摸着受伤的手掌,坐了起来。 “谢什么,还不赶紧包扎,然后过来清干净这里。” “嗯嗯,奴婢马上去。” 小丫头刚跨出门口,便见后院冒起了滚滚的浓烟,小丫头一怔,不好了。 连忙嚷嚷道:“大事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后院走水了。” 闻言,顾管家脸色大变,连忙喊道:“你们都跟着我出去看看。” 顾管家领着一众下人冲了出来,后院的方向传来滚滚浓烟,当下烟雾弥漫,顾管家咳嗽不止,压根看不清前面的路。 忽而,数个火光从空中掉落进院子,顾管家心想不好,有人从外面投掷火把进来了,天子脚下,竟如此肆无忌惮! “有人蓄意纵火!阿来,去报官!” “是!” “顾老,给。”下人们贴心地递上被水沾湿的麻布,让他掩住口鼻。 府里的下人正提着满载的水桶,进进出出的灭火。 顾管家捂住口鼻,往后院走去,竟发现,后院的护院都晕倒在地,糟了,有人用迷烟。 “咳咳,阿重,你带着十几个护院,出去巡逻,如果发现颜府附近有可疑的人,就把他们抓起来,送官查办。” “是,顾管家,你们跟我走。”高大的阿重领着十几个护院急匆匆地出去了。 “你们去打水救火,记得用湿布捂住口鼻。夏荷,你派两个人去通知监火司,就说颜家着火,如果不来,就和他们说,不敢担保这场大火会不会烧到圣上脚跟子去。” “是,奴婢,马就上去。” 小姑子转身吩咐两个小厮,叮嘱了几句,就让他们出去了。 “阿明,阿让,你们负责把晕倒的护院带出去。” “是,顾老。”两个相貌相似的少年郎,同时应道。 后院的火越来越猛烈,浓烟四起,顾管家心里也是着急的,但他觉得这场火来得甚是蹊跷,怎么刚传来谣言,就发生这种事呢。 “霜霜,你在这看着,若是火势太大救不下了,就领着他们都出去吧。” “好。” 偌大的宅子被群烟围绕,火光四起,人声嘈杂,不绝于耳。 顾管家在这座大宅子里劳碌了大半生,居然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大火烧没了,忽然,他想起账房里还有些重要的东西。 “糟了,账本。” 顾管家急忙转身往账房走去。 未几,他匆忙地打开账房的大锁,正要推门进去,抬头就被人打了一棍,整个人趴倒在账房的门槛上,鲜血从后脑勺缓缓流出,沿着砖缝流成细长的红线。 顾管家迷迷糊糊地倒在地上,耳边只闻得木棍落地,那样清脆的声音,他的视线变得朦胧,晃得厉害,一个红蓝色的影子窜进了账房,像是在翻什么东西。 顾管家艰难地伸着手,很快便昏死过去。 * 两个小厮听了姑子夏荷的吩咐,急匆匆地跑出门口,迎面就撞进某个人怀里,被硬生生地撞倒在地。 “谁啊?没长眼睛啊?没看见咱俩急着去报官吗?” “报官?”衙役们面面相觑,扬声告知道:“你们可知刚刚撞到的是何人?他可是刑部右侍郎辰古,辰大人!” 闻言,小厮瞬间眉开眼笑。 真是出路遇贵人,这不等于直接报官了吗? “太好了,太好了。” “嗯?他们在高兴些什么?” 刑部的人摇了摇头,不懂这两个小厮走的是什么路子。 他们刚去衙门领了人,协助办案,打算将颜家的一干人等,全部带回去仔细盘问,看看他们和药材被高价炒卖的事,究竟有没有关系。 怎知刚来到前面的巷口,便见颜府冒起滚滚浓烟,火光四起,像是起了一场很大的火。 急忙赶来,就是怕他们在毁尸灭迹。 两个小厮不认得监火司的衣裳,想着这肩膀上绣着金丝虎纹,铁定是官府的人没错。 “大人,太好了,小的们,正想去找您,没想到您自己送上门来了。” 小厮门高兴得快语无伦次了。 “你们早就盼着我们来?”右侍郎疑惑地问道。 难道…他们设下了埋伏? “当然,刚刚掌柜的才叫我们去通知监火司的人,你们就来了。我们府上突然着火了,那些火把,不要钱似,拼命往我们院子里扔,大人快帮忙救火呀!” 可能是太着急表达自己想出的话,两个小厮竟说得颠三倒四的,听得人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有人往你们府上投掷火把?哪个方向?”右侍郎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身下的步子早已往巷子的方向挪去。 “就是那,就是您看的那个方向,府上的后院着火了,得赶紧救火才行。” 话还没听完,右侍郎大人领着一队人马冲进了巷子,希望能马上捉住纵火的人,能在这时候放火,铁定和炒卖药材的事,脱不了干系。 “诶?大人,你们不救火吗?” 两个小厮疑惑地在后面叫喊,未几,那堆昏黄有序的灯笼中传来右侍郎辰古远去的回音。 “我们不是监火司的人,要救火,请自行去通知。” 闻言,两个小厮,你眼望我眼,怔愣了半天,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什么啊?说半天,原来不是监火司的人啊!” “糟了,这可是夏荷姐姐姑姑吩咐办的事,得赶紧通知监火司救火才行。” 随即,两个笨拙的小厮便急忙往监火司方向跑去。 * 此时,颜家后门那条巷子里,人山人海,挤满了人。 乔装成农家妇的三叔婶也身在其中,她原本只是来领剩下的赏钱的,可一看周围都是人,心里又惊又喜。 心想,这么多人都来了,肯定不是骗人的吧。 不过,就算是骗人的都没关系,反正三百两黄金都到手了。 这买卖真是稳赚不赔啊。 “诶,哪位乡亲们知道,什么时候发钱呀?” 此话一出,两百多个人同时回头,盯着她看。 场面很是吓人。 “谁发钱?”突然有人出声问道。 “不,不发钱?没钱,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三叔婶战战兢兢地问道。 “当然是来讨公道的。”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点燃火把。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了上前,三叔婶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他,从颜家大门口把自己叫走,带去酒楼的。 三叔婶伸出手指,指着他,勉强地挤进人群里。 只见这个小乞丐,大声喊道:“颜家对我们不仁,他们囤药材,炒药价,害老百姓生病都买不到药,多少家中生病的父老乡亲们都是被这种不仁不义的大富户活活害死。” “所以,今日咱们替、天、行、道!要烧死这个大奸大恶的头子,颜舜华,就是她!这个万恶的罪魁祸首,害死我们兄弟姐妹,今日,我们就要讨还这笔血债!” 他举起火把,高喊道“让颜家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火把便被他高高地抛入院中,随即数十个火把如同‘万箭齐发’统统被抛入了,这个大门紧闭的院落之中。 三叔婶傻眼了,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不是说要发钱吗? 怎么开始发火烧屋了。 听着这些魔怔的百姓振振有词地喊着:“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三叔婶腿都麻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啊? 不行,不对劲,快走! 三叔婶刚要转头,颜府的护院们就来了,拿着棍棒开始包围这群人,然而他们也才十几个,即便再怎么孔武有力,也很难和这么多人相对抗。 有些胆小的人跑了,有些气焰嚣张的人,直接就和他们杠了起来。 右侍郎领着一队人马,穿过又黑又窄的小巷子,绕到颜府的后门附近。 若不是亲眼目睹,他也不敢相信,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暴乱。 眼前围满了闹事的百姓,他们相互推搡,斗殴,对骂,一时之间,烟雾弥漫,难分谁是谁非。 忽然,一根火被狠狠地抛向空中,落入颜府的院落之中。 “你!你在干什么!”右侍郎大声地喝止道。 可惜,来不及了,又有几根火把被扔进了颜府。 愤怒的右侍郎大人大声吼道:“刑部办案!还敢当着本官的面纵火!本官看你是不想活着出来了。来人!把闹事的人抓起来,统统带回刑部大牢。”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几十人迅速行动起来,将纵火闹事的人,用绳索团团围住。 当时,三叔婶正混在人群中央,她一脸慌张地望着官差们,她不是只要帮忙传了谣言,就能来拿剩下的钱了吗? 怎么被人错当成纵火闹事的人了? 她看着那些身形瘦小的人偷偷从底下爬了出去,她也想这么做。 奈何好身材犯了错,她太过‘丰满’了,玉手刚伸出去,腰就被卡住了,根本挤不出去。 可把三叔婶气哭了,早知道拿了那袋三百两黄金就走,不贪心了,现在倒好了,把自己给赔进去了,怎么办呀 约么半个时辰后,衙役们把抓捕的犯人一个个带走,一名青衣男子从天而降,落在围墙上。 辰右抬起头,望着自己姗姗来迟的故交好友,不禁调侃道:“你不等日出,再出现?” 男子妩媚一笑,摸着自己的发饰道:“古板的辰右大人,走丢的犯人们,潇潇可是把他们全都一并捉回刑部大牢了哟。” 老百姓抬头望着他的脸,内心忍不住发出惊叹:“这郎君长得真俊俏,可惜是个娘炮。” 衙役们跟着点头,又摇了摇头。 闻言,宁潇潇脸色一沉,表情秒变狰狞,他沉下嗓音威胁道:“你们这群吃白饭的!还不赶紧告诉他们,我宁潇潇是多么厉害的大人物?!” ------------ 第六十七章 幕后黑手等不及了 围墙底下的衙役们又惊又怕,生怕他发作。 于是,他们转过身,对着被捉捕归案的一干人等,苦口婆心地解释道:“虽然他是这副德行,但怎么说也是破案无数,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宁潇潇,宁大人。请各位给几分薄面,口下留情。” “哈,什么叫做这副德行?!”青衣公子瞬间火冒十丈,正要发作。 忽然,他收起狰狞的表情,一秒正经地拿出镜子,惊慌失措,说道:“糟了,有细纹!细纹出现了。” “……” 即将坐牢的人们由衷地担心着主城的未来。 热闹繁华的主城,漫天的飞灰,大火像是要把这座古老的大宅院烧个精光一样,熊熊燃起。 监火司的人来到时,火势已经被扑灭得差不多了。 下人们满脸落灰,错愕地望着灰烬里,最后扬起的火星,筋疲力尽地坐了下来。 夜色阴森,巷子漆黑无人,玉府的后门开了,一个娇小的丫头抱着一大袋东西,从后门鬼鬼祟祟地进来。 后院中看着火盆的女子早已恭候多时。 “东西,都拿回来了?” “嗯。可是,那人拿东西的时候,狠狠敲了顾管家一棍,不知是不是把人给打死了。” “打死?” 颜如冰侧过脸,张合着艳红的红唇,冷冷地说道:“没事。打死一只不听话的狗,没什么值得好慌张的。” “是,夫人。”小丫头低下头,内心有点慌。 颜如冰得意洋洋地站在火盆前,将一本本陈旧的账本尽数扔进火盆里,恨不得火盆中的火烧得更猛烈些,马上毁掉这些碍眼的证据。 “事,办得怎么样?”她轻声问道。 “回禀夫人。都操办好了,奴婢回来的时候,颜家大宅还在那烧着呢,估计一时半会,火都灭不了,还有,颜三夫人被刑部的人捉了。” 闻言,颜如冰脸色一惊,忽而大笑。 “哈哈哈哈,老天爷真是送了本夫人一份大礼啊。” “夫人,不怕因为她,刑部会追查到我们身上吗?” 颜如冰不以为意地嘴角上扬。 “怕什么,本来就是拿她当替罪羊。朝廷刚刚颁布政令,要揪出炒卖药材,散布谣言者,颜舜华炒卖药材,三叔婶,就是负责散布谣言的。正好,把颜家的人一锅端起。” “……”小丫头不再回话了。 “怕了呀?可是本夫人不怕,想起当年要向那个老女人卑躬屈膝,谄媚讨好的日子,本夫人就觉得恶心,恨不得她马上死在我面前。” 她入神地望着盆里炽热的火焰,疯狂地笑着。 在黑夜里,这个穿着斗篷的女子,脸色越发的苍白,眼神也不似往日的柔媚了。 只有一股浓烈的报复快感。 “颜舜华啊,颜舜华,你不是很能说,很能斗的吗?” 她忽然用力地踢了踢火盆,吓得小丫头连连后退。 “哈哈哈哈,怎么办啊,大宅被烧了,府里的人被抓了,账本也没了,很快,刑部的人就会开始通缉你,圣上会将你斩首示众!十年前,你死不去,今日,我颜如冰就要瞪大眼睛,看你怎样死在我面前!” “夫人…” 小丫头生怕她说得太大声,会吵醒府里的下人。 “别怕,你这次做得很好,你为冤死的秋景报了大仇。” “嗯,奴婢知道。就是颜舜华,是她,伪造账本污蔑二夫人,还硬生生毒哑秋景姐姐,拉她当自己的替罪羊。” 感动的小丫头在颜如冰身下跪拜,待她如同再生父母。 “奴婢,谢谢夫人,替秋景姐姐报仇雪恨,奴婢一定会谨记夫人的大恩大德,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报答夫人大恩大德。” “乖。” 颜如冰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小丫头的眼眸里映着颜如冰温柔儒雅的模样,画面好生诡异。 “记得,别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 “嗯,奴婢谨遵夫人教诲。” * 夏蝉挂树叫了一夜,那些恼人的滋滋声,吵得营中的将士,日不能安,夜不能寐,烦躁不已。 舜华坐在营帐内,拖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不停地打着哈欠。 傅木槿边在舜华头顶施针,边问道: “言兄,昨夜休息不好?可是担心打赌的事?” “打赌?不担心,府里有顾管家呢。他这个人做事一板一眼的,出不得差错。放心吧!” “想来也是,言兄做事,向来是胸有成竹的。” 舜华闭上了眼睛,不止头顶,就连脸上也被插满细细长长的针,有点麻,又有点痒。 害她忍不住扯了扯嘴巴。 见状,傅木槿着急问道,“言兄,可是觉得疼?” “疼?不疼,不疼。”她微微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 “那就好,傅某仔细为言兄瞧过,头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眼睛并未受伤,如今看不见,定是脉络不通,淤血积颅所致。 相信,针灸多几天,必见成效。 “真的?你不是在哄我?”舜华开心问道。 “当然,言兄哪是几句好话便能哄好的。” 傅木槿刚把话说出口,又自顾自地笑了。 “什么意思,讲得本小爷好像很小气似的。” “等会,傅某会进村,给患病的人诊脉,你若是有事,可以使唤一稻。” 什么,让她使唤他的书童? 不好吧,再说了,那个小书童,话里都不知道藏了多少刺。 使唤他,不得被膈应死? “傅兄好意,本小爷心领了。你还是让一稻小书童跟着你吧,下午,我会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放心吧,哪都不去?” “当真?” “当真,如果反悔,就让我本小爷输了这次打赌。” 小胖手举起三根手指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闻言,傅木槿抓住她的手,轻轻放下那三根手指,望着她那双无神的眼神,宠溺地笑了笑:“也不准偷吃哦。” 舜华浑身一颤,又羞又惊。 他怎么知道自己又想偷吃的,谁告的密? 莫非是厨房丢了鸡的伙头兵,心生报复,提前告密?! 于是,舜华只好认命点头,“好。” 午后,傅木槿和小书童出发了,舜华百无聊赖地躺在长榻上翻来覆去。 唉,眼睛看不见真没劲,而且还不让吃油腻的东西。 还让不让人活了?! “啊,鸡腿,猪大肠,炸鱼片,烧鹅,四喜丸子…” 长榻上的小胖妞边打滚,边自虐式地报着菜名。 这时,某个人走了进来,错愕地看了她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她听出了脚步声,随口问道: “是一稻吗?你不是跟着你家公子出外问诊了吗?不会是半路想折磨我,又溜回来了吧?” “不,不是的。”来人缓缓开口道:“是我,玉向风。本官有些话想和言兄弟你说。” 舜华眉头一挑,突然正经了起来。 她连忙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回道:“大人,你找本小爷有什么事啊?” 玉向风挠了挠后脑勺,好意提醒道:“言兄弟,本官,在你身后。” 她怔了怔,刻意转了个方向,差点从长榻上摔下来。 “言兄弟,小心。” 话音刚落,舜华伸手及时撑在地面上,避免自己的脸吃土。 “…”玉向风大松一气,脱口而出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嗯?” 舜华心想,这死渣男在说什么? 今日这语气怎么古古怪怪的。 “能否和本官出去走走?”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她都答应了傅木槿,要留在营帐里了。 “可是,此处言多眼杂,本官怕你的身份…” 身份?难道他认出来了… “行了,出去说吧。” 舜华的语气忽然间冷淡恶许多,玉向风怔了怔,便带着她来到了护城河边。 舜华因为看不见只能坐在大树下,等着徘徊许久的玉向风开口。 “喂,大人,你能说话吗?草民又看不见,光让草民听你的脚步声,有趣吗?” 她都有点不耐烦了。 “不是,其实,本官有一件事想和你确认。” “确认?确认什么?”她疑惑地问道。 玉向风四下张望,担心有人经过,未几,他放下心来,大胆开口道:“本官已经认出你了,舜华表妹?” “哦。” 舜华怔了怔,诧异自己的反应居然如此平淡。 “抱歉,是向风哥哥不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来,向风哥哥也没想到,你会变了这么多。” 舜华简直要吐血了。 死渣男,道歉就道歉,为什么要刻意强调她胖了?! 罢了,不过就是个‘前尘往事尽随风’的前指婚对象。 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不能坦坦荡荡的。 “行了,大人。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可别在军营里乱说,尤其是九王爷,草民现在看不见了,还要赖在军营养几天病呢。” 闻言,玉向风喜出望外,原来表妹没有生他气。 “是是是,舜华表妹都听你的,向风哥哥担保,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舜华厌恶地别过头,冷声说道:“还有,如今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左侍郎大人。所以,草民劝您,就别和草民这种声名狼藉、风流浪荡的人来往了,免得传出去被人说闲话。” 舜华叹了叹气,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便拿着竹竿站起身来,准备回去。 玉向风是有点迟钝,但他不傻,他能听出舜华话里有话。 “等等,舜华表妹,你是不是还在生向风哥哥的气,气哥哥当年为何不和娘亲据理力争,为何不信守承诺娶你?” 舜华冷笑了半声,连头都没回。 “快别向风哥哥前,向风哥哥后了,本小姐听着恶心。你现在说些有什么用?当年,你毫不犹豫地推开我,听你母亲的话,娶了如冰。如今,你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你来找我说这些作甚?想我不恨你?想你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吗?” 玉向风错愕地望着这个背影,仿佛用尽力气挽留道。 “可是,我放不下你,如今,害你落得这般境地,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吗?” 她咬着牙,脸上尽是不屑。 她为什么要给你机会,当年你给过她机会吗? 你抛弃她这么久,现在重遇了,才说后悔? 十几年前,你跑哪去了? 玉向风突然冲了过来,伸手抱住了她。 ------------ 第六十八章 玉向风是疯了吗 颜舜华当即震惊到无以复加,差点反应不过来。 玉向风是疯了吗? 抱着她干嘛? 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快把手给本小姐放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不放。”玉向风紧紧地抱住她,“放开了你就会跑。为什么,为什么你连将功补过的机会都不给我?” 舜华抬起手肘就撞向他的腹部,把他狠狠地撞倒在地。 “啊!” 玉向风抱着肚子,痛得跪了下来。 她的声音冷冰冰,比冬日里的风雪还要刺人。 “没有的东西,怎么给?” 告诉她,你能让时光倒流吗? 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渐渐滴进自己的心里。 玉向风不肯放弃,他也无法放弃。 “向风错了,向风以为只好听从母亲的安排就好。原来不是,如冰她再怎么好都代替不了你,向风喜欢看你吃糖葫芦的样子,喜欢看你在店里指点江山的样子,喜欢你悄悄把手伸到我脖子的样子,向风喜欢你,只喜欢你。” 玉向风握紧拳头,鼓起勇气,大声喊道:“舜华妹妹,向风想娶你。求你,让向风负责,让向风照顾你。” 如果这番话是十二年前的自己听到的话,一定会傻乎乎地扑进他的怀里吧。 可是她颜舜华还没卑微到,会为一个有家室的男子而心动。 “收起你这些廉价的怜悯,我颜舜华不需要。还有,颜如冰嫁给了你,你就是我颜舜华的妹夫,这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玉向风抓着舜华的手,满眼通红地望着哽咽不止的她。 “向风知道,让你做妾侍是委屈了你。向风保证,余生一定会对你好,我相信,如冰知道你失明了,她也会体谅我的良苦用心,支持我的决定。” 舜华怔住了,某个程度上来说,应该是傻眼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真是人间极品。 舜华怒而转身,拍着自己的心,激动地说道: “我颜舜华活成哪般境地都不关你的事,我的眼睛不是你弄瞎的,我的名声也不是你弄脏的,我的年岁也不是你偷的,你和我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吗?没有!” 她喘着气,忍着鼻酸,“够了,你不过就是在年少时给过我一个梦,你不需要负责!玉向风,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凭什么认为你能为我颜舜华负责?”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如同当年的他一样。 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唤她名字的声音渐渐离她远去。 * 乌鸦聚集于顶,天色渐入黄昏,床上的人昏昏沉沉地醒来。 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 霜霜单手撑着小脑袋瓜,半依靠在桌子前,边流哈喇子,边打瞌睡。 “账本!” 昏迷中的顾管家突然大叫一声,睁大眼睛,彻底醒了过来。 霜霜一下子就被吓醒了,边打着哈欠,边大叫道:“啊?又走水啦?救火,要赶紧救火才行。” 霜霜迷迷糊糊端着一盆水,站在床边,盯着他看。 这次她做得很好,并没有把水打洒了。 迎面就朝着顾管家身上泼,差点没把他淹死。 “咳咳咳咳…你这个傻丫头,又在干什么?!” 听着顾管家暴跳如雷的声音,小丫鬟彻底醒了。 “啊!糟了。泼错了,不是又走水了吗?霜霜没有偷懒,在梦里也一直在救火,救了一晚上,困死了。” 说罢,霜霜没心没肺地打了大哈欠。 顾管家扶着包好的头,坐了起来,开口就问道:“这是哪啊?” 闻言,霜霜大吃一惊,急忙问道:“顾管家,你傻了呀?像小姐一样,睡了一觉,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梨千城人士,今年六十九,还未成亲,是城内著名的黄金光棍,你还特别爱计较,人又小气,老爱说丫鬟卖菜偷藏私房钱...” 够了,顾管家真是受够了这傻丫头,问她还不如问个傻子。 “好了,老夫即便是被人敲多两棍,也没有你这么傻。说吧,这里是哪儿?” “这啊,客栈啊!” 霜霜理所当然地回道。 “客栈?”顾管家狐疑地望着四周。 “对啊,顾管家,你不是吩咐了霜霜,若是大火不熄,就带着大伙出来的吗?” 闻言,顾管家的心当即咯噔一下,如同晴天霹雳。 “你是说,颜家都被大火烧没了?” “啊,那倒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大小姐住得厢房,基本上都烧干净了。” “什么,烧了多少,你赶紧给老夫说说。” 霜霜忽然灵机一动,拿起纸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工工整整的长方形。 “你看着啊,涂黑的地方,就是被焦的地方。” 说罢,霜霜便开始大面积地涂黑,很快整个长方形都快被涂没了。 顾管家大惊失色,如同重症病危的人一样,脸色苍白地倒在床上。 霜霜望着丢了魂魄的顾管家,不假思索道,“你怎么了?顾管家,你不洗脸吗?” 顾管家绝望地闭上眼睛,嘟囔道:“颜家都没了,还洗什么脸?” “颜家没了吗?” 霜霜看着自己画得图纸,惊呼道,“哎呀!太心急,画反了。” “什么?画反了?” 顾管家瞬间‘复活’坐起身子,盯着小丫头重新画。 “应该是这样。” 顾管家拿着白纸,看着黑了一角的矩形,大松一气。 “幸亏,只是烧了后院一侧,现在找人修葺的话,应该能赶在大小姐回来之前恢复原状。” “大小姐?对了,大小姐回来了。” “什么?大小姐回来了?” 顾管家吓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之间,不知是惊是喜。 大小姐能回来主持大局自然是好,但是她看到大宅子被人烧成这样,他又有何脸面去见她。 霜霜抬起头想了想,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来着。 “不是,是大小姐写的信,寄回来了。你等等,霜霜马上去拿给你看。” “诶,停!” 这次顾管家很聪明,他叫停了霜霜。 “你放在哪里?老夫自己拿就行了。” “哦,就放在那个柜子里。” 话音未完,霜霜被自己洒出来的水滑了一下,铲倒小方桌,飞起的水盆倒扣在自己头上,整个人躺倒在地。 “好痛啊,救命啊,霜霜有点怕黑。” 顾管家专注看信,没好气理她。 他用绢布擦了擦手,颤颤巍巍地拿起信封,生怕传来什么坏消息。 [顾管家 亲启 ] 没错,是大小姐的笔迹。 他缓缓拉出信封中的信纸,打开一看,左下角书写的日子,正是前几天,他才终于安下了心。 幸好,幸好小姐没事。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恭恭敬敬地看了下去。 未几,那双满布皱纹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是...大小姐真是料事如神。老夫就纳闷,她之前为何会写信给老夫,让老夫买下那十几个不赚钱的药庄。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哪样?” 霜霜举着水盆,发髻全都湿透了。 “霜霜,得打起精神来,老夫要帮大小姐打一场硬仗。” 他佩服地点头,不亏是大小姐。 她应该是想干一番大事,那老夫也不能沮丧了,要把颜府重新修葺好,完完好好地等大小姐回来才行。 霜霜疑惑地看着顾管家精神奕奕地出门,喊道: “顾管家,你头受了伤,不多休息一会?” “不休息了,老夫,得勤快点,帮大小姐办事才行。” * 傍晚时,营帐中的氛围有别以外,往日总是闹哄哄的,可是今天,谁也吵嚷不起来。 一稻拿起筷子,假装扒饭,偷瞄眼睛红肿的舜华,她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拿起筷子,把炒熟的豆角夹到碗里,又放了回去,来来回回十几趟了。 幸亏每个人的饭菜是分开的,否则九王爷一定会大发雷霆。 小书童偏头一看,这个侍郎大人就更奇怪了,捧起一碗汤,大半天都没喝完,视线就没从小胖子身上移开过,有猫腻! 营帐中出奇的安静,某人纳闷了。 “小胖子,难得今日本王狩猎到两头洪水猛兽,为你们添菜添肉,你有什么不满啊?” 闻言,舜华失神地抬头,筷子刚好跌落在桌子上,她的脸刚好对上玉向风的视线,一脸迷糊地问道;“王爷,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九王爷望着她的样子,愣了愣神,这个样子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本王是问你,有何不满?在你的颜家吃惯了山珍海错,如今是嫌弃营中的粗食了?” 他的态度居然悄悄放软了。 “不,不敢,喝了几天白粥,能偶尔吃点肉,呵呵,真是太幸福的了。” 她的话虽热切,但是语气却凉得像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 九王爷狐疑地望向傅木槿,才发现,他蒙着面纱,默不吭声地吃饭,气场比起往日更要拒人于千里。 今天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 “玉侍郎,你可知,那两盘肉是什么肉?”九王爷刻意问道。 玉向风怔了怔,忙回道:“下官味觉迟钝,吃不出来。” “林东来,告诉他。” 闻言,林副将贴心地走到玉向风面前,拿起白色那盘肉介绍道,“这盘,千年巨蟒,是九王爷刚才不小心滑落山边,偶然遇到的,仅仅射杀了三箭,便将其擒获。” 话音刚落,一稻的筷子也掉了,“巨,巨蟒啊。” 林副将放下白肉,拿起另一盘红肉,表情亲切地介绍道:“至于,这盘,是百年黑狗熊,虽然凶猛,可是被九王爷一个旋风穿心脚,一脚踢中它的死穴,轻易就把它给制伏了。” “狗熊肉?!” 小书童瞪大眼睛,他一直以为眼前这两盘普普通通的肉,是鸡肉和猪肉而已,也没人告诉他,今晚吃这么丰盛啊! 弄半天,是蛇肉和狗熊肉啊。 “怎么样,见识到我们王爷英勇神武的一面了吗?”林副将一脸骄傲地说道。 九王爷也很得意,他就像被人夸一夸。 “哦。”舜华傅失了神似的,玉向风忽然开口道:“今天的汤很好喝。” 九王爷满意地扬起嘴角,还是有人识货的。 林副将机灵点了点头,放心吧,王爷,属下一定会让氛围活跃起来的。 “玉侍郎果然是见多识广之人,今晚这碗汤鲜甜吧,它可是用了…” 闻言,玉向风把汤全喷了,正好喷在林副将的裤子上。 ------------ 第六十九章 两个人都在吃闷醋 “咳咳咳…你刚刚说什么?” “千年蛇胆炖雄黄酒,熬制了七七四十九...不对,四个时辰,此汤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寻啊!” “玉侍郎,你没事吧?”林副将贴心地拍着他的后背。 “这雄…” 玉向风咳嗽,呛得不行,一稻接着他的话茬说道:“雄黄酒没错,能驱蛇虫蚂蚁,但是人若喝多了会中毒的,所以这汤,小的还是劝王爷别喝了。” 话音刚落,九王爷大惊失色,他刚刚为了给自己捧场还喝了好几碗呢,嗯?这感觉,怎么说来就来了。 他皱着眉头,忍住腹部的剧痛,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想马上奔赴茅房。 千年蛇胆炖雄黄酒是谁想的创新菜,本王要揪他出来痛打三百鞭。 舜华突然站了起来,冷声说道:“草民有点不舒服,不知可否先行回去休息?” 九王爷挑了挑眉,小胖子又怎么了? 他也觉得不舒服吗? 算了,本王早已自顾不暇,也没时间管你了,爱怎样怎样。 “去吧。” 舜华拿起竹竿,头也不回,干脆地在玉向风面前离开了。 她刚出去,傅木槿便放下了筷子。 “王爷,傅某想马上去制解毒丸。” “嗯?为本王赶制解毒丸?” 九王爷惊喜抬眸,果然还是傅神医懂他,体贴他。 他忍着额头的细汗,艰难地开口,“去吧。” 话音未完,傅木槿便匆忙地追了出去。 见状,一稻也追了出去。“公子,带上我。” 玉向风肚子痛得不行了,“王,王爷,下官,下官有点急…急事,就不作陪了。” “准。” 终于,脸色苍白的玉向风也出去了,面无血色的九王爷强撑着起来,青筋暴起地问道:“说!千年蛇胆炖雄黄酒的主意,谁想的?” 林副将面色有点青了,支支吾吾地说道:“好像是后厨的伙头兵,但是,属下…属下,悄悄加了点意见。想着白娘子不是怕雄黄酒嘛,搞掉小新意…” 九王爷抱着肚子,怒发冲冠地说道:“你给本王下去领五十军棍!记得把剩下的汤都给本王,喝了!” 林副将望着王爷抱着肚子,步履瞒珊的身影,满脸为难地喊道:“可是,王爷,那汤有毒,不能,不能喝的,王爷。” 那一夜,军营中有三个人,悲伤地蹲了一夜的坑。 * 夜色微凉,芳草萋萋,清风微微吹起她散落的发丝,傅木槿跟在她身后,话就在唇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一腔的苦涩堵在心口,只能目送她回到自己的营帐。 未几,他吩咐小书童去帮她换药。 舜华坐在长榻上,乖乖地把手递给一稻。 忍不住问道:“小书童,今天怎么是你来给我包扎,你家公子呢?” 小书童想起他家公子吃饭时的神情,分明是在生闷气。 难道他和小胖子闹别扭了? 一稻默不作声地解开她的绑带,露出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疤,他怔住了。 小胖子,为了个素不谋面的人,弄成这样值得吗?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新药贴了上去,帮她重新卷上绷带。 “怎么,有一稻侍候你还不知足,想要公子亲自来?”他漫不经心地调侃道。 “不是,你和傅兄不辞辛苦为感染瘟疫的人治病,还能抽空给言某换药,言某怎么会不知足。” 一稻怔了怔,有点被吓到了。 这小胖子怎么了,吃错药了? 还是喝雄黄汤喝傻了?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今天都不知道撞什么邪,你也是,公子也是,玉侍郎也是。” 舜华低着头,没有回话。 “不过,小胖子,你听着,公子之所以对你好,完全只是把你当做普通朋友,你可别有什么非分之想啊,知不知道?” 小书童一边包扎一边叮咛道。 舜华自嘲地笑了笑。 “之前说的,全都是逗你的,小书童,你还真信啊!再说了,你家公子又没有龙阳之癖,能看上本小爷这个胖子啊。” “嗯?”一稻来精神了,“真的?那就好,一稻就不用担心了。” 小书童低着头,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我家公子和常人不同,天赋异禀,相貌惊人,十四、五岁便长得一副倾城之姿,当时十里八村的女人,上至八十岁,下至三岁小女娃,无不为其倾倒,一个个都装病来排队就医,就为了瞧上公子一眼,后来,连七老八十的老太公都混进来了。老爷不胜其扰,便在竹仙居附近盖了一座小屋,让公子独自在那钻研医术。” 舜华来兴趣了,开口问道: “那他岂不是很孤独?” 漆黑的世界里,忽然浮现出他披着衣服独自挑灯夜读的模样。 “那倒没有,他不是还有一稻我吗?” 哦,还有小书童。 于是,那个独自挑灯夜读的身影身旁,对了一个扎麻花辫的小童,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偷笑。 “那会春夏秋冬都是我陪着公子,不过,也是从那时始,公子就没正经见过几个姑娘。弄得现在…男女不分!” 舜华不知,一稻正满眼幽怨地望着自己。 “你是说,你家公子自从搬到竹仙居附近住,就没有见过女子?” 那...那他岂不是名副其实的黄家大闺‘男’吗? 舜华心里扑通一下,心里又惊又喜。 不仅长得好看,还没近过女色呀。 真是白便宜他未来的娘子了,捡个这么好的相公。 “你高兴什么呀?” 一稻瞧见她在偷笑。 她收起痴笑的嘴角,心虚搪塞。 “没,没有啊。” “谁和你说,他自那以后,没遇见过女子了。” 舜华怔了怔,有些不开心了。 “你的意思是,他遇到过‘其他’女子啊?” “那是当然,没见过猪肉,难道还能没见过猪跑啊!” 舜华咬着下唇,忍住内心的小怒火。 这小书童说话怎么这么气人呢,谁是猪? 难道你还是猪生得不成? 居然说女子是猪。 一稻压根就没在意舜华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就在公子十五岁那年,一稻遇见了小媳妇,而公子在竹仙居,遇见了一位美人姐姐。” “美人姐姐?呵呵,有多美啊?” 舜华敷衍地问道。 天底下的女子在公子面前,不是个个都长得差不多吗? 还美人姐姐呢,哼! “美,你这小胖子的长相...算了,在美人姐姐面前不值一提,她有一双比星星还亮堂的眼睛,身段如舞姬般妖娆,而且,说话的声音还特别好听,一稻每天看着她和公子一起谈笑,日子不知道过得多逍遥。” “每天?!” 舜华扯了扯嘴角。 “嗯,那会公子每天都陪在她身边。美人姐姐受奸人迫害,被活埋了。是一稻和公子把她救回来的,可惜,救醒她的时候,她和你一样,看不见了。” 舜华有些错愕,没想到天底下,还有第二个像她一样的可怜人。 “那她最后怎么样?眼睛有没有好?”舜华着急问道。 “不知。”一稻摇了摇头。 “不知?” 一稻长叹一气,失落地坐在舜华旁边。 “其实美人姐姐失忆了,她忘记自己叫什么,姓什么,家住在哪里,公子为了治好她的眼睛,翻遍了医书,终于找到了孤注一掷的方法,就是用毒。” “用毒?”舜华狐疑地问道。 的确有点兵行险着啊,许多名医大家,虽擅长解毒,却不会轻易用毒救人,若非医术高明者,也不敢用这以毒攻毒之法。 “没错。当时公子问美人姐姐,问她怕不怕,她笑着说,不怕,你尽管试,大胆试,反正她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听到这里,舜华笑了,仿佛遇见知己一般。 “最后呢,治好她了吗?” 她一脸着急地问道,小书童蒙了,他特意在她面前讲这些,就是想让她吃味,知道知难而退,这小胖子怎么这么热心肠,居然真的关心起美人姐姐来了。 算了,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 “咳哼,接下来的发展就峰回路转了。” 一稻鼓着腮帮,佯装下巴有胡子般,捋了捋。 “公子为其施针,用毒,美人姐姐昏迷了,高烧不退,情况危急。” “嗯嗯,然后呢?” 小书童感受到了说书先生的待遇,饶有兴致地说了下去。 “终于,在公子妙手回春的医术下,她的烧退了,仍然昏迷不醒。” “为什么?” 舜华有点着急了。 “因为还差一味药,才可完全解毒。公子外出,千辛万苦为她寻来,熬成药汤,却发现美人姐姐不辞而别了,那副珍贵的药也就浪费掉了。” “那岂不是很可惜。” 舜华听着听着,不知为何竟觉得心里头,某个地方有些闷闷的。 “是吧,你也是这么觉得,对不对?” 小书童得意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小胖子,像我家公子这样的人物,起码得是美人姐姐那般美貌,心地善良的人才配得上,你嘛…” 一稻打量了一下舜华全身,居然不屑地冷哼了半声。 舜华怒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小书童满脸欠揍的表情,冷嘲道: “心地善良勉强够得上,但是,你既不能生孩子,长得又这般勉勉强强...” 舜华暗自握紧了拳头,隐忍不发。 手指的关节发出了咯咯声,一股未知的危险,正像不知死活的小书童逐渐靠近。 “身材更是一言难尽,即便你是女的,啧,长成这样,也很难嫁出去吧!” 终于小书童不要命地冲破了舜华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 “小书童,你把耳朵凑过来,本小爷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她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秘密?” 闻言,一稻毫无芥蒂地伸过耳朵,凑到舜华嘴边。 舜华鼓起气,一触而发,张开嘴巴,大声朝耳朵里吼道: “你娘也是女人!说话注意点,积点口德!” “啊啊啊...” 一稻惊愕地捂住耳朵,好痛,“小胖子,你故意的,突然说话这么大声,一稻会聋的,知不知道?” “哼。” 舜华默不作声地别过头。 聋了最好! “和你说话还不理人了?” 一稻站起身来,推了推她,把她一手推倒在长榻上,正巧傅木槿进营帐,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 第七十章 他就是个白醋精 他面色阴冷,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 小书童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连忙摆手。 “公子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一稻没想对小胖子做什么。” 傅木槿默默地经过他眼前,直接抱起舜华就走。 这下子,不止小书童了,就连舜华自己也蒙了。 “诶,傅兄,你干嘛?”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说,“傅某有事想和言兄单独相谈。” “谈就谈,干嘛抱着本小爷,多丢人啊。”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还没聋,她双手捂脸,听着将士们的议论声,觉得十分丢人,尴尬。 “言神医这是怎么了?还要人抱?是不是又受伤了?” “可能是崴脚了吧,傅神医也太较真了,居然自己亲自抱,还用这种姿势。” 终于,傅木槿在营地外的大石头上,放下了她。 舜华沉着脸,十分地不满。 “好了,笑都被人笑够了,你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想和我说,要不然,本小爷一定会生气。” 傅木槿没有马上回话,今日的他似乎与以往不同,总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半响,他冷淡地问道:“你可记得,今日答应了傅某什么?” “记得,本小爷记性好着呢,不要出营帐,不要偷吃嘛...糟了” 舜华眉眼一挑,觉得事情不得了了,傅木槿不会是撞见她和玉向风谈话吧? 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那他岂不是全知道了。 “你全都看见了,都听见了?” 她紧张地试探道。 “傅某回来的时候,刚巧见到你和玉侍郎分别,他当时跪在地上,很是伤心。” “所以,我们谈了什么,你都没听到?” 傅木槿乖巧地点头,“没有。” “啊,那真是太好了。” 见舜华大松一气,他眼神微怒地望着她,邪恶地扬起嘴角。 “言兄,你可知不信守承诺的后果。” “啊,记得,打赌会输嘛...” 糟了,她忘了。 毒誓很灵验的,不会真的要输吧? 傅木槿十分较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温柔地威胁道: “我爹说了,说话不算话的人,是要接受惩罚的。” “惩罚?怎么罚?” “你闭上眼睛。” 闻言,舜华吓得快复明了。 闭眼睛?!那不是刚开始遇见那时候,还巴掌的事吗? 他不会这么狠,要打自己巴掌吧? 算了,也是她失言在先,打的时候别那么用力啊! 舜华抿着唇,认栽地闭上眼睛。 傅木槿望着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心,鼻尖,嘴唇,忽然他的手指一颤,在她的额头飞快地弹了一下。 “啊!好痛!” 舜华捂住额头,痛得眼角都快落泪了。 “你来真的啊!啊,好痛,下次你若是背弃承诺,本小爷就在你的额头狠狠地弹上十下,一百下,让你也尝尝滋味!” 傅木槿咽了咽口水,收回了手指,他方才在想什么,居然想借机轻薄言兄。 幸亏最后收手了。 傅公子长吁一气,心虚道:“长记性了?” 舜华一脸委屈,平生第一次被人气哭了,还不能反驳回去。 “长了。”她生气地回道。 傅木槿抬眸一看,他方才太紧张遮掩心思,好像用力过猛,在言兄的额头弹出了个大包。 “呜呜呜,好痛!”她真的哭出来了。 傅木槿手忙脚乱地上前,轻轻扶着她的头,揉着她肿起来的包。 “这回真是雪上加霜,本来脑袋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你还下此‘狠手’。本小爷算是认清你了。” 傅木槿顿时慌了,糟了,真的惹言兄生气了。 “抱歉,在下一时情急。” 他轻轻地呼着她的额头,她感觉怪怪的,觉得额头有点舒服,又有点痒。 “好了,你不是神医吗?能治吗?会变残吗?”她怄气地问道。 舜华终于松口了,傅木槿急忙回道:“能治,能治,放心吧,回去一帖药,明天就消了。” 只要她不再生自己的气,死马他都马上给你治活。 “你到底这么急叫我出来做什么?就为了弹我的脑门?”舜华狐疑地问道。 傅木槿怔了怔,有些心虚。 “不是这样的,傅某想知道...侍郎大人和你的关系,你们之间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 就问这个? 他真是一语中的,一问就问到了重点。 刚好,问的就是她不能说的那部分。 “他和我...” 舜华刚想胡诌,傅木槿便追问道:“为什么,他会痛哭流涕跪在你面前?” 嗯?他不是说什么都没看见吗?! 这下糟了,想办法,想办法… 随便搪塞行不通了,如今看来,她不得不说‘实话’了。 “玉向风...他...欠了我的钱。” “欠钱?” “嗯,不止一点,很多,他欠了本小爷很多钱,又想求我,宽限他几天,于是便跪下来,对着本小爷又是拜,又是跪!但是你知道的,本小爷怎么可能会跟钱不过去,当然不肯啦,所以他就哭了,哭得那叫一个惨啊,又喊爹,又喊娘...” 舜华七情上面地忽悠道,那演技…估计连村头卖菜的阿婆都不信。 傅木槿疑惑地望着她,摇了摇头。 试问一个债主,又怎么会在生命垂危之际,流着泪唤欠债人的名字。 “真的?”他故意反问。 心中猜到了舜华想隐瞒些什么,但他不想深究。 “真的,本小爷多在乎钱啊!你都不知道,一个铜钱掉进三十米深的水井里,本小爷也要找人去把它捡回来。”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噗哈哈哈...” 听着她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诌,傅木槿忽然笑了,想着这样也不错。 “笑什么?怀疑我?”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胡乱扯着他的衣衫,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奶凶奶凶地威胁。 他双手撑在石头上,刚好把她环在自己怀里,视线却忍不住落在她的唇上。 他害羞地别过脸道,“不敢,不敢。” 前来偷看的士兵们,吃瓜吃出了榴莲味。 “哇塞,这什么姿势啊,他们不会在亲嘴吧?” 这个角度看过去,二人如同拥吻在一起。 小兵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分析:“像,不对,就是在亲,而且,还是傅神医一把抱住言神医猛亲。” “没想到,傅神医看似肩不能扛,担不能挑,原来孔武有力,高大威武,不但能轻松抱起言神医,而且是霸王硬上弓的那一个。” 后来,他们吃瓜的声音大到当事人都听见了。 舜华满脸通红地清了清嗓子。 “抱歉啊,连累你被人误会了。” 傅木槿佯装无事发生一样,坐直了身子。“没关系。” “可以回去了?” “当然,言兄今日发了誓,不担心打赌会输吗?” 她满脸自信地笑道:“不会输,除非有人刻意搅局。” 话音刚落,天边一声巨响,在她心里轰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舜华下意识地摸索长竹竿,才记得刚刚被某人抱着过来,连鞋都没穿。 傅木槿愣了愣,伸手要抱她起来,怎知怀里的小胖子突然不安分了。 他低头一看,舜华满脸的惊慌失措。 “你,你又想干嘛?” “抱你回去啊。”他毫不芥蒂地回道。 “别,换,换个姿势。他们看着呢!”她害羞地说道。 傅木槿抬眸,漫不经心地望向不远处,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小兵正躲在树后偷看,他低头偷笑,柔声道:“那傅某背你。” 他抓着她的手,搭在自己宽厚的肩膀,把她背了起来。 凉风阵阵吹来,两颗心都在左心房,此时离得很近,很近,她有些害羞,又有些开心,在他耳边小声问道:“本小爷是不是很重,你要不要歇一歇?” “不重,很轻。” 闻言,舜华乐了,他在说什么傻话。 她怎么可能不重,真不老实,不过这话她爱听。 “那本小爷也可以问傅兄一个问题吗?” “嗯。”他轻轻应答,模样甚是乖巧。 “你有没有背过那个美人姐姐?” 傅木槿顿了顿,停下脚步,“一稻又多嘴了。” “嗯。” 舜华的心里,忽然有些怕,每个人都有个地方不想被人触碰,她是不是不小心越线了? 他迈开步子,轻声说道:“没背过,救她时,抱起过。” “抱过呀...”她有些吃味了,“那个美人姐姐长得美吗?有多美?” 闻言,某人忍不住翘起嘴角偷笑,轻声回道:“不丑。” “这么久还记得,肯定是把别人放在心上了...”舜华小声嘟囔道。 “言兄,你说什么?” “没有,今天星星多吗?能看得见月光吗?” 傅木槿抬头,看着漆黑一片,暗淡无光的夜空,皱了皱眉,“有,有很多。” “真的啊?那你给我形容形容,本小爷突然想听星星了。” 他噗嗤一笑,清透澄澈的声音描绘了一幅皎月当空,繁星满天的夜空。 * 清晨,主城少了往日的繁华之气,反而死气沉沉的。 药铺门前依然挤满了人,木牌上的标价,高的越发的吓人,一两枸杞居然卖出了人参的价格。 百姓们聚集在药铺门前,久久不散,心中积攒不少怨气。甚至有人因为刑部捉了纵火烧颜府的人,而迁怒到颜家的店面,开始大肆地投掷石头。 奇怪的是,自从颜家的大宅被人烧了之后,所有的店铺一律大门紧闭,好像打算歇业,不再做生意一样。 蔡大婶看着心都凉快了,开口大谈特谈:“这种祸国殃民的人开的店,就该关一家是一家,还想挣我们百姓的钱,她挣的全是黑心钱,像颜舜华这种人就该下地狱,被油锅炸完,再大火焖!” 常来买菜英娘诧异地望着她。 “蔡大娘,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颜舜华她可怜,被继母欺负,未来夫君又被人抢了,很值得人同情来着。” “呸!她值得人同情,天下就没可怜人了。老猫也有烧胡的时候呢,谁知道她颜舜华那么黑心,囤积药材,炒高药价,赚钱赚得人命都不管了。” “蔡大娘,劝你还是少说几句。免得官府说你造谣生事,把你捉了去。” “造谣?这哪门子的谣,你去问问,全大街的人都这么说。” 话音刚落,人潮忽然一阵轰动,颜家的店门开了。 ------------ 第七十一章 颜家发大招了 绷带包头的顾管家领着一大群下人走了出来,看起来场面很大阵仗。 顾管家领着一众侍卫,把包好的药,还有药材,全都摆放了出来,同一时间,颜家在万琼国的铺子,无论是绸缎庄,古玩铺,杂货铺,通通开始卖药材。 更让人震惊的是,药价还便宜到你不信。 百姓们狐疑地望着放出来的药材,忍不住问道:“真这么便宜?” 顾管家手拎着一本新账本,提声宣布:“但凡有万琼国户籍者,每家每户都能领号来颜家所在的店里购买药材,但是每户只能按人口数量购入,家中有重病者,可前来相商,核查情况后,会免费赠医施药。” “怎么?你家大小姐良心发现,发现不能赚黑心钱,所以想便宜卖,收买人心啊?” 抬杠的乞丐忽然跳了出来,大声吆喝道:“百姓们,莫要信这种奸商说的话,他们这样做只是想笼络人心,想想他们之前挣了我们多少钱,如今这些药材应该送给我们才对啊!是不是啊?” 话音刚落,人群中争先呼应。 “没错!就该送给我们!” “都应该是我们的,他要是不给,我们就去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管家右眼皮跳了跳,不妙,百姓们被煽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放心吧,小姐。 老夫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完成你吩咐的事。 顾管家站了出来,镇定自若地说道:“做生意有买有卖,颜家没有赚过一文黑心钱,你心中若是不平,可以去报官,在这里煽动别人抢东西,是做甚!买东西的就请排队,不买就请走开,省得碍着别人买东西了。” 闻言,方才还举手呐喊的人,不出声了。 蔡大娘推开人潮,站到了最前面,满脸的不服气,瞪着顾管家,开口就是一句:“我蔡大娘在主城卖菜可是出了名的童叟无欺,你也别给我缺斤少两,我家里有五口人,治瘟疫的药,来五包。” “嗯?” 年过半百的英娘,张目结舌地望着会‘变脸’的蔡大娘。 半响,自己反应了过来,生怕捡漏不成,急忙冲上去排队,“给我也来几包,我家六口人。” “行,请在这按个手印。” 阿明和阿让两个机灵鬼拿着账册跑了下来,冲着姑子们爽朗地笑了笑,如同春日阳光,和暖花开,姑子们的心瞬间就化了,主动配合登记。 看着妇人们高高兴兴地拿着药走,方才还不肯罢休的人们,都争抢着围了上去,安安分分地排起了队来。 闹事乞丐被人群挤倒在地,错愕地望着人们离去的背影。 “等等,你们这样就屈服?还有没有点骨气?他们可是万恶的奸商,要害死我们呢?” 百姓们一个个经过他身边,却没有一个人的目光为他停留。 很快,百姓们从街头排到了街尾,人群络绎不绝,队列连绵不断,。 乞丐气疯了,他朝着顾管家,怒吼:“你别以为一点点药就能收买人心,你们颜家做过什么,你们自己知道,早晚会遭报应的。” 顾管家义正词严地反驳:“我们颜家行的端,做得正,你若再胡言乱语,老夫就让人送你去衙门,送官查办!” “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乞丐见没人理他,只好夹着尾巴逃跑了。 很快,主城的药价率先降了下来,地方富户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什么风,知道主城有一个大户肯不计成本把药放出来卖,便担心自己积攒在仓库中的药材会变成仓底货,卖不出去。 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不安席,等了好几天都没等来主城的飞鸽传书,正犹豫,要不要把药材先低价卖出去。 当夜,名满江湖的荣香楼被某个达官显贵包下了,除非手上有请帖,否则谁也进不去。 轿子里走出来的人,个个都穿着斗篷,压根看不出谁是谁。 只是知道,今夜的荣香楼,非比寻常。 众人低着头,围在桌子前,礼部尚书的冯夫人率先开口。 “人齐了?” 工部尚书的冼夫人轻轻瞄过在场的人,气定神闲地说道:“该来的都来了,不敢来的也别等了。” “那开始吧,今日之事,大家可有听闻?” “听过了,颜家‘开仓赈灾’嘛。” 话音未完,吏部尚书的海夫人一把团扇拍在桌子。 “可恶,颜家大小姐在玩什么把戏,不是她将东西的价钱推高的吗?如今,她自己跑出来当好人,真是表里不一。” 闻言,冼夫人摇着扇,安抚道:“海夫人,莫急,本夫人猜兴许是那群暴民把颜大小姐吓怕了,才万不得已出此下策的,你们没听说,颜家被人纵火了吗?” 最八卦的张夫人忍不住开口了。 “听说了。颜家大宅子被人放火,烧得连祠堂都没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她的尸体呢,都不知道人是不是死了。” 众人一惊,海夫人恍然大悟了,“她死了?这就难怪了,肯定是那个管家自作主张出的主意,想着主子都死了,趁机捞一笔油水再逃之夭夭。”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怪错了颜大小姐?”刺史夫人惊呼道。 颜如冰默不作声地喝着茶,听着夫人们讨论,眼眸里的黑雾,深不见底。 “不如,我们找人去收买他,买下他手上所有的药材怎么样?”张夫人大胆提议道。 “好呀,只是,这件事应该由谁来出面?远房表哥都问我了,囤的‘木材’该不该卖了。” 此刻,海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若是害娘家赔了钱,过年可没好脸色给她看了。 “先别卖。”冯夫人开口了,“先探听了颜家的虚实,查清楚颜舜华是不是真的死了,他家囤积的‘木材’够不够过冬,再说了,私自囤积可是要被抓的,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耳朵,万一谁去报了官,她颜家的东西还留得住吗?” 话音未完,赞叹声四起。 个个都夸赞礼部尚书夫人是个聪慧,识大体的明白人,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唯独是颜如冰一直默默地坐在角落,默不作声地偷笑。 未几,这场名不副实的群芳雅聚的宴会解散了。 颜如冰慢悠悠地走在后头,几乎等所有贵夫人出门了,她才从荣香楼出来。 丫鬟正蒙着脸,在轿子身边等候,她步子优雅地走过去,张开红唇吩咐道:“这几天跟紧吏部尚书的海夫人,尤其是她家的丫鬟,要是发生了什么趣事,记得回来说与本夫人听。” “是,夫人。” 果然不出所料,吏部尚书的海夫人最按捺不住性子的人,宴会的第二天,海夫人就忍不住派人去敲了颜家的门。 当时她的轿子就停在门外。 贴身侍婢小红匆匆上前,壮着胆子说道:“我家小姐向请颜大小姐过府一聚。” 门口的护院疑惑地接过拜帖,打开一看,“海家小姐?主城没听说过大小姐和姓海的有来往啊?此事得问问顾管家,才能给丫鬟姐答复,请你再此稍等片刻吧。” 小红点了点头,轻呼一气,看着门口的护院进去了。 未几,护院带着一个小丫头出来了。 小红一脸惊奇地问道:“这位是?护院小哥,你方才不是说,要去请示顾管家吗?” 护院点了点头,爽朗笑道:“这位是霜霜姐,平日里大小姐的事都是她操办的,今日顾管家出去了,还没回来,所以,小的就去问霜霜姐了,有什么事,你与她说就行。” 轿子中的海夫人有些不悦,轿子里本来就热,颜舜华就算了,就连顾管家也不肯出来,是看不起她吏部尚书的名头吗? 丫鬟小红平时也不是个能做主的。 她一脸为难地望着颜霜霜,“不知霜霜姐,能否帮忙请示一下大小姐,我家小姐想请她过府一聚。” “哈?大小姐啊?可是她不在啊。”霜霜口直心快地回道。 闻言,海夫人心中大喜,心想,看来颜舜华真的被人烧死了,这下子好搞定了。 面青口白的小红回头看了看海夫人,看着她打眼色,顾管家,快去问 小丫鬟慌张地点头,急忙望着霜霜再次问道: “不知,不知...顾管家能否过府一聚?” 霜霜仰头认真地想了想,低头真诚地望着小红。 “霜霜也不知道,顾管家那个人阴晴不定,还特别容易生气,如果霜霜在他开心的时候问,他也许就答应了,但要是霜霜在他不开心的时候问,他就会大发雷霆,火冒三丈,像是屁股烧红的公鸡一样!” “说谁是屁股烧红的公鸡呢!” 顾管家紧皱着眉头,眼角的皱纹怨念般挤在一起,紧紧瞪着颜霜霜。 “糟了,说他坏话,又被发现了。”小丫头急忙撒腿就跑,刚偷跑几步,就被顾管家逮了回来。 “霜霜!你怎么能扔下客人就逃了,还有没有点规矩了,等大小姐回来就收拾你!”顾管家小声斥责道。 “哦。”霜霜低着头,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 忽然,顾管家转过深沉的眸子,审视眼前的小姑娘,开口道:“你是哪家贵人的婢女,来此找大小姐有何事?” 小红慌慌张张地咽口水,差点把准备好的托词给忘了。 “我家小姐仰慕颜大小姐已久,想邀请她过府一聚。” “什么?仰慕已久?” 顾管家和霜霜都惊到了。 大小姐什么时候连女眷的芳心也...果真是魅力无边啊。 轿中的海夫人气得嘴都要歪了,大力地拍打着轿子,弄得那抬轿子啪啦作响,晃来晃去。 那个死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小红忽然想起来了,连忙改口道:“我家小姐敬佩颜家大小姐做生意的手段,想要请她过府一聚,请教请教。” “哦,原来请教做生意的手段。”顾管家想了想,摆手道:“可惜了,大小姐她最近在积极研究诗词歌赋,废寝忘食,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管不顾,若是贵家小姐想要请教做生意之事,可能得等她闭关出来才行。” “研,研究诗词歌赋啊?这...能不能让她与我家小姐一聚,再研究啊?我家小姐难得出来一趟,她很有诚意的。” 小丫头突然急了起来,快要哭出来似的。 ------------ 第七十二章 海夫人气炸了 望着泪眼汪汪的小红,顾管家严肃地摇头。 “恐怕不行,大小姐说一不二,贵家小姐不妨放下请帖,日后,等大小姐出关,顾某再帮你请示。” 顾管家收下拜帖,刚想转手,衣服就被人扯住了,小红霎时泪眼婆娑,满口哭腔,“大,大小姐不行,您去也可以。真的,我家小姐也想见一见你。” 顾管家低头看了看那丫鬟的神情,又看了看远处的轿子,疑惑不解。 如此穷追猛打,想来对方不止想请教生财之道这么简单啊。 “抱歉,顾某还有许多事要忙,未经主子同意,是不能私下外出的。” 说罢,他拉开她的手,拎着霜霜的衣领进去了。 刚行至院中,顾管家就回头小声责备道:“小丫头,和你说过多少次,大小姐不在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霜霜挠了挠头,回道:“为什么呀?又不是那群外戚回来了。” 顾管家冷眼飞去,“你还说!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要让别人知道大小姐不在府里,那些和颜家不对付的人,岂不是更猖狂了。” “哦,霜霜知道错了。”小丫头憋着嘴,嘟囔道。 门外的小红怯生生地回到轿子旁边,小声回话道:“夫人,颜家大小姐和顾管家都不肯来。” 海夫人当然知道,方才她在轿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她冷声道:“打道回府。” “是,夫人。” 颜夫人又恼又气,刚回尚书府便大发雷霆,“他一个下人,居然敢拒绝尚书府的人,本夫人看他是活腻了!” 丫鬟一脸为难地抬起头,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 “干嘛,有事快讲!别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海夫人生气靠坐在椅子上,一脸想吃人的狠相。 “是这样的,夫人,当时你说不可以暴露我们是尚书府的人,所以,奴婢想,那个姓顾的管家,可能根本不知道是尚书府的人找他。” 闻言,海夫人气不打一处,伸手就掐住丫鬟的大腿,听着她惨叫,尖酸刻薄地说道:“你这话是怪本夫人吗?” “不是,不是的夫人,好痛,求您了,放过小红吧。” 她越是求饶,海夫人就掐得越用力。 “夫人,求求你...” 未几,海夫人收回手,恶行恶相地威胁道:“下次你在顶嘴,就不是掐大腿这种小事了,知道吗?” “知,知道了,奴婢知错了。” 小丫鬟双手抓着耳朵,哭着跪了下来。 海夫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翘着二郎腿,吩咐道:“马上去报官,就说颜家囤积大量药材企图炒卖,让衙门封了颜家的仓库。还有,帮本夫人回一封信给大哥,让他相信我,‘东西’不用卖。” “是,奴婢马上去。” 小丫头站起身子,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 第二天清早,县令大人就等在刑部司内堂,想要求见右侍郎辰右大人。说是,手头上掌握着这次药材炒卖案主谋的证据,此次定能一举捉获他们。 辰右放下公文,抬头问道:“他真这么说?” “是,大人。”小史认真答道,眼睛却忍不住望向一旁憨憨大睡的宁潇潇,深叹一气。 “行了,跟着本官出去吧。” “好。”小史睥睨了宁潇潇一眼,便跟着辰右大人出去了。 刚出刑部司,县官大人便拱手作辑道,“下官拜见侍郎大人。” “县令大人无需多礼,你说手中掌握重要线索的事,能否详说。” “当然可以,不知大人可愿与下官前去颜家一探究竟。” 辰右狐疑地喊出这两个字,“颜家...” 响午,码头上搬货的人络绎不绝,苦力们勤快地把船上的药材一箱箱地搬运下来。 忽然冲进来一群官兵,把刀架在苦力的脖子上,大喊道:“官府办案,闲人勿动。” 苦力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地看着货被搬下来,工工整整地扣在码头边上。 未几,顾管家收到消息,赶了过来,被人拦在外面。 “不知各位官老爷,为何扣着颜家的货船,药店还等着把药材便宜卖给百姓呢。” 辰右大人狐疑地望着他,“便宜卖给百姓?有多便宜?” 顾管家淡定地说道:“按东家的意思,药材是按十天前的价格卖的。” “你们居然肯按十天前的价格卖?”辰右轻轻挑眉。 县官有些着急了,右侍郎大人不是信他吧? “侍郎大人,你莫要听他胡诌,如今药材的价格飞升得如此厉害,减一半就算了,颜家居然肯按十天前的价格卖,这样和送的有什么分别?他们又怎么会肯...” 县官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被码头的苦力打断了。 “大人,顾老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们都可以作证!” 一个人开了口,其他人也不怕了,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如果没有颜家,我们哪里买得起药啊。我们虽是穷苦人家,也是懂得报恩的。这不,听说他们需要工人帮忙运货,大伙都上赶着来帮忙了。” 县官大人瞪着那群苦力,冷言道:“大人,你都别听他们胡说,他们能在颜家手下做工,又怎么会砸自家主子的台子呢?” 辰右抿了抿唇,开口道:“若是真的,不知顾管家可否提供一下颜家进货的单子。” 闻言,顾管家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颜家没有进货的单子。” 什么?没有! 不敢提供进货单据,摆明有鬼。 县官冷笑了半声,嘲讽道:“连进货单都没有,这药材是哪来的呀?偷来的,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大人。”顾管家面无表情地说道:“药材当然是种出来的。” 此话一出,苦力们哄堂大笑,这县官怎么像个傻子一样,连药材是种出来都不知道。 县官当即气红了脖子,道:“本官,本官当然知道药材是种出来的,本官是问你颜家这么大批药材是从何而来。” “都是种来的。不过,都是颜家的药园子种出来的。” 顾管家接过家丁递上来的木盒子,恭恭敬敬地打开里面的房契和地契。 “大约是在十几,二十天前,顾某向大小姐提起过,今日药价有所上涨一事,大小姐怕颜家的老小以后会犯愁买不到药,一时兴之所至,买下来十六家药庄。” 一时兴之所至就买下十六家药庄? 辰右大人的嘴角抽了抽,他真是对这个颜家大小姐越来越感兴趣了。 县官倒是傻眼了,脑海里充满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辰右接过地契一看,这土地大小可不一般,整整十六家,说她颜家成了万琼国最大的药材主也不为过。 辰右大人把契约返还时,问道:“在药材上涨这段时间,你们颜家可曾向任何人供货?又可曾在店里卖过药材?” 顾管家摇了摇头,“没有,大小姐本想留着颜家人自己用,不巧,碰上奸商炒卖药材一事,不忍见百姓受苦,只好出手相助。” 在顾管家的巧言令色之下,颜舜华被美化成了万中无一的好雇主,大善人。 县官如刺哽喉,哑口无言了。 这和他听到的有很大出入啊,一个这么好的人会把丫鬟当替死鬼送进牢里,还心狠手辣杀人灭口吗? 辰右大人抽了抽嘴角,放下对首富用钱的惊叹,儒雅地问道:“不知,顾管家可否提供账本,供本官对照参阅呢?” 顾管家恭敬地作辑道,“自然可以,大人请。” * 酉时,天色刚暗,海夫人搓着花生米,等着她家的丫鬟传回来的好消息。 等了没多久,小丫鬟急匆匆跑了回来,“夫,夫人,有消息了。” 海夫人抬眸,见小红站得特别远。 “怎么?怕本夫人打你?” “不…是。” 小丫鬟不敢抬头看海夫人的眼睛。 “快说,什么好消息,本夫人懒得在你这丫头片子这里浪费时间,还打算听听好消息,乐呵乐呵呢。” “回禀夫人,衙门的人去查了颜家的货船和仓库,发现…没什么可疑的,都回去了。” “什么?都回去了!” 海夫人难以置信地挑眉。 “不可能的,今早你不才说衙门的人去找了刑部司吗?每天这么多药材卖出来,颜家这都不算囤积,炒卖?” “衙门的人说了,颜家有十六家药庄,人家本来就是种药材的,囤积药材很正常,再说了,颜家的店里一直用十多天前的药价,压根没有炒卖。” 海夫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小红就骂: “混账!她颜舜华没在炒,谁在炒卖药材,难道是你啊!” “不是奴婢,夫人别生气。” 一只杯子被砸在墙上,碎片散落一地,海夫人气疯了,她今早才写信让哥哥不要把货放出去,药价真的降了,娘家得赔好大一笔银子。 眼瞧着买药的人越来越少,药价也快降了下来。 报官居然都治不了颜家的人? “不行!” 小丫鬟很害怕,站在角落不敢过去。 “贱婢,还不赶紧过来,本夫人有事吩咐你。” “是,是。”小红唯唯诺诺地挪步子过去。 海夫人拎起她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去找人把颜家的仓库给烧了,全都烧了。” “什么?”小丫头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还不快去!” 海夫人刚扬起手,威胁要扇她巴掌,小丫头便哭着跑了出去。 * 此时,在营地的舜华还不知主城发生的大事,与风雨飘摇的主城相比,营地中的生活相对平静祥和。 舜华百无聊赖地躺在长榻上,想倒着把小石子投进酒壶里。 她闭着眼睛,听声辨位,石子从手中甩出,半响,咔啷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刚到营帐外的傅木槿着急冲了进来,“言兄,发生什么事了,你可有受伤?” 舜华兴奋地从长榻上坐起,脸颊微红,开心地笑道,“傅兄,你来啦?” 傅木槿疑惑地望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酒壶。 “怎么回事,不是让一稻看着你吗?你喝酒了?” 他语态微怒,看着她微醺的小模样。 舜华当即摇头,胡乱指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本小爷,只喝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们? ------------ 第七十三章 打赌有结果了 傅木槿看了营帐一周,才发现自家书童醉醺醺地搂着只喝醉的山猫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前几天中毒颇深,蹲了一夜坑的九王爷,今早居然命人送了一只猞猁给他。 他怕言兄无聊,故而转手送到她手里。 没想到一稻这个糊涂虫,居然把猞猁给灌醉了,两个闹腾的家伙还抱在了一起。 “一稻?”傅木槿拍了拍他的脸。 小书童迷迷糊糊地张开眼,道:“公子,你终于来了,一稻要出去了吗?免得等会你狂性大发占小胖子便宜,不方便,哈哈哈...唔唔唔唔唔(捂我嘴干嘛?)...唔唔(公子)?” 傅木槿机警地捂住一稻的嘴,慌张地偷看舜华的表情。 “言兄,你别听他胡说,一稻喝醉酒就会耍酒疯。” “哦。”舜华点了点头,“明白,可是你也别怪他,他刚刚教我投壶,可是我看不见,瞄不准,投一次砸一个,他只好越喝越多,给我空出酒壶,后来酒洒在地上,连那只大猫都喝醉了。真好笑,哈哈哈…” 傅木槿看出舜华笑得并不开心,目光顿时复杂了起来。 “傅某明白,言兄尽管放心玩,一稻不能喝了,傅某来喝。” 说罢,傅木槿抬手喝了一壶酒。 闻言,舜华愣了愣,心里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 这么宠她,宠出习惯怎么办? “你当真能喝?”舜华狐疑地问道。 “嗯,一点点的话。” “那好,我们来投壶。” 舜华伏在长榻上,凭感觉把小石头投出去。 傅木槿看着小石子正中壶心,旋转一圈后,落入壶中。 “中了,中了。” 傅木槿比她还激动,兴奋地捉着她的手,害她忍不住笑了。 “言小爷,傅神医...” 哨兵忽然冲了进来,惊讶地看着傅神医和言小爷十指相扣,差点把要报告的事给忘记了。 “什么事?”傅木槿不以为然地问道。 “额...王爷有急事要请言小爷和傅神医过去营帐相商。” 哨兵浑身一颤,心想,原来营地的八卦是真的,傅神医和言小爷真的是一对。 舜华眉头一皱,又有急事,这下子准没有好事。 打赌的事,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嗯,傅某和言兄马上过去。” “是。” * 深夜,一群蒙着面的人提着油桶,火折子,围在颜家的仓库附近,里面装满了刚‘下船’的药材,看守仓库的人,正昏昏欲睡,打着哈欠。 他们默契地点了点头,把大桶大桶的油泼在在仓库外面,看守的人兴许是闻到味了,迷糊地睁开眼,被油滑了一跤。 他举起手掌一看,手指缝全是油,吓得敲锣打鼓。 “救命啊!有人纵火!” 树上一双狐媚的眼睛睁开了,唇齿笑道:“等的就是你们。” 青衣男子翻身落地,倒数了十声。 对方惊诧道,“糟了,有埋伏。” “十、九、八...”他的身影如同一只游走在花丛中的蝴蝶,然而一招一式都是无形似有形,柔而有力,男子妩媚一笑道:“一。” 话音刚落,所有人尽数倒下。 宁潇潇回眸笑了笑,“几只小喽啰而已,都要派本吏司出马,看来辰右是真的老了,才二十几岁的人,居然和小老头似的,这么爱操心。” 他轻篾地望着倒地的人,笑得轻狂绝世。 忽而,他留意到围墙后有个颤抖的小丫头。 丫鬟小红目睹了一切,她颤颤巍巍地拿出火折子,闭着眼要冲出去,肩膀就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辰右大人一身官服,领着刑部司的人就站在她眼前。 “完了,完了” 小丫头捂住脸,神色慌张地呢喃道:“这次,夫人一定打死我的。” 很快刑部司抓捕了吏部尚书家的丫鬟一事通天了,城内的药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方的药材更是卖出了白菜价。 等海夫人娘家收到消息,要抛售的时候,时机已经晚了,压根没人敢接货,他哥眼看向钱庄借的十几万两银子还不上了,当场晕了过去。 当初赚得盆满钵满的大户们,后来又进了很多货,如今货物滞销,亏得血本无归,只能四处张罗,奔波打点,把药材贱卖出去。 百姓们的生活也终于回归道往日的平静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老皇帝的耳中,他很是欢喜。 老皇帝看着辰右递上来的折子,气却不打一处来,没想到吏部尚书竟敢阳奉阴违,纵容家中妻妾造谣生事,炒卖药材,赚取暴利,还纵火行凶,简直无法无天,必须杀一儆百。 “即日起,罢黜吏部尚书的官职,辰卿家,你带刑部的人去捉拿案犯,无需顾虑。” “臣遵旨。” 忽而,老皇帝的目光落在奏折中颜舜华三个字上,满脸怀疑。 “颜家有功?” 辰右大人刚正不和地说道:“回禀陛下,此事颜家的确有功,颜家在药价高涨的时候,没有随波逐流,牟取暴利,反行其道,廉价卖药,用大量的存货,压低药价,稳定了民生,解决了百姓的忧患。” 闻言,老皇帝心中很是宽畅欣慰。 他小声呢喃道:“竞天,你的大女儿终于懂事了。” 身旁服侍的小太监,诧异地望着老皇帝脸上和颜悦色的笑容。 忽然,老皇帝下旨道:“朕要亲笔御书,给颜家赐匾,赐‘德善之家’。” “圣上英明。”辰右大人弯腰作辑,脸上挂满了笑意。 * 未几,心情忐忑的舜华和傅木槿来到了九王爷的营帐。 周围竟无人出声,死寂沉沉一般。 “傅某(草民)拜见王爷。”二人同时说道。 “你们可知,为何本王会叫你们过来?” 九王爷背对着众人,谁也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明是暗。 傅木槿微微抬眸,竟发现林副将正盯着自己,如同看着混入敌营的内奸一般。 “不知。”舜华和傅木槿几乎同时回答。 “打赌的事情有结果了。”九王爷冷漠地说道。 “结果如何?”舜华着急地问道。 林副将默默地报告道:“药价已经降下来了,不仅是主城,万琼内各个城镇的药价,统统降了下来,价钱甚至比往日更低。” 舜华狐疑地问道,“这难道不是应该高兴的事吗?王爷的声音,为何听起来闷闷不乐?” “你还敢问本王!” 九王爷转过身来,深刻的五官因愤怒而纠结,他的凶恶如同地狱前来索命的阎罗一般,压倒一切。 舜华被他的语气吓到,不禁退了退。 “有什么事不对吗?” 九王爷抬手就把一封信扔在她脸上,“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为何写给颜舜华那个疯女人的信会寄到你这里来?” 傅木槿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刚捡起地上的信,就看见舜华震惊的脸。 小胖妞此刻的心早已石化。 她错了,她忘记在信中交代顾管家,不要直接回信。 她故作咳嗽,道:“傅兄,烦请你把信念出来,给我听听。” 傅木槿怔了怔,确认道:“你真的想傅某在这念?” “嗯。” 不在这念,能在哪念呢?九王爷气得暴跳如雷。 她眼睛又瞎,压根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胡诌都不好胡诌了。 傅木槿打开信,念道:“大小姐,老奴将药庄的药材卖出大半,终于让药价降了下来,也算不负所托。家中近日发生了不少琐碎之事,望大小姐放心,老奴一定不负所托,打理好颜家,日后等大小姐回来。顾凡 敬上。” 话音刚落,傅木槿心情忐忑地望向颜舜华,心中竟有种暗暗的期待,希望九王爷的猜测是真的。 舜华脸色一沉,心中大呼不妙。 糟了,这封信就是写给颜舜华的,再怎么编,都不像写给言华的。 九王爷冷哼半声,直接纠起她的领口,怒火冲天道:“信念完了,你是自己坦白,还是想本王亲自验明正身?” 舜华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双脚都快不着地了。 “王爷,你放开我!” 刹那间,傅木槿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刚要出手,林副将忽然拔剑了,剑尖正对准傅神医。 九王爷错愕地望着林副将,喊道:“你疯了?” 林副将没有放下剑,神情反而严肃了起来。 “王爷,傅神医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玉向风怔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一个文弱书生,慌张失措地喊道: “王爷,别冲动,颜...言兄弟怎么说都帮你解决了药材暴涨的事,万事好商量啊。” 九王爷不以为然地说道:“本王就是念在他还有点小聪明,要不然早就一刀结果了他。” 舜华的脸都憋红了,脖子红得快要窒息了,傅木槿顾不了这么多,亮出袖中的毒针,舜华开口了。 “王爷有所...”舜华断断续续地说道:“有所不知,草民是假借…表妹名义写信给顾管家,骗他开仓卖药的,那他自然会回信给表妹,咳咳咳...” 闻言,九王爷松了松手,颜舜华整个人瘫倒在地,捂住领口喘气。 玉向风都快紧张死了,生怕一不小心,眼前会出现血花四溅,血肉模糊的画面。 林副将的剑却依然横在傅木槿的脖子上,九王爷一脚踢过去,玉向风震惊地望着林副将整个人飞了出去。 随后,九王爷淡定收脚,冷冽地说道: “谁让你把剑对准傅神医的。” 傅木槿怔了怔,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知为何,他发现九王爷最近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但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总之,很不对头。 “傅神医,没事吧?” “没,没事。”傅木槿别开视线,低头照看舜华的伤势,眼底下却闪过一丝杀气。 九王爷轻篾地望着舜华,威胁道:“若是让本王发现你骗我,即便是天涯海角,本王都会把你抓起来,千刀万剐。” 舜华痛苦地咳了起来,此时,她已经分不清加速的心跳,是刚刚面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害怕九王爷的江湖追杀令。 但她知道,在自己得到护身符之前,绝对不能让九王爷识穿自己是颜舜华。 半夜,一稻迷迷糊糊地醒来,扔下怀里喝得烂醉的山猫,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去了某个营帐,上了某人的床。 小书童伸手要盖被子,怎知那张‘被子’怎么拉都不动,像块挡路的大石头。 ------------ 第七十四章 傅家公子被惹怒了 一稻迷迷蒙蒙地伸手抓了抓,软软的,热热的,他努力扯开眼皮,看了看,这被子上的花纹也是古古怪怪的。 他就从未见过那张被子上,绣了一个黑乎乎的狗头,他用力一抓,惨叫声腾空而起,喊得惊心动魄。 “啊——哪个王八羔子敢扯老子的头发!” 一稻惊得打了嗝,醉眼蒙松地看着手上的‘狗毛’,又看了看某人被拔秃的后脑勺,冷哼了一声。 “哼!有宝吗?还你就是了。” 说罢,他又把手上那一小撮的头发放了回去。 对方瞬间火冒三丈,抓起小书童的衣服,腾空拎起,扔了出去。 这下子,一稻彻底醒了,他吃痛地扶着摔疼的腰,看着眼前的林副将。 “怎么,怎么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你喝醉酒上错床就算了,你还敢扯老子头发,不想活了!” 所以,他刚才是搂着林副将睡觉了吗? “呕……” 周围被吵醒的士兵都忍不住出来凑热闹,数十双眼睛看了看坐地扶腰的一稻吐了,不禁脑补了一出‘大被同眠’的大戏。 片刻后,一稻跌跌撞撞地摸回自家公子的营帐,瞧见他仍然在挑灯制药。 心想,公子肯定在熬夜帮他制解酒丸,他伸手拿起一颗就要塞嘴里,怎知傅木槿一手拍掉了他手上的药丸,冷冷道:“这不是给你吃的。” “为什么?”一稻要哭了。 “一稻刚刚才被人赶出了营帐,好不容易才在公子这里找回了半点温暖,公子,你居然这么绝情,连颗解酒丸都不让一稻吃?” “这不是解酒丸。” 傅木槿抓起一把马钱子就往药碾子上放。 “那,这是啥?” “这是毒药,能让人在半年内,悄无声息死去的毒药。” 小书童咽了咽,看来公子是真生气,不知道哪个仁兄这么倒霉?难不成是死胖子? “公子,你的目标是?”一稻满怀期待地问道。 只见,傅木槿神色淡漠地开口。 “九王爷,龙九天。” “……” 一稻还没反应过来,可不知为何,他现在好想吃点毒药定下惊,他家公子刚刚说要杀谁来着? “你刚刚说谁?”半醉半醒的小书童迷糊地问道。 “九王爷。” “哦。”小书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公子想杀的是战神九…”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双手捂住嘴,生怕自己不小心泄露出去。 “为什么啊?九王爷虽然人坏口又臭,但是罪不至死,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傅木槿放开药碾子,抬眸望着一稻,眼神极度冰冷。 “再留他,言兄迟早会死在他手上。” 小书童没辙了。 又是为了那个死胖子。 “行啊。”一稻讥讽道,“公子,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嘛,用毒算什么,还要等半年呢,直接过去,一招了结他不就好了,然后就带着你的言兄远走高飞。最多日后诛九族…” “这样也好。” “嗯?” 说罢,傅木槿居然真的起身了,从一稻眼前经过时,身上还透着淡淡酒气,糟了,他家公子喝醉了。 他不会是喝了营地的酒吧?那酒是用水胡椒做的。 这下子,他真的会把九王爷给杀了,也说不定。 可是等他追出营帐,喝醉的傅木槿不见了,天色昏黑,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一稻,压根不知道九王爷的营帐在何处。 傅木槿刚才一脑门出了营帐,瞧着那个身材高大的黑影,冷冷地说道:“九王爷。” 然后运劲发力,一掌劈去,石头边上的大树瞬间被劈断,地上扬起了一阵烟尘,大树无辜摊倒在地。 傅公子转过身,潇洒地说了句。 “九王爷搞定了,要去接言兄远走高飞了。” 此刻,毫无所知的舜华正在房中酣睡,迷迷糊糊地说着“松鼠鳜鱼,蟹粉狮子头,叫花鸡,红烧咕噜肉,嘿嘿嘿…” 一个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他在床边蹲了下来,看着她熟睡的脸,忍不住凑了过去,伸手掐了掐她粉嫩的脸颊,好软,好弹。 他伏在床榻边,撑着脸,鬼鬼祟祟地说道:“言兄,言兄,起床了,木槿来带你远走高飞了。” 舜华不舒服地转身,差点就跌下床,他慌张地伸出双手去接,幸好及时阻止她摔在地上,大松一口气。 舜华迷迷糊糊地说道:“不行,要那块…啊…” 说罢,她张开粉嫩嫩的嘴,一口咬住了某人软乎乎的唇。 好痛! 他下意识地推开了她,捂住差点流血的上唇,无辜地问道:“言兄,你不想和木槿远走高飞吗?木槿带你去看日出好不好?” “日出…”她半梦半醒地回道。 “嗯,木槿想和你去看日出。” 他像个跃跃欲试的孩子,翘首以待她点头。 舜华大字型地摊开,嗯呐嗯呐了几句。 “好…明天去…明天就去…” 喝醉的傅木槿摇了摇头,不,他现在就想带你去。 男子汉大丈夫,说做就做。 他一手抱起舜华,使着轻功飞了出去。 可他不知,此时他家的小书童就像捅了鸡窝似的,莽莽撞撞地冲进各个营帐中,把熟睡的将士们骚扰了个遍,就是为了把他家公子找回来。 他大叹一气,看着两个鼾声如雷的卫兵,偷偷摸进了营帐。 “奇怪,公子你在这里吗?公子?” 满身酒气的小书童凑近长榻,扯开被子一看,一身结实,强壮的肌肉映入眼帘。 怎么没穿衣服,难道他家公子想用‘美男计’杀王爷?! 对方冷得颤了颤,睁开了眼,迅速拔出锋利地佩刀横在小书童的脖子前,怒目而视,质问道:“你进来想干嘛?” 一稻错愕地望着他,整个下巴都在抖。 “是王王王爷啊?” 小书童这才知道,原来他家公子压根就没来过。 坑人啊,说好的杀王爷呢?! 九王爷震怒了,“难道你想刺杀本王?” 小书童此刻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真正想杀你的是他家公子啊,但他能说吗? 一稻举着手,啪嗒一下,跪了下来。 “我家公子喝醉了,一稻怕他睡错了别人的床,只好挨个挨个营帐地找,刚刚还不小心扰了林副将的清梦,他可以作证!请…请王爷恕罪,一稻真的不是故意的。” 闻言,九王爷放下戒心,狐疑地问道:“你家公子真的喝醉了?” “嗯,我家公子比较奇怪,酒量一向不错,唯独是喝了水胡椒酿的酒,一滴就醉,营中的酒恰巧就是水胡椒酿的。” 何止啊,他家公子喝醉后和常人无异,可是行事作风却大不相同,想干嘛就干嘛。 要不然,他也不用发疯似地找了。 九王爷挑了挑眉,心中却有了另一番盘算。 之前千方百计要知道‘他’是不是女的,都不成功。 这么容易醉,灌醉他不就行了? “你脸上的伤是…?” 九王爷望着一稻鼻青脸肿的脸,疑惑地问道。 “回,回王爷,是被营中将士们揍的,他们说一稻扰人清梦,就打了我。” 小书童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 “行了,去把林副将叫过来,我们挨个挨个搜查。” “嗯,好,谢王爷。” 一稻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九王爷把刀收回了剑鞘,披上外衣,大步流星地步出营帐。 未几,林副将赶了过来。 “王爷,你找我?” “最近营里太松懈了,竟然有人进了本王的营帐都不知,要来何用!” 闻言,林副将低头回道,“是,属下这就安排人手替换他们,让他们当众受罚,以儆效尤。” “嗯。”九王爷点了点头,继而问道:“小书童,你还有哪个营帐没搜?” “连你的都…” 一稻忽然灵机一动。 “啊,对了,小胖子,小胖子的营帐应该还没…” 刚说出口,小书童就后悔了,万一真在小胖子那里找到自己公子,让别人看见他们衣衫不整睡在床上,可咋办啊? “快,叫醒小胖子,看看他知不知道傅神医去哪了。”九王爷连忙催促道,小书童牙关打颤地跟在后面。 “是!” 众人提着灯笼走进营帐,打算唤醒颜舜华,却惊奇地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王爷,没,没人。” “没人?难道他们两个在一起?” 九王爷手握拳头,一用力,灯笼的棍子断了,整个灯笼烧着了。 林副将惊慌失措地踩灭灯笼上的火苗,问道: “王爷,你怎么了?” “没事,传令下去,整个军营别睡了,全都给本王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两个人给找出来。”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冽的寒风吹来,舜华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把自己给吓醒了。 “诶?天亮了吗?这么快?” 也许是寒风瑟瑟,太多阴冷了,舜华拼命地搂紧衣裳,缩成一团。 “还没,等多一个时辰吧,天就亮了。”傅木槿搂着她,柔声回道。 “哈?天没亮,那你叫醒我作甚?不会是主城又发生什么事了吧?还是那个混蛋王爷又有急事相商?” 舜华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把头挨在傅木槿怀里。 最近和他在一起,她总是忘记自己是个女的。 傅木槿甜甜地笑了笑,柔声问道: “言兄,你冷吗?傅某把外衣脱给你。” “冷?”舜华不以为然地说道:“不是有被子吗?盖被子就好了,脱什么衣服啊?” “没被子啊,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被子?” 他的声音清澈而无邪,随着山谷中阵阵传来的寒风,冷冷地拂过她的脸。 错愕中,舜华彻底醒了,“荒山野岭?这是哪?” 傅木槿环顾四周,崇山峻岭,悬崖陡壁,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上来的。 “呵呵,傅某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这里很舒服,想带言兄过来看日出。”他笑眯眯地说道。 “看日出?” 舜华傻了。 一个瞎子看什么鬼日出,让她回去睡觉好不好?! 舜华抓着他的衣裳央求道: “不如,不如,等本小爷眼睛好了再来看,好不好?” 忽而,傅木槿脸色一变,惊恐地说道:“言兄,别动,底下是悬崖,掉下去会粉身碎骨的。” 悬崖?! 舜华要疯了。 你居然带个瞎子来爬山?有何居心! ------------ 第七十五章 言兄咬了我 “你...” 舜华收起隐忍不发的脾气,毕竟命还捏在别人手里呢。 “傅大公子,本小爷有点累了,你让我回去睡觉好不好?” 傅木槿借着月光,望着她的脸,忽然邪恶地勾起嘴唇。 “不好,刚刚言兄咬了我,要受惩罚才行。” 怦怦...怦怦...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她咬了他? “你骗人,本小爷什么时候咬你了?天地良心,我..” 傅木槿的面纱被吹起,露出那张勾魂夺魄,惊艳绝伦的脸,笑得好生得意。 “在梦里,你在吃咕噜肉的时候。” “那是咕噜...” 糟了,她好像想起来了,她刚刚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她真的咬到了什么东西。 这算什么,做梦也在给自己挖坑? 舜华认怂地央求道:“那...本小爷咬你哪了,大不了给你咬回来,可不许弹额头了。还有,本小爷头受伤了,手受伤了,眼睛还瞎了,你看在本小爷是个伤患的份上,轻一点,好不好?” 她的声音如同梦寐不忘的魔咒,他闭上眼,俯身而下,咬了上去。 舜华错愕地感受着彼此相碰的鼻子,还有上唇湿润的触感,有点软,有点麻。 忽而一道闪电迎面闪过,雷鸣轰动。 “啊,你...”她很想推开他,可是又怕自己掉下去。 半响,傅木槿放开了她的唇,笑道:“疼吗?” 舜华耳根通红,不知作何反应,整个人呆住了。 “很疼吗?” 他的拇指肚覆上她的唇边,自己的心跳声却不自觉加快了。 她傻住了,迷迷糊糊地说道:“不疼,就是觉得有点吃惊,原来本小爷咬的是你的嘴啊。” “嗯,好疼。”傅木槿真心地点头。 舜华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把脸藏在他的怀里。 “对不起,下回不敢了,在梦里也不敢了。” 傅木槿弯起眉眼笑了,摸着她的头。 “没事,现在扯平了。” 那个圆圆的脑袋瓜,羞涩地点了点头。 “言兄,你再睡会,待会,傅某喊你起来看日出。” “好...” 舜华满脸通红地闭着眼,她这下子要完了。 毒誓呢? 说好的不再为别人动心呢? 傅兄,你根本就是她的生死劫啊。 也不知是不是太疲倦了,舜华不知不觉地真的睡着了。 渐渐地,冷冽的风变换成和暖的日光,她缩成一团,熟睡在他怀里。 “言兄,你看,日出。” “嗯嗯。” 她微微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舜华微微打了呵欠,身体仿佛被软绵绵的日光所包围,在她的脑海里,她和傅木槿正躺在一片花海中,看着和暖耀眼的太阳。 “美吗?” 傅木槿点了点头,笑道:“美,言兄现在想听日出吗?” 闻言,她噗嗤一笑,认真地点头。 “想听,你说的我都想听。来吧,让温暖的日出,来得更猛烈些吧。” 于是,傅木槿在舜华耳边描绘了一次别具一格,十分新鲜的日出。 * 清早,碧空万里,惠风和畅,暖和的日光倾泻在颜府的门前,一顶典雅而不失贵气的轿子停了下来。 掀起绢布,一位面色红润的贵人从轿子山下来了。 他抬起眉头,看着颜府陈旧的牌匾,不禁皱了皱眉头,曾经富可敌国,金银满屋的颜家,如今竟如此破落? 下人们正抬着一根烧焦的柱子从他眼前经过,兴许是没留意到他,柱子一横,差点撞断他的鼻梁,幸亏他身手了得,一个弯腰,躲过了柱子。 就是有点辛苦底下撑着他的两个小太监,顶着两百多斤的体重,纤细的手臂都快断了。 “旗,旗公公,你没事吧?” 小太监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没,没事,扶咱家起来。” “是,旗公公。” 老太监擦着额头的冷汗,心想,难道那颜舜华做善事真的这么不遗余力,自己的宅子都破落成这样了,还出钱出力地赠医施药。 门口两护院见这三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毫不客气地说道: “若是有事请递交拜帖,自会有人去通传,若是无事,请回吧,这人多杂多,万一有个磕碰就不好了。” “咱家三人是奉圣上之命来办事的,还不赶紧叫你家主子出..” 小太监刚要说下去,便被旗公公打断了。 “慢。”旗公公和颜悦色地说道:“咱家不想太过叨扰,若能带咱们三进去就去拜会就更好了。” 两护院愣了愣,私底下边偷瞄边打商量,“这圣上是不是皇帝的意思?” “好像是,皇宫里来的人?” “真的假的?” 旗公公还是头一回,被下人打量,感觉甚是新鲜。 “那…请三位跟着小的进去吧。” 说罢,护院便领着三个公公进去了,当时颜家的围墙上搭满了竹棚,到处都是破砖烂瓦,水土泥沙,像间荒废已久的破屋子似的。 顾管家正在院子中指挥,安排重新修缮大宅的事宜,余光瞄到了旗公公,兴许是平生见过不少贵人,一眼便看出此人不是寻常人家。 “不知贵人是?” 旗旗公公,拿着汗巾擦了擦脖子,“终于遇上个上道的了,咱家是奉旨来嘉奖颜家,特送来圣上亲笔御书的金漆牌匾。” 顾管家怔了怔,没想到迎来这么件大喜事,早知道就写进信里,一并通知大小姐了。 “那就多谢公公了,这边请。” 顾管家藏不住眉眼的笑意,弯腰伸手,为旗公公带路。 地上石子有点多,还有点硌脚。 旗公公赶忙回头,小声吩咐道: “记得小心一点,这可是圣上的亲笔御书,打坏了你们就算有九十条命都赔不起,知道吗?” “是,旗公公。”小太监们乖巧地点头。 旗公公坐在大堂上,接过丫鬟送来的茶,看了看四周,屋顶上穿了好几个洞,就连木架子上也是空空如也,半个瓷花瓶都没有。 不会吧,已经穷成这样了。 看来这茶也只能粗浅着喝喝。 旗公公本想抿一小口就放下,不料这龙井茶中居然有股茉莉花香,太惊喜了。 喝了这口好茶,旗公公对颜家的印象又好了一点点。 这么穷了,还能拿出这么好的茶叶出来招待客人,不失大家风范,挺好,挺好。 “不知,颜家大小姐何时出来,咱家还想亲手把牌匾交到她手上呢。” 闻言,顾管家也不敢说谎,毕竟向着皇上身边的公公说假话,形同欺君。 “回禀旗公公,大小姐人在梨千城,还没回来。” “那…这些天,打理颜家,开仓卖药的都是你一个人?” “回公公,这些天都是靠小姐写信回来,指挥鄙人做事,鄙人只是遵从大小姐吩咐而已。” 旗公公震惊了,真是好一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人在梨千城也能解决主城的大事。 这颜家大小姐真是个能人啊。 “若需要小姐亲自领牌匾,鄙人马上去写信。”顾管家喜上眉梢,正要吩咐丫鬟拿纸笔。 “不用了。”旗公公站起身子,握住了顾管家的手,“这牌匾你代她收下吧,若是今后多办好事,日后再相见也不是难事。” 顾管家和几个下人喜不自胜地接过牌匾,下人们难得见顾老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停了手里的活,围了过来。 旗公公叹了叹气,他本想敲锣打鼓,当着主城百姓的面,让颜家大小姐风风光光地接过牌匾,可如今…真是委屈了。 “咱家只能说到这里了,今日先回去复命了。” “多谢公公。小的,送您出去。” 顾管家刚把旗公公他们送到院中,迎面便传来一场铺天盖地的谩骂。 “我们夫人是颜家的当家主母,你们竟还敢拦着?反了天了,颜舜华那个贱人就是这样教你们这群狗东西的?” 许姨娘的贴身丫鬟春霜正趾高气昂地辱骂颜府的下人。 许姨娘得意洋洋地坐在石板凳上,身后还有一群打手。 她边磕着瓜子,边轻篾地笑着,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阿明和阿让跑了过来,冲着顾管家诉苦道: “顾老,现在可咋办,二夫人回来了,门头的护院拦都拦不住,都被她带来的人打伤了。” 顾管家皱了皱眉头,真是颜家的私事,宫里的贵人还在呢,莫要被人看了笑话才好。 便急忙上前,向着二夫人请安,“老奴见过二夫人,许久未见,可还康健?” 闻言,许姨娘怒了,一口瓜子吐在顾管家的脸上。 “当日你把账本交给颜舜华那个贱人的时候,态度可没这么好啊,怎么,你家大小姐一死,记性就差了,忘了当日你们是怎么对本夫人的吗?” 她的表情如同发狂的山鸡,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了。 旗公公和小太监站在一边,不明就里地看着这台戏。 当初,他听说颜家大小姐把姨娘、外戚赶出家门时,很是震惊,怎会有人干出这种荒唐事,如今看来,颜家大小姐的处境也不容易啊。 顾管家面色凌重,似乎有些生气了。 “二夫人,您可以诅咒颜家任何一位,可你不能诅咒大小姐啊,老奴不知您在哪听来的谣言,但是大小姐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安好着呢。” 许姨娘冷哼半声,尖声笑道。 “长命百岁?那你让她出来啊,让她出来见我!” “就是。”丫鬟春霜更嚣张,直接就骂道:“老东西,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想趁大家不知道颜舜华那贱人死了,想霸占颜家的财产。” 顾管家有些为难,若在这说出实情,那群外戚一定马上来闹事。 但是,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大小姐去了梨千城,过几天才会回来。” 许姨娘笑了,笑得很是嚣张。 “哟,很会编嘛!本夫人从前真是小看你了,原来你不仅会摇尾巴,还很会砌词狡辩!颜舜华死了,颜家就应该由我这个嫡母来管,账本和钥匙赶紧拿出来。” “二夫人,你别让顾某为难。” 颜家这些年表面是许姨娘和二舅在管,但是家中事务一向是顾管家在打理,府里的下人自然都听顾管家的。 一群护院拿齐棍棒冲了出来,整齐划一地站在顾管家身后,等候吩咐。 许姨娘诧异地望着顾管家,咬牙切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狗奴才,还敢反我?” ------------ 第七十六章 许姨娘要作死 话音刚落,许姨娘身后的打手也握紧了拳头,准备随时冲上去。 旗公公震惊了,这大门大户也真是厉害,斗得丝毫不比宫里头逊色。 不过,若真趁颜大小姐不在时,闹出什么事来,可就浪费了圣上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今天就由他来当这个老好人吧。 “且慢。” 旗公公出声了。 丫鬟春霜瞟了他一眼,问都没问就大骂道:“你又是哪个贱人养的狗东西,这里哪里轮到你来说话!” 顾管家怔住了,急忙望向旗公公,只见他眼色微冷,抬嘴道。 “小镜子,掌嘴。” “是。” 两个小太监点点头,走了上去,熟练地按着春霜,一巴掌一巴掌的掌刮。 “夫人,救,救救奴婢吧。” 丫鬟的脸被打得红肿,嘴巴都流血了。 许姨娘又惊又气,指着旗公公的鼻子就骂:“混账,你可知本夫人是侍郎大人的岳母,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打本夫人的丫鬟!” 闻言,这位宫里来的贵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轻篾地说道: “咱家是没什么身份,但她竟敢侮辱咱家的主子,掌嘴已是恩惠。” 可惜,许姨娘并未听懂旗公公的弦外之音。 此时,她早已失去了理智。 “恩惠?本夫人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恩惠,去,把那个老东西捉起来,脱光衣服吊起来打!本夫人就看那颜舜华能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保她的人,还不快去!” 顾管家蹙起眉头,眼看事情要闹大,若是二夫人打了旗公公,会不会连累到颜家? 他出声制止道:“二夫人,老奴劝你别这么做?这位可是...” “怕了?”许姨娘抬起凤目,冷笑道:“那就把账本和钥匙交出来,兴许,本夫人高兴了,能留你们两个老东西在颜家倒夜香。” 说时迟那时快,许姨娘的打手已经抓着旗公公,扯了他的腰带,要脱光他的衣裳,腰间的令牌瞬间掉落在地上。 顾管家吓得赶紧让护院上去阻挠。 两个小太监见状放开了被掌刮的丫鬟,冲了过去,大喊道:“你们这群不怕死的,居然敢打旗公公!” 许姨娘捡起令牌,声音颤抖地念道:“殿前…司总管。” 话音未完,她的双腿自觉软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她刚刚是出言不逊侮辱了皇上身边的老太监? 这下子,完了,摊上大事了。 “请公公恕罪,民妇只是一时糊涂...” 见状,打手停了下来,旗公公坦着胸,扯着自己的裤头,样子很是狼狈,他愤怒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妇人。 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纵容下人胡乱说话,咱家念在颜家此次有功,已不与你计较,打算小惩大诫,息事宁人,咱家是当朝从五品,你如此羞辱咱家,就是当众打了圣上的脸面。” 怒不可遏的旗公公下令了。 “小镜子,给咱家狠狠地掌她的嘴!” “是。” 两个小太监一把按住错愕的许姨娘,让她当众跪在地上。 “你想作甚?本夫人是侍郎大人的岳母...” 话还没说完,冷冷的一巴掌迎面扇来,雪白的肤色上迅速红了起来。 渐渐,她的脸被扇出了血痕,嘴角流血。 顾管家和一众下人诧异地望着这一幕,慌乱不已。 看来宫里的贵人是真生气了,不知会不会祸连颜家。 旗公公穿好自己的衣裳,绑好自己的令牌,收起脸上的情绪,对顾管家说道: “今日之事,咱家自会向圣上言明,看来颜大小姐把姨娘,外戚赶出去,也不无道理啊。” 他斜眼地看着许姨娘被扇肿的脸,那眼神冷得恐怖。 “至于这个疯妇,送进衙门去吧,侮辱朝廷命官,不打足六十大板,就别放出来咬人了。” “是。” 顾管家拱手作辑,送了旗公公等人出去。 他回头下令,“还不快把这群人抓住一并送去衙门!” 幸亏这个公公也是个明白人,没有迁怒颜家,否则,不堪设想。 不过,大小姐知道这件事,应该会很开心的,要给小姐写封信,禀明这个好消息才行。 事罢,顾管家哼着小曲,去写信了。 此时烈日正当空,脸被打肿的许姨娘主仆二人,被人五花大绑地押着去衙门,随行的小丫鬟见了,急忙偷溜去玉府找颜如冰。 “你们都下去吧,没什么吩咐别过来后院。” 府中的丫鬟们刚走,颜如冰就像换了张脸,用力地折断手中的牡丹花枝。 “不是让你白天别来找我吗?” “抱歉,少夫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奴婢也不敢白天来找你。” 颜如冰狐疑地看着她,沉着性子坐了下来。 “说吧,有什么事?” “回少夫人,二夫人她在颜家被打了,现在正被押着送去衙门呢!” “什么?她打了我娘?!” 颜如冰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细作’。 “没错,可是,又有点不对。” “哪不对,说清楚了。” 颜如冰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想努力冷静下来。 “不是大小姐亲自打,也不是她吩咐下人把二夫人送衙门。” “不是她?那还能是谁?” 颜如冰如今是听得一头雾水,不是她又能是谁,难道是顾管家? “顾管家?” 丫鬟有点急了,生怕自己话不利索,说不清楚。 “不是,是两个客人。不知怎的,二夫人命人扒了那客人的衣服,客人气恼了,就派了两个小厮扇了春霜姐和二夫人巴掌,打得可狠了。” “我娘不是带了一批人去的吗?他们收了钱都不办事?任由我娘在颜家被人欺辱?” “奴婢也不知道,当时站得太远了,听不清。” 颜如冰冷冷地瞪着她。 “听不清楚,你就不能机灵点,下回走近一点吗?” “是,奴婢下次…下次会聪明点。” “算了,你回去吧,小心别人撞见了。” “是。” 眼瞧着小丫鬟走远了,颜如冰紧握着拳头,鲜红的花瓣从她中化为殷红的花汁,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 * 风和日暖,微风轻轻吹动树叶,树荫下既宁静,又阴凉。 傅木槿的酒气全散了,脸上莫名泛起了红晕。 头好疼,他是什么时候来了这里,还把言兄搂在怀里。 他狐疑地望着舜华,和暖的日光下,凉风轻轻吹起她的发,傅木槿竟怔住了,脱口而出,“很美。” 舜华点了点头,十分赞同。 “嗯,你方才形容的太阳不但美,还很香呢,你说太阳就像月饼的蛋黄馅一样,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很开心,傅木槿低头噗嗤一笑,这些傻话真的是他说的? “罢了,不重要。” “嗯?” “没什么,言兄想回去吗?” “想,幸亏眼睛看不到,要不然准会被你吓死,居然敢带我来悬崖。” “悬崖?”傅木槿怔愣了半会,不懂她为何这么说。 此时他们正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离悬崖还有好远呢。 “我们快回去吧,你的书童找不到你,该生气了。” 舜华有点心虚地摸着肚子,她有点饿了。 “好。” 未几,两个人回到了军营,营地戒备森严,气氛严肃,与往日毫不相同。 如同寒冬腊月的风霜,冷冰冰的。 守门的哨兵,瞧见他们两个回来了,急忙转身,冲进了九王爷的营帐,大声地禀告:“回禀王爷,傅神医和言小爷已经回来了。” 九王爷握紧拳头,卷起地形图,若有所思地步出营帐,正巧二人迎面走来。 九王爷压着满腔的怒火,讥讽道:“你们舍得回来了吗?” “昨夜傅兄带我去看...” 舜华刚想说下去,嘴巴就被傅木槿给捂住了。 “傅某觉得今日天气正好,便带着言兄出去走走,对她的病可能会好一些。” 舜华不懂,为何要说谎隐瞒? 说起来,傅木槿昨夜是怎么带自己上悬崖的? 还没等舜华想出个所以然来,九王爷突然发火了。 “你再说一遍,你们不是昨夜出去,而是今早出去的?” 林副将脸色冷漠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而鼻青脸肿的一稻则慌慌张张地朝着傅木槿不停摆手。 怎知,他家公子偏不怕死,踏前一步,目不斜视地说道:“昨夜出去了,今早也出去了。” 九王爷满眼愤怒地瞪着傅木槿护在怀里的舜华。 “昨夜去哪了?干什么了?” 闻言,傅木槿厌恶地蹙了蹙眉。 “昨夜我们两个出去干什么,好像不关王爷的事。” 他抱着舜华和九王爷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状,九王爷气疯了,回过头,望着走远的两个人,怒吼道: “你可知本王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搜了一整夜的山,直到天亮才归!” 天有凑巧,他们两个昨夜在悬崖上看日出,刚巧王爷在悬崖底下搜了一夜,注定是有缘无分。 傅木槿顿了顿,冷冷地回道: “傅某多谢王爷关心,但是傅某和言兄不是小孩,无须王爷担心。” “你...” 林副将赶紧过来,用手抚过九王爷的后背,安抚道:“王爷,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为什么,本王不能生气?” 林副将垫着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属下,有事要禀告王爷。” 九王爷深吸一气,耐着性子,快步回到自己的营帐。 “有什么话快说,本王没有耐性!” 林副将支开了两个士兵,见外面没人了,才敢开口。 “王爷,属下怀疑,这个傅神医不简单啊。” 此时的九王爷正气得暴跳如雷,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哪不简单?你最近怎么总是神神叨叨,之前还敢拿剑对着‘她’。” 林副将有点着急了,“王爷,你要听说属下,那个傅神医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他会武功!” 闻言,九王爷顿了顿,愤怒的情绪消停了下来。 回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属下说,傅神医会武功,还记上次王爷和言公子打赌的时候,你震碎的桌子吗?眼见着木块要砸到言公子了,可是傅神医却能单手接下,并且毫发无伤。” “不可能。” 九王爷插着腰说道,“若是他真会武功,上次那个疯掉的曲大牛拿斧头冲过来的时候,他又怎么会躲不开?” ------------ 第七十七章 死心不息的九王爷 “他,他这不是为了保护言公子吗?” 林副将一副为难的样子,他王爷不会连自己的话都不信了吧。 “保护小胖子?为什么要保护小胖子?” 九王爷不解。 “因为他喜欢啊。” 林副将冷不防的一句话,害得九王爷的大脑断线了。 “他喜欢言公子!” “死人林东来,你有胆子再说一遍!谁喜欢谁?” 九王爷的怒值到达临界点,即将要爆发了。 “就算王爷要罚属下,属下还是要说真话,傅神医喜欢言公子!” 九王爷错愕地坐了下来。 回想到往日种种,的确是有些蛛丝马迹可寻。 每次他找小胖子麻烦,傅神医总会来阻挠。 他们外出假扮夫妻,天天睡在一张床上,终于还是睡出真感情。 “这...难道都是本王一手撮合的?”九王爷恍然大悟道。 “王爷啊,现在不是责怪自己的时候,现在是想办法拨乱反正的时候啊,王爷!” “拨乱反正?什么意思?” “你想啊,如果,万一,傅公子真的是女的,言公子是男的,他们正好凑成一对啊,王爷你不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没错,你接着说。” 九王爷已经彻底放弃思考了,他居然觉得林副将说得很有道理。 “再退一步,傅神医万一是男的,两个男的,又怎么能...” 九王爷抿起唇,满脸不悦:“若傅神医是男的,本王还关心他作甚,他爱怎样,怎样。”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傅神医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 九王爷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搞清楚后,然后呢?” 林副将笑眯眯地献计道:“搞定后,当然是向圣上请旨赐婚,迎娶傅神医,让‘她’当王爷的正王妃啊,王爷虚位以待多年,不就是为了等待那位木槿花姑娘吗?” “对啊!就是这样!林副将,有赏!” “真的?”林副将兴奋地望着九王爷。 “这次结束后,等回去向父王禀告完情况,就允许你回家歇息几天。” “多谢王爷。” 嗯?不是说有赏吗?居然只是休假,王爷真抠。 * 傅木槿一路把舜华抱回了营地,轻轻地放在长榻上。 想起昨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已经不记得昨夜发生过什么了。 舜华率先打破沉默。 “傅兄,你刚才和九王爷闹成这样,不担心吗?” “不担心。反正傅某孑然一身,尚未娶妻生子,家父和圣上交好,估计也没什么事。” “哦。” 不知为何,她听见那句尚未娶妻生子,心里居然有点开心,有点甜。 就像特意说与她听一样。 “你先休息吧。” 傅木槿正想把她盖被子,一稻便大叫着冲了进来。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他蹙了蹙眉,难道九王爷真打算做什么? “怎么了?”他不以为然地问道。 “九王爷居然...居然要一稻...” 小书童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傅木槿心想,莫不成自己得罪了九王爷,对方不敢直接伤他性命,就来伤他的人? “一稻,你的脸是怎么受伤的?他想让你干什么?” 小书童吸了吸鼻涕,大哭大喊道: “九王爷居然…让一稻吃炸牛粪,可是一稻当时明明改口了,说是炸,不是吃的,哇呜,一稻不活了。” “……” 躺在床上的舜华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对啊,她怎么能忘记这茬?! 哼哼哼,小书童,你这下完了。 听你平日里带刺的话膈应多了,终于要报复回来了! “哈哈哈…活该,小书童,你也有今天。” 舜华麻利地坐起身子,赶着穿鞋出去。 “等等,我鞋,领着我去看热…不对,听热闹。” 傅木槿高兴地笑了笑,正打算蹲下帮她穿鞋,忽然想起言兄失明后,第一次喂她喝粥的情景,他怯生生地收回了手,安静地等她自己穿。 舜华穿得不是很快,还把左脚穿进了右鞋,把右脚穿进了左鞋。 “好了,走吧。” 傅木槿噗嗤一笑,温柔提醒道:“言兄,你鞋子穿反了。” “哦,难怪,我觉得这么挤呢。” 傅木槿轻声问道:“能让傅某帮你吗?” 舜华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麻烦傅兄了。” “不麻烦。”他蹲下身,小声嘀咕道:“帮你一辈子又何妨。” “嗯?” “没事,傅某带你出去听热闹。” 二人出来得有点晚,营地里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几坨脸盆大小的牛粪上放着一个小炮仗,引线足足有两米长。 一稻拿着香,站在引线的另一头,脸苦得像六月的苦瓜干一样。 士兵们围成一个圈,扬声呐喊道:“点火,点火!” 舜华拉着傅木槿的肩膀,好奇地问道: “现在怎么样了?士兵的声音很高涨啊?开始了吗?” 傅木槿差点忘记复述了,忙说道:“一稻拿着香准备点炮仗了。” “真的?”舜华激动地跳了起来,差点就摔了,幸亏傅木槿伸手环住她的腰,搂住了她。 玉向风吃味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满腔酸涩全写在脸上。 忽然,舜华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有点想不明白。 “等牛粪被炸开,不会弹到我们身上吗?” “好像…会。” 话音刚落,点燃的引线光速地蔓延,很快就到炮仗头了。 嘭的一声,牛粪被炸开了。 “啊——” 小书童尖叫着跑开,整个营地的将士们火速四散,一小块牛粪从空中弹起,朝着舜华掉下来,傅木槿拉过舜华,迅速地扬起外衣,挡住了牛粪。 此时,两个人靠的很近,他的鼻尖正抵着她的鼻尖,舜华怔了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怎..怎么了?” 不知谁慌乱中撞了撞傅木槿,害他扑倒向前,亲了上去。 一丝冰凉的柔软落在她的眉心。 舜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手指不禁颤了颤。 他错愕地抓着她的双臂,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此时,在士兵一片吵闹和嘻哈声中,周围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和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玉向风刚抬眸,便撞见眼前这一幕——傅木槿正低头亲吻舜华的额头。 愤怒油然而生,他气呼呼地冲了过来,直接拉开舜华,对着傅木槿大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你这个登徒浪子!” 傅木槿错愕地望着玉向风,解释道: “傅某不是故意的,刚刚有人撞了我。” 舜华不明所以,又怎么了? 一时之间,三人陷入了僵局。 终于,一股浓郁的臭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宁静。 满身牛粪的小书童冲了过来,带着如同滚过广阔无边,青青草原的味道,来到了他们身边。 他顶着一头牛粪,痛哭流涕:“一稻觉得自己脏了,一稻已经不是从前的一稻了,这下子,身子怎么洗都不干净了,公子…呜呜呜…” 一稻哭了半天才发现,根本就没人理他。 “怎么了?” 舜华摇了摇头。 “没事。傅兄,你是不是中招了?” 傅木槿抿了抿唇,轻声应答道:“嗯。” “那你还是赶紧去换身干净衣裳吧,玉侍郎,你扶我回去,我有话要和你说。”舜华冷冷地说道。 傅木槿错愕地看着玉向风扶着舜华离开,心里忽然有点痛,就好像心上被人用锥子扎了一下。 “公子,你捂住胸口干什么?”一稻狐疑地问道。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公子?” 望着那双苦涩的眼睛,小书童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公子,你在嫉妒侍郎大人。 * 刚进营帐,舜华便一把甩开了玉向风的手,冷着脸说道: “本小爷记得,上次和侍郎大人说得很清楚,本小爷和你再无瓜葛,侍郎大人如今是在作甚?” “向风...本官只是见不得他轻薄你。” 闻言,舜华脸颊一红,连忙否认。 “他不是。” “他就是,本官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他方才都亲你了,那还不算轻薄!”玉向风的情绪很激动,就像自己的东西被人玷污了一样。 “没有,即便是有,本小爷也相信他,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他以为我是个男的,怎么可能会对我?” 舜华自己都快说不下去了。 像傅神医这种神仙公子,怎么会喜欢自己。 玉向风激动地抓着她的肩膀质问道:“万一,他就是呢,你要嫁给他吗?你要让你娶你吗?” “够了,本小爷嫁不嫁他,他要不要娶我,和你没有关系!” 她推开了他的手,强调道:“听清楚!本小爷和你没有关系了,你若是非要看在亲戚份上关心我,没关系,你是我的表哥,还是我的妹夫。你要关心我可以,但是,你若是打着这些名号要求我,管我,抱歉,不行,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本官是你指腹为婚的未来夫婿!” 她真是服了,为什么玉向风还能恬不知耻地说出这句话。 “退婚了,十几年前就退婚了,玉向风,你醒醒吧!我们的从前情谊没了,不在了,回不去的。” 舜华也不知为何,自己的情绪还这么激动。 她红着眼眶,低着头,自嘲道:“你若是觉得本小爷这么大了,还待字闺中,是你当年退婚的错,你觉得内疚,想补偿?可以,回去把你的家当分一半送到颜家,当作补偿。可是,你一意孤行,非要照顾我,就别怪本小爷对你不客气。” “舜华。” “别喊我的名字,你不配。出去!” 闻言,玉向风紧紧抿着唇,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步出了营帐。 人群中站得最远的林副将居然中招了,胸前,背后全都有,九王爷都怀疑他是不是特意去蹭的。 林副将一脸得意地望着九王爷。 暗示道,“王爷机会来了,现在,大家身上都有牛粪了,一起去河里沐浴吧。” 九王爷有点嫌弃,因为他身上没有。 凭什么他要和一群身上有牛粪的人一起下河洗澡啊。 而且,这护城河刚刚清过,这回不是又该弄脏了吗? “不去。” 九王爷坚决地摇了摇头。 怎知林副将居然作死地冲过来拥抱他。 林副将张开双手,如同一块行走的人形牛粪硬生生地朝着他冲了过来,九王爷的脑海里喊了一万只羊驼的名字,被撞倒在地。 ------------ 第七十八章 抠门的奖赏 身上满是牛粪浓重的青草味,九王爷顿时青筋暴起,他恨不得马上废了林副将的武功,再让他净身进宫。 “你居然敢?!” 九王爷还是第一回,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爷,现在你有借口一起洗了吗?” 林副将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即将来临。 “你…” 望着额头气得快冒烟的九王爷,林副将终于清醒了过来。 “属下马上去帮本王准备套新衣服!” “还不赶紧去!”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知傅神医在哪? 九王爷四处张望,恰巧看见玉向风从小胖子的营帐垂头丧气地出来。 冷嘲道:“怎么,昨天还帮他求情,今天就交恶?小胖子的性子也挺阴晴不定的。” “罢了,就当本王大发慈悲做好事,帮你们和好吧。” 响午,护城河清澈见底,河面波光粼粼,依稀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脱掉黑色的外衣,露出黝黑魁梧的身材,还有背部数十条惹眼的刀疤。 一旁的玉向风抱着水盆,不禁咽了咽口水,想来当初娘亲不让他从军,也不无道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刀口舔血的生活,的确不是常人能熬的。 林副将紧跟随后,把衣衫搭在岸边后,便遛进了河里,两个高大俊猛的男子站在玉向风旁边,一下子让画风突变。 显得玉向风那副清瘦白嫩的身躯,像块干巴巴的排骨似的。 “啧。” 一稻抱着水盆如约而至,望着九王爷和林副将的肌肉,心虚地掐了掐自己的小胳膊,很努力地挤‘小老鼠’。 哼,挤挤还是有的嘛! 小书童得意笑了,特意站在玉向风身边比划自己的‘肌肉’。 玉向风光着膀子,在河边冲水,眺望远方,陷入了沉思。 想起了方才舜华对他说的那番话,一字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隐隐作痛。 玉向风想东西想得入神,压根没留意到九王爷在叫他。 “玉侍郎?玉侍郎?” 林副将正拿起湿布帮九王爷擦背,轻叹一气后,抬头大声喊道: “侍郎大人,王爷在叫你!” 玉向风怔了怔,错愕中回过神来。 “下官在。” 他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居然就这样跪了下来。 九王爷愣了愣,“不用这么大礼,今日大家坦诚相见,不分你我。” “谢王爷。” 王爷看着不远处的营帐,随口问道: “玉侍郎,你认识小胖子?” “你说,言兄弟?”玉向风心中很是犹豫。 要不要就此拆穿舜华的真实身份,那样他就能名正言顺把她带回去。 九王爷有点不耐烦了。 “本王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玉向风怔了怔,回过神来。 “回…王爷,颜舜华是本官的表妹,言华自然也是本官的表兄弟。” “颜舜华是你表妹?” “正是,我们二人本是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可是因为一些原因,婚约解除了。” “那不挺好的吗?”九王爷没心没肺的说道:“颜舜华那个疯女人,谁娶谁倒霉,若不是疯了,谁会想娶她?” 玉向风脸色一沉,紧紧咬住牙关,忍住反驳的冲动。 “你和小胖子竟然是一场表兄弟,为何假装不认识,而且本王看你们关系交恶,她好像看你很不顺眼似的。” 看你很不顺眼似的... 玉向风好像无形中被‘捅’了一刀。 “王爷见笑了。” 他失落地低下头。 见状,王爷挑了挑眉,这个玉侍郎果然奇怪,他好像特别在意小胖子似的。 “罢了。本王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人,况且,大家都是为朝廷,为父王办事,日后好好相处便是了,你不想说,本王也不会逼你的。” 玉向风点了点头。 太好了,九王爷终于要拉拢他了。 他深知朝廷之事,不好站队,但是他早已是太子的人,此行正要取得九王爷的信任,方便日后为太子办事。 怎知,王爷随口就是一句。 “喂,把小胖子也叫来吧,表兄弟哪有隔夜仇,等会你们好好谈谈,过去的恩怨就这样一笔勾销吧。” 玉向风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爷,你不会是打算让表妹…弟也下河吧?” “怎么,本王说过今日要和你们平起平坐,岂能说话不算话。来人,把小胖子叫过来。” 未几,舜华被三两个小兵高举头顶,抬了过来。 她在上面大叫道:“你们到底要把本小爷抬去哪?不去不去不去,听见没?” “回禀王爷,言小爷到了。”说罢,三个小兵把她放在树下。 “行了,下去吧。” 九王爷游了过来,黝黑的手臂靠在岸边,挑眉望着她笑了笑。 “喂,小胖子。这,本王在这!看过来,看过来。” 舜华不满地咬着唇,王爷,你当自己是在逗狗呢? 让看哪边就看哪边? 她都看不见,让她看哪?! 舜华微微后退,慌乱着摸着树根的痕迹,努力寻找安全感。 她的背脊抵在树根边,佯装镇定地说道: “有什么事说吧?是觉得案查完了,药材的事搞定了,想过河拆桥,赶我走吗?早点说,本小爷这就写信,让家里人来接我。” 九王爷不以为然地说道: “小胖子真是小气。本王之前不过是认错人,一时没注意,错手而已。” 呵呵,错手差点杀了她吗?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不过,本小爷一直很好奇,到底我表妹做了什么,王爷会这么生气?这么憎恨颜家的人?” 玉向风一脸惊讶地望着舜华,表妹为何会这样问,这件事她自己应该最清楚才对。 闻言,九王爷脸色一沉,像是一座活火山,随时会爆发一样,身后的林副将咽了咽口水,心里默默地为言公子默哀。 “你不知道?” 九王爷饶有意味地挑眉。 “当然不知,草民在外定居多年,好久都不去主城一趟,怎会知道颜家发生过什么事?” 九王爷抬眸看了看她,忽然有种‘错觉’。 小胖子是不是瘦了,样子怎么越发长得像金鱼眼? 罢了,本王是魔怔了吧。 “算了,你帮了本王一个大忙,本王就当作奖赏告诉你。” “真的?”舜华抓紧树根,竖起耳朵。 “说起这件事,本王就来气,林东来,你来说!” 林副将愣了愣,卑微地接过话茬。 “这件事好像是发生在十二、三...就是十二年前的事,当年王爷初次出征,便大获全胜,正进城接受全城百姓的热烈欢迎。” “可是,颜舜华那个疯女人却突然冲了出来,惊了王爷的马,害得王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吃屎,这件事,后来在皇上寿宴还被大臣们谈起过呢。” 九王爷青筋暴起,威胁道:“林东来,说重点。” “是,王爷。后来才知道,颜舜华是为了得到王爷的青睐,特意去拦路的,王爷为了以示惩戒,当众打了她三十大板,可没想到这个女子还死心不息,追到圣上寿宴上。先是对太子大抛媚眼,后是袒胸露臂,还要勾引王爷。” 舜华有点听不过去了,这像正常人干的事吗? 然而,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仿佛听的是别人的故事。 “接着呢?” 她忍不住问道。 “接着她干了一件无可挽回的事,被罚在竹仙居禁足三年。” “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你最好别问。”九王爷咬牙切齿地说道。 什么啊,这八卦,奖赏居然不包? 九王爷,真抠! 不过,舜华总算知道为什么九王爷这么恨自己了,原来当日‘她’让九王爷出了糗,行为如此放荡怪异,也难怪他会这么讨厌‘自己’。 真是可惜,为什么她没有亲眼目睹他摔下马的场景呢。 那样的话,她就能帮忙笑笑了。 舜华脱口而出道:“太可惜了” “你又在嘀咕些什么?” “嗯?没有,没有。” “本王问你,你如何想出这个法子压低万琼国的药价?你就这么肯定打赌不会输?” 舜华自信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颜..言华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生意?” 小书童抬起湿哒哒的手,搭在舜华的肩膀上,沉着脸威胁道:“你最好快说,要不然一稻就把牛粪捂在你脸上了。” “小书童,你疯了?” 舜华急速退后,背脊贴着树干,样子很是惊慌。 “其实,要降低主城的药价一点都不难,首先,你得推断,它的价格会上涨。” “推断?你早就知道药价会上涨吗?” 九王爷狐疑地挑起眉。 “算是吧,本小爷外出就医时,曾听大夫提起过瘟疫的事,后来在洛水城又遇到抢着买画册的书生,万琼国长年国泰民安,几乎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百姓对灾难意识不高,自然没有当回事。” 后来,她又说道: “所以,小民大胆猜测,瘟疫的事一旦传出,势必会引起恐慌,还会有人趁机推高药材价格,牟取暴利。于是,事先…让表妹买下了十六家药庄。” “十六家?!”众人震惊了。 “对,十六家。要想压低药价,很简单,以本伤人。药材始终不是柴米油盐,之所以上涨,无非是有人囤积,导致供不应求,颜家开仓卖药,低廉的价格垄断了整个市场,囤积药材的人就会忍不住着急,每过一天,就会少一些人排队买药。” 九王爷顿时茅塞顿开。 “所以,他们就会忍不住把仓库里的药材搬出来贱卖。” 小书童忍不住举手插话。 “但是药材不同别的,可以放很久,他们留到以后再卖也不迟啊?不一定会马上拿出来贱卖?” 舜华靠在树干上,仰着头解释道:“小书童,你这就不懂了吧,药材囤积在仓库,天天都要花钱,占着地不说,把钱给压死了,怎么做别的生意啊,小书童,你能不能不吃饭,等过几年后再吃啊?” “不能,这是一回事吗?” 一稻有点不服气。 “万一你猜错了,药价没涨,那十六家药庄怎么办?” “能怎么办?开药铺呗,药材浑身是宝,就看你怎么用了,不过,这次多亏王爷付钱赠医施药,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闻言,九王爷有些震惊了。 “你拿着本王付你的钱去赠医施药?” ------------ 第七十九章 九王爷对她感兴趣了 “自然,本小爷何曾做过亏钱的买卖!” 九王爷咬了咬唇,好你个小胖子,不仅赚个盆满钵满,还赢尽民心,日后开药店也能保证客源,这样一举三得的妙计,她当时到底是怎样想出来的。 从前真是小看你了。 若是眼睛能复明,本王一定要留你在军营。 林副将诧异地望着九王爷的眼神,他看着言小爷时,眼底尽是欣赏。 瞬间汗毛竖起,往后退了退。 王爷不会是连小胖子也想一并收了吧? “王,王爷啊,那傅神医怎么这么久都没过来?” 九王爷怔了怔,忽然想起正事还没办。 此刻,他心情大好,很快就可以知道,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谜团。 他忍不住伸着脖子,左看右看,就是没瞧见傅木槿前来的身影。 “傅神医怎么这么久?他家的书童都到了。”他小声呢喃道。 咕咚一声,一稻下了河,游着狗仔式来到九王爷身边。 “我家公子正在熬小胖..言公子今天要喝的药,说等会再过来。” 九王爷冷哼半声,十分不满。 “哼,熬药的事,交给你这个书童做不就好。” 小书童深表赞同地点头,大吐苦水道: “就是嘛!王爷,一稻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家公子呢,非要亲力亲为,说是言公子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最近这几天更是要小心谨慎,不能出半点差错。” “呀!” 林副将忽然大叫了一声。 九王爷不耐烦地回头,“你又怎么了?一惊一乍像个娘们似的,怎么带兵打仗啊?” “王爷,底边好像有鱼。”林副将一脸神奇地说道。 “鱼?” 洗澡能遇到鱼? 九王爷来兴致了,他闭起眼睛凝神闭气,双手一抓,左手多了一条生猛好动的鲤鱼,右手多了一条长裤子。 “……” 众人惊住了。 见过鱼虾鳖在水里游的,就没见过裤子在水里游的。 林副将一脸不好意思地夹着腿,尴尬地说道:“那个…王爷,您拿的是属下的裤子。” “……”九王爷的脸垮了。 舜华不明就里,兴奋地问道:“抓鱼吗?抓到了吗?” 九王爷望着她,邪恶地扬起嘴角。 把鱼扔过去,肯定吓死小胖子。 “小胖子,鱼飞了!?” 九王爷举起鱼朝着舜华扔去,也许在水里不好发力,那条鱼撞在树干后,直接掉在舜华的头顶上。 未几,温热而湿润的液体从她的头顶流落她的鼻尖。 众人望着满头是血的颜舜华,惊慌失措了起来。 “不好,小胖子流血了。” “你居然…投暗器。” 说完这句话,满头是血的舜华捂住鼻子,往后倒了过去。 九王爷着急了,他不是故意要砸伤小胖子的,连忙爬了上岸,冲了过去,抱起颜舜华。 当时,她的头疼得嗡嗡响,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很奇怪的画面。 雨夜里,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举着石头,像是要把她砸死。 “喂,小胖子,你不会真的有事吧?林东来,你还不赶快去叫傅神医过来!” 九王爷从未如此慌张过,面对几十万大军压境,他也能从容不迫披上战袍前去应战,毫不畏惧,如今竟怕自己错手杀了小胖子。 “是,属下马上去。” 说罢,林副将勒紧裤头带,冲了出去。 玉向风错愕地望着满身是血的舜华,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醒醒啊,小胖子。”一稻拿起布衣帮她止血。 她微微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忽而,模糊的样子好像有了轮廓。 她好像慢慢看见了,光白的肩膀,黝黑的胸肌,还有干瘪的肚子。 渐渐画面清晰了,水珠从下颚线轻轻滑落至锁骨,九王爷黝黑的胸肌近在眼前,正向着她一颤一颤地起伏,她迷迷糊糊地转过视线,玉向风光白的胳膊抵在上方,湿发上水珠坠落在腹间,沿着肋骨的轨迹滑落至人鱼线消失不见。 舜华咽了咽,脑袋瓜渐渐清醒了起来。 娘呀! “啊啊啊啊啊…” 舜华转身抱着树干,疯狂地尖叫,声音大得周遭的人耳膜都要震碎了。 这什么鬼画面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抓个鱼怎么都不穿衣服啊? “小胖子你鬼吼鬼叫什么?被鱼砸傻了呀?”九王爷一手把舜华抓过来,看着小胖子满脸羞红,浑身都在发抖。 害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见状,玉向风忍不住问道:“表…表弟,你能看见了?” 舜华慌慌张张地点头。 闻言,九王爷喜出望外抱着她,把一稻和玉向风惊呆了。 “太好了。本王还以为自己会不小心砸死你,没想到本王反而误打误撞治好了你的眼睛。” “嗯?” 原来就是你这个混蛋王爷拿东西砸她的头。 还说误打误撞治好她的眼睛,分明就是傅神医治好的。 舜华忍着直线上升的怒火,点了点头。 小胖手却在不断挣扎着要推开他,可是九王爷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被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王爷,你先放开言兄弟吧,她刚刚才受了伤。” 玉向风僵硬地笑着,用力掰开九王爷的胳膊,可惜就凭他那点拿毛笔的力气,要掰开那双强壮的臂弯,根本是以卵击石,不足一提。 舜华都想哭了,好不容易复明。 这都是些什么呀? “王爷,傅神医带到。”林副将光着膀子,站直身子禀报道。 傅木槿背着药箱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见九王爷死死抱着舜华,当下脸就黑了,他冷声道: “王爷,傅某要为言兄诊治,烦请放、开、你的手。” 闻言,九王爷愣了愣,放开手,紧张兮兮地看着傅木槿,担心小胖子被鱼砸头后,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毛病。 “言兄,得罪了。” “好。”她点了点头。 傅木槿微微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当时,傅木槿的眼睛只在咫尺之间。 她忍不住再次惊叹,他的眼睛好美,好亮。 如同,白天的星星一样。 美得闪闪发光,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但又怕再次睁开,会看不见他的脸。 “感觉如何,看得清楚?可有感到不适?头觉得晕吗?” “嗯,很清楚,没有不适。” 真好,她能再次看到这双眼睛,这张脸。 也许是意识到她的视线,傅木槿开心地笑了笑,有些羞涩,回头冷声质问道: “一稻,她头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闻言,九王爷心虚地咽了咽,算了,大丈夫敢作敢当。 “本王刚刚抓鱼,一个手滑,让鱼飞了,意外。”九王爷厚颜无耻地说道。 傅木槿一道冷光飞来,敛起眼眸看向九王爷。 “回禀王爷,傅某想先带言兄回去,再仔细看看。” “去吧。” 话音刚落,九王爷错愕地看着傅木槿伸手去抱舜华,忙言道:“等等,傅神医你这小身板哪抱得起他,让本王来吧。” 九王爷正要从他手中接过舜华,傅木槿目光一沉,拗了起来。 “王爷,言兄的事,傅某自会照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此事因本王而起,本王照顾他也很应该。” 一稻心想,完了,公子和王爷杠上了。 当事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岔道。 “既然本小爷的眼睛好了,就不劳烦二位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她扶着树干,勉强站起,一阵眩晕袭上头顶,又倒了下来。 傅木槿和九王爷同时伸手拦腰抱住,四目交投,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小胖子,你有些重啊。” 九王爷的手忽然有些抖,傅木槿微微扬起嘴角。 “抱不住,就别勉强。” 舜华直接傻眼了,小腿不停地发抖。 生怕他们任何一个撒手,自己会直接摔在地上。 “还是让本小爷自己回去吧。”她恼羞地央求道。 “不行。”两人同时开口。 傅木槿微怒的眼神忽然对上舜华,那一刻,她竟觉得有点怂。 “好,听你的,你抱,你抱。” 傅木槿双手稍稍用力,抱起舜华,轻篾地看了九王爷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九王爷暗自握紧拳头,心里竟有些不甘。 此刻他的心里很乱,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 他心里一直在意的不是傅神医吗? * 舜华双手捂着脸,一路被傅木槿抱回营帐,众将士见舜华满头是血,忍不住围过来关心。 “发生了什么事了,有敌袭?” 傅木槿轻声道,“没事,多谢关心。” “言小爷不会是摔跤了吧?” “这跤摔得真狠,都撞到头了。” 舜华满脸羞红,尴尬非常。 她能说自己被鱼砸穿头了吗,她不要面子的呀? “对了,言小爷,刚刚驿站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送给颜家大小姐的。” 她怔了怔,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上天还一件东西,就会让你失去一件东西。 这回,颜家不是真出事了吧? 她伸出小胖手,接过信,坐在长榻上,鲜血还是不停地从头顶流下。 傅木槿担心她之前即将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急忙拆开她头顶的绷带察看,果不其然,伤口再次裂开。 “你躺着别动。” 他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急切。 舜华躺在长榻上,像个被冤枉做错事的孩子。 又不是她想过去的,她是被人抬过去的。 伤口不是她弄裂的,是混蛋王爷拿鱼砸的。 居然凶她,哼。 傅木槿为她止血包扎的时候,注意到她不满的小表情,忍不住问道。 “言兄为何生气,可是气王爷方才莽撞弄伤了你?” 舜华默不作声地别过头,刚巧瞧见他手腕上的绑带。 眼眸怔了怔,轻声问道: “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嗯,没事。” 他轻声应道,心里觉得有点甜。 “那就好。” 她顺手把信抽出信封,打开来看。 “言兄眼睛复明了,可有什么打算?” 舜华边看信,边回道:“我想先去拜祭一下。” “拜祭?言兄还有亲人葬于此处?” “不,是护城河女尸案被还害死的那几个女子,怎么说,也是一场相识,当是拜别吧。之后我应该会去万溪国,找我妹妹…” “去万溪国?” 躺在长榻上的舜华紧紧盯着信纸,眼珠子转了转。 “不对!不去万溪国了,信上说,有人在明华国见过我妹妹。” ------------ 第八十章 明华篇 不愿说再见 傅木槿顿了顿,没有接话。 因为明华国在他心里是个不可触碰的禁忌。 他答应过亲娘,永不踏足明华国。 “这次真是喜事连连。” 舜华高兴地揣着信,打赌赢了,眼睛能看见了,还有妹妹的消息。 老天爷啊,你也对我太好了吧。 他轻轻为绷带打上结,神情落寞。 “如此看来,我们需要在此分别了。” 舜华愣了愣,有点失落。 “是啊,短短十几天,我们都成了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日后,你若是娶妻生子,可千万记得邀请我去喝喜酒,不请就是不够朋友。” 傅木槿蹙起眉头,不邀请不行吗? “言兄,你说的是真心话?” “自然。” 虽然她不会成亲,但是她也想你好啊。 “可是我不想。言兄,其实我…” 匆匆闯进来的一稻打断了傅木槿的话,禀报道: “公子,王爷决定今日就启程回去复命,想问你,小胖子的伤势怎么样了,他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回去?” 要回去了? 傅木槿抿了抿唇,眼里满是震惊和哀伤。 “言兄的眼疾应该无大碍了,但她身上的奇毒,需要再添一味莫桑碧心草做药引,方可完全解毒。” 一稻一听,这味药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那不是! “那不是几百年才在集市出现一次的珍稀药草吗?寻常人连它长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下子小胖子没救了。” 闻言,舜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小书童,别一惊一乍地吓本小爷,不就是一株稀罕点的药草吗?放心,一定能找到。再说了,本小爷所中的毒又不会死,胖点没事,不着急,不着急。” 傅木槿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就出去了。 小书童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你是不是又惹我家公子生气了?” 什么叫又? 舜华不满地挑眉。 “本小爷什么时候惹过你家公子生气了,别瞎说啊。” “你当真没有?那他怎么默不作声,无精打采的。” 一稻是越来越不明白他家公子的心思了。 “诶,小书童,你方才说的莫桑碧心草真的那么难寻?” 小书童狡猾一笑,小胖子总算知道担心了。 “那是当然,世上的宝物通常都是难遇难寻的,这莫桑碧心草更是号称草药界的‘蟠桃’,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 舜华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脑门,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你敢在本小爷面前胡诌,简直就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想死是不是?” “好好好,一稻跟你说实话,这味药是真的很难找的,它偏好生在极北炎热之地,在市集上百年才能遇上一回,上次遇到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那就是你们家有咯,多少钱?我买!” 一稻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啧啧啧,你以为我家公子吝啬不给你用药啊,那一株已经熬成药汤了,还 全倒了。” “全倒了?你不是说它很珍贵吗?”她不满地嘟囔道,“真是暴殄天物。” 闻言,小书童生气了。 “你以为公子想啊,要不是美人姐姐不辞而别,能浪费吗?能倒吗?” 美人姐姐,那个美人姐姐也需要莫桑碧心草? 忽然,舜华感到一股莫名的心痛,眼泪竟不自觉地从眼角落下了。 小书童诧异地望着她,有些手足无措。 “你做什么?别哭啊,等会公子进来看见你哭了,一稻可遭大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舜华茫然失措地摸了摸脸颊的眼泪,可是,不知为何,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她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忽然觉得很哀伤,心里头空荡荡的。 “真是的。” 一稻挽起袖子就给她擦眼泪。 “本小爷没事,可能是眼睛刚好,有些小毛病吧。” 她擦了擦眼泪,佯装没事发生。 “那要不要叫公子进来看看你,不过,事先说好,不是一稻弄哭你的,你要说清楚。”小书童担心地说道。 “不用。” * 晴空朗日,木槿花在微风中摇曳,十几个坟墓宁静地躺在芬芳四溢的花香中,享受最后一片安逸。 舜华在坟墓上偷偷放上一束秋菊,望着坟墓上的名字——爱妻 珣儿。 “珣儿姑娘,舜华本与你毫不相识,机缘巧合知道了你的遭遇,坏人已经被抓住了,你再也不用怕,往后,繁花似锦永相伴,天高海阔任你飞,无人再能扰了你的安宁。” 她诚心地合掌参拜,傅木槿主仆二人远远地站着,静静地陪着她。 小书童举起蒲公英,看着它四处飘散。 “公子,小胖子真的不跟我们回去?” “嗯,她要去明华找她的妹妹。”傅木槿静静地回道。 一稻高兴都来不及呢。 “那正好,咱们不同路,她要去明华国,公子就更不可能跟着去了。一稻看你,还是铁了心回家相亲成家吧。” 傅木槿狐疑回头。 “相亲成家?” 闻言,小书童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没错,一稻聪明吧,事先写信,通知老爷张罗,等你回到药庐,媒人婆就会准备一大堆好姑娘任你挑选。燕瘦环肥,高矮美丑,通通都有,到时候啊,你就会忘了在这里发生的事,再也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了。” “能吗?会吗?” 他心酸地自问道。 “当然,一稻相信,小胖子看到你成家立业,她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书童头一回撒谎,撒得这么心虚。 “她会...很高兴吗?” 此时,傅木槿的心正揪在一起,哀伤满溢,仿佛心的四周被一层层厚厚的冰霜不断地覆盖着。 迎风飘散的蒲公英轻轻地落在秋菊上,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隔天清晨,九王爷戎装上马,身后跟着一众将领,他低眸看着马车边上的舜华,问道: “小胖子,你真的不打算和本王一起回去吗?” 舜华点了点头,还是头一回觉得九王爷这么顺眼。 因为她终于要脱离苦海,离开你这个无底深潭了。 “不了,本小爷还想去四处走走,领略各国的风土人情,自然风光呢。” 忽而,九王爷看了看林副将,使了个眼色。 林副将点了点头,仿佛接收了什么秘密命令一样。 “出发,随王爷回城!” 林副将大声号令,营地的人都走了,就连傅木槿坐的那辆马车也是,渐渐远离了她的视线。 舜华鼓着腮帮子,不满地嘟囔。 “真是人走茶凉,居然连句‘再见’也不愿和我多说,真、绝、情!哼,本小爷也能马上忘记你,等着瞧!” 舜华头也不回地上马车,对着马车夫吩咐道:“走,去蓬莱客栈。” “得嘞!” 另一边,马车上小书童放下绢布,收起伸出窗外的小脑袋,回头看了看身旁默不作声的傅木槿。 “公子,你为何不和小胖子辞别啊?” 你不是很欢喜人家吗? 傅木槿一身白衣坐着纹丝不动,如同一幅刚绘好的玉兰花。 他云淡风轻地回道,“缘聚缘散终有时,若有缘他日终相见。” “你要是真这么潇洒,那就别握拳头,你的指甲快陷进肉里了。”一稻痛心地调侃道。 傅木槿颤了颤,松开手掌,落寞地望着掌上青紫色的印痕。 小书童很气自己,不是说好了不支持他和小胖子吗? 那如今自己又在置什么气,难得公子识相肯放手。 再说了,明华国那是说去就能去的吗? 九王爷领着众人,经过四、五日的风雨洗礼,终于风尘仆仆回到主城,刚入城门,便被一道懿旨传进了宫。 “传!九王爷,傅木槿进殿。”传令太监在门口大声通传道。 闻言,九王爷穿着一身金丝黑边的官服上了大殿,同行的还有傅木槿。 “儿臣参见父王。” “草民参见圣上。” 二人接连跪拜,老皇帝收起奏折,抬眸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和傅神医,收起平日的严肃,和颜悦色地说道:“都平身吧。” “谢父王。” “谢圣上。” 老皇帝半撑着脑袋,问道:“梨千城的事处理得可好?” “回禀父王,眼下梨千城感染的百姓几乎都痊愈了,护城河也一并清理干净,断了病源,儿臣相信日后定能断绝此事再发生。” “好,当日朕收到你寄来的卷轴,便相信九皇儿一定能办好此事,果然,你们没有辜负朕的期望,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老皇帝今日心情好得离谱,竟笑得合不拢嘴。 “儿臣能为父王办事,为百姓办事,是儿臣的福分,而且,这件事不全是儿臣的功劳,多亏了傅神医和一名姓言的公子。” 老皇帝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 “姓言的公子?” “是。”九王爷大胆举荐道,“此人心思细腻,聪慧过人,若是能为朝廷办事,必定事半功倍。” 老皇帝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那么好的人才啊,传他上殿,让朕好生端详端详。” “回禀父王,可惜,他是个毫无大志,乐哉逍遥之人,儿臣曾经探听过他的口风,他似乎不愿意在朝为官。” 老皇帝一听,更感兴趣,居然是个淡泊名利的人。 本以为九皇儿要把自己人塞进来当官,说半天,原来是想让朕赏他啊。 “罢了,既然有功,朕便赏赐傅神医和那位言公子各人一座大宅,良田千亩,黄金万两。” 闻言,傅木槿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叩谢道。 “谢圣上赏赐。” “至于皇儿,此次你立了大功,人来,把前几天明华国送来的琉璃鼎呈上来。” 九王爷怔了怔,受宠若惊接过老太监递来的宝贝。 锦盒上的琉璃鼎精致无比,通透生光,实在难得一见。 “谢,父王。”他高兴地说道。 忽而,老皇帝话锋一转。 “既然傅神医有了家,怎能没有室,有没有想过成家立业之事啊?” 殿后的女子微微翘起嘴角,满心欢喜,娇嗔道:“父王讨人厌,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她身旁的小宫女笑得很羞涩,正跟着她一起趴在腾龙柱后偷听。 傅木槿微微抬眸,冷冷地回道。 “未曾。” 老皇帝眼底飘过一丝不满,耐着性子再次问道: “难道你心里就没有半个属意之人?” ------------ 第八十一章 明华篇 圣上要赐婚 属意之人? 闻言,傅木槿怔了怔。 不自觉想起那张胖嘟嘟的笑脸,想起她满不在乎掀起他斗笠的样子;想起她睡着说梦话的样子;想起她爱占自己便宜,又禁不起逗的样子;想起她伤痕累累,坚守原则的样子;想起她脆弱又爱逞强的样子;想起她在自己背上听星星的样子。 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印在脑海里,属意之人,原来他有,一直都有。 傅木槿抬起头,眼眸带光,“回圣上,草民有属意之人。” 老皇帝惊喜挑眉,满意地大笑。 有就好了,就怕你没有。 其实,老皇帝心里早有盘算,这属意之人?除了昭阳还能有谁? 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在梨千城多日,他身边均无女眷,定是此行见尽生离死别,参透红尘,明白了昭阳对他的一片情深。 不过,明白得也不算太晚,说吧,只要你敢开口,朕宠爱的昭阳公主便双手奉上。 “好,她是谁家的姑娘,姓甚名谁,只要你敢开口,朕就开金口给你们赐婚。”, 九王爷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给傅神医赐婚?不好! 他急忙上前打断道:“回父王,这赐婚之事,日后再议也不迟,眼下傅神医劳累多日,又受了点轻伤,该让他回去休养多几日才是。” “傅神医受伤了?严不严重?” 老皇帝满心欢喜想撮合婚事,眼下才注意到傅木槿手上包了绷带。 傅木槿双手作辑,坦然自若地说道: “回圣上,草民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至于赐婚之事,草民还得问准家父。而且,即便是傅某属意之人,也得问准她的意思,方可作数。” 见状,老皇帝也不好勉强,唯有回头偷瞄一下昭阳公主,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昭阳公主正满脸仰慕地望着傅木槿,小声说道:“傅神医就是懂得心疼人,还想来问过本宫的意思后再求亲,真是的,本宫怎么好意思嘛。” 老皇帝望着自己女儿吃了蜜的神情,心想也不用哄了。 赐婚的事日后再说吧。 “行吧,傅神医回去好好休息,都退下吧。” “儿臣告退。” “草民告退。” 刚出金銮殿,九王爷就开口问道:“傅神医可赏脸过府一聚,本王刚巧托人从明华找来一瓶百年陈酿,想和傅神医庆祝一番。” 傅木槿失魂落魄地点点头,似乎并未听清九王爷的声音。 九王爷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狡黠。 入夜,刚完沐浴的九王爷光着身子,跨出温泉池,奶白色的泉水在他的身上滑落,府中婢女娇羞地拿起衣裳为其穿上。 他微微勾起一婢女的下巴,侧脸倒是有几分像小胖子… 嗯?他是魔怔了吗? 为什么会想起小胖子。 蹙眉的九王爷冷声怒吼道:“都给本王下去。” “是…是。”婢女吓得哭了出来。 林副将匆匆赶了过来,刚巧和哭泣的婢女擦肩而过。 “回禀王爷,水胡椒酿的酒已经准备好了。” “好,做得很好。” 九王爷扶起湿发,扬起一边嘴角偷笑。 林副将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王爷,如果傅神医真的是女的,可万一…‘她’不是你要找的木槿花姑娘,该怎么办?” 九王爷怔了怔,这个他倒是没有想过。 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为的就是把他苦寻多年的人送自己身边来。 “到时再说,反正本王后院还有空位。” “王爷想纳傅神医为妾?” 林副将抽了抽嘴角,王爷还真打算享尽齐人之福啊? “有何不可?” “不是,其实王爷你为什么非要找到当年的木槿花姑娘,属下认为天下良缘多得是,何必单恋一朵木槿花呢?” 闻言,九王爷蹙了蹙眉,语带威胁道。 “林东来,你这是以下犯上,想受军棍?” “王爷,这是属下的肺腑之言,属下深知自己身份低微,可是毕竟跟随您多年,实在不愿王爷为了此事困扰,才出谋划策,希望王爷早日找到木槿花姑娘,眼下,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吗?” 九王爷斜眼看着林副将,冷冷地说道。 “多管闲事,本王自有分寸!” “是,属下多嘴了。” 林副将用力地打着自己的嘴。 九王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当年的小姑娘这么执着,只是平生第一次见到,无惧他王爷身份,又如此机智聪慧的女子。 那天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定然是家中发生了很伤心的事。 却还能在那种情况下救了自己,说明,她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 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傅木槿的马车已经来到王府门口,小书童抱起包好的锦盒,率先下了马车,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张罗好的事。 “公子,等拜访了九王爷,明天我们就回药庐去,到时候,等娶了少夫人,安定下来生两个大胖娃娃,你就再也不会烦心了。” 傅木槿下了马车,抬头望着满天的璀璨,竟觉得黯淡无光,了无生气。 “一稻。” 他忽然开口了。 “嗯?公子,你落下东西了吗?” “照顾好你自己。” 小书童蒙了,公子怎么神神叨叨的。 他刚抬头,便见傅木槿解了马车上套马的绳子,一跃上了马背,骑着马奔了出去。 “公子,你去哪?” 只见他策马扬鞭,喊道: “我去明华找言兄,你自己回药庐吧。” 什么? “公子,你不要媳妇啦?你不要媳妇可以商量,但是你不能撇下一稻啊!这眼下,九王爷怎么办啊?” 马蹄声已经在漆黑中消失了。 一稻茫然失措地抱着一堆准备赠送给九王爷的礼品,呆立在原地。 林副将正巧出门,准备迎接傅木槿,只见小书童一个人站在王府门口,锦盒散落一地。 “怎么了?小书童,你家公子呢?” 林副将不明所以跟着小书童,望向同一个方向。 “公子?他没了。” “没了?人好端端地怎么会没了?” 一稻的用词不当听得林副将出了一身冷汗。 “他被小胖子拐跑了。” 话音刚落,小书童丢掉手里仅剩的盒子,抱着林副将大哭了起来。 “你别哭,该哭是我吧,这下子怎么和王爷交代啊?” * 几日前,舜华回到蓬莱客栈,客栈老板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有些诧异,想说这么久不回来,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姑娘回来了?” 舜华怔了怔。 “你知道我是女子?” 客栈老板和善地笑了笑。 “自然,刘叔信上有提。” 客栈老板的脸有些红,因为刘叔信上还提了别的东西。 “哦,原来如此。放心,本小爷一定会来结你的帐,跑不了。”她故作帅气地笑了笑,转身上楼了。 “姑娘放心,东西都好好在房间里放着呢。” 客栈老板停下打算盘的手,偷偷抽出算盘下的红纸,羞涩地笑了笑。 回到天字二号房,打开门,房间里的东西还和她当日离开时一样,舜华有些惊喜,有些错愕。 她打开包袱,举起玉卿姨给她买的两套衣裙,在阳光下,翻来覆去,看了会。 咬咬牙,关上门,穿上了。 她穿着粉色的衣裙走近镜子一看,衣服大了不少,松垮垮的,她满意地提起袖子,转了个圈,“挺好的,挺可爱的,不是吗?” 忽闻敲门声,舜华一愣,回头望去。 “谁啊?” “言小爷,小的是王爷的人。” 王王王…王爷? 他不是走了吗?真是阴魂不散。 舜华慌慌张张地躲在桌子底下,问道:“有什么事啊?” “言小爷方不方便小的进来说啊?” “不方便,出恭呢!”舜华斩钉截铁地说道。 “......”也许是被吓到了,对方一时竟语结了。 嗯,没声音了,走了吗? 舜华举着凳子,狐疑地朝着门边挪去。 忽然,耳边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又怎么了?”她喊道。 “言小爷,那小的在外面说也行,王爷说,他事务繁忙,言小爷游历四方,定然见尽不少风土人情,还有稀奇古怪的珍宝,王爷想托你找一件宝物,方便他日后在寿宴上呈送给皇上。” 什么? 她不是说了不当差吗? 怎么还有另外指派工作的呢? “你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本小爷不敢妄自揣测圣上心思,此事干不来。” “哦。” 闻言,门外的小兵淡定说道:“王爷也说了,如果言小爷不懂圣上喜好,可以写信问他,送信的鸽子只要吹响哨子,便能唤来。” “......” 颜舜华真是服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王爷,强迫别人游玩时帮买贺礼,而且他还要写信挑,欺人太甚! 难道她颜舜华就要败在自己亲手挖的坑里,一辈子都逃不出王爷的魔爪吗? 未几,舜华匆忙换回男装,打开门,只见小厮抱着一只乖巧可爱的鸽子,还有一封信,托付到她手上就溜了。 舜华愁眉苦脸地收拾东西,手里还拎着一只肥肥白白的鸽子。 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脑海里延伸。 “可爱的鸽子,你说,如果我把你交给客栈老板,他会把你红烧呢,还是炖汤,还是油炸?” 可爱的白鸽睁着小眼睛,呆萌地望着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害她都下不了狠手了。 “哼,下次,下次本小爷一定炖了你。” 客栈的老板错愕地望着颜舜华背着包袱下楼,连忙上前,急切地问道:“姑娘,你要走了?” “嗯,多谢老板,若是见到刘叔,请代在下和他道一声谢吧。”说罢,舜华把钱给了客栈老板,笑道:“本小爷算术好吧。” “诶,姑娘!”他出声喊住了她。 “怎么了?” 舜华错愕地回头,“钱算错啦?” 不会吧,她一向算得精准,怎会算错? 难道被人敲了下头,真打傻了? “你忘了这个。” 客栈老板羞涩地递上红字。 “诶,客栈还有送红纸的呀?” 当看到红纸上的八字时,舜华愣住了。 “你可知...送对方写了时辰八字的红纸,在梨千城代表什么?”她狐疑地开口问道。 “知道。叔父说了,姑娘是个好女子,让侄儿好好把握机会。” 客栈老板的脸都红了,舜华咽了咽口水,看着那张眉清目秀,粉嫩青涩的脸,不禁有些慌了。 ------------ 第八十二章 明华篇 天降横祸 “可是,你和我才见过几次面,也没聊过几次天,就想和我私定终身啊?” 客栈老板认真地点了点头,“在下从前就是因为不够勇敢,错过了她,如今她已嫁做人妇了,所以,在下不想再后悔。” 原来是这样。 “那为何不去找她。” 闻言,客栈老板有点着急了。 “在下方才不是说了,她已经嫁了吗?在下怎能插足别人夫妻之间呢。” 舜华叹了一气,刚刚真把她吓死了,还以为真的无端端遇到了个痴情种呢。 “你不想后悔,所以想抓紧我?”她反问道。 客栈老板怔了怔,尴尬地点头。 “可惜,在下从来不当别人的替代品,红纸,你收回去吧。” 舜华放下红纸,头也不回地出了客栈,客栈老板拿起红纸,便追了出去。 “姑娘不是的,你不是谁的替代品,在下喜欢你,想保护你。” 舜华回过头,神情冷漠地说道:“你心里怀着对别人的情,想和我在一起,可惜了,本姑娘偏偏比较霸道,若不是整颗心,我宁可不要。” 她潇洒地挥了挥手,“客栈的酒很好喝,老板娘不难找的。” 舜华背着包袱穿过热闹非凡的大街,来到驿站。 想着写封信给顾管家报平安,顺便安排一下颜家日后的事宜。 “老板,写信。” 驿站的掌柜头都没有抬起来头看过她,随口丢下两句话,就继续张罗自己的事了。 “代笔,二十文。信纸五文,笔墨十文,送出城去,二十文,送出国去,五十文,本驿站不议价。” “......” 舜华抬头望着驿站上挂的木牌,这么大个的颜字,在自己店里还要看伙计眼色,她这个东家当得真窝囊。 “行,我自己写。” 舜华拿起毛笔,即席挥毫。 未几,她停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小心翼翼把写好的书信塞进信封里,交到驿站掌柜手上。 对方一看,“主城颜家...顾管家...亲启?” “是啊,不认识字啊,是不是三十五文钱?” “你和顾管家认识?” 驿站掌柜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 “当然,很熟。”她故意强调道。 闻言,他连忙讨好道: “嘿嘿,那好说,和顾管家熟,也就是和少东家熟,这封信不收钱,日后若是见到少东家,记得在少东家面前帮本掌柜美言两句。” 舜华狐疑地望着他,“美言两句?你想要什么?” “别的不急,但是这工钱嘛,得涨了,十几年了,一文钱没涨,要不是对颜家还有感情,本掌柜早就跑去别的店干了。” 舜华微微挑眉,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了。 “看不出来呀,掌柜挺忠心,挺没大志的呀。” “那是,诶?你怎么说话呢!” 掌柜还以为夸他呢,忽然讨了个没趣,拿走她的信就进内堂去了。 “掌柜,能不能顺便帮小爷我找辆马车呀,工钱的事好商量啊。”舜华在外面喊道。 话音未完,掌柜火速赶到,怀疑地盯着她,“此事当真?” “当真,本小爷保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舜华诚恳地点头。 “那行,你稍等啊。”说罢,驿站掌柜急匆匆地出去了。 这个稍等,约么过了...一个时辰?两个? 舜华在驿站等得困死了,要不是帮几个乡亲们写了几封信,她都要在这打呼噜,睡大觉了。 舜华忍不住在心里调侃了两句。 这速度,早知道应该拜托蜗牛,兴许它还比较快。 “马车到!” 掌柜震天的嗓门一下子叫醒了疲倦的舜华,她挺直腰杆,走出驿站。 映入眼帘的是一辆披着破布,车轮子已经变形的马车。 她走近一看,大力地拍了拍马车顶,随即传出了些叽里咕噜的怪声。 “掌柜的,这车顶好像不太结实啊。” “怎么会,很结实啊!” “可是它在晃啊。” 舜华指着正在有律动地摇摆的马车顶。 驿站掌柜充耳不闻地摆手,“没事,能坐人就行,做人要求不能太高。” “……” 舜华抿着唇,不太满意地盯着掌柜看,“没别的吗?” “有啊,公子请看。” 驿站掌柜带着她来到马车后面,舜华抬眸一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抽了抽嘴角。 沉着气,反问道:“牛车?” 驿站掌柜觉得没啥大问题,他大力地拍了拍牛背,发出啪啪声。 “怎么了,看不起牛车啊,在过去的朝代,牛车可是贵族才能坐的。” 舜华深吸一气,不厌其烦地问道: “掌柜的,你觉得我坐着牛车,得多长时间才能晃到明华啊?” “本掌柜怎么知道,我又没坐过牛车去明华。” 驿站掌柜理所当然的语气,真的快要把舜华气结了。 舜华耐着性子,沉下气,大手一摊,一脸的无所谓。 “那行,本小爷什么时候到的明华,你的工钱就什么时候涨吧。” 掌柜一听,不行,急忙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上牛车。 “诶诶诶,不行,公子,稍安勿躁,不是鄙人不愿意帮你找,而是这十里镇没几个人有马车,就算有,别人不肯卖,鄙人能有什么办法?” “那这一辆呢?” 舜华没好气地指着那辆车顶摇晃的破马车。 “那是本掌柜自己的,要不是出去找了两个时辰都没找到人愿意卖,本掌柜才不愿意借给你用呢。” “......” 闻言,舜华彻底认输了,买了些干粮,坐上小破马车就上路了。 驿站掌柜扯着嗓子的声音,还在不远处。 “公子,本掌柜的工钱,记得涨,还有这车,记得小心用,要还呀!” 舜华驾着马车,向后面摆了摆手。 “行了,包在本小爷身上。” 她驾着马车,一路翻山越岭,不过还别说,这车轮子变形了,还挺好用,居然能爬山,就是有点硌得慌。 舜华哼着小曲,摇着身子,慢悠悠地前进着。 忽而,远处传来一阵刀剑相碰的声音,铿锵乱响,似乎打得不可开交。 兴许是之前失明过,她的听觉早已异于常人,所以她听得很清楚,的确是有人在打斗。 按耐住容易惹事的好奇心,她自我告诫道: “不行,得快点走,胡乱卷进别人的腥风血雨里,容易冤枉死。” 忽而,一个胸插尖刀,满身是血的胡子老伯从天而降,把马车顶硬生生给砸穿了,直接躺倒在她怀里。 真是人在车中坐,祸从天上来,真衰。 “喂,老伯,你这蹭车蹭得有点过分了,你把我马车顶都给蹭没了,这车可是要还的!” 她低头一看,怀里的老伯吐了一大口鲜血,声沙力竭地喊道:“咳咳,快点走,他们..他们要追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马给惊了,马儿直勾勾往前冲,马车的速度忽然加快了很多。 未几,舜华在一片树林后把马车停了下来。 她轻轻放平奄奄一息的胡子老伯。 满脸真诚地说道:“老前辈,晚辈武功低微,恐怕不能帮你报仇,报官倒是可以。或者你再坚持多两天,小辈先去给你找些草药止血?” “不,不用了。咳咳…你拿着这个令牌,去重画城美食大会,揭穿一个人的真面目,他花钱买了假的令牌,还想收买审吏夺得比试第一名。老夫和两个至交好友不肯,于是,他便雇凶杀人,杀了他们全家,咳咳...” 胡子老伯快撑不住了,七孔开始流血。 “这么狠,那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此时的胡子老伯早已神智不清了,胸前的伤口流血不止。 “他的屁股上有一大块...” 话音未完,胡子老伯断气了,舜华傻眼了。 “诶?你不直接我告诉他叫什么,告诉我,他屁股上有一大块...有什么用?难道我还要去脱他裤子看看不成?你别断气啊,老伯?!”舜华失控地摇着胡子老伯的尸体,就是唤不醒他。 这可愁死她了,她连老前辈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要临危受命,帮忙揭发那个买假令牌,还雇凶杀人的穷凶极恶之辈。 最惨的是,连凶手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屁股上有一大块...一大块什么来着? “就算你要我去脱他裤子,也告诉我,他屁股上有什么啊?”她望着挖好的坑,不满地嘟囔。 未几,她埋好了坟,掏出怀里的地形图,此时正好两条分岔路,一条去找妹妹舜英,一条去重画城。 * 两天后,是夜,一位黑衣男子正坐在窗台,俯视着底下繁华的景致。 “陛下,七夕难得,你不去与民同乐吗?” “这些寻偶的节日年年都有,有什么可稀奇的。对了,让你寄信的事,可办妥?” 无容点头。 “属下已经派人确认过了,顾管家已经把假消息传给驸马爷,据探子来报,在半个时辰前,她就已经进城了。” “那就好,只要她在明华国,晓晓自然会回到朕的身边。”月恒升狐疑地望着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眼前晃荡. “陛下,可是见到郡主了?” 月恒升邪魅地翘起嘴角,笑道: “朕看见了更有趣的东西。” 明华的热闹繁华与万琼国的有些不同,此处到处都是美食,蜜糖叉烧,咸水鸡,干蒸烧卖,玲珑虾饺… 看得舜华嘴角的口水快停不下来了。 忽而,一块兔子面具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转头望去,一位带着兔子面具的女子,正站在摊子边上,拦住了她。 “这位公子,买块面具怎么样,今日乃是明华国的七夕,有缘男女都得带着面具,若是两人心意相通,就会在对方的面具上贴上一朵小红花。寓意,红花并蒂心相连,此年相知度余生。” “没想到明华国这么浪漫,买,本小爷要那个!” 她指着那个白色的狼面具,摊子的老板娘愣了愣,这年轻人口味够可以啊,一眼就相中她摊子上卖不出去的东西。 “便宜卖你了,五文钱!” “谢谢啊。” 舜华乐呵呵地带上面具,开始在镇子上大吃特吃了。 “炸豆腐,猪大肠,本小爷来啦!” 那块炸豆腐刚到嘴边,忽然一把大刀横在她的脖子上,害得她到嘴边的炸豆腐愣是掉在刀面上。 ------------ 第八十三章 明华篇 当街大打出手 她恼怒地抬头,盯着眼前这个戴着黑面具的黑衣人,心想,这场景挺熟悉啊,不会又是那混蛋王爷派人来跟踪她吧。 难道她露出了破绽? “打劫!” “哦,打劫啊!”舜华大松一气。 对方怔了怔,居然不怕。 “朕...我问你,你丢的是金子,银子,还是这个铜钱啊?” “我没丢钱啊。” “嗯?” 黑衣人拿刀的手抖了抖,舜华咽了咽。 救命啊,这年头,还有强迫别人丢钱的打劫。 她毫无骨气地大喊:“确实丢了。” “很好,回答我的问题,你丢的是金子,银子,还是这个铜钱啊?” 舜华想了想,狐疑地回道。 “铜…钱?” 闻言,对方不满地瞪着她。 “嗯?” “铜钱不够是吧,买命钱果然不该省的,银子?” 对方再次把大刀伸近一点,舜华有点急了。 “问题是本小爷身上没带金子啊,怎么丢给你啊?” 对方还是不满意,特别生气地重复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丢的是金子,银子,还是这个铜钱啊?” 她支支吾吾地回道:“金…子?” “不对。” 对方语调阴冷,似乎稍有不慎,这刀便要落下来。 “难不成都是我丢的?” 娘呀,这打劫的,不会是今天只想做她生意了吧。 闻言,对方忽然收回了刀。 “很好,你通过了考验,你不是个傻子。” “……” 舜华被气疯了,和他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问半天就为这个? 你才是傻子呢,你全家都是。 可是她怂,不敢骂出声来。 更让人傻眼的是,那打劫的,居然在她手里塞了一锭金,一锭银,还有一枚铜钱。 明华国打劫还倒贴钱的吗?有这等好事? 忽而,眼睛被一束银光闪了闪,三枚银针打中黑衣人的大刀,那把大刀居然崩开了,刀尖直插地面。 舜华望着那把崩开的大刀,更害怕了,若是被那锯齿划一下,一定当场毁容。 天边落下一个白衣公子,冲着黑衣公子喊道:“放开她!” 舜华错愕地望着一左一右,一黑一白的两个戴面具的男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 出来打劫的都被她赶上了? “本殿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黑衣公子冲了过来,白衣公子弯腰往后仰,以一指支撑身体,躲过了对方的大刀,继而一个转身,以臂挡住对方踢来的一脚。 蹲在地上的舜华看呆了,本以为两个人使得都是花拳绣腿,怎知一招一式都见尽功架,拳拳有劲,身姿灵活,招式五花八门,看得她都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解,不分胜负。 忽而,黑衣公子停了下来。 “还打什么?她走了。” 白衣公子错愕地朝着人群望去,四下都不见她的踪影,正要追过去,黑衣公子叫住了他。 “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幽月族的武功?” 白衣公子怔了怔,冷冷地说道。 “不关你的事。” 白衣公子在屋顶看了许久,仍然不见她的身影,眼下正着急。 他轻身落地,穿过热闹繁华的大街,嬉闹的人群,略过无数个灯笼,忽而,在一个灯谜摊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老板,是不是猜中了灯谜,这个小灯笼就是我的了?” “当然,客官可有相中的啊?” 灯谜老板等了大半天,仍未有人猜中灯谜,正纳闷是不是谜面出得太迂回,所以才没人能猜到呢。 “不如,试试这个?”老板卖力地推荐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打一朵花的名字。” 这不是诗经里面的诗句吗? 舜华忍住偷笑的嘴角,这个灯笼简直就是送的。 “木槿花,因为舜华就是木槿花的意思。” 老板怔了怔,没想到对方一答就中,连声叫好,“好,公子文思敏捷,还要再猜一个吗?” 舜华开心接过老板递来的红龙灯笼,乐呵呵地点头,等着老板再问一个。 “静女,谜面是定情之物。” 灯谜老板举起一个兔子灯笼,此时摊前围满了人。 “我知道!”一位路过的书生举手了,抢着答道:“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是红管草!” 灯谜老板皱了皱眉,这个答案和他的谜底有些出入啊,要不要就这样把灯笼送给他算了? 思量片刻,灯谜老板望向舜华,“客官,可另有答案?” “有。”舜华开心地点头,“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谜底是一株荑草。” “没错,就是荑草。”灯谜老板很是高兴,正要把兔子灯笼奖给舜华,书生不服了。 “不可能,老板,你有没有弄错啊,定情物分明是红管草,诗中女子曾赠男子红管草,其色泽艳丽,如女子容颜一般美好,令其爱不释手,定情之物又怎么可能不是红管草?” 舜华接过兔子灯笼,笑道,“那公子就不懂了吧,荑草虽普通,但诗中男子知道,那是女子拔山涉野采来的,念及这背后的心意,自然更珍而重之,不然又怎么会觉得其‘洵美且异’?” 闻言,围观的人群也觉得舜华说的头头是道,书生自觉没趣,便气冲冲地跑掉了。 舜华望着书生离去的背影,觉得有点抱歉。 “不好意思,老板,本小爷好像不小心赶走了你的客人。” 灯谜老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不怕,此处人杰地灵,得罪不了人。公子何不趁兴头,再猜一个。” “好。” 舜华抬眸,看过灯笼下的红纸,忽而,视线落在某张红纸上,脸竟红了起来。 灯谜老板留意到她的视线,举起灯笼就问道:“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打一心上人。” 老板见她迟迟不回答,以为终于难倒她了,心里头有些意外。 “公子,这题是三个灯谜中最简单的,不会是把你给难倒了吧?” “那倒没有。”舜华偷瞄了一下,那个小老虎灯笼,羞涩地开口道:“谜底,是夫君。” 闻声,身后的某人颤了颤,心跳竟不自觉地加快了,耳根子热得通红。 有姑娘忍不住问道,“公子,你怎么知道谜底是夫君?” 舜华回头,细心地解释道: “这句诗,本意是写丈夫去了远方,田地无人耕种,长满了野草,女子见此,心生怨怼,怄气扬言不再耕作,但实则,字里行间都道尽女子对夫君的思恋。谜面是心上人,谜底自然是她的夫君啊。” 灯谜老板很开心,拿着小老虎灯笼,从摊子后出来,亲自递给舜华。 “今日,公子真让在下大开眼界,从未见过如此心意相通之人,若是公子尚未成家,不妨与舍妹,配作一对?” “令妹?” 什么?猜灯谜还有送媳妇的? 原来方才问她问题的姑娘就是灯谜老板的妹妹,她拉着舜华的手臂,开心地往她的面具上贴红花。 舜华震惊不已,差点反应不过来。 “不不不,本小爷收下灯笼就可以了,令妹还是另寻佳偶吧,本小爷配不上,配不上。” 舜华抱着满怀的灯笼,小胖手慌张地摆动着,忽而,她的手被人抓住,耳边响起一个熟悉而清透的嗓音。 “她有人了。” 舜华错愕地看向他的脸,原来是方才那个戴着白面具的公子,身上还透着股淡淡的药香。 害她不由得想起某个不敢想的人。 一阵雷鸣,大雨忽而倾盘而下。 把她手里的灯笼都砸穿了。 “啊,我的灯笼!” 他举起袖子,为她挡雨,俯下身,细声说道:“跟我来。” 舜华愣了愣,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拉到一座亭子下面了,周围挤满了躲雨的人。 她抬头望着对方的白面具,上面贴满了小红花,莫名生起一股醋意。 “你不是回京复命了吗?来此处招摇过市作甚?” 白衣公子怔了怔,没有回话。 “别以为不出声,本小爷就不知道是你。” 她戴着白狼面具,凑过去嗅了嗅他的衣襟,好大股药香啊。 “身上的味道这么大,藏不住的。” 闻言,他脸颊一红,想起自己骑着马,连夜赶了几天的路,想必,身上早就有些味道,便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还不承认,你信不信,本小爷在此处摘了你的面具。” 话音刚落,舜华的唇便被两只修长的手指抵住,他着急开口道:“别,言兄,是我。” 闻言,她耳根子一红,偷笑道,早说不就完了。 “怎么,舍不得本小爷,所以追来了?” 傅木槿咽了咽,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舜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说真的啊?她开玩笑而已。 “呵呵,没想到,傅公子挺重情义的,知道当日没说再见,有些过意不去了,是吧?” “不是,傅某...” 心悦你,所以忍不住来寻你。 傅木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就是不敢坦白出口,生怕一旦表明心迹,言兄便会躲得远远的。 “那是什么?你不会也是来凑热闹,参加重画城的美食大会吧?” 闻言,傅木槿大幅度地点了点头,生怕舜华不相信。 “这样啊,没想到,我家傅神医挺贪嘴啊,还懂得来美食大会找吃来了?” 我家傅神医... 我家... 白面具下的脸早已红透,忽而他的手被举起,舜华亮出二人十指紧扣的手,问道:“那你拉着我的手,是人生地不熟,怕走丢了?” “嗯。”他甜甜地笑了。 此时,她真的好想摘了他的面具,奈何此处人多眼杂,怕摘了面具,露面后就走不了了。 “你还不打算放开吗?” 舜华偷瞄到他红透的耳根子,不解地挑眉。 “能...能不能让傅某多牵一阵子。”他心虚地别过脸,声音小得只有她听得见。 “没想到,我家傅神医胆子这么小,没事,今天有本小爷保护你。爱牵多久就牵多久。” 舜华爽朗地大笑,突然想起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是一个人?一稻呢,原来你还会武功,那还怕什么…” “等等。”傅木槿转过头,语态严肃地说道:“言兄,你的面具有点脏东西,你别动,傅某来帮你拿掉。” “哦。”她乖乖地闭上嘴,呆立不动。 傅木槿伸手撕掉白狼面具上唯一的红花,把藏在自己掌心的红花贴了上去。 “弄掉了吗?” ------------ 第八十四章 明华篇 搂月庄主有点帅 “嗯。”他满意地点头,试探地问道:“言兄,你的红花可有相赠出去?” “没有,还在这里。” 她放下怀里的灯笼,抽出腰带里的红花,把它拎了出来。 “你想要?”她开玩笑地晃了晃。 “嗯,想要。” 他语气很认真,听得舜华有点迷糊了。 “可是,本小爷不能给。” “为什么?” 他有些着急了。 “两个大男人相互交换红花作甚,傅公子应该找个心意相通的姑娘,和她一起,红花并蒂心相连,此年相知度余生。” 傅木槿的脸沉了下来,隔着面具,舜华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他突然默不作声,怪吓人的。 “逗你两句,你不会是生气了吧?那这朵小红花赏你。” 舜华心想,反正傅神医又没送她,算不上相互交换,不作多想就把红花直接贴在他的面具上,满心欢喜看着。 傅木槿终于笑了,伸手摸了摸红花贴的位置。 躲雨的人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个,还是头一回见到两个男子相互赠花,心里一阵唏嘘。 他合起上扬的嘴角,正色问道: “言兄不是为了寻找令妹才来明华吗?已经找到了吗?” “还没,说你都不信,本小爷无端端摊上了另一桩大事,要寻找一个…” “找一个什么?”傅木槿疑惑地问道。 “一个屁股有一大块不知什么的男人。” 舜华突然憋屈地假哭了起来,周围的人回头好奇地看着她,一个个都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也许是留意到底下人的视线,舜华的声音收敛了些,凑了过去,向他耳语道:“找一个买了假令牌混入美食大会,还雇凶杀人的恶贼。” 傅木槿点了点头,疑惑不解地问道:“那和他屁股上有什么东西,有何关系?” 舜华自己也想吐血了,鼓起十二万分勇气才敢开口。 “问题是,本小爷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屁股上有一大块不知什么东西。” “......” 闻言,傅木槿更云里雾里了。 舜华总结道,“总之,眼下本小爷要去搂月山庄搞清楚整件事,把那个买凶杀了别人全家的恶徒给找出来。” “既然是正义之举,傅某必定鼎力相助,傅某和言兄一起去吧。” “真的?” 舜华惊喜地拍着他的肩膀,大受感动。 “还是傅兄最好了。” 傅木槿高兴地回抱她,暗自偷乐。 他正愁不知用什么借口跟着言兄,这下子终于‘名正言顺’了。 这场过云雨停得也算及时,等到傅木槿和颜舜华上到山顶时,正巧就是搂月山庄敞开门,把准备好的食材搬运进山庄的时候。 守门的门童看见他们了。 “客从何来?” “你可认得这个?” 舜华把胡子老伯临终前交给她的令牌亮了出来。 见此,小童瞪大眼睛,提着灯笼走近了一些,想要看清令牌上的印记。 “这是上官审事的令牌,客人可是上官审事家的公子?” 闻言,舜华摇了摇头,正想否认,忽然眼前抬过一只猪后腿般大小的龙虾,晃眼之间,仆人们再次抬着比脸还大的鲍鱼,从她眼前经过,后头还追着兔子般大小的象拔蚌... “如果本小爷说是,我是不是可以吃刚刚抬过去的海鲜?”她迷米糊糊地张口道。 心里的魂魄早就被海鲜勾走了,整个人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 “当然,上官审事是庄主的客人,他家的公子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 舜华轻咳了半声,“没错,我是。” “言兄?” 在一旁傅木槿看傻了,言兄能否保留些风骨? 舜华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今日还要办正事呢。 她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对着守门的小童说道:“本小爷是上官言,这位是本小爷的朋友,想拜见一下庄主,不知可否?” “自然可以,客人,请往这边来。” 说罢,这个乖巧机灵的小童便领着舜华和傅木槿前去拜见庄主了。 他们进去没过多久,搂月山庄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夜深人静,从屋顶窜进一个黑影,她偷偷潜伏在屋顶,看着守卫离开,轻轻一跃而下,开锁潜入储物阁,看着满目琳琅的干货,调皮地翘起嘴角,奸笑不已。 她掏出背上的麻包袋,将架子上的鲍参翅肚,鲜果菜蔬,全都扫落麻包袋,一并带走,连半根金针菇都没留下,还在屋内捣鼓了些什么。 未几,守卫们再次巡逻经过,忽见上方闪过一个黑影,守卫们警惕地大声叫道,“谁?!” 然而,周围却无人回应,诡异得很蹊跷。 迎面吹来一阵大风,仓库的大门猛的一下被关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眼下七夕刚至,离那个日子不是还有几天吗? 守卫们一怔,惊慌地回过头,大吃一惊。 “储物阁的门什么时候被人打开的?” “还不快进去看看。” 守卫们刚打开门冲进去,传出一片惨烈的叫声。 也不知道哪个狠辣的,居然把一大筐辣椒面吊在门口,他们刚进去就撞得满身都是,又呛又辣,痛得眼睛都睁不开。 “咳咳咳,好辣...眼睛好痛...” 听闻储物阁出了事,赶来的审事们,看见身子被‘染’红的守卫们倒在凌乱的储物阁门口,大惊失色,架子上的食材居然全被人一扫而空了。 何审事慌慌张张地说道:“明天还打算让他们做鲍参翅肚呢,如今材料都没了,明天该怎么办?” 白眉审事一派轻松地拿起烟杆,事不关己地说道:“上官不是还没来吗?他这人鬼点子最多,让他出出主意不就好了。” 紫媚娘摆弄着脸上的黑纱,轻篾地看了一眼:“庄主人呢,他的地方出了事,自然是他自己负责。” 这时,传令的小童跑了过来,眨巴着大眼睛,禀告道:“庄主说了,请各位客人去赏月亭一聚,说是上官审事家的公子来了。” 闻言,三人同时皱眉,神色有些诧异。 “知道了,带路吧。” 紫媚娘微微转身,迈着妖冶的步姿跟过去了,何审事回头看了看那几个被辣得眼泪鼻涕一块流的守卫们,不禁有些心慌。 连忙催促,“唉,你们还不快扶人去洗脸,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门关上。” 白眉审事冷笑了半声,嘲弄道:“又不是你的庄子,着什么急啊。” 何审事不满地瞪了瞪他。 “还说呢,你半点忙没帮上,就知道在这叽叽喳喳,烦死了。” 闻言,白眉审事大笑了起来,就像一天不揶揄何审事两句,浑身不自在似的,拍拍屁股就溜了。 此时,舜华正忐忑地坐在前厅,她都想清楚了。 她不该假冒别人儿子的,万一被揭穿,这回就真的是丢脸丢到国外了。 傅木槿担心地望着她,看着她举起茶杯,手抖了半天都没喝下。 三位审事从门口进来,坐了下来。 当他们抬眸见到舜华和傅木槿的时候,不禁大为震惊。 紫媚娘直接就上手了,纤细的手指滑过傅木槿那张冷艳绝伦的脸,惊呼道: “这是上官那老妖怪生的儿子?在别人家拐来的吧,这般俊俏,别说眉眼了,光是鼻孔,那老妖怪都生不出一模一样的。” “......” 见状,不止傅木槿,就连舜华都傻住了。 何审事插嘴道:“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在下觉得隔壁的小胖子就跟那老妖怪长得一模一样。” 嗯? 舜华不高兴了,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一模一样,傅木槿就半个鼻孔都不像? 这是对她的污蔑,对她可爱容颜的诋毁。 傅木槿神色微怒地拿开脸上的手,开口证言道:“没错,言兄才是那个上官审事的儿子。” 什么? 舜华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木槿,小声质问道:“你刚刚不才说,让本小爷说实话吗?怎么现在就被人摸了几下,就把本小爷出卖了?你还讲不讲点义气了。” 紫媚娘微微挺了挺傲人的身材,半依靠在傅木槿身边,看了看舜华的模样,半响,“破案了,那小胖子就是老妖怪的儿子。” 白眉审事吹着水烟杆,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烟圈,点了点头。 舜华的心里再次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你们和胡子老伯不是故交好友吗? 这样就肯定她是故人之子,是不是太草率了? 起码滴个血验个亲啊!? 这时,从门口走出一排穿着绿背心,黄长衫的小童,分别来到他们身边,把五颜六色,款式不一的茶碗递给了他们。 舜华看着空茶碗正茫然,另一排小童出现了,手里提着长嘴茶壶和小板凳。 她满眼稀奇地看着小童站在小板凳上,用长嘴茶壶给自己倒茶,茶水从半丈高的地方落下,半滴未洒,小小年纪,如此功架,不禁心生佩服。 “厉害呀。”她边喝茶,边点头。 白眉审事品了两口茶,摇了摇头,“这茶比起前两年差远了,也只能凑合着喝喝了。” 紫媚娘乖乖地坐回座位,拿起茶闻了闻,就放下了。 “这茶也就你这老鬼能喝了,奴家是半点闻不得。” 一双白雀鞋从门口进来,来人身长八尺,气宇轩昂,唇上留了些胡子,有股说不出的成熟韵味。 舜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魅力的中年男子。 傅木槿吃味地看着舜华投去的眼神,踢了踢舜华的椅子,咔啷一声,舜华手中的茶碗碎了。 见状,何审事脱口而出道。 “五百年前的茶碗摔碎了,这下子,老庄该心痛死了。” 舜华的下巴惊得半天都没合上。 五百年前的古董茶碗,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居然轻易拿出来招待客人? 这哪是茶碗啊,分明是陷阱啊? 傅木槿佯装无事发生,继续喝自己的茶。 兴许是瞧见了这一幕,紫媚娘耐人寻味地看了傅木槿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情欲。 庄主见状,并没动怒,而是摆摆手,示意下人去打扫,“罢了,再贵重不过是一只茶碗,哪及故人之子啊!” 闻言,舜华面有难色,有些骑虎难下了。 问题是,她不是什么故人之子啊。 早知道就不冒充了,早些坦白身份不就好了,馋什么大龙虾呀。 “其实本小爷...” 何审事忽然出声打断了舜华的坦白。 “差点忘了,你的庄子出大事了。” ------------ 第八十五章 明华篇 撒娇男子有人疼 搂月庄主提起膝盖上的衣服,气定神闲地反问。 “这庄子还能出什么大事啊?” “老庄,储物阁的东西被人偷了个精光,明天等他们来了,不知煮什么了。我们原本商议了几天,让他们明天考佛跳墙的事,全都泡汤了,本打算和上官那老妖怪商量商量,怎知,他人没见着,他儿子到了。” 搂月庄主狐疑地看了胖嘟嘟的舜华一眼,又看了看气质脱尘,惊为天人的傅木槿。 于是,恍然大悟的庄主对着舜华说道:“原来是你啊。” 舜华真是笑不出声了,凭什么啊,凭什么都一眼认定是她? 她和胡子老伯非亲非故的,一根眉毛都不像好吗?! 然而,那五百年的老古董茶碗不知道要赔多少钱,舜华认怂了。 “呵呵,是我,上官言。” “贤侄,你爹在哪呢?明日便是美食大会,往年他都会迟到,可没见过这么迟的,去年的今天,在这个时辰也该到了。” 闻言,舜华有些语结,他不是迟到,而是来不了了。 胡子老伯说凶手打算买通审事们,夺得比试第一名,连他在内,前前后后已经杀了三个审事,还活着的审事们不可能毫无察觉,其中必定有人被收买了。 不管了,等此事了结,再坦白身份吧。 “回庄主,家父因不慎扭伤脚,磕倒在地,连掉了几颗牙。如今正在家养病呢,故拜托晚辈前来代替他,协助各位前辈。” “代替?”庄主思量了片刻,“也好,六个审事,如今只剩下四个,如果上官不来,此事恐怕办不下去了。” “诶,万万不可如此草率。”何审事出声阻拦道。 “为何?” 众人跟着庄主的目光一起望了过去。 只见何审事满脸正义地说道: “咱们六审事是厨师界的六绝,煎、炒、焖、炖、炸、熏界的顶峰人物,前来参赛的少年们,自然是服气才让我们做审事,如今你随便就推一个人上来,无名无分,恐怕不妥吧。” 闻言,舜华提起心总算放了下来,让一个会‘把厨房烧了’的人做美食大会的审事,这和把一块上好的金丝楠木交给砍柴的樵夫有何区别。 怎知,紫媚娘的一句话‘砸烂’了舜华打好的如意算盘。 “奴家却觉得这个主意好,你们这几个老东西都做了几十年审事了,也该给年轻人让让路了,不光是你,你隔壁那个俊俏的少年郎也来吧。” 涂满红荡寇的食指,微微转向了傅木槿。 “什么?” 何审事难以置信地望着紫媚娘,怒喝道:“你这女人是不是把美食大会当儿戏了?” 闻言,紫媚娘娇声笑了起来,忽而,她收起笑脸。 一道冷光瞪过来,吓得何审事一声不吭。 庄主倒是无所谓,他只要能吃到最具新意的菜式就好。 “本庄主也赞成。贤侄,既然明日的食材被人盗取了,急着更换比赛题目,不知你可有什么妙计?” 此话一出,在场十几双眼睛都盯着她看,盯得她直冒冷汗。 她能有什么锦囊妙计? 她连这美食大会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白眉审事,放下水烟杆,吞云吐雾地说道: “美食大会可是一年一度选出最佳名厨的大日子,如今,没了食材,等于没了试题,办不好,皇上怪罪下来,可不好开脱啊。” 原来是比拼厨艺啊… 题目,忽而她灵机一动,想起小时候选厨子入府的事。 “在下想到了,过三关。” 舜华把点子简单描述了一遍,审事们纷纷点头称道,觉得这主意甚是有趣,新鲜,既能考验厨艺,同时,也不会丢了搂月山庄的脸面。 “果然不亏是上官那老妖怪的儿子,深得他的真传,哈哈哈!” 何审事大力地拍着她的后背,差点拍得她快咳血了。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上菜吧,各位等会留在庄子上好生歇息。”忽而,庄主顿了顿,对着某人叮嘱道:“没什么事,晚上就别出房门了。” 舜华一怔,这是不欢迎她这个陌生人的意思吗? 庄主那番意味不明的话,为这漆黑的搂月山庄添了些许阴暗的色彩。 * 半夜,傅木槿谢过准备沐浴桶的侍童们,便关上门,脱衣准备沐浴,洗掉这几天身上沾染的灰尘。 他光着雪白的膀子,浸入温热的水中,闭着眼睛,深深叹了一气。 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惊醒了他,他猛地睁开眼,警惕地问道: “谁?” “是我,傅兄,给你准备的衣服要放哪?”舜华抱着一套新衣服就站在他房门外。 “言兄?”他微微平复了心跳,喊道:“门没锁,劳烦言兄拿进来。” 舜华晃了晃耳朵,她没听错吧。 他不是在洗澡吗?让她拿进去… 万一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 “那本小爷进来啦。” 口嫌体正直的舜华已经拿着衣裳推门进去了,她也没敢乱瞄,把衣服送到床上,就打算转身出去了。 “言兄,你可以把衣裳放在屏风旁边吗?” 傅木槿大力地咽了咽,心跳如同钟鼓般作响。 “好。” 未几,一个倩影悄悄靠近那个雪白的肩膀,涂了丹寇的手指在肩胛骨处一颤一颤地滑动,傅木槿浑身一颤。 “言兄...你怎么这么大胆?” 坐在桌子前的舜华顿了顿,停下了扒香蕉皮的动作。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偷吃他房间的水果? “别这小气了。”她闻了闻香蕉的奶气,咽了咽口水。“又香又软,本小爷怎么忍得住嘛?” 舜华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吃着香蕉。 闻言,腹中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他通红着脸,躲开后背那双手,伏在木桶边上,慌张道:“不成,这样不成规矩。我们还没有...互表心意,怎能如此肆意妄为?”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舜华听不清后半句,以为自己被骂了。 “不成规矩?哼,小气。” 她不过就是吃了你房间几个水果,就不成规矩啦? “本小爷就要吃,不仅要吃,还要吃光你的东西。”说罢,她拿起苹果擦了擦,大口咬去,塞得整个腮帮子鼓鼓的。 傅木槿察觉有一丝不对劲,言兄的手指好像没有那么细,指甲也没那么尖。 他伸手摸向屏风挂着的脏衣服,快速掏出几根银针掷出去。 耳边随即传来半声惊呼,他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只见一位身穿艳红色衣裙的女子正站在他的沐浴桶前,神情痛苦地望着他。 这不是方才席上的紫审事吗? 紫媚娘面目狰狞地瞪着他,手指被银针硬生生地钉在了木桶上。 “你做什么?” 紫媚娘诧异地发现自己居然发不出声音,而且全身发麻,不能发力。 也许是听见了那半声惊呼,舜华拿起苹果站起身来,好奇地看了过来。 “傅兄,怎么了?你房间进东西了?” 傅木槿抽起新衣裳裹住自己的身体,面无表情地说道:“嗯,进了尸体。” 紫媚娘大惊失色,她不过就是摸了你几下,吃了点豆腐。 这小子人长得这么俊美,说话怎么这么恶毒啊? “你不是真的要杀我吧?”她惊慌地张口。 傅木槿厌恶地别过脸,一个手刀就朝紫媚娘的后脑勺劈去。 吧嗒一声,紫媚娘倒在了浴桶旁边。 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怎么了?是不是进老鼠了,要本小爷过来救你吗?”舜华扬声问道。 傅木槿的脸色恢复如常,温和地应道:“没事,傅某快洗好了。” “哦。”舜华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个...你房间的香蕉,苹果,葡萄都挺不错的,本小爷能全吃了吗?” “可以,言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去。” 最好是连傅某一并拿了去,后半句,他堵在嘴边没敢说下去。 “真的啊?那我整盘拿去吃了,你要是想吃,可没有了哟。” 舜华拿起水果盘就乐呵呵地走了,笑得没心没肺的。 傅木槿微微叹一气,穿好衣裳,半倚在窗边,心想,言兄啊,言兄,你什么时候才懂傅某的心啊。 被打晕的紫媚娘还躺在浴桶边上呢,他回眸冷冷地看了几眼,扬起嘴角,抱着枕头就开门出去了。 回到庄主给她准备的雅间,望着瑰丽的装饰,舜华解开裹胸布,开始疯狂地转圈。 “好久没有待过这么大的房间了,这里的布置和颜家的相去无几,住起来就是舒服,像回到家一样。” “这床又大,金丝被暖呼呼的,软绵绵的,睡起来一定很舒服。” 叩叩—— “言兄?你已经睡下了吗?” “我...” 舜华刚想回答,忽而想起裹胸布还在手里呢。 “睡下了,睡下了,有什么事啊?” 她急忙跳上床,躲进被子里面。 “言兄,傅某房间有老鼠,你能不能将就一下,让傅某在你这里睡下。” 在这里睡下?不行。 “孤男寡…男的,不合适,按你说过的话,这叫不成规矩。”她扯着嗓子回答道。 闻言,傅木槿收起了敲门的手,抱着枕头,故作落寞地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傅某今夜只能睡在廊道上了,只是希望夜里风别太大,要是生病了,还要麻烦言兄你照顾我。” “.....” 话音刚落,舜华打开门,身上还披着一张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傅木槿一惊,反问道:“言兄,你生病了吗?” 他伸手去要探她的额头,舜华摇了摇头,躲开了他的手。 “没有,你真的要在这睡?” 舜华出门转了个圈,看着走廊呢喃道,“这怎么睡啊,廊道地上多硬啊,夜里刮过的风,多冷啊,怎么睡人啊?” 傅木槿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好像是她亲手把他赶出房门,逼他在外面睡似的。 “快进来吧,让人瞧见了,又该像营地时那样,被人说闲话了。” 傅木槿刚踏进来,她便鬼鬼祟祟地把房门关好。 刚回头,鼻梁便撞上某人的后背,“好痛,干嘛堵在这,不走啊?” “言兄,介意别人说我们闲话吗?” ------------ 第八十六章 明华篇 半夜偷袭 “介意啊,你不介意吗?两个还没成家立业的大男人有这种传闻,以后还怎么找媳妇啊?你说是吧?”舜华胡乱说道。 开玩笑的,她能介意什么? 她只是怕连累傅神医罢了。 “那傅某明白了。” 他沉着脸转过身,再次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舜华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想去哪?不进都进门了,有传闻都传通天了。” “可言兄不是介意吗?”傅木槿满脸苦涩地说道。 “我介意的是你,本小爷是怕你介意。” 闻言,傅木槿像只恢复精神的兔子,猛地一顿点头。 望着她笑道:“不介意,不介意,傅某一点都不介意。” 舜华狐疑地挑眉,真是男人心湖底钉。 “那还不关门,睡觉。” 傅木槿高高兴兴地关上门,眸边忽而闪过一丝亮光,他警惕地看向远处,假装若无其事地关上门。 此时舜华已经乖乖地睡在床上,只是她身上裹了一张厚厚的被子,还特意把窗户前的铃铛解了下来,在床的中间拉起了一条挂满铃铛的红线。 “这边是你的,那边是我的,不许越界啊。” 傅木槿很是不解,他们‘同床共寝’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何这次言兄会这么紧张? “言兄,莫怕。傅某什么都不会做的,傅某又不是...” 他好像是断袖没错。 他喜欢言兄。 “又不是什么?”舜华圆滚滚地躺在床上,从被子里伸出半个脑袋看着他。 “没事,就这样睡吧,挺好的。”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 未几,傅木槿熄了灯,没听见熟悉的呼吸声,他有点疑惑地望过去,才发现舜华正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看。 他有些受伤了,为何她会这样防着自己? “言兄?是不是傅某在你身边,所以你睡不着?” 这个问题,舜华本人都不会回答。 明明过去十几多个日夜,她都能安心睡在他身边,今夜,她却忐忑得不行,心里一直砰砰直跳,停都停不下来。 她只能把这种‘心动’误以为是某种害怕的信号了。 “本小爷有点睡不着,你...先睡?” 闻言,傅木槿偷偷靠近她一分,额前的发梢刚好碰到红线上的铃铛,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那傅某陪言兄说会话。” “也好,你说吧。” 那张胖嘟嘟的脸蛋点了点头。 “言兄还未成家,是不是另有原因?” 舜华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嗯,本小爷原本有个指腹为婚的对象,等了他十六年,好不容易谈婚论嫁了,可是,对方的亲娘突然不愿意了,选了别人。本小爷后来又出了意外,睡了十几年,延误了婚期。” 傅木槿怔住了,没想过原因这么曲折。 不过,心里却暗自庆幸着。 幸亏如此,言兄身边才没别人。 舜华轻声反问道:“你呢,老大不小了,还在等你的美人姐姐?” 傅木槿一时语结,竟不知如何反应。 “额....” “别紧张,你长得这么好看,想嫁你的人一定从万琼排到明华来,不愁娶,不愁娶。” 兴许是放松下来了,一阵困意席卷而来。 舜华睡眼朦胧地打了个瞌睡。 “言兄,傅某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已经快睡着了,呢喃道:“问吧。” “如果,有男子喜欢你的话,你会觉得不高兴吗?”他忐忑地问道。 “有男子喜欢我?不会啊…挺好的不是吗?啊…好困…” 在马车上折腾了好几天,她已经累到不行了,半点思考能力都献给周公了。 “真的?如果他还想...娶你呢?” 此时,他的心跳声早已快‘震破’自己的耳膜,他深吸一气,生怕错过她的答案。 “嗯?娶...我?”她微微张唇嘀咕道,“可是我也不是...谁都...嫁的。” 傅木槿凑近问道,“言兄,你刚刚说什么?” 此时,他的额头刚好抵住红线,弄得铃铛叮铃作响,可是舜华已经睡死过去了。 “言兄?” 她会不会睡得太熟了? 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警惕地回头望去,门边居然透了些青烟进来。 “不好,有人放迷烟!” 傅木槿退了一步,轻轻一跃,飞身上了悬梁,在漆黑的视线下,静静地等待‘猎物’掉落陷阱。 此时这里已经彻底没动静了。 外面的人,狐疑地等了会,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进来了。 悬梁上的傅木槿,冷眼看过底下的头顶,小声嘟囔道:“都是因为你们,害我听不到言兄的答案。” 他反手亮出手里的银针,刺客警觉地抬起头,可是太晚了,数十枚银针齐发,同时击中人中、涌泉、合谷、天宗、风驰、肩井等十数个最痛的穴位。 一时之间,房间内惨烈声四起,惊动整个搂月山庄,黑衣人在地上痛苦地颤抖,声音嘶哑。 傅木槿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正要落地,一发银镖飞速穿过窗棂纸,擦过他的头发,几缕青丝轻飘飘地落地。 他蹙起眉头,怀疑外面有高手。 说时迟,那时快,十多枚银镖同时向悬梁掷来,死死把他的衣角钉在悬梁之上,片刻之后,房间已经再无动静。 外面的黑衣人冲进来察看,却发现悬梁已经空无一人了,只剩一件外衫钉在那上面。 黑衣人得意地扬起嘴角,心想,梁上之人估计是丢下床上的人走了吧。 回头一看,床上的人居然也没了。 这次任务失败了? 一阵冷风从窗外穿进来,黑衣人恍然大悟。 定是方才,对方趁乱抱着人从另一面窗户逃走了。 此时,傅木槿正抱着裹着一床被子睡得比猪还香的舜华,悄悄地躲在水池边的假山后。 傅木槿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在她的鼻尖前,来回打圈。 舜华没醒,在梦里,她被一股清爽的薄荷香气所包围,她大力一吸,想要闻多一点,清爽的气味骤然变得攻鼻,一股辛辣呛鼻的芥末味直攻上脑门,呛得她眼红鼻痛,涕泪横流 “咳咳咳…这什么味啊?好…呛啊…” “言兄,你没事了?” 他也不忍见她这么痛苦的模样,只是不这样,就解不了迷烟的毒。 舜华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你给本小爷闻了什么,我怎么觉得鼻子失灵了,什么都闻不到了?” 傅木槿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这本是薄荷膏,一稻顽劣,在里面掺了芥子末,本想扔了,没想到还是有些用处。” 舜华不满地揪着他的领口,瞪着他,委屈巴巴地说道: “你大半夜扰了本小爷的清梦不算,给我闻这个作甚,呛死了,我眼泪都哭出来了。” 耳边忽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嘘——” 惴惴不安的紧张感包围着他们,此刻谁也不敢乱动。 未几,声音远去,他才缓缓收回竖在她唇边的食指。 舜华一脸好玩地问道:“神神秘秘的,发生什么事啦?搂月庄主叫醒我们吃宵夜啦?” 她抱着被子,在漆黑一片的假山里站了起来。 “言兄小心,这不是房间里…” 话音未完,舜华脚下一空,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冰冷刺骨的池水扑面而来,把她整个人淹了过去,她伸出手,在水里胡乱地挣扎,眼前尽是一片漆黑,无以复加的恐惧感让她头皮发麻,惊恐万分。 “救…救命?” 傅木槿在黑夜里心急如焚地摸索,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她的手。 他一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把她整个人从水中提了起来。 “言,言兄,你没事吧?” 舜华趴在地上,不断咳嗽,像是要把刚刚误饮的池水都吐出来。 “咳咳咳,本小爷的样子像是没事吗?” 浑身湿透的舜华紧紧抱着自己的大腿,裹着一床被子,缩成一团。 白皙的裤子清透着粉嫩的脚丫,看着有几分小性感。 “阿嚏——”她忍着鼻子痒,嘟囔道:“怎么,你又把我带出来看日出啊?” 傅木槿哭笑不得地望着她。 “言兄,你如今方便见客吗?” 冷风呼啸,一股蚀骨的冷从脖颈传来,冷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不方便。” “那也没办法了。” “诶?” 话音刚落,舜华就被某人打横抱起,使轻功去见搂月庄主了。 “好高啊——” 舜华搂着他的脖子,不敢撒手了。 当时,正值半夜,庄主穿着宽松的绸缎里衣,半露香肩,从屏风后出来,一副刚被吵醒的慵懒。 “怎么,大半夜的,把本庄主吵醒,所谓何事?方才梦里游过一条蓝色的鲟龙鱼,等会要是梦不到,你要赔给本庄主。”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舜华抱着热茶杯,睥睨了他一眼,500年前打破的老古董都不用赔,梦里游过的鲟龙鱼怎么赔给你啊? 搂月庄主真是幽默。 “回禀庄主,方才傅某和言兄正在房中安歇,忽而吹来一阵迷烟,黑衣人接着就闯进来了,既然此事出在搂月山庄,想问,不知庄主本人可知晓此事?” 舜华一怔,迷烟,黑衣人,怎么没人和她提起过? 吓得她赶紧喝了口热茶,定定惊。 “什么?本庄有刺客了?” 搂月庄主微微张眸,脸上的神情甚是不悦。 “听你的口吻,好像怀疑本庄主故意派人行刺你们似的。” “怎么会?” 傅木槿冷冷地抬起眸。 “傅某只是好奇,这么大动静,居然都没惊动庄主。” “没法子,最近忙的事太多,自然是乏了点,叫不醒,也是很自然。” 搂月庄主板着脸,摆手道:“来人,去给上官公子准备衣服和沐浴用的热水,另外安排两间房,本庄主会另外派人保护你们的。” 另外派人保护他们?不就是监视吗? 舜华僵硬地抬起嘴角,假笑道:“谢庄主。” * 二人刚走不久,墙壁上的暗门打开了,力大无穷的侍童们高举着黑衣人,把他们一个个扔到搂月庄主面前。 “回禀庄主,他们都在这里了。”侍童恭敬地禀报道。 搂月庄主回眸,看了几眼。 “你确定人都在这里了?” “应该没错吧?” 小童们面面相觑,也不是十分确定的样子。 “罢了,外面请的人,武功也就这样的水平,要求不能太苛刻了。”庄主叹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做不好的人,还要留下来吗?”小童们歪头问道。 ------------ 第八十七章 明华篇 耐人寻味的后半夜 搂月庄主抬起黑亮的眼眸,如同夜里沉寂的大海,深不见底的幽暗。 “把这些黑衣人扔到后山去吧。” “那晕倒在客人房间的紫婶婶呢?” “……” 庄主怔住了,头疼地拍了拍脑门。 “不是早说了,让她今晚别出来吗?” 庄主忍不住大叹一气。 “罢了,把她送回房间吧。” “嗯嗯。” 小侍童们点点头,举起黑衣人,往墙上的暗门出去了。 * 侍童们领着他们穿过廊道,来到后院的烟暖阁。 舜华狐疑地看着眼前几丈高的大楼,疑惑不己。 洗个澡为何如此大费周章来这里? 忽而,眼前的小短腿停了下来,回头恭敬地问道。 “这位客人也要沐浴吗?这里的温泉池子很大,可以两个人一起用哦?” 舜华裹着一张被子大打喷嚏,什么都没听到。 “你刚刚说什么?本小爷没听清。” 傅木槿愣了愣,迟疑了片刻,支支吾吾地回道。 “不,不用了,傅某今日已经沐浴过了,你让言兄进去洗就可以了。” “那好吧。” 侍童点了点头,领着舜华一个人进去了。 推开雕刻了凤凰的大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挂在三丈高的灯笼,舜华抬头望着梁顶,想起自己这个万琼国首富,在搂月庄主面前和地方土豪似的。 “客人需要侍候吗?” 侍童伸手想要帮她脱衣裳,舜华摆了摆手,视线已经被眼前这个巨大的温泉池给虏获了,闪闪发光。 “不用了。” 侍童微微鞠躬便退下去了,舜华回过神,谨慎地栓上门。 一床被子落在地上,舜华迫不及待脱掉身上湿透的衣裳,潜入温泉池中,此刻,每一滴温池水,如同甘露般滋润着她的肌肤,暖洋洋的,滑溜溜的。 她微微推开冒热气的池水,零星飘来几瓣粉白的海棠花瓣,她低头闻了闻,似乎有股独特的香气,“奇怪,海棠花明明没有香味才对。” 可是这种独特的香气,却让她浑身放松,躺软了下来,如同泡着醇厚的美酒里一般,芳香四溢,舒适安逸。 傅木槿此时就守在门外,听着阁内泠泠撩动的水声,脑海中仿佛有所画面了。 他自觉地捂上耳朵,背起了《本草纲目》。 “纪称:望龙光,知古剑;觇宝气,辨明珠。故萍实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侍童捧着熏香过来,望着背书的傅木槿,忍不住歪了歪头。 “客人,你洗好了吗?干净的衣裳就放在池子边上。”小童冲着门边喊道。 闻言,舜华怔了怔,从美梦中醒了过来,扬声回道:“好,我看到了,就在这...” 当舜华看到衣裳的那一刻,她有点傻眼了。 是女装?! 她慌慌张张地穿上里衣,开了门,伸出半个脑袋,湿漉漉的头发就垂落在胸前,傅木槿疑惑地回过头,刚要问,舜华一个‘五指山’,盖住他的脸,把小侍童拉了进门。 傅木槿茫然地看着大门再次合上。 “言兄?发生什么事了?” 门后的舜华提声回道:“没事。” “客人怎么了?可有哪里不满意?”侍童呆萌地问道。 舜华深吸一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衣裳是不是拿错了,怎么是衣裙?” 侍童歪歪头,有点不是很懂。 “女子不是都穿衣裙吗?” 嗯? 舜华被震住了。 她行走江湖那么多天,遇的人没有一百都有九十了,还是头一回有人看出来了,而且还是个小家伙。 “你看出来了?” 她狐疑地望着小童。 “姐姐,那个哥哥肯定是瞎了,才不知道你是个姑娘。” 软萌的声音就在耳边,舜华噗嗤一笑。 “有道理,那你能帮姐姐保守这个秘密吗?” 小童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庄主也不能说吗?” “嗯,庄主也不可以说。”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生怕外面的傅木槿会听见。 “不怕的哟,庄主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因为我也是个姑娘,他也没有特别讨厌我。” 舜华蹲了下来,一脸神奇地望着她。 这里的侍童都梳着两个包,她都分不清男娃还是女娃了。 “原来你是姑娘啊,那这是咱们姑娘和姑娘之间的秘密,谁也不可以说出去,庄主是男的,你觉得他听姑娘家的秘密,合适吗?” 女侍童迟疑了。 “好像…是不太合适。” “对吧。” 舜华收起心底里瓜子大小的罪恶感,‘真诚’地忽悠道。 “好,那我去给姐姐拿套公子家的衣裳。” “嗯,拜托你了。” 说罢,舜华高兴地挥着小胖手,送女侍童出门,傅木槿站起身来,再次吃了一回闭门羹。 “傅某可是得罪言兄了?”他自言自语道。 片刻之后,穿戴整齐的舜华和郁闷的傅木槿拜别了天真呆萌的女侍童,跟着今日庄前守门的小门童身后走。 舜华偷偷瞄了傅木槿一眼,心想,他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今日闯进房间,放迷烟的黑衣人也是他单人匹马撂倒的。 他居然会武功? 不行,这件事她必须问清楚。 “傅...” 她刚想问出口,带路的小门童居然向她们翻了一个白眼。 实在有别于今天在门口遇见时的和颜悦色,她打趣道:“小孩,我们是抢了你的糖葫芦还是抢了你的弹弓?你这态度会不会有点失礼?” 怎知小门童气鼓鼓地说道:“客人不知感恩,还敢冤枉庄主。” “好好好,是我们不对。” 小门童领着她们来到一间雅致的别间,陈设相去无几,格局也差不多,除了墙壁上多出来的那副画。 舜华放眼望去,是一副飞身揽月图,画中的仙女穿得极其清凉,妩媚性感,衣裳的布少得可以。 小门童跟着她们的视线望去,舜华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一大一小两双眼睛。 “不许看!” 刚要开口,自己的眼睛也被一只大手挡住了。 她微微挑眉。 “傅兄,你这是...” “小孩不可以看,言兄也不可以看。”他一脸正色地说道。 “要不,把它取下来吧。”她提议道。 “好。” 舜华闭着眼睛,把画取了下来,才发现画后另藏玄机,这墙壁上居然有个洞,能清楚看到对面房间的东西,换而言之,对方也能清楚地看到这间房间里的一切。 难道这一切都是庄主安排的? 他对自己的身份早就起疑了吗? 小门童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舜华又把画挂回原位。 “客人不是说要把画取下来吗?为何...” “嘿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庄主品味多好了,这飞身揽月图挂在房间里多别致啊,好了,你也快点去安歇吧。” 说罢,她捂住小门童的眼睛,催促他出门,小门童被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 “不行,庄主特意吩咐我来保护你们呢。” 舜华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不过腰的小孩,“你保护我们?” 随即,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忽而,小门童一拳打向舜华的肚子,痛得她站不住身子了。 “好痛…” 她觉得自己痛得快说出话了。 傅木槿怒了,抓着小门童的手就质问道:“你怎可以随意打人?” “谁让他取笑我,自作自受。”小门童双手抱臂,退到门边,轻篾地望着抱着肚子的舜华。 “你…” 舜华颤颤巍巍地抓住傅木槿扬起的手,满额细汗,“算了,是本小爷不对,是我先取笑他的。” “言兄?”傅木槿担心地抱起舜华,把她放在床上,为她点穴止痛。 心想,幸亏他和言兄都是男子,日后不可能会生出此等顽劣的儿子,要不然,没病也被气出病来。 傅木槿忍住怒意,冷冷地看了小门童一眼,随口说道。 “也不知他爹娘如何管教,竟养得这般桀骜不驯。” 闻言,小门童忽然大哭了起来,夺门而去,刚巧来送东西的女侍童来了,错愕地望着跑走的背影。 “诶诶?你去哪啊?” 女侍童提着灯笼,向着他的背影招手,然而对方好像没听见,消失在夜里了。 “这是客人你的东西吧。” 舜华抬眸一看,原来是胡子老伯给她的令牌。 “没错,谢谢你亲自送过来。” “嗯,天色已经很晚了,客人安心睡下吧,对了,这位客人,你的房间在别处哦,且跟我来。” 闻言,傅木槿怔了怔,抬起头,身子僵直不动了。 女侍童回过身,发现傅木槿没有跟着她走。 “怎么了?” “一间房就可以了,留言兄一个人再此,傅某不太放心。”他心虚地说道。 小童不解,天真地问道。 “傅公子,你都不是小孩子了,为何还要和上官公子一块睡呢?” 傅木槿脸有点红。 “怕房间有老鼠。” “搂月山庄不会有老鼠的,庄主在这里养了很多猫。”女侍童很认真地解释道。 舜华偷偷地笑了。 天啊,这对话也太可爱了吧。 半天,他终于编出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 “可是…言兄比较会捉老鼠,睡在他身边比较踏实。” 女侍童歪着头,看着打着大呵欠,裹着一床被子,准备入睡的舜华,很认真地问道:“上官公子这样,真的很会抓老鼠吗?” 傅木槿笑了,有点苦恼地望着女侍童,自己居然说不过她了。 心想,若是他日和言兄能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娃娃就有好了。 这时,那个哭鼻子的小门童又跑回来了。 他冲着门口很大声地喊了句。 “抱歉,我刚刚不该打客人你的。” 三人错愕,女侍童抢先舜华一步开口,奶凶奶凶地骂道: “你怎么可以对客人动粗呢?庄主平日的教诲都忘记了吗?” 小门童摇了摇头,站在一旁,很不开心的样子。 看见了这么可爱的画面,舜华也不好生气了,连忙摆手,“夜深了,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就别管我们了。” 小门童摇摇头,坚定地说道:“庄主下了命令,不能走,要保护好你们。” 傅木槿不以为然地把手放在舜华的小腹上,低头问道:“言兄,你的肚子还痛吗?” 舜华身子一僵,急忙抓起他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不痛了,完全不痛了。” “真的?你让傅某今晚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 第八十八章 明华篇 美食大会开锣了 清透而温柔的嗓音,如同神秘深海中的鲛人,诱惑这她的耳郭,她望着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睛,差点就鬼使神推地点头了。 “客人,你今日要在此处就寝吗?”女侍童怯生生地问道。 傅木槿没有回话,而是冷冷地看了小门童一眼,松口道:“今夜就劳烦小门童看守了。” 闻言,那双没精打采的小眼睛瞬间就亮了,他高兴地点了点头,乖巧在门外把守。 其实傅木槿一眼就看出这里的门童都有武功底子,个个脚后跟不到地,不但轻功了得,并且身怀绝技。 搂月山庄,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舜华狐疑地看着傅木槿把那两个小童送出门,觉得他今日的行为有些怪异。 为什么偏要和她睡? “傅兄,你这么坚决要和本小爷一个房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傅木槿怔了怔,没有转过身,也没有回话。 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嗯。” “你不用说,原因本小爷已经猜到了。”舜华得意洋洋地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真的?”他有些错愕,同时又有点害羞、 “当然,其实你房间里根本没有老鼠,你...” “其实我...” 他咽了咽口水,打算鼓起勇气将心事和盘托出。 舜华裹着被子,站了起来,指着他兴奋地说道:“你早就发现有人想对我们不利,所以特意留在我身边,想保护我的,对不对?” “哈哈。”傅木槿苦涩地假笑了两声,“言兄真是聪明。” “我就说嘛,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同一个房间,原来是这样。” 说罢,他疑惑地看着她拎着枕头,拎起一床被子从床上下来。 “言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边铺床,边认真地说道:“你还要保护我呢,得保存点体力才行,今晚本小爷打地铺,你睡床,咱们轮着来。” 傅木槿呆住了,他打的‘如意算盘’不是这样的。 “快睡吧,本小爷早就困了,再不睡就要天亮了,明日就是美食大会,我还要把那个家伙找出来呢。” 舜华说睡就睡,盖着被子就呼呼大睡了。 “.....” 见状,他也只好躺在床上,侧过脸看着她的睡脸,忽而,想起方才那两个小童,脑海中忽而浮现四个大字,让他忍不住偷笑了。 ——儿女双全。 一朝鸡啼,他忽然感到怀中充实,有种舒服柔软的感觉,他低眸一看,舜华正紧紧地搂住他睡觉,睡得很踏实,很沉稳。 “言兄?” 他刚出声就有点后悔了。 想起自己昨天夜里,好像迷迷糊糊地把言兄抱上了床。 不行,不能被言兄发现。 他藏起微微扬起的嘴角,他悄俏伸手环抱她的腰,想独享这份柔软。 叩叩——叩叩——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识趣的,一大早就来敲门了。 傅木槿微微蹙眉,怀里的舜华突然醒了,他急忙撒开手,闭上眼睛装作刚被吵醒。 “天亮了吗?一大早就这么吵,扰人清梦啊...”舜华微微张眸,呢喃道。 “言,言兄?” 舜华微微睁眼,看着他的脸近在咫尺,不禁出声大叫。 “啊——” 傅木槿捂住她的嘴,出声道:“该叫的应该是傅某,什么便宜都被言兄占光了。” 舜华被气结了。 什么便宜都被她占了? 这是谁占谁的便宜? 她正想大声反驳,才发现,没错,是自己竟像麦芽糖一样紧紧地粘住傅木槿,死死不放。 傅木槿可怜兮兮地垂着眸,装作无辜被占尽便宜的模样。 “抱,抱歉啊。” 面红耳赤的舜华撒开手,眼神心虚地飘向别处。 “本小爷也不是故意爬上床的,可能地上太硬,睡不惯。” “听言兄这语气,好像不想负责任啊..”他委屈地叹了一气。 负…负什么责任? 她又不可能让你怀孩子。 “嗯…意外的事,大家都不想的,昨晚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大家以后还是好兄弟嘛,呵呵…” 舜华背过身去,着急挽起袖子看了看,幸好,守宫砂还在。 傅木槿站了起来,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就出去了。 “言兄好凉薄啊。” * 明华国每年都会在七夕后,举办一次美食大会,这个美其名的美食大会,实则是个比拼厨艺的大赛。 为的是让天下名厨得到一次展现的机会,让他们争夺‘天下第一厨’的名号。 这个大赛规定,一生只允许参加三次,有好些人等到想参加的时候,年岁已暮,大多心无斗志,年老昏花,连锅铲都拎不起来了。 清晨,来自全国各地的少厨师们都聚集在楼月山庄,等候美食大会的锣鼓敲响。 只要在大赛中夺得第一名,就能一战成名,成为万人拥戴的天下第一厨。 舜华躲在树后摸了摸腰间,生怕从昨天房间拿回来裹胸带绑的不结实。 忽而,身后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自来熟地说道:“兄台,你也是来参加美食大会的?哪个地方的厨师,怎么没听说过你?” 舜华回头一看,一张如阳光般灿烂,稚嫩的笑脸近在眼前,来人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少年。 “你是美食大会的参赛厨师?” 少年点了点头,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吗?” 一块树叶飞来,少年的袖子被划破了,那片树叶直插树干,舜华诧异回头,拔出树干上的叶子,竟发现就是片普通的叶子。 难不成是想来取她性命的人? “城里的叶子就是扎人,把我衣服都给弄坏了。”少年嘀咕了几句,笑着取走落在她冠发上的桂花,“我叫小木,若是等会在大会上遇到,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哦。” “彼此彼此。”舜华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 她不敢与他们太过亲近,毕竟这群络绎不绝前来参加美食大会的厨师里,有一个是心狠手辣,雇凶杀人的主谋。 谁也不知,那样狠恶的心会藏在怎样的面孔之下。 忽而,少年眼眸一亮,指了指远处,开心地挥动手臂。 “诶,老白,你终于来了,不和兄台你聊了,我的朋友来了。” 小木转过身,兴奋地奔向刚停下不久的牛车,一位雄赳赳的红衣少年从牛车上一跃而下,落地不稳,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小木望着红衣少年撅起的屁股,笑得不能自己。 “老白这么急也没用,小木走路都比你坐车快。”他没心没肺地拍着红衣少年的屁股,啪啪作响。 “......” 红衣少年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脸上,身上的尘土,佯装无事发生,径直往搂月山庄走去。 这时,小木掏出怀里的画卷,兴致勃勃地说道:“你娘在出门前托我带了你未来媳妇的画像,不瞧瞧吗?不好奇吗?” 红衣少年瞟了他一眼,一看准没好事。 “拿来让本少爷瞧瞧。” “得咧。” 小木殷勤地展开画卷,红衣少年挑了挑眉,狐疑道:“你确定这是我未来的娘子?” “当然,如假包换,这可是你娘亲自塞到小木手里的。”小木拍胸脯保证道。 “我未来的娘子是条金鱼?”他疑问道。 “什么?”小木不信,特意凑过来看了看,画面上的金鱼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他怔了怔,连忙抽走,卷了起来。 “拿错了,拿错了,这是要和我家小白相亲的母金鱼。” “你家的小白是?”红衣少年狐疑地问道。 “金鱼,公的。”小白强调道,“这张才是。” 红衣少年已经不抱希望了,展开画卷一看,画卷的女子面带轻纱,双眸含光,头发若篮若黑,似乎有些异域的血统。 小木见红衣少年看得定了神,问道:“怎么样,老白,媳妇长得还行吧?有没有很心动啊?” “没有。”红衣少年卷起画卷塞回小木的怀里,“此事不急,先报到要紧。” 此时锣鼓响起。 负责登记名册的侍童大声喊道:“还剩半个时辰,还有谁没报名?” 红衣少年神情坚定地举起手,道:“我,白十街。” 小木争先恐后地挤了上来,指着名册空白处。 “还有我,还有我!萧木,先写我的。” 话音刚落,人群一片轰动,这是年仅十岁便轰动整个美食界的天才厨师萧木? 有他在,别人还怎么比啊? “承让,承让。”小木高兴地到处作辑,亲切和各位围观的群众握手。 不过,他本人好像不怎么客气就是了。 “咳咳。” 闻声,拿笔的侍童抬起头,看着眼前人,来人是个年纪轻轻,身材纤细的少年,他微微低头,唇上的胡子差点就掉了。 侍童伸出小手贴心地帮他把胡子按了回去。 “客人叫什么名字?” 少年顿了顿,刻意沉下声音,小声说道:“额乐额...” “嗯?抱歉,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侍童握着笔,伸长脖子真诚地问道。 “顾、南安。”她轻轻带过,生怕别人会听出些什么。 “好,下一个。” 少年点点头,按住唇上的胡子,鬼鬼祟祟地后退,想偷偷躲到一边去。 刚好撞到小木的后背,小木转过身,一派自然地伸手要搂住她搭话,怎知顾南安蹲了下来,让小木张开的手直接扑了个空。 “......”小木眨了眨眼睛,“嗯?” 等他低头去瞧,方才身材纤细的公子,已经不见人影了。 眼见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来的厨师越来越多,如果不是楼月山庄这么大,舜华都要担心,能不能站得下这么多人。 她的嘴里塞满了,新鲜出炉,香脆松软的绿豆饼,虽说很好吃,但内心却很崩溃。 因为,她要在底下几百号人中,找出屁股有一大块不知什么的人。 舜华叹气到一半,何审事走了过来,把鼓槌交到她手上。 “何审事,你这是何意?” “庄主说,主意是贤侄你想的,自然是你敲锣,解释规则,最为合适。” “好。” 舜华爽快地接过棒槌,往铜锣大力一敲。 锣声震天,众人齐抬头,兴奋雀跃地望向她,美食大会终于开锣了。 “本届美食大会正式开始,以下将由我,上官言,向大家介绍本届美食大会的考题。” 舜华得意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关,水里游。”她拍了拍手,继而喊道:“上麻将。” ------------ 第八十九章 明华篇 比试第一关 “麻…酱?” 底下的厨师们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难道今年美食大会的比试题目有别以往,要考火锅蘸料了吗?” 不知哪个角落回道:“可是火锅蘸料南北差异巨大,不知考的是哪个地方的蘸料?” 底下的小木和白十街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地听着周围的议论声。 未几,台上的舜华稍稍欠身,身后的侍童大大方方地把麻将桌抬了出来。 厨师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侍童将麻将倾倒在麻将桌上,发出滴里搭拉的声音。 小木错愕地脱口而出道:“是真正的麻将啊? 他们不是来比拼厨艺的吗? 难道开锅烧油前,还要搓两盘麻将? 舜华得意地扬眉,大声说道:“你们没有看错,本次比试的第一关就由麻将来决定,这不是一副普通的麻将,整整一百五十二张牌,每一张都刻着一种不同的食材。” “等会,将由何审事抽取第一关的题目,各位需要根据食材煮出三道不同的菜式,交由三位不同的审事试吃,三人通过,方可晋级下一关。” 舜华退了几步,把位置让给了何审事。 何审事张默做样地咳了咳,扬声道:“比试第一关是水中游,换而言之,除了大会提供的食材,任何河鲜、海错一概不能用,违规者失去资格。” 侍童们抬出一个大香炉,上面插着一支又粗又圆的长香。 闻言,众人屏息凝视着何审史,等待他抽出第一关的题目。 只见何审史伸手拿起一张牌,大力一翻,喊道:“碰!” 当时场面好生尴尬,底下厨师拼命地憋着笑,生怕破坏比试严肃的气氛。 “那个何审史,你抽中了吗?”舜华小声提醒道。 何审史怔了怔,收起尴尬到发紫的小表情,正色道:“这一关的题目是——糠虾,你每人需要在半个时辰内用一只糠虾做出三道菜,本届美食大会不另供食材,各位请自备。” 一只糠虾做三道菜? 厨师们傻眼了,在南方地区,糠虾也叫做麻虾,一只中等大小的麻虾,最多就只有尾指那么大。 用一只尾指那么大的虾做出三道菜? 喂耗子都不够。 一位厨师看了看自己铜锣那么大的锅,默默地拿出了勺子。 有脾气暴烈的厨师更是直接冲上台阶,对着舜华一顿臭骂。 “搂月山庄囊空如洗了吗?几只虾都拿不出来,没钱可以问我们借,找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来当审事,来侮辱人,还一只虾三道菜,我呸!” 不同于何审事的慌张,白眉审事舒坦地吸了一口水烟,一派的事不关己,紫媚娘心疼地望着自己包扎好的玉手,抬眸看着吵闹的厨师们,微微扬起嘴角,坐等着看好戏。 只见,舜华大步迈向前,驻足在台阶前,高举着鼓槌,大力敲响锣鼓,平息非议。 那双清澈澄亮的眼睛毫不畏惧地直视底下质疑她的目光,义正辞严地说道: “所以,你在告诉我,你做不到吗?若只是待在后厨,用事先准备好的食材,才能做出菜肴的厨师,算什么天下第一厨,只是食材不足,便无法施展自身的厨艺,化腐朽为神奇的厨师,那只能证明,他也不过如此。” 舜华的激将法起效了,她的一番话激起了厨师们的斗志,他们大声地反驳道:“谁说做不到,你等着马上就给你端上来。” “你等着..” 舜华点了点头,微笑道,“好,我等着你们。” 庄主诧异地看着舜华的口吻,眼里露出半分欣赏之色。 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泰然自若,以后必成大器。 锣声震天,长香也早已被点燃了,美食大会如火如荼地进展了起来,短短半个时辰,因为方才那么一闹,时间不知不觉少了许多。 本次美食大会不另供食材,参赛的厨师们也只能四处奔波寻找食材,他们如同脱缰的野马,觅食的雄狮,张牙舞爪地推开其他厨师,就朝着市集冲去。 城里的人都去看热闹了,这几天,市集上就只有零星几个卖菜的大爷大妈。 这群‘如狼似虎’的厨师们,盯着市集上的瓜果蔬菜便眼冒金光,如同,看着沙漠里最后一处水源。 他们一群人冲过来,放下钱,就把他们的整箩筐的菜给挑走,剩下几个大爷大妈拿着钱凌乱地站在风中。 “今天怎么回事,城里是不是要闹饥荒了?”大爷老神在在地议论道。 “老杨,是不是开始要屯粮了?”大妈狐疑地问道。 大爷正纳闷呢,小木和白十街气喘吁吁地来到他们面前,望着空空如也的摊子,大声地叹气。 “都怪你,小木,说什么走捷径,这倒好,我们成最后一个到了。” 白十街推了推小木。 “这不怪我,谁让城里天天修道,以前那边真有条捷径,谁知道它被堵死了。害得我们要重新绕回来,白白绕了一圈。” 忽而,小木望着大爷大妈,狡猾地扬起笑脸。 “不知道,各位爷爷婶婶,家里可还有鸡鸭鱼肉,蔬菜水果?” “白面也行。”白十街补充道。 大爷大妈面面相觑,回道:“卖给你不是不行,价格翻倍啊。” “行!” 白十街豪气地掏出银子。 此时,众人都跑出去找食材了,灶台上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何审事伸长着脖子,左望望,右看看,焦躁不已。 “贤侄,你这方法能行吗?若是到头来,没几个人能完成,不就白忙活一场吗?” 舜华坐在位置上,继续享用手中的绿豆饼,慢条斯理地看了看台下。 “何审事,你要对明华国的厨师有信心,他们的实力没你想得那么弱。” 要都这么弱,凶手用得着买假令牌,还出钱收买审事吗? “可是…”何审事还是有些犹豫。 她站了起来,指着台下身材娇小的顾南安说道:“不是还有人做到了吗?人家都快出锅了。” “真的?” 何审事转头望去,那小厨师煮了一锅汤,正打算把一只光秃秃的鸡放进锅里熬煮,神情十分认真。 何审事摇了摇头。 “这么大费周章煮鸡汤来得及做三道菜吗?” 白眉审事见他如此焦躁,不禁调侃道:“你这么急作甚,不知道,还以为你儿子来了呢。” 何审事回头瞪了白眉审事一眼。 “死白眉,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是替厨子们心急而已。” 庄主笑了,淡然地说道:“心急可以,可是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还不如慢慢坐下来,像贤侄这样喝喝茶,吃个绿豆饼,悠闲自在地等着。” 他左右看了看,问起,“不过,今日怎么不见另一位小兄弟?” 闻言,紫媚娘和舜华同时顿了顿。 紫媚娘生怕,今日若是碰面,昨夜的事就会被人提起。 到时候,她就是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这脸面还是过不去,最好就是那小白脸在美食大会结束前都别出现了。 舜华则是摇了摇头,因为她也不清楚傅木槿去哪了。 敢情她也没做过什么过分之举,不过就是抱着他睡了一会。 为何就被说凉薄,她哪里凉薄了? 莫名其妙,口上说要帮她,背地里还躲着她,算几个意思。 “男人大丈夫就是小气。”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白眉审事不依了,“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怎么连自己都骂?是不是和人家吵了架,把人气走了?” “哪是我的错啊?”她嘀咕道。 傅木槿藏身于桂花树上,定神地看着舜华四下张望的身影,不满地抿唇。 半个时辰后,大香炉上的长香即将落下最后一点香灰,铜锣被再次敲响。 小门童拿着‘连绵不绝’的名单,奶声奶气地念道:“第一位,牛...” 忽而,小脑袋转了转,冲到庄主身边,伏在膝盖上,小声问道:“这个字怎么念?” 庄主抬眸看了看,随口应道:“瞿,牛瞿瞿。” 小门童点了点头,半知半解地念道:“第一位,牛蛐蛐。” “......” 牛瞿瞿本人满脸尴尬地呈上三道菜,纠正道:“不念蛐蛐,念‘渠’,瞿瞿。” 小门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认真重复:“瞿瞿,记住了。” 何审事一看,三道菜简直惊为天人啊! “红参炖鲍鱼,佛跳墙,天九翅。” 白眉审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他们今天本来要考的题目吗? 紫媚娘眨了眨眼,撩动自己的头发,娇声问道:“你的虾,在哪儿?” 牛瞿瞿认真地回到:“回禀审事,小人先用虾身煮上汤,做了天九翅,然后再用虾头炒出红油,做了红参炖鲍鱼,最后捞出虾身做了佛跳墙。” 舜华一根筷子,夹起佛跳墙里的大鲍鱼,“味道浓郁,而且鲍鱼很有韧劲,不愧是三头鲍,好吃,短短半个时辰,能焖成这样,下了不少功夫吧。” 牛瞿瞿闻言,有戏。 连忙谦卑地低下头:“过奖过奖,在下只是在焖煮之前,先把鲍鱼蒸熟,再用长针刺出小孔,这样便能在焖煮的时候,更快的入味。” 舜华饱食一顿后,匆匆放下筷子,话锋一转。 “可惜,你失去资格了。” “什么?” 牛瞿瞿蒙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才何审事已经说过,第一关,水里游,除了搂月山庄分配给你的一只糠虾,任何河鲜、海错都不能用,你没听见吗?” “额,在下当时没听明白......” 如同晴天霹雳,牛瞿瞿周边都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他自己。 “请。”小门童抬手,请他下去时,牛瞿瞿还没有回过神来。 小门童微微弯腰,侧头看向他低头的脸,“客人?” “抱歉,你们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在下马上重新再煮,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参加了,若是输了,就再也没机会了,求求你...” 牛瞿瞿跪在舜华面前,苦苦地哀求道。 她左右为难地看着跪地痛哭的牛瞿瞿,转头看向审事们,他们居然视若无睹地别过头,默不作声地挨在椅子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这帮子老前辈,居然让她一个新来的晚辈来处理这种事,像话吗? ------------ 第九十章 明华篇 天才厨师的三道菜 此时底下一片骚乱,若是随便让他重煮,别人就会认为美食大会是一场儿戏,可是不让吧,对方很可能会不屈不挠地闹下去。 到时候,场面就不好看了,白白折煞了这场华丽的厨艺比试。 也就是说,这个‘恶’人必须她自己来当。 她大力地咽了咽,开口了。 “牛瞿瞿,你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可以跪家跪国跪父母,唯独不能随便跪在别人面前,起来吧。” 舜华伸出手把泪眼婆娑的他扶了起来。 她望着对方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今日你没有夺得天下第一厨的名号,不代表你输了,只是代表你没有准备好,而其他人准备好了而已。天下比试千千万万,他日你总会有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请不要轻易放弃你的尊严,放弃你自己。” 牛瞿瞿点了点头,红着眼睛下去了。 其余的厨师们听了舜华的一番话,为之一振,接下来,大家按照报名的顺序,被轮流叫了上来。 白眉:“不行,有耗油。” 何审事:“你有点着急了吧,这配菜的腐竹还是硬的。” 紫媚娘:“什么摆盘乱七八糟的,看着就没有胃口。” 舜华这次算是大开眼界了,他们说话可真是直言不讳,一针见血。 厨师们见舜华年轻,几乎都不会把菜端到她面前来,她只能眼馋着看着别人试菜。 忽而,身旁的椅子有人坐了下来。 她转头一看,是某个生了半天闷气的人。 “舍得回来了?” 话刚出口,舜华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一副相公彻夜未归,蹲守一夜的怨妇口吻。 傅木槿微微点头,没有回话。 “下一位,葛琅。” 闻声,一位穿着金丝大衣的中年男子上前,还端了三道菜,每一道都十分别致。 而且,他还特意绕过三位老审事,特意端到傅木槿和舜华的面前,着实让人惊奇。 终于有人看出她的万琼好舌头了,来找她品菜了。 “你,有品位。” 舜华惊喜地拿起筷子,还没等葛琅介绍菜式呢,便想先试菜了,筷子刚要夹起那条通透细嫩的笋丝,手腕便被一直白皙的大手抓住了。 “别吃,这里面加了迷魂散。”傅木槿轻声说道。 “迷…迷魂散?” 众审事惊奇出声,转头看了过来。 “吃了迷魂散的人,会上瘾,过量者,还会患上失心疯。” 话音未完,舜华一双筷子掉在菜碟上,不敢吃了。 庄主连忙下令道,“抓住他!” 侍童们冲了上去,要捉住他,葛琅连忙摆手,否认道:“在下没有下什么迷魂散,在下真的没有,是他在含血喷人,他在污蔑我!” 舜华挑了挑眉,敢怀疑她家傅神医? “行啊,你没下是吧?” 傅木槿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问道,“言兄,你居然不相信我?” 只见,舜华摇了摇头,盯着葛琅说:“没下,就把它给吃了,马上。” 小门童乖巧地捡起筷子,小手马上就要掰开葛琅的口,喂他吃下去。 葛琅吃了一点,连忙吐了出来,咳得脖子都红了,跪在地上求饶。 “小人知错了,请各位审事饶了在下吧。” 舜华满眼怀疑地看着他,来到他眼前,蹲下身询问道:“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向我下药?” 闻言,对方顿了顿,连忙摇头,“不是,怎么会,在下只是想赢得天下第一厨的名号,才铤而走险,出此下策。求审事高抬贵手,饶了在下。” “罢了,庄主,您来拿主意吧。”白眉审事咬着烟杆嘴说道。 舜华狐疑地看了看庄主,楼月山庄的庄主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审事会这么听他的话? 庄主满脸严肃地说道:“摘走他的令牌,在名册上划掉他的名字,这种不配做厨师。” 舜华也没想到,庄主居然硬气了一回,面对葛琅的哭求,居然心如磐石,抬起手,便让侍童将其赶了出去。 经过方才那么一闹,整个大会都不平静了。 小木站在灶台前,慌张地嘀咕道:“往年也没这么多事啊,你说是不是啊,老白?” 红衣少年定了神,盯着眼前的砂锅,不知道在想什么。 锅子里的汤还在咕噜咕噜地煮着,汤汁鲜香满溢,勾人味蕾。 引得周围的厨子都看了过来,毕竟天才少年小木在此,若是他出什么奇招,自己做的菜可就危险了。 怎知,小木做的三道菜都被锅盖盖住,完全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下一位,萧木。”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小木愣了愣,抬起木托盘就上去了,当他见到舜华时,猛地一怔,真的是他方才搭过话的人,他还以为刚刚站得远,自己看错了呢。 “兄台,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审事了,从前怎么没听过你的大名啊?” 舜华僵了僵,这问题可把她问倒了。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如果,她说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被人拱出来做的审事,你信吗? “咳咳,言兄,正事要紧。” 傅木槿冷冷地看了小木一眼,那眼神冷得小木脊背发寒。 此时气氛冷得有些怪异,舜华率先打破沉默。 “你做的是什么菜?” 小木打开锅盖,舜华诧异地望着那三道再普通不过的菜式。 “水饺,蒸蛋,肠粉?”舜华迟疑地数到。 闻言,台下的厨子们静了下来。 难道天才少年厨师要在第一关中隐藏实力,故意出奇招? 还是说,这个所谓天才只是虚有其表? 小木笑着纠正道:“不,是鲜虾水饺,虾蒸蛋,虾肠粉。” 白眉审事不以为然地夹起温热的水饺,放入口中。 轻薄的饺子皮被粗鲁地咬破,猪肉馅中的汤汁在口中迸溅而出,香滑甜腻的口感在舌尖上滑动,爽脆的马蹄、弹爽的虾粒,和甜糯的玉米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和饱含汤汁的猪肉馅完美搭配,这是他近年来吃过最合胃口的水饺。 白眉审事点点头。“通过。” 紫媚娘疑惑地看了看白眉,“你这老家伙平时不是挑剔得很吗?一只水饺就把你给征服了?” 她把受伤的手放在裸露的长腿上,撵着兰花指,拿起调羹,舀起一口虾蒸蛋放入口中。 滑不溜口的蒸蛋带着丝丝辛辣的甜味,虾肉被切成大小一致的细丝,裹粉酥炸过,香脆的虾丝和蒸蛋融合在一起,简直相得益彰。 半响,紫媚娘放下勺子,妆模作样地说道:“算你通过吧。” 舜华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位审事,又看了看这位叫小木的少年,他脸上的得意,好像早就预料到自己会通过似的。 “可惜了,本小爷很挑剔,虾肠粉是我最喜欢的食物,若是你做不好,我也不会口下留情的。” 舜华冷哼半声后,伸出筷子要夹起虾肠粉,皮薄香滑,她夹了好几次,才将其夹起,她张嘴,将肠粉放入口中轻轻咀嚼。 嫩滑的肠粉入口即化,韭黄和虾肉完美搭配在一起,清爽的口感在舌上蔓延,正当她意犹未尽时,第二层味道来了。 舜华怔了怔,口中这股香脆的味道,是...烤鸭皮? 没想到这少年还留有后手,鸭皮被香料腌制过,慢火烘烤成脆皮时,涂上了蜜糖,融入爽脆的黄瓜,腌姜丝,搭配软滑的肠粉,成就另一层境界。 让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你在里面加了烤鸭皮?” 此话一出,台下一阵轰动,本以为这个天才少年厨师是个虚有其表的家伙,没想到其深藏不露,居然出奇招,果然不容小觑。 小木扬起嘴角,笑得十分灿烂。 “不知合不合审事的胃口?” 舜华放下筷子,神情严肃地说道:“通过。” “嗯?谢谢大人。” 小木深深鞠了一躬,高兴地跑下台阶,冲着白十街就抱了过去,差点就把红衣少年给撞倒了。 “下一位,白十街。” “轮到你了,老白,小木在第二关等着你哦。”萧木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白十街看着他那欠揍的表情,忍住了打他的冲动。 砂锅的盖子被打开了,扑面而来的香气,他拿起勺子舀起锅中香滑的汤汁,倒入调羹,把菜端了上去。 “你这是...” 何审事诧异地看着他所做的菜,一只调羹,一只小碟,一个竹筒装了他所有的菜,不但简陋,而且分量很少。 “这就是你的三道菜?” 何审事狐疑地打开竹筒一看,恼怒道:“这不是加了油的白粥吗?这也敢拿来,失去资格,拿走拿走。” “且慢。” 白眉审事吸了一口水烟,伸头闻了闻,“这白粥里确实有虾的味道。” 舜华凑了过去,定睛看了看,她既没闻出半丝虾的腥味,也没瞧出什么名堂来,那看起来就像加了酱油的白粥,别无二致。 白眉审事默默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口放入嘴里。 这口感,不是粥。 “你做的这三道菜,叫什么名字?” 白眉审事难得抬眸,认真看清一个人的脸。 只见,白十街神意自若地介绍道:“一口酥,百花春卷,香雪露。” 一口酥? 紫媚娘用筷子,夹起调羹上五彩斑斓的面条,透着阳光看了看,“红、黄、绿、白、紫。” 舜华定睛地看着紫媚娘将绿色的面放入口中,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这面居然是脆的? 紫媚娘忽而停下了咀嚼,浑身为之一颤。 清新爽脆的口感刺激着味蕾,微微扩散的蛋黄味配以杨梅味的姜丝,充分融合在舌尖,爽弹的虾子面和筋道的薯粉如同争先出水的鲤鱼,在口中蹦跳,可谓是相得益彰,无与伦比。 紫媚娘吃过很多山珍海错,稀奇古怪的食材,可唯独没尝过这口。 她咀嚼良久,才舍得吞下,开口问:“绿色的面是什么?” “青芒,未成熟的青芒果。”白十街自信地解释道:“盐渍过的青芒果,切成丝状,不但保留爽脆的口感,还会有酸甜的果香,但却少有厨师将其入菜,因此晚辈斗胆一试。” “不错,这味道挺好的,通过。”紫媚娘难得夸赞一个人。 身边的舜华馋得直流口水,但是三道菜自己都没份试,只能眼巴巴看着何审事夹起那道百花春卷,不知这又是什么味道? 白眉审事旁若无人地吐着水烟,惹得何审事一顿咳嗽,差点把筷子上的春卷给掉了,顿时怒火冲天。 ------------ 第九十一章 明华篇 白眉审事有点古怪 何审事指着白眉审事,当众怒骂:“死白眉,办正经事呢,东西没吃就掉地上的话,你赔吗?” 白眉审事不以为然地继续吹着烟圈,“哼,你自己筷子拿得不稳当,关我什么事。” 何审事本想骂几句就算了,没成想白眉审事居然完全不给他面子,竟当众驳斥自己,他一根手指,直戳白眉审事的胸膛。 “你说什么?谁筷子拿得不稳当了?你想说谁年纪大了,不中用?” “这话不是老夫提的,是你自己说的。” 场面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紫媚娘觉得不对头,连忙往舜华怀里一躲,满脸娇羞,装腔作势地喊道:“奴家好怕,上官公子保护我。” 舜华觉得很奇怪,虽说白眉审事性情古怪,但也不是个爱挑事的主,为何无缘无故发起脾气来,其中有猫腻。 傅木槿眉头一皱,伸出大长腿,一脚勾住舜华的椅子下截,往回拉。 舜华坐在椅子上,直接滑到傅木槿面前来。 原本打算挨着舜华的紫媚娘躺直了。 白眉审事和何审事停了下来,四只错愕的眼睛与之四目交投。 紫媚娘故作娇媚,侧着身躺着,笑道:“你们继续,奴家就是突然觉得腰酸了,想躺一会。” 不好! 白十街看着自己做的百花春卷,从何审事的筷子上掉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某人及时张嘴,当众接下了春卷。 白眉审事和何审事怔住了,看着这个小胖子咬着春卷,把脑袋瓜缩了回去,开始嘎巴嘎巴地尝了起来。 她用筷子夹起咬剩一半的春卷,看着色彩斑斓的馅料,忍不住说道: “是糯米,糯米,火腿,香菇,玉米,事先翻炒,再夹着上汤浸泡过的虾仁,包上荷叶清蒸,最后,将馅料卷入皮薄的春卷皮,微微酥炸。” “香脆爽口,时间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虾仁鲜美嫩滑,真的很好吃。” 舜华狐疑地望向他:“你用料也挺大胆的,第一道菜用的是虾子,第二道用的是整只虾身,那第三道呢?” 难道他不知道,如果不能用一只虾做出三道料理,即便前两道做得再好吃,也会失去资格吗? 白十街自信地扬眸,说道:“第三道用的是虾壳。” “什么?” 众人诧异地望去,居然用虾壳做粥? 不怕喝粥塞牙吗? “晚辈用虾壳配以作料,炒出红油,再把红油加入用竹筒煮好的香芋泥中,青竹煮出来的水会有股自带的甘甜,故,晚辈想,不知芋泥又如何呢?所以,苦思冥想做出这道香雪露。” 舜华诧异地望着竹筒,细看之下,的确比白粥更粘稠一些。 她笑了笑,说:“通过。”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眉审事身上,毕竟他是第一个尝菜,却一直不做任何评论的人。 “审事大人,您觉得如何?”小门童开口问道。 白眉望着台上的三道菜,又看了看眼前的红衣少年。 忽而,长叹了一气,说道:“通过。” 闻言,底下的厨师一阵兴奋,真不愧是天才少年厨师萧木的朋友,这个红衣少年,居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小木更是恨不得马上冲上来抱住白十街,和他欢呼庆祝两个人同时过关。 这时,顾南安蹲在灶台底下,低着头不知在默念着什么。 “下一位,顾南安。” “在!” 她激动地举起手,声音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全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毕竟在两大高手身后出场,多少有点可怜,厨师们正一脸同情地望着她上台阶。 “呼,稳住,顾南安,千万别抖。” 她深呼一气,抬起托盘,便走上台阶,把菜捧上去。 眼见还有两三个台阶,忽而,一个人与她擦身而过,把她的汤撞洒了一点。 那人抬嘴就说道:“实在抱歉,各位,本大爷起晚了,本想说早点起床,过来看看第一关都有哪些高手,没想到,家中的公鸡居然不打鸣,害得本大爷都起晚了。” 她错愕地看着那个满是皱褶的脑袋,一脚踩住对方的鞋后跟,喊道:“王八蛋,你给我站住。” “谁?”他狐疑地转头,整个人从台阶上坐着滑了下去。“啊啊啊啊...” 顾南安高傲地抬眸,走到审事席上,把托盘放了上去,把身后的辱骂抛之脑后。 舜华看了看,这个胡子贴歪的少年不是那个煮杂菌汤的人吗? 这眉清目秀的长相,要不是女子,她颜舜华就把名字反过来念。 “姑...兄台,确定让我来尝菜。” 顾南安没有说话,而是微微背过身,点了点头。 这么害羞,不知道菜做得好不好吃? 舜华低眸一看,眼里忍不住冒星星了。 第一道菜,居然是一道甜点。 粉扑扑的白兔子上伏着一只红彤彤的虾。 “好别致的兔子,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顾南安也不是爱舞文弄墨,拐弯抹角的人,她脱口而出道:“兔背虾。” 土鳖瞎? 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骂人的意思? 舜华好奇地问道:“敢问兄台,你用虾做甜点,就不怕有股腥味吗?” 顾南安摇摇头,信心满满地说道:“不怕,快尝尝!” 舜华还是头一回,被人催促吃东西,觉得甚是可爱,用筷子夹起那只圆粉粉的‘兔子’就放进嘴里。 心里头,却忍不住猜测,到底用了虾的哪个部分? 惊喜,味道只能用惊喜来形容。 透白的‘兔子’十分软滑香糯,奶黄味的流心滑入舌中,香甜软滑的口感瞬间虏获她的芳心,这才是姑娘该吃的东西啊。 红彤彤的‘虾’则是雪梨雕刻虾身,樱桃染色,十分可爱,爽脆。 最让人惊喜的是,兔子的眼睛,她居然敢用糠虾的眼睛做兔子的眼睛,略带淡淡的柠檬草的香气,尝不出半口鲜腥,用得巧妙无比。 “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用虾的眼睛,当兔子眼。本小爷喜欢,通过。” 舜华开心地笑了笑,顾南安把第二道菜也往舜华眼前推了推。 见此,舜华怔了怔,有点惊喜。 “本小爷也想动筷子,可惜,第二道菜需要别人来尝,傅兄,请。” 傅木槿虽说也是审事之一,可是一早上他都没动过筷子,兴许是指认出有人往菜里加迷魂散,别的厨师不敢冒险,所以没人敢把菜端到他面前来。 傅木槿乖巧地拿起筷子,夹起第二道菜。 “小笼包?”他狐疑地问道。 顾南安摇了摇头,“不,是小汤包,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好。” 傅木槿轻轻咬破汤包的外皮,鲜嫩浓郁的汤汁从嘴里四散,这股清甜四溢的味道,是山野树林中栖息的茶树菇、百合,以及长在田野中的玉米。 他本人不喜油腻,然而这锅鸡汤并没有半分油腻感。 这道菜正对他的胃口,就是不知道… “很好吃,不过,阁下的虾用在哪里?” 顾南安微微一笑,“是汤汁,我事先将材料混入虾翻炒提鲜,再放入鸡熬煮的。” “傅兄,觉得怎么样?通过还是...” 舜华迫不及待地望着他,脸凑得很近,仿佛他一转脸,便能亲到她的嘴。 他轻轻搭着舜华的肩膀,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双颊微红地咳了咳。 “通过。” “太好了,只剩下最后一个通过了,你就可以过关了。” 舜华看起来,比南安还要高兴。 “且慢,此人,断不能通过。” 说话的人,是刚刚沿着台阶滑下去的胖子,他扶着腰,一拐一拐地走了上来。 他指着顾南安就怒吼道:“你可知本大爷是谁,本大爷的表哥是谁,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推本大爷,你怕是不想活了!” 他生气的时候,如同一只咆哮的黑猩猩,让人紧皱眉头。 “不知。”顾南安转过身,轻篾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高傲得容不下任何东西。 “本大爷可是当今圣上的亲表哥,茅所谓。你居然敢殴打皇亲国戚,本大爷看你还是不想活了是吧?” 台下一片哗然,心想,摊上这么个主,这少年多半是没法通过了。 愤怒的茅所谓扬手,身后的侍卫纷纷冲了上去,伸手就要拿人了。 “在搂月庄,没人能在本庄主面前把人捉走,贤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庄主忽然站了起来,眼神微冷看过台阶上的茅所谓。 茅所谓咽了咽,认出了说话的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呵呵,小侄不敢,没想到皇叔…您在此啊?” 皇叔? 舜华大力一拍,大腿肉都被自己拍红了。 她早就猜到这个搂月庄主不简单了,她就奇怪,为何三个审事对他毕恭毕敬。 原来他是明华皇帝的叔叔。 “你何止眼拙,你是压根就没把本庄主放在眼里吧?”庄主的神色微冷,似乎并不打算给他‘台阶下’。 茅所谓憨笑道:“怎会,小侄以为皇叔事务繁忙,这一关一定是抽不出空来坐镇,这不,小侄就替你亲自来看看情况嘛?” “贤侄,做好分内事就行,若是随意越界,小心走国舅爷的后路啊。” 闻言,茅所谓心里咯噔一下,他不过就是在摆摆谱,皇叔这话说得,他像是要谋反似的。 “当然,当然,可是此人断不能放过,她知道本大爷是钦定的三大厨师之一,她就想暗下杀手,为自己减少对手。” “暗下杀手?”顾南安瞟了他一眼,大声说道:“全场的人都看到你撞到我,害我的汤差点洒了,谁想暗中下手,为自己减少对手,我想,大家都看得出来。” 小木在台下举手起哄道:“就是,就是!” “小木,你瞎凑什么热闹?”白十街睥睨了他一眼。 舜华的眼中略过一丝疑惑,钦定? 这是在皇帝那走后门的意思? 三大厨师之一,也就是说,这三个很可能就是她要找的凶手? 天助她也,舜华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了。 这下子,只要找人看看他们三个人的屁股,一切都要水落石出了。 “敢问,紫审事,这钦定的三大厨师是何许人物?” 闻言,紫媚娘半撑着脑袋,想起方才小胖子让她出糗的事,心里难免生了怨,她微微抬起红唇,向着舜华诡异地眨了眨眼。 ------------ 第九十二章 明华篇 别惹白醋精 她当着傅木槿的面,把白皙光滑的大长腿放在舜华的大腿上,用手指勾起舜华的下巴,在她的脸颊上,边画圈边说道:“贤侄,才华横溢,这种小事,自己打听就是了,何必来问她啊?” 傅木槿脸色一沉,眼冒杀气地盯着紫媚娘。 紫媚娘嘟起红唇,暗爽道,臭小子现在知道吃老娘的醋了? 昨夜送上门,你都不要,现在想要,也没这店了。 不过,就是难为小胖子了,你今晚怕是不好受了。 舜华背脊一寒,感觉背脊有股莫名的阴冷。 一双筷子落地,声音清脆。 “傅某捡一下筷子。”傅木槿轻声说道。 他弯下腰捡起筷子,往紫媚娘的椅子掷去,四根椅子腿同时被打断,嘭的一声,紫媚娘猝不及防地往后倒,整个人滑倒在地,摔得好生狼狈。 舜华错愕地看着突然摔在地上的紫媚娘,想笑又不敢笑。 脑海忽而想起霜霜说过的一句,“坐烂凳子是很常见的,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你胖。” “谁说这椅子是奴家坐坏的,分明是它自己…” “它自己什么啊?”白眉审事接过话茬,“分明是它不堪受辱,自尽了?哈哈哈…” 白眉审事再也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何审事一脸疑惑地望着紫媚娘,怀疑她是不是撞邪了。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咱们审事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小侄扶你起来?”紫媚娘狐疑地看着舜华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筷子,怯生生地伸出手,“谢…谢谢啊。” 她狐疑地望向四周,难道真有那玩意在作祟? 此时,顾南安和茅所谓还在对峙,审事席又闹出了些笑话,场面好生混乱。 庄主微微扶额,轻声说道:“贤侄,你既然是钦定的三大厨师之一,就不该在外人面前胡闹,免得失了身份而不自知。” 闻言,顾南安微微握拳,仇视了茅所谓一眼。 “你还敢瞪…”茅所谓指了指顾南安,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可是皇叔,明明是她先动手打的人,怎么成小侄的错了?” 庄主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摇了摇头,茅所谓也只好作罢,不过,他和顾南安这仇算是结下了。 傅木槿望着茅所谓亲昵地站在搂月庄主身边唠叨,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 “审事大人们,还要继续试菜吗?”小门童问道。 “试试试,当然。”舜华积极响应道。 顾南安抱着手臂,重新站到桌子前,盯着刚坐下的紫媚娘。 紫媚娘刚刚才出过丑,心情本就不好,还要被人盯着看,这下更气不过了。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奴家突然不想吃了。”紫媚娘发脾气道。 “快快,正事要紧。” 迟则生变,舜华留着这小姑娘,还有用呢。 她脑海里有一件事,需要得到证明。 紫媚娘的嘴巴被舜华握开,舜华夹起那只剥开的虾,沾了蘸料,就往紫媚娘嘴里塞。 “唔唔唔唔(你干什么)?” 紫媚娘脸冒黑线地咬着虾,瞪着舜华,嘟囔了几句后,忽而觉得虾的味道很棒,它吸饱了上道菜的汤汁,不但味道浓厚饱满,虾身还软滑有弹性,配上特制的酱汁,既突出了虾子的鲜美,又能提升味道的层次感,这小丫头不简单啊。 紫媚娘伸出手指在舜华胖嘟嘟的脸颊上戳了戳,“想喂奴家就早说嘛,这么粗鲁地喂人家,讨厌。” 舜华任由紫媚娘的手指在脸上胡来,问道:“通过?” “嗯,通过,你说通过就通过吧。” 有别昨日,今日见识了舜华临危不乱的气势,以及对食物的品鉴能力后,紫媚娘开始对她感兴趣了,眼里多了几分欢喜,大有招揽至旗下的意思。 “太好了,你通过了。” 顾南安高兴地点点头,步态轻松地下去了。 可怜了何审事,他昨晚就开始担心美食大会出差错,没成想,今日真的乱成了一锅粥。 何审事喝了口水,漱了漱口,问道:“小门童,还有几个人?” “回审事大人,还有七位,最后一位是卢飞池,试完了他做的菜之后,美食大会的第一关就结束了。” “什么?卢飞迟,他来凑什么热闹?” 舜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何审事为何对这个叫卢飞迟的人,这么大反应? 难道他就是...她要找的人? 舜华刚以为自己抓到了头绪,白眉随口的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推测,让这件事更加破朔迷离了。 “就是啊,这个拿了八省首席的第一厨,直接考第二关就好了,来凑什么热闹?” “八省首席第一厨?” 舜华诧异地望着白眉审事,她没听错吧,所以,皇帝钦定的选手不是花钱走后门的那种,而是凭借超强的实力获得钦定资格? 直接晋级下一关吗? “晚辈斗胆一问,这次美食大会是不是只有三位钦定的厨师可以直接越过第一关,直接参加第二关的比试?他们都是何许人也?” 白眉审事吐了几口烟圈,竖起三根手指头。 “没错,分别是皇城首席茅所谓,八省首席卢飞迟,还有另一个天才少年厨师龙圭。” 每个人听起来都好有实力。 “为何,另一个天才少年厨师不是内定的选手?” “你说萧木?”紫媚娘转过身,挤了挤胸前的肉,故作娇媚回道:“那是因为,他曾经缺席过一次,上次他报名后,连第二关都没有参加。”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但凡缺席者,即便实力非凡,好评如潮,也会被刷下来。 转眼之间,终于到了最后一位,舜华正想亲眼见识一下,白眉审事口中的八省首席,卢飞迟。 白眉审事把水烟的灰倒扣在碟子上,放下烟杆,正色道:“卢飞迟,你本应该直接晋级第二关,这次就破例,尝一尝你做的三道菜吧。” 卢飞迟点了点头,“审事们,请。” 卢飞迟端来的三道菜摆盘都很特别,照他的话来说,就是:“火焰雪山,谁与争锋,人中龙凤。” 舜华轻轻抬眸,看着那道火焰雪山,不过就在冰块上放了个椰子。 谁与争锋,就是用胡萝卜和白萝卜雕刻了一龙一虎,搭配一白一红两种酱汁。 最后一道,人中龙凤。 就是在一条青瓜雕刻的船上,躺了一只得鲜脆的虾。 卢飞迟瞧出了舜华眼里的不屑,连忙把第一道菜推到她眼前,笑道: “想必,这位年轻的审事必定没试过卢某的菜,不妨试试。” “试试就试试。”舜华拿起筷子,正想下筷子。 “诶。” 卢飞迟叫停了她,把整个椰子倒扣,冰碎从里面倒了出来。 在冰块中渐渐立起一座小雪山,让人诧异地是,小雪山的山顶上还落下一只‘蝴蝶’。 卢飞迟眼疾手快划破火柴,点燃了那只精致的蝴蝶。 “这才是这道菜原本的样子,火焰雪山。” 舜华诧异地望着燃烧的‘蝴蝶’,卢飞迟亲切地递上调羹,语气暧昧地说道:“请慢用。” “哦。”舜华点了点头,神奇地望着那道火焰雪山。 ‘蝴蝶’上的火焰消失了,空气散发出阵阵焦糖的香甜味。 舜华勺起艳红色的‘蝴蝶’,放进嘴里。 嘎嘣嘎嘣,声音酥脆,焦糖混合桂花蜜的味道在嘴里回荡,融化的冰沙以浓郁的奶香包裹着她的味蕾,冰凉的口感让人如沐春风,为之一振。 “好满足。” 舜华不自觉感慨出声,方才太阳已经悬挂在头顶,如今阳光正烈,能尝到这样一道冰凉的甜点,不得不说,时机真的掌握得刚刚好。 “审事喜欢就好。” 紫媚娘半撑着脸,饶有意味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奴家的手受伤了,夹不起这条龙,奴家要人喂才行。” 卢飞迟笑了笑,双手作辑,“失礼了。” 他拿起第二道菜的两壶调料,往一龙一虎上倒去,浸满龙虎身上的花纹,两只大虾活灵活现映入眼前,让人叹为观止。 “第二道,谁与争锋,是一道汤,不需要用筷子。” 闻言,紫媚娘收起诧异之色,冷哼了半声,今日是怎么回事? 诱惑仙公子不成,诱惑小胖子又倒霉,就连眼前这个小子,也瞧她不上眼了吗? 难道她真的粉退花残,春夏梦碎? “你快点吃吧,要不要我喂你?” 舜华没份吃,心里有点着急,紫媚娘想起方才舜华把虾塞进她嘴里的模样,连忙摆手婉拒,“不用,奴家突然想起,另一只手没事。” 傅木槿若无其事地藏起手里的银针,心想,算你识相,下次再敢占言兄便宜,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紫媚娘尝了一口,连连称赞道:“味道甘甜,口感丰富,不愧是八省首席。白汤是百合猪骨汤,清香淡雅,红汤是红菜头煮虾蓉,艳而不俗。” “过奖,过奖。” 白眉审事轻叹一声,“这第三道菜,就让老夫来尝吧。” 他放下烟杆,拿着筷子,拎起‘青舟’唯一的红虾,放进口里。 炸过虾皮虽然爽脆,但是口感油腻单一,即便靠调料补救,也很难掩饰它的普通,看来这个八省首席功力是退步了。 白眉轻轻要吹香辣脆口的虾皮时,才发现这只虾根本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爽脆的虾皮和金黄松软的薯粉相融合,吸饱汤汁的豆腐泡和魔芋丝在口里蹦跶,这种奇特而难以比拟的味道,让这位叱咤厨艺界多年的老前辈错愕万分。 “这道菜工序复杂,若手眼合一,便不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想来是老夫的眼界短浅了,通过。” 白眉望着卢飞迟,满意地点头:“后生可畏啊。” 舜华为难地扶起额头,除了茅所谓和尚未露面的天才少年厨师龙圭,所有人的菜几乎都尝过了,人也见过了。 哪个都不像胡子老伯口中所说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这人要怎么找? 小门童拿出卷轴,念着上面屈指可数的名字:“程意,顾了月,萧木,白十街,顾南安,茅所谓,卢飞迟,龙圭,以上八人晋级第二关,明日已时,比试正式开始。” ------------ 第九十三章 明华篇 最可疑的人 午后,吃饱喝足的舜华坐在房间,用食指敲着桌面,想事情入了迷。 嘴里呢喃道:“奇怪,太奇怪了。” “言兄说的可是方才那个叫卢飞迟的人?” “不是,我说的是白眉审事和何审事。他们刚刚那一出,有点太刻意了。” 闻言,傅木槿想起方才他们在比试场地,争吵的画面。 “没怎么留意,哪不对劲?” “哪都不对劲,两个办事精明的老审事,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大吵大闹,又不是小孩子。” 傅木槿噗嗤一笑,柔声道:“如今的老人家就像小孩...... ------------ 第九十四章 明华篇 谁死了 如同激昂弹奏的乐章被打断,舜华脑海中某根弦断了。 “死人了?” 舜华错愕地开口,身后的傅木槿诧异万分。。 “嗯,所以庄主想请客人们前往前厅,说是商量些事情。” 小门童苦恼地低头,一脸懊恼的样子。 “小门童,怎么了?” 舜华忍不住关心道。 “死的人,我认识,是一位很热心的大哥哥,之前,他看我拿不了那么东西,还主动上前帮我,没想到,才不到一天,人就死了。” 小门童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舜华蹲了下来,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没事,不是你的错。” 兴许是舜华的温柔,触及了小童最后一分的倔强,小门童上前抱住了舜华,大哭道:“昨天…昨天,我明明就守在门口,一直到天亮,可能,可能是我中间睡着了——” 小童哭得泣不成声,舜华轻轻扫过他的后背,眼底露出一复杂的思绪。 昨夜,他们睡在隔壁,小门童守着门,凶手是怎么悄无声息杀人的? 半响,小门童平复了情绪,和傅木槿和颜舜华一起来到前厅,此时,庄主满脸严肃地坐在上座,等候人齐,商讨对策。 此时,离第二关比试,还有一个时辰。 舜华抬眸,观察在场的人,心里默念道,庄主,白眉审事、紫媚娘、何审事,顾了月,卢飞迟,顾南安,还有一个披风挡面的陌生人都聚在前厅了。 到底…是谁死了? 约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茅所谓打着呵欠,满脸困乏地抬起腿,跨过门槛,步入了前厅,“比赛不是在已时吗?这么早就把本大爷吵醒,作甚?” 随后,萧木拉着满脸不耐烦的白十街也来了。 小侍童清点了一下人数,向庄主回禀道:“庄主,人齐了。” 庄主坐直身子,望着底下的客人们,严肃地说道: “今朝,一名姓程的公子死在了楼月山庄,本庄主自觉难辞其咎,深感悲切,没想到庄子里居然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 姓程? 是晋级比试第二关的八人之一,程意死了? 恶劣? 也就是说,不是意外,是谋杀。 搂月庄主深叹一气,道:“遂,请各位前来,一同找出真凶,为死者讨回公道?” “找出真凶?”茅所谓身子前倾望向庄主,紧皱眉头问道:“皇叔是说,那个叫程意的被人杀了?” “没错。”庄主苦恼地望着前方,“昨夜,程意曾经特意交待过小侍童,让小侍童在今朝辰时把他叫醒,没想到,刚推开门,便发现程意倒在了门后,地上流了一滩血。” “小木记得,程意昨天是有这么说过” 萧木回忆起昨日在烟暖阁的情景,当时他们一个个都泡在温泉里,程意开玩笑似地提起,自己有赖床的习惯,希望小侍童能帮个忙,明天辰时叫他起床。 “程意还说他每天都睡得像猪似的,不敲锣打鼓,绝对起不来,如果敲门半天都没人应,就让小童进屋摇醒他。”萧木补充道。 “没错,本少爷也听见了。”白十街肯定道。 白眉拿着烟杆,青烟弥漫,讳莫如深地皱着眉。 庄主问道:“烦请各位,讲一下昨日的行踪,若是一时三刻还找不出凶手,此事只能待美食大会结束后,交由官府全权查办。” 茅所谓狐疑地捏着胖鼓鼓的手指头,“皇叔,小侄听您的这话,怎么说得凶手在我们其中似的,哈哈哈…” 他那不合时宜的笑声,为凝重的气氛增添了几分紧张感。 未几,茅所谓终于察觉到眼前不同寻常的沉重,惊慌地四下张望。 紫媚娘率先打破沉默,抬起手:“奴家的手受伤了,整天都呆在房间里养伤呢,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奴家毫不知情。” 舜华低眸看了看紫媚娘那双玉手,指甲上的丹寇染着夺人眼球的大红色,很细致,很艳丽。 坐在紫媚娘对面的顾了月微微抬手,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姑娘也是,没出过房门。” 卢飞迟也跟着点头,“在下也是。” 何审事也张口了。 “昨夜晚膳后,老夫受邀去庄主房中下棋,二人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有人来通报,才知道有人死了,庄主可为老夫作证。” 闻言,所有人望向搂月庄主,等他表态。 “没错,的确如何审事所说。” 萧木紧接着举手说道: “还有我,小木。昨夜沐浴完后就回房间了,本来想去找老白谈点事情,去了才发现他根本不在房里。” 萧木不以为意搂着白十街,调笑道:“肯定出去喝花酒了吧,一身的酒气,臭死了。” 白十街一掌推开萧木贴过来的脸,满脸嫌弃道:“离本少爷远点,热死了。” 萧木的话如同落入台阶的铁珠,激起层层回弹,众人纷纷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白十街,心中疑窦丛生。 “你们都这样看着本少爷作甚,你不会以为是本少爷杀了那个程意吧?” 白十街有些激动了。 舜华把目光转向白眉审事,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只见白眉审事叼着烟杆,若无其事地吸着水烟,一言不发。 搂月庄主开口安抚道:“白公子莫急,你昨夜出庄了?” “没错。” 红衣少年抬头直视庄主的眼睛。 “在何处喝酒,可有人作证?”庄主耐着性子问道。 “有,酒馆的老板,昨夜丑时,本少爷在一间叫‘小满意’的酒馆喝酒,方才至归。” “你真的一直在喝酒?” 庄主狐疑地望着他。 “算是吧,后来本少爷喝醉了,烂醉如泥地倒在大街上,所以…刚刚才回来,本少爷根本..根本就没去喝花酒。” 说完,白十街还瞪了萧木一眼,萧木伸长脖子闻了闻白十街的衣领,嘟囔道:“明明有股淡淡的脂粉味,还说没去。” 白十街火了,狠狠地捏着萧木的脸颊,拉长他的腮帮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少爷说,没、有、就是、没、有!” “毫(好)…拧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萧木屈服地点头,一副你‘凶’你说得对的样子。 “好了,白公子的话,本庄主自会派人去查,不知顾公子昨夜又在哪?” 庄主话锋一转,把‘火线’引到顾南安身上。 闻言,顾南安浑身一颤,畏畏缩缩地开口道:“昨天,在下也…出去了。” 庄主抬眸看了看眼前娇小的少年。 “不知,顾公子可否透露,出庄子是为了办什么事?” “去安慰一个朋友。”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一起来的,可是…昨天的比试,他没有过关,所以,我特意出庄子,陪他喝闷酒去了。” 闻言,小木惊讶地扬眉,抓住红衣少年的手腕,神情激动地问道:“老白,他不会是出去陪你喝酒了吧?” 白十街当场白了他一眼,小声骂道: “小木,你是不是傻?本少爷过关了,她说的不是我,再说了,今天早上明明是…” 说到重点处,白十街忽然停了下来,还打了个寒颤,似乎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庄主站了起来,满眼怀疑地望着顾南安。 “顾公子,不知你可否告诉大家,你的那个朋友姓甚名谁?” 顾南安低着头,开口道:“瞿瞿,牛瞿瞿,不过,他今天早晨应该回去了吧。” 这个名字,舜华有印象,就是那个听错考题,希望能重煮一次的厨师。 他是顾南安的朋友? 庄主摆了摆手,霸气地说道: “莫担心,在明华,没有本庄主找不到的人。” 顾南安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庄主一眼,舜华抽了抽嘴角,心想,真不愧是皇帝的叔叔,这话说得真有力。 “那你呢,上官公子?” 舜华顿了顿,终于问到自己了。 “昨夜很早就睡了,没有出来过。” “可有人证?” 舜华点头,转头望向傅木槿,坦白道:“傅兄和我睡同一间房,他能为小侄作证。”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投来奇怪的视线,迷惑不解地望着两人。 “楼月山庄这么大,皇叔也不至于抠门到让你们挤一间,为何你们会睡在一块?” 茅所谓滑动大拇指的玉扳指,看着颜舜华。 傅木槿喝了口茶,淡定自若地说了句让人咋舌的话。 “习惯了。” 舜华惊愕地张口,傻眼地看着傅木槿。 你又在说什么? 哪里习惯了? “诶?”茅所谓盯着傅木槿看了几眼,语气酸溜溜。 “没想到,小姑娘这么热情奔放,还没成亲就和别人睡在一起了。” 这话简直就像穿心箭一样,直击舜华的软肋。 她默默地受下这一道暗箭。 怎知,傅木槿怒了,他神色微冷地看了茅所谓一眼,冷冷地问道:“你说谁是姑娘?” “自然是说你,傅姑娘,别以为穿着男装,本大爷就看不出来。本大爷可听说了,你昨夜闯入烟暖阁,想偷窥男子洗澡来着。” 茅所谓睥睨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歹意。 “哼,姑娘这般相貌,想要什么样的相公,会没有?何必如此作践自己,粘着一个没才没势的胖子,‘良禽择木而栖’,不妨在明华开开眼界,说不定有更合适的呢?” 说罢,茅所谓还特意向傅木槿抛了个眉眼。 言下之意,粘着你就是有眼光,有品位,有前途了? 舜华不高兴了,你自己不是胖子? ‘煮豆燃豆箕’,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傅木槿瞪了茅所谓一眼,冷冷道:“傅某是如假包换的男子,若茅公子眼睛有疾,傅某可为你扎几针,免得日后眼瞎了,坐实了有眼无珠的传言。” “哪来的传言,你说谁有眼无珠?” 看着茅所谓气得喷火了,舜华的心里顿时舒坦了,没想到她家傅神医这么毒舌。 毒得好,毒得妙! 她满脸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却换来他情深款款地回眸,顿时有些惊诧,有点不知所措。 茅所谓见不得这般暧昧的画面,连忙打岔道:“傅姑…傅公子若不是女子,可愿当众脱衣,让我们验明正身?也好还你一个清白,免得说本大爷冤枉你偷窥了。” 舜华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想来某些人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敢欺负她的人,不想活了? ------------ 第九十五章 明华篇 奇怪的凶案现场 舜华站起身,轻篾地看了茅所谓一眼。 “你以为人人都像禽兽那般衣不裹体,说脱就脱吗?茅公子,你也许是这样,别人可不是,别总是以己度人啊。” 茅所谓疑惑半响,惊醒,舜华骂他是禽兽。 “你想骂谁禽兽呢?你可知侮辱皇族是大罪?” 茅所谓也气得当场站了起来,舜华盛气凌人地反驳道: “不知,可是在场所有人,哪个人亲耳听见,我骂你是禽兽了?茅公子若真有那自知之明,不需要明说,大家都懂的。” 茅所谓被舜华气得胡子都了竖起来,如同一只发狂野猫,正要向舜华张牙舞爪。 “够了。”庄主扶着额,摆了摆手,“还有谁的行踪没交待的?” 舜华转过身,望着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白眉审事,另一个则是披肩挡脸的神秘人。 “老夫,没出去,就待在房里。”白眉审事轻描淡写地说道。 默不作声的神秘人,摇响了手里的铃铛,叮铃的声音刚停,一个身材高大,挺拔英伟的男子走了进来。 也不知神秘人和他说了什么,那男子挺直腰,向庄主回道:“我家主子说,他要回房间休息了,你们庄子死了什么人,和他一概无关。” 哇,这么拽? 舜华诧异地看着神秘人起身,和他的护卫一起走出前厅。 当他们经过舜华跟前的是时候,神秘人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目光碰巧对上了。 舜华看清了那双眼睛,那是一双目空一切,冷漠似冰的眼睛。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人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庄主没有挽留,而是对在座的各位说:“此事,本庄主自会派人去查,各位先行休息吧,本庄主希望今早的事,不会影响到各位在比试第二关中的表现。” “谢庄主。” 舜华和傅木槿跟随众人步出前厅,刚跨过门槛,便听见萧木在白十街耳边唠叨:“可惜了,程意这么好一个人,也不知道哪个黑心鬼,杀了他。” 舜华多口问了句:“小木,你认识程意?” “认识啊。”萧木佯装深沉,诉说道,“毕竟一起参加过美食大会的第一关,怎么说都算是兄弟了?他家是卖猪肉的,他爹出了名的童叟无欺,铁秤砣!” “铁秤砣是何意?”舜华不解。 “你不知道吧,程意和我说,他爹刀法如神,别人要十斤猪肉,他绝对切不出十斤一两的,他们家卖猪肉都不用秤,买肉的街坊放下钱,直接就拿走。你说神不神?所以邻里街坊都叫他爹铁秤砣。” “原来如此。” 小木提起程意难免有些落寞,他惋惜道: “程意他是孝子,不忍他爹起早贪黑地卖猪肉那么辛苦,所以很努力拜师学艺,勤加苦练,好不容易在一家酒楼当二厨,如今,刚晋级第二关,人就没了,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乡下的爹。” 白十街也沉默了,搭了搭萧木的肩膀,二人往比试第二关的场地去了。 “卖猪肉的,铁秤砣…”舜华脱口而出道。 傅木槿见舜华陷入了沉思,忍不住问道:“言兄,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舜华愣了愣,回过神来。 “走,趁比试还没开始,我们去看一下程意昨晚住过的房间。” “好。” 两人回去的路上,在廊道上边走边分析。 “你想的和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吗?” 傅木槿点头,“没错,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万一,不是呢?” “那么就是两桩案。” 舜华深吸一气,道:“不觉得搂月庄主很奇怪吗?” “有一点。” “他居然连程意是怎么死的,都没告诉我们,只是简单地问了我们的行踪。庄主他…是真的怀疑凶手在我们之中。” 舜华抬眸望向傅木槿,他怔了怔,凑了过来,轻声说道:“言兄,眼皮上有东西,闭上眼,傅某帮你取下来?” 又闭眼? “好吧。” 舜华点头,呆立不动,傅木槿伸手过来,她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 此时风中吹落数片树叶,刚巧飘到傅木槿眼前,他以指夹住树叶,寻隙而动,向庭中的树顶掷去。 桂花树晃动了一下,落下一大片桂花。 迎着风,漫天飞散。 雪白色的桂花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鼻尖,舜华忍不住睁开眼,才被发现,自己被傅木槿抵在柱子边。 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眸。 他微微凑近,勾起食指,轻轻扫落她鼻尖上的桂花,仿佛触动了她心尖上的某处。 她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衣角,抿了抿唇。 “你那天说我凉薄,是什么意思?” 他勾起薄唇,笑得好生妖冶。 “言兄…” 清透而魅惑的嗓音顺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起她的头发,藏在她耳后。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他收起撑在柱子上的手,正色道:“还是先去看看程意的房间吧,毕竟言兄要维护正义,揪出真凶。” 舜华错愕地愣在原地,咽了咽。 “……” 她刚刚究竟是被撩了,还是被耍了? 二人回到房间,果然不出所料,墙的背后就是发生凶案的房间。 只是,舜华万万没想到,他们所住的厢房正好就在拐角处,和程意所住的房间,房门居然不在同一个方向。 “难怪,小门童没发现,有可疑的人进出过程意的房间,只要从廊道的另一头进去,相信除了程意,没人会看到。” 傅木槿忽然有发现。 “言兄,你过来看看。” 舜华跟着傅木槿来到程意房间的门前,她诧异地望着地上的血迹。 “太好了,房间应该还没收拾。” 她刚要推开门,一只小手拉住她的衣衫,她惊恐地转过头,望着眼前熟悉的小脸蛋,才把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原来是你啊,本小爷还以为这么邪呢。” 女侍童好心提醒道:“庄主说过,谁也不能进去的。” 舜华笑着摸了摸小童的头,“好,那我们就不进去,在门外看看就行。” “为什么你们要来看这个房间呢,这个房间发生了很不好的事,都把燃燃吓坏了。” 燃燃? 女童的口中忽而吐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燃燃是谁?” “他是我的好朋友,他答应了我,今天一起去摘花的,所以,他打算早点过来叫醒这个房间的客人,然后和我去花田。怎么知道…”女侍童背着手,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小脑瓜满脸的不高兴。 燃燃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舜华咽了咽,稳住心跳,旁敲侧击道: “怎知这房间的哥哥倒在了地上,对不对?” “嗯,燃燃被吓死了,他刚推开门就听见花瓶被砸碎的声音,那个哥哥就倒在地上,满地都是血。” 小童的表情很是丰富,就像亲眼看见的一样。 “这些都是燃燃告诉你的?” 舜华温柔地看着她,女侍童点了点头。 “燃燃都不和其他人说话了,只和我一个人说。” “等会,你能带我们去看看燃燃吗?” 女侍童想了想,迟疑了一下。 “好吧。” 舜华和傅木槿按照约定,只站在门口。 “门缝完好无缺,看起来,不像有人撬过门。”傅木槿边摸着门的纹路,边说道。 舜华蹲了下来,看着那一摊血迹附近,散落了一大片瓷瓶碎片,观其色泽,那摊血似乎还没干透。 “傅兄,你还记得今天早晨听见的怪声吗?” “言兄是说,打碎东西的声音?” 傅木槿狐疑地望着舜华,只见她点了点头。 “你也听见,那就不是错觉了,凶手打完人,真的能逃得这么快吗?” 舜华站了起来,扒着门口,伸进半个身子,往里面张望,里面的陈设和他们房间差不多,墙壁上居然也有那副飞天揽月图。 窗户大开,凉风阵阵,吹动着床上的轻纱罗帐,舜华向木床看去,床上的被子掀起了一半,凳子倒在床边。 “东西摆放这么整洁,不像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啊。” “言兄,若凶手真弄出这么大动静,估计我们都会被吵醒,死者当时…可能是被偷袭的吧。” 闻言,脑海中不自觉有了行凶者拿花瓶在死者背后偷袭的画面。 舜华凝神思量道,“凶手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进屋杀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能看一下尸体就好了。” 女侍童不懂为何舜华和傅木槿会这么‘好奇’这件事,她拉着舜华的衣角,轻声问道:“客人想要见那个死掉的哥哥吗?” 舜华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女侍童皱着眉头,想了想。 “嗯…偷偷看一次的话,庄主应该不会生气的。” “哈哈哈,好,谢谢你。”舜华开心地摸着她的头,“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侍童忽然拉着她的手臂,让舜华弯下腰,小嘴偷偷凑到舜华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姐姐,我叫依依。这个名字,只能你叫哦,那个哥哥不许叫。” 傅木槿回过头,看见她们在说悄悄话。 “有什么,是傅某不能听的吗?” 笑脸如花的舜华开心地抱起女侍童,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好,答应你。” 傅木槿错愕地看着走远的二人,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言兄,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她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秘密,走吧。” 女侍童把舜华和傅木槿,指引到廊道的尽头,眼前有一间,墙身灰白,瓦顶青绿的房子,外面还有一丈高的围墙。 “那里有一扇小门,可以偷偷进去的。” 舜华顺着小依依伸出的小指头,低头看了看,那是门? “放我下来吧,我去给你们开门。” 闻言,舜华放下了她,只见那双小短腿蹦跶向前,挪开洞前的木板,舜华都不忍拆穿,那个门口应该是个狗洞。 舜华蹲下,看着那个刚过膝盖的洞口,长叹一气。 她能钻进去吗? 小依依俯下身,麻溜地爬了过去。 傅木槿有些为难,他可能也进不去。 “言兄,眼下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查案要紧,钻进去呗。” 舜华趴在地上,暗自咒骂道,胡子老伯,你等着。 等她百年归老,一定下去和你讨这笔账。 她颜舜华才不做亏本生意呢。 果不其然,舜华悲催地卡住了。 ------------ 第九十六章 明华篇 验尸 虽然最近消瘦不少,但是她那浑圆天成的腰,还是卡住了,她过不去,也出不来了。 小依依微微歪头,一脸苦恼地看着趴在地上放弃挣扎的舜华。 蹲了下来,小声问道:“姐姐,需要依依帮你一下吗?” 哭笑不得的舜华点了点头,悄咪咪地回道: “可以是可以,可是姐姐怕你拉不动啊?”舜华艰难地挣扎着,像只卡墙的壁虎似的。 “啊,好像有人要进来了。” 小依依转过小脑袋看着即将被打开的正门,“还是让依依来帮你吧。” 话音刚落,小依依拉起舜华的手,轻轻一拉,舜华整个人滑了进去,地上起了一阵青烟。 舜华蒙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干什么? 小依依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到屋后,向着她这边,小声道:“我只能帮你道这里了。” 舜华回过神来,万分佩服地点头。 感叹道:“厉害。” 忽而,眼前出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白雀鞋。 趴地上的舜华,错愕地抬起头,看着顶上这张疑惑的脸。 “贤侄,怎么这么大礼啊?” “……” 舜华尴尬地爬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么巧啊,庄主也来这散步啊?” “散步?爬狗洞散步?” “……” 此时舜华心里万马奔腾,百口莫辩。 你以为她想爬狗洞的吗? 早知道被抓个正着,她就堂而皇之地爬正门了,嗯?不对,走正门。 算了,反正被揭穿了,说实话。 “不瞒庄主,小侄前来是为了查清楚程意的死因,还他一个公道。”她双手作辑,正义凛然地望着搂月庄主。 “你和这个叫程意的人很熟?” 庄主狐疑地望着舜华,总觉得她背后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 舜华七情上脸,‘情真意切’地说道:“当然,他可是我苦寻多年的救父恩人的儿子,当年我爹吃肥猪肉,噎着了,九死一生,全靠他爹出手相救,才把命保了下来。” 庄主蹙眉思量了片刻,分析道:“贤侄的意思是,他爹救了你爹?没听上官提起过这件事啊。” “没错,我爹他内敛,总是把心事藏在心里,不愿与人多说。” 舜华说谎不带脸红地点头。 “小侄之所以屈膝爬狗洞,都是为了找出杀死恩人儿子的凶手。” 搂月庄主望着脸部表情浮夸的舜华,意味深长地点头。 “那此事就交给贤侄了,本庄主刚巧带了仵作,一同进去吧。” 嗯? 这么轻易就相信了? 这么好骗? 叩叩叩—— 正门传来敲门声,庄主和仵作回头,傅木槿轻咳半声,故作惊讶。 “言兄,原来你在此处?方才傅某以为你也出事了,好生着急啊。” 庄主背过手,微微扬起嘴角道: “原来傅兄弟也来了,正巧贤侄要与本庄主进去验尸,你也一道进去吧。” “好。” 傅木槿回答得很干脆,就在庄主转身的瞬间,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底下闪过一丝微妙的复杂。 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并排而行的两人。 屋子的门被推开,迎面而来一阵渗人的寒气,舜华跟着仵作跨过门槛,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程意的尸体正躺在一座精心雕刻的冰棺之上。 “这冰棺本来是留着本庄主百年之后用的,只是没想到,有人先用了。”搂月庄主云淡风轻地解释道。 居然用冰棺存尸? 庄主见舜华皱眉,笑道:“贤侄是怪本庄主自作主张,用冰棺存尸吗?” “不敢,只是有点诧异。” 她睁着眼睛环顾了程意的尸体,发现尸体除了头顶右侧有伤之外,并无其他明显伤痕。 此时,仵作已经刚开始验尸了。 “男,弱冠年纪,指甲平整,虎口有茧,手心手背皆有猩红小点,身体无明显外伤,致命伤应该是头顶右方的伤处,怀疑被人连续敲打致死。” 庄主稍微欠身,指着地上的花瓶,“按照花瓶纹路来看,此瓶子和程意房中碎掉的花瓶,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花瓶,我们房中也有。” 舜华抱起大花瓶,掂量一下,挺沉的,起码有十来斤,若是要抬起砸人,不觉得有点麻烦吗? 傅木槿盯着死者的头顶的伤患处,好像有发现。 “言兄,他身上好像有股迷药的味道。” “好像?你很少会这么不确定的。” 傅木槿抬眸,认真地望着她,“迷药的很淡,淡得快没有了。” “这么奇怪?” 庄主突然开口了,“想必贤侄还打算找发现尸体的那个侍童问问话?” “言下之意,庄主希望我们别去叨扰那个小童?” 舜华望着庄主的背影,忽而有点看不透他。 按理说,雇凶杀人者应该不会冒险收买皇帝的叔叔。 再说了他够钱吗? “他知道什么,本庄主都知道,贤侄大可放心问。” “当真?” 她狐疑地望着庄主,开始连环发问。 “小童去敲门的时候,门窗都没关?” “没关。” “一推开门就听见东西打碎的声音?” “正是。” “屋内除了倒在地上的程意,没别人了?连凶手怎么逃都不知道?” “没别人,不知道。” “这就怪了。” 仵作说,死者是被人连续敲头致死,弄出这么大动静,开门的小侍童居然看不到凶手的样子?连背影都看不到? 蹊跷。 “对了,贤侄,美食大会应该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你不用去吗?” 舜华一怔,蓦然想起,她答应了阐述规则来着。 然而,当舜华和傅木槿赶到现场的时候,第二关已经结束了。 她所设的考题是地上爬,要求每个厨师只能用地上爬的东西,做出一锅别出心裁的火锅底汤。 紫媚娘微微挑发,摆弄着红彤彤的指甲,嘟囔道:“那小厨师也不知怎么回事,汤都做好了,居然不让尝,全倒了。” “哪个小厨师?”舜华问道。 “还能是谁?顾南安呗,也不知道这小厨师闹什么脾气。” 后来,舜华在何审事口中得知,除了顾南安,其余的六个人都晋级了。 戌时,夜空朦胧,零星几颗星星伴随着七月下旬的弯月,装裱着这个宁静的天幕。 白十街如昨日一般,走出搂月山庄,去酒馆喝酒解闷,后头还跟着一个动作浮夸的身影。 “小木,别跟了,出来吧。” 闻言,躲在墙后的人,慢慢挪了出来,一拥上前,搂住了他的肩膀。 “老白,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快说,你屁股是不是长眼睛了?” 白十街望着小木那个欠揍的表情,踢腿就是一脚。 “让你皮,本少爷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你这么大个人,本少爷怎么可能看不见。” “行行行,你厉害,去哪,今天小木陪着你,免得别人怀疑你是杀人凶手。”小木忽然想起死去的程意,心里有点小伤心。 “就是因为你今天多嘴,他们才怀疑本少爷的。”白十街没好气地看了看酒馆的方向,发现今天老板居然不在。 “你这个小白眼狼,要不是小木替你说话,他们就真怀疑你杀人了。”小木很认真地分析道: “依我看啊,现在他们只是怀疑你去喝花酒了,不碍事,反正呢,清者自清,若到时候你坐冤狱,小木一定会带上几根香蕉,几个好苹果去看你的。” “你当是看猴呢,带的什么玩意?”白十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两人穿过小巷正欲进酒馆,一群黑衣人突然冲进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哪都别想去了,把命留下来吧。” 恶话刚落,黑衣人拔出长刀,冲了过来。 一顶纸伞从天而降,顶上落下一个衣裙飘飘的小美人,她轻轻踏过伞柄,跃到白十街的身前,一脚踢掉黑衣人手里的刀,微张小嘴,挑衅道: “今日,本姑娘就看看,谁敢动我孩子他爹。” 小美人的声音娇滴滴的,说的话可真够劲爆的。 “老白,你都有孩子啦?”小木躲在白十街身后,惊呼道。 “别听她胡说,不过就是睡了一夜,哪有这么容易…”话刚出口,白十街就后悔了,他说与谁听不好,偏偏告诉小木这个大嗓门。 行了,明天整个重画城都会知道了。 “睡了一夜?你居然偷跑,瞒着我和姑娘亲近了?”小木眯着眼睛,望着白十街坏笑。 “别管这个,脱困要紧。也不知道,她顶不顶得住?” 此时,小美人和黑衣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小美人身姿敏捷,一脚瞪上墙,一个回旋踢,把两个黑衣人同时踢晕在地。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黑衣人抓住破绽,向小木的后背砍了过来,一根筷子飞速掷来,打掉黑衣人的刀,筷子直插墙上砖缝。 “撤退,有埋伏。” 未几,这群黑衣人边拖着晕倒的伙伴,在他们眼前匆匆离开了。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小命就要没了,小木还没亲眼见见老白的孩子呢。” 小木瘫软在地上,他的后背差点就见血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少爷哪来的孩子?”白十街在小木身边蹲了下来,搭着他的胳膊,安慰道:“今天不宜饮酒,还是赶紧回庄吧。” 小美人回眸,目光盈盈,眼泛泪光,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孩子他爹是负心郎,把人家睡了,孩子都有了,居然不认账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惹得周遭的人提着灯笼赶过来看热闹。 白十街有点无语了,方才不见有人来帮忙,凑热闹的时候倒是挺积极的。 “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红衣少年脸有难色,道:“昨夜的事,本少爷也记不清了,可能…可能没发生什么呢?” 小美人激动地摇着头,黑蓝色的小辫子迎风而动。 “怎么可能没发生什么,咱们睡在一张床上,你还没穿衣服呢。” “噢,看来老白真的是个渣男。” 白十街诧异地望着站在人群中装作不认识自己的小木。 “你是什么时候跑到那里去的?” “小木是不会和渣男为伍的。”萧木抱着臂膀,对着白十街甩脸子。 傅木槿和舜华就躲在人群外,默默地看着这出狗血大戏。 她微微一颤,感觉自己的手被某人抓住了。 ------------ 第九十七章 明华篇 得此心交,舜华何求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滑动的轨迹像在写字,让人感觉心痒痒的。 未几,耳根子有点红的她,凑耳过去,不满地嘀咕道:“我哪有?” 他回过头,忍不住笑道,“言兄就是负心郎。” 望着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她觉得自己要陷进去了,陷入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眸里,忽而脑袋一阵眩晕,她感觉头疼不止。 脑海里闪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一个看不清脸的小丫头在跟她说对不起,并匆匆离开了她的眼前。 傅木槿察觉舜华不太对劲,急忙扶住了将欲跌倒在地的她。 “言兄,你怎么了?” “我的头有点痛,傅兄,你能不能先扶我回去?” 话音刚落,傅木槿一手抱起虚弱的舜华,往搂月山庄里去。 围观的人群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小巷街头这出狗血的戏码,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俩离去。 小美人红着眼睛,扯着白十街的衣袖,娇滴滴地哭道:“相公,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怎么办,孩子,孩子怎么办啊?” 白十街望着她那不断滑落脸颊的热泪,不禁有些动容,他轻轻握着她的手腕,温柔地问道:“你手臂上这个红点是什么?” “傻瓜,这是守宫砂啊。”小美人一脸天真的说道。 闻言,在场的人都安静了。 白十街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守宫砂还在呢,孩子哪里来的啊?” 小木哑然失笑,惹来了某人的白眼。 “可是奶娘说过,一男一女睡在床上就会有娃娃的,我不管,相公必须要对本姑娘负责,对我肚子里的娃娃负责。” 小美人反手拐着白十街的手臂,挨着他的肩膀,甜甜地说道:“以后,咱们一家三口,看尽繁华盛世,观尽日出日落,你说好不好呀?” “不好。”白十街嫌弃地推开她的手,“本少爷谢谢你昨日的好心,不忍本少爷醉倒街头,无人照料,但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太不知羞了,怎能随随便便脱光男子的衣裳,还与本少爷…大被同眠,实在是…” 他气得快说不下去了,小美人一脸委屈地解释道: “当时,你吐得满身都是,本姑娘为了让你睡得舒服点,才脱了你的衣裳,真不识好人心。” “那大被同眠呢?”小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客栈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只能挤挤了,第二天,本姑娘才想起,奶娘说过,男女同床,必有一子,本姑娘不忍心孩子日后没有爹,就追过来了。” “你追来也没用,本少爷和你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若是怕,就去找个大夫瞧瞧,切勿再追来,本少爷嫌烦。” 白十街觉得自己和她有理说不通,直接转头就走。 “小相公,你要去哪?” 小美人收起自己的纸伞,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围观的人群见无热闹可看了,便匆匆散去,萧木刚磕了几个瓜子,见周遭空无一人,觉得凉飕飕的。 “诶,老白,还有老白他媳妇,等等小木。” * 傅木槿抱着舜华直接放在床上,为其诊脉,女侍童和小门童担心地站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舜华,面面相觑。 “客人,要请大夫吗?”小依依忍不住问道。 神色凝重的傅木槿,抬头望着女侍童,轻声道:“你能帮我打一盆热水来吗?” 小依依认真地点头,急忙迈着小短腿冲出去了,小门童也跟着一道出去了。 舜华微微抬眸,张着煞白的唇问道:“你故意支开他们,是不是有话要告诉我?” “言兄你…”傅木槿狐疑地开口。 “说实话,我听着呢。” 她的眼神很倔强,细汗从眉间滑落,傅木槿不忍见她难过,几度都开不了口。 “你说啊?”她轻声哀求道。 “言兄,你体内的毒压制不住了,若不能在七七四十九天内找到解药,你便会毒发身亡。” “你不是说你能治吗?”她忍着眼泪,苦笑道。 “是能治,可是那一味药…很难在短时间内寻到。”他握紧拳头,别过脸,痛恨自己的无力。 “莫桑碧心草吗?一稻说过,它百年难得一遇来着…哈哈哈…” 躺在床上的舜华,闭上眼,肆意地苦笑。 任她斗得过姨娘,斗得过恶贼又如何。 她始终斗不过天啊。 “阎罗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眼泪不自觉地滑下脸颊,落在他的心头。 他轻抚着她的脸,温柔地抹掉她的眼泪,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睛,苦涩地抿了抿唇。 “言兄莫怕,不管有多难,有多远,傅某都陪你去找。” 舜华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不顾屋外雷鸣轰动,电光闪闪。 “好,得此心交,舜华何求。” 她咧着白唇笑了,泪光盈盈地望着他。 “舜华?” “傅兄,记住,我的名字叫颜舜…” 这时,两个小小的身影推门进来,撞破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坦白。 小依依放下水盆,失落地垂着小脑袋瓜,“对不起,大哥哥,厨房的姑子不让端太热的水。” 舜华伸手温柔摸了摸她的头,道:“没关系,你们先下去吧,今天我有些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会。” “那…好吧,明天依依再来看你。” 小依依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望了舜华一眼,和小门童懂事地走了,傅木槿合上门,取出一套医针。 神情严肃地说:“言兄,为了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延缓毒发时间,傅某需要在你的十二井穴下针,忍着点痛。” “嗯。” * 昨夜繁花似锦的重画城,久违地下了一场七月雨。 清晨,四处烟雨朦胧,仿佛置身诗画之中。 舜华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衣裳,佯装精神地回眸一笑。 “今日已经是比试最后一关,既然答应了胡子老伯,本小爷就必须说到做到。” 傅木槿收起眼底的苦涩,点头道,“嗯,傅某相信言兄,一定会找出真凶。” “自然。”她自信地笑道。 等舜华和傅木槿赶到比试场地时,晋级最后一关的七人已经在灶台蓄势待发,准备争夺天下第一厨的名号。 巳时将至,七人凝神屏气地等待铜锣被敲响,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为这场一触即发的厨艺比试,增添了些许涟漪。 “皇上驾到——” 抱臂的舜华眉眼一挑,这时候,明华国的皇上来凑什么热闹? 众人跪拜迎接,龙袍加身的月恒升踏过台阶,略过众人,来到搂月庄主眼前。 “皇叔不必多礼,你们也起身吧。” 搂月庄主站直身子,让出上座,“不知陛下今日来访,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朕见晓晓年方二八,也该是出嫁的年纪了,特意前来为她寻觅一良婿。” 月恒升抬眸,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舜华一眼。 话音刚落,震惊四座。 皇帝要帮公主找个厨子当相公? 小木忽然大力拍了一下白十街,喊道:“老白,你的机会来了。” “少来,要去你自己去,一个蔡楚涵已经烦得本少爷要死,再来一个,本少爷怕英年早逝啊。” 忽而,白十街向着小木挑了挑眉。 “你不是还没娶媳妇吗?不争取一下?” 小木摸头,腼腆地笑了笑,呲着牙,小声道: “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谁敢娶公主啊,这一刻惹她生气,下一刻就要杀头了。” “知道就好。”白十街刚转过头,便见小美人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向着自己开心的挥手。 忍不住嘟囔道:“真是狗皮膏药,想甩都甩不掉。” 咚咚锵—— 铜锣敲醒,何审事得到明华皇帝示意后,举着鼓槌迈前一步,大声宣布:“美食大会第三关正式开始,第三关,天上飞。” “待会,将有白眉审事向天连发三箭,无论射中些什么,你们都要用射中的食材,做出三份一模一样的小食,再由三名审事表态,决出得胜者为止。” 话音刚落,白眉审事放下烟杆,背起弓箭,跨前一步。 舜华微微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此时,别说是鸟了,射得中才有鬼,幸亏,这一关是她事先安排好的。 此前,她早已和庄主商量好,等白眉审事连放三箭后,侍童们就会把插了野鸭的箭抬上来,担保万无一失。 “慢。” 庄主和审事们诧异回眸,望着突然出声的月恒升。 “朕突然有了兴致,这三箭让朕来射。” 嗯? 这皇帝突然冲出来,搞什么幺蛾子? 霎时,庄主和审事们把目光都转向舜华,神情紧张地望着她。 只见,她勉强地扯起嘴角。 用真诚而坚定的目光告诉他们——放心吧,皇帝射箭,这方法照样能行。 “不过,朕不喜欢用别人的弓箭。”月恒升站起身子,接过无容递来的黑弓,仰天连发三箭。 咻—— 眨眼之间,箭是飞出去了,可是不知道飞哪去了。 舜华冷汗直流,完了,等会他们用什么做菜? 西北风吗? 为了隐瞒食材被盗的事,搂月山庄不敢直接向村民买食材。 这些野鸭还是她让庄主找人在湖里捉回来的。 “无容去找。”月恒升兴致勃勃地吩咐道。 “是,陛下。” 闻言,这个黑衣护卫使着轻功冲了出去。 信心满满的月恒升坐回了座位上,意味深长地望着冷汗直流的颜舜华。 “皇叔,朕真的好奇,你这园子里藏了什么瑞兽珍禽?朕又能幸运地射中哪只神鸟?” “……” 搂月庄主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尴尬,往年,他们都会在园子里放些珍禽,让参会的厨师们自行捕捉烹饪,可是今年搂月山庄不知被哪个小贼洗劫了。 如今那个园子里,光秃秃的,半根鸟毛都没有。 你能射中些什么回来,他还真是预测不到。 “陛下,眼力超群,百步穿杨,必定能射中心中想要的。” 舜华忽然觉得有些胃疼,她能不能先行一步了。 小胖妞刚要转身,肩膀就被白眉审事搭住了,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在说——别想逃,你逃了,这烂摊子谁来收拾啊? 未几,无容拿着三根黑箭回来了,众人伸长脖子去看,那三根黑箭上居然有东西?! ------------ 第九十八章 明华篇 射中神鸟 见此,舜华当场就安心了。 这下子,厨师们不用煮西北风了。 可是,三名审事却铁青着脸,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 “恭喜陛下,陛下一箭三雕,射中了九只麻雀。” 闻言,月恒升的脸也不好看了,他盯着那三支黑箭,邪恶地扬起嘴角:“哈哈哈哈,不愧是朕啊,说要射中神鸟就射中神鸟。” “怎么回事?” 舜华忍不住四下张望,惊觉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太对劲。 “言兄。”傅木槿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解释道:“麻雀是明华国的神鸟,凡射杀神鸟者,皆要吃斋三个月,若是皇族射中,则整个明华都要斋戒三个月,为神鸟祈福,以佑天下。” “哦,原来是麻雀是神鸟…”舜华也忍不住沉默了,“整个明华斋戒三个月…” 这比试第三关还比不比了? 难怪三位审事的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 “你!” 皇帝忽然开口了,傲慢地指着舜华,问道:“上官言,你来说,朕突然射中神鸟,是好事还是坏事?” 舜华怔了怔,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射中神鸟关她什么事? 问她作甚? “回禀陛下,自然是好事。” 月恒升挑眉,指尖微微滑过眉峰的痣,饶有意味地望着她。 “说来听听。” 舜华双手作辑,微微弯腰,低头回道: “陛下射中神鸟,意味着举国上下都要斋戒三个月,那么也就是给畜牧鸟兽续命三个月,试问天下间除了陛下,还有谁能作此大功德?既是功德,自然是好事。” “哈哈哈,上官言,朕真是喜欢你这张巧言善辩的嘴,若是能进宫做太监,常年陪在朕的身边,朕一定会天天都像今日这般高兴。” “……” 闻言,所有人都安静了,没人敢出声、乱动。 生怕皇帝一个高兴,把自己也请去净身入宫做太监。 傅木槿满脸紧张地望舜华,心悬了起来。 原本低头的舜华大呼一气。 想整她?没这么容易。 她忽然挺直腰杆,抬头直视圣颜,和颜悦色道:“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 月恒升狐疑地问道。 “羡慕陛下身边的公公,能常年侍候在慈悲的陛下身边,简直恩同再造,三生有幸。” “那你是答应了?” 月恒升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觉得有些惊喜。 “可惜,草民不能。” “为何?” 皇帝的声音一瞬间沉了下来,整个比试场地的氛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知道,在皇帝面前耍把戏,就是拿狗尾巴草逗老虎,你以为你逗的是猫,实际上,你玩的是命。 “回禀陛下,草民早已答应了我爹,立志云游四方,洗尽铅华,品尝天下美食。若是,草民违背父训,便是不孝之人,试问,不孝之人怎能留在陛下身边侍候?” 舜华满脸‘哀伤’地吐出零星几个字,演完了这场忠心耿耿的大戏。 “草民,不配。” 月恒升还是头一回,这么想笑的。 “罢了,朕也不勉强你了。如今,看来,你们只能将就用素菜煮小食了。” “是。”比试的六人同时听令。 比试的最后一关,可谓是战况激烈。 昨天错过了第二关,有两位的实力,舜华还没摸过底。 其中一个是皇城首席茅所谓,另一位就是名扬在外的天才少年厨师,龙圭。 两个的名气都不小。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名副其实的名厨了。 眼前蔬菜横飞,‘刀光勺影’,茅所谓戴上围裙后,整个人都变了,用刀如神,三两下就将萝卜削皮,切成丝,动作干净利落,甚有名厨的功架。 再观另一个天才少年厨师龙圭,他在干什么? 嗯?切葡萄? 舜华吃过的菜品也不少,用葡萄做菜也真是少见,这是要弄酱汁吗? 另一边,顾了月把一篮子花放在砧板上,一阵风吹来,白眉审事和白十街同时打喷嚏,连打几个喷嚏的白十街还打翻了盆里的面粉,弄得满身都白了。 二人同时白了顾了月一眼。 未几,白十街注意到白眉审事的视线,收起了目光,忿然作色地别过头。 舜华的眼里闪过一丝疑虑,很快便被赵飞迟潇洒自然的动作给吸引了。 他正往锅中飞快地撒着粗盐,逐层逐层地倾撒,他隔壁灶台的萧木却在专注地搅拌糯米浆。 持续三天的比试很快就要有结果了,她的心情也很激动,马上就要知道谁是天下第一厨了。 美中不足的是,她还没想通,凶手到底是谁? * 小门童大力地敲响铜锣,奶声奶气地喊道:“时间到,第一个,萧木。” 萧木怔了怔,心情有些紧张,端起完成的小食就快步上了台。 三位审事低头一看,惊呼道:“原来是钵仔糕啊。” 何审事用筷子夹起钵仔糕,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颜色,他感叹:“好些年都没看过这么晶莹剔透的钵仔糕了,而且,还有股淡淡的酒香。” 萧木得意地笑道:“本来小木是想做土笋冻,后来才改用桂花酿,做了钵仔糕,请审事们品尝。” “桂花酿做钵仔糕吗?挺有意思。” 白眉审事刚放入嘴里,咀嚼半口,便默不作声地放下了。 紫媚娘直接吐了出来,满脸嫌弃,“好咸啊?” “咸?”萧木十分吃惊,“可我没放过盐啊?” 何审事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指出:“出锅后,你自己都没尝过的吗?” 萧木不甘心地抿着唇,一声不吭地下了台阶。 白十街一脸担心地望着他,看着他径直地从自己眼前跑了出去,怎么喊都不应。 “小木?小木!” 萧木的离席引起围观百姓们的一阵阵惊呼,这几天,有不少厨师留了下来,打算看完三天的比试,当作观摩学习。 没成想,最有机会胜出的萧木居然会功败垂成,与‘天下第一厨’的名号失之交臂。 “下一位是谁?赶紧端上来吧,丑妇终须见家翁啊。”何审事催促道。 “是我。” 闻声而去,身材高挑,发髻别着牡丹花的顾了月蹲着一盆五颜六色的小食上台了。 舜华诧异地望着盘中的冰糖葫芦,每一串都似曾相识。 “不错,居然想出用花来做‘冰糖葫芦’。”紫媚娘毫不栗色地赞美道。 “这道菜…” 舜华顿时有些鼻酸,这道菜是…她和舜英在小时候一起想出来的,她们还改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顾了月介绍道:“这道小食叫月落满庭。” 她猛地抬头,对上顾了月的视线,看清了那张脸。 她精致的眉眼,娇俏的小脸,每一点,都像极了当年十一二岁的舜英。 “言兄,你怎么了?” 看着舜华通红的眼眶,傅木槿有些手足无措。 只听,她无意识地说道:“我可能…找到舜英了。” “你已经找到你妹妹?她在哪?”傅木槿紧张地问道。 正当舜华愣神之际,顾了月已经下了台,别在腰间的丝帕不经意地被风吹落,轻飘飘地落在龙圭的脸上,女儿温香袭面,嘭的一声。 龙圭应声倒地,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震惊的顾了月望着倒在地上的龙圭,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她也没狐臭啊? 其余五人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顾了月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 “本小姐真的什么都没干,他是自己倒下去的?” 庄主急忙站了起来,下令道: “来人,赶紧给他请大夫,把他抬回房间里休息。” 话罢,侍童们上前想把龙圭抬回山庄。 龙圭的护卫先一步,走了过来,蹲下高大的身子,像扛米袋一样,拦腰将龙圭扛在肩上,轻轻松松地走了回去。 侍童们抬头,望着巨人般的护卫,忍不住跟了上去。 “龙圭的菜做好了吗?做好就可以直接呈上来。”何审事招了招手,眼下状况百出,正头疼得很。 闻言,小门童把龙圭做好的菜端了上来,放在三大审事面前。 舜华随便瞄了一眼,这道是个什么菜? 酥炸葡萄? “傅兄,破案了,那个屁股有东西的男人一定就是龙圭,他做的菜这么奇葩,肯定是花钱收买了审事,才晋级到最后一关的。” 舜华凑近傅木槿,小声打趣道。 傅木槿怔了怔,莞尔一笑。 “傅某还以为言兄真的破案了,知道凶手是谁呢?” “不知道,眼下还是疑雾重重,毫无头绪。” 她总是忍不住把视线投向顾了月,直觉告诉她,顾了月很可能就是她妹妹舜英。 忽而,底下一只挖坑挖得起劲的土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它不知道在埋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地十分刺眼。 她忍不住步下台阶,上前一探究竟。 “小乖乖,在埋什么东西呢?” 舜华的身影如同大山一样,压了过来,土狗怕得哼哼叫,瞬间就跑开了。 她伸出小胖手,捡起了土堆里的东西。 这不是…参加美食大会的令牌吗? 是其他厨师丢的吗? 外面涂的那一层银漆都被狗咬花了,里面的黄铜色都露了出来。 “还以为是金做的呢,明华国真抠门。” 她回过头,望着在场的人,脑海中飞快地整理了这几天遇到的人和事,有几个问题她怎么想都想不通。 凶手为什么要杀程意? 杀一个水平仅仅及格的对手? 不是白费力气吗? 直到,秋风把龙圭灶台上的那双铁筷子吹落在地。 她突然想通了什么,铿锵一声,筷子滚到了台阶底下,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回想起当日在程意房间里,所见的场景。 床边倒着一张圆凳。 顿时所有线索都连成一线。 她望着迎面走来的傅木槿,小声问道:“傅兄,你可还记得,当日,我拜托你进入烟暖阁寻人时,在场的人有哪几位?” 闻言,傅木槿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念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舜华扬起嘴角,得意地笑了。 “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你知道了?” 傅木槿有些惊喜。 “这不是两桩案,是一桩,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凶手。” 台上的审事们已经试完最后一道菜,很快他们就要把天下第一厨的名号授予给他。 舜华冲了上去,拿起鼓槌,大力敲响铜锣。 “暂时不能宣布结果。” ------------ 第九十九章 明华篇 凶手在七个人之中 “什么?” 三个审事讶异地望着舜华,何审事率先怒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不赶紧下去,陛下还在呢。” 舜华双手作辑,语态诚恳地说道: “小侄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鲁莽了,唐突了,可是,如果让凶手得到天下第一厨的名号,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何审事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舜华骂道:“笑柄?你自己才是个笑柄。” “何审事此话何意?” 舜华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月恒升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 “总之,你那笔账待会再和你算,赶紧下去。” 她不顾何审事的催促,单膝跪地直谏: “不行,若是让真凶夺得天下第一厨的名号,小侄就对不起惨死在凶手阴谋下的上官审事了。” 话音刚落,三位审事的脸沉了下来。 庄主神情严肃地张口道:“比试暂停,有什么要紧事,进内堂再说。” 此时,内堂聚集了最重要的几个人物,三大审事、庄主、舜华和傅木槿。 不知为何,三位审事居然一改常态,对舜华怒目而视,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 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思量道,怎么回事? 不大对劲啊。 “你这个骗子,还要演到什么时候?”何审事拍凳站起,“老妖怪年轻的时候误食毒草,导致不能人道,如今还没成家,哪来的便宜儿子?” 舜华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敢情她在这演了半天,人家第一眼瞅你就知道你在撒谎。 不能人道,他也没和她说呀,真不够意思。 额冒冷汗的舜华尴尬地解释道:“小侄不是故意隐瞒上官审事的死讯,眼下最重要是抓拿凶手,若是小侄有什么过错,能不能等…” 可是让舜华万万没想到的是,庄主居然命人把胡子老伯的尸体抬了出来。 她不是将尸体安葬了吗? 他们居然挖坟? “这...” 何审事狠狠地瞪着她,嘲弄道:“你当时杀了人,想毁尸灭迹,没想到吧,尸体还是被庄主给寻回来了。” “我?我杀了人?”舜华难以置信地望着何审事。 她没听错吧,她好心安葬胡子老伯,等着事情办妥后,再告知他家人把尸首领回去。 怎么成她杀人了? 庄主背过手,向前迈了几步,低眸直视舜华那双清澈澄亮的眼睛。 “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你们以为是本小爷杀了胡子老伯?” 舜华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了。 “难道不是吗?” 紫媚娘卷着自己的头发,走上前,围着舜华走了两圈。 声音娇媚地说道:“你串通杀害上官、司马、欧阳的凶手,混进搂月山庄,就是为了助幕后主谋夺得比试的胜利,赢得殊荣,如今,当着上官的面,你还有脸在这装?” “哈哈哈...”舜华冷笑了两声,“若本小爷真的是帮凶,你为什么要让我当审事,这不是间接帮助了凶手吗?” 紫媚娘拿指尖戳了戳舜华的鼻子,“你错了,我们之所以让你当审事,就是为了看看,你暗中相助的人究竟是谁?” 何审事接过话茬,掷地有声地说道:“这个与你狼狈为奸的人,必定就是幕后主谋。” “那你看出是谁没有?” 舜华有些无语了。 “当然,你暗中相助的人,就是顾南安。” “顾南安?” 舜华傻眼了,她没听错吧。 本以为只有七个人,你们怎么蒙都会蒙中一个嫌疑人,怎知,偏偏选了一个最没有关系的。 “没错,就是她,当日你为了帮她通过比试,把虾塞进奴家嘴里的时候,奴家就看出不对劲了。果不其然,她怕事情败露,在比试第二关,自己心虚把汤底倒了,要不然,我们一定当众揭穿她的真面目。” “……” 舜华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无语地望着紫媚娘。 您是不是忘了,若是顾南安做得不好吃,第三个通过,其实您可以不给的。 何审事嘲弄道,“怎么,是不是佩服我们到无话可说?” 舜华抽了抽嘴角,冷笑道:“自然,天底下‘最聪明’的三个人集结在此,本小爷怎能不佩服。” “那就是认罪了,庄主,赶紧把此人抓住,送进衙门,另外,让衙门缉拿顾南安!” 闻声,舜华挺直腰杆,冷哼了半声。 “本小爷是说,佩服你们三个自作聪明的人,真凶早就晋级到第三关了,还懵然不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审事蹙眉问道。 “本小爷一直以为,真凶和胡子老伯临终所说一样,因为收买审事不成,所以雇凶杀人,故,本小爷刚开始犯了个小错。 她转过身,看着三个审事的脸。 “我一直以为你们其中有人被他给收买了。其实不然,你们虽然知道三位审事遇害的事,却不知道,谁才是真凶。” 三位审事顿了顿,想必舜华是说中了, 他们面面相觑,似乎对舜华的话还有所怀疑。 “你不用在此混肴视听,企图蒙混过关,是人是鬼,我们看得很清楚。” 舜华抱着手臂,淡定地坐了下来。 “是不是混肴视听,你们大可自行判断,你之所以认为我是杀死胡子老伯的真凶,无非是因为我手里拿着他的令牌,还假冒他的儿子。” “那是自然,令牌在,人在,老妖怪若不是被你杀了,怎么会轻易交出审事令牌?” 她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满脸无奈道: “死囚尚且有留下遗言的机会,你们就不能先听听本小爷的推测,再判本小爷死刑吗?” 话音刚落,一阵响亮的掌声打破了内堂剑拔弩张的气氛。 明华皇帝和他的黑衣侍卫推门进来了。 鼓掌的正是月恒升。 “说得好,朕也想知道,你口中所说的真凶到底是谁?” 舜华大松一气,总算来了个肯听人话的了。 既然皇帝开口了,庄主也不敢不给面子,松口道:“既然陛下这么说,那本庄主就且听听你口中所谓的‘推测’,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这语气是什么情况? 连庄主都怀疑她是凶手?! 她哪一点像凶手了?有没有点眼光? “谢陛下,谢庄主,烦请陛下将晋级第二关的厨师都召进来。”舜华站起身子,平复心情,等候凶手进门。 未几,那七个晋级第二关的厨师都进入了内堂,望着内堂上那具陌生的尸体,诧异不止。 “怎么又死了一个人?” 顾了月掩住口鼻,有点受不了尸体上蠕动的小虫。 见人已到齐,舜华开口了。 “今日,本小爷就要当众揭穿那个人面兽心,恶贯满盈的杀人凶手,让你们看清他的真面目。” 本来无精打采的小木,忽然一下子来精神了,惊异地问道:“你找到了杀害程意的真凶了?” “没错,凶手就在你们七个人之中。” 舜华堂堂正正地站在七人面前,漫不经心地望了凶手一眼,对方镇定得完全不像杀过人,真是讽刺至极。 “这件事要由当日被追杀的胡子老伯不慎坠落我马车说起,他告知我,凶手收买审事,雇凶灭人满门,于是,他临终托付本小爷,拿着令牌,前来揭穿凶手的真面目。奈何,当日他太虚弱了,话只说到一半,本小爷并不知道,真凶的名字。” 闻言,三位审事半信半疑地望着她, “若真是如此,为何不将实情据实相告,还要冒认老妖怪的儿子出现?” 她能说吗? 那是因为她当时尝你家的龙虾,鲍鱼,象拔蚌… “刚刚不是说了…本小爷怀疑你们三人中,已经有人被收买了。” “放屁!他能付得起多少钱,买得起审事们的尊严?”何审事尤为激动。 “那是本小爷犯的第一个错,低估了各位审事对这份工作独有的崇高情操。本小爷犯的第二错,就是误以为那个雇凶杀人的,是白十街。” “什么?你以为本少爷雇凶杀人?” 白十街激动地冲上前,幸亏身旁的小木拉住了,要不然舜华就要挨揍了。 “兄台别急,你昨夜被人行刺,本小爷不是出手相助了吗?一恩抵一过。”舜华已经躲到椅子后面了,离白十街有几米远。 白十街收起扬起的拳头,狐疑地望着舜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舜华咽了咽,继而说道:“白眉审事的态度太奇怪了,他当日并不想白十街通过,才故意激怒何审事,两人当众演了一出大戏,本小爷说得对吗?” 面露笑意的舜华同时望向二人,只见,何审事怔了怔,她似乎是说中了。 “多亏了顾了月,这个谜题解开了。” “多亏了本姑娘?”顾了月错愕地指着自己,什么?又关她的事? “没错,你带来的花,让我想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白眉审事和白十街,应该是一对父子,本小爷说得对吗?” 闻言,抽着水烟的白眉顿了顿,没有回话。 “不回话,本小爷就当是默认了。” 白十街放开了紧握的拳头,瞪着白眉审事,坦言道:“你说得对,我们是父子没错。” 舜华笑了,“本小爷就说嘛,两个人都闻不得花粉,应该有几分亲戚关系的。不过,看你骂他的样子,本小爷还以为你才是他老子呢。” 白十街怒了,“他这是欠骂!当年菜馆子做不成了,欠了一屁股债,我娘不过就是骂了他两句,他就跑没影了,十几年了,他有回来看过我和娘吗?我娘好不容易熬出头,还守着那间破房子十几年,就为了盼他回来,本少爷就是来看看,这个狼心狗肺的,现在混成什么样了!” “结果...”他涕泪纵横地苦笑,“你却怕别人说你徇私,不想让我晋级是吗?” 小木担心地搭着白十街的肩膀,只见白眉审事放下烟杆,捂着脸,闷声不吭地掉泪。 舜华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对父子,提声打断道: “言归正传,正当本小爷毫无头绪的时候,程意离奇地死了。若本小爷是凶手,杀盛名在外的萧木,卢飞迟,龙圭,茅所谓,不是更好吗?要除掉对手,为什么偏偏挑一个名不经传的程意?” “也许是凶手进错房间,杀错人?”月恒升忽然插话道。 “不,他没杀错,他要杀的人正是程意,而且非杀不可。” ------------ 第一百章 明华篇 揭开所有谜团 舜华的话如同突然坠地的巨钟,把一个很大的疑问抛在众人面前。 “非杀不可?”何审事皱着眉,怎么都想不通。 “为什么?” “胡子老伯说过,凶手为了夺得大会第一名,买了假令牌,相信你们比本小爷更清楚这令牌的用处。” “无令牌者,无法参加美食大会的比试。” “没错。” 舜华肯定了他的话,茅所谓洋洋得意地挑眉,觉得自己总算聪明了一回。 “也正是这个假令牌,让程意惹上了杀身之祸。” “为啥?程意是个卖假令牌的?”茅所谓听得一头雾水。 “非也,那是因为程意的爹是出了名的铁秤砣。” 舜华的目光瞬间变了,如同利刃般直戳凶手的咽喉。 “他爹有一样本领,正中凶手的要穴。那就是把东西拿上手,便知道其重量的绝技,假的令牌始终是假的,即便差异再细微,还是不一样。所以,本小爷大胆猜测,程意应该是偶然间拾起过凶手的令牌。”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舜华边走边分析道: “凶手生怕程意继承了他爹这项本领,识穿自己的身份,于是他便痛下杀手,把毫不知情的程意给杀了。” “即便被你猜对了,那凶手又是如何杀人的呢?”何审事蹙眉问道。 “对啊,本大爷可听说了,小侍童刚推开门就听见花瓶被砸碎的声音,那时,凶手应该正在行凶才对。他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房间的,你总不会告诉我,那是个武林高手吧?” 茅所谓听得起劲,忍不住磕起了瓜子,狐疑地望着周围的人,感觉每一个人都长得像凶手。 “武林高手还用花瓶吗?依奴家看,得用银针啊。”紫媚娘边说,边向傅木槿抛了个媚眼。 舜华低眸,扬起唇角笑了。 “凶手根本不用急着逃离房间,因为小侍童推开门的时候,他根本不在房间里。” 话音刚落,内堂顿时静得能听见蚊蝇飞过的声音。 “他不在房间里,怎么杀人啊?”月恒升不知全貌,也只是听了个大概,这疑点重重的案子,倒是惹起了他几分兴趣。 “因为,凶手是在前一晚行凶的。” 闻言,某人已经有点按奈不住了。 何审事狐疑地望着舜华,“你的意思是程意在前一晚已经死了?” “不对,他的确是在第二天早晨死的。” 何审事皱着眉,听得脑壳都要开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前一晚行的凶,第二天的早晨人才死?这不前后矛盾吗?” “怎么会?” 众人在舜华的描述下,联想出当夜发生的场景。 “那天,你们一群人沐浴过后,在烟暖阁中分手,各自回房间,半夜,凶手从窗户潜入程意的房间,用迷药将程意迷昏在地,将他拖至门前,再拿起花瓶砸穿他的头,血顿时流了一地,昏迷不醒的程意就这样流了一夜的血,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茅所谓恍然大悟道:“如果是这样,他的确是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死的,不过,那打碎花瓶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凶手第二天特意过来,瞧人还没死透,又砸了一下吧?” 茅所谓的猜测很是逗趣,月恒升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舜华微微点头,惬意地坐了下来。 “这就要多谢仵作的话,本少爷一直觉得凶案现场很奇怪,没有过多挣扎的痕迹,充其量就是碎了一个花瓶,倒了一张圆凳。仵作说头部的伤口是被连续敲击而成的,死者的头部的确是被人敲过两次。不过,如果不是连续的呢?” “不是连续?” “那是凶手为了混淆视听,故布疑阵。道理很简单,凶手只要将圆凳抬到门后,放在尸体的右上角,再把花瓶放在凳子上,等第二天侍童来推门就好了。” “像这样。” 舜华走到门前,望着傅木槿搬好的圆凳和花瓶,一手推开门,花瓶应声而落,碎片散得满地都是,而圆凳则被推倒在地,滚落到一旁。 众人诧异万分,被这一声清脆所震撼。 月恒升咬着指甲,分析道:“小侍童推门,把圆凳上花瓶撞倒,落地的花瓶刚好砸了下去,再次砸了他头顶上的伤口,造成连续敲击的假象。” “正如陛下所说,因为搂月山庄的侍童和普通小孩不一样,他们的力气惊人,能轻易拉起一个近两百斤的人,要推开一扇被东西堵住的门,简直易如反掌。” 舜华深吸一气,想起了狗洞前那一阵青烟。 震惊得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 “而花瓶碎裂的声音,眼前突然出现的尸体,都让这个小侍童大惊失色,方寸大乱,根本无暇顾及门后是不是曾经放过什么东西,看着敞开的窗户,便下意识认为,凶手刚从窗户离开不久。” 何审事点了点头,“就算你这点说得通,那谁是凶手?” “这个嘛…本小爷说了,你可不准打我。” “……” 何审事认真地想了想,应允道:“只要不是太荒唐的方法,暂且可以答应你。” 舜华心虚地挠了挠鼻尖,忍不住坏笑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要劳烦在座的各位,脱一下裤子了。” “什么?”茅所谓拍桌抗议,“你当这什么地方,烟暖阁吗?说脱就脱,本大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你真以为本大爷是畜生啊?” 舜华抿着下唇,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本小爷也知道,这个方法呢,是有点强人所难,所以,我们换个方法。” 傅木槿不解,凑近舜华,小声问道:“言兄,为何不趁机直接寻找屁股上有‘特定印记’的男人?” 舜华僵硬地笑了笑,你以为她不想吗? 可是,他们脱了裤子不就代表她也要脱吗? “没关系,相信我。” 傅木槿望着舜华那坚定的眼神,钦佩地点头,退到一边。 “什么方法?只要不是脱裤子,本大爷都配合,毕竟…”茅所谓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瞪着同场的厨师们,嚣张地说道:“本大爷清者自清。” “难道我们不是吗?”顾南安轻篾地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差点又吵起来了,月恒升魅惑地扬起嘴角,看着舜华大展身手。 “根据已有线索推测,假设凶手没有帮凶,皆是由他一人作案,那他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舜华站起身子,首先举起食指。 “第一,作案时间,凶手单独作案,所以,前夜没能证明自身清白的人,都有作案嫌疑。第二,作案动机,凶手是为了夺得赢得比试才买的令牌,故,嫌疑人就在晋级到最后一关的六人之中。 “等等,顾南安呢?他怎么会没有嫌疑?”紫媚娘尖声喊停道。 舜华回头望向庄主,调侃道: “在明华,不是没有庄主找不到的人吗?” 庄主沉了沉眸子,抬嘴道:“找到了,顾南安当晚的确和牛瞿瞿在一起。” “什么?”紫媚娘急了,撒娇道:“庄主,你怎么都不和奴家说一声,害奴家大出洋相。” “故,根据你们昨天早晨的口供,七人中,有嫌疑的人,分别是茅所谓,顾了月,萧木,卢飞迟。” 茅所谓数着手指头,提醒道:“你是不是漏了白十街啊?” “放心,没漏。”舜华饶有意味地看了白十街一眼,对方怔了怔,心虚地别过视线。 于是,她调笑道: “当日咱们的白大厨,佳人有约,这事估计全重画城都知道了,不是秘密。” 小木忽然想起大街上那一幕,抿嘴偷笑,白十街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好了,好了,不笑,不笑了。” 茅所谓看不过去,制止道:“行了,你们俩,办正事呢?萧木,你自己被人怀疑杀人,怎么一点都不紧张?真可疑。” 舜华再次直视凶手的眼睛,如同紧盯这老鼠洞中的猫一般,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中。 “啊,差点忘记了,本小爷早就猜到凶手是谁了。” 闻言,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讶异地望着她。 茅所谓着急问道:“是谁?是谁?” 舜华伸出手指,指向正和白十街打闹的萧木。 凶手那一根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白十街诧异地望着萧木,“怎么会是你?” 萧木一脸震惊地望着舜华。 “怎么可能是我?” 茅所谓大力拍桌,指着萧木大声喊道:“来人,快把凶手拿下。” “等等,本小爷什么时候说过是萧木了。” 舜华戏谑地说道。 “那你又指着他?” 茅所谓顺着舜华的指尖看去,终于看清了舜华真正所指的人。 “本小爷也曾怀疑过萧木,晋级最后一关的各位,个个都是厨艺高超的厨师,根本不需要买假令牌参赛,而凶手买假令牌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他来不及在二十岁前通过考验,取得令牌,要么,就是他买了假令牌后,少年成名,他已经无法回头再考了。” “这么听起来,小木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白十街脱口而出道。 舜华一步一步地向着萧木走来,“这个凶手,为了夺得比试胜利,先是用钱收买审事,再是雇凶杀人全家,最后,怕暴露身份,把程意也杀了,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一定很想赢,同时,他也很怕输,怕到在比试最后一关,出阴招。” 萧木大力地咽了咽,忍不住往后退,踩到了某个人的鞋尖。 “他无意中得知这个天才厨师,有个致命的弱点——他没有味觉。” 咯噔一下,萧木狼狈坐倒在地。 “没有味觉?”三位审事难以置信地同时出声。 “没错,萧木早就失去了味觉,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你第一次美食大会缺席的原因吧。” 白十街难以置信地望着舜华,“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日,他把那道小食端上来时,紫审事不是说了一句,很咸吗?寻常厨师听了,必定会尝一口,可是他尝都没尝,便负气冲了出去,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味觉,尝也没有用。” 这时,舜华站直身子,望着眼前人,问道:“不知没有加过盐的钵仔糕,为何是咸的呢?卢飞迟。” ------------ 第一百零一章 明华篇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卢飞迟眼球微微一颤,满脸谦恭地摇头,儒雅地回道:“卢某不知。” “今日,你做的盐焗糯米糖心蛋很好吃,尤其是往外撒盐的动作,甚是潇洒自如,乃至你把粗盐不小心撒入萧木搅拌的糯米粉中,也无人察觉。”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众人把目光投向卢飞迟,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阁下说笑了,卢某又怎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害他人呢?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吗?” 卢飞迟的淡定回应全在舜华的意料之中,她不急,凶手早已跳进了瓮中。 “你自然不怕,即便被发现,你也可辩称是不小心而为之,相信审事们会念在你八省首席的名头,相信你的托词。” “为何,卢某突然听不明白阁下所说的话?” 卢飞迟脸带尴尬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才发现,其他人都站得远远的,一脸惊恐跪地望着他。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卢某是真不明白。” 卢飞迟低着头,望着自己被踩脏的鞋尖。 “卢某不懂,为何阁下对卢某如此咄咄逼人,要说盛名在外的人更有嫌疑,茅所谓和龙圭岂不是更有嫌疑?” “你急了?”舜华冷笑半声,“你知道为何不是他们做的吗?茅所谓是陛下的表弟,出入皆有侍卫跟随,他想要程意的命,派人行刺即可,大可不必想这么迂回曲折的方法,再说了,以他那个天真的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的作案手法。” 茅所谓一听,不高兴了,“诶诶诶,你怎么说话呢?谁想不出来,谁?” 顾及月恒升的视线,茅所谓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安安分分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对啊,还有龙圭,那家伙奇奇怪怪的,话都不多一句,说不定杀人的是他呢?”顾了月疑问道。 舜华摇了摇头,“相信在场的人,没有比庄主和审事们更清楚,为何龙圭不可能是凶手。” “他们都知道?” 小木和白十街惊奇地望向搂月庄主。 “万琼国有一个小王爷,从不近女色,不知何故,他闻不得女子的脂粉香,轻则呕吐,重则昏厥。庄主和审事们对他如此客气,不过是怕这位万琼国的十三王爷,在明华有什么闪失,引发战事而已。” “龙圭是万琼国十三王爷?” 小木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和皇爷一同比试了,就连茅所谓也没想到,他还以为龙圭这人有点小毛病,比较怪癖,没想到,深藏不露啊。 “皇叔,您也太不够意思了,也不事先通知一下,万一小侄有什么得罪人的,过后多不好意思啊。” 茅所谓故意提声说给龙圭听。 龙圭身边的兰侍卫倒是很诧异,没想到眼前这个小胖子一下子,就猜中他家主子的身份。 舜华望着龙圭,意有所指道: “不过,他倒是很坦白,把龙圭拆开,正好是龙的第十三个皇子,他的本名,龙十三。在此,草民参见王爷。” 龙圭冷哼半声,似乎并不想卖账。 舜华盯着卢飞迟说道:“买了假令牌的人太心虚了。明明已经晋级到第二关,非要在第一关露面,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厨艺,你如今这么镇定,无非是以为自己偷换了程意的令牌,我们就查不出什么了,对吧?” 话语之间,卢飞迟微微眨了眨眼睛,几乎无人能察觉他这细微的动作,但是舜华看见了。 “可是我捡到了你的假令牌,上面还残留了一股栀子花的香味,傅兄。” 她轻声唤道,傅木槿心领神会地上前,在卢飞迟衣襟前嗅了嗅,然后,举起他的袖子,向众人宣布:“没错,正是这股味道,和程意尸体上的迷药味,不谋而合。” 不容卢飞迟分说,舜华顺势说道:“三位审事大可上前闻一下,便知真伪。” 何审事看了白眉和紫媚娘一眼,便半信半疑地上前了。 未几,何审事惊奇出声:“真的,他的衣服是有股栀子花的味道。” 紫媚娘点了点头,“没错,虽然味道很淡,但是奴家闻得出来,确实是栀子花的味道,原来你就是杀人凶手!” 面对紫媚娘的指认,卢飞迟错愕万分,不可能的,如果真有花香味,他怎么可能会闻不出。 “如今,铁证如山,你还不认罪?害了这么多条人命,你还是人吗?” 舜华的怒斥还在耳边回荡,卢飞迟已经无力再站在众人面前了。 他低着头,哭诉道: “卢某承认,是我错手杀了程意,可是,卢某绝没有雇凶杀人,那些事,都是家父自作主张,瞒着卢某做的,对于审事们被全家灭门的事,卢某真的半点都不知情。恳请陛下和各位审事轻饶我一回吧。” 那双通红的眼睛充满了悔恨,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你真的半点不知情?”月恒升怀疑地问道。 “是真的,买令牌的事,也是家父托人买来的,他从小就嫌我笨,见我年纪不小了,还没取得令牌,怕街坊邻居笑话,便提前买了,之后卢某声名大噪,再想回去考核,已经没机会了。” 舜华轻篾地看了跪地的卢飞迟一眼,冷声道:“你撒谎!” 嗯? 众人一愣,震惊地望着她。 月恒升微微皱眉,狐疑地望着舜华。 “此话何意?” “回陛下。”舜华双手作辑,弯腰道:“此人所说皆是一派胡言,为了逃脱罪责,居然把罪过都推到他父亲身上,可见此人何其冷血,何其无情。” “你有何证据,证明他在说谎?”月恒升微微挑眉,一脸笑意地望着舜华。 “有。” 舜华特意走到卢飞迟面前。 “就凭胡子老伯最后的遗言,他说过,凶手的屁股上有一大块东西,若是胡子老伯没有亲眼见过凶手,断不会说得真切,你敢‘验明正身’吗?” 龙圭看了看身边的兰侍卫,随即,兰侍卫便冲了上去,龙圭见状,赶紧爬起身要逃,慌乱中踩到自己的鞋后跟,再次摔倒在地。 兰侍卫拉下他的裤子,他的屁股上果真有一大个‘蒯’字。 相传‘蒯’字是国姓,可能是怕血脉失传,所以在明华的子孙后代,皆在屁股上刺了字。 小木躲在白十街身后,小声嘀咕道:“真的有东西啊。” “如今,你还不打算说真话吗?” 凶手坐了起来,他低着头,哭着哭着突然笑了,笑得好生疯癫。 “想我机关算尽,最后居然会败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上面。” 此时,万念俱灰的凶手,终于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你说的没错,全部都是我一人所为。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怒吼道,仿佛要将一切不满都发泄出来。 “这么多年来,日晒雨淋,风雨不改地拿着锅铲,到头来,却因为一场意外,失去资格,如果不是那场雨,崖边的石头滑下山坡,堵住来城的路,卢某不会迟到,只要来得及参加考验,卢某就能堂堂正正地取得令牌。”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怪老天爷,是它,让我落得如此下场。” 面对卢飞迟的痛悟,舜华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错了,造成今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你自己,人生能走的永远不止一条路,除了美食大会,你会有无数个机会证明你自己,况且,你已经是八省首席了,可是你却为了天下第一厨这个虚名,害了这么多条人命。” 她的眼眶早已红透,心痛地说道:“你的父母将你养育成人,在下相信,他们应该从未想过让你害人去保全自己,程意也是他爹辛苦养大的,他和你有一样的志向,可是你却自私自利地夺走了他的性命,夺走他孝顺父母的机会。” 她冷笑道:“怨天?让它怜你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还是怜你埋怨父母,自私自利?” 舜华转身,作辑上前,跪在了皇帝面前。 “求陛下严惩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月恒升面带正色道:“马上将此人拖下去,立好案宗后,依法处斩。” 话音刚落,数名黑衣护卫从天而降,将失神的卢飞迟带了下去。 舜华回头,无怨无悔地望着胡子老伯的尸体,心想,她总算不负所托,完成了胡子老伯的遗愿。 愿你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月恒升刚想让舜华起来,怎知她似乎还有话要说。 “陛下,古人云,学无前后,达者为师。草民认为,学习是永无止境的,不应被年岁所局限,只要百姓想学,即便是花甲之年也不算晚。若陛下能放宽厨艺考验的限期,草民相信,将会有更多人能实现自身的志向。” 这时,月恒升总算是听懂了。 “看在你查出真凶,避免美食大会成为笑柄的份上,朕准了,日后,明华国的厨师不问年纪,皆可接受厨艺考验。” “谢主隆恩。” 舜华不知,今日过后,她便在厨艺界中扬名了,厨师们口耳相传着一个故事,某个神秘人在美食大会后,侦破审事灭门惨案,并且令当今皇帝改变先例。 * 众人从内堂出来时,外面的人早已散得差不多,美食大会迎来了最冷清的一天。 三位审事如同事先商量好一样,当着明华国皇帝的面,宣布了比试的胜者,他们同时喊出心中的名字,出奇地一致。 “得胜者,顾了月。” 谁也没想过,天下第一厨这个名号,最终会落在顾了月这个美厨娘手上。 月恒升意味深长地望了舜华一眼,示意无容把东西拿上来。 未几,黑衣护卫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走上台阶。 月恒升当众大声宣布道:“今日朕难得来此,兴致甚高,想送天下第一厨一份见面礼。” 眉开眼笑的顾了月难掩心中喜悦,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试问哪个厨师能有她这么大的面子,能收皇帝的见面礼。 她开心地上前谢恩,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脸当即沉了下去,大失所望。 这锦盒里装得既不是金,也不是银,竟是一株青青绿绿的草。 “开心吗?”月恒升扬唇问道。 “哈哈,开心,谢陛下隆恩。” 顾了月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傅木槿难以置信地望着锦盒上的药草,惊讶地说道:“那是…莫桑碧心草。” ------------ 第一百零二章 明华篇 折腾一晚(上) 他转过身,激动地搂住舜华,开心地说道:“言兄,你的病,有救了。” 闻言,舜华傻了,“老天爷真的会对我这么好吗?既让我找到妹妹,连解药也…” “太好了,要是顾姑娘真是言兄失散多年的妹妹,言兄的病就有救了,你再也不用受针灸之苦。 舜华迷迷糊糊地点头,不敢相信。 * 美食大会结束后,月恒升留了下来,他挨在长椅上,一副美人之姿,忽而,想起了什么。 “无容。” 话音刚落,悬梁的黑衣护卫一跃落地,如同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月恒升的身边。 “属下在。” 月恒升望着窗外池汤中的金鱼,面无表情地说道: “之前,朕不是让你把晓晓的驸马抓回来吗?为何到现在还没成功?” “回禀陛下,无容两次前去,都被驸马身边的公子发现,此人武功高深莫测,似乎不好对付。” “那是自然。”月恒升笑了笑道,“能练幽月族的武功,能是什么普通货色吗?” “幽月族,那岂不是…” 无容不敢说下去,幽月族的武功历年来只有明华大国的皇位继承人才能修炼,那位会幽月族武功的公子,不知是何底细,对陛下来言,就是个威胁。 “无容,你前去探一探他的虚实,不用留手,生死不论。” 无容怔了怔,低头回道:“是。” * 傍晚时分,舜华和傅木槿换回自己的衣裳,收拾心情,打算跟上稍早前离去的顾了月,问个清楚。 三位审事将她们俩送到了门前。 “抱歉啊,之前奴家真的以为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没成想,你是为了完成老妖怪的遗愿,才来追查真凶的,都是奴家的错。” 说罢,紫媚娘伸出纤纤玉手,拉着舜华不让他走。 傅木槿的脸色不好了,轻轻扯过舜华,瞪着眼前这个妆容妖艳,身材惹火的女人。 紫媚娘好生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凑到他耳边,娇声说道:“你也真是的,自己吃不到,也不让被别人吃。” 闻言,傅木槿抬起嘴角,笑了。 紫媚娘看得痴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俏的公子,可惜,是个断袖的。 “好了,这里有些盘缠,你拿着吧。” 舜华怔愣了半会,有点看不太懂了,何审事居然对她这么温柔,变天了吗? “叫惯你贤侄,以后怕是改不了口了,老妖怪生前无儿无女的,死后能有你这么个便宜儿子,也算是有子送终,这些就当是长辈们提前给你的压岁钱吧。” 舜华抿了抿唇,眼角有些湿润。 “小侄谢过何审事,紫审事,白眉审事。” 舜华一一鞠躬,白眉审事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保重啊。” “嗯。” 舜华感动地点头,白眉审事放开了她,催促道: “行了,快启程吧,天快黑了。” 傅木槿搭着舜华肩膀,辞别了相处数日的人。 路上,舜华有些感慨。 “傅兄,有缘一定能相见的,对吧?” 傅木槿笑着肯定道:“一定会的,毕竟好人有好报,只要言兄想,必定能实现。” 那天,他们坐着那辆没顶的马车,摇摇晃晃地来到邻镇,来到这个灯火如昼,热火朝天的小镇,流火镇。 底下一条小河,波光粼粼地映着高楼的大红灯笼,绮丽非常,两岸百姓络绎不绝,来往马车,多如牛毛,把道路塞得水泄不通。 人声马叫,不绝于耳,可谓盛况空前。 “本小爷是不是见识太少了,这么小的镇子,居然有这么多人,难怪这里的小店,开得满大街都是。” “言兄,如今路不好走,坐船如何?” “好啊。” 傅木槿早就看穿她的小心思了,舜华望着河上的小船时,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他们把马车停在驿站,下了小船,映着漫天的星星,穿梭在这个繁华而美好的小镇。 一切都如梦似幻,事情顺利得难以置信。 舜华满心欢喜的笑着。 没想到老天爷对她这么好,妹妹和解药双手奉上,她真是天下间最幸运的人了。 忽而,顶上一个幌子吸引了她的主意。 “嘉。” 船夫听了,一脸坏笑道:“公子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本镇最多人光顾的地方。” “那是家什么店?” 船夫便摇着船桨,便回道,“有些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劝公子还是亲自上岸一趟,进店瞧瞧吧。” 傅木槿顺着舜华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座小楼。 状似灯笼,很是典雅,精致。 “要不,我们去看一下?” 闻声,舜华回过神,眯着眼睛,呵呵呵地笑着。 “傅神医也忍不住凑热闹啦?” “傅某是想陪你。” 舜华咬着下唇,总觉得他最近说话有那么一点,暧昧。 是错觉吗? “也好,我们一起去凑一下热闹,船家,就在这停。” 调皮的舜华在醉人的夜色下胡闹,高高兴兴地拉着他向前走。 二人刚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致所震撼,红衣飘飘的仙女们正叠着罗汉,银饰裹身的美人醉躺在顶端,举着酒壶斟酒入唇,醇香的酒水就这么流过仙女们的身体,湿透的衣衫,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全场热血沸腾,欢呼尖叫。 舜华的内心如遭晴天霹雳,娘呀,这什么店? “进错屋了。” 她刚想拉着傅木槿离开,忽而,余光瞄到准备上楼梯的顾了月。 舜,舜英? 她怎么会在这里? 舜华急忙转身和傅木槿说:“你在这等一会,本小爷有急事要上去一趟。” “急事?”傅木槿微微蹙眉,“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言兄想办的急事?” “我刚刚见到了顾了月。” “顾了月?她在此处做什么?” 舜华紧张地转身,着急地喊道:“不知道,傅兄,你且找家客栈安顿下来,等会本小爷就出来了。” “那傅某就在外面等你,若是半个时辰,你还不出现,傅某就…” 舜华此时已经快听不见傅木槿的声音了,她着急地穿过人群,爬上楼梯,追随顾了月的身影,进入了三楼的雅间。 她深吸一气,推开门,便见一男一女光着臂膀,那般激烈地你推我搡,玩着摔角。 舜华咽了咽,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 只见那个比墙还厚实的女人,振臂一挥,一掌推向男人的下巴,把他推到半空中,砰的一声,数百斤肥肉摔倒在地。 那个膘肥体壮的男人就像被十几头牛撞过一样,下巴严重变形,昏死倒地。 “好,好。” 一阵掌声应声而起,舜华诧异地转过视线,只见,顾了月举着银票,开心地挥舞着,身边顿时围满奉承的泠人。 “赢了就有赏,来来,别客气,整叠拿去!” 说罢,刚刚摔赢的女人穿上外衣,高高兴兴地领了钱,出去了。 “咦?这位胖公子,很是眼熟啊?来,为你眼熟干杯!” 微醺的顾了月举着酒杯,站在桌子上,肆意地撒着银票,惹来众人举手哄抢,漫天的银票如同雪花般落在地上。 “你…” “怎么?钱不够?”顾了月叉着腰,哈哈大笑,指了指舜华,打开墙角边的宝箱,露出一大堆金银珠宝。 舜华咽了咽,妹妹混得够可以的啊,这么富。 她潇洒地拉过凳子,回头看了看,那群围在宝箱附近的泠人。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你很喜欢看角力吗?” 顾了月抿唇一笑,给舜华满了一杯酒。 “他们都是本姑娘的手下,这整间‘嘉’楼,都是本姑娘的东西,乃至整个明华国的店,都是本姑娘几乎都有份。厉害吧?” 舜华若有所地点头,也不知喝醉酒的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其实,本小爷这次来,是为了两件事。” 顾了月晃了晃手指,斜眼望着窗外,痴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肯定是有所求,才回来找我的,说!本姑娘今天得了天下第一厨的名头,心情好,你若是想求亲,指不定,本姑娘就点头了呢,哈哈哈…” 舜华也不想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敢问姑娘年方几何?” “你是哪来的奇葩,居然上来就问本姑娘年龄,不嫁,就不嫁给你。” 顾了月正欲继续倒酒,舜华一手按住她的手腕,“别喝了,你一个姑娘,在这喝醉不好?” “哪不好了?这么多年,本姑娘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冷了自己添衣,饿了自己煮食,你现在才来关心我,那些年你去哪了?” 哽咽不止的顾了月伸手抱住了舜华,把额头埋在了她肩膀上大哭。 “是,是我错了,是姐姐来晚了。” 顾了月忽然擤了擤鼻涕,举起酒杯道:“喝,不陪本姑娘喝酒的都是乌龟王八蛋——” “哦…哦。” 舜华狐疑地举起酒杯,饮酒下肚。 娘呀,这酒怎么这么辣,好呛啊。 “咳咳咳…咳咳…” 顾了月笑嘻嘻地拍了拍咳嗽的舜华,继续倒酒,“你刚刚说来干什么来着?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呀?” “姐姐这次来,是想认回你,还有买你手上的一件东西。” 顾了月灵动地眨了眨眸子:“你想买什么?” “姐姐想买今日皇上赐给你的锦盒里,所装的那一株药草。” “嗯…”顾了月皱了皱眉,举着酒杯,站起身子,想了想。 “价钱不是问题,你尽管开。” “可是,本姑娘不缺钱啊。”顾了月指着自己笑了笑。 舜华沉着眸子,狐疑地看着她。 “本姑娘缺的是快乐,来人,给本姑娘上十坛女儿红!” 闻声,泠人们迅速将十坛子女儿红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 “你这是想干什么?” 顾了月喝了一口酒,身子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指着桌上的酒坛子,笑着说道:“你把它们全喝了,本姑娘就快乐了,然后,再考虑将不将那株破草,卖给你。” 舜华抽了抽嘴角,望着眼前比西瓜还大的酒坛子,咧着嘴笑了笑。 喝十坛,不是在开玩笑吗? 她本身就快死了,还这么喝,这不是上赶着去阎王殿插队投胎吗? “你喝不喝?不喝快走,别碍着本姑娘寻开心。” “我喝。” ------------ 第一百零三章 明华篇 折腾一晚(下) 舜华的手刚打上酒坛,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红着眼睛,自言自语道:“舜英,这是姐姐欠你。” 醉得脸颊通红的顾了月面无表情地看着舜华,一坛接着一坛酒饮下肚,直到第三坛的时候,舜华整个人已经站不稳了,她撑着酒坛子,定在桌子前,眩晕不知。 旁边的泠人见了,连忙说道:“老板娘,你看,他好像不行了,这样喝下去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顾了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嗝,一口‘仙气’差点把自己给熏晕了。 “行了,行了,本姑娘是来寻开心的,不是来要人命的,不能喝就别喝了。”她向舜华摆了摆手,撑着半个脑袋,盯着眼前的小胖子。 闻言,舜华并没有停下来。 她豪爽地拔掉木塞子,举起酒坛子,倾倒入口,洒出来的酒水从旁而落,直接浸湿了她的衣襟。 “本姑娘也算见过不少男人,想要钱、想要权、想要宝剑、想要美人的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想要破药草的,你是破天荒第一个啊,哈哈哈,很高兴认识你,值得喝一杯。”说罢,顾了月自斟自酌了起来。 当舜华喝到第六坛的时候,她终于彻底站不住了,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视线中的景物已经模糊了,旋转不停。 热泪从通红的眼眶滑落,滴落耳垂。 哽咽不止。 “舜英,是我对不起你,都是姐姐不好,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剩你孤零零一个人,你还那么小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该多害怕,多无助啊。” 顾了月神情黯然地站了起来,望着躺地上痛哭的舜华,静静地问道:“你真的后悔过吗?” “悔,自从我醒过来,每一天都在悔,为什么当初识人不清,为什么当初没有保护好你,不该这样的,事情不该这样的。我的好妹妹,你应该和别的小姑娘一样在庭院中无忧无虑,笑靥如花地长大…” 顾了月蹲了下来,望着泪流不止的舜华,神情动容地说道:“可惜,一切都晚了,没人能改变已发生的事实,正如本姑娘不能把卖掉的草药,转卖给你。” 舜华怔了怔,迷迷糊糊地问道:“你把…药草给卖了吗?” “嗯,卖了,有一位江湖人士相中了锦盒里的东西,花高价卖了那一株破药草,说是要当作寿礼送给当今武林盟主,那株药草已经不在本姑娘手上了。” “哈哈哈…”舜华忽然大笑了起来。 笑声混在眼泪里,似乎有股淡淡苦味。 “没关系了,能找到你就行,无所谓了。”当说完最后一个字,舜华沉沉地合上了眼皮,睡了过去。 “喂,喂?醒醒啊你…”顾了月大力地摇了摇地上的舜华,旁边的泠人紧张地凑了过来,问道:“老板娘,怎么办啊?要不要安排一间厢房,让她睡下?” “不用了,和她同行的男子应该就在附近,你们去查一下他的行踪,把她送回去吧。” 顾了月低眸,眼神复杂地看着醉倒的舜华,自言自语道:“可惜,本姑娘可不是你的妹妹,舜英。你也,没她说得那么讨厌嘛。” 一炷香前,傅木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空房的客栈,放下包袱,正欲出门,回到方才那座小楼等舜英。 数发金钱镖从窗外飞来,傅木槿微微侧身,金钱镖稳稳钉在床柱上。 这手法,似曾相识。 和上次在楼月山庄投掷的飞镖手法,如出一撤,应是同一伙人。 傅木槿警惕地望着窗外,喊道:“傅某不知阁下是何方前辈,可是傅某与阁下无冤无仇,不知阁下为何三番四次狠下杀手?” “……” 见无人回应,傅木槿转身开门,脚刚踏出门槛,数枚金钱镖再次袭来,幸亏他身手矫捷,后仰及时,否则一定会躲避不及。 未几,隐藏在黑夜里的神秘人终于现身了。 他的声音很古怪,听起来很不真实,“你果然会武功,那天就是你把她带出房门的吧?” 面无表情的傅木槿冷冷地看着来人,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果然,就是那次在楼月山庄袭击他们的黑衣人。 那个最后潜入房间的高手。 未免过早暴露身份,傅木槿装傻,“傅某不知你想说什么?傅某与你素不相识,总不可能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兄台,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神秘人没有回答,不有分手地出手了。 他冲上去就是一掌,没想到的是,傅木槿并没还手,而是硬生生接下他这一掌,坐倒在地上。 神秘人疑惑地望着嘴角流血的傅木槿。 “你为何不还手?这时候才隐藏武功,会不会太晚了?” “傅某是真的不知道,兄台在说什么。”傅木槿眼神冷冽地望着眼前人,云淡风轻地否认道。 “那就抱歉了,主子说过,生死不论。” 话音未完,那只来势汹汹的‘龙爪’潜入门中,把房门打破了。 此时,傅木槿已经躲到桌子对面了,笑道,“兄台,傅某的确不会武功,可是,也没想过坐以待毙,硬生生被你杀掉。” “看你能躲过几回。” 咬牙切齿的无容从身后拔出双刀向傅木槿掷去,轻身踏过凳子,跃上半空,凌空抬腿,往傅木槿的天灵盖踢去。 坚持不出手的傅木槿,瞬间蹲下,他拉起桌子往后退,无容的腿硬生生踢破四方桌,插进桌子中,散落一地的木块。 傅木槿站直身子,身后的双刀稳稳地嵌入墙身,发出嗡嗡声。 无容竟有些生气了,他抽回自己的腿,抬过头顶,若无其事地拍着裤子上的木屑。 “你是在羞辱我吗?想说你就算不用武功,我也杀不了你?” “非也,在下只是想保全性命,并没想过与阁下为敌。” 况且,他早已答应过亲娘,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武功。 上几次,为了救言兄,已是破例。 此时,自然是瞒得一时是一时。 “可惜了,对杀手来说,没有敌人,只有死人。” 无容抛出一句冷冰冰的话,用尽全力,出拳打去,门刚巧被打开,两个泠人扛着舜华的手臂,刚要把醉酒熏熏的舜华抬过门槛。 舜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有人向傅木槿出手,当场睁大眼睛,推开身边两个人,大喊道:“何方妖物,竟敢对我家傅神医出手!” 无容错愕地望去,不好,驸马爷回来了,得速战速决。 舜华转身,抓起路过小二端着的花生米,准确无误地砸中了无容的肩膀,打算冲上去和对方‘厮杀’。 傅木槿错愕地喊出声:“言兄小心。” 话音未完,舜华踩着散落在地的花生米,整个人滑了过去,把窗边的无容直接推了下去。 怔愣半刻,舜华蒙了,回头喊道:“完了完了,傅兄,我杀人了。” 舜华错愕地望着自己的小胖手,仿佛自己已经是个满手血腥,罪恶满盈的杀人凶手。 抬她回来的泠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刚才那一幕,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傅木槿快步上前,凑近窗口往外看,只见跌倒在大街上的无容,拐着腿,一拐一拐地离开了。 他大松一气,回道:“放心吧,言兄,你没杀人。他还没死,不过从二楼摔下去,腿好像受了点伤。” “真的?你没骗我?”舜华紧张地往外看去,差点也跟着摔下去了,幸亏傅木槿及时拉住了她。 “言兄,你喝醉了?” 傅木槿闻着满身酒气的舜华,不满地蹙了蹙眉。 “没有,也就…”脚步浮浮的舜华,转过身,向着傅木槿,神气地比了一个六。 “六坛…女儿红,我更厉害。” “言兄,莫不是想着解药拿到手了,便尽情放肆了?”傅木槿一手将她搂入怀里,眼神温怒地低头望着她。 怎知,她泪光盈盈地说道:“没有,没有解药了。” “怎么回事?”他不解地问道。 两个泠人看了看彼此,忐忑不安地上前,禀告道:“鄙人已将人送回,要赶回去向老板娘复命了,告辞。” 傅木槿点了点头,狐疑地望着离开的泠人。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言兄怎么喝的烂醉如泥?” “来,上来!” 舜华突然蹲了下来,大力地拍着自己的肩膀,兴致颇高的样子。 不明所以的傅木槿皱了皱眉。 “什么?” 舜华回过头,只见那张红彤彤的胖脸蛋,一脸认真地说道:“快上来啊,你不上来,本小爷怎么玩猪八戒背媳妇啊?” “猪?猪什么?” “猪八戒背媳妇,快上来,猪八戒都准备好了,你这个小媳妇怎么还害臊呢?” 傅木槿哭笑不得地望着舜华,“言兄…” 你怎么说自己是猪八戒呢? “快,快点,要不然猪八戒可要背别人了。” 她一脸就真的样子,又野蛮又可爱。 “哦,好。” 于是,舜华一把背起傅木槿,嘴里嘀咕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这么轻啊?” 傅木槿脸色一沉,心想,行,明天开始吃多一点。 “抱歉啊,言兄。” “好咯,坐稳了,猪八戒要背着小媳妇出去转转了。”舜华开心地笑了笑,便背着傅木槿冲了出去。 “出去转…转?” 傅木槿震惊得结巴了,又不敢低头,眼睁睁地看着舜华背着他,满客栈的转,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嘲笑声不断。 “看着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要人背啊?”老大叔拿着个菜包子,调笑道。 “你别管,这是人家两口子的情趣,吃你的包子吧。” 她老伴夹起一个莲蓉包,就塞老大叔嘴里,甜丝丝地望着胡闹的两人。 闻言,傅木槿耳根一红,有些害羞了。 连忙抱紧舜华的胳膊,别过头。 两人一路走在大街上,在人群中穿行,忽略行人讶异的目光,开心地笑着。 傅木槿忐忑地抿了抿唇,忍不住凑耳问道:“言兄,方才那对老夫妇的话,你怎么想?” “什么话?” “就是…两口子,他们说…我和言兄是两口子,言兄是怎么想的?” “像吗?”脑袋晕乎乎的舜华很认真地想了想,忽而,她回眸一笑道:“挺好的。” 在她回眸的瞬间,嘴唇轻轻磨过温热的柔软,傅木槿眨了眨眼,怔愣地看着舜华的唇上沾了自己嘴角未干的血,嘴里还有点咸咸的血腥味。 ------------ 第一百零四章 武林篇 哪家迷药有花香 他伸出大拇指,轻轻抹过她唇上的血迹,呼吸粗重地把薄唇凑了过去,那双澄如星辰,深如海的眼眸里,此刻,只有她一个。 意乱情迷的傅木槿似乎遵从了内心的想法,迫切想通过一个吻打破两人僵持的关系,想要马上将她的心收入囊中。 方才安心。 舜华怔了怔,下意识地后仰,胸膛却起伏个不停,望着这张凑近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理智告诉她别犯糊涂,眼睛却鬼使神推地闭上了。 就在薄唇覆上去那一刻。 天空突然降下一道巨响的天雷,舜华猛地睁开眼睛,放开了手,傅木槿直接摔倒在地,错愕地看着舜华抱着别人卖冰糖葫芦的柱子,大吐特吐。 “呕——呕——咳咳咳…” 卖冰糖葫芦的脸一下子就白,惊叫道:“客官,你吐到小的鞋上了,还有,你吐归吐,能不能放开小的生财工具啊?小的还要做生意呢!” “……” 傅木槿低头捂着嘴,满脸羞红。 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刚刚居然趁言兄喝醉酒,轻薄了她。 这是正人君子所为吗? “咳哼…”吐完之后,舜华清醒了一点,望着河面上的花灯,心情大好地唱起了山歌。 “诶——这里有个猪八戒诶,嘿嘿嘿呀,对面的老伯望过来呀,咱来对山歌呗——” 见无人回应,她又唱道:“我家媳妇娇俏可爱,你家老伴又长得咋样?” “言兄,你这样恐防会吵到别人。”傅木槿慌张地看着围观过来的人群,上前拥住舜华,想把她拉回来。 这时,对岸居然真的传来了老头对歌的声音。 “诶——我家老伴又老又丑,勤俭持家可到白首——” 闻声,两岸的百姓们都笑了起来,人群一下子喧腾了起来。 原来刚刚对歌的老头正被老伴追打呢。 “哈哈哈哈…” 舜华开怀大笑了一会,突然凑近傅木槿的衣襟闻了一会。 “都跑大半天,你身上怎么还这么香?” 傅木槿微微后退,嫌她不太正经,可是心里却很高兴。 “咳咳,言兄,这里很多人看着呢。” 忽而,舜华举起傅木槿的右手,微微低头。 “就是这个味啦,栀子花香,哈哈哈哈哈…他是不是傻,哪家的迷药会特意掺栀子花进去,特调吗?” 她笑得很开心,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都不知道,我们是特意诈他的,哈哈哈…” 今日在内堂,凶手拒不认罪,一切都仿佛陷入了胶着状态,幸亏她提前想了一道阴招,就是让傅木槿把栀子花磨成粉涂抹在右手。 再借由闻迷药这个动作,把花粉偷偷抹在凶手的袖口中。 为了不让大家怀疑傅木槿的举动有异,她还特意叫三位审事紧接着上前,轮番作证。 让凶手以为自己的鼻子失灵了,闻不到迷药里的花香,最后在‘证据确凿’下认罪。 “好了,言兄最聪明,可以跟傅某回去了吗?” “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舜华在唇上竖起一根食指,神秘兮兮地说道:“嘘——记得保密啊,这可不能被凶手知道,要不然他得在牢里气疯了,哈哈哈…” “不过,言兄,你是怎么确定凶手就是他?” 舜华扶着护栏,很认真地歪头想了想。 “啊,傅兄,还记得本小爷…让你报过的几个名字吗?” “言兄是说,在程意前一夜,傅某在烟暖阁中撞见的几个人的名字?我记得,有萧木,程意,卢飞迟,何审事。” “凶手是不是呼之欲出了,什么地方最有可能接触到凶手的假令牌?烟暖阁的温泉池,池水有让人放松心神的功效,也是在那里,程意最有可能接触到凶手的假令牌。” “那为何不猜萧木?” “本小爷相信,一个厨师失去了味觉,仍然不肯放弃,努力钻研,那么他断不会轻易舍弃人的自尊,去成为一只害人的畜生。” 傅木槿点了点头,很赞同她的观点,同时也觉得很疑惑,她怎么说话变得这么有纹有路了,酒醒了? 还没回过神,远处就传来一阵喧闹。 “哪家的小姑娘,出嫁了吗?定亲了没?” 抬头望去,舜华正拉着别人的十一、二岁的妹妹,不让人家走了。 言兄?!! 傅木槿赶紧上前,一把抱起了她,打算不许她继续胡闹了。 舜华望着那可爱的小姑娘,酒气上头,高兴地喊道:“哈哈哈,要早生贵子啊!” * 初晨,阳光从窗户倾泻下来,银白清透的日光顽皮地照在舜华的脸上,有点刺目,让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在舜华睁眸的那一刻,酒醉后的头疼和昨夜荒唐的画面同时传来。 她怔愣了半刻,迷糊地转过头。 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还有坐在窗边,仿佛一夜没睡的傅木槿。 完了? 难道她昨夜喝醉酒后,兽性大发,把房间弄成了这样,她还对傅木槿用强了? 她难以置信地拼凑着脑海中零碎的画面。 画面中的自己如同一头不受控的野兽,先是把人推下了街,然后砸坏了桌子,还强行背起傅神医,带着他游街,最后,还不顾仙公子的反抗,强行地吻了他? 破案了,舜华,你还是人吗? 你看傅神医,他怕你怕得连觉都不敢睡了。 常言,喝酒坏事。 真的,这句话说得真有道理。 “言兄,你醒了?” 傅木槿肢体僵硬地别过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额,嗯。昨夜喝了点酒,劳烦傅兄照顾了” 舜华心情忐忑地咬着下唇,心想,她要负责吗? 傅神医不会已经报官了吧? 告她意图不轨,强占良家妇男。 看来剩下的四十八天,她只能在牢里过了。 坚强一点,舜华,日后要和牢里的耗子好好相处才行。 “言兄,你觉得不舒服吗?” 傅木槿望着神情古怪的舜华,担心地说道。 “有,有一点头痛。” 傅木槿轻轻抚过她的额头,看着她那双哭得红肿难分的眼睛。 昨夜,他偷偷守在床边看过,那双通红的眼睛仿佛稍微一碰,便会满出眼泪来。 “昨夜,你在那间‘嘉’楼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舜华微微睁开眼,半蒙半醒地说道:“嗯,原来,她不是我妹妹舜英。本小爷就说嘛?老天爷什么时候这么合过我的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绝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言兄,你别太伤心了,人活于世,总能相见,也许是时机未到呢?” 她微微侧过头,错愕地望着他的脸,紧张地问道: “你怎么流血了?难道是我昨夜发酒疯打你了?” 傅木槿握着她伸来的大拇指,慌慌张张地说道: “没有,昨夜闯进了一个鼠窃狗偷之辈,傅某刚巧出了门,他什么都没找到,便砸了房中的东西泄愤。” “可是…本小爷明明记得,当时你明明在房里啊。” “言兄,你肯定是把记忆和梦境混淆了,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被人送回来后,你倒头就睡,没起来过。”傅木槿神情淡然地说道。 “真的?本小爷没耍酒疯?” “自然,言兄睡得可安稳了,没出去过。”傅木槿违心地笑了笑。 闻言,舜华的脸就瞬间红了,那她岂不是做了个春梦? 天啊,这样可还行。 你都觊觎傅神医这个地步了? 居然开始做这样的梦了?她在梦里还闭眼睛。 幸亏当时打了一个雷… “嗯?”她怎么会有打雷的记忆?铁定是喝酒喝昏头了。 “言兄,可是觉得头疼不止,需要傅某给你施两针吗?” “不不不,不用了,你之前帮我扎的针,现在还痛呢。”舜华摸了摸换身酸痛的穴位,昨夜仿佛和人打了一架似的,浑身都疼。 “抱歉,言兄,你体内的毒必须每七日施一次针,方能压制,若能早日寻得解药的话,就不用收这种苦了。” 舜华坐起身子,拍了拍傅木槿的肩膀。 “没事,这算什么?本小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被水淹,被火烧,被人砸,都没死成,这一次,一定也会吉星高照,逢凶化吉的。” 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他安心地笑了。 “而且,也不算是全无线索,昨夜顾了月告诉我,她把药草转卖给了一个江湖人士,而那个人恰巧要将莫桑碧心草作为寿礼,送给我外公。本小爷相信,外公这么疼我,肯定不会舍不得给我用药的。” “真的?”傅木槿紧张地抓着她的手。 “嗯,只要去一趟江远湖,赶在中秋节那天,参加外公的寿宴就行了。” 忽然,傅木槿的脸沉了下来。 舜华有些错愕。 “言兄,怎么了?” 只见,傅木槿满脸严肃地说道:“等到了中秋,也是二十多天后的事了,傅某怕,到时若是寻不到解药,你会有危险。” 舜华感动地望着他的眼睛,‘埋怨’道:“本小爷的眼睛本来就肿得不行了,你若是还想让我感动哭了,本小爷一定饶不了你。” “言兄,其实傅某有些话,一直没机会对你说。” 一只纯白的鸽子直接从窗户冲了进来,栽倒在傅木槿的怀里,打断了他的话。 “这鸽子…”舜华若有所思地说道。 傅木槿低头,边抚摸边温柔地说道:“肯定是哪家的糊涂鸽子迷路闯了进来。” 舜华狐疑地指着那只白鸽,觉得似曾相识。 “啊,混蛋九…那是九王爷的鸽子,这些天忙着查案,都忘记回信了,还以为他拜托本小爷帮他买寿礼的事,已经放弃了呢。” 闻言,纯白天真的鸽子马上被人扼住了咽喉。 某人沉着脸,静静地询问道:“不知言兄,喜欢怎么烹煮的鸽子?” “嗯……”舜华认真地想了想,“红烧,炭烤…不不不,果然是还是用椰子肉炖鸽子做成的汤比较补。” 闻言,某人抱着鸽子默默地出去了,在关上门的那一刻,舜华好像和那双红红的鸽子眼对视了,直到门缝慢慢消失为止。 响午,宿醉的舜华头疼地撑着脑壳,坐在桌子前,看着那一锅椰子肉炖鸽汤。 心里冷汗直流。 ------------ 第一百零五章 武林篇 吃得有点狠 不是吧,毕竟是王爷送来的鸽子,这样随便吃,好像不好吧。 她忐忑地眨了眨眼,拿起筷子麻溜地吃了起来,“真香,火候掌握得刚刚好,鸽肉鲜嫩不会老,椰子肉炖煮过的汤底甘甜唯美,能在中午喝一口这样的汤,感觉整天都会精神奕奕。” “听言兄这么一说,傅某也觉得这鸽子很好吃。” 说罢,傅木槿僵硬地笑了笑,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嗯,真的,尤其是这汤。” “多喝几碗。” 舜华捧起第二碗汤,得意地说道:“真希望九王爷多送几只鸽子来,那样在路上就不用担心挨饿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笑得太大声,附近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大家的脸上总是笑嘻嘻的,很像和她很熟似的。 此时,阁楼的柱子后,有一双凤眼正直勾勾地看了过来,视线落在两人之间,她紧拽着脖间的纱巾,似乎很不甘心。 未几,她转身进了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那双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紧闭的房门,翘着二郎腿等在床上。 “无容。” 话音刚落,房间的窗户打开了。 一个黑影窜了进来。 “回公主,属下在。” 月晓晓一手扯开脖间的丝巾,露出脸上的浅色的疤痕,问道:“无容,你帮本公主看看,脸上的疤痕是不是比昨天更浅了?” 无容抬眸,仔细地看了看那张娇小冷白的脸蛋,半天都没看出和昨天有什么不同。 “回禀公主,浅了很多。”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真的?” 闻言,喜出望外的月晓晓连忙冲到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仔细比照了一番。 “本公主就说嘛,每天坚持肯定有效果的,很快,本公主就会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到时候,华郎一定会很高兴。” 无容抿着唇,不知把不把颜舜华是女子的真相告知公主好。 “公主,其实驸马爷他…她…” “无容,本公主可不允许你说华郎的坏话,半句都不行,不过你说了也没用,就算你说了,本公主都不会信的。” 忽然,月晓晓斜眼瞪了无容一下,娇声霸道地质问道。 “本公主在这里的事,你没和陛下说吧?” “…” 无容沉默了片刻,月晓晓的眼睛眯了起来,狐疑地盯着他。 “当然没说。” “那好,本公主暂且相信你的‘鬼话’吧,无容,你知道吗?你明天要帮本公主办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等华郎出发后,你要及时出现。” 无容目光如炬,之前月恒升吩咐的任务接连失败,他已经觉得非常挫败,这次他一定要一雪前耻,夺下那人的性命,他暗自握紧了拳头,早已迫不及待执行任务了。 “然后呢?”他霸气外露地问道。 月晓晓抱着双臂,信心满满地抬着头,仰望远方。 一派自然地说道:“打劫本公主。” “嗯?公主,你不会是想…” 无容心想,你们两兄妹真是一个德行。 都不按套路出牌。 月晓晓点头,肯定了无容的怀疑。 “没错,‘曲萝儿’突然出现的话,太奇怪了,为免让华郎以为本公主是个不知廉耻,不懂矜持的女子,一定要找个合适的契机留在他身边才行,如果让华郎英雄救美的话,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无容无语地望着‘异想天开’的公主,不置可否地鼓掌。 * 傍晚,舜华坐在方桌前,指着那道红烧乳鸽,疑惑地挑眉。 早上那顿是椰子炖鸽,中午那顿是爆炒乳鸽,晚上这顿是盐焗乳鸽。 她都觉得自己吃得有点狠了。 终于,舜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指着那碟盐焗乳鸽,问出了口。 “这些鸽子,不会都是九王爷…的信鸽吧?” 正在收拾行囊的傅木槿,云淡风轻地应道,“嗯。” 嗯? 舜华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道美食,加上这只鸽子,九王爷已经有三只鸽子阵亡在她手上了。 而且,别说回信了,她连鸽子腿上的竹筒都没见着。 等她活着回到主城,那个混蛋王爷不会秋后算账吧? 舜华伸出筷子,夹起那个盐焗乳鸽,边愁眉,边感慨道:“香,真香。” “言兄喜欢吃就好,等马车修好,明天早晨我们就能出发了。” “好。” 舜华半撑着脑袋瓜,仔细看了看傅木槿的背影,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收拾东西时,总会轻快地挪动步子。 她暗暗看出他很兴奋,随口问道:“傅兄好像很开心呀,是不是和本小爷一样,很向往江湖豪侠的侠气干云,古道热肠呀?” 傅木槿面带微笑,回头说道: “也不全是,家父这几年去了江远湖研习医术,所以这趟去江远湖,可以顺道回去看一下我爹,估计一稻也应该在那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 难怪那么高兴,原来是能见到他爹啊。 嗯? 不对,那她岂不是也会见到傅神医他爹? 不知为何,那一夜,睡床上的舜华,望着打地铺的傅木槿,发了一夜的呆。 隔天,二人在客栈赔了一笔钱,赔偿了前天夜里突然坏掉的桌子,门,还有床柱上的裂痕。 客栈老板收钱的时候,都忍不住傻眼了,他开店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住了一两个晚上,房里什么东西都坏掉,唯独床板是完好如初的。 舜华意识到身后有股古古怪怪的目光,转身望去,发现路上的百姓很热情地向她挥手,喊道: “小胖公子,下次还来对山歌吧。” “对什么?” 疑惑的舜华刚要问清楚,傅木槿拉着她急急忙忙来到马车前。 看着刚刚修好,重新刷漆的马车,舜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真不错。” 心想,当初真不该写信帮驿站掌柜加工钱,马车坏了这么多年都不舍得修,这回她借了去用,还回来一辆崭新的马车,够他高兴的了。 * 响午,月晓晓拿着地图站在分岔路口,去江远湖并不远,只需要六七天路程,若是不发生其他事情被耽搁的话,六天便能顺利到达。 而此处正是从流火镇去江远湖的必经之路。 月晓晓早已做好了准备,等会舜华的马车一露面,无容就会办成山贼出现,到时候,她便会像戏文中的弱女子那般,‘惊慌乱叫’,喊救命。 这时候,在她心中‘英勇无双,神勇无比’的华郎就会挺身而出救她于水火之中。 “这计划实在太完美了。” 就在月晓晓感慨的时候,两个棕布裹面,手持大刀的蒙面人出现了。 她激动地说道:“你们可算来,晓晓等得急死了,华郎的马车估计马上就会到,你们快把刀扎在晓晓的脖子上,然后对晓晓说些下流的话,越难听,越大声越好,知道吗?” 那些山贼一听,有点蒙了,打劫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配合的路人。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好这一口,爱听些难听的。 “行,爷俩今天就满足你。臭娘们,赶紧把钱交出来,否则,别管你大爷爷们不客气。” 说罢,一把锋利的大刀架在月晓晓纤细的脖子上。 山贼瞧着她薄纱遮面,隔纱望去,玫红小嘴若隐若现,十分诱惑,连忙扯掉她的轻纱,想着一睹芳容。 怎知,那张脸上,满布着脂粉都遮不住的疮疤,看着好生渗人。 “哇,你的脸好多疤啊…” 月晓晓紧张地捂住脸,生气地反问道:“脸上有一两条疤痕,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华郎又不嫌弃。” 她转过身嘟囔道:“都不知道无容哪里找来的人,太不敬业了,拿着别人的钱做事还要讲人家的闲话。” 忽而,她深吸一口气,指着那两个山贼就骂道:“等会儿,钱记得给少一半啊,无容,你听见了吗?” 她心想,即便杀手无容不现身,也一定在附近潜伏着。 可是,这次怎么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闻言,山贼们不爽了,直接把刀抵近了半分,冰冷的刀刃直接贴着她的动脉处,大声恐吓道:“你在说什么呢?一文钱也不能少给你爷爷。” 月晓晓嘟着嘴,看似比山贼还生气。 “你们拿钱不办事,还想把钱拿全了?不行。” 山贼面面相觑,好像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 “谁帮你做事了?” “难道,你们不是无容找来帮晓晓忙的戏子吗?” “你爷爷是正经八百的山贼,” 月晓晓睁大眼睛,仔细望着眼前这两个长相歪瓜裂枣,猥琐难看的山贼,横看竖看,倒着看都不像戏园子里干活的。 糟了,这次是遇到真山贼了。 怎么办啊,原来是真抢劫。 晓晓腿脚一软,吓哭在地,放下身段,不知是哀求还是诅咒。 “各位好汉,你们求财归求财,可千万不要伤人性命啊,晓晓很怕死的,要是你们杀了晓晓,九泉之下,晓晓一定会死不瞑目,还会出阎王殿爬上来找你们算账,天天夜里在你们床头哭诉,哭到你们吃饭不香,夜不能眠。” 山贼们望着涕泪纵横的月晓晓,不明所以地大笑道:“你爷爷这刀下,不知缠了多少冤魂了,难道还会怕你这么个小丫头,你就安心上路吧。” “诶,大哥,这丫头身材不错,别浪费啊。” 闻言,月晓晓脸色都青了,惊慌失措地后退。 远处的马蹄声渐近,马车上舜华好像听见了女子的哭声。 “傅兄,你听见了吗?” 傅木槿摇了摇头,“除了马蹄声,什么都没听见。怎么了吗?” “可能是本小爷听错了吧。”舜华转了个身,声音更清晰了,“等等,真的有女子在喊救命?” 傅木槿当即拉停了马车,提议道:“不如下车瞧瞧。” 他们刚要下马车,迎面经过一辆双马拉动的豪华大马车,匆匆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舜华诧异地望着坐于马车上的龙十三,心想,不救人就算了,居然还挡路。 亏他带了这么多侍卫,也不肯日行一善,下车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真配得上他那双冰冷如霜的眸子。 耳边传来的哭叫声,越来越凄惨了,仿佛再等下去,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 第一百零六章 武林篇 专惩恶贼 月晓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服被撕破,裤腿被扯了一只,她狼狈不堪地求饶道:“求求你们放过晓晓吧,晓晓有很多钱,都能给你们。” 然而,畜生又怎么会听得懂人话。 猥琐至极的山贼扑了上去,想要马上一亲芳泽,月晓晓拼命挣扎着,奈何怎样都挣脱不开,只能不断痛哭求救。 突然,树上闪现了两个高大的黑影。 其中一人说道:“陛下,属下这就下去救公主。” 难辞其咎的无容眼下只想马上将功补过,从歹人手里救回月晓晓。 如果,他不是被月恒升的暗卫发现了,就不会拖延前来的时间。 那么公主就不会摆乌龙,遇到真山贼。 “等等。” 月恒升抬手制止了无容的动作,迎来后者难以置信的眼神。 “既然妹妹想要,驸马英雄救美,哥哥肯定会满足的,就让驸马得到这个机会吧,也算是成全了晓晓的一片痴心妄想。” 无容咽了咽,既不敢看月恒升的脸,也不敢看底下被人凌辱的公主。 不绝于耳的哭喊声,听得人无比揪心。 舜华眼看着挡路的马车慢悠悠地驶过眼前,恨不得马上将它抬起掀翻。 然而,她并没有那样大的力气。 只好马上跳下马车,从后面绕过去,捡起一根枯树槎,就向山贼的后脑勺打去,敲下的瞬间,对方嘭咚一声跌倒在地。 另一个山贼还在惊诧,一棒下去,也倒下了。 树上的月恒升兴奋地说道:“你看见了吗?” “回陛下,属下刚刚不敢往下看。” 无容正紧紧地握着拳头,才能忍住不跳下去救人。 “真没用,太厉害了。下面两个山贼不是小胖子敲晕的,是之前那个和本殿交过手的男人,先一步发了两枚银针,将二人弄倒的,神乎其技啊。” 闻言,无容急忙看了看月晓晓的情况,确认她没什么大碍,才松开了拳头。 “陛下,无容不懂,你刚刚为何不让属下去救公主?” 月恒升收起笑容,质问道:“无容,你办事很少会失败,如今,连命令也敢质疑了。” “无容不敢。” “没错,朕是宠爱晓晓,可惜,她偏生不听话,爱到处乱跑,如今,受了罪,也是活该。” 此话如同一根针般,落在无容深渊般的心湖中。 君王宠爱终一时,白头孤芳无人知。 无论月恒升曾经多喜欢这个妹妹也好,等有一天,他腻了,即便是这个妹妹,也能弃,而这样冰冷无情的人,就是明华国的君主。 无容忽然用一种可怜的眼神,望着底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公主。 被娇宠长大的公主,什么时候才会认清这冷血帝王的真面目,跳出囹圄? * 眼见两个山贼被制服,舜华冲了上去,想从包袱中掏出件衣裳披在女子身上,怎知一掏就掏出玉卿姨送她的衣裙。 她本人也傻眼了。 坦肩露膊的月晓晓满眼泪光地望着舜华,什么都不顾了,紧紧地抱住了舜华,把头挨在她肩膀上哭泣。 “华郎,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晓晓差一点,差一点就…” “华郎?姑娘,放心吧,没事了。”舜华低头,望着那额头和脸上的伤疤,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惊讶出声:“你是曲家村的曲萝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月晓晓本人也觉得委屈,她安排好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大戏,怎知最后自己会变成这样。 “好了好了,你先别哭,把衣裳穿好,这两个恶人,本小爷替你教训他们。” 月晓晓点了点头,躲在树丛后,打算换衣裳,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舜华,像是在寻找某种安全感。 舜华生气地看着哪两个臭山贼,捡了两根树枝,脱了他们的鞋和臭袜子,然后,再塞入他们嘴里。 傅木槿背对舜华,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像是烂掉的芒果发酵成厨余的味道。 “言,言兄?”他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舜华捏着鼻子,应道:“放心,很快就可以了。” “什么?” 出于好奇,傅木槿举手挡着视线,凑了过来,想看看舜华到底在捣腾什么?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两个被他用涂了麻药的银针弄倒的山贼,倒着大字型地躺在树干上,大腿根部放满了白色和红色的野果。 “言兄,你这是在干什么?” 愤怒的舜华简单地吐出两个字,“弄他!” 傅木槿不太懂。 舜华解释道,“白色的果子,果蝠爱吃,它看不清楚,吃得时候就会乱挖,乱咬。红色的野果,老鼠最爱吃,越是甜美的酱汁,越是能啃咬干净。” 闻言,傅木槿背脊一寒,有些害怕眼前的舜华。 “言兄,不打算将他们交给官府吗?” 舜华痛心道,“交啊,但是本小爷就是气不过,他们有手有脚偏生要做贼,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为什么就不少一点这种人渣?” 说罢,她扔掉手里的树枝,看了看曲萝儿的方向,关心道: “曲姑娘,你换好衣裳了吗?” 月晓晓点了点头,她怯生生从树丛后走了出来,舜华的衣裙很大,穿起来松松垮垮的,看起来有点怪。 她本想用最美的样子来到‘他’面前。 却让‘他’见了自己最狼狈的模样。 月晓晓擦了擦眼底的眼泪,哽咽地说道: “谢谢言公子出手相救,晓晓不胜感激,愿以身相许。” 舜华怔了怔,一句话在脑海瞬间分成三段,后两段她怎么都听不明白? “晓晓是谁?” “晓晓是我,言公子,之前晓晓失忆了,流落曲家村,后来机缘巧合恢复了记忆,想说去江远湖的家人,却被武林中人污蔑,说晓晓偷了武林盟主的宝刀,晓晓一个弱女子怎么偷嘛?” “所以这两个人是武林盟主派来追杀你的?”傅木槿皱眉,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舜华回头望着两个不成样子的山贼,这俩玩意儿是外公门下的? 别开玩笑了吧。 先不说武功,光是人品就不可能成为外公的人。 月晓晓微微抬眸迎上舜华怀疑的眼神,心想,刚刚被他们那么一吓,差点忘记自己早就想好的托词了。 华郎这么古道热肠,会信吧。 傅木槿虽觉得眼前女子很可怜,同时又觉得她很古怪,不知为何,从第一眼见她,就有种莫名的厌恶感。 舜华收起眼神,大方地说道:“既然你没偷,为何不去解释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呢?” 哈? 月晓晓有点惊讶。 解释,这件事本来就是假的,上门解释,不就是当众拆穿她说谎吗? “不行,你们也见到了,他们是怎么对晓晓的,若是晓晓上门解释,岂不是有去无回吗?” 听了月晓晓的解释,舜华的心里还是有些疑虑。 不过,她坚持不去,自己再勉强,岂不是枉做小人。 舜华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捎你一段路,把你放在下一个驿站吧,你放心吧,这两个恶贼,官府的人会处置,他们以后伤害不了你了。” “晓晓,晓晓不能跟着你们吗?” “跟着我们?” 舜华有些听不懂了,跟着他们作甚? “可是,我们正好要去拜访武林盟主,参加他的寿宴,我们不同路。” 眼见舜华转身,月晓晓咬了咬牙,大声喊道:“晓晓想跟你去,你去哪,晓晓就去哪。” 傅木槿怔了怔,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难道此人打算赖上言兄了? 他微微凑近舜华身边,在她耳边细语道:“此人来历不明,言兄当真要将她留在你身边?” 舜华狐疑地看了晓晓一眼。 “上马车吧。” “真的?”月晓晓喜出望外地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手已经牢牢地抓住舜华的手臂,像是拐着自家相公胳膊一般亲昵,把头偏舜华的肩膀上。 傅木槿的预感果然没错,这个来历不明的可怜女子,果然很讨厌。 “乖,快上马车。” 舜华宠溺地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道。 傅木槿看出,舜华似乎是透过这个姑娘,在看着另一个人——一个失散已久的亲人。 月晓晓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马车,看着舜华扯来枯萎的荆棘在两个小贼身上做了一个陷阱,一个别人进不去,他们出不来的陷阱。 “这样,他们应该能‘熬’到,官兵两天后前来抓人的。”舜华的语气看起来十分认真。 “熬到?” “傅兄不知道吗?有这两种果实的地方,特别多猛兽出没的,若是不做陷阱,他们晚上待在这里,很容易被吃掉的。” 傅木槿对舜华突发的‘善心’感到很意外,同时又觉得有些背脊发寒。 于是,三人便坐在小马车上,晃晃悠悠地前进了。 傅木槿坐在马车里,不满地望着那个不明来历的月晓晓,挨在驾马车的舜华身边,霸占了自己的位置。 兴许是久别重逢太兴奋,月晓晓对舜华很是好奇,不停地问问题。 “对了,为什么华郎会有女子的衣裙?而且,还这么大,大到…华郎你都可以穿了。”月晓晓语气天真地说道。 舜华一怔,突然不会说话了。 糟了,这个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她有股穿女装的瘾吧?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传出。 “那是言兄的东西,你这个外人不便过问吧。” “外…”月晓晓委屈地蹭着舜华胳膊上的肉,“华郎,那个公子居然说晓晓是外人。” 见状,某人的脸更黑了,她不止在问问题,而且还有意无意地凑近他的言兄。 此等轻浮的言行举止,简直令人发指。 舜华微微打了个喷嚏,总觉得自己被杀气包围了,阴冷至极。 半夜,这辆颠簸的小马车终于找到停靠的客栈,而这家客栈也是路上唯一的一间客栈。 舜华束好缰绳,一阵吵闹的声音传进耳朵。 她低头笑了笑,心想,一定很热闹。 此时,某人的兰侍卫正很大声地对着客栈老板说道:“你没听错,我家主子要包下整间客栈。” 说罢,兰侍卫就掏出一大袋银子放在客栈老板的眼前。 ------------ 第一百零七章 武林篇 绝对能秒杀她 刚踏进客栈门槛的舜华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一大群人,冷哼半声。 这不是刚刚那辆见死不救,还挡路的豪华马车上的人吗? “有些人真不愧是皇族出身,不仅无情无义,还横行霸道。”她冷嘲热讽道。 兰侍卫转过头,惊讶地望着舜华,“这不是之前破了美食大会连环命案的那位公子吗?幸会幸会。” 说罢,他还要上前和舜华握手。 “你少来这一套。” 在兰侍卫即将握住的瞬间,舜华轻蔑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是在下误会了吗?阁下好像对在下很大敌意?” “本小爷不是对你,而是你家主子有敌意。方才你们路过树林的时候,没听见人家姑娘在求救吗?不下马车看一下也就罢了,居然还把路给堵住。本小爷也不是没见过恶人,就是没见过像你家公子这样的。” 月晓晓听了,心里又气又急,原来是这死人脸挡住华郎来救自己,她睁着斗大的凤眼,奶凶奶凶地瞪着小十三。 那双冰冷的眸子看过义愤填膺的舜华,微微眨了眨。 “公子是不是误会了,方才…” 兰侍卫正想解释,怎知小十三抬手阻止了。 “本王不需要向你这种刁民解释,本王和某些人不同,不会多管闲事,枉做好人,你怎知那姑娘和山贼不是串通一气,想要沿路打劫呢?” 什么? 舜华简直无语了。 “你见过会拿自己清白开玩笑的姑娘吗?若是贼人真的得逞了,你的心能安吗?” 闻言,月晓晓浑身一颤,心虚地低着头。 她就是那个拿自己清白开玩笑的姑娘。 她原本打算串通‘山贼’,骗华郎英雄救美。 闻言,小十三冷淡地说了句,“与本王何干。” 这句话让客栈内的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忽而,舜华邪恶地扬起嘴角,一步一步地向着小十三走来。 你这冷血小王爷,不是怕女人吗? 本小爷这就马上让你倒下。 舜华一把搭住了小十三的肩膀,充满自信的笑了笑。 “你究竟想干什么?”小十三狐疑地望着她,半天,他微微侧身,舜华的手瞬间从他肩膀上滑落。 她有些傻眼了,怎么回事? 不是说被女人碰到就会昏倒的吗? 难道之前是装的? 不行,再试一次。 舜华转身一手把月晓晓拉过来,风中忽然泛起一股浓重的脂粉香,小十三立马扬起披风,退避三舍。 “……” 看着他蛇形走位地躲开,也不像是假的。 舜华的内心顿时流了血泪,太过分了。 这不是暗地里说她不是女人吗? 小十三慌张地看了舜华一眼,生怕她再次使坏,便松口道:“你们两个都可以进来住,唯独这个女的不可以,还有让她离本王远一点。” 闻言,被他指着的月晓晓不高兴了,嘟着嘴,瞪着小十三。 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男的可以进?女的就不行?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针对啊! 她连忙上前指回他,奶凶奶凶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啊?你是嫌弃晓晓脸上有疤,所以就不让晓晓住进来吗?” 月晓晓的食指直接戳到了小十三的额头,小十三瞬间往后倒,嘣咚一声,众人大惊失色,低头看着地上满头大汗,口吐白沫的龙十三。 月晓晓当场就吓哭了,这是什么情况? 没人告诉过他,这个死人脸这么弱不禁风啊? 她慌慌张张地抓住舜华的手臂,娇滴滴地哭诉道:“不是晓晓的错,晓晓只是伸出手指,只是那么轻轻地一碰,他就倒下了。他以为自己是豆腐吗?一戳就散。” 侍卫们也是见惯不怪了,连忙和客栈老板商量,安排一间最大的厢房让昏倒的小王爷先行住下。 傅木槿狐疑地看了看小十三,想起之前陛下曾有意让他替十三王爷问诊。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日就把病看了。 免得日后再召见他诊治,言兄会不高兴。 “不知,能否让傅某相看一下小王爷的病,之前陛下曾下旨,让草民医治十三王爷的厌女症,不妨让傅某一试?” 兰侍卫诧异地望着来人,这位,面如桃花,气质绝尘的公子。 难道就是宫里太监们吹捧的天上有,地下无的——那位长得惊世绝伦,医术无双的傅神医吗? “敢问阁下的名讳是?” 他轻声回道:“在下,傅木槿。” 舜华的眼眸怔了怔,惊喜地看着他,笑了。 没想到,他的名字竟和自己同一个意思。 “那就劳烦傅神医了。” 兰侍卫恭敬地弯腰作辑,迎着傅木槿上了客栈。 未几,傅木槿坐在床边,为昏睡不醒的小十三诊脉询。 “小王爷每次都会这样吗?”他轻声询问道。 “小王爷从很小开始,就不能和女子相近,半尺之内,必然呕吐,半寸之间必然昏厥,这次,那位姑娘带着这么重的脂粉味靠近我家小王爷,有肌肤接触才昏倒,小王爷算很了不起了。” 舜华抿嘴偷笑,这口吻,怎么像带孩子的娘似的。 “那你们平时怎么救醒他的?傅某想看一下,你们常用的药方子。 “回神医,前几年的时候,宫里的太医曾经开过一条古方,可是长期服用会折损脾脏,便停了,近几年,小王爷每次昏倒,过一会都会自己醒过来。侍卫们都见惯不怪了。” “那张古方停了多久?可有带在身上?” “大概有三四年没吃了。待会在下就把药方默写出来,交予傅神医过目。”兰侍卫站得挺直,像个突然被抽查功课的孩子。 见傅神医满脸严肃的样子,兰侍卫忍不住追问道:“是不是小王爷的身体出了事?” “他的脾脏折损得很厉害,看来每次晕倒,都会对他的五脏六腑造成损伤,长期下去恐防有性命之虞,一定找出病因彻底根治才行。” 闻言,诧异的兰侍卫满脸担心地望着床上小王爷。 月晓晓此时就站在房门外,嘀咕道:“谁知道那个死人脸有厌女症啊,早知道就不碰他了。” 害自己无端端在华郎面前失了仪态,还白白被扣上了恶女人的罪名。 傅木槿不敢随便乱用药,只是写了一张健脾养胃的安神药方,希望小十三吃了后,能睡得安稳一些,暂缓病症。 舜华一把拿过药方,小声说道:“本小爷去采药。” 兰侍卫一脸为难地说道:“这种事,还是交予在下来做吧。” “不是不行,可是,此处没有药庄,等你骑马去把药买回来,都够小爷煎三四副药了。” “……” 闻言,兰侍卫默默地把张开的嘴闭上了。 舜华大步跨出门口,迎面和房门外的月晓晓撞倒在一起。 “你没事吧?” 同时揉着额头的月晓晓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晓晓,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啊?” “你是觉得愧疚,想补偿?” “这哪能是晓晓的错啊,不是说,不知者不罪吗?再说了,是他见死不救在先,小小只是日行一善罢了。” “好了好了,一起去吧。” 舜华哭笑不得地望着眼前这个小丫头,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笑了。 月晓晓的脸蛋瞬间就红了,屁颠屁颠地跟在舜华的身后。 二人穿过森林,来到溪间,此处山青水绿,鸟语藏林,颇有小隐于野,大隐于世的感觉。 舜华站在大石头上,张开双手,感受着大自然的清新自在。 月晓晓提着一个小篮子,望着石头边上,红帽黄点的蘑菇,感觉很是惊艳,心想这样漂亮的蘑菇煮成汤,肯定很甜,便采了些放进了篮子里。 她悄悄回过头,试探道:“华郎,你之前说过,去梨千城拜祭亡母后,就会回来找晓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回来?你是不是早就不记得晓晓了?” 专心采药的舜华,不假思索地回道:“本小爷与你分别之后,周遭发生了很多事,事情接踵而来,对应不及,一切都是为势所迫,如今重遇,也算是有缘。” 未几,舜华顿了顿,忽然想起,这个姑娘好像对自己有意思来着。 她这么说,会不会很渣啊? 对了,结拜不就行了。 “啊,相逢即是缘,晓晓姑娘,不如我们来结拜吧?”舜华的语气十分唐突。 “结拜?” 舜华回头迎上目光惊讶的月晓晓,心虚地忽悠道:“嗯,本小爷老早就想和你这么可爱,这么温柔的女子结拜了,不如,你就当本小爷的义妹如何?” 月晓晓鼻子一酸,扔下镰刀,边跺地,边发脾气道:“谁要当你妹妹?晓晓要当你的娘子,娘子啊,你到底明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啊?” 舜华咽了咽,慌张地四处张望,小声说道:“可是,本小爷是女的,不信…你摸!” “摸什么?” 月晓晓怔了怔,咬着牙,大哭了起来。 “华郎长得这么壮,怎么可能是女子,晓晓又不是傻子,不是你随便说几个慌就会信的。” “……”舜华解释得有点绝望了。 小丫头转身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骂道:“谁愿意做你的义妹啊,哼,你这个负心郎。” 舜华眼球微颤,惊恐地望着月晓晓的后背伸出的利爪,那只比脸还大的巨爪即将划下。 “小心。”反应及时的舜华捡起地上镰刀,扔去,镰刀瞬间向回旋刀,割伤猛兽的前爪。 “嗯?”月晓晓不以为然地回头,看着眼前两米多高,形如巨树的野兽,定住了。 “快走!” 兴许是刚刚被偷袭,生气了,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惊慌失措的月晓晓腿软地跌坐在地,动弹不得。 “快走啊?”舜华喊道。 “动不了啊,怎么办啊?”怕得浑身颤抖的月晓晓,缓慢地后退着。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采个药也能遇到熊? 偏偏身边还带着个柔弱无力,无能动弹的小姑娘。 舜华咬咬牙,捡起一块头猛地砸中棕熊的脑袋,迅速逃向远处,大声挑衅道:“有本事就来追本小爷啊,你这头又蠢、又笨的大笨熊——” 就在棕熊回眸的瞬间,舜华知道自己完了。 那眼神,绝对能秒杀她。 ------------ 第一百零八章 武林篇 叫我两声爷爷 棕熊转过身,向着舜华大吼一声,快速地划动着四只利爪,朝着她紧追不舍,转眼之间便把呆坐原地的月晓晓抛在身后。 舜华觉得自己太大意了,同为重量级的她,完全被棕熊那副笨重的身躯所疑惑,它的爬行的速度快赶得上一匹急速奔跑的骏马。 原本跑在前头的舜华瞬间被拉近了距离。 这回真是救美不成,反倒被熊追了。 “救命啊,来人啊?有熊啊?附近有哪位好汉,出来江湖救急一下啊?”她慌忙地四处逃窜,边跑边喊道。 距离越缩越短,眼看自己要被追上了,舜华蛇形走位在树与树之间绕来绕去,刚好跑到溪边,眼看没地方跑了。 脑筋极快的舜华飞快窜进某处灌木丛里,躲了起来。 眼前突然失去猎物踪影的棕熊,站了起来,巨大的黑影笼罩在舜华的头顶,她静静地闭着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着棕熊高举前爪,发泄般,胡乱地划向灌木丛,她眼睁睁地看着利爪从鼻尖前划过,差一点便能刮到她的皮肉。 枝繁叶茂的灌木丛被划得半秃,掉落一地枝叶。 她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敢动弹。 兴许是熊觉得烦了,走到溪边忽然停了下来,弯下腰凑近清甜的溪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藏匿在树上的月恒升看得正欢,他折下树枝,往舜华藏匿的灌木丛上扔去。 闻声,熊警惕地转过头,正巧和灌木丛中的舜华四目相对。 这下子完了,她被熊发现了! 她要被熊吃掉了吗? 月恒升再也藏不住笑声了,躲在树上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舜华趁熊还没反应过来,飞快地逃了出去,跑到传出笑声的树下,狐疑地抬头望去。 她生气地看着顶上这个戴着半边黑面具的男子,大力地摇晃树干,想让他掉下来。 “原来就是你,害得本小爷被熊发现了。” 未几,捧腹大笑的月恒升真的从树上掉了下来,他错愕地望着狂奔而至的棕熊,拔腿就跑。 面对身后穷追不舍的猛兽,两个人开始了一起被熊追的‘愉快’旅程。 月恒升仗着腿长,得意地跑在前头。 回头嘲笑道:“幸亏你比较肥,腿又短,跑得又慢,等会熊吃饱了,就不会来追本殿下了,哈哈哈…” 舜华当场气得火冒十丈,要不是你这个人弄出的幺蛾子。 她用得着逃跑吗? 等等,上次打劫她的,好像也是这个人。 舜华邪恶地扬起嘴角,转弯,爬上一棵老白杨树上,想着让熊去追月恒升,自己也能在树上看一回他的笑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熊对她的气味情有独钟,那只熊居然守在树底下,不肯走了,就等着她掉下来。 娘呀,没你这样的熊。 能不能别这么厚此薄彼,见人长得帅一点就放过了吗? 偏生只追她一个,你好意思吗?你配做一只好熊吗? 舜华抱着树干,踩着树枝,冷汗直流。 忽而,她感觉树枝有些摇晃,低头一看,原来是熊,它等不及了,开始猛烈地摇树了。 月恒升使轻功上了另一棵树,看向她这边,好生幸灾乐祸。 “活该,害人终害己,你还是安下心来,等着成为熊的一顿大餐吧。” 女主白了他一眼,中气十足地吆喝道: “你好意思说这句话吗?就是你这个奸细偷偷把本小爷的位置,告诉这只熊的,若是本小爷成了冤魂,非得是你的错,即便进了棺材,本小爷也会尸变上来找你复仇——” “哎呀呀,你这样的态度不行,做人要知错能改。若你能喊本殿下两句爷爷,本殿就勉为其难地去救你。”月恒升坏笑道。 “谁要叫你爷爷啊,哪凉快哪呆着去,啊!” 女主觉得这棵树好像忽然矮了一截。低头一看,原来不是树矮了一截,是树枝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断了,她脚下失去了支点,双腿凌空了。 眼看着树枝掉落在地,舜华艰难地抱着树,想起了当日,她被绑在火刑架上,发过了那个毒誓。 若是这时候是能来救她的话,即便是雷也不怕。 来吧,天雷啊,再来劈她一次吧,她劈飞到另一颗树上吧,赶紧的,救人如救火啊。 她抬头向着天,闭眼祈求了许久。 可是这次雷迟迟没有来,舜华的手指又麻又痛,她快坚持不住了,底下的熊摇了这么久,好像不费力气似的,一点都不觉得累的吗? “啊啊啊啊…快掉了,快掉了。” 她低眸瞄了瞄张着血盆大口的熊,觉得它好像早就进入了进食状态,就等着她‘送肉入熊口’了。 “不肯叫,就要被熊活活吃掉了。”月恒升神情淡漠地说道。 她紧紧地咬着牙,以为自己要死定的时候,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言兄,言兄你在哪?” 闻声,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亮了。 是他,她家傅神医来寻她了。 但是…他打得过熊吗? 扒着树干的手早已湿透,她艰难地抱着树,往底下喊道: “你快走,这里有熊,本小爷怕你干不过他,快回去找人帮忙,再回来救本小爷。” 傅木槿错愕地望着一头两米高的巨熊,站在老杨树下,拼命地摇着树干,想让树上的舜华掉下来。 当时情况紧迫,他并没有留意到藏身在另一个树上的月恒升。 他微微起脚,踢起一块小石子,朝巨熊的颈部踢去,石子像天外闪过的飞石般,瞬间就击中棕熊的脖颈,让它倒在了地上。 然而,凶猛强壮的棕熊并没有因为这一击被打昏,它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把视线转向傅木槿。 傅木槿朝着树林的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棕熊发狂似地留着哈喇子,四腿着地,疯狂地追了过去。 舜华艰难地抱着树,忽然发现树底下的吼叫声停了,树也没再晃了。 难道是熊走了? 她低头看去,树下真的半只熊影都没了。 当场松了口气,下一刻,她惊恐地想起熊没了,那傅神医呢 她家傅神医不会也没了吧。 舜华急忙从树干滑落地面,着急地四处张望。 附近仿佛静得只剩下风声,他不会真的这么傻,替她把熊引开了吧。 那双清澈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惊慌失措地喊道:“傅兄,傅兄你在哪里?傅兄?” 月恒升饶有意味地望着女子着急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很在乎那个男人吗?” 舜华转身,回头望着他,肯定道: “当然,他为了我奋不顾身,如今生死未卜,如果是你的话,难道不在乎吗?” 舜华这个问题真的问倒月恒升了,他底下有成千上百万的大军听其差遣,替他卖命,每一个都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向他尽忠。 可是,他在乎他们吗? 他们若是死去,自己会落泪? 当然不会,没有人会为一颗棋子落泪。 别的帝皇也许会,但是他月恒升偏偏就没有心。 忽而,面具下的那张桃色的薄唇勾了起来,笑着说道;“那此人断不能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舜华抬头大声问道。 可惜,此时原本在树上的月恒升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舜华寻着地上的熊脚印,追到了树林的一条分岔路,眼前刺目的血迹,让她心神大乱。 她努力地安慰自己,“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自己之前不是还怀疑他会武功吗? 对对对,他会轻功,还能带着她毫发无伤地从刺客面前离开。 一定是有点武功底子的,一两头熊而已。 没事的。 她急得快哭出来了,沿着地上血路快步前进,越是往前,地上的血迹,便越是触目惊心,渗。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有事我怎么办啊?” 眼泪偷偷地从眼眶滑落,她彷徨四处张望,没有,那里都没有他。 她家的傅神医一定是被熊吃了。 “呜呜呜…早知道就告诉他了,什么都告诉他,这是一切都太迟了,呜呜呜…” 泣不成声的舜华无力地望着前方,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再次被夺走。 一个迟来的天雷劈在她眼前,燃起眼前的枯叶。 她错愕地往后仰,后背好像撞到什么。 满脸泪痕的她错愕地回头一看,锅子那么大的熊头正直勾勾地瞪着她,把她吓得不敢动弹。 忽然,她大喊一声,哭了起来,一拳打过去。 “把我的傅神医还给我,马上把他还给我!” 舜华生猛地挥动拳头,一拳一拳地往熊身上揍去,想要为傅木槿报仇雪恨。 未几,她累了。 拳头再也挥不动了,只能哭着拍打熊的身体,边哭边拍道: “呜呜呜…把他…还给我…”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地望着眼前这只熊,忽然觉得它有点怪,怎么打都不还手。 它是不是病了? 管它呢,敢吃她家傅神医,死了更好呢。 哭得迷糊舜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熊头打去,还没碰到呢,熊头当即掉了下来,吓得她目瞪口呆。 露出的是傅木槿的脸,他微微皱着眉头,面有难色地望着他,刚刚被她揍得有点疼了。 他哭笑不得地望着泪眼婆娑的女子,笑逐颜开道:“没想到,言兄这么在意我。” 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眸,在望向她的时候,带着半点顽劣,半点深情。 “是你啊,你怎么不早说,害本小爷哭得这么伤心!” 舜华一把扯开熊皮,伸出双手搂住了他,把头埋在他怀里,静静地感受他还活着的心跳。 他的眼球颤了颤,心满意足地环抱回去,低着头,压根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因为,他还想多听几句,你的心里话啊。 那双温暖的大手掌微微加重了力度,舜华觉得他抱得有点紧,好像要把自己的揉进他的怀里一样。 心想,一定是刚刚和熊搏斗,吓坏了吧。 便任由他抱多了一会。 溪边的月晓晓缓了过来,担心舜华出事,便四处寻找,来到岔路时,刚巧看到眼前这一幕。 她错愕地望着傅木槿和她的华郎相拥在一起,篮子从垂下的手中掉落,散落了一地色彩鲜艳的毒蘑菇。 ------------ 第一百零九章 武林篇 熬毒汤 他们…他们俩,不会是断袖分桃吧? 天啊,她的华郎居然被个男人给拐了? 明明是她先遇到的,怎么可以这样。 不行,她必须将华郎抢回来,俗话说得好,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下定决心的月晓晓,捡起地上的蘑菇放回篮子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可能是抱得太紧了,舜华有点喘不过气了,连忙问道:“傅兄,你的心情平复过来了吗?这里没有熊了,你不如先放开我吧。” 傅木槿怔了怔,意犹未尽地搂住她的腰,微微侧头在她耳边撒娇道:“不能再抱一阵子吗?傅某有点害怕,刚刚那熊好生生猛,它像是要将傅某生吞活剖了似的,傅某有些脚软了。” 舜华内疚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扫过他的后背,温柔地安慰道:“不怕不怕啊,现在没事了,这熊已经死了,它还....它的皮怎么被人扒下来了?” 震惊的舜华,脸瞬间就青了,她家傅神医居然这么彪悍,不但单枪匹马把熊给干掉了,还把熊皮给扒了,还有那芋头叶子上包着的是什么? 鲜血淋淋的…熊掌,熊胆。 娘呀,这也太狠了吧。 “你把熊给…”舜华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傅神医抱着她,一脸无辜地说道:“熊皮可以卖,熊掌可以吃,熊胆可以入药,‘有退热,清心,平肝’等药效,刚好可以炖汤给言兄降降虚火,润润心肺。” 舜华连忙推开他,满眼惊讶地望着傅木槿。 感觉某人并不如想象般的简单。 “其实…你是不是会武功?本小爷早就想问你了。” 傅木槿低眸看了看她,地说道:“不会,傅某一点武功都不会,和言兄一样,只是会点逃跑的轻功。” “那...你是怎么干掉它的?”舜华怀疑地指着地上的熊。 傅木槿低头看了看那张熊皮,“不是傅某干掉它的,它刚巧掉进猎户的陷阱里,死了,傅某担心会浪费珍贵的药材,便把它拖上来宰了。” 世间真的有这么幸运的人吗? 如此顺理成章地搞定一头熊? “真的?” 舜华蹲下身子,摸过熊皮,不但毛皮完整,而且毫无破洞,血迹。 这像是不小心跌进猎户陷阱死掉的熊吗? 骗人,九成九是骗人的。 “傅兄,本小爷对你推心置腹,毫无保留,你怎么能...”舜华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心虚地闭上了嘴。 傅木槿见她没有说下去,便顺着问道: “言兄当真毫无保留?你明明就有事瞒着傅某。” 舜华的心里一慌,他知道了? 终于知道自己是女子了… “你知道了?” 傅木槿转过身,别过脸,傲娇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很不好哄的样子。 “那你觉得怎么样啊?” 会觉得她一直欺瞒,人很可恶吗? 舜华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内心十分忐忑,掰弄着手指头,紧张地等待他的答案。 “傅某觉得一点都不好,娇声嗲气,故作温柔,浑身都是脂粉味,还不懂矜持,动不动就和男子搂搂抱抱,傅某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舜华的下巴快贴到地上了。 没想到,傅神医居然这么嫌弃她。 “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自然,反正傅某看不过去。” 她失落地低眸,鼻子酸酸的,满脸委屈地独自回去了。 傅木槿见她没回话,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可一想到,言兄可能属意那个月晓晓,两人还纠缠不清。 他的心中就莫名其妙生出一股怒意。 言兄一路上都让她挽着手,还把肩膀借给她挨着睡。 眼见他们越走越近,便觉得言兄离他越来越远。 他摸着老杨树的树干,违心地说道: “言兄,傅某觉得那个月晓晓并非良配佳偶,你不如还是另择人选吧。” 刚回头的傅木槿错愕地望着前方,只剩下地上的熊皮,眼前居然空无一人。 “言兄?言兄?” 言兄定是被他刚才的话气走了吧。 月晓晓的存在,仿佛在提醒自己,早晚有一天,言兄的身边会站着一名笑靥如花的女子。 而自己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幸福地在一起。 * 早他们一步回来的月晓晓在厨房卖力地熬着蘑菇汤,巨毒的蘑菇在汤锅中不断翻滚,不时传出一股怪味。 她望着咕噜噜的热气,拿起汤勺,想要先尝一口,刚到唇边,她顿了顿,自言自语道: “不对啊,这锅汤是熬给华郎吃的,晓晓怎么能先尝呢,还是先忍忍吧,说不定到时…” 月晓晓的脑海中浮想出一幕一幕美好的遐想。 当她把这锅鲜红色的蘑菇汤端给华郎喝的时候,华郎只是尝了一口,便对她心动了,直接,华郎伸出‘强壮’的臂弯,把她拉入怀里。 她羞涩地坐在华郎的大腿上,你一口,我一口… “啊,不行了。” 送菜来的大爷皱着眉,狐疑地望着眼前这个‘一人分饰两角’的少女。 摇了摇头,哀叹道:“年纪轻轻就疯了,真是可怜。” 月晓晓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找个好看的碗盛自己做的汤,便转头,向厨娘说道:“晓晓要去找个好看的容器,拜托大娘帮忙看一下汤哦。” 月晓晓刚转身出门,又回头,满心愉快地提醒道:“大娘,记得千万不可以偷喝哦,这是给晓晓家华郎做的汤。” 闻言,厨娘脸色一沉,扔下调羹,嘟囔道:“本来还打算帮你试试味的,看来你也不需要我的帮忙。” 响午,众人齐聚客栈一楼,昨夜昏倒过的小十三,如今没事人一样,坐在桌前等着侍卫把所有的菜端上来。 他这个人什么不好,唯独是对吃情有独钟。 兰侍卫瞧着小十三有点不耐烦了,便哄孩子般,提声喊道:“怎么回事儿?汤呢?怎么差一道啊?”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侍卫捧着一大碗热腾腾的汤,兴奋地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 小十三看着这汤怎么红彤彤的,不自觉地扬眉说道:“这是什么怪汤?” 兰侍卫微微和老板对上了眼色,心想,也不能当面说别人的吃食做得不好啊,这不是给人难看吗? 便满打圆场道:“定是加了红花粉了,之前老五家生孩子,不是给你尝过吗?就是和红鸡蛋那色一样一样的。” “红花粉,本王是知道的,可是这蘑菇…”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震天的尖叫声:“啊——哪个混蛋偷喝了我给华郎做的杂菇汤?马上给晓晓出来——” 气鼓鼓的月晓晓拿着一根汤勺从厨房走出了大堂,四下张望,满眼怀疑地盯着小十三的背脊。 “是不是你?死人脸,那是晓晓做给华郎喝的汤,快给晓晓放下。” 她刚要靠近,便被侍卫们拔刀相向。 “诶,昨天你碰了咱们小王爷,他就昏倒,神医说了,这样对小王爷不好,让我们对你防范着些。” 防范? 她是洪水猛兽吗?需要防范些什么? “你们这群贼就要防范了,那汤…”她急得双眼红红的,娇嗲地哭道:“是晓晓给华郎特意煮的,都煮了有两个时辰了,你们…你们怎么能够,偷偷喝了呢?” 闻言,端汤侍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咱还以为是厨娘做的呢,不好意思了,还给你。” 说罢,侍卫端起那锅红得诡异的汤,递给月晓晓,汤水不小心从盘子的边沿,洒了出来,滴在了地上。 刚巧,地面爬过一只蟑螂,只爬了一半,便不动了。 “等等。”侍卫喊道。 月晓晓不以为然地抬头,“干嘛?” 不会是突然改主意,想独占她的汤吧? “你不会在汤里下了什么东西吧…” 话音未完,又有一只老鼠爬过,喝了几口地上洒出来的汤,痛苦地叽叽了几声,双脚一升,吐着白沫,死了。 侍卫们整齐划一地望向月晓晓,投去了极度怀疑的视线。 “什么,什么啊…”月晓晓紧张兮兮地说道:“你们怀疑晓晓下,下毒?不可能,华郎是晓晓最喜欢的人,晓晓怎么会…这老鼠一定是老板下的老鼠药毒死的。” 突然被指着的老板,一片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本客栈养了猫,从来不下老鼠药。” “那也不是晓晓的汤出问题,不行晓晓喝给你们看。看着啊,晓晓没下毒。” 说罢,月晓晓举起汤正要喝,小十三一记高抬腿,直接踢翻了她手里的汤,洒出一大堆毒蘑菇的汤渣。 小侍卫指着汤渣,惊讶地调侃道:“以前只听过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连毒蕈都不认识,这些毒蕈不能吃的,会死人的。” “晓晓怎么知道嘛?” 她是明华国尊贵的公主,即便当日流落民间也有村长儿子多番照顾,她也不用会分辨蘑菇啊。 被人误会的月晓晓憋着嘴,端着汤转身就走,留下皱眉摇头的侍卫们。 * 半夜,舜华出房门吩咐小二给她打热水洗澡,正好撞见和隔壁房出来的傅木槿,四目相投。 舜华低下头,把刚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重新把房门关上。 微微叹气,自言自语到:“也是,当初是你自己隐瞒他真相的,也难怪他会这么生气,舜华,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傅木槿错愕地望着舜华的房门被关上,心里竟有些落寞,有点痛。 月晓晓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看着眼前这一出期盼已久的‘好戏’。 “晓晓就说嘛,男儿怎么能斗得过女儿郎,华郎定是迷途知返,知道此路不通,所以及时掉头,转回正道。” 傅木槿抛去一个冷冷的视线,那眼神凶得能杀人。 “晓晓姑娘,可是误会了什么?” 那声音清冷得渗人,如同冰山的千年寒冰般,寒气逼人。 “晓晓才没有误会呢,晓晓一眼就看出,你这家伙对我家华郎心存歹念,想把他给拐了,可惜啊,之前呢,是因为晓晓不在,如今晓晓已经回到华郎身边,他自然知道晓晓才是最好的,最适合他的,你,没机会了。” 忽而,傅木槿魅惑一笑,踏上前一步,一只手拍在门前,把月晓晓禁锢在身下。 ------------ 第一百一十章 武林篇 误会重重 月晓晓咽了咽,紧张地问道:“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招可对本姑娘行不通哦,本姑娘的心里只有华郎,一心一意,忠贞不二。” 傅某微微一笑,细声在她耳边问道;“难道你想一辈子都留着脸上的疤吗?只要你肯离开我的——言兄,傅某就帮你治好脸上的伤疤,永不留痕。” “你能治?”晓晓惊喜地抬眸。 “自然,小意思。” 正当傅木槿以为月晓晓要上钩的时候,月晓晓忽然像换了张脸一样,嗤之以鼻道:“别来这一套,对晓晓不管用,再说了,我家华郎才不会在意女子的容貌呢,他说过,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在意她长什么样子的。” “是吗?” 收买失败的傅木槿缩回门上的手,站直身子,转头便见端着热水壶的小二,开门的舜华,还有路过的小十三等人。 “人...这么齐。” 舜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一副全明白了的样子,匆匆接过小二的热水壶,再次把想进门的傅木槿关在了门外。 让他扎扎实实地吃了一回闭门羹。 “不是,言兄,你别误会了,我和晓晓姑娘没什么的?”傅木槿边拍门,边解释道。 “知道了,以后这些事,傅兄自己处理就好,不用再和本小...再和我解释了。” 嘴硬的舜华抿着唇,强迫自己要微笑,望着水面上映着的自己,忽然一滴眼泪落在盆中。 她望着水中影,质问道,你是不是动心了? 你忘记自己发过的毒誓吗? 你说过的,不再对其他人动心的。 如今,违誓了,栽跟头了吧。 疼吧,他不喜欢你。 她仔细地望着水中的自己,圆圆的大脸,粗壮的手臂,水桶般的粗腰。 醒来后,忽然变成这样,她可曾嫌弃过自己? 可曾讨厌过自己的样子? 没有。 那为何,如今在他面前她却会觉得自卑,真奇怪。 不该这样的,一切都不该是这样。 她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水面上的影子,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你都不喜欢你自己的话,谁能来喜欢你呢?” 也是这句话,让她渐渐缓了过来,在心里默默做下了决定。 门后的月晓晓洋洋得意地嘲笑:“哼哼,活该,这下子你和华郎永远都不可能。” 傅木槿冷冷地看了月晓晓一眼,转身落下了一句让她傻眼的话。 “你好像忘了,言兄误会的是我们,他以为我们俩有私情。” 月晓晓高兴的神情瞬间就塌了下来,“华郎不是以为你调戏晓晓而已吗?她怎么会以为晓晓喜欢你这种小白脸?” 不行,得和华郎解释清楚。 她紧张地转身拍门,解释道:“华郎,你别误会,一切都是那个小白脸大夫搞的鬼,他纠缠我,意图不轨,可是晓晓对他没有半分感情,华郎,你听见了吗?” 房中,原本半个头浸在水里的舜华,闻言,彻底把自己沉浸了水里。 门外的月晓晓把耳朵伏在门边听,怎么都听不见回音。 忽然,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姑娘,心生一计。 她喜笑颜开地转身,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房中,兴致勃勃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翻,抽出方桌的红桌布,盖在头上,当红盖头,边笑边转圈圈。 她开心地自言自语道:“等会,晓晓假装不小心撞入华郎的房中,然后不小心地看到华郎的...嘻嘻嘻,华郎心生愧疚,于是乎,他想对晓晓负责,顺便揭开晓晓的盖头,今夜便马上拜堂成亲,洞房花烛。棒,这个计谋真是绝妙。” 此时,正蹲在树杈上的月恒升和无容无语地望着这一幕。 无容忍不住问道:“陛下,你不打算阻止公主吗?” 月恒升扬起嘴角,一脸坏笑地望着无容。 “这么好玩的事,朕为什么要阻止?” “但是,若公主真的看见了驸马的身子,知道她是女子,公主应该会很伤心的。” 月恒升摆了摆手,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此时,盖着‘红盖头’的月晓晓匆忙下了楼,既开心,又紧张地来到舜华的房间,忽然一颗石子砸中了她的脚踝,害她硬生生地摔了一跤。 一束微光在她眼前展开,她错愕地望着虚掩的门,滴滴答答的水声就在耳边回响,她心中大喜,肯定是华郎在洗澡。 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推开门,扮作不小心跌了进去。 “谁?” 浴桶中的人警惕地问道。 “哎呀,晓晓不小心掉进来了,华郎你在做什么呀?” ,她伸出手,捂住眼睛,让顶上的红布微微露出一条小缝,望着自己的粉色的绣花鞋子,慢慢向前靠近。 很快,她便看见了屏风的一角。 “快出去,马上滚!”一个暴戾的男声冲着她吼道。 嗯? 闻言,晓晓大惊失色,华郎何时对自己说话这么凶了? 她不会是进错房间了吧。 忽而,一阵大风刮来,窗户被吹得嗒嗒作响。 整个屏风掉了下来,刚巧砸中月晓晓的脚趾头。 “啊,好痛。” 她抱着脚,吃疼地抱着脚,在房间里单脚跳。 浴桶中的龙十三脸色苍白地望着眼前的月晓晓,气得说话都岔气了。 “你这个女色狼,你还不赶紧给本王滚出去!” 月晓晓错愕地拉开‘红盖头’,抬头望着光着膀子的龙十三,整个人都傻了,急忙转过身去,“抱,抱抱,抱歉,晓晓进错房间了。” “快走,呕——” 听着龙十三呕吐的声音,月晓晓当场就生气,“你这是作甚,本姑娘又没碰到你,你用得着装吐膈应人吗?” 未几,身后彻底没声音了,月晓晓狐疑地转过头,发现龙十三居然晕倒了在浴桶里。 “来人...” 月晓晓一脸难色,不知该不该大声呼救好。 若是这时候,有别人进来,她该怎么解释啊。 没办法了,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冲了出去,在走廊大喊道:“救命啊,有老鼠跑进龙十三的房间了。” 闻言,守在屋顶的侍卫,弯下了腰,伸出半个脑袋,满脸疑惑地望着月晓晓问道: “有吗?方才我们看了许久,只见你进了王爷的房间,没什么老鼠啊?” “......” 月晓晓定住了,僵硬地张嘴问道:“你们全看到了?” “嗯,你自己推开门,装作不小心撞进去了嘛,年中也有不少女子想用这种法子亲近小王爷,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欲哭无泪的月晓晓感觉自己这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可是她又不能辩解,她真正想撞进去的是华郎的房间。 “额,你们的殿下晕倒了,你们要不要进去救他,他可能快淹死在浴桶里了。”她尴尬地开口道。 “什么?你不早说。” 说罢,数名侍卫从屋顶一跃而下,来到廊道,冲了进去。 月晓晓捂住羞红的脸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哭大喊道,“这件事传出去,晓晓怎么见人啊?怎么偏偏是那个死人脸,为什么不是华郎?” 月晓晓的哭声传到了某人的耳中,树上的月恒升翘起嘴唇,一副恶整亲妹的快感,迎面袭来,感觉非常好。他很满意地点头。 “殿下,我们这样捉弄公主,会不会不太好?”无容担心地问道。 月恒升奸笑似地露出虎牙,回头瞪了无容一眼。 “你懂什么?这是磨练啊,晓晓娇生惯养多年,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此时正是为人生增添色彩的时候,不是吗?再说了,不是你和朕说,若是让晓晓知道小胖子是女的,她会伤心难过吗?” 无容点了点头,默默地扛下了这个锅。 内心大叹一气。 大概是前世投错胎,跟错了主子吧。 下辈子运气估计会好一点,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这一夜,各自有所遭遇的四人分别怀着各自的心事,进入了梦香。 第二天,穿戴整齐的舜华,坐在一楼里,喝着白粥,吃着油炸鬼,神情漠然地说了一句,“傅兄,我们结拜吧。” “结,结拜?”傅木槿有些震惊,昨夜也不知是说错什么话了,得罪了舜华,本想今天等她心情好些的时候,再和她解释清楚自己和月晓晓的事。 如今,言兄居然说要与自己结拜。 “没错,我们来结拜吧。”舜华的神情十分坚定,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兴许是怕自己太唐突,怕傅木槿看出自己的心思,她笑道:“我们曾经同生共死,不如趁今日天气晴朗,结成异性兄弟。” 话音刚落,一阵雷雨倾盆而下。 “天气晴朗?”傅木槿诧异地望着窗外的暴雨。 置若罔闻的舜华转过头,望着月晓晓,满脸认真地说道:“晓晓,你也是,本小爷昨天说过,要和你结拜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原本正偷着乐的月晓晓,连忙放下手中匙羹。 什么?不是只和小白脸大夫结拜吗? 怎么她也要啊?不行。 她一屁股坐在舜华身边,娇声央求道:“不要,晓晓说过了,晓晓不要和你结拜,晓晓要嫁给你,当你的娘子。” 傅木槿脸色一沉,抬眸望着舜华,见她不否认,心里更是受伤。 小姑娘的声音大得整间客栈的人都听见了,隔得老远的龙十三微微挑眉,冷哼道:“不害臊。” 月晓晓拍桌站起来,指着龙十三就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昨天脏了晓晓的眼睛不但不赔罪,今日还想编排晓晓,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长舌的男人。” 龙十三也火了,少有地站起了身子,回头怒斥道: “昨夜是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女人,趁着本王沐浴的时候,偷偷跑进来,偷看本王洗澡,如今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谁想偷看你洗澡了,谁想了,晓晓是想偷看...” 月晓晓突然转头对上了舜华的视线了,话堵住了。 傅木槿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气,这女人居然敢偷看言兄洗澡? 他连忙,着急问道:“言兄,你没有吃亏吧?” 舜华呵呵地笑了笑,大口大口地咬着油条。 “晓晓跑进十三爷的房间,偷看他洗澡,又不是偷看我的,再说了,晓晓是女子,我又怎么会吃亏。” 傅木槿微微皱眉,感觉言兄对他的态度有别寻常。 嘴上说结拜,更像要和自己撇清关系。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武林篇 斗气冤家的孽缘 晓晓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舜华的胳膊,解释道:“华郎,你别听那个狗屁王爷所说的话,晓晓什么都没有看见,再说了,晓晓刚进门,他就倒在屏风前,除了那张翻白眼的死人脸,晓晓真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就吓得跑出来了。” 闻言,龙十三怒了。 翻白眼的死人脸? 龙十三一个肉包子扔过来,指着晓晓说道:“你说谁死人脸啊?丑八怪。” 怒火中烧的晓晓回眸,狠狠地瞪了龙十三一眼,直接冲了过去。 “她,她这是要做什么来?来人护驾!”小十三慌张地退到侍卫身后,生怕她再靠近半尺。 舜华拍桌而起,大声说道:“好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了。” 闻声,大家顿时静了下来,月晓晓放下举起的木凳,龙十三的护卫也把刚拔出大刀收了回去。 疑惑不解的傅木槿忍不住问道: “言兄,是不是傅某昨天说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舜华不敢看他,生怕一看他的眼睛,自己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没事,你没错,有错的是我。”她神情落寞地说道。 她当初就不该骗他,如今他讨厌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她已经决定好了,一切重新开始,她以后就当他的好兄弟,好哥们。 只要这样,她很快就可以放下这份感情,回归到从前的自己了。 “可是,看言兄的神情不像没事啊?” 傅木槿担心地望着她,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袖子在自己的指间滑过,错开了。 她这是在躲自己吗? 舜华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刚刚提议的事,希望你考虑清楚,我上去研究一下地形图,若是你愿意,我们今日就结拜,明天便启程出发。” 她的语气很决绝。 仿佛,结拜过后,她就能将自己的感情抹杀得彻底,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满眼受伤地看着她,苦涩地笑了笑,目送她上楼。 心想,一定是自己昨天太放肆了。 他高估了自己在言兄心目中的地位,没想到,真被月晓晓说中,一语成谶。 果然还是男子不如女儿家吗? 月晓晓也觉得很奇怪,没想到一夜过后,华郎的态度居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样不是更好吗? 华郎讨厌小白脸大夫,那样,再没有人妨碍她和华郎在一起了。 “昨天,华郎误以为我们俩有私情,所以,对你的态度才有变,这是不是说明她喜欢晓晓,所以吃醋了?” 她开心地拍着手掌,为自己‘聪明的脑袋瓜’而鼓掌。 月晓晓瞬间精神了百倍,得意地瞟了傅神医一眼,撞了撞他的胳膊。 “你呢,就暗自神伤去吧,日后,有晓晓陪着华郎,雪天为他披衣,酷暑与他乘凉,日后,满堂儿孙膝盖走,欢声笑语满庭院。” 她满脸同情地望了傅木槿一眼,笑道: “情敌一场,晓晓也不能做得太绝。等晓晓和华郎生了第十个孩子的时候,晓晓就勉为其难,让你当我们的孩子的干爹吧,我们成亲的时候,记得早点来喝两杯喜酒啊,哈哈哈哈…” 小十三刚端起瓷碗就听见月晓晓嚣张得意的怪笑,吓得差点把里面的豆浆全洒了。 默不作声傅木槿紧紧地握紧手指,手腕中的茶杯突然消失了,化成一堆粉末落了下来。 月晓晓诧异地望着他,惊恐万分。 小白脸不是那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人吧? 不行,她得赶紧上去保护华郎才行。 她连忙边逃边喊道“华,华郎,晓晓上楼和你一起研究地形图。” 吃饱喝足的小十三见到月晓晓上去了,便起身准备上楼,免得等会倒霉撞见她。 小十三经过傅木槿身边时,冷冷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冷声道:“痴女怨男,天生一对。” 傍晚,客栈老板算了算这两天从小十三那收到的打赏,心情大好,便吩咐厨娘精心准备了两桌好酒好菜,打算招呼贵客。 “三杯鸡,盆菜,大酱鸭,咸酸饭,生地龙骨汤…” 兰侍卫惊喜地数了数,足足有七八个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板,这么客气?” “快别这么说,此地偏僻,难得来这么多个客人,客官慢用啊。” “诶。” 月晓晓伸长着脖子,看着小十三那桌菜,比较了一下份量。 眼里闪过一丝‘精明能干’的光,凑近舜华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老板居然厚此薄彼,我们这桌还少了三个菜呢,哼。” 闻言,小十三扬起嘴角道:“有些人只是沾光,有的吃算不错了。” 忽而,月晓晓皱了皱眉,看着兰侍卫拿着丝帕把银筷子擦了又擦,另一个侍卫手脚麻利地拿着银针试毒,还让小十三挑菜吃,把他侍候得像个大爷似的。 她堂堂一国公主也没他那么夸张。 月晓晓意有所指地说道: “有些人就是娇气,像三岁孩童一样,要人喂才能好好吃饭,不像晓晓家华郎,不但为晓晓讨回公道,替人伸冤,还会破了这么多桩疑案,和某人比,简直是天和地的区别。” 龙侍卫看着小十三的脸沉了,顿时直冒冷汗,生怕双方再像早晨那样发生口角。 问题是发生口角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王爷被人一碰就倒,很失威势啊。 小十三郑重地放下将要夹起的白切鸡,把筷子放一边。 心想,这丑八怪说得肯定是自己。 他连忙回呛道:“本王自然是天上人,毕竟本王日理万机,体会的是民间疾苦,而某些人,不过是破了几桩市井小案,就在这耀武扬威,小人得志,自然是地上。” 舜华刚想把浸满汤汁的香菇塞进嘴里,便听到有人贬损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吃顿饭都被膈应。 “你知道些什么?你可知当日华郎是如何英勇无畏,舌战曲家村的刁民,救晓晓于水火之中吗?‘他’又是怎么大破护城河女尸一案的,就连你家侍卫都说,前些天的美食大会连环命案也是‘他’破的,你行吗?行吗?” 闻言,龙十三哈哈大笑了起来。 “才破了那么几宗小案就在这装模作样,早了点吧,这小胖子,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万琼朝堂的刑部司右侍郎辰右和清吏司宁潇潇,他们每个月都要处理成百上千宗悬疑命案,你的华郎在他们面前,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不值一提。” 越听越气的月晓晓,卷起小袖子,小步上前。 “你有本事把他们叫到这里来啊,逞他人威风,算什么,晓晓就在这等着,等他们听完华郎的事迹,一定会佩服到五体投地的。” “你不是也在逞他人威风吗?竟还有脸在这说我?”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一个夸到舜华脸红,一个贬到舜华脸黑。 她大叹一气,十分心疼自己,她好好的吃着饭,你们斗嘴归斗嘴,攻击她做什么? 有钱分吗? 傅木槿没怎么吃饭,看着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舜华,有些担心。 “言兄,你没事吧?” 她怔了怔,故意疏远道:“没事,吃饭吧,对了,今早提起的事,傅兄想得怎么样了?” 他有些错愕,本以为不提起结拜的事,这件事就会过去的。 想来是逃也逃不掉了。 傅木槿没吃几口,一脸认真地望着舜华。 “言兄,你真想与傅某结拜?” 那双拿筷子的小胖手顿了顿,她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嗯。” 闻言,傅木槿把心一横。 “那就结拜吧。” 话音刚落,月晓晓听了下来,一脸的惊喜,这小白脸大夫居然肯和华郎结拜,发财了。 舜华怔了怔,眼神坚定地点头道:“嗯,今晚就结拜。” 勉强扯出的笑容掩盖不了内心的失望。 可是,她坚信只要今日结拜过后,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便能一扫而空。 此时内心的纠结和苦涩都是一时的,很快就没有了。 * 酉时三刻,舜华特意挑了一个黄道吉时,将祭品面向东方。 她虽不信这些,不过,既然要结拜,礼数还是做足一点好。 “今日,我傅木槿。” “我言华。” “对天立誓。” 二人同时跪下,手执三炷香,朝天跪拜。 同时开口:“我们俩要结成异姓兄(姐)弟...” 舜华怔了怔,错愕地转过头,望着满脸不解的傅木槿。 “言兄方才说错了吧,自然是结成异姓兄弟才对啊,怎么会是什么揭谛?又不是佛门中人。” “......” 这...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啊,他不是已经识穿了自己是女儿身吗? 此处还有另一个王爷在。 为免小十三听到,她特意向傅木槿身边挪了挪。 “那天在树林里,你说知道我的秘密,是什么秘密啊?” 傅木槿有些郁闷,失落地开口道:“傅某知道,自己不该插手你和晓晓姑娘之间的事,更不应该随意评论晓晓姑娘的作风,如今,傅某便圆了言兄的心愿,和你结拜成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 那天他说的人是月晓晓?不是自己。 “等等,没,别的了吗?” “傅某还需要知道什么?” 舜华顿时又惊又喜,他原来不知道。 月晓晓凑了过来,伸手两个人分开。 欠扁地威胁道:“你们在静悄悄说些什么?晓晓不能听吗?是不是在说晓晓的坏话?吉时都快过了,还不赶紧结拜,日后,华郎就是你大哥,记住,小弟可千万不能对大哥有半点私心,否则天打雷劈,万世不能复生。” 话音刚落,天下降下雷暴大雨,雨滴如同万千齐发的利箭一样,打在祭品上。 雷暴声轰鸣,月晓晓想把发呆的舜华拉回客栈,却怎么都拉不动,只好自己先去躲雨了。 舜华望着被风吹得东歪西倒的烛台,竟定了神,呆立不动。 傅木槿微微蹙眉,一手把她拉向自己怀里,把满脸错愕的舜华抱回了客栈房间。 在屋檐下躲雨的月晓晓怕被淋湿,一步步地往后退,忽而好像撞到某个人的背,转头一看,龙十三又倒在了地上。 真是孽缘。 这场大雨下了很久,窗外的雨声淅沥沥的。 房中的二人呼吸急促地对视着。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武林篇傅某不想和你结拜 两个人就在漆黑的房间里静静地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天外的闪电霎时把夜空闪烁成白昼,屋内的景物一明一暗地交替着,舜华紧张地望着傅木槿那张冷冽又愤怒的脸。 他眼神温怒地望着舜华,质问道: “言兄说过,即便是日后娶妻生子,我们也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如今,言兄是不打算和傅某好了,讨厌傅某是吗?” “讨厌?” 这话从何说起,她不过就是不想让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难道不是吗?” 舜华忽而觉得眼前的男子有点凶,有点侵略性。 “没有,只是这几天本小爷想了很多,你我曾经同生共死过,你陪着我失明到复明,本小爷又怎么可能会讨厌您呢?” “那为什么,只是过了一天而已,你就要将傅某推开?” “我没有。”舜华心虚地否认道。 傅木槿一手拉过舜华,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在她耳边,埋怨道:“你就有,傅某不想和你结拜,傅某想和你在一起。” 舜华怔了怔,听不太懂他的意思。 “在一起?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一起游历,一起破案,一起分甘同味,同生共死。 “有吗?” 他的口吻让人心疼。 “你不是打算和晓晓姑娘共谐连理,养儿育女,把傅某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舜华的右耳贴着他湿透的衣裳,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本小爷和晓晓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傅木槿喜出望外地抬眸,难以置信地确认道。 “言兄,你说得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自然啊,两个女...” 咔啷—— 闻声,二人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门上多了一个娇小的影子。 没猜错的话,此人应该是月晓晓。 只听她忍住哭腔,声音颤抖地说道:“姜...姜汤,不小心洒了,晓晓再去端一碗来,华,华郎,你等着。” 舜华转身想开门,看一下月晓晓,怎知傅木槿一手拿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俩开自己的视线。 “言兄为何要追出去?” “月晓晓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本小爷怕她会有什么危险。” “难道你就不怕傅某会有什么危险吗?”他胡搅蛮缠道。 他这话真是胡闹。 舜华听了苦笑不得地反问:“你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危险?” “就是有。”傅木槿的视线心虚地望向别处,脸颊通红。 嗯?他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 不过,怪可爱的。 “好了,本小爷不追了,总行了吧?如今下这么大的雨,她应该不会随便乱跑,明日再去看她吧。” 忽而,她的视线往下瞄了瞄。 傅木槿为了替她挡雨,身穿的白衣长衫湿透了大半,白皙无暇的肤色在清透的衣衫下若隐若现,雨水从发梢低落至锁骨深处,简直诱人犯罪。 “啊。”舜华双手捂眼,背过身去。 忙催促道:“你快去换身衣裳吧,总是穿着这身湿衣服,对身体不好。” 而且对她这个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的小心脏就更不好了。 万一,她真的压制不住自己,兽性大发怎么办? “那傅某去换身衣裳,拿个枕头过来。” “枕头?” “傅某想和言兄一起睡。”他一脸天真地说道,那语气寻常得像受邀来吃饭似的。 舜华以为自己听错了,“搂月山庄那会既有老鼠,又有人偷袭行刺,也就罢了,这里安全得很,不需要挤在一间房里。” “言兄,这是还在生傅某的气?” “不是你说,看不过别人与男子搂搂抱抱的吗?” 只从听了那句话,她到现在都还觉得隔应呢。 女生涂点脂粉怎么了? 既然如此,她就随了他的愿,和他保持距离。 “那不一样,月晓晓是女的,傅某和言兄是男子,当心无芥蒂,坦坦荡荡地相处。”说话的声音还没远去,傅木槿已经抱了个枕头过来了。 舜华真觉得自己就是吃了这亏,她应该早告诉他自己是女子才是。 傅神医,若是知道自己是女子,还不吓得马上逃回自己房间去? “傅兄,你要仔细听着。” 舜华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神情认真地望着他。 “什么事,这么严肃?” “本小爷好像问过你,若是我骗了你,你知道原因后还是会谅解我的,对吧?” 傅木槿高兴地点了点头,似乎还陷在某种兴奋的情绪中,还没走出来。 “那你仔细听着,本小爷不是男人。” 闻言,傅木槿整个瓷枕头摔在了地上,散了一地碎片。 “其实傅某早就猜到一点,言兄如此见多识广,必定出身富贵大家,只是没想到,言兄居然是太监。” 他满眼同情地望着舜华,补充道:“没关系的,言兄,即便你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但是傅某依然会留在你的身边。” 天啊,她的内心在疯狂地呐喊着。 此时,正巧天边再次闪电。 谁告诉你,她是太监呢? 难道她就和女子两个字完全不沾边吗? 你以前不是还怀疑过吗? “本小爷不是这个意思。” “言兄,你不用说了,傅某不想揭你的‘伤疤’,一稻之前打听过,据说那种痛,旁人是永远都无法体会的。” “啊,不是,本小爷的意思是,我是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嗯?” 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只听见一阵呱呱呱的怪声。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二人转头望去,声音似乎是从窗户那传出来的。 舜华刚掀开窗户,一群蛤蟆随着暴风雨冲了进来,带着新鲜的泥巴腥气,迎面袭来,在舜华的脸上、身上留下几十个爪印啊。 “啊——”惊魂未定的舜华,难以置信地望着整屋子乱跳的蛤蟆,她真想当场晕过去,奈何内心太强悍,实力不允许。 “它们到底是怎么跳上来的?这里是二楼。”躲在方桌上瑟瑟发抖的傅木槿,望着地下丑陋无比的蛤蟆,生怕他们会跳到桌子上。 “除了耗子,你还害怕蛤蟆?” “嗯。”傅木槿举起灯台,满身戒备着底下的蛤蟆,看着十分可爱。 不是吗?如今的蛤蟆也会轻功了?” 傅木槿跳上方桌,满脸冒汗地望着底下丑陋无比的蛤蟆,生怕他们会跳到桌子上。 “言,言...兄,现在该怎么办?” “本小爷去叫客栈老板,让他带个笼子,上来帮忙抓一下吧。” “哦,好。” 傅木槿看着舜华转身,连忙喊道:“言兄,你别留我一个人啊。” 可惜太晚了,舜华已经下楼了,这时候一只蛤蟆跳了上来,把傅木槿吓晕过去。 * 完成任务的某人,穿着蓑衣,提着竹笼上了一只草船。 船上的人早一点等得不太耐烦了,若不是这场雨,他便能看见一场结拜的好戏了。 真是天公不作美。 “回禀陛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四十六只蛤蟆扔进去驸马的房间了。” “做得好。” “谢陛下夸奖。”无容满脸无语地望着月恒升,那个说是‘十万火急,非他不可’的特别任务,就是这个? 去田里捉四十六只蛤蟆,然后扔进别人房间里,打算别人坦白? 啊,他什么时候才能被重用啊? 这份差事真是毫无前途可言。 “接下来,朕要交下三个重要任务给你。” 无容无精打采地抬头,敷衍道:“陛下,请说。” 一副早已看穿你们两兄妹套路的样子。 他想,又是做些鸡毛蒜皮的恶作剧吧。 “一,留在此处保护晓晓,再出上次的事,朕就从你身上卸下一半的骨头,让你不生,不死。” 无容顿了顿,慎重地低头,回道:“是。” “二,不要让那个姓傅知道小胖子是女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泄露行踪就行。” “属下,记住了。” “三,在小胖子解毒后的那一天,当着她的面,把那个姓傅的杀掉。”月恒升冷冽地笑了笑。 无容怔了怔,神情兴奋地喊道:“是,属下一定会完成任务,不辜负陛下所托。” 他虽不知道月恒升为何突然这么恨傅木槿,不过,他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 而且,相信日子不用等太久。 * 半夜,舜华守在傅木槿床前,静静地等待他醒来。 他的额前不断冒着冷汗,在梦里,他正被一只巨大的黑蛤蟆追逐着,湿润的巨口正向他张开,似乎要将他一吞入肚子里。 更可怕的是,挡在他面前的言兄,先被吃掉了。 “言——言兄。” 被噩梦惊醒的傅木槿坐了起来,望着床边打瞌睡的舜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微微一笑,摸了摸舜华的头发,好柔软。 可能是被惊醒了,舜华泪眼朦松地望着他,打了个呵欠。 “醒了吗?” “嗯,麻烦言兄你照顾我。” “这点小事算什么啊,你没事就好。” “那些东西呢?” 舜华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坏笑道:“哦,傅兄是说这个吗?” 说罢,舜华便从身后掏了出来,抵住傅木槿的鼻尖。 “别!” 看着他吓到双眼禁闭,慌慌张张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 “骗你的,这是老板送来的糕点,不信,你睁开眼看看。” 傅木槿先睁开一只眼,偷偷看了一下,笑靥如花的舜华正打着一个青青绿绿的糕点。” 舜华香香地咬了一口,软糯的糕点,露出里面香甜的豆馅,看起来不是诱人。 他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就往嘴里送,咬了她刚吃过的地方。 舜华怔了怔,脸刷的一下红了。 “其...实还有一块。” 他微微抬眸,那双好看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她,不假思索地说道: “可傅某就想吃言兄这一块。” 话音刚落,他又咬了一口。 舜华咽了咽口水,忽而觉得房间里很热,便从他修长的手指里抽回了自己的小胖手,站起来走动走动,边走边说道:“时间不早了,那本小爷就先回去睡了。” 赶在她出房门前,他着急问道:“言兄,你在那个蛤蟆待过的房间里,还能睡得着吗?” 他的被子微掀,似乎带着很强烈的暗示。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武林篇 我怕会忍不住 “嗯哼——”舜华微微一笑,无宁两可地说道:“不知道,可能睡得着,可能睡不着,不过,本小爷看傅兄是怕蛤蟆怕得睡不着了吧?需要我陪你...” 还没听完,傅木槿迅速点头,简直比翻书还快。 舜华走到床边,蹲了下来,“睡吧,本小爷看着你。” 傅木槿有些错愕,“你不睡?” “睡啊,等你睡着了,本小爷就走。”舜华给他盖好被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肚子。 这个漫不经心的小动作,让他很是心动,傅公子有些害羞地把半个头埋在被子里,露出那双好看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你怎么还不睡啊?”她柔声问道。 “傅某的衣服,是言兄,帮忙换的吗?” “哦,不是,客栈的老板帮你换的,据说,他帮你脱衣服的时候,半天都不敢睁眼看你,生怕你是个女儿郎,哈哈哈...”舜华毫无忌惮地笑了。 某人脸色一黑,看来是生气了。 他嘟囔道:“为何言兄你要假手于人?你就不怕傅某被人占便宜吗?” 舜华怔了怔,这‘小媳妇’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说的要矜持吗? 她才忍住放弃这个‘上下其手’的好机会哒。 “你的里衣又没换,客栈老板又是个正人君子,占什么便宜啊?我家傅神医是越来越娇羞了?” 说罢,她不知好玩还是好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看着它可爱的凹进去,软绵绵的。 “别戳了,你再戳,傅某怕忍不住...” “忍不住干什么呀?”舜华不以为然地问道。 话音未完,傅木槿哼了一声,侧着脸张嘴咬住了她的手指头。 “诶诶诶,你怎么咬人呢?”舜华惊慌地叫道。 酷白的口齿咬着她的食指头,嘴唇放软,含住了,此刻,这个倾世绝尘的月下仙,半侧身地望着她,澄如星辰的眸子带着些许情欲,无意识地挑逗着她的心弦。 “嗯哼(言兄),我都说会忍不住...咬你。” 她忍不住咽了咽,羞红地低下头,满脸要投降的样子。 “快放开吧,下次不敢了。” 他微微松口,放开了她的手指,在收回手指的瞬间,另一只手指不安分地戳了上去。 “哈哈哈,上当了吧?” 傅木槿无语地看着某人幼稚的把戏,把心一横,抓住她的手往暖洋洋的被窝里放。 得意地笑道:“言兄没辙了?那今夜不许走了。” 舜华也没想到他这儿赖皮,想抽回自己的手,力气居然还不够。 反被他拉了过去,整个人扑在了他的胸前。 扑通扑通—— 某人的心,跳得比她还快,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害怕了吧。 “要不,今晚本小爷就这么睡了。” 他怔了怔,低眸地望着她,嘴角得意地扬起,“好啊,就这么睡吧。” 一只大手臂搭肆无忌惮地搭在她的背上,往自己怀里靠拢。 啊,糟了,中计了。 “你快放开本小爷,否则本小爷也要忍不住了。”她抬头奶凶奶凶地说道。 他笑得更放肆了,清透的声线带着些许魅惑,低眸看着她,‘’挑衅“道:“言兄是忍不住咬我吗?” 怀里的她可爱得像只眯眼睛的小胖狐狸,一副想咬人都不敢张嘴的模样。 “不,不跟你玩了。” 嗯,没错,她怂了。 斗不过,还逃不过吗? 舜华微微半撑起身子,想从他怀里退下来,忽而,傅公子手臂一紧。 握着拳头,声音微颤地说道:“能不能等一会?” “怎么了?” 此刻,房间漆黑一片,外面夜色朦胧。 舜华看不清他的样子,不知他的耳根子正红得发烫。 “不等。” 她突然冒起了一丁点的报复心。 怀里的小胖狐狸不安分,他头疼地松开手,任由她起来。 舜华开门,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忽然想起,回头向他说道:“客栈老板说,蛤蟆晒干了可以卖给药商,所以就不跟我们计较那个打破的枕头了。” 傅木槿一脸幽怨地望着她的背影,嘀咕道:“不是说等我睡了再走吗?小骗子。” * 客栈顶楼的廊道尽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凄惨瘆人。 被吵醒的小十三不满地睁眸,“阿商,快去看看,是哪只鬼这么想不开,吵醒本王?” 大概过了一刻钟后,他忽然想起,侍卫们都下去准备马车和干粮了。 小十三微微叹了一气,从床帐抽了一根竹竿,狐疑地靠近那个怪声的源头。 他慢慢挪步向前,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这模糊凄厉的喊叫声,该不会是森林里哪只野兽的吼叫吧? 打得过吗? 这个万琼国年近十九岁的王爷,深深地忧虑道。 未几,他看清了卷缩在走廊里的那只怪物...应是一只长毛散乱的猿猴。 看着眼前这个肩膀松动的背影,他突然认出来了。 龙十三拿着一根长竹竿,戳了戳林晓晓的背影。 恼怒地皱眉,问道:“丑八怪,你躲在这里,是想偷袭本王吗?” 月晓晓没有回头,而是嘤嘤嘤地大哭了起来,嗓子沙哑地哭诉:“晓晓没人要了,华郎是真的不喜欢晓晓,晓晓好惨啊,你还来欺负晓晓,你还是不是个人啊,死人脸。” 没想到月晓晓说哭就哭,小十三心里也是很郁闷的,平时的样子已经够吓人了,眼睛能肿成这样,铁定是哭了一整夜。 “本王才不屑欺负你这种臭不要脸的丑八怪呢。” “你说什么?” 月晓晓回过头,那双眼睛肿得吓人,藏匿于细缝中的眼睛闪过一抹杀气。 “你想干嘛?丑八怪,你若是敢过来,本王可要叫人了,明知道自己的脂粉味这么重就别随便逛了,本王闻了就想作呕。” 闻言,月晓晓哭得更可怜了,那双大大的凤眼滴着斗大颗眼泪。 “你以为晓晓想涂这么厚的脂粉吗?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晓晓不过是想遮住脸上的伤疤,让华郎多看晓晓几眼罢了。” “哼,你想怎样,本王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你哭归哭,为何偏要来这里哭,你就不能找个偏僻的树林子自己躲着哭吗?” 闻言,月晓晓生气了。 “死人脸,你不会安慰人也就算了,能不能说点好话啊,哼,晓晓就是在对牛弹琴。” “本王管你是弹琴还是弹琵琶,赶紧给本王下去,别堵在廊道这里,本王还要赶着出发呢。” 小十三像赶狗一样,满脸嫌弃地挥动着竹竿。 月晓晓鼓着腮帮子嘟囔道:“不管看多少遍,都觉得你这个死人脸,不及华郎万分之一的好。晓晓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晓晓会让华郎知道,除了晓晓,其他都不是正道。” 说罢,这个哭了一夜,头发散乱的小姑娘,擦了擦鼻水,转身下楼了。 小十三终于松了口气,其实每次晕倒,再醒过来,他都觉得很难受。 只是,他从来不说罢了。 * 临别在即,就连舜华也没想过,会和他们同一天出发,接下来到江远湖又两条路,一条是官道,另一条是去码头乘船的海道。 小十三示意兰侍卫上前,把他交待的话说与傅木槿他们听。 “我家小王爷说,谢过傅神医连日来的照顾,他会按照你的叮嘱按时吃药的。” 傅木槿微微作揖,儒雅回道:“客气了,如今傅某身负要事,若是他日回到主城,定会亲自上门给十三王爷医治。” “那就谢过傅神医了。”忽然,兰侍卫挠了挠鼻尖,一脸不好意思地打听道:“不知阁下,接下来打算走哪条路?能否告知在下?” 傅木槿怔了怔,望了舜华一眼,回头问道:“难不成小王爷也去江远湖,所以想和我们一道前去?” 闻言,兰侍卫憨笑道。 “阁下说笑了,没错我们王爷是打算去江远湖。”他凑了过来,以手挡嘴,神秘兮兮地说道:“他说不愿再见到晓晓姑娘了,所以想提前打听打听,好错开了走。” “原来是这样。”傅木槿恍然大悟点头,“我们走官道。” 他们稍早前商量过,因为官道比较近,只要五天,若是坐船,估计得要十天。 “那好,那我们走水路。” 月晓晓满脸怀疑地望着溜回去的兰侍卫,心想,肯定是那个死人脸在吩咐他的手下说自己坏话。 边大声嚷嚷道:“太好了,从今以后,再也不用看到某张死人脸,心情都好了很多呢,是不是,华郎?” 被拉胳膊的舜华,迎上小十三杀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咽了咽。 “是吧。” 小十三额冒青筋道:“那是自然,没有丑八怪在附近晃来晃去,本王胃口也好一点,白饭都能添多两碗。” “你说什么?死人脸?” “说你啊,丑八怪。” 为免他们打起来,舜华面带微笑地扯住月晓晓,兰侍卫拦腰抱住小十三。 扯开了这两个一碰面就要吵起来的冤家。 “出发了,出发了。” “对,王爷,再不走,船家不等人了。” 小十三直勾勾地瞪着那双哭肿的凤眼,视线不离,反问:“那艘船本王包了,看谁敢不等本王?” “可是王爷,您人还没到码头呢,怎么包船啊?还是赶紧出发吧,等会天黑了,就得错过沿路的美景了。”兰侍卫一脸为难地劝说道。 小十三一把挣脱了兰侍卫的环抱,冷声道:“算了,本王就不和丑八怪计较了。” 月晓晓朝着小十三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反击道:“是晓晓不和你计较,才对,死人脸。” “你说什么?”小十三一个‘回马枪’过来。 舜华头疼地扶额,真的有点受不了这两个幼稚鬼,没完没了了吗? “若是月姑娘想留下,本小爷就不勉强了。” 说罢,她上了马车,坐好在手持缰绳的傅神医旁边。 错愕道:“傅兄,你会驾马车吗?” 傅木槿摇了摇头,呆萌地否认道。 “不会,傅某连马都不会骑,会不会很没用?” “怎会,每个人都会有一两样东西不擅长的,哪能什么都会啊?” 舜华搭着他的肩膀,信心满满地说道: “不如让本小爷教你吧,你这几天就坐在前面,跟着我熟悉熟悉,自然就会了。” “真的?谢谢言兄。” 傅木槿把头挨在舜华的肩膀上,阴谋得逞地看了月晓晓一眼。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武林篇 暗藏杀机 眼冒火光的月晓晓跑了过来,来势汹汹地要拉开他们两个人,怎知傅木槿忽然坐正,和舜华之间空出一大处空位。 月晓晓像跳圈的小狗一样,直接穿过他们之间,扑倒在马屁股上,马儿被吓了一跳,扬起马尾,噗的一声,喷了月晓晓一脸黄色不明物。 “哇——这是些什么东西,好臭...”暴风哭泣的月晓晓胡乱地擦着脸上的脏东西。 被殃及池鱼的傅木槿和舜华则从马车上退了出来,躲得远远的。 正要出发的小十三可没错过这一场好戏,在马车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声调笑道:“丑八怪,本王总算见识到什么叫正宗的拍马屁,哈哈哈...” “死人脸...” 咬牙切齿的月晓晓,一闻那味,忍不住再次呕吐了起来。 小十三马车窗得意洋洋地望着远去的月晓晓,感觉总算扳回一城。 兰侍卫难得见到他家小王爷笑得这么开心, 便询问道:“小王爷,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重逢,为何不告诉他们,那天马车挡路只是无心之失?” 原来,当日龙十三的侍卫早就在探路时,听见了月晓晓和山贼们的对话,以为他们串通一气,合谋设局打劫路人。 加之,月晓晓满脸是疤痕,便对她是山贼一事深信不疑了,所以,在那天无论月晓晓哭得多凄惨,他家的侍卫一个都没下马车‘多管闲事’。 “告诉他们做甚,别人怎么想与本王何干。”小十三不以为然地说道。 兰侍卫却不怎么认为。 “那天分明是马车落了坑,马拉不动了,害得马车堵在路中央,若是小王爷你肯解释,说不定,你能和那位智勇双全,大破奇案的公子成为好朋友,你不是最想和聪明人结交吗?” 小十三微微转过眼珠子,盯着兰侍卫,脸上写了四个大字——就你话多。 “本王不屑。”小十三傲娇地说道。 兰侍卫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笑着转过头看向窗外。 很快,这辆大得夸张,装饰奢华的豪华马车来到了码头边上,一艘三层的舫船正停在码头。 只要能包下这艘船,便能舒舒服服地欣赏海面风光,去到江远湖。 “小王爷,属下等会就下马车去交涉。” “嗯。” 未几,小十三站在码头上,抬头仰望着这艘精致的小舫船,心里打着小算盘,到底是要直接把它买下,还是回万琼国的时候,自己再造一艘。 他的眼皮跳了跳,背后随即传来一阵杀气,小十三猛地回头,刀锋迎面落下,恰好被兰侍卫的长剑挡了下来,两把冷兵器的交锋点,恰巧就在他的额前。 小十三睁大着眼睛,愣神地望着刘海的数根丝发落在了鼻尖上。 “小王爷,别发呆了,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 小十三眼前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漩涡,与他通行的侍卫与突然冲出来的黑衣人陷入了苦战,对方人数众多,大家势均力敌,竟无法脱身。 小十三不解,他既无争位之心,又无争位之举,又会有谁会派杀手千里迢迢来追杀他一个闲散王爷? 说时迟那时快,兰侍卫以一敌五,分身不暇。 小十三被逼退到码头边上,他不会游泳,只能小心翼翼地沿着边上走。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刺杀本王的?”他冷面质问道。 蒙面人眼神凶狠地说道:“你只要知道,是阎罗王派我来取你性命就行了。” 说罢,黑衣人一刀砍了过去,小十三躲避不及,肩膀上扎实地挨了一刀,温热的血从手臂滑落,他禁不住后退了几步,脚下踩空,整个人跌落水中,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涛涛的巨浪之中。 眼看主子落水,心急如焚的兰侍卫奋力抗战,抵住对方的刀柄,怒吼道:“今日,你们谁也别想留全尸。” 闻声,侍卫们如同听了到战场的战鼓般,奋勇杀敌,势要将黑衣人杀个片甲不留。 终于,浴血奋战的侍卫们活了下来,身下躺了一地的尸首。 未几,冷静下来的兰侍卫把人都派出去寻小王爷,只留下小侍卫一个陪同身侧。 他眼神狞恶地望着码头上唯一能呼吸的黑衣人,问道: “是谁指使你们来刺杀小王爷的?” 小侍卫见他想咬舌自尽,眼疾手快地上前,点了他的穴道,让其动弹不得。 威胁道:“你最好乖乖地把幕后主使供出来,否则,这位前御林军统领,不会跟你客气的,他会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割了你的舌头,到时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黑衣人大惊失色,眼球颤动地望着愤怒的兰侍卫。 “想说的话,你就眨眨眼。” 龙侍卫蹲下身,看着黑衣人机械性地眨了眨眼,解开了他的哑穴。 穴道刚解开,黑衣人血溅当场,他居然当即咬牙自尽了。 “去你的。”兰侍卫愤怒地说了一句脏话。 “抱歉啊,大哥,我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他这么不禁吓,居然自尽了。”小侍卫一脸愧疚地低下头。 兰侍卫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杀手有行规,如果不能完成任务,还失手被擒,皆要自刎,否则他们的身份就会暴露,家人就会被寻仇。” “而且,人死了,尸体还在,赶紧搜一搜,看看,有什么线索。” 闻言,小侍卫打起精神来,点了点头。 兰侍卫搜了自尽杀手的身,忽而从他衣衫里掏出一幅丹青,纸张沾了水,墨都化了大半,长相模糊不清,只剩粗犷的几个大字——颜舜华。 兰侍卫眉头一皱,怎么会和她有关? * 此时走官道的舜华等人一路畅通无阻,迎着晴朗的天气,慢条斯理地驾着马车,穿过风光无限的绿洲,走过通往江远湖剩下的大半段路。 此时,傅木槿的心情大好,皆因情敌月晓晓的心情不好。 自从被带粪马屁碰过后,月晓晓洗了三四次头,仍然觉得自己臭烘烘的,于是一直坐在马车最里面,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生怕舜华还闻到一星半点的臭味。 “言兄,傅某看过地形图,知道此处附近有一海滩,不知言兄可有意前去观海?” 闻言,舜华惊喜扬眉,“去,当然要去,从前跟着我爹四处经商也曾贪玩想溜去海滩,可是还没碰到浪,就被我爹抱起,拐回去了。” 舜华如今回想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放心,这次有傅某在边上,绝对不会把你拐回去的。” 傅公子笑得很温柔,如同春日戏弄桃花的微风,暖意洋洋的。 “好,可是本小爷不会水,你会吗?” “好巧。”傅木槿一脸神奇的样子,“傅某什么都不会,偏偏会泅水,不怕,傅某会替你爹看好你的。” 舜华微微抿着唇,总觉得听起来这句话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那就谢过傅兄了。” 秋风吹来,灿烂如花的太阳下,海面波光粼粼,银光闪闪,如同披上鳞片的鱼肚半露于海面。 海浪随着风不断地翻滚,一鼓作气地扑向沙滩,周而复始。 “啊——” 舜华兴奋地冲了过去,站在石头边上,拥抱大海,拥抱巨浪。 “言兄,小心。” 不过,石头还没站热呢,便被人拉了回来。 “说好的不会把我拐回来呢?你怎么像我爹似的?” 舜华不满地盯着他,傅木槿宠溺地掐着她的脸蛋,否认道:“没有啊,傅某没有拐你回来,只是伸手拉你回来而已。” 被轻轻掐脸的舜华,不满意地拍掉他的手。 “这是砌词狡辩,说话不算数。” “言兄,昨晚也说等傅某睡着了再走,最后还不是说走就走了。” 嗯? 舜华说话很少会败下阵来,可不知为何,最近她居然有点说不过他了。 “好了,言兄,别气了,这里太危险,万一你被浪卷进去了,怕是很难找回来了。” 傅木槿的语气说得她一掉下就会石沉大海似的。 “那本小爷去低一点,远一点的地方总行了吧?”舜华听话地跳下了石头,跑向沙滩。 傅木槿甜滋滋地笑着,真想以后都能和她在一起。 打瞌睡的月晓晓突然感觉马车好像不动了,而且是不动了好一阵子。 “怎么了?是不是有树倒路上了?” 她掀起布帘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灿灿的大海。 她的华郎正和那个小白脸大夫在沙滩里戏水,玩的不亦乐乎,画面看着好扎眼。 月晓晓气鼓鼓地冲了过去,跑到一半,才想起脸上还带着些许马粪味。 若是她直接冲过去话,会不会被华郎所嫌弃? 于是,她向着他们大声喊道:“华郎,我去石头的另一边洗个澡,你看着点,别让那个小白脸大夫走过来。” 闻声,舜华顿了顿,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此时晓晓已经在石头后面了,眼前半个人影都没有。 “傅兄,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晓晓的声音?” 傅木槿摇了摇头,“没有,她不是在马车上睡着了吗?” “那…”舜华摸了摸头,笑道:“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在石头的另一边,月晓晓趁着周围没人,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洗白白,洗香香,等会和华郎一起沙滩踏浪,落日相依,实在太美好了。” 她脱掉身上最后的里衣,光着白皙娇小的身子,浸入水中,清如碧玉的海水缓缓扑向她纤细的脖子,她微微吞了一口海水。 轻声嘟囔道:“好咸。” 月晓晓好玩地看着碧蓝的海水从手指间滑落,她把半张脸浸入水中,想让海水把脸上的残余的草腥味带走。 忽而,眼前飘荡起几簇黑色的海草,她厌恶地拨开海草,才发现那是一张人脸,眼前的海水渐渐被鲜血染红,月晓晓惊叫不止。 “啊!救命啊,有,有死人啊——” 舜华着急地跑过去,便见月晓晓仅穿着一条亵裤,用衣裙挡住前胸,站在石头边上。 “你…傅兄,你马上转身。” “哦。” 刚绕过石头的傅木槿还没来得及看发生什么事呢,便转过身去了。 “言兄,有什么是傅某不可以看的吗?”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武林篇 死的人,她认识 舜华微妙地别过视线道: “晓晓在这里洗澡,衣服还没穿好。” 傅木槿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以为然地问道: “那她为何要尖叫,是遇险了吗?” 闻言,慌忙穿衣的晓晓瞪了傅木槿一眼,就知道小白脸没安好心,这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不是,海面上漂来了一具死尸。” 死尸? 傅木槿的额头一紧,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言兄不会又要卷进什么不知名的案件之中吧? 舜华大胆地走向前,蹲下身,迎面扑来一股海带的腥臭味,没有想象中浓烈,估计这个人是刚死不久的。 她看了看身边吓得面无血色的月晓晓,“快穿衣服,等会我和傅兄可能要验尸了。” 月晓晓愣了愣,慌忙地穿上衣服。 舜华利用海水的浮力,慢慢把背部朝天的死尸扶了上岸。 可是不知为何,她觉得死尸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 死的人,她认识。 未几,月晓晓高声喊道:“晓晓穿好了,小白脸大夫,你可以去帮华郎的忙了。” 傅木槿微微点头,转身望去,只见舜华正艰难地翻过尸体,将此人脸部朝上。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掩盖死者脸部的头发。 这张脸,不就是——十三王爷? 傅木槿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伏在他胸前,听了听。 “他还有鼻息,他还没死。” 舜华惊喜地抬眸,“真的?” “不过,得马上救醒他。” 话音刚落,舜华便见傅木槿抬起小十三的下巴,捏开他的嘴,低下头,为他渡气,连续渡了好几遍。 舜华突然想起,小时候曾经在大街上看到过,别人怎么救溺水的人。 便把月晓晓叫了过来。 “晓晓,你过来。” “哦,华郎想让晓晓帮什么忙?” 月晓晓虽然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走过来了。 “你过来,朝着他的腹部,狠狠地出拳,你腿脚轻,打不死他,快。” 月晓晓一听,打死人脸? 这事她在行? “死人脸,这可是为了救你哦,得感谢晓晓才行。” 说罢,小姑娘五指并拢,化作一团力气,朝着小十三的腹部,一拳揍了过去。 此时,小十三刚咳了两声,吐出了点海水,月晓晓一拳揍来,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小十三反射性地坐了起来,喷了月晓晓一脸海水。 “咳咳咳...啊,晓晓刚洗的澡,死人脸,晓晓和你没完。”怒发冲冠的月晓晓,哭丧着脸,跑开了。 此时,小十三再次晕倒过去。 “怎么样了?人救活了吗?”舜华关心道。 “言兄放心,十三王爷并无大碍了,等会休息一下,估计就会醒,不过他身上的伤,急需马上包扎。” “好,你说,想要什么止血的药草,本小爷这就去帮你采药。” 傅木槿见她这么积极,调笑道:“言兄不怕遇到熊吗?” 舜华笑了笑,“不是还有你吗?” 月晓晓忽然蹲了下来,脸就在他们之间,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硬是挤了进来。 “晓晓也要帮忙。” “那好,本小爷负责采药,傅兄制药,而你,就试着留下来照顾他。” “他?”月晓晓难以置信地指着地上昏倒的小十三。“不行,他有厌女症,晓晓碰都碰不得,怎么照顾他?” “那...本小爷照顾?” “不行。”这回出声的傅木槿。 舜华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不行?” “就是啊,为什么不行?”月晓晓也转过头,看向他。 傅木槿有些心虚,反正他就是不高兴言兄照顾别人。 “此人,还是由傅某来照看吧,晓晓姑娘帮忙捡一些干柴回来,给他烤火,暖一下身子。” “那行,这活,晓晓能干。” 小姑娘站直身子,走了几步路,想想不对啊。 为什么她不能和华郎一起去采药草,再一起去捡柴火,顺便增进一下感情。 “华郎,不如我们一起...”月晓晓刚回头,眼前只剩下傅木槿和昏倒在地的小十三,她心心念念的华郎,早就不见踪影了。 “华郎呢?” 闻言,傅木槿顿了顿,藏住上扬的嘴角,“言兄早就出发了,你还是别打什么歪主意的好。” “什么歪主意?晓晓和华郎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当日我身穿嫁衣,被迫嫁给河神,是从天而降的华郎救了晓晓,多浪漫啊。” 月晓晓喜滋滋地炫耀道。 “浪漫?” 傅木槿的脸色一僵,抓在小十三肩膀上的手指微微施力,差点把人家的肩胛骨硬生生捏断。 没想到他家言兄挺风流的啊。 四处沾花惹草。 “那又如何,当日傅某从高处落下,还是言兄主动伸手去接的。” 傅木槿稍稍把回忆美化了一下。 “什么?你也是。” 月晓晓很生气,心想,难怪这个小白脸大夫觉得他有和华郎有机会。 原来是华郎先动的手,哼。 午后,傅木槿正处于一颗樱桃李树底下,在石头上凿着言兄给他采回来的草药。 未几,月晓晓捡了一堆奇形怪状的木头回来。 “你会生火吗?”傅木槿询问道。 “会,晓晓可会生火了。” 当日她流落曲家村可是学了很多本事的,其中生火她最在行。 “那劳烦姑娘去远一点的地方生火。”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晓晓刚点头,回头问道:“生火就生火,为什么要走远一点。” 傅木槿没有回话。 因为他觉得以你的本事,生的火很可能会烧到躺地上的小十三。 连忙转移话题,“若你再不快点的话,等会言兄就要回来了。” “那晓晓得赶紧生火才行,等一下,华郎一定会夸晓晓本事的。”月晓晓满脸欢喜地说道。 “看看,本小爷抓到什么?” 舜华开心地拎出背后的山鸡,在二人面前晃了晃,本来傅木槿和月晓晓都很开心的,但是一想起对方刚刚说过的话。 便忍不住生气。 “你们不喜欢吃山鸡吗?本小爷还想难得捉到这么肥美的,用它做一回乞丐烧鸡呢。” 还是没人理她。 舜华一怔,谁,是谁背着她,偷偷讲她坏话了? 两个人都生气了,难不成是地上那个? 于是,昏迷不醒的小十三默默地背了这锅。 入夜,舜华做的那只乞丐鸡终于大功告成了,她用树枝挖开洞,把一大个土块拿了出来,半梦半醒的小十三微微睁眼,喊道:“水...本王想喝水...” 闻言,身边的人拿起拧开牛皮囊,把水轻轻地倒在他嘴上,他一手抓着对方的手,把牛皮囊固定住,喝得生猛。 晓晓一把拍开他的手,“喝水就喝水,你想吃谁豆腐呢?” 舜华诧异地望着这一幕,小十三居然没有晕倒。 难怪他晕倒还要什么契机。 “咳咳...咳....” 兴许是喝得太急,喉咙干涩的小十三咳个不停,刚入肚的水,又咳了出来。 “本王很饿,有没有什么吃的?” 他刚抬眸,看着伤疤明显的月晓晓,随即便觉得一阵眩晕。 “好不容易救醒你的,你不会是又想晕了吧?”月晓晓泄气地说道:“真的没见过你这么孱弱的男子。” 说罢,月晓晓站起身子,坐在舜华身边,离了他很远一段距离。 小十三的眩晕缓和了一些,转头望去,看着舜华正高举石头,砸着一个很大的土块。 “你们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要靠吃土为生。”小十三难以置信地说道。 “吃土?”月晓晓皱眉说道,“死人脸,你不会是喝海水喝傻了吧,这是乞丐烧鸡。” “乞丐烧鸡?” 果不其然,等外面的黄泥被砸开缝后,真的传出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仿佛所有的精华都浓缩在里面,鲜香四溢。 舜华翘首以待尝尝这鸡肉的味道,她这个新手也不怕鸡好不好吃,就怕它半生不熟,浪费了一只好山鸡。 崩开的黄土块,露出被火烤得黑漆漆的一团,舜华忍着烫,小心翼翼地掰掉外面那层烧焦的荷叶,露出里面金黄酥软的烤鸡。 “单看卖相绝对可以。”舜华自我捧场道。 傅木槿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那天没有味道的鸡汤。 心想不抱期望,味道应该不会有太大落差。 舜华扒开一只大鸡腿,吹着滚滚的热气,咬了一口,感动地说道:“味道也可以。” 月晓晓伸手撕下一块白白的鸡肉,塞入口中,“嗯,晓晓觉得挺好吃的。” 舜华看了看傅木槿,“气我可以,别气坏身子啊,来。” 说罢,她扯下另一只鸡腿递给傅木槿,他刚想接过,手指一空,看着鸡腿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小十三的手上,被啃吃殆尽。 “......”傅木槿满眼幽怨地看了过去。 “怎么了?本王觉得饿,等回了主城,本王每天都让人给你送鸡腿,吃到你腻为止成了吧?”小十三不以为然地说道。 傅木槿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里闪过一丝复杂。 那能比吗? 那是言兄亲手‘为他做’的鸡腿。 “只剩下一只鸡腿了,你不嫌弃本小爷咬过的话,吃本小爷这只吧。” 傅木槿喜逐颜开地望着舜华,刚要伸手去接,这次鸡腿又飞了。 月晓晓拿着鸡腿,张开小嘴,一口咬去,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晓晓不嫌弃,谢谢华郎给的鸡腿。” 哼,跟本公主斗,你还欠点火候。 这柴可是本公主捡的,火也是本公主点的。 这鸡腿,吃得名正言顺的。 “.....” 傅木槿再次默默地收回了手,敢情他这手伸半天了,鸡油都没摸到。 他刚叹气,一口香软的鸡肉便塞进他的嘴里。 舜华笑着把鸡肉递到他嘴边,询问道:“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月晓晓突然觉得手上的鸡腿不香了,看了看小十三,这个死人脸吃饱喝足又躺下了。 “喂,死人脸,你的护卫们呢?” 闻言,小十三默默地睁开眼,静静地望着绀青色的夜空,微微叹气道: “不知,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你这家伙一定是暗戳戳得罪了人,才被人推下水的吧,见死不救,活该。”月晓晓心里还惦记着,当日自己出事,他熟视无睹的样子。 小十三没有解释什么。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这事与你何干。” “你...”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武林篇 还像姐姐吗 月晓晓简直被气上头了,‘大小眼’地瞪着小十三。 “死人脸,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的命是我们三个救回来的,尤其是我,若不是晓晓发现的你,你就死在海里吧。” “哦,想要钱是吧?行啊,等本王回到主城,你想要多少金银珠宝,府邸田地,随便要,但请你三个日后别再纠缠本王了。” “纠缠?我们纠缠你?”月晓晓气得说话都走音了,“得了吧,你能出得起多少钱?别想着什么都用钱收买,行不行?” “哼,就说吧,你们这些刁民,绕那么大的弯子,不过是想要多点钱,庸俗而不自知,额..” 顾着和月晓晓斗嘴的小十三,一不小心撕拉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说不出话了。 “你,你伤口都渗血了。”月晓晓刚想伸手,忽然想起这死人脸碰不得,一碰就倒。 月晓晓睥睨了他一眼。 论身家,万琼的皇子和明华的公主能比吗? 就他口中那丁点的钱,在她眼里就跟一根毫毛似的。 若不是华郎,她才不屑搭理他呢。 “小白脸大夫,你去帮他看一下吧,免得日后拖累我们。” 月晓晓走到火堆前,加了点柴火,海边的夜里很冷,清凉的海风中挟夹着湿润的水气,阴冷袭人。 傅木槿为十三王爷重新包扎的时候,随口问道: “小王爷身上的伤,可是刀伤?” 小十三顿了顿,“没错。” “那你可要注意了,獐肉,辣椒之类的食物,皆不可食用,若是王爷想回万琼,傅某能借你一点盘缠,雇用一辆马车送你回去。” 小十三惊讶地抬眸,此人不仅不问他发生过什么,还不愿意亲自送他回去? “本王,要人护送,你,亲自送本王回去。”小十三傲娇地说道。 傅木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恕难从命,傅某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小王爷既然不愿意与我们多说,我和言兄也不愿意多问,你就安心休养几天,回去主城吧。” 傅木槿在他的绷带上打好了结,转身就走开了。 “诶...”傲娇的小十三伸出的手还抬在半空,求人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敢像他们那样对自己这么放肆。 他遇过的人里,哪个不是笑脸相迎,笑容可掬的,偏生眼前这三个奇葩怪类,不仅不奉承,还...不愿意迁就他? 月晓晓见了,连忙嘲笑道:“活该。” 傅木槿默默地走向在星空下画沙的舜华,只见她在沙面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同时还写了一个正字。 傅木槿一眼便猜到正字的意思,那是第一次施针后的天数,她在倒数。 言兄在心里倒数自己剩下的天数。 他抬眸,心疼地望着眼前这个强装开心的背影,很想张手将她搂入怀中,他抿了抿唇,伸出的手微微一握,坐在了她的身边。 “言兄,在做什么?” “没有,只是随便画画。”舜华边说边抹平刚刚划过的沙面。 “言兄,你之前曾经说过,想要游历四方,尝尽天下美食,如今还想去吗?”傅木槿平静地望着海面,柔声问道。 “嗯...实不相瞒,那是本小爷胡诌的,当时明华的皇帝想让我留在他身边当太监,那还不得赶紧给自己找个好点的借口,把事情推托过去啊。” 傅木槿笑了,“没想到言兄这时候,倒是挺坦白的。” “自然,本小爷什么时候骗过自己?”舜华得意地抬头,“我对自己最是坦白了。” “那...傅某呢?”他忽然转头看了过来,那双好看的眸子,正映着她错愕的脸,舜华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不是她不想坦白,是他宁可相信自己是太监,也不肯相信自己是女的。 哼,真是伤她的自尊心。 舜华忽然鼓起腮帮子,眯着眼盯着他看,一手将他推倒在沙地上,双手就撑在他耳边,反问道:“那你呢,傅兄就没有事情,瞒着我吗?” 傅木槿微微屏气,耳根子红得快冒烟了。 “没...” 他刚要否认,舜华便问了一个让他难以启齿的问题。 “你真的不是断袖?” 虽然她偶尔有点迟钝,但是她也不是傻子。 傅兄最近看她的眼神那么暧昧,而且还三番四次地抱着枕头来找她。 分明是...喜欢男人! 此时,对此毫不知情的傅木槿,闻着舜华衣襟里传出的体香,脑袋一片空白,他努力别过的视线,却总是忍不住在那双粉泽的嘴唇上停留。 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承认了。 “我...嗯。” 震惊的舜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没想到,原来你真是...” 她的心中顿时有股失恋的炽痛感,她喜欢的人,原来真的喜欢男人。 难怪之前让他进烟暖阁,他这么抗拒。 深呼吸过后,她想通了。 没关系,以后就当姐妹吧。 反正她也发过毒誓了,这样不是刚好吗? 傅木槿见她很惊讶,有点后悔,自己这么冲动。 万一言兄接受不了这样的感情,决心离自己而去怎么办。 “言兄,若是你害怕,傅某以后可以避讳一些。” “害怕?” 舜华愣了愣,他若真是喜欢男子,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不怕啊。” “当真?你...不讨厌我?” 舜华爽朗一笑,“不讨厌,本小爷就当以后多了个妹妹。” “妹妹?” 傅木槿怔了怔,好不容易躲了结拜,如今居然成了言兄的妹妹? 那双胖嘟嘟的手搓着他错愕的脸颊,笑嘻嘻地望着他: “对啊,傅兄本来就长得像女子,以后就当本小爷的妹妹了,没关系,大哥会照顾好你的。” 闻言,他微微蹙眉,眼神温怒地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的身子翻了过来,瞬间反守为攻。 这回轮到舜华紧张了。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呀?” 清透而低沉的男声随着他凑近的脸,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想干什么?言兄觉得呢?” “本本本...本小爷怎么会知道,你...不想当妹妹,难道想想想当姐姐?”舜华紧张得开始结巴了。 闻言,他微微加重手指的力度,魅惑地询问道:“还像姐姐吗?” 那双眸子,不若寻常,挟夹着雄性的粗野和强悍,她怔了怔,很听话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既然言兄认为不需要避忌,那傅某也不客气了。” “你,你想干嘛?” 说罢,他俯身而下,摊在她身上,语气疲惫地说道:“傅某怕还有漏网之‘蛙’,昨天一夜都没合过眼。” 加之,前天言兄说要和他结拜,他连续两天都没睡过好觉。 这下子,他总算可以放心了。 言兄是逃不掉的。 舜华推了推他,才发现压根推不动他。 怎么办啊,等会要是晓晓他们过来,见到这一幕。 肯定以为自己也是断袖的。 怎知她偏头一看,月晓晓那丫头睡得跟死猪似的,兴许是折腾了一天,累着了吧。 十三王爷呢?也睡了? 嗯? 舜华怔愣地望着蹲坐在远处的小十三,他正远远地和自己对视着。 忽而,他站了起来,还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傅兄,快起开。” 傅木槿微微扬起嘴角,就是不睁眼。 “言兄,傅某好困,就让傅某睡一会,一会就好。”说罢,他又把舜华的腰搂紧了一些。 “快放开,十三王爷走过来了,他会误会的。” 舜华像只动弹不得的大闸蟹似的,被傅木槿这个‘绳子’捆得死死的,挣脱不开。 小十三在她眼前蹲了下来,冷漠而孤寂的眸子闪过一丝玩味,他坏笑道: “没想到啊,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你们三个够乱的呀。” “哪种关系?你别想歪了,傅兄只是太累了,体力不支倒下了,你帮本小爷把他扶起来?” “嗯哼?”小十三冷笑了半声,神情冷漠地说道:“本王为何要帮你?如果你们不想丑八怪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劝你就乖乖地带本王去天下第二庄。” “天下第二庄?”舜华微微抿眸,疑惑不解地望着小十三。 这庄子的名字,她没听说过啊。 “没错,只要你把本王带去天下第二庄,找到庄子的主人,本王就当什么都没瞧见?” 舜华忽然笑了,笑得好生奸邪。 “你,你在笑什么?”小十三紧张地说道。 “原来,你是想和本小爷谈生意啊?” “谈什么生意,这就是笔交易。”小十三紧张地嚷嚷道。 舜华自信地望着他那双冷漠的眸子,“不谈生意啊?那算了,你想告诉晓晓,去吧,反正本小爷有一百种,一千种解释能让她相信我们是清白的。” “你...亏兰侍卫还说你是个智勇无双的聪明人,原来不过是个爱砌词狡辩的真小人。” “你要怎么想本小爷,随便你。不过,我只谈生意。” 舜华态度实在太坚决了,小十三无奈妥协。 “生意就生意,想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只要本王满意,多少钱都随你开口。” “哼哼哼...”舜华摇了摇头,“小王爷,你错了,如今可以谈条件的人,是我?不是你,首先,帮本小爷出来。” 小十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仿佛睡死了的傅木槿,妥协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罢,他便用尽全力推开傅木槿,装睡的傅木槿偷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便配合地翻了翻身,背对他们。 舜华大松一气,没想到傅神医平时背着挺轻的一个人,压在身上时这么沉。 “好了,本王已经帮过你了,说吧,生意想怎么谈?” 舜华笑了笑,站了起来,“你想本小爷带你去天下第二庄,去找庄主?” “没错。” “可以。” 小十三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爽快。 早知道就早点帮她推开傅神医了。 “不过,你要答应本小爷三个条件。” 面露喜色的小十三沉了沉眸子,那双冷漠的眸子瞬间变得凶恶,语态轻篾。 “你想要什么?金钱,地位,还是想要和某个皇亲国戚结交?” 譬如当朝太子… “非也,你所说的东西,本小爷都有,钱有,地位有,你不就是本小爷刚结交的皇亲国戚吗?” 舜华的话竟然让他一时之间语结。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武林篇 答应我三个条件 “刚刚说过,三个条件,第一,你和我们在一起时,不许自称本王,把你那高高在上的皇族气质和脾气,给本小爷收起来。” 小十三没有回话,而是不满地看着她。 “第二,你得配合,配合傅神医治疗你的厌女症。” “第三,大家一起上路,理应相互扶持,分工合作,该你做的,你就得帮忙,不许说不。” 小十三背过身站着,完全不看舜华的脸,似乎对她提出的条件很不满。 “不同意?行啊,那你自行坐马车回去吧?”舜华笑了笑:“本小爷猜啊,你之所以想找天下第二庄的庄主,是想拜托他帮你寻找那群生死未卜的护卫,你这人,也没想象中的冷血嘛。” 舜华笑了笑,掏出地形图,看了个遍。 果然和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里一样,这地图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天下第二庄。 小王爷口中的天下第二庄究竟在哪? “若...”小十三轻轻咳了咳,声音从他的背影中传来。 “想说什么呀?” 舜华随口应道,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地图。 “若本王答应你的要求,你真的会带本王去找天下第二庄的庄主?” 他的声音支支吾吾的,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不过,看他的年龄顶多也只有十九岁。 “自然,那么说,你是答应了?” 小十三别扭地点了点头,还是没有把头转过来。 “那么首先,把你这个本王本王的自称改了吧,若刺客的目标是你,你这句话,很大机会会暴露身份。” 闻言,他愣了愣,他还以为她是存心作弄自己的,没想到她想得这么细。 “那,不叫本王叫什么?” “你本命叫龙十三,就叫...小十三,怎么样?”舜华随口说道。 “混账,岂容你们这群刁民直呼本王的名讳。”小十三激动地骂道。 舜华摇了摇头,走了过去,“少年啊,你这皇族脾气又犯了,要不要制定些惩罚的规则呢,例如,你犯一次错,就让晓晓碰你一下。” “什么?不行。”小十三惊慌地说道。 “为什么不行,记住,这是一笔生意啊?”舜华提醒道。 小十三斜眼看着她,“这哪是什么生意,分明就是交易,这么折磨本王,你能从那三个条件中赚到些什么啊?” 舜华收起了嘴角的笑容,神情变得无比认真。 “一个朋友,一个没有厌女症,患难与共,身体健康的皇族朋友,这笔生意,本小爷简直赚翻了。” 小十三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从未飞出的奇鸟。 “怪人,你之前不才说本王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吗?” 舜华抱着手臂,点了点头。 “本来是这样的,可是在启程出发那天,本小爷看到你们的马车,车轮虽然修补过,上面却留了很大一条裂缝,你们那天不是故意堵住路,而是过不去,对吗?” 小十三怔了怔,神情十分惊讶。 “嗯......” “那为什么不下去救晓晓?” 小十三看了看酣睡如牛的月晓晓,神情复杂地望着舜华。 “本王劝你,还是别太相信这个女人,她的身份不简单。” “交朋友贵在一个信字,我不知道她说的身份是真是假,但是晓晓她对我没有恶意,既然原因不愿意说,本小爷也不会勉强你。” 她走了几步,把一件衣裳盖在了傅木槿身上。 “不过,记住你答应本小爷的事。” 小十三点点头,反提醒道:“你也是,违誓者处斩。” * 第二天,月晓晓神奇地看着那个趾高气昂的死人脸,居然帮忙搬东西上马车。 她住了住脚,问道:“死人脸,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这么好心帮我们搬东西啊?” 小十三没有回头,继续单手搬东西。 “华郎,这人怎么回事?他鬼上身还是砸到头了?”月晓晓很认真地询问道。 “也许吧,上马车吧。” 舜华刚扶月晓晓上马车,她突然回头,“若是晓晓和死人脸坐在一起,他一定会晕的,让晓晓坐前面吧。” 舜华难得见到两个人不吵架,惊喜地挑了挑眉,“好。” 傅木槿上马车时,看了她们一眼,只见月晓晓把头偏向舜华,像傅木槿当日那样,得意洋洋地看了自己一眼。 傅木槿微微叹气,决定不和小姑娘计较了。 反正他和言兄,来日方长。 * 兴许是负荷过重,这辆小马车走得很慢,只是慢悠悠地沿着官道往前移动着。 傅木槿和小十三坐在马车里半天,竟然说不够十句话。 对话内容大致如下。 “早啊。” “早。” “嗯。” “嗯。” 听得舜华都快郁闷死了,连忙咳嗽提醒道:“咳咳,咳咳。” 傅木槿似乎收到了提醒,想起今早舜华指派的私密任务。 他想了想,单刀直入道:“不知殿下是如何患上厌女症的?” 闻言,舜华满脸黑线,不是已经说好了,让他委婉一点问吗? 这么直接,龙十三会不会不肯说啊。 “本...在下也记不得是几岁开始了,只记得,有一年寿辰,皇兄带着我去点花灯,后来,我乏了,皇兄就让我在他房间里休息。” 此时,所有人都很安静,静静地听他说着。 “后来,宫女们熄了灯,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小十三忽而皱了皱眉,他回忆起了他最不愿意想起的一幕。 “半夜,我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脂粉味,似乎有人在抚摸我的脸,我以为是皇兄回来了,刚叫他了几声,整间屋子的灯都被点亮了,所有的大官,皇子贵妃都在场,他们看着我和一个浓妆艳抹,长相像妖怪的女人坐在床上,没过多久,我就昏了过去。” “当我再醒过来,只要闻到宫女的脂粉味就会吐,被女人触碰,就会昏倒。” 傅木槿难得见到这么坦白的十三皇爷,少了昔日的剑拔弩张,多了点少年该有青涩和坦荡。 舜华觉得很奇怪,既然被女人触碰就会昏倒,那为何她会是例外呢? “若是一切皆由当日起,为何不寻回当年那个女人解开心结呢?”傅木槿提议道。 “你别提她。”小十三的脾气忽然暴戾了起来。 “只要一想起那个女人,那张脸,本王...本王就会恨不得马上将她碎尸万段,可惜父王只是罚了那女人禁闭,否则,本王一定亲手手刃仇人。” 话音刚落,舜华的心咯噔一下。 寿宴,关禁闭,浓妆艳抹,长相像妖怪的女人? 不会这么巧吧,她都还没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以前的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吗? “不知...那个女人,姓甚名谁呢?”舜华鬼鬼祟祟地出声道。 小十三不耐烦地望了过来,看着她的背影。 脑海里突然想起昨天她说过的话,便放下怒火,回道:“颜舜华。” 傅木槿怔了怔,这个名字他从九王爷口中听到过无数次,每次九王爷要向言兄动粗,似乎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舜华心中顿时凉凉了,真的是‘她’。 问题是她脑海根本没有这样的记忆啊,明明她从雨夜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确实昏睡了十几年,怎么会无端端做出这种丧德败行的事? 老天爷,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为了证明她的清白,求你降个雷吧。 未几,一道天雷劈断前面的大树,她这个祈愿,好死不死,就这样灵验了。 舜华有点崩溃了,这车本来就走得慢,这样拦路拖一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外公了。 傍晚,遥远的亮光终于让她们见到了一线曙光,眼前便是传闻中的朱雀镇,客栈老板说过,朱雀镇盛产瓷器,绸缎,以及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舜华在心里早就默默打好了如意算盘,让小十三帮九王爷买寿礼,即便到时候皇上不满意,知道是小十三挑的东西,九王爷也不好怪罪。 “哈哈哈...” 舜华不小心把内心的奸笑声,笑了出来,引来了大街上百姓们惊奇的目光。 “咳咳...没事,没事发生。” 傅木槿噗嗤一笑,摸了摸她的头,神情自然地走在她的左边。 “言兄看起来心情很好啊。” 舜华害羞地点了点头,望着对面小摊的大蒸笼,眼睛闪闪发光。 这个冒着滚滚热气的大蒸笼上,排满了一只只新鲜蒸好的大闸蟹,每一只蟹背都色泽鲜艳,勾人味蕾,大闸蟹中独有的鲜香气顺着水蒸气,缓缓向他们飘来,仿佛一瞬间就能把灵魂给勾走。 舜华抿了抿下唇,便抬腿往小摊走去,啪嗒一声,一串冰糖葫芦应声而落,晶莹剔透的糖衣散落在地,舜华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了,连忙低头望去。 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童,抬腿就狠狠地踩了她一脚,把她的鞋子都踩脏了。 他恶狠狠地说道:“死胖子,赶紧赔本少爷冰糖葫芦。” 舜华微微抿唇,忍住怒意,温柔地说道: “大哥哥不小心撞跌你的冰糖葫芦,大哥哥可以赔,但是你,你无端端踩了大哥哥的鞋子,能不能先道个歉啊?” “你就想,死胖子。” 这个熊孩子翻着白眼,朝着舜华吐舌头,看着十分令人讨人厌。 小毛孩威胁道:“马上赔本少爷的冰糖葫芦,要不然本少爷就在这哭,说你欺负小孩!” 舜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顽皮的孩子,心里居然有点没辙了。 傅木槿见状,连忙买了串糖葫芦,递给了那个熊孩子,“拿着。” 怎知,小毛孩一手拍掉,指着地上那一串,固执地喊道: “本少爷就爱吃那一串,你要是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就留下来给本少爷做牛做马。” 舜华无语望着眼前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小孩,他这是在碰瓷吗? 一串冰糖葫芦换一个奴仆? 这生意做得比她还狠。 未几,一个老太婆走了过来,念念叨叨道:“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就躲在这里惹是生非,快跟奶奶回去。” “那冰糖葫芦...”舜华刚要追上去,那小孩竟然回头瞪了自己一眼。 刚刚走了几步路,舜华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摸了摸腰间,她的钱袋不见了。 傅木槿见她神色好像很不对劲,“言兄怎么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武林篇 怪事连连 “本小爷的钱袋好像不见了,是不是落马车上?” 月晓晓爬上马车帮她找了找,“不见啊,马车上没东西。” “难道赔冰糖葫芦只是个幌子,实则是为了趁机偷走我的钱袋,人心险恶啊。” 舜华转身望去,围观的人群悄然散去,刚刚那对婆孙早已不见踪影。 小十三冷冷地说道:“那么一点小钱,你想它不是浪费时间吗?” 月晓晓睥睨了他一眼,“你这家伙还花着我家华郎的钱呢,也好意思说,华郎,要去报官吗?” “报,等会再去,幸亏本小爷不喜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舜华转身往客栈里去。 “鸡蛋?丢钱袋的事,怎么说成鸡蛋了?”月晓晓不解。 小十三冷哼半声,“她的意思是说,她还有钱呗,笨。” “你说谁笨啊,是不是太久没晕倒,忘了晓晓的厉害?”小丫头伸出小拳头,在小十三眼前绕了绕,“哼,如果本...本少,不是有厌女症,一定狠狠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世途险恶。” “呸,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呢。”说罢,被吓到的月晓晓赶忙爬上车,任由小十三拉着马车前进。 他们刚在客栈安顿下来,就发生了一件怪事。 舜华在这间刚入住的房间里,见到了自己的钱袋子,上面还被人踩了一脚,有半个脏脚印。 她仔细地翻了翻钱袋,里面的银子确实是没了,偷了钱还把钱袋特意送回来,是想挑衅吗? 倒的什么大霉,钱丢了,还要被小偷侮辱。 哼,这...她脸色一青,觉得背脊一寒。 她刚进的客栈,小偷是怎么知道她会住这个房间? 她仔细看了看钱袋上的脚印,有个鱼尾巴的标记,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鞋尖上落下的鱼印记,简直不谋而合。 这小孩想什么啊? 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就是小偷吗? 那么刻意地...刻意?! 恍然大悟的她连忙冲出了房间,碰巧遇到廊道上傅木槿。 “言兄,想要下楼去逛逛吗?” 他早就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她出来。 舜华也顾不得寒暄了。 “傅兄,帮我找个人。” “找人?” “没错,找刚才在大街上故意找我麻烦的那个小孩。” “言兄,可是想把钱袋讨回来,傅某这就陪你去。” “不是。”她否认道,神情严肃地说道:“我怀疑那个孩子被拐了。” “被拐了?”傅木槿怔愣了半会,“她姥姥不是在他身边吗?” “那个突然出现的老人家,很可能就拐他的人。” 对于舜华的推测,傅木槿很是疑惑,“他能四处走动,而且头脑清晰,若是被拐了,应该会直接向我们求救才是。” “若是可以,他早就做了,这小孩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本小爷的钱袋,还能洞察先机把钱袋事先放进我的房间里,说明了三点。” 舜华分析道: “一,看守他的人,武功比他高,蓦然向路人求助,或许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暴露他想逃跑的意图。” “二,他很聪明,他率先踩脏本小爷的鞋,还胡搅蛮缠,当街耍赖,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认清他的脸,说明他身份并不简单。” “三,他特意在钱袋上留下一样的鞋印,送回来,是想告诉我,他就是小偷,想让本小爷报官捉他,寻求保护。” 傅木槿顺腾摸瓜想到了第四点,“言兄这么急着出来,想必是猜到他应该藏身于客栈之中。” “对方如此松懈,放任他在小镇里随便乱走,一定是很有把握,能把他再次抓回去,武功一定不简单。” 舜华大叹一气,这事不好办啊。 他们四个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凡人,要从会武功的老太婆手上救出一个小孩,绝非易事。 希望是一场误会吧,若是她猜错该多好。 这小孩怎么这么聪明,还知道找上她求救。 舜华和傅木槿马上叫上了另外两个人,商量分头寻人的事。 “情况紧急,不知那个小孩什么时候会被带离客栈,小十三,你去客栈老板那询问一下情况,看看这段时间里,有哪个客人带了小孩进客栈。” “本少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万一,有人要刺杀本少,或者有女子经过,碰到本少怎么办啊?”小十三神情着急地反问道。 “不管,说好的,分工合作,其余的,自己想办法。”舜华面无表情地回道。 “诶,你。” 月晓晓忍不住偷笑,这个死人脸平日怎么嚣张,还不是被她家华郎吃得死死的。 “还有你,晓晓,你去逐一敲门,就说你家奶奶不见了,问问看有没有人见到,若是碰到可疑的人,把房间位置记下来。” 闻言,月晓晓怔了怔,她怎么也要去啊。 “可是人家害怕,华郎,你陪人家去嘛,万一遇上个好歹怎么办?” “放心吧,没事的,傅兄会轻功,等会从高处往下找,顺便看着你。” “那你呢?”月晓晓反问道。 “本小爷要去备点东西,想一个万全之策,看看怎么把人顺利救出来,分头行动,两炷香后,找不找得到,也要回到我房间集合。若是遭遇危险,就大声喊暗号。” 小十三狐疑挑眉,他们还有暗号? “暗号是什么?” 舜华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说道:“我想吃烧鸡。” 闻言,小十三眼白快翻破天际了,“这是什么破暗号啊?” “你不喜欢可以不喊,有信心自行解决就行了,好,行动。” * 龙十三抬着袖子战战兢兢地挡住自己的脸,伏在客栈掌柜的柜台前,半天都不说话。 “这位客官,请问,你是打尖还是住店?” “...”他犹豫了一阵子,吐出几个字,“本少想找人。” 闻言,客栈掌柜藏起喜色,态度冷淡地说道:“若想寻人,可去官府,或者去驿站,本店不帮人找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小十三刚想发怒,突然想起舜华说过有麻烦自行解决,“本少在你客栈丢了东西,怀疑就是那小孩偷的,若是你不帮本少找出来,本少就去报官,看谁还来住你这。” “让官差来这里?”掌柜为难地说道,“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哪不妥当?本少的东西要是你找不回来,本少就让你赔。”小十三言辞厉害地说道。 “客官,你有证据吗?亲眼看见他偷东西了吗?”掌柜狐疑地询问道。 “自然。” “那为何不当场捉住他?” “本少不是过后才发现东西被偷,来不及。” “你会不会看错了,若是没有人证,那就是没有证据了。冒冒然前去打扰,说人家小孩偷了东西,恐防不太好吧,本店也是要做生意的,这样子,以后还哪有人肯来啊,你说是吧?” 小十三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这么能说会道,几个回合较量下来,他居然落于下风。 若是,侍卫们在的话,光一个眼神,这掌柜就要和盘托出了吧。 “你左推右搪就是不想帮本少把东西找回来,难不成,是你指使那小孩来偷本少的东西,原来你这家——就是黑店。”他大声喊了喊,一楼大堂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客栈老板微微蹙眉,敢情自己这会遇上无赖了,被讹上了吗? “罢了,既然客官坚持,本掌柜可以替你去问问,小沫儿,过来一下。” 一个拉起帘子的肥美人从掌柜身后的门里走了出来,迎面扑鼻的胭脂香,闻得小十三快吐了。 更别提,她当着自己的面翻阅账本时,传过来的胭脂粉味,小十三退了退,差点与一老妇迎面相撞,只见那老妇身形矫健,轻轻绕开了他。 小十三捂住口鼻,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相公,查到了,有三间房都带了孩子,分别是丙字一号房,天子三号房,地字二号房。”妇人回头看了看掌柜,面带桃花地说道。 “这位客官,本掌柜这就上去帮你敲门问问看。” 小十三心想,这样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急忙说道:“不用了,本少自己上去找。” 掌柜的眼底闪过一丝怀疑,“客官,请问你丢了什么东西?兴许落在哪了,本店的小二可以帮你找找。” 说罢,他喊出两个身形矮小,但是皮肤黝黑,肌肉扎实的汉子。 “额...”小十三慌张地后退,差点摔倒。 掌柜夫人见状,好意伸出玉手要把他拉回来,眼看要她的指尖要碰到他的手腕。 满额冷汗的小十三惊恐地说道;“我想吃烧鸡,我想吃烧鸡,我想吃烧鸡...” * 另一厢,月晓晓调整呼吸,敲了敲门,“请问,有没有看见我家奶奶...” 开门的是一位相貌英俊的书生,美目生花,英伟不凡,眉宇之间,满是才情之气,一看日后就是个国家栋梁。 长得比华郎高,相貌还比她家华郎好看,害她都有点心动了。 书生好像说了什么,见她没什么反应,便生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姑娘?” 这时看入迷的晓晓,收起嘴角的口水道,“那个,对对对,晓晓是来找奶奶的,她不见了,年纪又大,又爱忘事,晓晓怕她在客栈乱走,不知道晕哪了,不知公子可曾见过她?” 书生顿了顿,很认真地想了想。 “不知姑娘想找的老人家,长什么样子,可有丹青依照?” 晓晓按照今早的回忆,大致地描述了一下,那个老妇的模样。 “穿着沉紫色衣裳,红色绣花鞋,脸上...耳朵旁还有一颗很大的痣,看着有点丑。” “哈哈哈,姑娘,你怎么好像不清楚自己奶奶长什么样似的?”书生委婉地说道。 “晓晓嘴笨嘛,话都说不好。”机灵的月晓晓,忍不住看了看里面,“公子,你就一个人啊?” “不是,我家娘子刚出去了。”书生随口说道。 嗯?有娘子? 有娘子怎么不早说,害她和个有妇之夫聊这么久。 “那晓晓告辞了。” 月晓晓转身就要走,书生连忙喊道:“姑娘,你不找奶奶了吗?” “对啊。”她突然想起正事好像还没办,转身道:“那公子是否见过...额,谁打我...” 嘣咚一声,月晓晓昏倒在了书生面前,此时,门口正站着一个耳边带痣的老妇人,手里边还牵着一个拿糖葫芦的小孩。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武林篇 交锋 站在树上的傅木槿忽然在屋顶发现了一个老熟人,他认得那身黑色的皮甲,在美食大会上为明华皇帝奔走的黑衣护卫穿着一套一模一样的。 如果,没想错的话,应该是同一个人。 想必是上次在七夕与黑衣人交手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武功路子,惹来了明华的探子。 不过为什么,那个黑衣人会盯着月晓晓? 忽而,眼前的人影消失了,月晓晓也不见了? 这下子怎么和言兄交代。 他匆忙上了楼,才发现方才月晓晓所在的廊道空无一人。 人真的不见了。 * 两炷香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舜华把备好的东西装在包袱里,匆忙地上了楼。 她一推开自己的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到令人想吐的油味,她咋舌地望着龙十三和桌上的十几只烧鸡。 “你很饿吗?”她忍不住问道。 龙十三点的这十几只烧鸡,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变得雪上加霜。 “不关本少的事,这都要怪你,编的什么鬼暗号——我要吃烧鸡,压根没人来救我,那客栈掌柜还趁机不断给我上烧鸡,本少都...呕...” 眼见他要吐了,舜华狐疑。 难道小十三的厌女症突然对他起反应了? “本少已经在楼下连续吃了三只烧鸡了,如今,闻到这股味道,就想...不行了,呕——” 说罢,小十三端出一个空木盆吐了起来。 “那就是说,你什么都问不到咯。” 舜华抵住鼻子,稍稍站远了一些。 “谁说的,刚刚问过客栈掌柜了,有小孩的房间,一共有三间房,不过,不知你要找的那孩子在不在里面,呕——” 话音未完,小十三又吐了起来。 “那不是挺好的吗?干得不错。” 忽而,她察觉到房间里少了一个人。 “月晓晓呢?” 站在窗户边上的傅木槿,心思阴沉地望着窗外。 “傅兄,你不是和她一起去找人的吗?” “嗯,她突然从傅某眼皮底下消失了,眨眼之间,她就从廊道上消失了。” 舜华微微抿眸,“傅兄还记得哪一条廊道。” “三楼,地字房附近。”傅木槿仔细回忆了下。 闻言,小十三怔了怔,抬头插了一句话,“其中有一个房间就是地字二号房,呕——” “傅兄,我们边走边说,小十三你留在这里。”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只见他招了招手,继续吐个不停。 路上,傅木槿看着舜华背上的包袱,疑惑地询问道:“言兄这是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方才,本小爷跑了衙门一趟,发现了这个。” 傅木槿接过舜华递过来的通缉令,上面的墨迹是新的,想必是舜华刚刚抄绘下来的。 他边看,边念道:“冷面独角仙,于明华十七年残杀飞升镇大牢内二十三个死囚,于明华二十三年犯下数宗人命案,期间包括十七个妇女,十二个孩童,均死状恐怖,人面全非。” “你看见了吗?这个人的眉眼和今天那个老妇人是不是有点相像?”舜华指着通缉令的人像,询问道。 “是,这样,月姑娘岂不危险了。”他紧张道。 “幸亏如今是深夜,敌在明,我们在暗,若是地字二号房里面的人,真是他们,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说罢,舜华拉下发簪,长发如瀑,柔顺如丝,她干净利落地为自己梳了一个发髻,穿上一件女式长袍,往自己头上撒了一把面粉。 “加上这个就大功告成了。” 舜华往额头抹了三线黄泥,就这么看上去,真的就是个幸福的胖老太,红粉绯绯的。 “言兄,你这乔装...?” “还行吗?像老太吗?认出来了吗?” 他回头,伸手帮她抹了抹脸上多余的面粉,笑道:“不怕,天色暗,看不仔细。” “可为何要乔装成老妇人的模样?” 舜华得意地说道:“找奶奶的孙女不见了,奶奶自然要来找孙女了。” “等会,本小爷去敲门,你来断后,瞧准时机先救出晓晓,若那小孩真的被人胁迫着,我们再一同将他救出。” 傅木槿点了点头,“言兄小心。” 眼看着傅木槿一跃下地,跳上了树梢,看着那扇敞开却什么都看不清的窗户,等待时机冲进去救人。 舜华弯下身,沉下嗓子,咳了咳,手脚迟缓地敲了敲门。。 “请问,有没有见过我家可爱的外孙女啊?” 这间地字二号房真是神秘得不行,里面好像空无一人似的,任凭她耳力如何灵敏,就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出来。 忽而,有点声音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舜华的心跳声也开始越来越响。 呀咿——门被微微开了一条缝,里头漆黑一片,似乎并未点灯。 “不知老者所谓何事?” “你看见我家孙女了吗?就是个头矮矮的,哇啊——” 装作老妇的舜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方被吓了一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出去一趟,外孙女不知去哪了,怎么啊,她爹死了,娘死了,老太婆只剩下她一个了,啊——” 舜华哭得对方脑壳都疼,整个人都被吓蒙了,才慢慢地把门打开了。 未几,门后走出了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对方长得慈眉善目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小公子,你见过我家孙女了吗?”舜华边哭边扯着书生的衣袖,拿起来擦鼻涕。 “你,你,冷静一点。”书生再也装不下去了,满脸嫌弃地抽回自己的袖子。 舜华一把捉住对方的手,哭诉道:“老太婆不过就是出去买枣吃,回头孙女就不在房间了,老太婆问过别人了,他们说我家孙女刚刚出来找过我,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呢?” ‘伤心欲绝’的哭声吵到附近的房门都开了,客人们纷纷伸头出来看,有人咒骂道:“大晚上这么吵,哭丧吗?” 更有人大声嚷嚷道:“肯定是个不俏子,大晚上居然把自己老母亲赶了出来。” 闻言,书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压根就不认识眼前这个老人家啊。 难道,他们真的弄错了吗? 他抬眸看了看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想看看她耳边是不是也有一颗大痣,怎知舜华梳的发髻刚好挡住半边耳朵,他看不见。 舜华的哭声更大了,低头装哭的她悄悄在鼻前摸了芥末薄荷膏,一抬头,满眼都是眼泪,哭得令人动容。 书生生怕招惹麻烦连忙说道: “在下并未见过你的外孙女,请你去别处寻吧。”说罢,他拉开了舜华的手,关上大门,任由她跌倒在门外。 方才出来看热闹的一个都没上前扶她,纷纷关上门,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舜华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边哭,边数到:“三、二、一,倒。” 话音刚落,从门里传出嘣咚一声,似乎有某个重物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门里响起了一个女声,她震惊地喊着:“斌郎,你怎么了,斌郎?” 舜华站直身子,一脚踹开门,廊道的烛光照了进来,老太婆跪在书生旁边错愕地望着她。 见状,她伸手进长袍,抓了一把粉洒落老太婆脸上,得意地等着对方昏迷倒地,怎知那老太婆咳了几声后,怒目而视地瞪着她:“你这疯婆子,究竟对我家斌郎做了什么!” “糟了,洒错面粉了。” 舜华慌乱地伸进衣袍重新掏药包,此时,反应过来的老太婆一脚把凳子踢了过来,舜华平底转了个圈,躲开了撞过来的凳子,她偏头望去,眼前一只脚当着她的面插进了门里。 若是这一脚踩在她的脸上,半个鼻子都要没了。 “你们果然会武功。” 此时,舜华手里的药包已经准备好了,她扯开药包,把药粉撒了过去。 老太婆咳嗽两声,便倒在了地上,舜华后退了几步,等了一会,见她真的不动了,才敢上前去看。 她把手指缓缓伸向老太婆的下巴,打算撕开她的面具,忽然,对方睁开眼睛,一手紧紧地掐住了舜华的咽喉。 “咳咳...” “没想到吧,你以为同一招,我们还会中两次吗?”老太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年轻。 呼吸困难的舜华望着那张狰狞的脸,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一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一手往窗外扔了一个铃铛。 漆黑中,这个细小的东西轻轻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叮咛。 仿佛是她最后的求救声。 “傅...兄。” 眼前即将暗去,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闯进了狭窄的视线之中,未几,她晕倒了过去。 * 当再次睁眼的时候,那个面容的狰狞的太婆已经倒在了地上,她正躺在了某人的怀里。 “言兄,你没事吧?” 舜华安心地笑了笑,伸出手指着那个老太婆,虚弱地说道:“快,撕下那个人的面具,对照一下,是不是通缉令上面的人?” 傅木槿狐疑地点了点头,放下了她,舜华躺在地上再次感受活着的呼吸。 他伸手,撕掉那人脸上的面具,眼前是一张凶狠而狰狞的脸,可是这张脸和冷面独角仙的画像根本对不上。 “言兄,看来她并不是通缉令上的这个人。”傅木槿有些惋惜。 “不是?这下糟了。”舜华大力地喘着气,声音沙哑地喊道。 傅木槿不解地望向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房间里突然冲进来一大群手持武器的官兵。 “全都不许动!” 舜华微微闭眼,大吸一气,勉强自己站了起来。 这一切似乎都在舜华的意料之中。 官兵们走到傅木槿边上,看着地上的一男一女,拿出通缉令仔细对照,大笑道:“小胖子,你这三千两,你是输得心服口服了吧?” 傅木槿不解,“言兄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本小爷去了趟衙门,想报官,怎知明华的律法有规定,若无真凭实据,皆不立案,所以,本小爷就私底下和这个宋捕头打了个赌,说本小爷若是抓住通缉令上的冷面独角仙,就分他一半悬赏,若是捉不到就给他双倍。” 傅木槿怔了怔,没想到背后有此缘由。 舜华低着头,眼光一沉,脑筋快速转动着。 那张独角仙的通缉令再次映在脑海之中。 明华十七年... “对了,今年是明华几年?” 闻言,官差以为舜华想反悔,连忙喊道:“没用的,无论明华几年,你三千两还是要付,而且得一分不差地付给在下,哈哈。” “快说。” ------------ 第一百二十章 武林篇 打赌 她强撑着身体,眼神坚定地望着眼前的宋捕头,对方愣了愣,回道: “明华四十八年。” “那就对了,这笔钱,本小爷不用给。” 舜华在官差们讶异的目光中,径直走向那个白面书生,边走边说道:“凶手第一年的犯案记录是在明华十七年,也就说,若当时他已经及冠,今年至少有五十一岁了。” 说罢,她蹲下身,一手撕开了书生的面具,令人诧异的是这张面如冠玉的面具下,居然是一张皮肤松垮,初现皱纹的老脸。 顺着窗外的月光,众人诧异地发现,眼前所谓的白面书生,其实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子。 “对照这眉眼,还是能看出来,他就是通缉令上面的人,来吧,本小爷那七百五十两悬赏什么时候给?”舜华转过头,嘚瑟的伸出手,脖子残留的手指印十分渗人。 宋捕头愣了愣,拿出通缉令仔细对照,的确有点相像,“这个...本捕头要把他们带回去对照一下案宗留下的手印,确实吻合,银子不日后送到。” “那就多谢宋捕头了。” “是本捕头多谢你才对,对了,你所说的那个孩子,如今身在何处?” 差点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要救出晓晓和那个孩子。 舜华四下张望,并没有发现晓晓和那孩子的踪影,难道她们被... 一阵寒风袭来,窗户被吹得啪一下关紧了,众人为之一震,傅木槿点亮了油灯,整个房间瞬间亮堂了许多。 这时床底下流出的一大摊血迹震慑了在场的众人。 宋捕头身先士卒趴在地上,往床底下望去。 一张毫无血色的死人脸正对他的口鼻,把他吓得惊叫连连,节节后退,“死人了,死人了。” 舜华垂下的手微微颤抖,双腿突然不听使唤了。 她知道,她应该要上前去。 傅木槿的手背微微碰了一下她的手指,轻声说道,“让傅某去看吧,今日月姑娘失踪,傅某有很大的责任。” 她情绪激昂地说道: “论责任,本小爷的更大,我太自以为是了,还以为自己能处理好,结果自己差点没命,还害了她。” 傅木槿默默地摸着她的头,自己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舜华深深吸了口气,挺直胸膛,向床底走去,她闭着眼睛,伏下身,缓缓睁眼看去,那张白得发光的死人脸,下巴全是血,她仔细地看清了对方的眉眼,是他! “傅兄,不是晓晓,是客栈的小二,今早我们进门的时候,才见过他。” “什么?” “啊。” 激动的舜华一头撞到了床板,发出了很大声音,痛得半天都起不来了。 “言兄,你没事吧?” 操心的傅木槿,急忙上前揉了揉她的头,看着她一副又可怜又好笑的样子。 “头好痛啊,可是,他们会在哪?” 舜华吃疼地捂住后脑勺,疼得什么都想不到,还觉得脑袋瓜有点晕。 “言兄?”傅木槿看了看四周,实在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除了那个衣柜。 他微微屏息,走向衣柜, 一手打开了它。 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傅木槿认出眼前人,是那个硬要言兄当他奴仆的小孩。 “只有你吗?月姑娘呢?”傅木槿轻声问道。 小孩用力地喘着气,突然大哭了起来,伸手就要抱住傅木槿。 他怔愣了半会,身上便挂着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孩子。 “......”舜华无语地望着他们,心想,傅木槿还挺有孩子缘的。 可是正事要紧。 “小孩,官,本小爷帮你报了,就不计较你偷了我钱袋和踩我鞋子的事,晓晓呢?今天应该有一个姐姐来敲过门吧?” 顾着哭的孩子,压根没听见她的声音。 舜华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摸着他的头,安慰道:“你很棒,在坏人面前表现得很镇定,可是那个姐姐是我的朋友,我真的很担心她的安危,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 她的声音很温柔,眼泪正在通红的眼眶中打转,她可能,接受不了,认识的人死在她前面的事实。 小孩转过头来,望着眼前这张哭得有些许滑稽的脸,满头的面粉,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吸了吸鼻子,收起哭腔说道:“那个…姐姐,后来被人救走了。” 闻言,舜华惊喜地抬眸,“谢谢,谢谢你告诉我。” 那一刻,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她早就猜到月晓晓的身份不简单,愿意冒死前来救她的人,应该不会伤害她的。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不想被人看了笑话。 “那烦请两位兄台跟我们去一趟衙门作证。” 舜华点点头,回头望了傅木槿一眼,对方欣然一笑,抱着怀前的小孩跟着去了。 * 直到半夜,月晓晓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摸着清淤的后脑勺,睁开眼。 眼前尽是一片荒芜的景色,她惊慌地看了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大喊道:“无容,是你吗?” 闻言,一个身手矫捷的身影从树上轻松地跃了下来。 “是你把本公主救出来的?” 无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如今本公主醒了,若是华郎发现本公主不见了,他会担心我的,快送我回去。” 晓晓一脸认真地望着无容。 怎知,眼前这个冷面杀手,居然不动了。 “你做什么?无容送晓晓回去啊。”她扯着他的袖子要求道。 “殿下你,不适合继续呆在她身边,她周围充斥着太多危险了,这一次,无容有幸救你出来,下一次呢,上一次,你差点...” “差点什么?”月晓晓错愕地问道。 “没事。”无容紧闭双唇,低着头。 月晓晓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你不要告诉本公主,上次你在,你居然不救我?” 她围在他身边,愤怒地质问道:“皇兄知道这件事吗?他不知道吧,若是他知道怎么可能饶了你。” 无容没有动,他知道自己不能作任何回应。 “你说话啊?晓晓这么信任你,你太让晓晓失望了。” 她哭着转过身,把落寞的无容远远地抛在身后。 月光下,眼前只有一条路,她边走边哭,慢慢地见到了人烟,再次回到了孔雀镇上,此时已经快接近半夜了。 无容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护送她回去。 * 月晓晓一脸疲惫地跨过客栈的门槛,此时客户的老板正在门口打着瞌睡,稍稍一点动静就醒了。 “客官,你们终于回来了...” 掌柜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个满脸旧疤,神情黯然的姑娘。 “姑娘,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那两位客官也是,去了衙门这么久都还没回来。” “哪两位啊?”她无精打采地问道。 “就是和你同行的那两位公子啊,说起来,本掌柜还真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公子呢?” “长得好看的?”她失魂落魄地问道:“华郎?还有小白脸大夫?” “应该是吧,反正本掌柜也不记得他们谁是谁。” “他们去哪了?” “衙门啊,实不相瞒,本掌柜也才刚发现,店里的小二死了,要不是他们,本掌柜都不知道店里进了两个拐小孩的通缉犯。”客栈掌柜七情上面地说道。 “那就说人捉到了。”月晓晓一下子来了精神。 “捉到了,官差当着这么多的人把两个通缉犯和死掉的狗旺,大摇大摆地抬出来,人人都知道这里死了人,以后想要有人来光顾本客栈都难了。” 掌柜一脸愁云地跑回柜台,滴滴哒哒地打着算盘。 月晓晓想了想,冲了过去,关心道:“那有人受伤吗?” “受伤啊,那个长得富态的公子,好像一直捂着头来着。” 闻言,月晓晓担心地追问道:“他们最喜欢敲人头,不知道,华郎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 “这个本掌柜就不清楚了,希望他们早点从衙门回来吧,本掌柜都困了。” 说罢,掌柜打了个大大呵欠。 月晓晓坐在门槛上,打算等他们回来。 “对了,烧鸡好吃吗?” “烧鸡?什么烧鸡?” “本掌柜也没想过,和你们同行的那个少年郎这么喜欢吃烧鸡,一直点,一直点,把本店整个笼子里养的鸡都吃光了。” “什么?” 怒气冲冲的月晓晓一把推开舜华的房门,看见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十三。 “快给晓晓起来,马上起来,听见没?” 小十三翻了翻身,打着呵欠,看了看来人,“是谁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黑漆漆,耳边只听见一个女声。 “是谁,是谁半夜闯入本王的寝宫?” “死人脸,你是不是睡傻了,这是你寝宫吗?这是客栈。” 月晓晓点着油灯,指着一大桌的烧鸡,怒气冲冲地问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你懂不懂?花郎刚刚才被人偷了钱袋,也不知道剩下的盘缠够不够,你还这么乱花钱,吃不完,还叫那么多烧鸡。” “是是是,本王不知,是本王的错行了吧。”小十三大声吼道,从床上坐了起来。 忽而,月晓晓踢翻了一个木桶,这才察觉到房间里充盈着一股酸酸臭臭的味道。 “这是什么啊?”她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地说道。 “那是本王吐的,为了问出小孩的下落,本王硬生生吃了几只烧鸡,吃吐的,可以了吧?” 闻言,月晓晓没有出声了。 一个人坐在那生闷气。 “好了,你快回你的房间,离本王远一点,本王...还要睡觉。”说罢他盖上被子,侧着躺了过去。 月晓晓望着那个背影,小声地问道:“你的厌女症还没好吗?刚刚晓晓碰你的时候,你不是没晕倒吗?” 小十三立马坐直了身子,惊喜地说道:“难道本王的病真的好了?” “喂,丑八怪,过来摸一下本王的脸。” 月晓晓听不惯这被人命令的口吻,“晓晓,偏不要。” “快过来,本王命令你过来,摸本王!” 此时,刚从衙门回来的舜华和背着孩子的傅木槿刚到门口,耳边便听到这虎狼之词。 不禁顿了顿,不敢进去了。 “哎哟,烦人。” 月晓晓死蛇烂鳝似地溜了过去,一手拍在小十三的脸上,不小心给了他一个耳光。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武林篇 神秘的指路人 ‘啪’的一声清脆。 小十三错愕摸着自己的脸颊,咒骂道:“丑八怪,本王是让你摸我,不是让你打我。” “有区别吗?反正还不是让晓晓碰你一下,试试看,你的病是不是已经好了。” 月晓晓一只手指抵在他的额头前,忍着脾气,高傲地问道:“怎么样,想晕吗?想吐吗?” 小十三愣了愣,摇了摇头。 “不想,不过闻到那烧鸡的味道,确实挺想吐的。” 他小声琢磨道:“奇怪,难道本王终于认清了你的本质,知道你内里实际是个男人?” 闻言,月晓晓的嘴角抽了抽,卷起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谁是男人呢?想马上投胎就早点说。” 傅木槿和舜华面面相觑,原来两个人在治厌女症,还以为是在那啥呢? 两个人都想歪了,默默地错开了视线。 “咳咳...”他们轻咳半声,踏入了门槛之中。 舜华刚推门进去,月晓晓便想高声尖叫欢迎她平安回来。 “花郎...” “嘘——” 舜华竖起的一根食指浇熄了她所有的热情。 月晓晓震惊地望着眼前‘一家三口’的画面,和谐得令人难以置信。 “嗯?他...你们怎么把那个小毛孩也带回来?” 月晓晓不满地走了过去。 这小毛孩,之前才踩了华郎的鞋,还当街出口伤人,留不得。 “晓晓觉得,应该让官府把他送回去才对,你说是吧,华郎?” 舜华温柔地望着酣睡在傅木槿背上的小童,开口道:“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你们该不会心血来潮想认他做义子吧?” 闻言,二人忍不住笑了。 “那倒没有,你明天等他醒了,自然会知道的。” 神秘兮兮的舜华正打算转身出门,月晓晓错愕地拉住了她的衣服,不让她离开。 “这是你的房间,你想去哪?”晓晓询问道。 舜华一派自然地回道: “既然小十三睡在这里,本小爷自然是去睡他的房间啊。” “那...晓晓能不能和你一起啊,晓晓觉得有点害怕。” 舜华怔了怔,也是,突然遇到这种事,难免会害怕的。 反正两个女子睡在一起又不会吃亏。 “那本小爷和你一起睡。” 话音刚落,三人惊讶,月晓晓的嘴角笑得放不下来了。 她本来只是想赖在华郎身边,和他一间房而已,没想到进展这么快。 “好啊,好啊。” 小十三摇着头感叹道:“你这仨真够乱的,本王是真的玩不过你们。” 舜华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正式向他们坦白自己的身份,他们该不会以为她想和晓晓… 算了,丑妇终须见家翁,全说了吧。 “本小爷要在这里宣布一件事,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这是一件事实,无可否认的事实。” 她的表情很认真,语气很郑重,听得另外三个人有点蒙。 “是什么?”小十三直接问道。 “其实本小爷是女扮男...咳咳...” 一颗天外飞石直接击中了舜华的嘴,石头正好卡在喉咙堵住她的呼吸,她扶着桌子痛苦地咳了半天,就是咳不出来,差点窒息过去。 树上的无容低下头,错愕地望着左手中的李子,大惊失色。 “糟了,错手把石头扔出去了,驸马你还不能死啊。” 傅木槿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见舜华憋得脖子、脸颊全充血,她拼命地指着自己的嘴,却发不出半个声音。 忽而,他恍然大悟,一掌向舜华后背打去,一颗硬邦邦的石子从舜华嘴里弹出,直接砸中了月晓晓的额头,嘭咚一声,月晓晓应声落地,昏了过去。 小十三讶异地扬起一边嘴角,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厉害呀。” “呷...” 三人怔了怔。 舜华发出了一个怪音后,便说不出话了。 “言兄,你不会是伤了喉咙吧?”傅木槿紧张地问道,“这到底是哪来的石子啊?” 忽而,他脸色一沉,似乎想通了什么。 “言兄,你在此处休息一会,傅某将孩子放回房间,去去就来。” “额(嗯)?” 舜华捏着喉咙,看着傅木槿那张眼神微怒的脸,不解地歪歪头。 谁又惹他生气了吗? 傅木槿在房中放下那个熟睡的小孩放在床上,转身就使着轻功从窗户出去了。 此时,无容难得紧张地在树上踱步,着急地往窗户里头看去。 “驸马,人还好好地站着,应该没死吧,吞一两个石子,应该没事的。” “要不,你试试?” 一个清透孤傲的男声从无容背后响起,他诧异地回头看去,傅木槿正坐在屋顶上,看着自己。 “你终于不装了吗?”无容询问道。 “杀了一个探子,还会有无数个探子前来,傅某只是怕麻烦。”傅木槿冷冷地说道。 “杀?”无容邪笑道:“就凭你?能杀我,上次是你幸运,赶上驸马回来了,要不然,我早就了结了你。” “好大口气。” 傅木槿从屋顶上站了起来,摸了摸袖子。 无容狠狠地瞪着他,虽然月恒升下了死命令,要在驸马身上毒解开后,再杀傅木槿。 不过,留他一息尚存,应该不算违背命令。 “算你不幸运,我今天心情正好差到极点。” 说罢,无容跳上屋顶,先发制人。 他抬起一个膝盖撞过去,正对傅木槿的胸膛。 镇定自若的傅木槿伸出一只手,运劲一掌推开无容的膝盖,再反手打向他的下巴,无容瞬间被打向空中。 月光下,傅木槿微微扬起袖子,银光如同流星般,向无容的身体划去。 所有的攻击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无容根本反应不及。 空中的无容被数枚银针准确地击中人体要穴,在空中颤抖了几下,便直接从屋顶掉了下来,重重地坠在了地上。 动弹不得的无容直直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口中迸溅的鲜血流了一地。 “你...居然这么强。”他忍着浑身的剧痛,声音颤抖地说道。 傅木槿冷冷地看着眼底下的人,抿了抿唇。 “医者当为救人而生,可是傅某只是凡人,若你今日没得寸进尺,动我的人,傅某是绝不会让自己手染血腥的。” “咳咳...”无容眼神涣散地望着他,视线早已模糊不清了。 眼前的傅木槿就是个白色的影子,顶上那个清冷的声音在告诉他,“放心,你不会死。” 他诧异地颤了颤,下一句便被活生生打进了地狱。 “你家主子很看重你吧,当你成了一个武功尽失的人,不知他会怎么想?”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我家主子派人追杀你吗?”无容震惊地说道。 傅木槿低眸看着他,眼神冰冷蚀骨,倾泻如墨的长发映着月光,如同一头银白色的巨狼。 “回去带一句话给你主子,他的位子,傅某不屑,若是他非要纠缠,即便粉身碎骨,傅某也要毁他半壁江山。” “你...到底是谁?” 无容终究是没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便重重地昏了过去,傅木槿没有说假话,在七日后,无容竟真的武功全失了。 * 竖日,小十三和小孩坐在饭桌前,无语地望着眼前的光景。 舜华正左一口,右一口地吃着傅木槿和月晓晓喂过去油条和玉米,塞得满嘴都是。 小十三轻篾地看了她一眼,吐槽道:“她到底是伤了喉咙还是废了双手,用的着人喂吗?” 三人一顿,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舜华推开殷切伸来的玉米和油条,尴尬地低头默默地喝粥。 傅木槿冷冷地看了月晓晓一眼,放下玉米。 月晓晓冷哼半声,生气地放下油条。 小孩不解,“为什么那个姐姐和那个哥哥要争着喂小胖子叔叔啊?” “唔?额(谁是叔叔啊).....?” 舜华的声音很是嘶哑,压根没人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只是觉得她像只神情愤怒的小胖狐狸。 “小胖子叔叔说不出话了?是昨天在公堂上作证,话太多的缘故吗?”小孩很认真地分析道。 “......” 居然嫌她话多? 舜华心里苦,但是她说不出来。 “言兄的喉咙受伤了,估计得等几天才能开口说话。”傅木槿轻声发言道。 闻言,小十三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她答应本王的事该怎么办?她答应了本王,说会带本王去找天下第二庄的。” “天下第二庄?” 傅木槿和月晓晓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他们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去。 “可是,言兄,我们不是赶着去拜会武林盟主,参加他的寿宴吗?”傅木槿侧头望去,舜华想了想,很认真地点头。 小十三激动地走了过来,一把揪住舜华的衣领,刚要开口质问,鼻尖传来一股浓烈的胭脂香,他忍不住吐了起来。 “啊,死人脸,你吐到晓晓的裙子上了,这是华郎送我的裙子。” 月晓晓急得直跺脚,又开始哭了。 看着他们一个呕,一个哭,舜华觉得脑壳有点疼,她转身向傅木槿比划了一下。 用唇语说道:我想要纸和笔。 这回,傅木槿看懂了,转身拿来了白纸和笔墨。 舜华惊喜举笔写道——先去帮晓晓置几身新衣裳,另外,小十三的厌女症,本小爷想到病因了。 傅木槿挑了挑眉,站起身子,打算去拿银子。 这时,小孩说话了。 “本少爷知道天下第二庄怎么去。” 话音刚落,四人震惊,谁也没听过的天下第二庄,这个牙都没长齐的孩子居然听说过。 “你知道怎么去?小孩,骗人可是不好的习惯哦。”月晓晓认真地批评道。 “本少爷没骗你们,爱信不信。” 小孩从凳子上下来,两只手背在身后,边走边说道: “本少爷还知道,如今天下第二庄已经归当今武林盟主接管,他的寿宴也会在那举办。” “接管?”小十三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呕——” 说罢,他又抓起月晓晓的裙子继续吐。 “啊啊啊啊啊,快放开晓晓的裙子,好恶心啊你。” 月晓晓拼命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小十三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场面好生混乱。 舜华在白纸上问了一句话——为什么武林盟主要接手天下第二庄? 小孩没有回话,眼睛闪过一瞬莫名的哀伤和恨意,就这么看着她。 她怔了怔,狐疑地望着眼前的小孩,总觉得他的背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武林篇 傅某想的很清楚 她心中既好奇又困惑。 名不经传的天下第二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又发生过什么? 为何她外公要接管这个地方。 然而,如今仿佛被点了哑穴的她,问什么都不方便。 午后,众人再次围在饭桌前,买了几件新衣裳的晓晓心情看起来好了许多。 “华郎,觉得晓晓的裙子好不好看?”她甜甜地问道。 “......” 舜华很想说话,奈何喉咙出不了声,她点了点头。 “华郎,你怎么不理人家,那你觉得晓晓好不好看。” “......” 舜华再次默默地点头。 “那你娶晓晓好不好?” 话音刚落,傅木槿抬眸,斜眼看了看月晓晓,眼带温怒。 心想,你别得寸进尺啊。 舜华猛地摇了摇头,傅木槿别过脸,默默偷笑。 月晓晓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嘟囔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娶晓晓,好啊,如果你能在十声之内给晓晓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晓晓就放弃,十、九、八、七...” 舜华无奈地皱眉,你这不是为难她吗? 明知道她开不了口,发不出声音。 月晓晓的倒数还在耳边。 “五、四、三、二...” 就在最后一声落下之前,某人握着她的手举了起来。 “这就是理由。” 舜华错愕地望向身边的傅木槿,感受他的手指慢慢滑下她的手指缝,与她十指并拢,紧紧相扣。 “额。”害她不小心打了嗝。 娇小的月晓晓急忙走到他们中间,要掰开那双紧握的手。 “不可能,快放开,你也许是断袖,但是华郎不是,卑鄙小人,趁着华郎说不出话,就使劲占他便宜。” 小十三睥睨了她一眼,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傅木槿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发自内心的说道:“傅某想的很清楚,傅某不是断袖,我不喜欢其他人,就只喜欢言兄。” 那一刻,她沦陷了。 沉溺在那双澄如星辰,深如大海的眼眸中。 心里仿佛被一股酥麻的感觉所侵占,有点甜,有点麻。 她难以置信地抬眸定睛望着他,天边传来一声震天巨响,让她浑身一颤。 然而这一次,傅木槿紧抓着她微微滑落的手,没有放开、 天边降下的每一道雷,仿佛都在提醒她。 过往的每一下雷响,都是她对他的心动。 月晓晓生气地看着眉眼相对的两个人,“那又怎么样?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华郎又没有答应过要和你在一起,快放开。” “言兄答应了。” 舜华一脸懵逼地望着傅木槿,有吗? 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她有记忆丧失了? “言兄说过会和傅某一直在一起。” 舜华的脑海闪过上次在客栈,他把自己拥入怀里的画面,双颊一红,默默地低下头。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见状,月晓晓更气了。 “没想到你们...晓晓不管了。”她郁闷地跑到窗边,坐在凳子上,边哭边嘟囔道:“明明是晓晓先遇到的,为什么...晓晓会争不过一个男人。” 小十三转过身,望着她,用调侃的口吻安慰道:“你啊,虽败犹荣,傅神医的脸哪是你这种丑八怪能比的。” 月晓晓回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默默地转回去,自我疗伤。 “你们仨的感情纠葛,本...本少可以不理,但是,天下第二庄什么时候去?” 小十三的眉眼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心满意足的傅木槿,握着舜华的手,稳妥地放在自己大腿上,语气自然地说道: “等会,傅某还想问这个小孩几个问题。” 满脸羞红的舜华正努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压根不够某人的力气大。 傅木槿波澜不惊地望着小孩,轻声问道: “能否告诉在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的眼睛微微闪烁,张口道:“本少爷叫白云顶峰。” “白云...”小十三顿了顿,筷子忽然不动了。 “天下第二庄在哪?”他单刀直入地问道。 “在这里。” 众人讶异地望着白云顶峰指着自己的小脑袋,那双小眼睛里似乎有股出人意料的睿智。 换而言之,他不会直接告诉他们天下第二庄的位置,而是会口述带他们前去。 真聪明,这样就能防止他半路被人丢下。 “第三个问题,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捉你?” 当时,他和言兄在公堂上听到一句很奇怪的话,县官说,这两个人虽然犯案累累,却从来没有拐卖过的小孩。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留着这个孩子? “不知道。”白云顶峰敷衍地说道。 舜华微微低眸,看了看白云顶峰的动作,手掌握拳朝外,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如此戒备,看来,这个小孩并未完全信任他们。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找上我们?” 他们之所以会把白云顶峰带回来,是因为这个小孩昨天和他们说的一句话。 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本少爷能带着你们找到想找的人。 白云顶峰转过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舜华,指着她。 “本少爷在武林盟主的房间里见过她。” 舜华愣了愣,在外公的房间里见过她? 那不就是她四、五岁的时候吗? 他当时出世了没? “言兄?”傅木槿转过头看着她,舜华连忙摇头,没有的事。 “本少爷是说她的丹青,武林盟主的房间里挂满了她的丹青,从小到大的,长多高的都有。” “......” 舜华胖脸一红,哭笑不得别过脸去。 外公啊,你这样让她怎么好意思见人啊? 小十三狐疑地望着白云顶峰,“胡说,武林盟主的房间为什么会有这个胖子的丹青,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而且,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说得好像武林盟主疯狂迷上了这个胖子似的。 “没有,就是她,颜舜...唔...” 舜华一手捂住白云顶峰的嘴,神情严肃地盯着他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她真是大意了,她差点把小十三给忘了。 要是他知道自己就是颜舜华,肯定马上翻脸,找她算账。 “小胖子,你捂住他嘴巴干什么?”小十三投来怀疑的目光。 娘呀,她真的好想说些什么忽悠过去。 可是她出不了声啊。 好运终于到头了吗? “嗯...”白云顶峰拿掉她的左手,开口道:“本少爷忘记了,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可是,你刚刚明明快说出口了。”月晓晓歪了歪头,“真奇怪。” 舜华看了白云顶峰一眼,他果然是从一开始就选中了自己。 众人带着谜团匆匆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午后天气骤变,乌云聚顶,风云色变,仿佛很快就会下一场大暴雨,白云顶峰告诉他们,要去天下第二庄,必须要坐船走水路,穿过雪峰。 众人惊讶不已,八月天哪来的雪峰? 这么热的天,太阳一出,雪山不就化了吗? 刚开始,他们对白云顶峰的话还有所怀疑,特意去问了当地的百姓。 从百姓的口中得知,明华国有一处险要之地,常年被风雪覆盖,四周环海,海水却能保持常年不结冰,奇景常生。 而通往这座雪峰的水路不是那么容易渡过去的,必须有人熟悉路线,才可以成功避过底下的礁石和迷雾遮挡的巨山。 他们根据白云顶峰的指路,将马车停在远郊的山丘边上。 四个人好奇地望着远在天边的那片气势磅礴,一望无际的雪峰,惊叹不已。 这么远看都如此雄伟壮观,不知近看会如何? 月晓晓小步向前,坐在石滩上,望着清澈见底的湖水,忍不住把手伸进去。 “别。”白云顶峰出声制止道。 众人惊诧回头,望着出声的小孩。 “这里的湖水有毒,不能喝的。” 月晓晓怯生生地收回了手,小步离去,湖底好像游过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在水面悄悄地划出水纹。 此时,山谷中仿佛回荡着一种很怪的声音,如同女子宿怨未解的哭声,让人不寒而栗。 傅木槿其实有过一丝迟疑,万一这个孩子说的话是假的,那么言兄很可能会白白错过解药,毒发身亡。 如今,也只能赌一次了。 “可是,没船啊。” 月晓晓四下张望,除了山清水秀的景色,周围什么都没有了。 白云顶峰走了出来,掏出衣襟里的响笛,朝着东南方向吹响,笛声回荡在山谷之间,发出了很特别的风声。 如同某种特殊的鸟叫,布露,布露,布露—— 傅木槿蹙了蹙眉,大地开始震动,水面渐渐敞开两边,一艘巨大的铁船缓缓上升至水面。 舜华诧异地望着眼前的奇景,她不是没学过机关术,可是如此大的机关船,她是平生第一次见。 内心如同被涛涛巨浪盖过的震撼,徒然生出了不知名的恐惧感。 “这...就是他们要捉你的原因?” 傅木槿的视线被巨大的铁船所吸引住了,他抬起头,看着这艘无法一眼到底的巨型铁船,离不开视线。 “本少爷暂时还不能告知你们原因,等到了天下第二庄,你们就会知道了。” 说罢,白云顶峰朝着水面冲了过去。 “他想干嘛?” 小十三本能地伸手要拉他回来,手指却落了空,眼睁睁地看着他跳入水。 众人诧异地看着白云顶峰在水面上奔跑,如履平地,脚下掀起一路的水纹,如同蜻蜓点水般,来到船下。 舜华深吸一气,跟着白云顶峰踏上了水面。 刚踏上去她便吃惊地发现,原来脚底下踩不是水,而是透明的琉璃,只是水淹过了琉璃,看起来像是踩在水面上而已。 惊喜的她回眸望着目瞪口呆的三人,兴奋不已,大力地招手让他们赶紧跟上。 小十三震惊得下巴都快贴地了。 “不是吧,原来小胖子也会轻功啊?” 傅木槿稳了稳呼吸,紧跟着舜华踏上去了,他微微一笑,似乎看出端倪来了。 月晓晓看两个人都上去了,自己就要被剩下了,很想找个人搀扶,一回头,只能看见小十三的脸。 “算了,没指望了,晓晓还是勇敢一点吧。” 她无奈地叹了叹气,脸成酸梅一样,轻篾地看了看小十三。 “晓晓要先走一步了,你就自己呆着吧。” 此时,白云顶峰已经沿着挂梯爬上了船,向着他们催促道:“你们快点跟上,若是来不及在黑天前出发,就穿不过雪峰了。” 舜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句话背后有点文章。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武林篇 天下第二庄的秘密 小十三战战兢兢地抬脚踏入水中,还没来及反应,脚下一滑,直接推着月晓晓滑上前去,“啊啊啊啊...” 滑在前头的月晓晓接连经过傅木槿和舜华身边,直接撞到铁船倒了下来。 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咔当的声音。 他们低头望去,水里的琉璃上躺了两个晕倒的人。 唉,真不让人省心。 无语的舜华和傅木槿一人扶起一个,把他们送到了船上。 他们诧异地望着船舱,外形和普通画舫一样,只是外墙油了一层黑漆,若是在夜里,几乎很难发现它的踪影。 若是用在战事上,一定无往而不利。 单纯好奇的舜华,在甲板上转悠了很久,就为了看看刚刚到底是谁开动机关,让巨船从水中浮上来的。 她像刚入城的土包子似的,在船上绕了一圈,才发现,除了她们五个人,压根找不到其他的人影。 难不成这只船自己会动? 心中正疑惑不解,眼前突然发生了另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只见那个不够十岁的孩子直接站在船舵前,单手扶着船舵,动作麻利拉下右手边的开关。 船板瞬间震动了起来,很快,从船板底下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响声,声音越来越大,整艘船动了起来。 那双小手,快速地转过船舵,整艘船迅速开始掉头,转向入海口。 舜华眼神钦佩地望着白云顶峰,心中浮现了十万句赞美之言。 奈何满腔的激动都在出口那瞬间化为乌有。 她压根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只能激动地摇晃着小胖手,默默地‘呐喊助威’。 傅木槿站在一旁,看得入迷,仿佛一切都如梦似幻,难以置信。 * 戌时,铁船有条不紊地穿梭在巨山之间,令人诧异的是,船宽与岩石边沿刚好差一尺宽,不禁让人赞叹造船工匠的手艺。 船舵在白云顶峰的把控下,这艘巨大的黑船如同游蛇一样灵活,无论是这个小孩对船舵的把控,还是对路线的熟悉程度,都让人大吃一惊。 仿佛刚出生就开始训练一样。 当船行驶到大海的中央时,绀青色的夜空毫无遮挡,满天的星星都忍不住显摆自己的颜色。 仿佛一仰头,便能与它们亲近。 雨后的天气异常寒冷,挟夹着水气的海风穿透了他们的衣裳,袭上心脾,冷入骨血,海风把傅木槿的长发吹得面目全非,身旁的舜华都快笑疯了。 奈何,她也只能抱着肚子哑笑。 “言兄,可是笑得开心了,不冷吗?” 她打了个巨响的喷嚏,猛地点头,缩成一团。 见此,白云顶峰一派老成地开口道,“船舱里面有火炉,有房间可以休息。” 四目震惊,你这船不但能动,还有房间? 那不就是‘真’的铁制画舫船了吗?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船舱的门,惊喜地发现内有乾坤。 点灯的瞬间,整个船舱都被温暖的昏黄所充盈,内里是和霸气的外表毫不相配的温馨,这里的一桌一凳,一杯一碗,仿佛都显露了主人高雅而低调的品味,甚至是悬着的布帘上的花纹都透着主人温暖的小心思。 舜华心想,这艘船的主人一定很爱它,对它爱不释手,惜如珍宝。 未几,昏倒的月晓晓和小十三接连醒了过来。 月晓晓泪眼蒙松地望着身上盖着的被子,睁眸就看见那张讨厌的脸。 “都怪你,害晓晓在华郎面前出丑,你以后要离晓晓十尺,一百尺之外。” 小十三揉了揉眼睛,压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茫然地站起身子,走出船舱,看着水面上的月光。 他已经在海上了,他兴奋地走上前,望着甲板上的白云顶峰,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 “不是眼花吧,居然是你这个小毛孩在开船?” 白云顶峰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稳稳地操控着船舵,样子一点都不像孩子。 “喂,本...少问你,天下第二庄的庄主和你是什么关系?” 小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这问题,应该是本少爷问你,为何要找天下第二庄?” “自然是本少的理由。” 白云顶峰冷哼了一声,直接回道: “那本少爷也没必要告诉你这个陌生人。” “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兴许是听见了他们的争吵,穿得像肉粽似的舜华和傅木槿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小十三错愕地望着二人的穿着,“你们也太不耐寒了,穿这么多。” 话音刚落,小十三连续几个喷嚏,吓得舜华连连后退,生怕被传染风寒。 “好了,不满你说,本少也有点冷。” 他心想,一件秘密换一件秘密很公道,便坦白道: “嘿,白云小子,本少之所以找天下第二庄的庄主,是要他实现当日的承诺,帮本少干一件事。” “什么承诺?”白云顶峰随口问道。 小十三咽了咽,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何小孩谈条件的一天。 “当日,天下第二庄的庄主为了帮朋友寻一只千年人参治病,曾许诺过,若是日后,本少在明华出了什么事,只要找他帮忙,他必定义不容辞,本少只是想让他实现承诺罢了。” “......” 闻言,白云顶峰沉默了。 一阵海风吹来,那双冷到通红的小手颤了颤,开口道:“他实现不了了。” “为什么?” 小十三讶异地望着他,耳边却听到白云顶峰冷冷的声音,“他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吧。” “那...” 小十三傻眼了,那他还去天下第二庄干嘛? “他是怎么死的?” 白云顶峰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知,据说是被人寻仇,全庄子的人都被杀光了。” 闻言,舜华的心沉了沉,这就是身为武林盟主的外公要接管天下第二庄的原因? 仿佛心有灵犀的傅木槿紧接过话茬。 “这事和武林盟主接管天下第二庄,有没有关系?” “有。”白云顶峰很肯定的说道:“庄主是一个在江湖稍有名气的大侠,他为人乐善好施,爱结交朋友,几乎满江湖的侠客都是他的兄弟朋友,而这样的人,在一个月前,被灭门了。” 舜华曲着食指抵在唇边,陷入了沉思。 “查出凶手了吗?”傅木槿问道。 “没有,他死后,庄前突然出现了一堆人,每个人都自称,庄主曾经许诺将天下第二庄的财宝转赠了给自己,可惜,个个都是空口无凭,甚至有人扬言,庄主欠了他们的钱,上门抢夺金银古董,就在这时,武林盟主站了出来,宣布将由他接管天下第二庄。” 小十三狐疑地挑眉,“这种做法不太妥当吧,人家刚死就霸占它的庄子和财产,能服众吗?” 舜华微微瞪了他一眼,居然这样说她的外公。 外公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他侠肝义胆,忠勇无双,是难得的真侠客,真汉子,知不知道? “有些人不同意吧,那又有什么办法,谁敢违抗武林盟主的命令啊。” 舜华皱眉,为何这个小顶峰谈起外公的时候,语气会这么嫌弃? 外公的房间并非常人能进,除了内门弟子,也只有她能来去自如。 白云顶峰,你到底是谁? “到了。” 什么? 舜华诧异地转头望去,铁船停在了一处石窟前。 这里就是天下第二庄? 白云顶峰把机关拉回原位,走到船舱之中,拿起了一个灯笼,转身就走,正打瞌睡的月晓晓,慢悠悠地跟了出来。 眼前压顶的石窟,仿佛一只长相凶狠的蝙蝠,狰狞地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吓得她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 “快走吧。” 说罢,白云顶峰率先上了岸,站在洞窟口等着他们。 四人未有迟疑,跟在他的身后,上了岸。 白云顶峰再次把响笛吹响,未几,眼前这片寂静的海水分成两半,铁船缓缓降了下去,消失在水面上,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看起来,既精妙又诡异。 “白云小子,你这个笛子是怎么回事?施了法术吗?” 白云顶峰白了小十三一眼,语带调侃道:“一把年纪了,你就不能成熟一点吗?哪来的法术,这些都是机关术。” “机关?你说谁一把年纪呢?”小十三咬牙切齿道,他才十九好不好? “没错。”白云顶峰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为众人开路。 小孩边走边解释道:“天下第二庄训练了一种特别的鸟,只要听见笛声,它们就会拉动机关前的银丝,从而引起连锁反应,打开水闸门。” “水闸门?” 傅木槿恍然大悟道:“的确,只是将两扇水闸门换了个方向安,朝天开。” 白云顶峰回头,看了傅木槿一眼。 “没想到,你挺聪明的,有学机关术的潜质。” “多谢夸奖。” 傅木槿还是头一回被小孩夸赞,一脸地哭笑不得。 “对了,为何你会对天下第二庄的事如此清楚?”走最后面的小十三,随口问道。 白云顶峰顿了顿,说起了另一件事。 “这个庄子是由一个叫白云无望的人创立的,他一生都在研制机关要术,为了能够全心全意地钻研机关,他把自己和家里人都关在这座孤岛上,与世隔绝,并创立了一本典籍,名叫云机要术。” 小十三点了点头,原来这庄子不是他认识的庄主创立的。 “他将机关术一代一代地交给后人,庄子也一直藏匿在海中心,无人知晓。” “直到白云高升的出现,与众不同的他爱云游四方,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某一日他突发奇想,想大开庄门,招呼他的江湖朋友,年纪老迈的老庄主并未阻拦,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泄露《云机要术》中的任何秘密。” “最后,他泄露了吗?”月晓晓好奇地问道。 “不知,谁也不知。” “那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整件事?” 白云顶峰回过头,灯笼的光只能照到他半张脸,那双阴影上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沉着声开口道:“因为本少爷就是白云高升...” “啊啊啊...” 月晓晓惊慌的尖叫声响绝整个洞窟,声音不断在洞窟中回荡,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武林篇 外公的暗语 白云顶峰的话如同迎面浇头的冷水,冷彻心扉,同时又毫无头绪。 三人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小孩,默默地忍受着月晓晓那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终于小十三忍不住了,“你叫够了没,你都喊两回了,不累吗?” 闻言,月晓晓默默地捂住嘴,往舜华的身后靠去。 小十三故意骂得大声,想在这阴森恐怖的气氛中为自己壮壮胆。 “你是白云高升?” 傅木槿估计是全场唯一一个还能在惊慌失措的时候,保持理智,单刀直入问问题的人。 “不是,本少爷是白云高升的儿子,白云无望是本少爷的太太太太太爷爷。” 嗯? 月晓晓上前一步,掐了掐白云顶峰的脸颊,逗弄了他肉嘟嘟的下巴,这才安心了下来,一脸认真地回头向他们保证道: “有下巴,不是鬼。” “......” 晓晓背后的白云顶峰,一脸关爱智障的眼神,默默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洞窟里路曲折迂回,若是不懂玄机,估计很难自己走出来。 小十三随口问道:“你不是说,天下第二庄被人灭门了吗?那你这个白云顶峰又是哪跑出来的?” 只见,那双小脚顿了顿,“当时,本少爷因为风疾睡在密室之中,和留下照顾我的姥姥躲过了这一劫,可是,当姥姥亲眼看到我爷爷和我爹的尸首时,她也跟着去了。” 闻言,舜华的心情有点感伤,这个孩子,在独自面对亲人的尸首,上门讨要便宜,意图侵占遗产的卑鄙小人时,他会是怎样的悲怆和无助。 可是,这个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却这么坚强,实在令人自愧不如。 迎面一阵寒冷蚀骨的风似乎说,他们终于到了,传闻中的天下第二庄。 舜华定神地望着眼前的光景,相信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惊叹的。 海岸上停靠着数十辆白艚,如同争抢饵食的锦鲤,簇拥地被海浪冲上码头,眼前的天下第二庄正坐落在雪峰之中,寒风徐徐,飘零在风中的冰霜悄悄亲上她雪白的肌肤,舜华不禁缩了缩。 内心呐喊道,好冷。 月晓晓和小十三更是冷得发抖,她声音打颤道:“能不能快快…快点进去,讨件厚衣服穿穿,晓晓快被冷死了。” “本少也是。” 五人踩在厚厚的雪地上,来到大门前。 眼前是一座三尺高的巨石门,娇小的月晓晓把脖子伸的老长,就是看不到门顶。 细心的舜华发现,门上似乎残留着某种被火烧过的痕迹。 他们定神地望着门上雕刻的郁垒和尉迟秦琼,细致到盔甲上的银片,腰间的配饰,都巨细无遗地刻画了出来,可谓是巧夺天工。 光是站在门前,就能给来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可以看出,造这扇门的人,确实不想有人来敲门打扰。 问题是,这座巨石门,能有几个人能敲响啊。 守门的两个弟子一眼就认出了白云顶峰,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盟主有令没有寿宴请帖者,不能入内,诸位请回吧。” 说罢,两个弟子开门把白云顶峰放了进去,把舜华等人硬生生拦在了门外。 不是吧,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居然连门都进不了。 此时天空开始飘雪,月晓晓站在雪地上,觉得脚指头冻得厉害,感觉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喂,白云小子,你就这样扔下我们不管了吗?” 小十三冲着那个小背影大声喊道。 白云顶峰停在台阶上,默默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连门都进不了,大人真是没用啊。” 扔下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后,这个小屁孩便转身溜进去了。 舜华扯了扯傅木槿的衣裳,张开嘴,提醒道,暗语。 傅木槿怔了怔,想起在黑店审土匪的事,“言兄,你是说暗语,门派暗语。” 喉咙受伤的舜华使劲地点头。 “不知两位兄台,能否和在下对一下门派暗语?” 两个弟子狐疑地看着他,他们盟主什么时候收了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弟子了? 肯定是怕师兄弟们争抢结识,有歪门风,才藏着掖着,不介绍的吧。 “行吧,床前明月光?” 舜华冷哼半声,看来傅木槿是被人小看了,一般都会从亲信暗语对到外门暗语,如今居然反着来。 舜华张着嘴,默念道:外道事必躬。 傅木槿正想念出舜华口中的答案,刚要开口,舜华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言兄,这句不对吗?”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向着弟子们瞪了过去。 两个弟子仿佛能从她的眉宇间见到某张熟悉而威严的脸,心中莫名打了个寒颤。 “天苍苍,野...茫茫?” 其实,他们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害怕舜华的眼神,仿佛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某种熟悉的震慑感。 舜华嘴里默念道,在心中,无狭窄。 “诸位,再对不出来就请回吧,敕勒川,阴山下?” 是这句了。 舜华放开了傅木槿的衣服,嘴中默念道,前作善,后德霓。 傅木槿看着她的口型,狐疑地念出:“前、作、善,后、德、你?” 就在傅木槿对上暗语的瞬间,舜华才蓦然发现,将三句暗语前后的字,取其谐音,组在一起,便连成一句话。 外公在宅前等你。 舜华瞬间泪崩了。 他错愕地望着泪如雨下的她,紧张道,“言兄,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她也没想到,再次与外公相见,竟是这么多年以后。 她居然这么久都没来看过外公。 她从未想过,这三句胡闹般的暗语背后,竟藏着外公这么深沉的感情。 两个弟子愣了愣,没想过眼前的美人居然能对出来。 若是平时暗语对上了,也无人知晓,偏偏这个月,师傅亲自下令,让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在门前轮流值守。 没想到,他们还有个美人师妹啊。 “美人师妹,师傅到底是什么时候收了你这么个内门弟子的,平日里也不和师兄们打个照面,交流交流武功心法什么的。” 两个弟子亲昵地靠了过来,小十三一把推开他们,喊道:“既然对上了,就让我们进去吧,外面冷死了。” 弟子们诧异地望着眼前这张清秀稚嫩的脸,问道:“你也是师傅新收的内门弟子?” “是....吧?不管了,快放我们进去。” 两位弟子想了想,便一掌按住石门,轻轻推动,石门缓缓地露出了一条缝,可供人进出。 傅木槿从刚才就讶异,守门的弟子的内力居然这么深厚,居然能轻松推动这么重的巨门。 舜华也是从刚刚就注意到了,这明显是一扇机关门,他们居然用人力推开,这般毅力真让人‘敬佩’。 月晓晓紧紧地搂着自己,穿过门缝,跟在小十三身后,门后的弟子便用发功将石门推回去,石门摩擦地面时发出的研磨声,随着石门的关闭,渐渐消失在耳边。 庄子内到处都一片狼藉,柱子被烧得漆黑成炭,牌匾被烧剩一半,随意倒在干枯的池边,整座天下第二庄如同一个尘封已久的废墟。 月晓晓抬头看了看,悬梁上还挂着蜘蛛网呢,真脏。 “都快要办寿宴了,也不收拾收拾,就用这里来宴请宾客?” 忽而,舜华脚下一沉,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她错愕地捂住心口,觉得浑身刺痛,无法使力,昏厥了过去。 月晓晓被吓蒙了,“华郎,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会这样?” “言兄?糟了,忘记了七日施针之期。” 傅木槿一手抱起了她,紧张地喊道:“可有空房间,能让傅某为言兄诊治?” 两个弟子也是一脸茫然,师傅新收的内门弟子怎么刚来就倒下了? “这边请。” 二人带着他们,匆忙地来到北边的一处空房,傅木槿小心翼翼地放下毒发的舜华,只见她的鼻子缓缓流出鼻血,冷汗直流。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象,此时脉象虚浮,似有似无。 月晓晓紧张地看着傅木槿对舜华施针,若她会医术早就冲上去了,小十三来回踱步,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你在这里走来走去干什么,让人心烦。”月晓晓动怒道。 小十三回呛道,“丑八怪,本王爱怎么走就怎么走,你管得着吗?” 此时,傅木槿正全神贯注地施针,无暇顾及身后吵嚷的二人,他很少会有这么心乱的时候,若是扎深半寸便会亲手断送舜华的性命。 此时,他既高兴自己是个医者,同时又悲叹自己是个医者。 大概过了半主香的时间,两个内门弟子贴心地送了一壶热水来。 看着傅木槿收针,好奇地询问道:“美人师妹,这位小师弟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中毒了?” 说罢,这个开口的弟子,抓起舜华的手,驾轻就熟地探脉。 眉心紧皱,“没想到才刚见面不久,就要和他分别了。” 另一个弟子白了他一眼,“允小游别乱吓人了,人长得这么壮,哪有那么容易死啊?” “这位小师弟是不是中了剧毒?”允小游开口道。 弟子放下舜华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虽然师兄不知她中的是什么奇毒,但是这种毒太霸道了,已经开始侵袭她的五脏六腑,若是再找不到解药,她根本活不过二十天,你用银针刺穴,帮她封穴压制毒性,虽能延缓她发作的时间,给她续命,但她会越来越痛苦,值得吗?” 傅木槿紧闭双唇,默不作声地望着昏迷不醒的舜华。 他不知道值不值得,他也见不得她承受痛苦。 但是他舍不得,舍不得她撒手人寰,离他而去。 他紧抓着舜华的手,擦过她鼻尖前的血,默默地许愿道:若真有上天,请保佑傅某和言兄找到解药,不求往后余生无忧,只求年年日日相守。 月晓晓动容地看着这一幕,她争不过。 他们之间早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她的华郎身边有了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 小姑娘哭着转身冲了出去,摔在了雪地上,眼前只有一个看她笑话的龙十三。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武林篇 我是女子 小十三仰头叹气,嘟囔道:“好冷啊,本王心血来潮来明华看什么权龙宝剑?害得三更半夜还要在外面受冻。” 月晓晓从地上爬了起来,眼泪和鼻涕都结成了冰柱,看着好好笑。 “哈哈哈哈,你的鼻涕居然结冰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空教教本王?” 小十三没心没肺地笑着,月晓晓伸出冻红的手,想抹掉鼻前的冰柱,居然觉得有点痛。 他微微皱眉,有些看不过去了。 “你往脸上呵几口气,冰不就化了吗?你怎么这么笨?” “这样吗?哈,哈,哈。” 晓晓伸出手捂住脸,呵了几口气,鼻前的冰柱真的开始化了。 “没想到,死人脸,你也坏不透,人挺好的。” “呵呵,你不怪我当时见死不救吗?” 小十三低眸看着雪地上的脚印,神情有些落寞。 如果,他当时派侍卫捉起那些山贼问个清楚,知道他们不是一伙,丑八怪也不会哭得那么惨了。 “怪,你别急,死人脸,这个仇,晓晓会记恨一辈子的,让你欠我一世。” 晓晓佯装凶狠地瞪了瞪他。 心想,不排除会发展成国战哦。 等着吧。 “记就记吧,别说一辈子,就算十辈子,本王都不怕。” 小十三围着弟子给他的毯子,望着漫天的星星,回想从前,避世而居,居然错过了这么好的夜色,真是浪费。 * 天光大白,床上的舜华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人第一个人,就是他。 她张开苍白的嘴唇,很想说些什么,她默默地望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滑落脸颊。 守了一整夜的傅木槿,有点憔悴了,那双满布血丝的眼里,满是自己。 “早啊。” 他欣然一笑道。 她很想伸手抱紧他,然而浑身疼痛,动弹不得,她微微努力,抬起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背。 傅木槿怔了怔,向她伸出手掌。 舜华在他的手心上吃力地写了两个字,谢谢。 傅木槿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抵在她的手背上,他哽了哽,想藏起眼角的哀伤。 舜华笑了笑,张开苍白的嘴唇,默念道,别哭。 他点了点头,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 她努力想发出声音,可是,就是不能清晰地说出口。 “沃...” 傅木槿不忍她说得这么艰难,伸出掌心,递给了他。 舜华抬起手指,在他的掌心写下四个大字,我、是、女、子。 当写下最后一个字后,她再次合上眼皮,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再张开眼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她总算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了。 发簪落在了地上,长发如瀑地落在背上。 她讶异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她的身形消瘦了许多,虽说不若从前那般苗条,却能从眉目中看见往日的几分影子。 叩叩—— “华郎,晓晓要进来了。” 月晓晓微微叹气,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些什么啊,反正不会有人回应。 舜华急忙捡起发簪,盘起长发,打开门。 “啊,她醒了,她醒了,小白脸大夫。”月晓晓一脸惊喜地喊道。 小姑娘刚要去喊人,忽然转过头,看了看她,今天的华郎怎么看着这么俊朗啊? 有点亏了。 傅木槿快步赶来,如同第一次见她般,错愕不已,言兄的样子,竟和当年那个姑娘长得有些相似,两个人的影子不自觉地重合了。 “早啊。”她甜甜地喊道,散落在耳尖的发丝有些许妩媚,撩人。 “早。” 他错愕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她惊奇地发现,他们穿着相同的灰白色练功服,和‘昨夜’看到的守门弟子穿得一模一样。 舜华用手比划道:你们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月晓晓笑了笑,不假思索地说道: “在你睡着的三天里,大师兄发现我们几个是冒认的内门弟子,想把我们赶回去,可是小白脸大夫说,如果我们不设法留在这里,就找不到救你的解药。所以,我们四个现在已经是拜在武林盟主门下的外门弟子了。” 她居然睡了三天? 四个? 也就是说,她也是。 月晓晓看着她一手比三,一手比四,好玩地说道: “你不知道,小十三修炼得可起劲了,刚刚大师兄吩咐他去挑一百担冰水,三天前,他才挑了二十担就提不动了,今天却能挑五十担了,估计数量还在增加呢。” 嗯?有猫腻啊,她居然没叫小十三做死人脸。 两个人和好了? 她指了指自己,她也要去吗? 傅木槿笑了笑,“言兄就不用了,你就放心好好休息吧。” 说罢,她被人推了进去,看着房门再次被关上。 舜华心想,她是只被抓回笼子的鸟吗? 她伏在门前,听了听,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人都走了吗? 忽然,也不知道是谁一脚踢开了房门,舜华整个人滚到了地上,看着十分狼狈。 谁?谁敢动她? 一抬头,便见白云顶峰拿着棋盘,一副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自己,“会下吗?” 舜华心想,留在房间反正也是无聊,煞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才刚点头,白云顶峰转身就走,把她错愕地留在原地,敢情他就是过来问一问而已。 未几,小白云掉头回来,伸头问道:“你不走吗?” 舜华恍然大悟,哦,原来不在这下啊。 她站起身子,跟着小白云,左拐右拐地穿梭在廊道上,惊觉地面上的大理石竟然是暖烘烘的,她虽身处雪山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反而有几分燥热。 若是可以,她真想开口问问,是什么原故。 可是她哑了,只要勉强开口,喉咙就会觉得剧痛。 “就是这里了。” 舜华推开门,一抬头便能看到墙上的小儿画像,而且画上的女娃,还和她长得有几分相象。 她一脚踏入房间,听见地上的石板发出了阵阵的怪声,她试探地伸脚,踩了踩其他的石板,都有种不太踏实的怪声。 白云顶峰早早在桌上摆好棋盘,兴致勃勃地等着她过去下。 昏睡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重新摸棋盘。 不知道,棋艺有没有生疏啊。 她的棋艺没有想象中拙劣,对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两个人旗鼓相当地下了起来。 小孩终究是小孩,急了点吧。 舜华放下一颗白子,捡起他的黑子,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白云顶峰露出藏起来的小尾巴,落下黑子,一瞬间已成定局,舜华这一局输得有点惨啊。 没想到,他是故意露出破绽,引她上钩,再从后路进攻,直捣黄龙。 “哩...”厉害。 白云顶峰看她摸着喉咙,以为她想喝水,便拉动旁边的绳索。 吧嗒一声,墙上的小木板跌了下来,舜华错愕地转头望去,一根竹管对准了她,清凉的泉水从竹管涌了出来,直接冲了她一脸。 白云顶峰心想,完了,好心干坏事了。 他急忙放开绳索,把泉水停了。 满脸湿透的舜华目瞪口呆地望过来,仇视了他一眼。 小孩心虚地低头说道:“...一定是山庄出事后,坏掉的东西还没修好。” “......”舜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 好吧,也不像是故意整她的,原谅你了。 她刚要收拾棋盘,继续下。 白云顶峰下了椅子,积极地拿来了笔墨纸砚摆在她面前。 是有话想和她说吗? “小胖叔...小胖姐姐,你为什么会装成男子?” 舜华手执毛笔,陈书道——一时情急。 “你的朋友都不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写了,如果他懂的话。 “如果本少爷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你能帮本少爷做一件事吗?” 她快笔书写,瞬间白纸上多了几个字——让我做什么? “帮我查出杀害我全家的仇人。” 舜华怔了怔,这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神情。 那双本该天真烂漫的眼睛里,满布着家仇国恨,余生又该怎么过? 她顿了顿,写道——不查。 “那本少爷就去告诉他们,你是女扮男装的,让他们知道你其实是个大骗子。” 舜华真是太小看这个孩子了,昨天说话那么老成,今日就露出熊孩子的凶相了? 她放下毛笔,有些生气地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不动了。 那孩子觉得激将法行不通了,便马上换苦肉计。 “你不查,本少爷自己查,要是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被凶手发现了,被他灭口,放心吧,本少爷不会怨你。” 舜华无语地看着这出假得离谱的大戏,抬眸看了看梁顶。 她拿起笔,写道:凶手不会杀你的。 白云顶峰以为她答应了,开心地冲了过来一看,沉下脸,不满地看着她。 “为什么?” 舜华空有满腔的话,却吐不出。 她奋笔疾书道:灭门留余根,势必有图谋。 “什么意思啊?本少爷看不懂。” 舜华饶有意味地挑起右眉,昨日听这小孩的谈吐,必定阅览群书。 如今居然在她面前装起笨来了。 行,配合你。 她写道:不懂也没办法,言尽于此。 她站起身正欲转身就走,白云顶峰在她身后激动地喊道:“为什么你宁愿身陷险境都要救出一个素不相识的孩童,却不愿意帮一个你认识的人找出灭他满门的凶手?” 舜华低头叹了叹气,回眸看了他一眼。 此刻,在孩子眼底的愤恨是真实的,若是坏人无法得到严惩,他的确会一辈子带着遗憾活下去。 她默默地走了过来,写道:若你相信公义,莫成仇恨傀儡。 “你这是让本少爷不要报仇?你知道那天,我和姥姥从密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什么吗?满地的尸体,庄子里每日对我们笑脸相迎的人,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眼泪婆裟的他哽咽道,“我叫了爷爷好多遍,他都没有再醒来,你让我不要报仇,为什么不让我报仇?” 舜华红着眼眶弯腰抱住了他,温柔地摸着他的头,任由他把脑袋伏在自己肩膀上哭泣。 前来寻人的傅木槿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 舜华掏出自己的空钱袋,放在小白云的手中,白云顶峰错愕地望着她往钱袋里放了一颗蜜饯,并往里面倒了一大堆黑白棋,脏兮兮的棋子瞬间淹没了蜜饯,看也看不见了。 她用唇语问道:还能吃吗?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武林篇 蜜饯为心 他伸出小手,往钱袋里左掏右掏,好不容易拿出来的蜜饯早已变得皱巴巴,脏兮兮的,他倔强地想把它放入嘴里,证明她说得不对。 舜华一手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把蜜饯放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心字,再取了一颗棋子放在蜜饯旁边,写了个恨字。 “这是什么意思?” 傅木槿走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清透地说道: “蜜饯为心,黑棋为恨,莫要让仇恨玷污自己一颗赤子之心。” 舜华讶异地望着他,没想到他的解释比自己的都要好。 “可是那些坏人呢,难道就这么让他们逍遥法外了吗?” “怎会,言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傅木槿和舜华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舜华那双澄亮的眼睛仿佛在说,还是你了解我。 她默默地伸出尾指,准备对小白云作出了承诺。 白云顶峰擦了擦眼泪,正色道:“不勾,你们大人能不能成熟一点,还是白纸黑字比较稳当。” 闻言,舜华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这小子到底学的是谁,怎么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 傅木槿也没想到,舌战公堂的舜华会在同一个小孩面前落於下风了,甚是有趣。 “你们查案要什么线索,本少爷都知道。” 傅木槿不假思索地问道:“你有怀疑的人吗?” “有。”白云顶峰的眼神很坚定。 “是谁?” “武林盟主白师止。” 话音刚落,舜华内心仿佛掉下了一个铜锣,心有点慌乱。 小白云怀疑的人,居然是他外公。 “为何?” 小白云指着这个房间的地板砖说道:“你们过来看,在我家出事后,白师止就接管了天下第二庄,住进了这间书房,你发现没有,这里每一块板砖都被人撬开过。” “所以,你怀疑武林盟主在找什么东西?” 小白云点了点头。 “有没有可能是你之前提起过的《云机要术》?” 小孩摇了摇头,“本少爷也不清楚,家父喝醉就会乱说话,这么重要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随便和别人乱说过。” 看来,这位父亲在他儿子心中没什么形象而言。 “冒昧问一句,你家中还有别的东西,值得别人去偷吗?” 舜华要被傅木槿这句话笑死了,简直像在说,天下第二庄没别的东西值得人偷了。 “...”小白云向想了想,“字画,古董,这些东西都在那场大火之后,烧没了,那群人杀完人后,就放火烧了庄子,很多东西都没了。” “所以,你暂时没有头绪吗?” 小白云点了点头。 舜华有些愁了,线索这么少,怎么查? 杀人后,放火,和强盗行为一样,然而,这里看起来机关重重,强盗能这么简单地上岸,行杀人越华之举吗? 糟心,这嗓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还有很多事情想问呢。 傅木槿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言兄,急不得,眼下还是好好休息才是。” 舜华点了点头,收拾心情,跟着傅木槿去弟子食堂吃饭,他们期间经过很多个房间。 但并不是每个房间都被火烧过的痕迹,她伸手搭在墙壁上摸索到,是石壁,这里的墙壁大多是石壁打造的,也就是说,即便其中一个房间失火,也不会殃及池鱼。 那为何,要烧一部分,又留一部分呢? 她刚跟着傅木槿进食堂,耳边便传来某对师兄弟说的八卦。 “真是不方便。” “就是,此时在江远湖正是吃大闸蟹的时候,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寒地冻的,还要坐在一间死人庄子里,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 “你错了。” 对方大声纠正道:“这不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个地方冷得根本就没有鸟!” “好像是这么回事,我们还要在这呆多久啊?江湖上的人都以为这里有宝似的,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很厉害,都说咱们师傅有意霸占别人财宝。” “咱们师傅也真是的,接管就接管,认那个白云顶峰做义子作甚,这下子,别人这莫须有的罪名不就扣得严严实实了吗?” “师傅是个老实人,和人家司马高升称兄道弟,怕认作义孙子,他会和司马高升差了辈分,才改成义子的。” “那也是,要是师傅真认了司马顶峰当义子,那司马高升岂不是得叫师傅一声爹?哈哈哈...” “好了,别拿死人开玩笑,邪门,知道吗?” 舜华震惊了,外公认了司马顶峰当义子。 那小屁孩不就成了她的干舅舅? 这辈分差得有点离谱啊。 “言兄,你怎么了?吃不下东西吗?” 脸色苍白的舜华点了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才发现附近都是些年轻力壮的男弟子,几乎很少见到女弟子的身影。 刚抬眸,眼前就多了一杯茶,定是傅木槿给她倒的吧。 她刚端起来正要喝,身后一句话,吓得她把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 “你知道为什么最近师傅要收那么多外门弟子吗?不知道吧,是为了给他那个嫁不出去的外孙女招亲。” 她干咳了几下,错愕地望着满脸都是茶水的允小游,急忙抬袖把他擦拭。 对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看了看,“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骨骼原来这么小。” 舜华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候,一个娘里娘气的师兄坐了过来,指着舜华就说道:“哎哟,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喷了师兄一脸水,都不跟他道歉。” 舜华抽了抽嘴角,咧着嘴,僵硬地笑了笑。 她也想,问题是喉咙不允许啊。 于是,她想出了一个妙招,她双手合十向允小游拜了拜,请师兄原谅我。 被‘拜’的允小游当场脸就白了,另一个师兄更是被气得青一阵紫一阵的。 “你也太过分了,不道歉也就算了,还向拜死人一样,诅咒小游师兄,你这个男人真的好毒啊。” 什么? 舜华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富有号召力的师兄便招来了一帮人围了过来。 “大家快来看看,认清楚这张厚颜无耻的脸,喷了人一脸水,还恶意挑衅。今天若不给你点教训,下次就敢以下犯上,爬到咱们师傅头上来了。”他义愤填膺地说道。 “是啊,那是得给点教训,要不然以后还能把我们这群师兄弟放在眼里。”其他师弟纷纷点头,觉得甚有道理。 冤枉啊,她是在请求原谅。 她当年跟着许姨娘去观音庙,就是看着许姨娘这样假忏悔,请求观音原谅的。 允小游师兄也没想过会闹得这么大,连忙打圆场道: “没事,只是一场小误会而已,这位小师弟应该是无心的。” “小游师兄,你可能是无心,但是人家分明就是有意,入门才那么几天,冒充内门弟子,还缺席晨练,不给他点教训怎么立规矩啊,大家说是不是?” 舜华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指着自己的嘴巴,提醒道:本小爷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啊,懂不懂? “啊啊啊...啊什么呀,还想着人家小游师兄喂你吃饭吗?” 话音刚落,震惊四座,全场瞬间安静了。 谁能想到,他会想到这么一出啊。 舜华真是佩服这个师‘兄’的脑袋瓜,真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大戏看多了吧,居然趁着她说不了话的时候,来欺负她。 为了证明这个师‘兄’说的话,是假的。 舜华拿起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夹起一条秋刀鱼,塞进了允小游师兄的嘴里。 “......” 哼哼哼,这下子没话说了吧。 她连饭都喂了,够尊师重道没? 那个快气结的师‘兄’指着舜华,大叫道: “早就知道你的目标是小游师兄,你居然先下手为强,对小游师兄意图不轨。” 舜华的白眼真的要翻上天了,喂条鱼就是意图不轨,那给他做饭的大娘,岂不是已经占有了他? 然而,她如今毫无反击之力,只要一开声,嗓子就开始疼。 只能朝着对方干瞪眼。 “言兄,怎么回事?” 傅木槿神情冷漠地走了过来。 师‘兄’一看眼前这个眉目如画,冰肌玉姿的傅粉何郎,脸颊‘腾’地一下红了。 他连忙挤到傅木槿身边,指着舜华,声音娇柔地回道: “没有,就是这个新来的小师弟对小游师兄不敬,让他好声好气道个歉吧,他整蛊作怪地祭拜小游师兄,把他当死人啊,你说该不该罚?” 那个清冷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该。” 舜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唇语道:你不是应该帮我的吗? 傅木槿微微扫过她不满的小眼神,转过视线道:“不过,这位师兄,你可能有所不知,她的咽喉受了伤,根本说不了话,若是你让她开口向你道歉,岂不是在为难她吗?” 傅木槿的话成功把众人的焦点转移到了师‘兄’的身上。 人群中有人开口道:“那他刚刚不就是在强迫一个说不出话的人,开口道歉吗?这样为难别人真是过分。” “为难,你这话说得有点严重了,谁知道她是个哑巴呀?”师‘兄’自讨没趣地转身跑到允小游身边,撒娇道:“小游师兄,你要替人家讨回公道啦,人家可是为了你才据、理、力、争的。” 听着师弟刻意强调的四个字,允小游真的头都要大了。 他本意就无心闹这么大的,这下子可好,你自己下不了台,还非要拖他下水。 “好了,师弟初来乍到,不知不罪,再说了,她也不是故意的,都散了吧,散了吧。” “那行吧。” 那个师‘兄’走的时候,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满眼的不屑和嫉妒,看着让人很不舒服,总觉得她惹了个大麻烦。 “言兄,我们回房吃。” 舜华点了点头,跟着傅木槿回到今早醒来的那间房。 散乱的床铺看起来已经被人收拾好了,也不知道哪个贤惠的,竟把周围的细软收拾得整整齐齐。 “来。” 傅木槿把筷子递给舜华,舜华接过筷子的时候,才发现只有一双筷。 她指了指筷子。 他点头。 她蹙眉,嗯? 难道他方才去取饭菜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武林篇 栽赃嫁祸 生闷气的舜华狐疑地拿着筷子刚夹起一块春笋,手腕就被某人抓住了,强硬地抓着她的手喂他吃了一口菜。 “真好吃。”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敢情他拿一双筷子就为了让自己喂他吃东西。 舜华不满地鼓着腮帮子,转过身去。 身后的人托着腮,笑得丰神俊朗,眉目如花。 “傅某的手好酸啊,挑了一百担水,还要端两份饭菜。” 闻言,她狐疑地转过身来,看着他,真的? 怎知,下一句才是正题。 他微微叹气,撩起舜华耳边的发,眼底尽是醋意。 “在傅某端饭菜端到手都酸的时候,言兄在喂别人吃鱼。” 那是她想喂的吗? 她不满的小眼神刚对上他的桃花眼,便败下了阵来。 她觉得自己弱爆了。 她居然不敢看她家傅神医的眼睛,这是什么月下仙子,这简直是妖孽啊。 傅木槿蹙眉,看着她别过的脸,红得像个西红柿似的。 “言兄,傅某的脸很可怕吗?” 可怕。 她再多看几眼,一定会忍不住把脸凑过去的。 她的矜持呢,颜舜华,你得稳住。 那双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滑落她的手腕,那暖暖的指肚悄然地离开了那双小胖手。 筷子重新被拿起,舜华的嘴里尝到一丝甜味,是粉丝。 “言兄不愿意喂,那傅某来喂你吃饭。” 她小嘴慢咽地吃下粉丝,别过视线,某人的眼睛不以为然地盯着她看,都快把她盯出洞了。 被人盯着吃饭,谁能吃得香。 她一手夺过筷子,打算反击,夹了一块胡萝卜就往他嘴里送。 怎知,他左一口,右一口,吃着自己喂过去的饭菜,吃得倍儿香。 全然不见她那般害羞的神情,太不公平了。 傅公子,你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 傅木槿见她愤愤不平的样子,眉开眼笑道: “言兄,这般自觉倒是好,不过,方才莫不是瞧上那个小师兄了吧?” 她觉得很奇怪,他明明在笑,为何自己会觉得有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意? 她摇了摇头,她连方才那个小师兄长什么样都快...啊,她忘不掉。 方才在弟子食堂见过的一砖一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包括每一张见过的脸。 “诶,你们在这里啊。”月晓晓端着两份饭菜正想过来和舜华一起吃,怎知小白脸大夫也在。 “两个人只拿了一双筷子?大意了吧,幸亏,有晓晓,我拿了三双。” ‘懂事’月晓晓把筷子递给了傅木槿,他默默地接过筷子,有点不甘心地叹了一气。 忽然,小十三垂着两只手,像沙漠中奔走的蜥蜴般,冲了进来。 “你们怎么能不等本大爷,就自己开吃了。” 听着这语气,舜华都快忘记,当日那个眼神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十三王爷了。 还是同一个人吗?哪沾染的痞气? “你真的挑了一百担水啊?”月晓晓狐疑地问道。 “没有。” 坐在她对面的小十三,摇了摇头,失落地说道:“八十八担,明天,如果这双手,还能抬得起来的话,就能挑一百担了。” “真有毅力,还是晓晓比较聪明。”月晓晓想起来就觉得开心,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你啊,赖皮鬼,一块说腰酸,一块说腿痛的,整个庄子就你一个女子,那些师兄弟都顾着宠你了,把活都推给我们干。” “呵呵呵呵,那是晓晓的魅力,你羡慕不来的。”月晓晓发出了‘反派式’的奸笑。 “好累啊,手好酸,如果这时候,兰侍卫在的话,他就能喂本大爷吃东西了。” 小十三一个下巴瘫在桌子上,像只窝在桌子前的年糕似的。 那双死鱼一样的眼睛,微微瞄了瞄傅木槿,发出请求信号,对方斜眼抛来了冷冷一束光。 他又把目光投向舜华,舜华摇头,还喂? 她是专门喂饭的吗? 最后,他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向月晓晓,一根白菜夹到眼前。 月晓晓神情认真地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怔了怔,张大了口,心里莫名有些触动。 “真羡慕你们可以两个人一个房间,晓晓却要自己一个人住。” “那有什么不好的?”小十三边咀嚼边说道。 “不好,一点不好,晓晓半夜睡醒,都听见有人翻东西的声音,总是被吵醒,可是一起床,那些声音又不见了。” 晓晓的话在舜华脑海间生出一丝疑惑。 “会不会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以为有师兄弟惦记你,溜进你房间了?”小十三调笑道。 “说什么呢?一段时间不吵,皮痒了是吧?不喂了。” 月晓晓生气地放下筷子,瞪着他看。 “诶诶诶,别别别,这饭还是要吃的。” 小十三居然认怂了? 舜华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 “哼,这才差不多。” 月晓晓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小十三继续嘟囔道: “本大爷都不知道有多羡慕你,和本大爷睡同一间屋的师兄吵死人了,醒着吵,睡着的时候更吵,那打鼾的声音,能直冲天际,再落人间。” “我家言兄就不吵。”傅木槿气定神闲地插话道。 “是是是,你们也不嫌腻歪,白天一起,晚上还在一起。” 嗯? 舜华突然捉住小十三的手,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白天一起?晚上还在一起? “小胖子,你捉着本大爷的手作甚,它都快废了,知道吗?”小十三的手臂又麻又疼,快抬不起来了。 “言兄,你捉着他作甚。”傅木槿轻轻挪开她的手,满眼不解地望着她。 舜华尴尬地笑了笑,一定是做自己想太多了。 不可能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对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从耳边响起,一个师兄猛地冲了过来,朝着他们四个喊道:“紧急召集,你们没听见铜锣声吗?” “紧急召集?”四人惊讶回眸。 半主香后,不足五十名的师兄弟正聚集在大堂上,地上残留的血迹还没被清理,就这么赤裸裸地留在地上,干得发紫。 舜华早就想问了,凶案都发生在一个月了,为何还留着? 大师兄一脸严肃地站在众人面前。 “今日召集,不为别的,是要揪出门派中寡廉鲜耻、鸡鸣狗盗之辈。”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悄声说道:“好像是丢东西了,不知道是谁手脚不干净。” “本师兄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肯把你贪心盗取的东西,还回来,本师兄便小惩大诫,若是人赃并获,决不轻饶,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舜华蹙眉,这究竟是丢了什么东西,居然逐出师门这么严重? 闻言,弟子间一片躁动。 怀疑的眼神乱飞,似乎每个人都有嫌疑。 舜华心想,清者自清,反正他们四个人,也不能会贪图这里的东西,再说了,有什么可盗,整个天下第二庄都快被烧成渣渣了。 “好,不说是吧,等会一个个搜身,搜房间。” 搜身? 她浑身一颤,怎么无端端要搜身啊,难道丢的东西可以藏身上吗? 月晓晓大声嚷嚷道:“不搜,不搜,晓晓是姑娘家,你们这群大男人怎么能来搜我?” 闻言,大师兄蹙眉,扬声道:“那你就排最后一个,若是从其他人身上搜不出东西的话,你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舜华真想像晓晓那般勇敢,叫道,我是女子,不要搜我。 不行,她发不出声音,而且也说不出这么羞耻的话来。 眼看着弟子们一个个去排队,轮流来到师兄面前搜身。 舜华有些惊慌了,某个师‘兄’却笑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舜华,目光好生狡诈。 等会,大师兄就要在某人房里搜出大师兄的佩玉剑穗了,到时人赃并获,定能把某人踢出师门。 舜华忐忑不安地躲在傅木槿身后,眼看队伍里没剩几个人了,很快就轮到她了。 怎么办啊,眼下她正急得跳脚。 无论是当众被揭穿女儿身,还是当众被搜身,她都不愿。 “下一个。” 傅木槿刚上前去,允小游跑了过来,大声喊道:“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大师兄惊喜地站了起来,喊道:“真的?” “嗯。”气喘吁吁的允小游张开掌心,大师兄的佩玉剑穗就在允师兄的手里。 大师兄拿回自己的剑穗,有点失落,“丢剑穗事小,丢宝剑事大啊。” “宝剑?”允小游错愕地问道:“你让师弟去搜查房间,不是为了寻你的剑穗吗?” “本师兄看起来这么闲吗?丢个剑穗还要劳师动众,大费周章地去找?” 允小游被吓到了,别过视线,嘀咕道:“明明上次就有...” “你说什么?” “没什么,大师兄,这次,你丢的是哪把宝剑?”允小游耐心追问道。 大师兄微微叹气,正色道:“不是师兄的剑丢了,是师傅的权龙宝剑丢了。” “什么?” 所有弟子都怔住了,哇然一片。 “师傅的权龙宝剑也敢偷,他是胆子长毛了是吧。” “一定要把他找出来,逐他出师门。” 师‘兄’觉得事情真的闹大了,他只是想贼赃嫁祸给那个小胖师弟,怎么会闹出师傅宝剑被偷的事。 “对了,你不想知道你的剑穗是在谁的房间里搜出来的吗?”允小游师兄俏皮地问道。 大师兄板着脸盗:“不想,眼下找到师傅丢失的权龙宝剑更为重要,下一个。” 允小游看着满脸冷汗的舜华,心想,小胖师弟,师兄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只能你自己解决了。 傅木槿不悦地被搜身,低眸看着大师兄。 对方望着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睛,不禁一阵脸红,还以为自己搜的是女子,动作都开始不协调了。 “摸够了吗?”他问道。 “咳咳,好了,你清白,下一个。”大师兄心虚地咳了咳。 什么?到自己了? 可是,她还没想到对策啊。 眼看大师兄的手要伸过来了,她慌乱地伸出手,连连摇头。 傅木槿一手拉过舜华,把她护在身后,冷声道:“言兄就不用搜了吧。” “为什么?师弟此举有欲盖弥彰之嫌。” 大师兄站了起来,满眼怀疑地看着她。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武林篇 失窃的宝剑 傅木槿目不斜视地望着大师兄,镇定自若地反问: “师弟有一事不明。” “何事?”大师兄紧蹙眉头,仿佛积攒了一身的怒意。 “既然师傅丢的是宝剑,为何还要搜身?宝剑怎么可能藏在身上?” 允小游看了看傅木槿,又看了看满脸慌张的舜华,打圆场道:“是你们啊,大师兄,他是刚来的外门弟子,可能不知道内情,很可能连宝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你就别和他置气了。” “你不用替他们开脱,是真是假,一搜便知。”大师兄瞟了允小游一眼,似乎不想卖他这个帐。 “师兄方才所说的是什么内情?”傅木槿不解。 允小游师兄耐心解释道:“别的宝剑也许不能藏身,但是权龙宝剑不同,它是师傅最爱的软剑,不仅削铁如泥,而且剑身轻盈,收放自如,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师傅把它当宝贝,平时碰都不让我们碰的。” 换而言之,这把软剑是可以藏身的。 那她不就死定了吗? “师弟,只差你了,还不上前来。” 舜华咽了咽,此时步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在把自己推向深渊。 她缓缓挪动步子,忽而发现大师兄腰间有一把折扇。 急中生智的她冲上前,一手夺扇,往自己身上敲了敲。 把自己身体可以藏剑的关节都敲了。 大师兄诧异地望着她,不明所以。 “让你上前搜身,自证清白,你抢本师兄的纸扇作甚。” 允小游看出端倪了,聪明,那师兄就来帮你一把吧。 “大师兄,你可听出来吗?” “听?她在身上胡乱敲打,能听出什么来?” “权龙宝剑啊,软剑毕竟还是玄铁所制,若是纸扇敲到宝剑,势必会发出响亮的声音,若是敲到皮肉,衣裳,则会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像刚才你所听到的。” 他俯下身,在大师兄耳边说道:“这位小师弟,一定是有什么个人缘由,不愿意被人触碰身体,此等趣事,师弟稍后再详细告知师兄。” 大师兄看了舜华一眼,“罢了,既然,你身上也没有,下一个。” 月晓晓连忙抱住自己的双臂,后退了几步,下一个,不就只剩她了吗? “晓晓是姑娘,不搜身。” 大师兄接过舜华手中纸扇,递了过去。 “不搜,你自己敲敲。” “哦。”月晓晓接过纸扇在身上,敲了敲。 大师兄严肃地催促道:“敲仔细点。” “好。” 大师兄看着月晓晓敲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名堂来,他转头问去:“小游,这几天,除了他们几个新来的弟子,可还有别人进出过?” “没...”小游突然想起,“有,朱雀大侠和他的弟子刚刚才来,如今正等在内堂,说是有要事和师傅商议。” “商议?师傅还闭关修炼,估计下月初七才会出关,若是无什么大事,你还是游说他老人家回去吧,再说了,师傅的权龙宝剑不见了,要是找不回来,师傅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众师兄弟想起上次师傅大发雷霆的样子,不寒而栗。 有弟子说起了这件事,“上次后厨的大娘把炒饭炒糊了,师傅生气了,为了能吃到不糊的炒饭,愣是等了一夜。大娘炒了无数碟的糊炒饭,都是师兄弟们帮忙吃掉的。” 那天以后,弟子食堂里,无人再提炒饭二字。 “还是师傅的事是比较重要。”允小游‘深明大义’地说道。 “是吧,你再带人去搜,仔细点,重新搜一遍。” “可是,师弟我刚刚才搜过。” “不一样,你刚刚搜的是本师兄的剑穗,你现在要重新搜,把软剑搜出来。” “大师兄,你方才不是让小游去游说朱雀大侠回去吗?” 他实在不想去了,有些师弟的房间比狗窝还脏乱,还很臭。 “这事,大师兄去办,你。”大师兄转过身,把纸扇反手插回腰间,指向舜华。 舜华怔了怔,皱眉,指着自己,嗯? “没错,就是你,晨练也不去,跟着去内堂倒一下茶吧。”说罢,独断独行的大师兄背过手,转身就往内堂走了。 不明就里的舜华默默地跟了上去。 其实,她觉得大师兄的想法很奇怪,为什么外公的软剑丢了,一定就是弟子偷的? 不能是外来的小偷,厨房的大娘,还有...朱雀大侠和他的弟子们吗? 忽然,她猛地抬头,望着大师兄高大的背影。 就在大师兄跨过门槛的瞬间,她那双灵敏的耳朵,听到了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 声音就是从大师兄的脚下传来的。 望着眼前弟子众多的七宿派,大师兄率先拱手作辑道: “晚辈见过朱雀大侠。” 朱雀大侠傲慢地看了一眼来人,便继续低头饮茶,和他身后的弟子们一样,一派的目中无人。 大师兄陪着笑脸,转头看了看舜华,“还不赶紧去添点热茶。” 舜华点了点头,艰难地抬起桌子上沉甸甸的大茶壶,步履维艰地往朱雀大侠茶杯里倒。 她从来没拿过这么重的茶壶,一时不习惯,杯子倒满了也不收,眼睁睁地看着热水洒出杯沿,湿了大侠一身袖子。 “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位老前辈边咒骂,边抬头看着她,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在这?” 嗯? 舜华有点蒙了,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难道他也见过外公收藏的丹青? 敬爱的外公,你到底向多少个人展示过她的丹青画呀? “晚辈替师弟向老前辈赔个礼,我师弟有点特别,他说不了话。”大师兄上前,把她护在了身后。 “罢了,白老头到底什么时候出来见朱某?”朱雀大侠不耐烦地挥动袖子,神情淡漠地说道。 “回前辈,师父正在闭关修炼鹿辈大师传授的九步夺阳拳,此时正练到第九层,晚辈也是在送饭的时候,才能和师傅偶尔谈几句,估计,师傅不练完九十九层,是不会这么容易出关的。” 正拧干袖子的朱雀大侠,顿了顿,满脸写着——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九十九层?白老头现在才练到第九层,等他出关,这寿宴还摆不摆了?什么地方不挑,非要挑这种怨气冲天的地方。” 怨气冲天? 她抬头看了看,梁顶除了积尘的蜘蛛网和爬来爬去的蜘蛛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哪有什么怨气。 “前辈息怒,师傅能有这个决定,自然是有老人家的道理,毕竟这个地方,曾经是他的故交好友的旧居,师傅这么做,也不过是希望能和好友喝最后一杯水酒,实现一起摆寿酒的承诺罢了。” 无论大师兄说的话多么动听,朱雀大侠还是不为所动。 他冷嘲热讽道:“不过就是认识几个月的人,算什么故交好友,再说了,你师傅识人不清,这种将别人武功占为己有的卑鄙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闻言,舜华微微抬眸,直视着朱雀大侠眼神中的愤怒。 “前辈,既然人已经入土为安了,这些前尘往事,还是莫要再提为好,况且当日谁对谁不对,不是还没查清楚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雀大侠身后的弟子也按不住了,直接指着大师兄就嚷嚷道: “盟主门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不懂是非的内门弟子,白云高升分明就是偷学了我们七宿派的武功,还当成是自己的,如今你竟含糊其辞,妖言惑众,想说他没有?” “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请贵派弟子自重。” 大师兄面对七宿派弟子七嘴八舌的攻击,竟然还能保持镇定自若,淡定自如地去应对,实在令人敬佩。 可下一刻,话锋突变。 原本落於下风的七宿派抛出了一句。 “师弟们,咱们还是别和这种亡国奴吵,免得失了身份。” 大师兄顿了顿,沉默了。 朱雀大师大力拍了拍桌,大声教训道:“为师平日里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是,师傅,弟子们错了。” 七宿派的弟子们也没想过,师傅居然不帮他们,帮一个外人。 朱雀大师紧接着说道:“一个人的出身并不重要,哪怕他是从狗洞爬出来的东西,如今不是人模人样了吗?英雄莫问出处啊。” 他边说边指着大师兄,语气好生嚣张。 闻言,七宿派的弟子们目中无人地笑作一团。 这群人也太可恶了,居然敢欺负外公门下的大弟子。 舜华担心地望向大师兄,只见他神色淡然地看着七宿派,默不作声。 想必这种嘲讽的话,他平生肯定听过无数次。 不行,哑了也要教训教训他们。 舜华默默地捡起两颗花生米,扔进嘴里一颗,走到七宿派面前咀嚼。 “你小子想干什么?” 弟子们狐疑地望着她,总觉得她要耍什么花招。 忽然,她邪恶地笑了笑,抬起头,望向梁顶,弟子们警惕地跟着抬头,就在这个瞬间,空中闪过一根剃齿签,准确地击落梁顶的蜘蛛网。 接着这些面朝天的弟子们便悲催地接了一摞脏污的蜘蛛网,尘螨四飞,一群小蜘蛛从蜘蛛网里爬了出来,在弟子面上爬来爬去,画面让人毛骨耸动。 顿时,惨叫连连,不绝于耳。 “啊啊啊啊,它们好像爬到我的耳朵里了。” 被祸殃的朱雀大侠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当他看着自己门下弟子的脸,全都抓得满脸血痕,顿时雷霆大怒,意欲掀天。 “你这奸邪是对吾派弟子做了什么?还不赶紧老实招认。” 听着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舜华躲在大师兄身后看了他们一眼,那些蜘蛛本身没毒,用水洗洗就行,不过效果不错。 大师兄蹙了蹙眉,望着眼前十几个抓成花脸猫的弟子,不知该如何收场才好,只好忍着偷笑的嘴角,安抚道: “今日之事,只是个意外,各位也看到了,天下第二庄出事后,日久失修,满布蛛网,此等脏污,实在不便招呼各位,各位还是请回吧,待中秋之期再来,也不迟。” 朱雀大侠一手掷碎茶杯,站了起来,吼道:“我们走。” 说罢,他带着七宿派的弟子转身出门,临出门前,还不忘瞪了她一眼。 舜华神情得意地笑了笑,活该。 他们刚走,大师兄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厉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惹七宿派的掌门人。”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武林篇 罪恶的双手 闻言,舜华浑身一颤,想起了那个总爱拿着戒尺的教书先生。 大师兄这是要怪她的意思吗? 可是,她刚才出手,分明是看不过他受人欺负,替他出气。 不感激就算了,还骂她。 “......” 大师兄看了她半天,见她总不回话,忽然想起,弟子食堂那一幕。 无奈地感叹道:“差点忘了,你是个哑巴。” 这话舜华不爱听了。 说不了话怎么了,可是她还是有思想,有高度的。 别总一副瞧不起人的眼神看着她行不行? 舜华不满地抿着唇,不太想理会他了。 “本师兄真是失策啊,本以为带个说不了话的人,应该惹不出什么事端来,这下好了,偏偏惹了最长舌的门派,肯定又会在师傅的寿宴上被人挑刺。” 大师兄一脸嫌弃地看了看她,双手捂脸,仰起头,闷声一叹。 仿佛做了此生最坏的决定似的。 舜华真想开口说说他,你方才明明都偷笑了,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哼,生气的舜华正想转身出门。 大师兄回头,叫住了她。 “想去哪?你触犯了门规,必须得受罚。” 触犯门规?还要受罚? 舜华猛地摇头,不懂犯了哪条门规。 大师兄狐疑地看着她,努力猜测她的意思。 “你是新来的弟子,所以不懂门规是吧,第一百三十条门规——不得对正派弟子出言不逊。” 没天理,冤枉一个说不出话的人出言不逊,舜华都想哭了。 大师兄望着那张可怜兮兮的脸,继而说道: “没说完,你不用一脸冤死的表情,二,不得作出侮辱正派弟子的举动,而你刚刚恰恰做了。” 舜华激动地指了指他们方才站的位置,那他们呢? 这动作,大师兄看懂了,不以为然地说道。 “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但是我们身为武林盟主的弟子,必须严守戒律,遵从正道,不偏不倚,方能问心无愧地匡扶正义,成就武林正宗。” 舜华无奈地叹了一气。 这下子,她死定了,碰上了和外公一样的老古板。 大师兄得意地笑了笑。 “这回没意见了吧,没意见去把弟子们的衣服都洗了吧。” 都洗了吧... 洗了吧... 洗... 此时的舜华脑袋一片空白,仿佛要陷在师兄这句魔咒里了。 当她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堆满了山一样的脏衣裳,独自蹲在冰雪堆积的岸边,双手浸入泡了脏衣服的冰水里,冻得发红。 好惨啊—— 舜华忽然有点想哭,一堆脏衣服又堆了上来,她无语地抬眸,原来是食堂那个师‘兄’特意带了几个小师兄一起过来看她笑话了。 “小哑巴,师兄们特意过来看看你,免得你一个人在这边洗衣服太孤单了。” 呵呵,谢谢师兄,有本事别站着说话啊,搭把手啊。 “不过,看你也是罪有应得,你到底是有多顽劣,话都说不上了,还能得罪七宿派的掌门和弟子,厉害啊,可惜,本事用错地方了,白师门不是你想得那么好混的,熬不下去的话,本师兄劝你,还是趁早滚蛋吧。” 师‘兄’的眼神中充满了睥睨,还用伸脚踢开了舜华洗衣服的木盆。 舜华气不过站了起来,师‘兄’的样子更嘚瑟了。 “哟哟哟,说不了话,还想咬人啊,来啊,伤害同门罪加一等,要挨棍子的,这大冷天的,挨棍子,裂开的伤口好得更慢。” 舜华望着瘦如排骨的师‘兄’,饶有意味地笑了笑。 她挺胸抬头,向着师‘兄’走了过去,当着三个小师弟的面,做了一件令人咋舌的事。 她居然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这个毒舌嘴贱的师‘兄’。 “你,你想干什么,本师兄,不吃你这一套。” 天真,你还以为她真想抱你了? 舜华加紧了双手的力度,像‘勒紧’裤腰带般,双手环抱着他的手臂,把他整个人勒成一团。 “你究竟想做什么?好痛,啊啊啊啊,快放开我,你这伤害同门的家伙。” 双脚快要离地的师‘兄’边挣扎边催促道,“你们想看到什么时候,你们几个废柴,还不快过来帮忙。” 闻言,吃惊的弟子们回过神来,一拥上前,六只手同时搭在舜华的臂膀上,出尽力要掰开那双紧扣的手。 “你们这些人,没吃饭吗?”师‘兄’咒骂道。 师弟们额冒青筋,面憋得通红。 “不行啊,她太大力了,根本拉不开。” “你这些吃白饭,用内力啊,赶紧让她放开,本师兄快受不了。” 师弟神情勉强地说道:“可是,用内力不就等于伤害同门了吗?” “难道你打算看着本师兄,被这么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外门弟子,活生生地勒死吗?”他怒吼道。 此时,舜华教训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力气也快用光了,正打算就此收手。 她刚放开手臂,两个小师兄出尽内力往她后背打了一掌,害她整个人被甩了出去,滑到了冰岸边。 她错愕地望着冰水里的小鱼簇拥在眼前,像是吞食着什么东西。 刚要抬头,后面伸来一双罪恶的手,用力把她按进冰水里。 “咕噜噜...” 水好冰,脖子上的手很用力,好痛苦,喉咙仿佛被压迫,透不过气。 她半个身子都快浸入冰水里,无数的水泡从她嘴里吐出,望着眼前的小鱼群惊恐四散,浸入水中的双手什么都抓不住,她这是要死了吗? 岸上的小师兄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师兄这样会不会把她弄死,残害同伴可是要受棍刑的,要是你不小心把她杀了,以师傅的性子估计会当众清理门户。” “对啊,师兄,不如…不如放过她吧。” 可惜,怒火中烧的人是最愚钝的,他压根听不进这些善意的劝诫。 师‘兄’奸笑道:“让你勒我,勒我,你们这些吃白饭的,她哪有这么容易死,况且她是哑巴,你还指望她到掌门面前告状吗?我们四个人,四张嘴,到时编个理由,受棍刑的人就是她了。” 忽然,舜华咳了两声,沉入水中的脑袋散出鲜艳的血红色,在冰水中化开,仅仅用了一瞬,她的双手抖了两下后,彻底不动了。 师‘兄’看着化开的血水,整个人都傻住了。 身后的师弟们惊恐道:“怎么办,这个小师弟好像真的死了,师兄,你杀人了。” “我..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若是让别的师兄弟看见了,一定会告诉师傅的。” 闻言,师‘兄’慌张地望着浸入水中的舜华,眼底里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恶意。 “等等。” 他突然叫住想逃跑的三个师弟,神色慌张地说道:“我们把她推入水里,装作她自己失足跌落水的,反正没人看到,不,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是...” “还可是什么?”师‘兄’恼羞成怒地吼道,全然不没有往日的娘气,“快点过来,把她推进去,本师兄一个人抬不动。” “快啊。” 也许是做错事后太心虚,也可能是不经大脑的行动力,这群师兄弟越过了那条线,做出磨灭人性,丧心病狂的行为。 他们竟合伙把舜华推入水中,看着她沉入冰冷蚀骨的水底,就此毁尸灭迹。 未几,这个冰雪覆盖的岸边,只剩下一个木盆和一堆脏衣服。 * 天色近晚,傅木槿四处寻找舜华未果,从小十三口中才得知,舜华因为犯了门规,被大师兄责罚,要把门中弟子的脏衣服全洗了。 为了分担她的责罚,他特意跑去各个有水的地方,希望能找到舜华的身影。 最后,终于在岸边发现了木盆和那堆积满雪的脏衣服。 可是舜华却不见踪影。 漫天的飞雪袭来,飘落在他那墨发如瀑的长发上。 细心的傅木槿发现地上有数十个不明显的脚印,估计是表面覆盖了新雪,所以看不太清晰。 从脚印可以推断,这里曾经发生过争执或者打斗。 关心则乱的傅木槿用力地闭上双眼,在脑海里模拟曾经发生过的画面。 言兄在洗衣服,估计不会惹是生非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找茬。 后来双方发生争执,之后,他想不到了。 他转身看了看波平如镜的水面,发现岸边有一处不规则的凹陷。 他蹲了下来,岸边早已被冰雪覆盖,与水面相融的冰面都是平滑的,只有这里的冰块掉了一些,还有不自然的刮痕。 他们这么多个人,总不能是言兄他... 那瞬间,他整张心都沉了下来,仿佛坠入来了深不见底的冰湖。 心头涌现了一个最坏的猜测。 * 房间外的月晓晓催促着小十三快点往前走,她刚从小十三口中得知此事,就嚷嚷着去帮舜华洗衣服。 小十三垂着两只手,像黑猩猩一样,跟在她身后。 嘴里念叨:“为什么本大爷也要去啊,挑水挑得累死了,手都抬不起来,怎么帮她洗啊?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怎么不行了,我们四个人一条心,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快点走,要不然到时候洗不完,晚饭该吃不上了。” 忽而,一个深色匆匆的身影撞上了月晓晓,对方一抬眸,看见月晓晓的脸,便像见到鬼似的,逃了去。 “怎么回事啊,这师弟平日见我像花儿见到蜜似的,今日怎么吓得鸡飞狗跳,逃得那么远?” 月晓晓愁着脸,回头问道:“晓晓,今日长得很丑吗?” 小十三看了看她的脸,连忙摇头。 “没有。” “真的?”闻言,月晓晓喜笑颜开道:“你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够老实,不会撒谎。” “嗯,你平时长得也很丑。”小十三老实地说道。 月晓晓脸一黑,眼神快要吃人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十三顿了顿,和她保持半尺的距离。 “快走吧,不是说要找你的华郎,帮她洗衣裳吗?不过,人家未必会领你的情。” “为什么?” “傅神医早就去找她了,你过去不就是当‘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吗?” “哼。”月晓晓叉着腰,冷哼半声,“晓晓就是要去当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你能耐我何?” “固执,小心嫁不出去啊。” “要你管。” 他们主动询问了弟子,听说舜华在冰岸边洗衣服,匆匆来到冰岸边的时候,才发现,岸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水面上不断扩大的水纹。 ------------ 第一百三十章 武林篇 向大师兄告密 大师兄刚夹了半块肉放进嘴里,若无其事地咀嚼道。 “你说那个说不出话的哑巴师弟不见了?” 月晓晓急了:“华郎不是哑巴,她只是喉咙受了伤,小白脸大夫说她很快会好的。” 大师兄不以为然,他觉得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一定是不愿受罚,负气出走,估计人正藏在庄子里某个角落偷懒吧。 “嗯…没事的,她等会饿了,自然会出现的。” “可是小白脸大夫也不见了。” 大师兄啪叽啪叽地咬着爽脆的嫩笋,问道:“小白脸大夫又是谁?” 小十三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回道: “傅神医,也就是那个长得又高又好看的弟子。” “哦,你这么一说,本师兄有点印象了,那天搜身,他就排哑巴师弟前面。”大师兄回忆道。 “大师兄,既然你已经知悉,那就快点派人去找他们吧,晓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们可能是遇到什么怪事才会消失的,比如说,突然从水中伸出来的龙爪,或者,潜伏在礁石后的大嘴怪鱼,趁华郎和小白脸大夫不留意,一下子把他们吞进肚子,带回海里。” 月晓晓生动地模仿着当时情景,小十三微微挑眉,仿佛看着一个神经病。 “不行!” 大师兄朝着自己的大腿大力一拍。 “你们不能为了帮师兄弟逃避处罚,就编出这么无稽的事来,若是每个弟子都学他这样,以后,师傅还要如何服众?” “大师兄,晓晓没有...” 月晓晓一脸泄气的样子。 “传令下去,除了内门弟子外,其余弟子都去搜庄,不守门规,逃避处罚,还私自离岗,简直离谱,搜出二人,按门规处置。” 看着大师兄正容亢色地下令,月晓晓和小十三看了看彼此。 内心感慨道:虽然实情不是这样,但总归是按照他们预想的那般,开始搜庄找人了。 大师兄一声令下,几乎所有外门弟子都出动了。 昏黄的太阳早已悄然下山,小十三一把推开房门,狐疑地看着躲在被窝里的人。 “大师兄已经下令,外门弟子都要去搜庄,师兄若是不舒服,可要师弟去帮你转告大师兄,告个假?” 此时,那张被子掀开了一条缝,里面传出一个颤抖的声音。 “大大大...师兄,为何要搜搜...搜庄啊?” “找人,傅神...有两个外门弟子失踪了。”小十三回道。 “有两个人失踪?”那人错愕地坐直了身子,整张被子滑了下来,露出一张头发凌乱,苍白渗人的脸。 “师兄?”小十三觉得眼前这个人奇奇怪怪的。 “既然师兄身体不舒服,那师弟帮你回去向大师兄复命吧。” “唉,等等,本...师兄也去。” 师‘兄’慌乱地梳理了自己的头发,穿好衣裳,神色慌张地冲出了门,小十三疑惑地看着此人的背影,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此刻,黑夜降临,火把四起,白云高升惊讶地看着庄里扬起的火光,不禁有些心惊胆战,心里默念道:“又死人了,庄子里肯定又死人了。” 此时,刚在书房偷懒,睡醒午觉的允小游走了过来,看着小白云满脸惧色的模样,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往窗内伸进半个身子,打招呼道:“下午好啊,小白云。” 毫无反应的白云高升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他再次开口关心道:“小白云?怎么了?是不是突然发现自己尿床了,不敢告知大师兄啊?” 白云高升怔了怔,瞅了他一眼,“几百年前的话都拿来逗小孩,大人真是省事啊。” “额。”允小游哽了哽,“本师兄就是想关心关心你嘛。” 他一派自然地伸着大长腿从窗户跨了进来。 白云高升坐在棋盘前,白了他一眼。 “你就不能从门口进来吗?真是不让人省心。” 允小游不以为然地看了看棋盘上的棋局,黑子大获全胜,白子满盘皆输,他不是赢了吗? 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桌子上苹果不错啊。 他刚伸手拿起苹果要咬一口,远处的点点火光吸引了他的主意。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没人通知本师兄?” “你睡得这么香,谁能找到你啊,肯定是躲在不知哪个角落里睡了一天吧。” 允小游厚脸皮地笑了笑,“小白云,你真聪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脸上的红印子那么深,您的大师兄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白云高升慢慢收回棋子,总觉得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他又想不出是因为什么。 “小白云,不如小游师兄我和你下一盘再走,怎么样?” 他咬着苹果正要帮小孩收拾棋子。 “庄子里肯定发生了大事,你不去瞅瞅?留在这里和一个小孩下棋,挺没责任心的。” 挺没责任心的... 啊啊啊,他受不了了。 允小游觉得自己再和这个‘思想独到’的小孩聊下去,他的自尊,他的骄傲就要全部化成云烟,消失在九霄云外了。 “那个,师兄这就去看看。”未几,他又折返回来,强调道:“本师兄很有责任心的哦。” 白云高升望向窗外,默默地看着跑向远方的背影,嘀咕道:“又说下一盘再走,大人真不讲信用。” * 此时,月晓晓跟在师兄们身后,在废墟般的天下第二庄里寻找舜华和傅木槿的身影,“华郎,你在那里啊?小白脸大夫?若是你们掉在哪个坑里,就喊一声,晓晓这就来救你们。” 忽然,一个师兄撞了撞她,她错愕地转身,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她有点害怕。 可是,前人却暖暖一笑道:“小师妹,小心点,这里有个水洼,从旁边过吧,要不然会弄脏你的衣服。” 晓晓点了点头,歪过头看去,才发现这个师兄身后真的有个大水洼。 “谢谢师兄。” 那只大大的手掌伸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师兄在前边给你开路,你在后面慢慢走没关系。” 月晓晓开心地点头,远处的小十三看见这一幕,突然有点吃味。 他连忙跑了过来,想撞一下那个师兄,才发现,他压根碰不到人家的肩膀,那个师兄像个巨人似的,站在那人身边,自己居然还矮了两个头。 月晓晓也没想过,平时总要抬头才能面对面说话的小十三,此刻就像个孩子。 小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十三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侮辱,恼羞成怒地喊道:“笑什么笑,严肃点,找人呢。” “晓晓知道,你用得着这么凶吗?师兄,我们去那边找吧,这里留给他就行。” 小十三看着月晓晓若无其事地经过自己身边,跟在高大的暖男师兄身后走了,突然有点不甘心。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娇声娇气的声音。 “师师...师弟?”师‘兄’举着兰花指,装模装样地喊道:“快点出来吧,别躲了,大师兄都知道了,你躲也没有用的,犯了门规就应该接受处罚,老是逃怎么可以呢?” 小十三狐疑地看着此人,方才还一脸憔悴地躲在被窝里,这会怎么像没事人一样,精神奕奕地开始帮忙找人了,好奇怪。 同样做了亏心事的三个师弟躲在墙背后,望着四下寻人的同门师弟,被庄子里星星点点的火光吓得六神无主。 弟子甲商量道:“怎么办?要不去向大师兄自首吧,反正真正弄死师弟的人,又不是我们。” “不行啊,我们有份推他下水的,要是被貉子师兄知道了,肯定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砌词污蔑他,他这个人最爱歪曲是非了。”弟子乙坚决不肯。 “那怎么办啊,他们会不会找到...哑巴师弟的尸首,然后查到我们身上来?” 弟子丙也不知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貉子师兄不是说,只是想在哑巴师弟身上找点乐子吗? 为何最后会演变成杀人了呢? 他们加入师傅门下这么多年,虽然经常惩恶扬善,但是他们总来没有杀过人啊。 “镇定点,人,人不是我们杀的,是貉子师兄,到时候只要向大师兄和盘托出,他一定会相信我们的。” 话音刚落,弟子甲脖子一歪,整个人倒在两个弟子面前,手成虎爪,表情狰狞的貉子师兄现身了。 “本师兄早就知道你们这几个吃白饭的靠不住了,没想到,还想告密。” “师兄,你不会是,把子甲给杀了吧?” 两个人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才发现后脚跟已经抵在墙边,退无可退。 师‘兄’眼带杀意地走上前,逼近两人,左右手同时掐住他们的脖子,威胁道:“没有人能够背叛本师兄,从你们帮本师兄把他推下水的那一刻,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若船沉了,就要一起死。” 两个弟子神情痛苦地拍打着他的手,想要运劲挣脱他,才发现,天容穴被封住,压根施展不了内力。 貉子师‘兄’用力掐紧他们的脖子,“本师兄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是吧?” “放,师兄...求求你,放开我...” “我们...不会说的。” 话音刚落,脖间的手指突然一松,两个弟子同时跪了下来,大力地喘着气。 貉子师‘兄’指着刚刚被弄倒的弟子甲,吩咐道: “你们,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若是他醒来,还想着把事情向大师兄和盘托出,你们就把他...” 食指轻轻滑过脖子,两个弟子怔了怔。 “他还没死啊,多谢师兄开恩,我们这就去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好好劝说劝说他。” 弟子乙猛地磕头,拉起弟子丙,匆忙地转身,把晕倒的弟子甲扛走。 貉子师‘兄’背着手,望着眼前惊慌失措的三个人,手指在不住地发抖。 心想,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 总有人会惧怕黑夜,却不曾想,它总会为人们留一束光。 冰冷蚀骨的海水慢慢侵蚀着人的皮肉,水中的小鱼群好奇地围绕在她身边,不停地试探着这个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身体。 忽而,漆黑一片的深处发出奇怪的啸鸣,腾扬的海水激起巨浪,卷起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岸边的白艚在海浪上激荡,不停地撞向岸边,眨眼之间,把水里的浮游的东西都卷了进去。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武林篇 做贼心虚 滴——咚——滴——咚—— 在某个形同虚幻的空间里,水滴从高处不断地砸向地面,不断地发出滴咚,滴咚的声音。 她的身子很沉,灵魂仿佛飘在空中,感受黑夜中虚无缥缈的宁静。 远远地传来了几声模糊的声音,她感受到,好像有人在呼叫她的名字。 好冷,如同赤身站在寒冰中感受冰雪来袭一般,无处躲避的寒风彻底地将她包围。 她的身体不住地发抖。 眼前出现了某个白衣身影,她看不清来人的脸,但是她很想问。 他是那个声音好听的主人吗? 他是来带她走的吗? 正当白衣身影要转身回应的时候,声音消失了。 接踵而来的是,铁锤撞击金属的声音,她仿佛能感受到眼前闪过耀眼的火花,还有那股金属独有的味道。 浓烈而攻鼻。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心头一怔,澄亮的眼眸被一张黑不溜秋的脸所占据。 眼前的人鼻子又大又塌,牙口萎缩,脊椎弯曲,手指成爪,如同秃鹰一般,指甲又尖又长,扭曲延伸在地。 恐怕,这是她平生见过,最特别,最憔悴的人。 迎着头顶传来的那束光,她连对方布满的数十颗黑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吓得不敢喘气。 对方的眼睛似乎早已失明,甚至没有睁眼看过她。 “......” 未几,那怪老头默默地转过身,继续拿起锤子不知道在敲击什么,火花四溅,如同小小的烟火般,在阴暗的环境中四散。 舜华从木板床坐了起来,浑身发颤地摸着湿透的衣裳,想下地走走。 骤然发现脚下一沉,一声清脆的锁链声传入耳中。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脚居然被锁上了脚环,锁链直接连入墙身。 脑海里联想到方才眼前闪过的火花,细思极恐。 原来刚刚那个怪老头拿着锤子在给她上脚环。 怎么会这样? 她伸手去掰,红肿的手指刚碰到锁链,指尖便感到一种刺人的滚烫,痛得她下不去手。 好烫。 她颤抖地收起自己的手,抬头望着最高处照下来的那束亮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可恶,要不是那个挑事的师‘兄’把她按在水里,差点把她淹死,她就不用特意咬破唇角,让伤口渗血,装晕诈死。 本想随便吓吓他们,趁机逃过一劫,怎知他们丧心病狂到把她硬生生推入水中,打算毁尸灭迹。 等她逃出这里,一定上去教训他们。 让他们知道得罪万琼国首富有什么下场。 舜华在心里自我发泄了一通后,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她狐疑地看向四周,仅靠着顶上那唯一的一束光,视线所及之处,十分有限。 忽然,她看见了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顶上扑闪而过的,不是鸟吗? 这里居然有鸟? 师兄们不是说,在天下第二庄是没有鸟的吗? 那一刻,她突然想明白了,这里白云顶峰提过的,那个能开启天下第二庄水下机关的地方。 “言兄...言兄...” 这是幻听吗? 她已经想他想到这种地步了吗? 在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居然听到他的声音。 一定是她的脑袋瓜知道她刚刚受过冻,如今又惨遭囚禁,怕她会崩溃,所以努力想起他的声音,安慰自己。 做得好,不愧是本小姐的脑袋瓜。 “言兄...你没事吧?” 嗯? 这安慰得有点过了,有点耽误她想出逃计划了。 忽而,远处传来同样的锁链声。 不会吧,一个人倒霉就算了,两个人都困在这里了? 她既惊喜,又意外。 可是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回应他。 她举起拳头,重重地敲了敲木床,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她居然把怪老头的木床砸出了个洞。 这下惨了。 额冒细汗的舜华看着怪老头蓦然转身,缓缓地迈着步子向自己走来。 她咽了咽,谁能想到你家的木床质量这么差。 她不过是随便敲了几下,就坏了。 这种环境下,他不会还想着让自己赔钱吧。 忽然,老头身后传出了锁链砸墙的声音,舜华怔了怔。 她猜到了,那是他为了救自己刻意弄出来的声音。 别啊,不值得。 她一个快死的人了,万一,这个怪老头对你做出什么事,你让她到时候怎么死得瞑目啊。 老头转过身,寻着声音而去。 “...” 舜华情急张口,才发现原本受伤未愈的喉咙,再添冻伤,伤上加伤,她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不管了,砸坏你的木床就砸坏你的木床吧,她用力地捶打木床,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如同鼓槌般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寂静的空间,一瞬间,白鸟群被惊得四处乱飞。 漫天的羽毛从天而降。 怪老头坐在光束下,惬意地养着神,静静地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声音。 望着眼前的光景,她怔住了,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老头不满地皱眉,拿着锤子向她走了过来。 “言兄,发生什么事了?言兄?”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她忽然有些心疼。 可是,眼前高举的铁锤,已经让她分身不暇,再想其他。 * 整整三天,天下第二庄的弟子都没有寻到两人的踪迹,若不是房间还留有二人的东西,弟子们真以为他们从未出现过。 大师兄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当着众弟子的面,把白云高升叫了过来。 他严肃地问道:“小白云,他们俩是你送进来的,会不会也是你偷偷将他们送走了?” 淡定喝茶的白云高升翻了翻白眼,“大师兄,不经大脑问出来的问题,别人听了容易觉得你没智慧,你觉得本少爷会这么幼稚吗?” “额...” 大师兄竟然被这个小屁孩堵的一时语结了,正欲发作。 允小游连忙赶出来打圆场,一把拉开大师兄,耐着性子问道: “小白云,天下第二庄除了石门之外,可还有其他出口?” 白云高山想了想,忽然有些沉默了。 见此,云小游再次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密道不方便告诉我们呀?” 白云高升摇了摇头,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 “出口倒是没有,可是西院岸边和海水相接,人会不会掉进水里了?” 白云高升没由来的猜测,惊得某人浑身一颤,像是被戳中的死穴。 他咽了咽,开口道:“小游师兄,大师兄,你说...那个哑巴师弟会不会在洗衣服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踩了空,掉下水里了?” 大师兄抬眸望去,弟子们都安安静静地站着,唯独是这个声音的主人,突然插话,让人觉得很是突兀。 “你见过他们?” 大师兄沉着眸子,眼底里尽是怀疑。 “没,没有,只是推测,推测。”貉子师‘兄’连忙摆手,否认道。 “当真?”忽而,大师兄想起他经常和三兄弟一起惹事,连忙转头问道:“子丙,子乙。” “在!”两个慌张的声音,接连应道。 “子甲去了哪里?” 大师兄蹙眉看着他们两兄弟,如同泰山压顶般,压得他们有点透不过气,两人狐疑地看了貉子师‘兄’一眼,对方眼冒杀心,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似的。 “他...”嘴笨的子丙不怎么会撒谎,他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子乙。 子乙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子甲啊,他最近感染了风寒,所以想在房间里休息一两天,放心吧,很快就好了。” 热心肠的小游师兄连忙开口道:“感染风寒了吗?怎么不找本师兄看看病啊,可以给他开几副治伤寒的药,这样好的更快一些。” 闻言,两个人脸都青了,表情僵硬地说道: “不,不不,不用了,对啊,他是小病,很快就会好的。” 小十三满脸怀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越看越可疑。 大师兄也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天下第二庄里有两个弟子失踪了,若是这事拖到寿宴还没查出来,师傅肯定要被某些同门正道所诟病。 “都散了吧,这事,本师兄会和内门弟子们商讨对策,今日的晨练和基本功都需要练,没练完不许吃饭。” 那三个做贼心虚的人,当场松了口气。 刚才真怕大师兄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临走前,怯生生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和小十三的死鱼眼对上了。 “额...”子乙被吓了一跳。 貉子连忙催促道,“还不赶紧走,还呆在这里作甚。” “是,师兄。” 月晓晓忍住想哭的冲动问道:“他们会不会真的被什么东西吞掉了,那晓晓以后不能见到华郎和小白脸大夫了吗?” “师妹...” 允小游想伸手安慰她,却发现小十三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错愕了一下,笑道:“原来我们的小师弟也想得到小游师兄的安慰呀,真可爱。” 小十三无语地看着小游师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偏过头,甩掉了对方的手。 冷声道:“呸呸呸,谁想要你安慰啊,师弟是想和师兄们说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允小游侧了侧身,回头看了大师兄一眼。 “没错,大师兄,你也觉得那几个人有古怪吧。” 大师兄轻轻挑眉,既没否认,没有承认,反问道: “哪几个?” 小十三抱着手,一步一步地走向前去。 “就是和师弟我同房的貉子师兄,以及经常和他一起走动的几位小师兄。” “哪里奇怪?”大师兄面无表情地问道。 “师弟在两位外门弟子失踪后,发现貉子师兄躲在被窝里,神色慌张,像是做贼心虚。” 大师兄面无表情地反驳道:“也许,他是沾染了风寒呢?” “那他接着精神奕奕地举着火把帮忙搜庄,你又怎么想?” 大师兄接续反驳道:“兴许是突然好了呢?” “眨眼之间,风寒就治好了?”小十三有点无语。 大师兄没再反驳,“你觉得还有哪里奇怪?” “子甲师兄自他们失踪后,就再没在人前露过面了,大师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们刚刚不是说,子甲师弟沾染了风寒吗?”大师兄挽起袖子,话锋一转道:“都病了三天了,肯定病得很重,小游师弟,你还不快去关心一下?”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武林篇 相守到老 小十三有点错愕,说动了吗? 允小游搭着小十三的肩膀,凑近说道:“师兄早就怀疑了,只是欠个借口前去搜房罢了。” “借口?光明正大去查不行吗?”小十三不以为然道。 允小游痞痞地笑了笑,露出两只小虎牙。 “小师弟,你还是太年轻,若无真凭实据,就冒然质疑同门师弟杀人,若是抓错了人,大师兄以后还怎么服众?怎么和被冤枉的师兄弟相处?” 小十三转过身,坐了下来。 “本大爷才不管你们这些规矩不规矩,找人要紧。” 允小游叹了一气,望着小十三:“你还真倔啊,这脾气真有大师兄当年风范啊。” “还闹,还不赶紧去帮子甲师弟看病去?” 大师兄拿起一支毛笔就扔过去,允小游侧身一躲,反手接住了那支毛笔。 “是是是,小游这就去,大师兄真会使唤人。” 允小游转了转手中的毛笔,将其准确无误地插进回笔筒,看得月晓晓忍不住鼓掌。 允小游大步迈出房门,小十三和月晓晓跟了过去,两个人永远都隔着半尺的距离。 “你说,华郎和小白脸大夫是不是真的已经遭遇不测了?” “不知道。” 月晓晓不满地回头,看着他,小十三顿了顿,停住了脚。 “怎么和你说什么,你都不知道,你是男人,就该像男人一样,出出主意才是啊。” 小十三不解:“你喜欢能出主意的?” “嗯?什么晓晓喜不喜欢的,男子汉大丈夫,当如华郎那般心思缜密,不畏强权,坚持公义,可惜,这样的好儿郎,世间少有了,既生晓,何生傅啊。” 月晓晓自说自话地转过身,见允小游已经走远,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嘭!嘭!嘭! 躲在床角瑟瑟发抖的舜华,面无血色地望着怪老头拿着铁锤,兴致勃勃地在木床上敲出十几个洞来,她伸手摸着墙,打算站起来躲远一些。 指肚触摸的凹陷,让她偶然发现,墙上刻了些字。 她缓缓转过头,才发现墙身刻满了白云高升的名字,成千上万的‘白云高升’,罗列在墙上,仿佛每一条划痕都是某人的执念。 灵机一动的舜华咬了咬牙,想着反正待在这里,迟早都会死,不如把心一横,拼一拼。 她把锁链拉直,趁怪老头不注意,放在木床上,借机让怪老头敲断锁链。 终于,举起的铁锤再次重重地落下,刚好敲中锁链,铿锵一声,锁链断开了一截。 正当舜华大喜之际,怪老头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某人的心跳当即漏了一拍,连忙咽了咽口水,怪老头转过头,把那张灰头土脸朝向了她。 一瞬间,舜华仿佛看见这个怪老头睁开了双眼,自己被那细缝中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 身下的双手正在悄悄移动,她想把锁链悄悄抽回来,怎知,老头一把抓住锁链,猛地一扯,把舜华整只左脚被提了起来,她惊愕地望着被吊起来的腿,想拉回锁链。 说时迟那时快,怪老头再次举起铁锤,仿佛要将她的身体砸穿一样。 舜华瞧准时机,一手夺铁锤,一手握拳,朝着怪老头的鼻子一拳打了过去。 怪老头流着鼻血,昏倒在地。 女子大松一气,早知道你这么好搞定,她就不用大费周章借你的手,砸开锁链了。 约么过了半炷香后,舜华砸开了锁链,拖着沉重的脚环,缓缓地朝着傅木槿的声音走去,她发不出声音,只能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 幸亏之前瞎过一回,在黑暗中行走不是难事。 她拿着铁锤敲了敲,才发现附近都是铁栏杆。 “谁?” 是我。 是我啊,你认识的言兄。 她眼带泪光,无言地望着前方。 从前她失明时看不见你的样子,如今复明了,在这漆黑中还是见不到你。 她把手伸了进去,在漆黑中摸到了他的脸,傅木槿错愕地抬起头,脸颊一阵冰凉,仿佛在触碰的那一瞬间,他便认出了她。 “言兄。” 她使劲地点头,知道他看不到,便拿着锤子敲了一下栏杆。 傅木槿苦涩地笑了笑,道:“你别管我,自己逃出去吧,傅某,怕是逃不掉了。” 为什么? 她慌忙地摸过栏杆,却发现此处根本没有锁,也就是说,一切都是由机关打开。 只有那个昏厥的怪老头才懂得怎么打开。 情急的舜华跪了下来,摸过傅木槿的手,写了两个字——交易。 男子怔了怔,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傅某和那个怪先生交涉?让他放我们出去?” 她使劲地拍了拍栏杆。 没错。 “可傅某见他神志不清,恐怕也只是徒劳,不过,只要有一线生机能从这里出去,傅某都愿一试。 脸色苍白的他微微低头,张开毫无血色的唇。 “若是有机会从这里出去,言兄可愿和傅某相守到老?” 她的手指颤了颤,忽然有点酥麻。 不知作何反应。 “傅某知道,你我都是男子,若是强行在一起,必受外界目光,可是傅某心悦你,只想要你。” 闻言,女子芳心萌动,喜上眉梢。 傻瓜,她好像早就告诉他,自己是女子。 居然还不明白,亏她当时写得那么用心。 舜华抓过他的手,羞红着脸,一笔一笔地写了两个大字。 女、子。 然而手心的主人却把那个词看成一个字,作为他方才问题的回答。 脑海中仿佛响起她温柔的声线——好。 顿时心中一甜,他僭越地抓起她的手,往食指关节亲了一下。 如同一滴清露,落入湖中激起阵阵涟漪。 * 巳时,趁着弟子们还在外出晨练,尚未回房,允小游敲了敲弟子甲的门。 良久,都没人应门。 允小游饶有意味地回头看了小十三和月晓晓一眼,刻意提声道: “子甲师弟肯定是久病卧床,病得太严重了,那小游师兄进来看看你了。” 他一把推开房门,三人边张望,边跨过门槛,在悄无声息的房间里,东西摆放整齐,茶杯倒扣,仿佛有好几天都没有人住过。 三人望着床上拱起的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床边。 允小游刚要掀起被子,忽闻几声咳嗽声从被子里传出。 “咳咳…咳咳…” “原来子甲师弟在啊,伸出手来,让师兄帮你相看相看。” 被子里的人没有回话,而是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任由小游师兄诊脉。 小十三狐疑地望着被子里的人,很想把被子掀开,看看到底是不是多日不曾露面的子甲师兄。 他刚要挪开步子往前,月晓晓先他一步,一把掀起那张厚厚的棉被,关心道:“总是这么捂着头,没病也会捂出病来的。” 小游师兄愣了愣,被子里的人居然真的是弟子甲。 他轻笑道: “师弟,你是从何处沾染的风寒?为何如此严重都不唤师兄来看看?” 只见,那个声音沙哑,脸色青紫的弟子甲,毫无精神地看了他一眼,回道: “前..几天,吹了点风,咳咳,不敢..打扰师.咳咳咳.兄。” “好了,你这几天好好休养吧,师兄这就去给你开几副药,让子乙把药熬好,端给你喝,先睡会吧,小游师兄明天再来看你。” 闻言,弟子甲的眼底闪过一丝惧色,很快便掩盖了过去。 “咳咳,谢...师兄,恕师弟不能下床送你,咳咳...”弟子甲仿佛病入膏肓,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临走前,小十三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月晓晓捏了捏自己手指,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师弟的被子是湿的?他不会是尿床了吧?” 三人的身影刚从转角消失,伏在墙边偷看的两人便现身了。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走进了弟子甲的房间,关上门。 窃窃私语道:“幸亏貉子师兄聪明,让我们把子甲推入冰水里泡了几个时辰,否则,小游师兄一定会发现端倪,知道是我们杀了那个小师弟。” “可是这件事瞒不了多少天的,子甲的风寒总归会好,以他的性子,被大师兄质问两句,肯定什么都说出来。”子丙分析道。 忽然,弟子甲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奸诈。 “不喝药,不就不会好了。” 子丙突然觉得子乙有点可怕,变得像貉子师兄一样恐怖。 “这...会不会被师兄发现啊?” “怕什么,什么都不怕,就怕他病好,来,把他拖去冰水那,再泡一泡,等他再严重一点,小游师兄也就不会再怀疑到咱们头上来了。” 子丙虽然不敢苟同,但是,他也不敢反对。 因为,他怕有一天泡在冰水的人,是他自己。 卧病在床的子甲早已咳得力竭声沙。 当他抬眸望着眼前这两张熟悉的面孔时,眼球颤动,浑身颤抖不止。 他满脸恐慌地说道:“我都已经照你们的吩咐去干了,咳咳,你们还想怎么样?” 子乙一把捂住昔日兄弟的嘴,将这个病重的兄弟拖入冰水之中,等再带回来的时,已经在三个时辰之后了。 弟子乙冷血地看着床上的子甲,向子丙示意道:“你去看一下,看他病的够不够重,若是还有力气说话,就再泡一会,只要等事情过了,咱们三个还是好兄弟。” 子丙点了点头,面有难色地转过身,他微微闭着眼,几乎不敢看弟子甲的惨状。 当他的手摸着子甲的额头时,暖洋洋的,并不像之前那般热得发烫,难道他已经好了? 子丙睁开眼,定睛一看,子甲的眼珠子居然不动了。 他惊诧地抬手拍了拍子甲,那只手臂硬邦邦的,浑身的动作都像沾了浆糊,定了型似的,一动不动。 “子乙,快过来看看。”他惊恐地伸手招了招。 “又怎么了?”弟子乙刚坐下喝了一口茶。 “子甲他...好像冻死了。” “...”子乙顿了顿,转过头来,“你不会是看错了吧,有时候,他闭着眼睛睡觉,也像死了一样。” 子丙伸手探了探子甲的鼻息,如同触碰了烧红的铁块,吓得抽回了手。 此时,他的上颚和下颚打着颤。 整张脸如同天塌了下来,他怯生生地说道:“他是真的死了,我们不小心又害死了一个人。”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武林篇 等你 咣——咣——咣—— 傅木槿拿着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砸着铁栅栏,偶尔迸溅出的火花,能让舜华看到他神情认真的脸,本该无暇细致的脸,添了几笔新伤,唇齿苍白,毫无血色。 之前他跳下冰水寻舜华的时候,无端端碰上一个巨大的漩涡,害他不小心撞到海底的礁石,受了点内伤。 如今什么内力都施展不开。 要不然也不用在此任人鱼肉,可以带着言兄出去了。 舜华默默地看着光亮处,生怕被锁链捆绑的怪老头会突然醒过来,不行,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她得再想个办法,她脱下外衣,卷起湿透的衣服,围着栅栏一圈,再把两端合起来,拧成一团,她咬着牙,忍着红肿发痛的手指,用力地‘挣扎’着。 她想和他一起从这里出去,她也想和他相守到老。 即便违背毒誓也在所不惜。 所以,一定不能放弃。 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她用尽全力,把衣服拧紧,慢慢地栅栏开始变形,往内弯成两个小弧。 同时傅木槿凿断了旁边的栏杆,把两根铁杆拆卸了下来。 他伸手向前,在漆黑中大幅度的画圈,凿开的空间够大,刚好够他侧身爬出去。 他开心地伸出手,刚好摸到她的脸,热乎乎,神情有点激动,还有些语无伦次。 “待傅某出来,一定狠狠地抱着言兄,再也不放手了。” 舜华害羞后仰,忽然,一阵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十分刺耳。 她震惊地回过头,发现在光束下的老头,醒了。 “嗯嗯嗯...呃呃呃呃...” 舜华诧异地看清了老头的嘴里,没有舌头。 晴天霹雳,命运似乎想把他们逼向尽头。 不能言语,如何交涉。 彷徨中,她在漆黑的地上摸到了黏糊糊,湿漉漉的东西,她微微拿上手,闻了闻,是鱼腥,而且腥臭无比。 她恍然顿悟,原来这股浓烈的金属味之所以如此攻鼻,是因为残余在这里的鱼骨和腐臭的鱼肉堆积成山。 这条腥臭无比的鱼,未经烹煮,活生生被吃剩半个身子。 怪老头该不会靠着吃这些东西,一直撑到现在吧? 她太大意了,怎么会忽略这些细节。 若是经常上岸的人,定然不会留着‘长得拖地’的指甲,这弯曲变形的脊椎也是因为,长期在黑暗中看不见光,要钻进狭窄的空间,萎缩至此的。 若是,这个怪老头也不知晓回去的办法,她和傅兄该如何回去。 傅木槿拿锤砸锁链的声音,引起了怪老头的注意,手臂被捆着锁链的怪老头,用后背撑着木床,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也许是锁链卷得不够扎实,没几下便被老头挣脱开了。 随之滑落在地。 黑暗中的舜华不敢呼吸,她紧紧地捂住嘴巴,看着他慢慢地走了过来。 怎么办? 再打晕他一次, 整个密闭的空间仿佛只剩下锤子砸锁链的声音,忽而,一声沉闷的怪声,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 她的肚子叫了。 怪老头顿了顿,微微转过头。 天啊,她就这样被自己不争气的肚子给出卖了吗? 眼看老头向自己走来,她拔腿就跑,还没走几步呢,好像踩到什么东西,撞到了在地。 手掌向前胡乱地攀爬,忽而,她摸到了一个又圆又大的石头,仔细摸索,上面还有三个洞。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骷颅头。 不是吧,这怪老头不仅吃生鱼,连人也... 惊恐万状的舜华第一眼,便望向傅木槿的方向。 你可千万别出来。 一个人死好过两个人死啊。 傅木槿正好砸开锁链,拖着受伤的腿爬了出来。 为了引开怪老头的主意,舜华拿起骷颅头,跑到光亮处,狠狠地敲打着墙壁。 果然,怪老头回眸看去,看着舜华挑衅的动作,勃然大怒,习惯性地抽起地上的斧头,向舜华冲了过去,像是要马上把她砍成九件。 你追我赶的二人在阴暗诡秘的空间里,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被惊飞的白鸟扑闪的翅膀停在了老头的顶上,十分滑稽。 眼见只有一步之遥。 舜华的内心在大喊,本小姐跑得过熊,跑不过你这个吃人的怪老头吗? 得亏这里窄,要不然你连本小姐的衣角也休想看见。 啊啊啊... 忽而,舜华撞墙到地,嘣咚一声后,结束了这场‘持久’的追逐。 最终拿着斧头的怪老头来到舜华顶上,这个矮小的怪老头,如今竟像个巨人一样,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锋利的斧头即将被举起。 正当她以为斧头要砍下来时,怪老头一把夺过她的手中的骷颅头,待如珍宝地藏在怀里,那细缝般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光束中闪过几下刺眼的银光,傅木槿发出的银针准确地击中了老头的穴位,老头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骷颅头随即滚了下来,刚好滚到舜华眼前,空洞的骷髅里,仿佛还带着鱼肉的腐臭味。 闻起来好恶心。 怎么回事?怪老头怎么突然昏倒了? “言兄,你没事吧?” 望着眼前伸出的大手掌,舜华有些感触,终于,终于结束了吗? 她搭着那只手,站了起来,才发现傅木槿上了脚环的那只脚,膝盖处受了伤,如今还渗着血。 心慌地想到,该不会是那个恶老头拿着锤子,硬生生敲碎的吧? 兴许是猜出她担心的事情,他微微一笑,摸着她的头。 “在海里不小心撞到的,不关这老头的事。” 舜华张开手,抱了上去,紧紧地抱着他,贪婪地索取着眼前满怀的心安。 傅木槿怔了怔,心满意足地贴着她的耳朵,柔声说道:“言兄,既然已经答应了和傅某相守到老,出去后,可不能反悔,下聘,拜堂,洞房,每一样,傅某都要和你做。” 舜华颤了颤,手指不禁抱紧了一些。 埋在他怀里的头,蜻蜓点水般,点了点。 忽然,顶上的光闪了闪,雷声轰鸣。 整个空间有一瞬间都亮了,他们依稀看清了空间的全貌,异常震惊。 原来顶上二十几米全都吊着巨大的齿轮,构造紧密,复杂非常,数十只白鸟就停在一边的木绳上。 二人怔了怔,恍然大悟,惊喜地看着彼此。 “言兄想得和傅某一样吗?” 舜华开心地点头。 没错,方才那一下闪电,和那个震天的响雷提醒了他们,这里是水面上。 之前听过白云顶峰讲过的机关原理之后,他们的潜意识里,便认定了此处必定是水底深处,如今看来,这里是地面上,只要是地面上,就有出去的路。 舜华抬头,指着那束光源。 “言兄,想让傅某使轻功上去?” 她笑了,她的未来相公怎么这么聪明? “傅某也想,但是气门受了伤,暂时用不了内力。” 看着她失落的小表情,傅木槿有点神伤。 往往危机伴随着转机,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幕,方才闪电闪过的那一刻,那群白鸟不是停在一根长绳上吗? 若是能利用这条绳子爬出去不就行了吗? 她捡起地上那条吃了一半的生鱼,掰出鱼骨,利用过目不忘的本事,把头偏向同一个方向,把鱼骨飞了出去。 半响,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木槿看着她姿势摆得这么威风,不自觉笑出了声。 舜华不满地瞅了他一眼,刚说要和他成亲的男人,这就开始笑话她了? 不行,再接再厉。 锲而不舍的舜华,再次摸索地上的鱼骨,把鱼骨投掷出去,傅木槿眼疾手快,若无其事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射银针。 吧嗒一声,一根长绳掉了下来,天空飘落数十片羽毛,落在他们的头顶上。 “言兄,很厉害呀,再来。” 得到了夸奖的舜华,再次把鱼骨飞向另一端,这次傅木槿出手慢了。 被某人瞧出了端倪。 原来不是她的鱼骨厉害,而是他的银针在后面偷偷发力。 还没过门,就欺骗娘子,简直罪加一等。 傅木槿心虚地别过视线,看着地上掉落的绳子,拍手叫好道:“言兄真厉害啊。” 厉害什么? 早知道他能用银针把绳子打下来。 她就不用碰那腥臭的鱼骨,害得满手都是鱼腥臭,都不知道洗不洗得掉呢。 傅木槿拿起绳子,捡起了老头手中的斧头,把绳子的一端绑在斧头的木柄上,看准一点,把斧子轻松甩了上去,挂住了顶上的洞口。 一击即中。 舜华震惊地看着他,平日里总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原来都是骗人的。 “咳咳,言兄,你要靠过来。” 女子听话地走了过去。 男子放肆地说道:“抱着我。” 舜华脸红地点了点头,也是,要不然两个人怎么上去,不过,绳子能负担起两个人的重量吗? 万一,半路绳子断了,他们就很难再找到办法出去了。 舜华一把推开他,傅木槿错愕地望向她,心想,是自己太心急了? “言兄,若是你介意的话,傅某能背着你上去。” 舜华摇了摇头,用唇语说道:你一个人上去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让傅某抛下你一个人,自己出去吗?”他激动地抓着她的手,望着她悲伤地低着头。 她冲了上去,紧紧地抱着他,在他的脸颊上落了一个吻。 哭着默语道:你先上去,再来救我,我等你。 那一刻,傅木槿彻底明白了,她是怕一条绳子负担不起两个人的重量,想把唯一的机会留给自己。 “你等我,马上,傅某就把你拉上来。” 泪眼婆娑的她点了点头,望着他拖着受伤的腿,艰难地朝着光束往上爬,正要光源最亮处,斧头掉了下来,连带绳子砸到了地上。 整个空间的光都消失了。 舜华错愕地望着地上的斧子,惊恐万状抬头,忽而,顶上那束光再次照射在地上,那个清透又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言兄,傅某上来了,你快像傅某方才那样,把斧头扔上来。” 舜华开心地笑了,眼泪却不自觉落在嘴角。 地上的斧头在砸下来时已经坏了,它再也挂不住了。 傅木槿错愕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心里已经猜到了一点。 舜华伸出手指,在空中大大地写了两个字,等、你。 “言兄,记得你答应傅某的事,活着等我回来。” 若是你敢违背诺言,他即便是掀翻阎王殿,也要追着你讨要这笔债。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武林篇 送药的师兄 * 弟子甲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狐疑地转过视线,往床边看了过来。 反复确认道:“他死了?你确定他真的死了?” “是啊,现在怎么办?师兄今早才来看过他,还说要你给他熬药喝,如今他死在床上,你与他同住一间房,他死了,你也难辞其咎,若是大师兄责问起来,这责任你如何推搪?” “迟..迟早会查到我们身上的。” 子丙不停地后退,神色慌张地咽了咽。 他们错了,错得很离谱。 明明之前害死小师弟的事是貉子师‘兄’一人所为,只要向大师兄自首,他们最多就是受一下棍刑,如今倒好了。 他们亲手害死一个人,师傅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这下该怎么办啊? 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如同小偷进屋时不小心打碎的茶杯。 皆是意料之外。 二人抖抖瑟瑟,想起床上僵直不动的尸体,不寒而栗,不敢贸然开门。 耳边传来咿呀一声,子丙惊起门未上栓,刚要站起,来人已经把门推开了。 一个活力四射的声音闯了进来。 “师弟,小游师兄吩咐我拿药给子甲师弟,记得三碗水煮成一碗水,文火熬。” 那个送药的师兄,拎着药走了进来,亲切地递给了弟子乙。 “谢谢,谢谢师兄。” 子乙脸色苍白地咧着嘴角笑了笑。 神色慌张的子丙急忙坐在了床上,重新给死去的子甲盖上了被子,默不作声地望着自说自话的小师兄。 “说起来,师兄我也好久没看到子甲师弟了,上回他说借我看的那本书,还没拿呢。” 小师兄笑了笑,豆豆眼瞬间弯成一条线,向着床边走了过来,打招呼道: “子甲,你上回说借我的那本《风里谈笑》,放在哪了,反正我人都来了,顺便借我拿回去看吧。” 子丙的屁股挪了挪,坐在了床头边,挡住了身后的子甲。 “师兄,你想找...什么书,师弟可以帮你找找看。” 小师兄歪了歪头,并未见到子甲的脸。 子丙睁大眼睛,眼球微颤,惊悚地看着小师兄身后突然站起的子乙,他眼带杀星,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杀气,举起了匕首。 子乙,你不会是想把师兄也... 豆豆眼师兄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样啊,也行,师兄也不想麻烦生病的子甲师弟起床。” 闻言,子丙松了口气。 子乙也将举起的匕首收了起来。 “子甲说过,那本书好像是说几个经常出来把酒言欢的好兄弟,为了一点小事发生了争执,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某一天,其中一个人死了,官差怀疑是这几个兄弟的某一个做的,就前来追查真凶,子甲说,这个故事高潮迭起,结局出人意料,很好看。” 豆豆眼师兄一脸地兴奋描述着书里的内容,全然没留意到房间里另外两个活人的脸,一个气得面有愠色,一个怕得面如土色。 这本书如同讽刺他们的行为一样,一语道破他们正在做的肮脏事。 “是这本吗?”子乙拿起桌上的书,面无表情地问道。 小师兄转过身,看着收起杀意,笑脸相迎的子乙,开心地接过书籍。 “没错,就是这本,那师兄先回去了,要是子甲师弟醒了,帮师兄和他说一声,谢谢啊,谢谢他的书。” 说罢,这个性格开朗的师兄便拿着书出去了,眼看来到拐角处,他竟慢慢地停了下来,错愕地望着眼前人。 做了亏心事的两人顿时大松一口气,尝试冷静下来。 子丙紧张地问道:“怎么办啊?” “怎么办?先关门啊!”子乙的脾气开始有点暴躁了,他刻意压低声音道:“万一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好,我马上去关。” 闻言,子丙把头伸出门外,警惕地左顾右看,确认没人,才栓上门栓,把门锁好。 * 拐角处,豆豆眼师兄把那本书递给了允小游,小游师兄看着书的封面笑了笑。 他边翻书,边问道:“人见到了吗?” “没呢,别说人了,连子甲师弟的鞋都没看到。” 闻言,小游师兄怔了怔。 “在床上睡觉,连鞋都不脱?” 小师兄眯起眼睛,满脸严肃地说道:“是啊,床底下还有一摊水迹,就像刚把师弟抬去洗澡似的。” “穿着鞋洗?那样,本师兄要见识见识才行了。” 允小游把书还给小师兄,刚要转身,再进去一探虚实,小十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叫住了他。 “师...师兄。” “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 “傅...傅神医回来了,就是那个长得又高...” “又好的弟子?他们回来了?” 允小游接过话,微微叹气,那样也好,若是人没事,也就不用继续追查下去了。 “不如,我们先回去看看吧。”小师兄提议道。 三人刚走到西院门口,大师兄暴跳如雷的声音从房间里震天般传了出来。 “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腿脚负伤的傅木槿背着包袱和绳子正打算离开,火冒三丈的大师兄一手扯住了他。 斥责道:“你知道为了找你们,我们找了多久吗?一声不吭地回来,现在又一声不吭地离开,另外那个小师弟呢?” 傅木槿回过头,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眼下,师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大师兄解释了,言兄还在那等我。” “不说清楚,别想走。” 不肯就此放手的大师兄居然和傅木槿拳脚相向地打了起来。 三人诧异地看着大打出手的二人,不知该如何劝诫。 月晓晓反而松了口气,拍了拍的自己心口,自言自语道。 “听小白脸大夫的口气,华郎没事,幸好,幸好。” 小十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如今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傅神医的脚受了伤,还能和大师兄打成平手,可见其武功不低,可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不是白白浪费力气吗?” 于是,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站了出来。 大声喊道:“都给本王停下。” 这个自称从拜师以后,他便再没开口用过了。 闻言,大师兄和傅木槿同时愣了愣,转了过来。 “本王命令你们,赶紧停下无畏的争斗,快去救小胖子回来。” 大师兄微微皱眉,脱口而出道:“王爷?” 允小游觉得有意思了,他一直觉得这四个人身份特殊,没想到白师门还混进了一个王爷。 趁着大师兄愣神之际,傅木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他的穴道。 “好大的胆子,以下犯上。” 大师兄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傅木槿微微作辑,道; “得罪了,其他的事,等救了言兄回来,师弟自当负荆请罪。” 说罢,傅木槿转身冲了出去,刚巧被沐浴回来的貉子师‘兄’撞见了他离去的身影。 他惊诧地看着眼前的背影,躲了起来。 “小游师兄,你能不能去帮一下傅神医?” 允小游有点惊讶,小十三居然会这么恳切地望着自己。 调笑道:“没问题,王爷拜托的事,师兄定当全力以赴。” 闻言,月晓晓也一脸真诚地望着允小游,小声拜托道:“晓晓也能跟着一起去吗?晓晓好担心华郎。” 小十三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冷冷地说道:“你还是别去了,碍手碍脚的。”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想吵架啊?” 月晓晓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大喊道:“喂,你们办完事快给晓晓回来,说清楚谁碍手碍脚了,你这个死人脸。” 很快,他们就消失在视线之外了,月晓晓抿着唇,小声说道:“大家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啊,不行,晓晓也要做点夜宵,等他们回来。” 她刚转身,便看见大师兄瞪大着眼睛,如同池塘里的金鱼似的,瞪着自己。 “还不快给本师兄解穴?!” 晓晓低下头,小声回道:“晓晓资质愚钝,还没学会。” 大师兄忍住怒意,深呼吸后,吩咐道:“那就快去把其他弟子叫过来。” “哦。” 月晓晓刚转身,就看见貉子师‘兄’在眼前跑过,她伸出手一把扯住师‘兄’的衣角,害他摔在了地上。 “该死的,你想做什么啊?”他娇声骂道。 “抱歉,晓晓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有急事想找师兄您帮忙。” “没空。”他爬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娇小的她,“本师‘兄’对你这种狐媚子是最看不过去的,仗着自己是唯一的女子,就把活都推给其他师兄弟干,狐狸精。” 说罢,他还讨嫌地戳了戳月晓晓的额头。 “你想怎样啊,又不是晓晓叫你帮忙,是大师兄叫你啦。” 月晓晓哭了起来,跑到大师兄身后躲了起来。 貉子错愕地回过头,才发现大师兄挣扎着马步,伸出右掌,姿势奇怪地瞪着自己。 “大大,大师兄,原来你在这里啊。” 见状,貉子立马陪着脸笑,凑了上去。 “还笑?还不赶紧给本师兄解穴,反了天了。” 貉子伸出两指解开了大师兄身上的穴道,谄媚道:“是,是是,大师兄,是谁把你惹怒了?” “还不是新入门的几个外门弟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半声交代都没有,就跑出去了,成何体统。” “是那个和哑巴小师弟一起失踪的外门弟子吗?” 貉子师‘兄’亲切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诈。 大师兄正张嘴,月晓晓插话道:“大师兄,有什么事等他们回来再说吧,你先坐下来喝口茶,别气坏身子,不值当。” 月晓晓转身去倒茶,狐疑地看了貉子师‘兄’一眼。 之前小十三曾经说过,这个师兄有点可疑,她得帮小十三看紧一点。 省得某些奸诈小人在这整蛊作怪。 * 此时,赶去救人的傅木槿还不知道舜华如今的处境。 在他走后不久,那个怪老头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脊椎歪曲,穴道移位的原因,银针点穴好像对他起不了太久的作用。 这回,他是真的彻底的生气了,拉着舜华的腿,将她拖在地上,拉起锁链把她捆了起来。 惊恐万分的她只能无声地哭着,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拖去另一个地方。 -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武林篇 冥婚 细汗从瘀红的眉心滑落,舜华强撑着疲惫的眼皮,直视着怪老头的背影,右上方有一个小孔,微微地透着光。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依稀能看清周遭东西的轮廓,猜出眼前摆放的是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被拖到了什么地方,但是她听着怪老头的脚步声,默默地数了。 二十二步,离原来囚禁她的地方,只有二十二步。 舜华乐观地想到,若是傅木槿来救她,也不是很远,应该很容易找到。 在漆黑中,她更有优势,她更年轻,动作更敏捷,万一发生什么事,就冲上去把怪老头撞飞。 颜舜华,不用怕,你可以。 翻箱倒柜的怪老头,自然不知道舜华脑袋里谋划的事情。 他正忙着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在箱子左翻右翻,找了好久,未几,他的动作缓慢了下来,似乎是已经找到了。 舜华顿了顿,望着怪老头手里拿着一块布,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想把她闷死吗? 空气中忽然扬起了一阵尘埃,她忍不住咳了咳。 又冷又乏的舜华抬眸,望着怪老头把那一块尘封已久的方布,盖在了她头上。 舜华大力地摇了摇头,想把那块积尘已久的旧布摇下来。 就在她摇头的瞬间,粉末乱飞,咳嗽不止。 她隐约看到怪老头手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是两个神主牌,上面分别写着爱妻如氏,爱子丛儿。 她惊诧地望着那两个神主牌上的日子,竟发现是同一天。 也就说,这个怪老头在同一天失去了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 锲而不舍的怪老头,继续把红布放正在舜华的头上,只是这一次,舜华没有挣扎了,她还没有从疑惑中回过神来。 她想不通,为何白云顶峰没有提及过,这个老人。 她更不明白,为何这个老人要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靠着吃生鱼过日子。 漆黑中响过石头滑动的声音,整个房间在一瞬间亮了起来,舜华抬起来,头上的喜帕滑落一半,露出了她那张被烛光照得昏黄的脸。 怪老头在她眼前点燃了两只没烧完的喜烛,在香炉里上了三炷香。 这是要做什么?拜祭亡妻和亡子吗? 既然要拜祭家人把她抓过来干什么? 当祭品吗?额…不会是真的吧? 怪老头小心翼翼地把他娘子的神主牌放在香炉前,把他儿子的神主牌放在舜华旁边。 一个既滑稽又荒唐的想法从她的脑海中涌现。 这是要拜堂吗? 不会吧? 舜华的内心正要为这个荒唐的想法发笑,可是下一刻,她彻底笑不出了。 怪老头粗鲁地拉起她身上的锁链,舜华整个人趴倒在地,怪老头一手按着她的手,一手拿着神主牌,让她和他儿子的神主牌同时向他亡妻的神主牌叩拜。 他疯了吗? 居然让她和他死去的儿子冥婚?! 舜华被人强行按着头,不管她怎么挣扎,怪老头还是会扯起她的头发,把她的额头磕在地上,然后再扯起来。 早已磕伤的额头,瘀紫一片。 恍惚之间,一阵眩晕袭上了头,视线迷离的舜华望着眼前的神主牌,忽然发现神主牌底下好像沾了一张纸。 第三个响头即将磕下,舜华一手扫倒眼前的神主牌,恶狠狠地回头瞪了怪老头一眼。 她不想成婚,谁也不能强求。 老天不行,你也不行。 愤怒的怪老头,一手按下她的头,匆忙前去扶起他儿子的神主牌,舜华趁机躲了起来。 她知道,没有人比老头更熟悉这里,可是,只要她拖延足够多的时间,她就能等到傅木槿来救她。 她卷缩在黑暗中,听着愤怒的老头拿着锤子四处砸东西的声音,内心既忐忑又不安。 耳边忽而彻底没动静了。 怪老头不会是敲累了,回去睡觉了吧? 太好了。 咣! 上方响过一下巨响,正面墙都震动了,一下重锤直接砸进她的上方,一堆粉末碎屑落了下来,沾了她一脸。 她紧紧地抿着唇,不敢喘气,打算静静地等他走过。 然而,人是无法控制下意识的动作的,尤其是面对危险的时候。 当怪老头把墙上的铁锤拔出来的时候,舜华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倾,拖地的锁链擦过墙壁,发出几声微弱的叮咛。 怪老头的动作停了下来,额冒细汗的舜华咽了咽。 糟了,怪老头发现她了。 头顶的铁锤再次被举起,舜华挣扎转身,却被老头一脚踩在身下。 就在她以为永远都等不到他的那一刻。 顶上的机关轮居然转动了起来,发出了机械运转的声音。 怪老头怔住了,舜华回头望着那张乌漆嘛黑的脸,意识到怪老头在害怕。 怎么回事? 方才她也没有听到响笛的声音,难道是鸟私下触动了机关? 海水被一分为二,铁船重新升了上来,水顺着水闸门流入海道,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海水竟然倒流了进来。 整个密闭的空间开始震动,顶上的机关轮运转得越来越快,舜华的鼻前闻到四周散发着一股巨大的烧焦味,未几,嘭的一下巨响,巨大的机关轮从空中掉了下来。 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坑,海水从坑里慢慢流了进来,渐渐浸湿了舜华的布鞋。她诧异地低头,虽然视线看不太清,但是她能感觉到,水满了上来,晃眼之间,已经没过了她的脚踝。 怪老头怔了怔,转身回到那个烛光莹亮的空间,似乎想要寻什么东西。 舜华趁机站了起来,想要再次回到那束只有二十二步远的光前,等他来找自己。 即便最终他赶不及来到自己面前,起码在死的那一刻,她能离他近一些。 可是不管她往哪个方向走去,除了那个烛光莹亮的房间,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难道在夜里,那束光就会消失? 舜华回忆起巨型机关轮的位置,方才的震动必然是因为有重物从高空坠落所导致的,也就是说,巨响的方向,就是出口的方向。 然而,她不知道。 机关轮还在运转,海面上的水闸门彻底反了过来,海水再次被分开两半,整艘巨型铁船被海水所淹没,翻了过来,海面激起澎湃的巨浪,一瞬间淹没了这个盖在岩石边上的石屋。 海水形成的激流迅速涌入顶端的缺口,海水渐渐地漫过了她的腰部。 无论她多奋力挣扎,始终挣脱不了身上的锁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水不断漫上来,没过她的脖子,而她动弹不得。 她抿着嘴,心想,这次求老天爷打雷都不管用了。 再说了,要是天上突然降下一个雷,很可能会在淹死她之前,把她活生生电死吧。 无论是做一条淹死的咸鱼,还是被电死的咸鱼,她都不愿意。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涌动的巨浪,把地上轻巧的东西都浮了上来,唯独是她还‘意志坚定’地站着。 她恨啊,这海水是赤裸裸地偏心。 她不过就是比斧头柄重个一百几十斤,有本事把她也浮起来啊。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还有百万家产还没败光,家里还有个可爱的丫鬟等着她回来。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个承诺等着实现。 某个人说过,想和她相守到老。 可是她好累,好困,好饿。 为什么他还没来? 如果他再不来,她就要睡一会了。 水流渐渐地没过了她的耳朵,她拼命地伸长脖子,抬起头,直到海水完全淹没了她的脸。 水底下的声音很嘈杂,不过,在那一刻,舜华的心情却很平静,除了思考怎么才能呼吸之外,她已经无暇再想其他了。 她很倔强,死到临头了,还想多喘几口气,免得亏给这个世间。 逞强如她的皎月从阴云中挣脱,月洒清辉。 突如其来的月光照亮了她视线,正当她以为有一线生机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重物无情地撞了过来。 她沉沉地合上眼,昏倒过去,刹那间,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画面。 埋在土里的她,奄奄一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呼喊,发出微弱的呼叫声。 远处的马蹄声骤然停了下来,可是,他并未停留许久,很快,她便眼睁睁看着那个骑着骏马的人策马而去,再也没有回来了。 终于,谁也没有来。 就在她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心满意足地听到了那一声轻唤,“言兄。” 扑通—— 一个修长的身影如同飞鱼般窜入水中,借着冷白的月光,在水底心急如焚地寻找她的踪影。 失去意识的她周身缠绕着锁链,沉在水底,一动不动。 这个长发如瀑,剑眉星目的美男子悄然来到她面前,轻轻扶着她的腰游了上去。 * “言兄,你快醒醒...” 心乱如麻的傅木槿俯身而下,嘴碰嘴地为她渡气。 于心不忍的允小游别过脸,觉得已经够了,人应该救不活了。 小十三揪心地望着这一幕,想起傅神医为了寻她,不顾脚伤一路奔来,血流了一路,谁能想到,最后还是来不及。 无论他俯身而下,渡气多少次,地上的人儿还是僵直不动,毫无反应,面无血色,苍白如雪的舜华仿佛早已断了气。 小十三终于还是看不过去,开了口。 “够了,够了,傅神医,她死了,她已经死了,救不活的,你还是放弃吧。”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颤抖地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裳,眼泪从脸颊滑落,滴入她的唇里。 有点热,有点咸。 失去意识的舜华被傅木槿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手很用力,勒得她的腹部很疼,未几,一股翻腔倒胃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咳了咳,吐了一地的海水。 眼带泪光的傅木槿怔了怔,破涕为笑地望着她。 “太好了,言兄,傅某以为你要食言了。” 舜华微微抬眸,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来得太晚了,再有下次。 就要下辈子见了,小傻瓜。 失而复得的傅木槿激动地张手,将她拥入怀里,就想要这样抱着她,同偕白首,天荒地老。 眼看二人缠绵如丝,允小游师兄害羞地咳了咳。 “好了,大师兄还在庄里生气呢,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种地方的?但是好歹回去解释一下,差点就冤枉几个同门师兄弟了。” 闻言,舜华愤怒地看着允小游,好像他说错了话一样。 傅木槿放开了舜华,眼带杀意地说道:“你没有冤枉他们,就是他们‘杀’了言兄。”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武林篇 房里有人 差不多天亮的时候,允小游和小十三扶着膝盖受伤的傅木槿,踏入了庄子。 “终于舍得回来了吗?” 大师兄坐在众弟子面前,向着他们三人,怒目而视,大发雷霆。 “......” 月晓晓从左往右数,再从右往左数,回来的还是只有三个人啊。 “华郎呢,你们不是说一起去救她的吗?晓晓为你们熬的粥都做好了,怎么没有把她带回来?” 小十三看着她担心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差点就破功了。 “她…” 傅木槿沉着脸,如同天塌了下来,冷冷地说道: “言兄她死了。” “什么?”大师兄有些惊愣,“哑巴小师弟死了?怎么死的?” 月晓晓难以置信地望着傅木槿,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这不是真的。” 允小游一脸悲怆地样子,不断地咬着下巴,想哭,但是半天都憋不出一滴眼泪。 “大师兄,你就原谅他吧,小师弟死得好惨啊,连尸首都不见了。” 大师兄与允小游相处多年,若是他想耍花招,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多惨?”他冷漠地问道。 “原来小傅师弟看错了,他以为漂浮在大海上的那只死猪是哑巴师弟,但其实哑巴师弟的尸体早已被海浪冲上了岸,等到我们发现时,她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尸体都发臭了,还被巨浪卷走,我们压根来不及,留下她的尸体。” 允小游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别过头,假装流泪。 闻言,大师兄怔了怔。 死了好几天,就是说,人在失踪当天就已经死了。 “看来他真是因为被本师兄罚去岸边洗衣服,不小心失足跌落河淹死的。” 大师兄的神情很是惋惜,允小游看了小十三一眼,暗示道,本师兄都说大师兄很好骗吧? 小十三不经意地点了点头,的确好骗,可是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拆穿他们?真费事。 大师兄忽然抬眸,看着允小游和小十三‘眉目传情’。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大师兄,你误会师弟我们了,其实...”允小游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们师兄弟俩是担心小傅师弟不能接受同门好友的离去,正在‘默默’商量如何让他重新振作。” “原来如此。” “大师兄。” 允小游今天总是一惊一乍的,吓得大师兄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作甚?快说。” “小游是想未免小傅师弟睹物思人,不如给他换个房间吧,毕竟他如今住的那间房里,是哑巴小师弟住过的,头七还没过,要是半夜三更闹出点什么,吓死多一个,那就糟了。” 大师兄也觉得有点道理,虽然他不信鬼邪,但是毕竟都认识,难保其他胆小的师弟不会被吓到,于是他下令暂时把舜华住过的房间封掉。 貉子师‘兄’正躲在暗处偷听,奸狡地笑了笑。 若是当成意外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只要别出什么岔子,日后应该可以安枕无忧了。 低头的傅木槿听出了动静,某人似乎打听到自己想要的‘假’消息后,离开了,很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尤其是坏人,做了亏心事后,特别容易出锤子。 “什么?子甲死了?” 貉子师‘兄’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两个家伙,以前做事还畏首畏尾的,如今居然大胆到这种地步。 “师兄,之前不是你吩咐的我们,要是子甲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就把他给杀了吗?如今怎么愁容满面的?” 子乙软着态度,顷刻之间,就把错全都推卸到貉子师‘兄’身上,让身边默不作声的子丙心生‘佩服’。 “本师兄也没...”貉子师‘兄’翘着兰花指,想了想,之前担心子甲向大师兄自首,把他们所做的事揭发出来。 如今大家都认为那个哑巴师弟的死,是个意外,子甲的死只会平白勾起大师兄的怀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早知道,当日就不该找那哑巴的茬。 “本师兄不管,子甲是你们两个弄死的,与本师兄无关。” 闻言,子乙愤怒了。 “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当日若不是你杀了人,我们用得着把子甲推入海里,硬生生冷了他一个晚上,害他活活被冻死吗?如今,你想抽身,恐怕没那么容易。” 子乙指着貉子骂道:“可别忘了你当日说过的话,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是我们死了,你也没想活。” 闻言,貉子一手掐住子乙的脖子,粗暴的手指在白皙的脖子里掐出血痕,手指甲硬生生地陷入了皮肉里。 始料未及的子乙伸手划伤了貉子师‘兄’的脸,瞬间那张白皙无暇的脸落下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貉子气得眼冒青光,恨不得马上把子乙给杀了。 子丙眼看着子乙的脸被掐得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几欲死去,连忙劝说道: “好了好了,师兄,他不是这个意思,若是他也死了,这件事就彻底瞒不过去了。” 其实子丙也曾想过想大师兄坦白一切,可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眼前这两个人已经疯了,他的余生注定要受两个疯子的要挟。 冷静下来的貉子放开了子乙的脖子,子丙看着子乙整个人倒了下来,瘫倒在地,他胆战心惊地伸出手指,探了探子乙的气息。 松了口气,“幸好,他还没死。” 要是子乙也死在貉子师兄手上,子丙相信貉子师兄应该不会在意再杀一个。 “大师兄,你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貉子师‘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同看着一个废物。 “你们之前不是和大师兄说,他受了风寒吗?小游师兄也去看过了,就说他病死的就好了。” “哦,哦,师弟马上就去。” 子丙扛起子乙师弟正欲离开貉子师‘兄’眼前,忽然身后这个矫揉做作的声音叫做了他。 “等等。” 子丙顿时心悸慌乱,僵硬地扯着笑脸,抬头问道:“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不要现在去,明天早上再去,就说你们想给师弟喂药的时候,发现他死在床上,知道吗?” “知道了,等子乙醒了,师弟会和他串好口供的。” 看着子丙怯生生的样子,貉子师兄冷冷骂了句废物,便转身离开了。 * 被救回来的舜华就藏身在傅木槿刚换的房间里。 换下来的湿衣服一件一件地搭在屏风上,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把自己浸入热水桶之中。 好痛。 冻伤的身体刚浸入热水时,感到一阵发麻的刺痛,未几,舒服而柔软的感觉袭上了心头。 温热的水冒着淡淡的热气,安抚着她伤痕累累的身心。 几经风险才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以后她要吃好,喝好,睡好。 哈哈哈... 舜华张着嘴无声地傻笑后,怔住了,她那只白皙的手腕上又添了几道新伤,刚好叠在之前洛水城烧伤后的疤痕上面。 这哪像是一双姑娘该有的手,难怪她家的傅神医,无论怎么明示暗示,就是不知她是女子。 不过,没关系了。 他们已经互许终身,他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日后,荷湖赏花,谈心弄月,鸳鸯戏水... 哎呀,她刚刚在想什么,都还没成亲呢。 舜华害羞地低着头,双手捂脸。 忽然,身后传出惊悚的推门声,舜华惊起自己好像没上栓,门没锁。 是谁啊? 木槿的计划还在进行中,可不能被人发现她还没死。 舜华屏气凝神地转过身,把半个身子都潜入了水里。 来人,四处张望,好像在找着什么东西,忽然他听见了屏风后的水声。 “房间里有人?” 舜华大眼一睁,这声音,她记得。 是那个残忍把她按在水里折磨,硬生生把她推下水的恶毒师兄。 貉子狐疑地望向屏风,一步一步地走向前。 “傅师弟,是你吗?” 舜华深吸一气,慌忙地躲在了水桶里,希望能瞒天过海。 她用力地捂住嘴,生怕吐出的气泡会不小心涌上水面。 貉子师兄很快就走到屏风后,他低头狐疑地望向水桶,正要看清,一个清透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私自进我的房间想做什么?” 受了伤的傅木槿眼带温怒地瞪着貉子师‘兄’的背影。 “没有。” 貉子师兄回过头,望着傅木槿那张好看如往昔的脸,瞬间喜上眉梢。 “我的好师弟,你总算回来了,这几天可担心死师兄了呢,瞧你,把自己弄得一身都是伤。” 貉子师‘兄’摸了摸傅木槿的脸,指甲悄然划过他的脖颈,一瞬间,眼底滑过一丝狠绝的杀意。 很快便隐匿了去。 “不劳师兄担心,师弟如今要沐浴了,师兄请回过。” 傅木槿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差点藏不住眼底里的怒意。 “可是,师兄看你房间好像...还有别人啊。”他的话如同迅速划出的剑尖,直挑咽喉。 水里的舜华郁闷地挑了挑眉,不是吧,还不走。 想留下来吃夜宵吗? 傅木槿冷冷地说道:“师兄,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你胡说,本师兄怎么可能会做见不得人的亏心事。”貉子恼羞成怒地回道。 “不是吗?” 傅木槿冷冷地拍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 “要不然怎么会见到鬼?” “见鬼?” 傅木槿微微抬头,示意他看一下房间四周,除了他们外,毫无动静,空旷一片。 “这里除了我们,你还能看到别人吗?不是鬼,是什么?” 这一句,是他最强有力的回击,仿佛无形中将划来的剑尖挡住,反弹了回去,抵住对方的咽喉。 “呵呵,好像是没有。” 水里的舜华快撑不住了,之前好不容易才被人救醒,这次不会硬生生把自己憋死吧? 嗯?被人救醒...那天,他岂不是亲了自己很多次? 满脸通红的舜华忍不住哑声大叫,一时忘记了自己处境,漏了气。 咕噜噜—— 大量的气泡往上冒,舜华撑不住了,直接在水面冒出半个头。 “什么声音?” 貉子师兄紧张地转头望去。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武林篇 主动的小鹿 舜华咽了咽,忐忑地透过屏风看着门边的两人。 心跳声如同钟鼓般,在身体里鸣动。 万万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吗? 如今她说不了话,凭她一人指认,怎么敌得过那几个无赖弟子。 貉子师兄正要迈开步子,傅木槿微微侧身,假装不经意地挡在他眼前,若无其事地说:“是我。” “可是声音明明是从那边传出来的...” “师弟已经好几天都东西下过肚,抱歉,唐突了师兄。” 貉子师‘兄’见傅木槿微微别过头,还以为他是在害羞呢。 原来是肚子饿啊。 “没事,想吃什么,师兄这就叫醒厨房大娘给你做去。”貉子师‘兄’谄媚道。 傅木槿咽了咽,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师弟就不和师兄客气了,师弟想吃,红烧鲤鱼头,四喜丸子,咕噜肉,云吞面,香菇炖鸡。” 貉子师‘兄’怔了怔,僵硬地笑了笑:“哦...这么多啊,师弟你还真是老实不客气啊。” 舜华竖起耳一听,他点的菜,她刚好也喜欢吃。 咕—— 她的肚子突然传出好大一声怪叫,为免貉子师‘兄’察觉,傅木槿眼疾手快地捂住肚子,弯下腰,佯装痛苦地叫道。 “好饿,师弟突然饿到五脏六腑形如刀绞。” 对方有点被吓到了。 “这么突然,要不要叫小游师兄过来看看你,给你开两副药?” “不用了。”他摆了摆手,“傅某吃些东西就可以了。” 见状,貉子师‘兄’连忙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那师兄马上去找厨娘,让她给你做饭。” 傅木槿捧着肚子,把貉子师‘兄’送出了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栓好门,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他默默回眸看去,眼里似乎有些恼,言兄洗澡,居然不栓门,若是被他以外的人看见怎么行。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屏风,本想出声批评几句,但一看着那个浮出水面可怜兮兮的小脑瓜,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 他微微低头,大笑出声,调笑道:“言兄的花招真是层出不穷,傅某差点招架不住。” 汗颜的舜华怔了怔,默默地把半张脸埋在水里,掩盖内心的崩溃。 羞死人了,她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水里放屁了呢。 两次都被自己的肚子出卖,若不是饿了好几天,真想好好‘教训’它,不让它吃东西。 耳边突然毫无动静,傅木槿有些紧张了,言兄不会是憋气憋晕了吧。 “言兄。” 刚绕过屏风,便见浴桶里那张出水芙蓉的脸,傅木槿耳朵动了动,自觉地转过身去。 “抱歉,傅某忘记言兄还在洗澡。” 舜华微微一笑,看着那红得发烫的耳根子,觉得甚是可爱。 若是,她此刻能开口说话。 傅木槿便能清晰地听到那句甜甜的‘夫君’。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她心里的声音,傅木槿突然转过身来,望着她。 “言兄,你刚刚叫我了吗?” 伏在浴桶边上的舜华,惊讶地合上嘴,心虚地摇了摇头。 散落在肩的长发落在胸前,浸入水中的里衣浮在水面,白皙粉嫩的肌肤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看着很是诱人犯罪。 他咽了咽,别过视线,看着屏风上那块似曾相识的长布。 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想到,言兄真的把亡母的裹尸布一直带在身上,平日里,傅某也不曾见你拿出来过,你平时是放在哪里?” 舜华伸出食指指着锁骨,下意识往下划了划。 傅木槿怔了怔,此刻,脸颊热得通天,喉咙有些干涩。 “身上?” 他不敢正眼看她,见那块长布快掉下来了,便伸手拿起,打算重新放好。 别碰,你碰了她裹胸布,岂不是碰了她的... 激动的舜华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怎知用力过猛,一手将他拉向了自己,溅出的水花落了一地。 “言兄,别...” 那清透禁欲的声音听得她的耳根酥麻,湿发落肩的舜华满眼无辜地看着他,此刻他的薄唇离自己,只有毫厘之差。 傅木槿错愕扶着桶边稍稍站稳,那双恍若星辰的眼瞳看着她微微抿唇,不自觉地咽了咽,某种欲念顿时袭上心头,理智在底线边沿剧烈地摇摆。 若是他凑上去,不知言兄会不会觉得突兀。 他下意识地后仰,女子看出了男子的心思,低眸地看着他的薄唇,凑了上去,流水淅沥沥地滑落她的背脊。 薄唇仿如触电般,有些软麻。 男子眨了眨眼眸,顿了顿,喜上眉梢,伸手挽着女子的腰,俯身而下,贪婪地占有她的呼吸。 她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她微微睁眸,发现他在解腰带。 舜华吓得一下子推开了他,慌张地喘气。 傅木槿抿了抿唇,有些欲求不满。 深吸一气后,舜华把身子完全浸在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腰带。 他惊觉道:“言兄也想要这个?傅某正想把它给你呢。” 把腰带给她做什么? 还是说,他意有所指。 她大力地摇了摇头,在水面划出阵阵波纹。 “可你必须要拿着它。”傅木槿正色道。 说罢,傅木槿取下腰带上翠绿通透的玉佩,递到舜华眼前。 玉佩? “这是我傅家的家传玉佩,以后你去到哪都要带在身上,傅某不管会不会有人反对,但是我就想和你相守到老,除了你,没有别人。” 舜华低眸,羞红一笑。 只是传家的定情玉佩啊,她还以为要和他做什么呢。 她拿着玉佩背过身去,靠在浴桶上,喜滋滋地举起玉佩看了又看,回眸笑了,仿若春风般在傅木槿心里划出涟漪。 他心想,幸亏言兄不是女子,要不然,惹来家里的浪蝶游蜂,怎么赶得尽。 忽而,她转过身,恍若小鹿般盯着他,向着他勾了勾手指。 他狐疑地凑了过来,她如同跃出水面的鱼儿,在他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他摸着脸颊,呆若木鸡地笑了笑。 心想,可惜家传玉佩只有一块,要不然可以多送几次。 “言兄,水快凉了吧。” 嗯? 这是什么意思? 她刚转过头,望着递到眼前的衣裳,他不会是要看着自己穿衣服吧。 可是她错了,他不是要看着她穿衣服。 “晚点怕是染风寒了,快起来,傅某为你穿衣。” 舜华傻眼了,她家傅神医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居然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说这种话。 若不是他的眼里毫无邪念,她一定以为他是故意的。 女子紧皱眉头,一手把水泼到他脸上,吓得他连连后退。 “言兄,不愿傅某帮你?” 他的语气忽然有些可怜,好像她欺负了他似的。 没办法了,不能心软,知道吗? 她猛地点头,对那可怜兮兮的眼神视若无睹。 “那好,傅某在外面等你。” 没错,就应该这样。 舜华满意地笑了笑,向他挥了挥手,本想着他会出房门,怎知他就站在屏风外,背对着自己。 “傅某不懂,你我都是男子,为何还要如此避忌,明明,我们连...肌肤之亲都有了。” 傅木槿的话说得舜华一阵羞涩。 你当然不知道,她都说了多少遍了。 小傻瓜,你喜欢的是个姑娘。 罢了,余生这么长,还怕你这个榆木脑袋不明白吗? 舜华穿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湿发还被盘上去,傅木槿抬眸望去,不禁惊叹,言兄真的好像女子。 长发如瀑,白衣添身,如同大师书画的丹青,清丽脱俗,眉眼之间,还有些女子的娇媚。 最重要的是,最近,他总会在言兄身上看到当年救过的那个姑娘的影子。 叩叩—— “谁?” “是本大爷,你不是说要准备些东西给小胖子吃吗?” 舜华怔了怔,惊喜地看了傅木槿一眼。 这是什么待遇啊,万琼国的十三皇子亲自端宵夜给她吃。 傅木槿上前去开门,玩心大起的舜华躲在门后,打算吓一下小十三。 门刚打开,舜华正欲跳出,小十三端着饭菜,一脚踏过门槛,站在了门边,正扇门被打直了。 小十三疑惑道:“咦?小胖子呢?” 傅木槿咽了咽,笑容僵硬地说道:“门...后?” 未几,傅木槿拎着一个鸡蛋帮舜华烫着鼻梁上的淤青,小十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满脸淤青,看着都觉得痛,但是她又不能出声。 小十三微微叹气,“别看着我了,谁能想到你会这么幼稚躲在门后,吓人。” 舜华指了指方桌剩余的空位,唇语道:晓晓在哪? “哦,你说月晓晓啊,傅神医怕晓晓藏不住心事,所以,没有告诉她,你还活着。” 也就是说,如果她突然出现在月晓晓面前,月晓晓会把她当成是鬼咯? 小十三狐疑地望着散发的舜华,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其实,这个小胖子会不会是个小胖妞? 他忽而转过话锋,关心道: “傅神医,你的腿脚还好吗?” 昨夜,小十三若不是跟在傅木槿身后,压根不会相信,有人的腿伤得这么重还能跑这么远的路。 舜华担心地回头,想伸手触碰,却又不敢。 傅木槿一手握住那只局促不安的小胖手,温柔地笑了笑。 “言兄,放心,没事的,你忘了,傅某自己就是个大夫吗?” 舜华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快吃吧,菜要凉了。” 小十三有点受不了这种暧昧的气氛,匆匆离开了傅木槿的房间,便见角落处好像有个白影,他狐疑地追了上去。 “你是谁?” 前面的人住了住脚,回过头,小十三错愕地望着这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此时月晓晓的脂粉掉了大半,平日看不见的浅痕都露了出来。 “是你啊。” “小十三,你告诉晓晓,其实华郎她根本没有死对不对?”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伤心,听得他有些揪心。 明明从前,他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这是怎么回事? 正欲把厨娘做好的饭菜端到傅木槿房间献殷勤的貉子师兄,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不禁停下了脚步,悄悄地躲在了一边。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武林篇 倩女肥魂 “其实小胖子她...” 小十三很想告诉月晓晓事情的真相,其实小胖子根本没死,这只是计划中的一环,只要等那几个混蛋师兄露出真面目,你的华郎就会回来见你了。 可是他刚开口,雷声轰鸣,小十三觉得这里的天气奇了怪了,老是光打雷不下雨,外面天寒地冻,里面惠风和畅,真是奇怪。 回过神来时,才想起不能破坏傅木槿的计划。 “你...刚刚想告诉晓晓什么?”月晓晓擦了擦眼泪。 “其实小胖子死得很惨,若是你经常还想着他的话,小心梦里他回来找你。” “你说什么呢?华郎这么好的人,就算他真的回来找晓晓,晓晓也不怕。”月晓晓瞪了他一眼,哭着跑开了。 小十三握着拳转身,他假装不经意地看向远处,发现了貉子师兄偷听的身影。 * 夜里,舜华穿着一袭白衣,散着发,整张脸都铺满了面粉,看起来像只胖嘟嘟的女鬼。 “言兄,你确定今晚真的要这么做?” “哑巴小师弟这个想法不是挺好的吗?师兄觉得,可以。”允小游倒是兴致勃勃的,好久都没干过这样的趣事了。 傅木槿眼神微妙地看了小游师兄一眼,摇了摇头。 师兄你是没见识过戴死猪头假装尸体的言兄,若是你见了,你再也不敢相信她突如其来的鬼点子了。 “为什么偏偏让本王去厨房找厨娘要面粉?”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十三在说绕口令呢。 “让小游师兄看看,看你印堂发黑,肯定是被厨娘骂了一顿是吧?” 小游师兄信誓旦旦地说道。 “嗯,都不知道是谁大清早把她吵起来做饭,害得本王借面粉的时候,要站在一边,看她默不作声地摔面团,摔得邦邦响,好像要把本王摔成面团似的。” 允小游笑了,“十三师弟真可爱,厨娘就是这个性子,很多年了,也就她能迁就师傅老人家,做出合师傅口味的菜。” “那又如何,凭什么让本王受她的气啊。” “小师弟别生气了,这样都不可爱了。”允小游自来熟地搂着小十三,小十三满脸嫌恶地推开他贴过来的脸。 “离本王远一点,你这个恶心的师兄。” “真过分,怎么能说师兄恶心呢,这可是师兄弟间兄弟情深的表现啊。” “不知师傅他老人家喜欢吃什么菜?” 傅木槿冷不防的一句话,让两个交谈‘甚欢’的人怔住了。 “怎么突然问起师傅的口味了”小游师兄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你想做菜贿赂师傅,顶替厨娘的位置?哈哈哈哈哈...” 小十三摇了摇头,默默地离开了这个看起来脑子不怎么正常的师兄。 舜华转过身来,三人惊恐地睁开眼。 同时举起了拳头。 “嗯,够恐怖。” “可以。” “还行,估计晓晓看了,能被吓哭。” 其余二人默默地转过头看向小十三,赞同地点头。 * 子时三刻,天下第二庄的廊道已经没人在走动了,只剩下屋内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响雷般的鼻鼾声。 一阵风吹了进来,窗户自然地敞开了。 屋内的人并未留意,依旧沉沦在梦香里。 直到,那扇窗户不断开开合合,吱吱呀呀地作响,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 弟子丙捂住耳朵,盖着被子侧过身去。 未几,窗户不响了,一阵哗啦的水声在门前响起,仿佛有水冲进门内,顺着风迎面扑来。 浅睡的弟子丙猛地一睁眼,那双满布红血丝的眼球转了转,惊恐万状地望着被子里的漆黑。 怎么突然有怪声。 允小游转了转手里的匕首,插进门缝,挑起门栓,然后迅速踢开门。 啪的一声,门被打直了。 躲在被子里的弟子丙不住地发抖,因为他很清楚,这不是幻听,门的确是被人打开了。 会不会是同房的师兄有事回来了? 可他不是栓上了门栓再睡觉的吗? 师兄是怎么进来的? 他鼓起勇气,嘴唇颤抖地说道:“子阳师兄,是你吗?如果是...是你的话,就应师弟一句话吧,别一声不吭地开门,怪吓人的。” 他等了一会,并没有人回应,窗户反而响起来了,咿咿呀呀地响个不停。 此时蹲在窗口下负责摇窗的小十三,觉得有点累了。 “呃呃呃...”弟子丙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上下牙齿不住地打颤。 嘴里细声念道着:“如来佛祖,观音菩萨,黄大仙,关二哥,随便哪一个,哪一个都行,快下来救一救子丙,子丙不是有心的,都是貉子师兄干得,是他杀了哑巴师兄,求求你放过我吧。” 砰的一声,窗户和门同时关上。 一阵青烟从窗户飘了进来,弥漫了整间屋子。 弟子丙闻得有点呛鼻,盖着被子微微站了起来,狐疑地点亮烛光。 就在这时,窗户再次被风吹开,傅木槿挥动袖子,扬起一阵风熄灭了弟子丙手中烛台。 整个房间突然黑了,门外皎月如沙。 一个白影从窗外飘过,吓得弟子丙浑身一颤,他深吸一口,气想要看清楚窗户那个白影,此时,门却开了。 他一回头就看见,穿着一袭白衣,满脸鲜血的舜华正站在门边看着他。 “啊啊啊啊啊....” 舜华突然张开嘴,弟子丙惊讶地发现,她的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是你,哑哑哑巴师弟真的不关我的事,都是貉子师兄干的,是他把你的头按下水,淹死你的,我们三个只是在边上看着,什么都没干。” 说谎! 窗户好像感受到她的愤怒,开始咿咿呀呀地开合个不停。 小十三的内心再次发出感叹,真的好累。 弟子丙吓得双脚跪地,向着舜华跪拜了起来,“是是是...是真的,我们三个,只是有份推你的尸体下水,其他的什么,什么都没干,求求你放过我吧。” 咿咿呀呀的声音骤然地停止,风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尿骚之味,看来某个人被吓尿了。 弟子丙狐疑地回过头,窗户突然被大力地关上,等他再转头回来时,门边的白影也不见了。 房门居然自己关上了。 弟子丙瞬间晕倒在地。 门外的小游师兄华丽地收起鱼线,如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般,转过身,深藏功与名。 四人围着一个矩形,同时击掌庆祝,回头望向被点穴的大师兄。 大师兄当时正伸出一个虎爪,单脚向前,作攻击状,怎知弹指之间被傅木槿点了穴道,如同石像一眼,被人搬来这里,他在这看了半天,扎着马步,扎得腿都麻了。 愤怒的大师兄转了转眼珠子,满脸写着——你再不放开本师兄,就门规处置。 允小游快速解开大师兄的穴道,僵硬地陪着笑。 “你们...” “嘘——”允小游反手捂住了他的嘴,竖起食指,细声提醒道:“不要那么大声,会打草惊蛇的。” 火冒三丈的大师兄再也忍不住了,正欲发作,一袭白衣的舜华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把他正欲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堵在喉咙里。 眼前人满脸雪白,嘴带鲜血,他哽了哽,忽然有点想吐,藏在袖子中的手不自觉地发着抖。 舜华的眼睛直视着他,好像咽下了什么。 他再也受不了,闭着眼问道:“小师弟,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允小游憋笑,憋得脸都快发青了。 “当然是人啊。” 闻言,大师兄突然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指着舜华慌慌张张地一通乱问。 “那...那她脸上的是什么?她是天生就没有舌头的吗?” 小十三打了个呵欠,面无表情地解释:“面粉,杨梅汁,嘴里含着黑芝麻糊,夜里看不清,才会以为她真的没舌头。” 恍然大悟的大师兄当即松了一口气。 原来她是刚刚把嘴里的芝麻糊咽下去了,大师兄还以为她看着自己流口水,想吃了他呢。 “原来如此,你们弄这么大场戏,就是为了证明,是貉子推小师弟下水的?” 傅木槿听他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突然有些生气。 “不是推而已,是杀,他当日是想杀了言兄。” 他一脸正色地纠正道。 “没错,整件事,小游听...不对,看着哑巴小师弟详述了一遍。” 舜华方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写了出来,事情细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详细到,每个在场师兄的脸,到衣着,配饰等等。 大师兄接过那张‘状纸’,借着月光,低眸看着纸上的内容,皱了皱眉。 “他们居然这么过分,太离谱了。” “嘘——小游知道大师兄嫉恶如仇,可是,明天还有一场大戏,希望大师兄能配合配合,保持缄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狐疑地转过头,望向允小游,心想,这样还不够胡闹吗? “罢了,总之此事,一定要处理得当,不能影响师傅的寿宴。” 大师兄满眼严肃地命令道。 “是,大师兄。”允小游上前勾肩搭背道:“你别整天都这么严肃嘛,你知道师兄弟背后都怎么叫你吗?” “怎么叫啊?”大师兄边走边问道。 “这个哪能告诉你啊,告诉你了,下回说你坏话,不就被你知道了吗?” “......” 大师兄无语地瞪着允小游,两个人边说边回去了。 众人各自回房,傅木槿一手抱起舜华,使着轻功回到了房间。 若不是怕撞见舜华没死,他真想在这皎月下,和舜华散步回来。 傅木槿刚想推门,门缝传出一股烧焦的味道,他警惕地拉着舜华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门,竟发现床上躺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大惊失色的二人,怔了怔,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了。 若是被人发现他房间突然出现了焦尸,必定会觉得他有杀人的嫌疑。 因为傅木槿应该是‘一个人’住,没人能证明他的清白。 若是他现在将尸体抱出去,那个真凶只要带人前来,当场抓获,到时证据确凿,他便水洗都不清,被认定是凶手。 好一条连环计。 傅木槿笑了笑,拉起舜华就走。 去哪? 隔天,整个天下第二庄都沸腾了。 一夜之间,竟然死了两个人。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武林篇 焦尸是谁 清晨,小师弟过来敲门,打算叫上弟子乙一起去晨练,他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回应。 “子乙师兄,子乙师兄?小师弟来叫你一起去晨练了。” 正疑惑之际,门被敲开了,小师弟怔了怔,门居然没关。 他忐忑地推开门,一股奇怪的腥臭味迎面扑来,房间凌乱得像遭了贼似的,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门后还有被剑刃划过的痕迹,想来,曾经有人在此做过殊死的决斗。 他咽了咽,忽然有点害怕,“子乙师兄,子乙师兄?” 当走到子乙床前时,才突然发现,子乙的床是空的,被子凌乱,他转头望去,心想,这几天子甲师兄病得这么严重,一直卧病在床,定然不是他半夜突然龙精虎猛,叫醒子乙师兄起来切磋武艺吧。 “子甲师兄?师兄?” 小师弟微微转过头,只见子甲的床上鼓起一床被子,似乎是睡得很香。 他掀开门一看,子甲紧闭双目,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那脸色比躺棺材的还白,小师弟狐疑地推了推子甲,想让他起床,刚碰到,才发现尸体是僵硬的。 他吓得猛地后退了半步,“啊啊啊....” 背后莫名伸出一只手,搭住了他的肩膀,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袭上了他的背脊,大事不妙了。 耳边响起一个沉着的男声。 “什么事这么慌张啊,小师弟?” 小师弟僵硬地转过脖子,看着眼前人,不同昨日,他今天似乎严肃得让人觉得可怕。 “小,小游师兄,子甲师兄死了,怎么办啊?” 允小游满脸严肃地看着床上死去的弟子甲,“还能怎么办,通知大师兄过来吧。” 他不经意地转过视线,深深地看了一眼子乙的空床。 他本以为子乙畏罪潜逃,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有弟子发现傅木槿的房间里有一具焦尸。 众弟子围满在门口往里面张望,大师兄扶着额头,望着床上那具焦尸,蹙着眉,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前。 “师兄,听说你叫我。” 高大俊秀的傅木槿,穿过弟子让开的道,走了进来,刚踏过门槛,身后的议论声便传进了耳里。 “就是他住在这的,你说那焦尸是不是他杀了,然后放在床上的?” “真变态。” “人都弄死了,还留着作甚,如果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尸体给埋了,然后躲起来,他倒好,像没事发生一样,堂而皇之地出现,更可疑。” “照你这么说,这人九成九就是他杀的。” 大师兄盯了盯那群说胡话的弟子,顿时鸦雀无声。 “你来了。” 大师兄抬眸看了他一眼,昨夜突然拉着哑巴小师弟过来找他,逼着他一夜都没睡,边下棋,边看着他们秀恩爱,更奇怪的是,秀就秀,外面还打雷,打个不停,害得他棋都下不好,连输十六盘。 “嗯,师弟来了。”傅木槿轻声应道, “小游师弟呢?” 傅木槿冷冷回道,“不知,今早他说过,会去叫那两位弟子过来。” “唉——” 大师兄深叹一气,这叫什么事? “师傅还有十来天就要出关了,这时候弄出这种幺蛾子,今年寿宴还摆不摆的成了?” 傅木槿不解,“为何师兄如此执着于寿宴。” 闻言,大师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出了一个白石门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小声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师傅平日里很爱接济穷苦百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可是也因为这样,门中宝库日渐亏空,银两短缺,急需充盈,这些年都是靠师傅摆寿酒,收些江湖朋友的贺礼,变卖成钱财,才能勉强维持门派的日度开支。” 傅木槿愣了愣,没想到白石门过得这么艰难。 他爹是有名的神医,前来求医问药的人不计其数,所献珍宝堆积如山,年少时,他每年帮他爹扔的宝贝,多如牛毛,因此,他对钱财并无太大的观念。 “辛苦师兄了。” 大师兄揉了揉额头,万一,查出眼前这具焦尸,背后真的涉及门中弟子内斗,互相残杀,传出这事,不仅有损似乎武林盟主的威望,还可能成为江湖中人口中的笑柄,白石门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大师兄,怎么一副没吃饱饭的样子?”允小游调笑道。 “如今死人了,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大师兄大声斥责道。 “不能,小游师弟过来,是给你带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的,想先听哪一个呀?” 允小游欠揍地凑了过来,大师兄一把推开他,冷冷道:“眼下正头疼,好消息吧。” “弟子乙可能是畏罪潜逃了。” 大师兄顿时火起,“畏罪潜逃算什么好消息?” “坏消息呢,就是子甲师弟死了,身体卷缩,瞳孔放大,很可能是活生生冷死的。” 话音刚完,允小游的神色开始严肃了。 “...又死一个?”大师兄头疼得皱紧眉头,狐疑地问道。 闻言,允小游怔了怔。 “又…是什么意思?” 小游师兄微微侧头,看着傅木槿床上那具焦尸,不禁捂住嘴,走近傅木槿,鬼鬼祟祟地在他耳边问道: “你不会是因爱成恨,昨夜把小胖师弟给烧了吧?” 傅木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师兄真是说笑了,傅某眼下只想烧了你。” “诶,别这样嘛,小游不就是见气氛有些严肃,想开个玩笑,让大家放松一下心情吗?” “够了,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大师兄大力一拍桌,整个茶杯弹了起来,倒盖在桌面。 小游师兄,连忙拍手夸赞,“大师兄好杂技。” 大师兄顿时青筋暴起,瞪了他一眼,“你再这样,门规处置!” “好,眼下该怎么办?” 大师兄揉了揉额角,“先解决眼前能解决的,焦尸身份未明,可以后查,可是眼下,先解决你们昨夜和我说的事。” “是,大师兄。” 众弟子面面相觑,窃窃私语道:“奇了怪了,往日门中出大事,貉子师兄总是第一个出来看热闹的,为何今日,半个人影都不见。” * 响午,一众弟子再次集中在大堂上,不同上次的是,这次大家都知道庄子里发生了大事。 “点人吗?谁没到?” 允小游拿着点名簿,再细看了一回,念道:“没到的人有,弟子乙、弟子丙、还有貉子,就差这几个师弟了。” 刚念完,允小游自己也顿了顿,刚巧是欺凌过舜华,推她落水的几个人。 这件事真的巧得诡异,欺负过哑巴小师弟的四个人里,一死三失踪。 如今又发现多一条焦尸。 所有的嫌疑仿佛都指向一个人,傅木槿。 允小游拿着毛笔的另一端,狐疑地看向了傅神医的脸,嘀咕道:“表面波澜不惊,不知内里是不是早已阵脚大乱呢?” “你在说什么?” 大师兄不解地回头看向他。 “相信一众弟子都知晓,昨夜庄子里出了两件大事,在找出真凶之前,三人合住一间房,登记在册,同时,要把私自外出的三名弟子找出来,按门规处置,听见了吗?” “是。”白石门上下一心地喊道。 傅木槿抬眸看了大师兄一眼,没想到,言兄的事,他竟半点都没提及。 “你。” 大师兄突然指着傅木槿,正色道:“没错,就是你,今日起,你就和我同住一间房。” 闻言,弟子们都松了口气,嫌疑犯由大师兄亲自看管,他们也就不用怕了。 傅木槿拱手作辑,刚弯腰,身边的弟子便摆好架势,围着他,一副准备随时应战的阵势。 视若无睹的傅木槿,面无表情继续作辑:“谢师兄。” 小十三摇了摇头,一把搭住傅木槿的肩膀,默默地安慰:“放心,案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月晓晓点了点头,道:“说得没错。” 忽然,小姑娘低下头,嘀咕道:“若是华郎在的话,就好了,这案子肯定能破。” 此时,大师兄房中的舜华狠狠地打了喷嚏。 谁又在想她? 算了,今天过后,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那几个弟子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大字型地躺在床上,望着梁顶,发现了屋顶的瓦片被掀起了一块,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什么人? 她警惕地扯起被子,翻了翻身,慌乱地躲在了书桌下。 怎么回事? 不是说所有弟子都被叫去大堂集合了吗? 那么躲在屋顶上,往下偷看她的人又是谁? 她紧张地等了很久,房中毫无动静,那双眼睛的主人好像已经离开了。 奇怪,她刚要从书桌里出来,大师兄的房门被人打开了,确切的说,是门栓被人挑开了。 * 按照大师兄方才下过的命令,他们正拿着火把在整个庄子里,沿路搜索失踪三人的踪影。 “真奇怪。” 小十三踢了踢地上的木材,嘀咕道。 “什么奇怪?” 月晓晓低眸看了看小十三踢开的木板,忽然传出一直拇指盖大小的青蛙,看起来十分可爱。 “每次门中丢东西,大师兄就说要搜庄子,你看,哪次搜出来过?” 小十三不满地嘀咕了几句,“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这哪一样,这次丢的,是人,大师兄当然要严肃对待,就算是装装样子也要吧。” 小十三回头看了月晓晓一眼,“依本王看,是你丢人吧。” “你才丢人。”月晓晓抬脚就想踢他,突然想起他碰不得,又收了回去。 允小游突然同时搂住了他们俩,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了,你们两个玩的不亦乐乎,居然不叫上我。” “去去去,一边去。” 小十三嫌弃地推开了他,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傅木槿。 “傅神医,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腿伤发作,要不要休息一下。” 傅木槿摇了摇头,“小王爷放心,昨天小游师兄帮在下调过息,包扎过了,腿伤不是问题,只是忽然有点担心,有点心绪不宁。” 原来是担心小胖子啊。 小十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别瞎操心了,人好端端的在房间里,能出什么事啊?” “什么人?”月晓晓冷不防地问道:“小白脸大夫担心谁?华郎刚死,你就见异思迁,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乱跑。”小十三刚说完,月晓晓不知道踩破什么,啊的一声,人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 第一百四十章 武林篇 枯井 小十三急忙冲了上去,低头一看,原来月晓晓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枯井。 “你没事吧?晓晓?”他朝着那个黑色洞穴喊去。 未几,井口传来了月晓晓的惊叫声,“啊啊啊...” “晓晓?发生什么事了?” 允小游看着小十三心急如焚的样子,调笑道:“没想到,咱们的小师弟对小师妹这么上心啊?” 小十三没好气地回瞪他一眼。 这是晓晓的声音再次从枯井里传来,“晓晓..没事,不过,下面有老鼠啊,好多老鼠,它们好像在吃骨头上剩下的肉,快想想办法把晓晓弄上去吧,要不然,晓晓怕他们不够饱,把晓晓也吃了。” “好,你等着,我们马上去拿绳子。” 话音刚落,小十三便像一只箭一样冲了出去,傅木槿反而躲得远远的,心虚地别过视线。 允小游坏笑道:“难道…小傅师弟怕老鼠?” 他一语中的,戳中了某人的死穴。 “没,只是不喜欢罢了。” “巧了,门中有个弟子特别喜欢捉老鼠泡酒,师兄这就去叫他过来,你在此处陪一下晓晓师妹。” “什么?” 傅木槿咽了咽,狐疑了半天,听着井口传来的哭声,往前挪脚,靠近了半寸。 但是,离洞口还是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月姑娘,你没事吧?” “啊,嗯,小白脸大夫,晓晓好怕啊,这里好多蛇虫鼠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爬到晓晓身上来。” “......” 傅木槿从身上掏出了一包药粉,朝着井口撒了进去。 “诶,这是什么东西啊?” 晓晓看不太清,但是总感觉头上有东西掉下来了。 傅木槿朝着洞口喊道:“雄黄粉,月姑娘你在底下再等一会,很快就有人来救你了。” 月晓晓听着这小白脸大夫的语气,好像并不想理自己似的。 “你别离开啊,晓晓不能一个人在这里,这里太黑了,晓晓会怕。” “......” 忽然,她再次抬起头:“晓晓听见了,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傅木槿狐疑地问道。 “有狗叫的声音,不对,是狼,它们好像,好像准备要冲过来了。” 月晓晓惶恐不安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傅木槿举起火把朝井口看去,一瞬间这个枯井被照亮了,依稀能见到月晓晓的身影,她正踩在一堆白骨上直跺脚,底下到处都是老鼠,好像准备围上来似的。 轰轰轰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一群露着獠牙的猛兽准备向她冲过来。 傅木槿狐疑地望着井底,底下难道有什么吗? 小十三拿着绳子赶了过来,往井口放下长绳,朝着她催促道:“快点,抓住绳子,上来。” “不行啊,晓晓腿软。” 月晓晓低着头,满眼泪光和底下的老鼠对峙着,耳边传来的轰轰轰越来越大了,越来越近了。 小十三急了,“快抓住绳子啊,丑八怪,如果你想再也见不到小胖子的话,你就别上来了。” 闻言,月晓晓收起眼泪,瞪着他:“你叫谁丑八怪呢,你这个死人脸,说好不准叫从丑八怪的。”说罢,她拉住绳子,小十三和傅木槿合力将他拉起。 她刚被拉起一米,脚底下同时飞过两面双刀,若是她刚才还站在井底,必定会被拦腰截断,命丧当场。 爬出井口的月晓晓,惊魂未定地摊坐在地上。 “好恐怖啊,枯井底下全都是骨头,黑漆漆的,还有野兽呢。” 傅木槿纠正道:“是人骨,估计井下死过不少人。” “人骨啊...”允小游突然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天下第二庄的秘密。” 三人猛地一怔,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否认道:“没有啊。” 允小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三个一眼,跃跃欲试地说道:“想听吗?想听吗?” 呵呵,不想。 他们已经听白云顶峰说过一遍了,三人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 “什么,你们居然不想听。” 小游师兄一脸失落地望向月晓晓,她愣了愣,不忍对方失落,点了点头,敷衍道:“啊,突然好想听。” 另外二人同时睥睨了她一眼。 “那就好,小游师兄就告诉你们一个,关于天下第二庄的秘密。” 小游师兄突然神秘兮兮地伸过头来,小声说道: “传说,当年创立天下第二庄的白云无望并不是一个人来到孤雪山,他从明华国的国君手上买了一批战俘,并指挥他们在这里兴建天下第二庄。” “战俘?”小十三不解。 “明华国的历代国君都好战,加上他们的常胜将军有幽月族的血统,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但一举将相邻的万溪、莲月、变为附属国,还灭了以武器闻名的国家——孤雪。” 小十三冷哼一声,嘚瑟道:“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什么幽月族的血统都不管用了,有我九哥这个战神在,明华国做不了霸主。” 月晓晓无语地看着他,提醒了一句, “别忘了,你的脚还在明华的土地上呢,说话小心点,省得惹怒这里的人,被人扔下海里喂鱼,回头晓晓还要去捞你。” “这么凶作甚,本王说得是实话,他们为了和万琼抢夺盐海,已经闹了很好一阵子了,出门前才听宫里太监唠叨过,明华和万琼明年可能要打仗了,好好珍惜这段相处的时间吧,说不定,明年,咱们就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了。” 月晓晓见不惯小十三这个严肃的样子。 调笑道,“得了吧,就你,别说对阵明华的士兵了,能不能安全万琼都成问题,路过的老太婆向你抛你个眉眼,你都得晕头转向的,到时候别杀错自己人就行了。” 月晓晓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好笑。 “说什么呢,本王怎么可能...” 允小游一手扯住‘张牙舞爪’的小十三,“好了,秘密说到一半就被你打断,真没劲。” “一半?” 允小游意味深长地看了傅木槿一眼,“想知道吗?想知道吗?” “若是师兄不方便,可以不说。”他不买账。 “别啊。”允小游一手拉住傅木槿的手臂,语带央求:“请让师兄说下去吧,这些八卦,本师兄好不容易才打听来的,再找不到人听我说,本师兄要郁闷死了。” 八卦?不是说秘密吗? “......”傅木槿无语了。 “据说那些战俘...”小游师兄继续自说自话道:“脚上都会戴上脚环,并且永世都不能离开这座天下第二庄。” 闻言,傅木槿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右脚,当日他和言兄被困机关屋的时候,就曾经被戴上脚环,那个老伯是把他和言兄当成了战俘? “后来呢?师兄知道后来这些战俘都去哪了?”傅木槿询问道。 允小游挑了挑眉,来精神了。 “师弟终于感兴趣了?” 傅木槿点了点头。 “据说他们...大都死在这了。”允小游的表情突然变得恐怖,“师弟你没听说过上个月,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火吗?” “嗯...”傅木槿觉得自己被耍了,“傅某想回去房间休息了。” 允小游一把抓住傅木槿的肩膀,把他拉了回来,“你想去哪?庄子还没有搜完呢?” 傅木槿默默地向东边看了一眼,呼唤道,言兄。 * 门栓已经被挑动,舜华回忆着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能拿来当武器,可惜,大师兄的房间太过雅致,除了一大堆值钱但是不管用的东西外,完全没有能当作武器的东西。 等会,如果进来的人手持大刀,她要拿着这些玉佩,古画和人搏斗吗? 别人还以为她是来表演杂耍的。 咿呀—— 门被推开了,脚步声清晰地传了进来,房间安静得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舜华咬了咬牙,心想,若是对方要取自己性命的话,她就顶起这张桌子撞向他,然后冲出去找人救命。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敌是友,很快就见分晓。 忽然,地上跌落一把大刀,就掉在舜华的脚边。 送武器? 这么嚣张? 她咬了咬牙,一手抓起刀柄,同时,一只小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刚抬眸,白云顶峰的圆脸就在眼前。 是你? 白云顶峰一副见鬼的表情,怔住了。 舜华伸出五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居然毫没反应。 她低眸想了想,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下巴,白云顶峰才转了转眼珠子,看了过来。 狐疑地问道:“你真的没死吗?” 那只颤抖的小手伸了过来,摸了摸她的下巴,安心地松了口气。 “好幼稚啊,你们大人,这把年纪了还玩捉迷藏。” 舜华无语了,谁玩捉迷藏了,她是怕杀手才躲进桌底的好吗? 好,忍你几天。 反正她家的傅神医说,今晚就替她施针,相信不过了几天就能开口说话了。 她刚从桌底爬出来,白云高升就把白纸和笔递了给她,问了一大堆问题。 “为什么他们说你死了,但是你没死?” “为什么你会在大师兄的房间里?” “为什么你要躲在桌子下?” 舜华拿起笔一一解答了这个问题少年的问题,最后,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偷偷潜入这个房间? 她抬起眸,眼神有点锐利,白云顶峰有点被惊到。 “本少爷有东西丢了,想找回来。” 舜华敲了敲桌子,在这里? “嗯,本少爷的响笛丢了,想说平日里弟子们捡到东西都会交给大师兄,就想来问问看,他没回来,所以本少爷就自己开门进来了。” 舜华敲了敲他的头。 白云顶峰摸着头,喊道:“好痛。” 舜华认真地看着他,写道:不问自取视为贼也。 “那是本少爷的东西,拿了本少爷东西不还的人才是贼。” 舜华放下前面那张纸,露出她刚写的第二张。 ——可房间不是你的。 “本少爷又没想过盗他的东西,就是进来翻翻。” 这个自说自话的小孩,转身就拉开抽屉,找自己的响笛,完全把舜华的话当耳边风。 过了一会,也不知道他翻动了什么,舜华身后发出一阵声响,身后的书柜居然一分为二,露出一间密室。 舜华诧异地回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密室,心里突然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她若是进去,肯定会惹上什么不必要的大麻烦,不能好奇。 愣神之际,那个胆大的白云顶峰,居然自己进去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武林篇 惊人发现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舜华意味深长地看着白云顶峰的背影,刚要转身跟上去,书柜竟然在眨眼之间关上了,还差点夹到她的鼻子。 糟了,白云顶峰还在里面呢,不能让那个小孩单独留在里面。 必须再次开启密室的门,把他带回来。 白云顶峰刚刚一定是碰到什么,不小心打开了机关。 可回头望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视线所到之处,拉开的抽屉,散乱的书画,还有墙上的佩剑。 颜舜华,动动你的脑筋。 你能想到的,这个地方和你昨天第一眼看到的,有哪里不一样? 忽然,她灵机一闪,定神地望着墙上那把佩剑,思量道,剑的方向是不是改变了? 之前剑尖明明指向下面,可是现在剑尖却朝天。 那双狐疑地小胖手伸向前,微微扭动剑身,居然真的能转动,耳边响起一阵细微的声音——咔咔... 嵌入墙身的小齿轮开始转动,当佩剑的剑尖再次指向下面时,舜华惊喜地抬头望去,书柜居然纹丝不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装的什么机关,在逗她玩吗? 她无奈地叹气,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悲催地跌进了地上的方坑里。 原来墙上的佩剑不是开启书柜的机关,而是开启地板的机关。 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告诉她? 啊啊啊... 她的脸如同被三丈高的海浪打过,跌趴在地。 好痛。 如果她的脸不是有点肉的话,她一定会把门牙都摔出来。 苍天啊,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她,让她消停几天吗? 这又是哪个鬼地方? 舜华双手撑在地上,坚强地爬了起来,抬头望着顶上的机关门,默默地看着它被关上。 终于,唯一的光消失了,周围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不知道那位叫白云无望的老前辈究竟怎么想的,所有的机关入口都会在打开一段时间后,自己关上。 他难道就不怕有一天,自己摔下来,出不去吗? 不对,也许老前辈根本不怕呢? 此处一定有能出去的机关。 舜华张着手,缓缓地探索着,如同一个九十岁的老人,慢悠悠地在漆黑中摸索着周围的环境。 她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深怕触碰到御敌的机关,丢了自己的小命。 指肚所及之处,皆是灰尘,并且表面平滑,舜华咽了咽,大胆地摸了上去,鞋尖所抵之处,好像有一根很大的圆柱子,上面还有七颗如同夜明珠般的球面,她的指尖微微一颤,按了下去。 咔嚓—— 墙上的洞迅速射过一支火箭擦过她的发簪,在漆黑中扬起了一阵风,她的发簪在旋转三圈后,随着飘逸的长发掉了下来。 她回头一看,就在火箭射中靶心那一刻,墙面的龙头开始朝天喷火。 眼前一亮,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 她震惊地张开眼,诧异地望着摆放在眼前的东西,胆战心惊,不敢动弹。 十几辆插满了箭的转射机同时转向着她,稍有不慎,触动机关,必定万箭穿心。 想必,白云无望老前辈是真没打算让误入这个陷阱的人,活着出去啊。 * 傅木槿望着水洼中飘过的叶子,隐隐有些不安。 “抱歉了,师兄,师弟想回去找言兄,此处就拜托你们了。” 允小游微微挑眉,望着傅木槿转身离去的背影,喊道:“用不用这么腻歪啊,把他们三个找出来,才能安枕无忧,不是吗?” 话音刚落,眼底却闪过一丝怀疑,小十三刚巧把这个眼神尽收眼底。 月晓晓站在破木箱上,学着舜华的样子分析道:“晓晓认为,这件事背后一点都不简单。” “哪不简单?” 小十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陪着她胡闹。 “你想啊,子甲师弟死了,那三个人就畏罪潜逃,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可疑?” 月小游摸了摸下巴,夸赞道:“小师妹说得很有道理。” “是吧?”月晓晓开心地掉头:“晓晓也觉得自己很聪明,假以时日必定能像华郎那样,大破奇案。” 允小游一脚踩在破木箱上,单手撑脸,问道:“常听你这么说,师兄我都想亲眼见识一下小师弟的神威了。” “可惜啊,天妒蓝颜,一代英雄好汉,居然这么憋屈地死了。”月晓晓愁着一张脸,像块酸梅似的。 小十三连忙说道:“诶诶诶,别哭啊,你不是要破案吗?去找人啊。” 允小游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十三一眼,行啊,小师弟,很会嘛。 月晓晓收起眼泪,意志坚定地说道:“没问题,包在晓晓身上,我们来案件还原。” “案件还原?”两个人同时惊呼。 这个词从月晓晓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这么不可靠呢? “你们...什么表情,这是在质疑晓晓吗?” 眼看她的眼泪又在打转,小十三纳闷了,这女人怎么这么爱哭,连忙说道:“你继续,怎么还原?” “很简单,从三个师兄弟的角度出发,从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猜测他们会去哪,做干什么?” 允小游大力地拍手,夸赞道:“没想到啊,小师妹的思维挺独到的嘛,这主意听着有些道理,可惜如今天色已晚,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吧,你陪着晓晓去案件还原,师兄还有事。” 说完,他往小十三肩膀大手一搭,拍拍屁股就溜了。 小十三喊都来不及了。 “本王?不行,师兄?” 月晓晓斜眼看了看小十三,“你这是不信任晓晓的聪明才智?” “看你言之凿凿的样子,聪明才智你有吗?”小十三坐在台阶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不管。”月晓晓从木箱上跳了下来,正好踩在地上的水洼上,泥水顿时溅了她一身。 “晓晓的裙子...” 眼看她要哭,小十三站起身子,正色道:“本王陪你找,去哪?” “嘿嘿嘿,先去大师兄的房间吧。” 月晓晓立马就收起哭腔,笑嘻嘻的,小十三都要怀疑这丫头刚刚是不是在假哭。 “好,跟着我走吧。” 月晓晓自动自觉地退后半尺,望着小十三在地上的影子,调皮地踩了上去。 “其实这些房间,门派的师兄弟一定看过无数遍,怎么可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呢?”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小十三回头看了看她。 只见她在伸脚在踩自己的影子。 “你在干嘛?幼稚。” “没,什么没有。” 被抓包的月晓晓挺直腰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见她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就算他们找过,也不一定没有错漏。” 月晓晓对这个很有自信,从前她在皇宫里找猫找了无数遍,每次都是用这一招,每次宫女太监偷懒,不肯认真找,都是她亲自出马,可是,后来才知道,那些宫女太监嫌她不受宠,所以才不认真帮她找猫。 “那行,就是这一间了,貉子师兄和一位内门弟子同住,他失踪的前一天,那位内门弟子正好在石门值守,所以房间里只剩他一个,子丙师兄和他的情况一样。” 月晓晓接过话茬,“而子乙师兄就是和死去的子甲师兄一间屋的对吧,你不觉得他们三个人的情况很像吗?都是房中一个人的时候,第二天失踪了。” 小十三微微挑眉,好像是这么回事。 “所以啊,只要查出一个端倪,晓晓相信,其他的也能查出来。” 月晓晓很是神气的样子,小十三不忍泼她冷水,转身推开门,想先进去探探路。 一跨过门槛,便停下了脚,震惊地望着悬梁上挂着的人。 “别进来。” “怎么了?”月晓晓狐疑地看着停在门口的小十三,抬起头望去:“怎么有股...死老鼠的味道...” 她的视线被悬空的脚说占据了,嘣咚一声,整个人吓晕了过去。 闻声,小十三蓦然转身,才发现她倒在了地上。 “晓晓,月晓晓?” 他情急地伸出手,就在触碰到她之际,他停住了,手指没有再继续往前。 若是他在这里晕倒就没人保护她了。 他无力地收起手,坐在一边静静地守着她,打算等到有人经过为止。 * 总觉得有事发生的傅木槿火急火燎地赶回大师兄的房间,诧异地喊道:“房间里怎么没人?” 正喝茶的大师兄呛了呛,盯着眼前这个选择性眼瞎的师弟。 “你在说什么,本师兄还在房间里坐着呢。” “言兄呢?”傅木槿心急地问道。 “不知,本师兄刚回房就发现房间里被人翻得乱七八糟的,兴许是你那个言兄夹带私逃,不知逃哪去了吧。” 傅木槿眼神微怒,正色道:“请大师兄放心,言兄是豪门巨室之子,您的东西,入不了她的眼。” 大师兄手掌一握,差点把茶杯给握碎了。 “是吗?”他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道:“若不是夹带私逃,那她人如今能在哪?你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不让她出现在人前吗?” “这一点也是傅某所疑惑的,言兄是个遵守承诺之人,若非意外绝不会离开这个房间。” 傅木槿仔细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心中有万般猜测。 “这是什么?” 闻声,大师兄抬了抬眸,看着那些纸张,“哦,一定是本师兄的墨宝,也算小师弟识货,懂得拿本师兄的墨宝出来观摩,练习书法。” “不对,言兄在回答某个人问的问题,而且巨细无遗地回答,此人必定是她信任的人。” 傅木槿狐疑地捡起地上的大刀,问道:“这是大师兄的东西?” “本师兄只练剑,不练刀,这不是本师兄的东西。” “门中弟子,可有练刀法的?” 大师兄转过望着他,“师弟说笑了,江湖中人都知道,武林盟主最擅长的是拳法,几乎不用兵器,要不是照顾体弱的弟子,掌门连剑法都不会教,哪来学刀的弟子?” 闻言,恍然大悟的傅木槿急忙地冲了房间。 * 半夜,允小游从师弟那听说,小十三和月晓晓也失踪不见了,急忙带着人敲锣打鼓地找。 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貉子的房间前见到晕倒在廊道上的月晓晓,还有守在一旁的小十三。 “发生什么事了?本门唯一的一个女弟子,也死了吗?”小游师兄惋惜地说道。 “呸呸呸。”小十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她是被貉子师兄的尸体吓到了。” “貉子死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武林篇 千万别碰 小游师兄转过头,刚好看到貉子师兄悬空的腿,当即捂住鼻子,忍住想吐的冲动。 “那是不是表示,其他的弟子都不用找了。” 已经是第三个,到底是谁干的? 滴答,滴答。 一滴水从尸体的裤腿滴落,貉子的尸体如同一件未干透的衣裳,不断地滴着水。 眼前的画面很是诡异,行凶者如同晾衣一眼,把他挂在了悬梁上,直面看去,还以为他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抓着,贴在了悬梁上。 “唉——” 允小游难得愁眉地叹了一气。 * 傅木槿想起上次言兄和白云顶峰交谈时,就试过用纸笔代口。 心想来找言兄的人,一定是白云顶峰。 若是找到白云顶峰,问清楚,也许找到关于言兄行踪的线索,他匆匆地来到乌灯黑火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小白云,不知你可曾就寝?” 未听见回应,他再次敲了敲。 忽然,房间亮了起来,里面传出一些细微的动静。 “谁,谁啊?” 小白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像是刚起床的样子。 傅木槿急忙喊道,“是大哥哥,你今天见过...” 他忽然想起,小白云应该不知道言兄假死的事,改口道:“不知你今天可曾去过大师兄的房间?” “去...去过,没,没去过。” 傅木槿有些糊涂了,到底是去过还是没去过。 奇怪,小白云平时不是个说话含糊的人,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小白云,你房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哈哈哈,大人真是麻烦,能有什么啊...有人挟持我吗?啊。” 傅木槿听出来了,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 “哦,大哥哥明白了,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此时,房内的小白云正被黑衣人掐着脖颈,就连说话都很困难。 他伸出脚,踢了踢床板,想把傅木槿喊回来。 黑衣人感觉他还在挣扎乱动,急忙威胁道:“你最后别动,否则,我可不敢担保你会不会少只胳膊,少只耳。” “......” 门外已经彻底没动静了,想必大哥哥已经走远了吧。 小眼睛低落地望在地上,认命地放弃了挣扎。 忽然,窗户啪的一声,开了,漆黑中,数枚银针扎入黑衣人的背脊,趁他吃疼之际,小白云一脚踩向他的大拇指,往对方的腰部,转身踢了一脚,拉开门,逃了出去。 死心不息的黑衣人紧追不舍地追了出来,傅木槿此时正守在门边,他一手把小白云拉到自己的身后,瞧准黑衣人的胸口一掌打了过去。 他留了力,对方后退了两三步,再次被逼回了房中,诧异地看着他。 傅木槿眼神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挟持小白云到底有何目的?” 对方没有回话,沉默地打量着眼前人,心想此人不是新加入的外门弟子吗?为何内功会如此深厚,若是在这里和他硬碰硬,恐防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行。 把心一横的黑衣人从怀里掏出数枚暗器向着傅木槿掷去,旋转的六芒星飞镖径直向着傅木槿的脖颈方向袭来,傅木槿反手弹去银针,正好与飞镖相碰,没想到,飞镖居然被弹飞了,擦过黑衣的肩膀,划破他的衣袖,硬生生钉在了墙上。 对方奋力冲破屋顶,逃了出去。 小白云见傅木槿没有动,便拉着他的袖子问道:“大哥哥,你不去追吗?” 他转过身,像舜华从前那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穷寇莫追,以后还是让大师兄找个人保护你吧。” “嗯,你来这里是想找小胖叔叔吗?” 他怔了怔,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你今天去过大师兄的房间,对吗?” 小白云看着傅木槿急切的眼神,点了点头,“对。” “那你有在他的房间见到...” “你是说,见到小胖叔叔的鬼魂?”小白云刻意反问。 “鬼魂?”傅木槿尴尬地笑了笑,“算是吧,你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你们这些大人也真是的,好端端活着的人偏要说她死了,本少爷可没那么好骗。” 白云顶峰抱着手,一副了不起的模样。 “小白云说的都对,你今天去找她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怪事,她可曾在纸上提及,要去哪里办是什么事?” 白云顶峰抬起眸,看了他一眼,想起了密室里的东西,不知道该不该据实已告。 “可是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小白云回想了一下,“本少爷的响笛不见了,想说进大师兄的房间翻一翻,看看找不找得到,可是找的时候,不小心触发了机关,发现了一个密室。” “然后,你们就一起进了密室,是吗?”他耐心的问道。 小脑袋摇了摇头。 “没有,就本少爷一个人进去了。” “你一个人?不可能,言兄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进去的。” 小白云想了想,思索道:“她可能来不及进来吧,机关门很快就合上了。” “合上了?” “嗯,本少爷在密室里打开机关,从密道的另一头出来后,就自己回房间了。” 傅木槿大胆推测道,“门外的言兄必定心急如焚,于是便想着再次触发机关跟上你。” 闻言,小白云脱口而出道:“那就糟了。” “为什么?”傅木槿不解。 小白云紧张地说道:“大师兄如今住的房间,以前是爷爷在住,那间房布满了五花八门的机关,有御敌的,有逃生的,有囚敌,还有置人于死地的陷阱,若是不知情的小胖叔叔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触发了机会,那她很可能就要死在里面了。” 神色凝重的傅木槿连忙背着小白云回到大师兄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喜好整洁的大师兄在收拾东西。 “别动!” 大师兄挑眉。 “又怎么了?师弟不会想告诉师兄,这里也有人死了吧?” 傅木槿放下小白云,道:“言兄可能困在房中的机关里了。” 闻言,大师兄很是震惊。 “你说...本师兄住的房间里,有机关?” “没错,小白云,来。” 傅木槿示意小白云给大师兄示范一下,小白云摇了摇头,不同以往,竟有些迟疑。 “本少爷记不得那么多了,当年爷爷都不让本少爷进来这个房间的,说是危险,等长大了才能进来。” 他托着小脑袋,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花瓶。” 傅木槿转了转花瓶,房顶突然开了,一个铁笼砸了下来,从大师兄眼前掀起一阵风,差点就砸中他的脚指头。 他咽了咽,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了,连忙喊道:“等等,等等。” 话音未完,小白云又喊道:“墨砚。” 说罢,傅木槿举起墨砚,桌面上的小孔突然弹出一颗小铁珠,速度飞快,幸亏傅木槿躲避及时,铁珠弹穿屋顶就消失不见了。 “......” 稍稍有些被吓到的傅木槿,微微松了口气,把墨砚放了回去。 大师兄扶着铁笼站了一会,摸着胸口,安抚了一下自己被吓到的弱小心灵。 “小白云,你先歇一会。” 小白云陷入沉思压根听不见大师兄恳切的呼唤。 “地板,玄武。” 傅木槿点了点头,“北方。” 他一步踏过北面的板砖,咔嚓一声。 墙上挂着的画瞬间掉了下来,射出三支箭,大师兄错愕地转过头,三支利箭恰巧在他肚皮前擦过,衣服瞬间燃起火星子,着了。 “糟了,着了着了着了…” 他慌张地拍着衣服上起的火苗,一副踩了狗屎的样子。 “还有...”小白云抬头看了看悬梁,若有所思地看着垂下来的吊穗,伸手拉了拉。 底下传出了动静,与转射机对峙的几个时辰的舜华贴在顶梁柱前,站得腿都麻了,正想坐下来,突然,眼前飞来三枚十字镖,擦过她的头顶,哒哒哒地钉在了圆柱上。 吓得她四肢发软,冷汗直流。 不带这么样的,她只是想想而已,她都还没动。 站在地板上的小白云,见屋里没什么动静,便接着喊道:“朱雀。” 闻言,傅木槿机灵地踩过南方最顶上的地板砖,咔嚓一声。 圆滚滚的顶梁柱瞬间转了一个方向,紧贴在顶梁柱的舜华瞬间从前面转到了后面。 咔的一声响后,转射机万箭齐发,利箭如同针雨一样朝着柱子飞了过来,躲在柱子后的舜华,张大着口,慌张不已,看着利箭不断地擦身而过。 啊啊啊啊... 如果她能发出声音的话,整个天下第二庄都会听到她惨烈的叫声。 “本师兄觉得你们应该要冷静一点,冷静。” 发髻上插着飞镖的大师兄努力忍住怒火,温柔地劝说着小白云和傅木槿。 “不能等,推迟一刻,言兄就多一分危险,里面机关重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言兄受了伤,正等着傅某进去救她。”傅木槿忧心忡忡地说道。 此时,地下的舜华正手握拳头,咬牙切齿地想,肯定是哪个混蛋触动了机关,若是让本小姐知道是谁,定然让你好看。 小白云听了傅木槿的话后,有点发愁了。 “爷爷教过本少爷的,几乎都试了个遍,除了...墙上这把佩剑,不过...” 话音未完,傅木槿已经伸手触碰墙上的佩剑了,没想到,佩剑也能转得动,他将佩剑顺时针转了半圈。 想起小白云的话,他回过头,若无其事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爷爷叮嘱过这把佩剑千万不能乱动,说是只有遇到让你走投无路,十恶不赦的对手,才能转动,因为这个机关只触发一次,而且里面的东西,足以将对手碎尸万段。” 咔咔咔... 如同地狱里传来的敲门声。 顶梁柱中伸出两条铁环,一下子圈住了舜华的腰,把她整个人禁锢在木柱上,舜华定睛一看,墙上忽然出现了数千个洞。 不是吧... 锋利无比的箭头从洞口亮出,若是同时发射,舜华估计很难给自己留全尸。 这次毒誓真的应验了,孤独终老,永世不得超生... 箭头已经露出半截了,舜华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连死后要喊的话,都练习好了。 我死的好惨啊—— 终于,狼狈的大师兄看不过去了,一拳锤在铁笼子上,冲了过去了,像是要把全身的怒气都发泄出来,大喊一声:“不是让你们别乱动吗?看看这房间乱成什么样子!快转回去。”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武林篇 逗她玩呢 大师兄一把扭转佩剑,用力过猛,把佩剑连续转了好几个圈。 密室中的舜华傻眼了,看着墙上的利箭缩回去又弹出来,缩回去又弹出来,顽强的意志不断地受到冲击,衰弱的神经再也禁不起折腾,她也受不了了,差点晕死过去。 在看了几十遍后,她麻木地看着不停伸缩的利箭,优哉游哉地挠了挠鼻子,心里终于毫无波澜。 就在这时,洞中的箭头突然卡住不动了。 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弹出来。 “......” 呵呵,逗她玩呢。 来人啊,快救她出去吧。 房中的小白云看着大师兄的举动,不满地皱着眉。 “大师兄,你这么用力,会把我爷爷留下来的机关弄坏的。” “哪有这么容易坏,再说了,这种害人的机关还留着做什么。”大师兄死不认错地反驳道。 傅木槿听了也很生气,同声同气地批评:“大师兄,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弄坏了机关,言兄出不来怎么办?” 傅木槿心里想了想,还是转回去吧,“刚刚剑尖朝上,还是朝下来着?” 小白云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大师兄,你记得吗?” “这回想起本师兄的好了吗?好像是这边来着。”大师兄走了过来,把佩剑顺时针转了转,后来想想,不对,又把佩剑逆时针转了转。 突然,在场的人都安静了,看着大师兄把佩剑拔了下来。 “......” 尴尬的大师兄举起佩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把佩剑按在墙上。 生气的小白云踢了他一脚,骂道:“都让你别乱碰,现在好了,机关坏了。” “能装回去的吧。”大师兄狡辩道。 可是,只要他的手指一放开,那把佩剑就会从墙上掉下来。 为了挽回面子,他运足内力,一掌朝墙上打去,将佩剑强行嵌入墙壁中。 那一大一小看着墙上那个足有半寸厚的掌印,和那把歪七扭八的佩剑,不禁有点佩服他的厚脸皮。 “看吧,本师兄都说能装回去了。”大师兄得意洋洋地说道。 忽而,一声清晰的咔嚓,传进了三人耳里。 本以为风平浪静,什么都不会发生。 怎知,整个房间开始剧烈的震动,他们惊讶地看着屋顶散落的灰尘,还有震落在地的书籍,惊诧不已。 被禁锢在顶梁柱的舜华,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心想,这里震得这么厉害,不会是要坍塌了吧? 忽然腰间一松,整个人失重扑倒向前,跌倒墙壁的箭头前,她抬眸看看,锋利无比的箭头直指她的眼球,离她只有半寸的距离。 她惊颤地后退,连忙爬起身向着另一边跑去,墙壁的利箭再次弹了出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舜华仓皇逃窜,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个底朝天。 刹那间,万箭齐发,数千支利箭在舜华头顶射过,黑色的剑羽如同飞扬而过的乌鸦群,在她脸上画过无数条黑影。 她秉着呼吸,心跳声提在喉咙,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忐忑不安地等着利箭飞过去。 “......” 终于,上方没有动静了。 舜华艰难地爬了起来,一支利箭从后方射来,刚好擦过她的耳边,留下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她伸手摸着烫得发疼的耳朵,诧异地望着眼前打开的墙壁。 不是吧,还能这样的吗? 一个重达千斤的铁球滚了过来,哭笑不得的舜华连忙拔腿就跑。 巨大铁球越滚越快,越滚越快。 地面上的震动也越来越厉害了,书柜上的花瓶,瓷器,玉佩,一个个地震落在地,清脆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师兄心如死灰地看着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一个个被摔碎,心痛得无以复加,欲哭无泪。 “发生什么事了?”傅木槿担心地问道。 站不稳的小白云急忙抱住傅木槿的大腿,瞪了大师兄一眼,一副看透世情的样子,分析道: “肯定是大师兄刚刚那一掌打坏了墙上的机关,爷爷的机关很精妙的,一环接着一环,若是弄坏了其中一环,就是破坏了整个机关,这个地方可能要榻了吧。” “可是言兄还在里面,不行,傅某一定要趁着这里还没塌之前,救出言兄。” 说罢,他一跃上前,运足内力,凝聚于掌心,朝着书柜打了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后,震动停止了,书柜却纹丝不动。 大师兄眼带嘲笑地看着他,冷嘲道: “就凭你这个外门弟子的功力,想要强行打开机关,不可能的,放弃吧...” 话音刚落,书柜裂开了,如同被震碎的石头的一样,裂成数十块,掉在了地上。 刹那间,中门大开的密室,近在眼前。 大师兄的脸顿时被‘打’得生疼,尴尬地笑了笑。 “没想到,师弟这么大力。” 傅木槿回过头,搭了搭大师兄的肩膀,神情坚定地说道: “傅某要进去救言兄,大师兄,你就带着小白云出去吧,珍重。” 大师兄怔了怔,突然有些感动,没想到师弟这般舍己为人,“好,本师兄这就带着小师弟出去。” 小白云的发现打断了这场奇奇怪怪的辞别。 “等等,你们看。” 二人错愕地回头,发现地面上的机关打开了,里面还冒出一阵火红的亮光。 小白云伏在地上,把半颗脑袋伸进了陷阱入口,看着底下,小声说道: “小胖叔叔就在里面,她好像玩得很开心的这样子啊。” 傅木槿急忙望去,看着舜华身后正追着一个巨大的铁球,铁球滚过地面时,整个房间都会震动起来。 被追着跑的舜华,快要疯掉了。 也不知道这个铁球是不是认准了她,舜华跑向东,它就滚向东,舜华跑向西,它就滚向西,像是和她玩捉迷藏一样,势要压扁她为止。 为了躲避铁球,舜华只能在这个布满机关的房间里横冲直撞,眼睁睁地看着追在她身后的铁球,将房间里的转射机,压了个遍。 “言兄,傅某下来救你。” 话音刚落,白衣飘飘的傅木槿一跃而下,如同降临眼前的救命稻草一样,现身于舜华眼前。 娘呀,终于有人发现她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拼命躲避机关的她,终于熬出头了。 只是,小傻瓜啊,你下来干什么呢? 你应该找条绳子把她吊上去啊。 论你武功再高,你也抗不过这个重达千斤的大铁球吧。 眼看大铁球就要滚过来了,舜华急忙往另一个方向逃跑,傅木槿运足内力向着大铁球,一掌打了过去。 只见那个圆滚滚的大铁球顿了顿后,继续冲了过来,速度居然没有减缓。 看来,这个大铁球不光重量惊人,而且,内有玄机啊。 终于,之前是一个人被追着跑,现在变成了两个,这个巨大的铁球,紧追在这对‘亡命鸳鸯’身后。 旁观者清的小白云,灵机一动。 朝着他们顶上喊道:“快,上路不行,攻下路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傅木槿立马朝着地面打了一掌,完好无损的地面顿时布满了裂缝,兴许是无法承受巨铁球的重量,铁球刚滚过来,地上就砸穿来了一个大洞。 很快,那个卡在破洞中的巨铁球径直地掉了下去。 震动也停止了,小白云真是替二人捏了一把冷汗啊,同时又有点失落,爷爷房中剩下的机关,在一夜间,毁了精光。 * 沉思的允小游回过神来,看着失魂落魄的小十三说道:“天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背起月晓晓,把蹲坐在地的小十三远远地抛在身后,前去大师兄的房间,和他商讨这件事。 来到门前,正欲伸手敲门,便被大师兄房中的大铁笼吓了一跳。 忽然,他玩心大起,语气轻佻地开玩笑道:“大师兄玩玉佩玩腻了?打算造个笼子养猩猩了吗?” 发髻插镖的大师兄转头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笼子是用来养你的。” 允小游愣了愣,没想到大师兄居然还会接他的梗。 他好奇地往房间里四处张望,看着七疮八孔的墙壁,凌乱不堪的房间,错愕的四人,还有一地的花瓶碎片。 大为感叹:“想必,在场的各位刚刚一定经历了一场诛死决斗,在生死间徘徊了一番。” 舜华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满眼写着,你再给本小姐废话,她就废了你。 大师兄怜惜地捡起地上碎掉的玉佩,“你半夜三更过来找本师兄干什么?又死人了吗?” 允小游语气严肃地喊了他一句,“大师兄。” 大师兄怔了怔,回头望向他,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你真是料事如神。”允小游走到床上,放下月晓晓,回头望着众人说道:“貉子师兄死了,凶手把他的尸体吊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顿时,房间鸦雀无声。 大家始初都在猜测,那几个人是心虚,才会畏罪潜逃的。 如今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 莫名出现在傅木槿房间的焦尸,吊死的貉子,冻死的子甲,还有另外失踪的弟子乙、弟子丙,仿佛都刻意将嫌疑引到傅木槿身上一样。 难道这个凶手和傅木槿有仇吗? “行了,本师兄待会就过去,想来,今晚会是过不眠夜。” 允小游好不容易把月晓晓背了过来,那三人却要去看凶案现场,留下他一个,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 小白云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别以为你是在照顾本少爷,本少爷是在帮你一起看着晓晓姐姐,知道吗?” 允小游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他真是什么时候都斗不过这个小屁孩。 * 大师兄三人走到貉子的房间,见到了那具悬挂的尸体,大师兄点燃了房中的烛台,整个房间一瞬间光亮了起来。 舜华抬头看了看,觉得尸体很奇怪,死得很奇怪。 脖子并无勒痕,若是要伪装成畏罪自尽,起码也得吊着脖子,何必将他挂起来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样做有何寓意吗? 大师兄狐疑地看着拱起来的被子,难道有人? 不会啊,今日与貉子一个房间的内门弟子,应该在石门前值守才对。 “什么人?”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武林篇 可怜的大师兄 大师兄的话为这个本就不寻常的夜晚,增添了一丝紧张感。 傅木槿和舜华屏气凝神地看了过来。 “你最好自己现身,要不然别怪本师兄不客气。” 闻声,床上的被子突然抖动了起来。 大师兄的呼吸有些重,他宁愿相信被子里藏着只大猩猩,也不想里面真藏着什么诡秘。 他踢了踢床沿,冷声威胁道:“本师兄劝你快点出来,要不然本师兄就一掌打死你。” 话音刚落,傅木槿不假思索地掀起被子。 竟发现被子里有个瑟瑟发抖的弟子,大师兄伸手狐疑抬起他的脸,惊讶出声道:“弟子丙...” “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有鬼啊,有水鬼,子甲他要回来找我们报仇了,他要一个个地将我们杀掉,救命啊,救命啊...” 弟子丙神神叨叨地重复着这段话,好像完全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三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头发凌乱,浑身脏兮兮的人,是弟子丙,他们失踪这一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弟子丙会变得疯疯癫癫的,更诡异的是,他为何会藏身在貉子的房间里? “你一直在这里?” 大师兄满眼怀疑地看着弟子丙,怎知对方一把扯过被子,像馒头一样伏在床上,继续活在自己恐惧的世界里。 心情郁闷的大师兄,紧紧地蹙着眉,叹道:“想必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该不会是你们之前装神弄鬼把人给吓傻了吧,不行,为了杜绝这件事,你,明天必须现身,不许再装死了。” 舜华无辜地指着自己,满脸写着——又关她的事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傅木槿一手拉过舜华,将其护在身后,神情认真地说道: “请大师兄莫要再凶我的言兄。” “你的...”大师兄更郁闷了。 他一个万年光棍,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凶案现场看尸体不说,还要看你们秀恩爱,还让不让人活了?! 感动的舜华拉了拉傅木槿衣角,把侧脸伏在他的后背,傅木槿怔了怔,感觉后背一阵暖烘烘的柔软,面带羞红地扬起了嘴角。 “......” 冷风轻轻吹过大师兄不羁的刘海,他神情淡漠地望着眼前的二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师兄突然想起还有些衣服没晾,先回去了,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诶,大师兄,尸体不管了吗,还有子丙师兄该怎么办啊?”傅木槿在他身后喊道。 只见,溜得老快的大师兄,在远处回头,朝着这边喊道:“你们将他带到内堂吧,明日召集弟子们去内堂商议对策。” 舜华转过头,刚巧与弟子丙四目相投,顿时心中一颤。 那双惊恐的眼球满布红血丝,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对方伸出手,一手抓住舜华的手臂,惊叫道:“鬼...鬼啊...” 被吓到的舜华,连忙退后,傅木槿反手挥袖,在弟子丙的额前蜻蜓点水地敲了敲,对方瞬间往后倒了过去,松开了她的手,呼呼大睡。 傅木槿转身把舜华搂在怀里,柔声安抚道:“言兄莫怕,这个师弟定是做了亏心事,夜不能寝,才会被吓成这样的,和言兄没有半点关系。” 舜华撒娇似地把脑袋瓜埋在他的怀里,厚颜地点了点头。 弟子丙被吓成这样,怎么可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可她偏偏就是喜欢,她家的木槿为自己‘强词夺理’。 小十三为了寻月晓晓落下的珠钗,半路折返,只见眼前二人在尸体悬挂的房间,紧紧相拥,画面好生诡异。 小十三偷偷捡起地上的珠钗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怀里。 冲着他们喊道:“喂,你们两个三更半夜不睡,跑到这个房间里,是图这里布置新鲜吗?” 相拥的二人怔了怔,放开了彼此,心虚地转过了身,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突然,舜华一脸坏笑地看着小十三,把他看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寒,连连后退。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啊,看得本大爷心都慌了,你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对吧?” * 小十三一语成谶,满眼幽怨地看着被霸占的床,和眼前若无其事的两个人。 “你们还能要点脸皮吗?” 他像只发狂的公猫一样,控诉道: “你们两个过来就算了,把子丙师兄带过来作甚,让他睡本王的床!浑身脏兮兮,不知道身上有没有虱子呢。” 舜华故作委屈地看了看傅木槿,把头偏在他的肩膀上,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 傅木槿抚摸着她的长发,回过头,冷冷地看了小十三一眼。 “你看,言兄都被吓到了。” “本王能吓到她?” 小十三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木槿身边的小胖子,他能吓到这个面对杀伐果断的明华皇帝依然毫无惧色,对着连环命案杀人犯依然步步紧逼,直斥其错处的人? 傅木槿回过头,心疼地摸着舜华的头,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柔声道:“言兄,今日定是累了,可惜大师兄的房间已毁,否则就能让她好好安歇,睡一会了。” “已毁是什么意思?”小十三神色紧张地关心道,“难道大师兄也出事了?” 傅木槿想起大师兄发髻插飞镖,衣服被烧,满脸脏兮兮的样子。 摇了摇头,“没事,他很精神。” “额...那就好,你都不知道,师兄们都开始排斥本大爷了,说我们这些外门弟子一进门派,就克死了两个人,若是明日,等他们知道貉子师兄也死了,都不知道还会说些什么。” 傅木槿有点讶异小十三的改变,满目和善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趴在桌子上的小十三,抬头望着他,满眼奇怪地嘟囔道。 “小王爷,你当真变了很多。” “有吗?” “若是傅某第一眼见到的小王爷,他一定不愿意好好坐下来,陪着傅某彻夜长谈,如今的小王爷,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平易近人,还会关心身边的人和事,与过去实在大不相同。”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傅某不知。” 傅木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抿了一口茶,低头望着舜华的睡颜,轻声说道: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山中也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傅某觉得,人生太短,珍惜眼前重要的人便够了。” 小十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想到,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人,居然是聒噪爱哭的月晓晓,仿佛被戳中心思的小十三,把侧脸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耳根通红地望向窗外。 扯开话题道:“此处真是怪异,一年四时不变,屋外落雪纷纷,屋内暖阳似火,好生奇怪。” 那双澄如星辰的眸子忽然飘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傅木槿冷声道:“若是你知道孤雪山这个地方,便不会觉得奇怪了。” “哦,本王愿闻其详。” 傅木槿放下茶杯,细细道来: “孤雪山外看似冰雪千年不化,实则底下是个活火山,海水蒸腾,再积雪落下,周而复始,循环不灭。如果傅某猜错的话,整个天下第二庄,正处在火山口的上方,因此,这里的地面落雪便化。” “那我们岂不是都有被烤熟的危险?” 傅木槿笑了笑,没想到十三王爷关注的点还挺奇特的。 “那就要多亏白云无望这个老前辈了,方才傅某和言兄误闯机关时,发现此处地面夹层众多,而且相隔甚远,粗浅地说,我们就像在灶台上叠加的锅一样,层层相隔,没那么容易烤熟的。” 闻言,小十三更惊慌了,“那不就像蒸笼一样吗?我们会被蒸熟的。” “冷静,小王爷。” “听你说了这话,本王还怎么冷静得下来,本王不会在睡梦中就被蒸熟了吧,像烤地瓜一样。” 傅木槿神情严肃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小王爷,你这样会吵醒言兄的。” 若是吵醒言兄,他可不担保会做出些什么。 “......” 小十三满眼幽怨地看了傅木槿一眼,“要不是你们两个把子丙师兄带过来,本王早就睡了好吗?” 傅木槿微微转头,“不是还有一张床吗?” “那是内门弟子的床,谁敢睡啊?” 闻言,傅木槿满眼怜悯地看着小十三,“没想到万琼国的小王爷,居然不敢睡内门弟子的床。” “本王也没想到傅神医有这一面。” 小十三狐疑地看着眼前人,这个腹黑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儒雅冷峻的傅神医吗? “那傅某和言兄去睡了。”说罢,傅木槿抱起舜华,转身走去。 小十三在他们身后,着急喊道:“别乱睡啊,那个师兄有洁癖,他很凶的。” * 隔天,大师兄召集一众弟子齐聚内堂,弟子们诧异地看着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弟子丙,躁动一片。 “那不是子丙师弟吗?他之前不是不见了吗?” “好像是昨晚突然回来了,貉子师兄好像也回来了。” “真的?子乙呢,子乙去哪了。” 大师兄拿出折扇往桌面上大力一放,神情严肃地坐在上座,全然没了昨日耍赖皮的影子,一副江湖豪杰的英姿。 “今日召大家前来,是要宣布三件匪夷所思的事。” 是的,大师兄也没想过,有一天,这些话居然会出自自己的口中。 “第一件,之前死去的哑巴小师弟死而复生了。” 舜华默默地从后面走了出来,弟子们顿时一片哇然,有些人甚至快要被吓晕过去。 “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休沐的内门弟子前天才听说她死了,今天又活了,听得云里雾里,她是在鬼门关来回转了吗? “这件事...”半响,大师兄鼓起勇气,一掌把允小游推了出去,“小游,你来解释。” 允小游突然被点名,狐疑地走上前,满脑子空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之前...不是说小傅师弟错认海面上的死猪是哑巴师弟吗?” 话音刚落,就有弟子提出异议了。 “他看错了,难道你们也看错了吗?” 舜华默默地握紧拳头,这谎话编的,也太侮辱人了。 他们还能把死猪和她弄混了吗? 什么眼神?有人信吗? “没看错,只是…把另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认错成小师弟了。”允小游慌忙地解释道。 “又有一具尸体?”弟子们更躁动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武林篇 水鬼索命 眼看场面要控制不住了,脑壳疼的大师兄扶着额,搭着允小游的肩膀,走上前,大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这其实是小师弟布下的一个局。” 闻言,昏昏欲睡的弟子丙顿了顿,眼神呆滞地望向大师兄。 “布下的一个局?” 大师兄点头回应了门下弟子的疑问,“没错,当日,死里逃生的哑巴小师弟被救了回来,他们和本师兄说,哑巴小师弟被同门弟子残害的事情,奈何人微言轻,又没有真凭实据,所以,绝对假死,引做贼心虚的弟子自己露出马脚。” “原来是这样。” 某个内门弟子恍然大悟道:“所以那几个突然失踪的弟子是怕大师兄责罚才躲起来。” “聪明,就是这样,可是,后来事情出乎了本师兄的意料。” 大师兄沉了沉眸子,还是决定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虽然,子丙师弟回来了,但是,貉子师弟却死了。” 话音刚落,全场寂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弟子中有个怯生生的声音,问道:“那...子乙师兄呢?他也遭遇不测了吗?” 大师兄直视那张青涩的脸,正想否认,弟子丙发疯似地冲了出来,抱着大师兄的腿大哭大喊。 “救命啊,求你救救我,子甲...子甲他回来索命了,他杀人了,他把我和子乙师兄都杀了,救我...” 舜华望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子丙,狐疑地挑眉。 这个子丙师弟怎么一天比一天疯了? 昨日才说,弟子甲要回来找他们复仇,今日就说子甲把他和子乙都杀了? 疯得够可以啊。 大师兄咬牙切齿地望着允小游,命令道:“还不赶紧帮本师兄拉开他。” “大师兄真会使唤人啊。” 允小游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三五下,就把个子矮小的弟子丙扛在肩膀上,走了出去。 被人扛在肩上的弟子丙仍然锲而不舍地向着弟子们喊道:“弟子甲没有死,他是水鬼!水鬼要回来索命,他会把我们一个个都杀了——”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瞠目结舌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 响午,傅木槿正在帮舜华治嗓子,大师兄神神秘秘地把允小游叫到一旁,不知在商量什么事。 “什么?你让我去查?”允小游惊呼道。 “自然。”大师兄理所当然地说道:“本师兄需要打理门中事务,这些事,当然得让你这个二师弟来做。” 小十三惊讶出声,“小游师兄是二师兄?” “不像吗?” 允小游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像。”小十三摇了摇头。 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想到在门派中位分这么高。 大师兄扬起折扇,扇了扇,在允小游耳语道:“你看,平日里你没个正形,连小师弟都看不起你了,再不干点成绩出来,别人都不知道你是白石门的二师兄了。” 大师兄的激将法,对允小游不怎么奏效。 “可是你让小游在七天内查出真凶,这不是要‘逼死’我吗?” 允小游生气了。 “也是,七天时间...”大师兄想了想,严肃道:“太长了,得缩成三天才行,要不然,拖着拖着师傅就要出关了。” “放屁,师傅明明还有十几天才出关。” 允小游一把搂住大师兄的肩膀,打商量道:“要不,你查,我这个二师兄负责打理门中事务。” 大师兄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真的?” “当然了,你可爱的小游师弟什么时候骗过你?”小游满脸‘真诚’地笑了笑。 “你会算账吗?” “不会。” “那你能监督弟子们晨练吗?” “不能,那活太得罪人了。” 大师兄忍无可忍了,一把推开他的手,“那你还怎么打理门中事务啊?” “我看你平日也挺得闲的,怎么轮到我身上,就有一堆杂事。”小游师兄不满地嘀咕道。 “你说什么?” 大师兄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允小游看出他是真生气了,连忙哄道:“好好好,七天就七天。” 允小游双手抱着后脑勺,在长椅上躺了下来,望着梁顶,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傅木槿,这个他重点怀疑的人。 只要找到实质证据,证明是小傅师弟动的手就行了,因为他有很明显的作案动机。 翻脸无情的大师兄擦着随身的长剑,无情地打翻了小游的铁算盘。 “哪里是七天,已经改了,你只有三天。” “三天?!”小游惊呼道:“看个尸体都不够。” 大师兄看了他一眼,“相信自己,只要不要随便遛弯,找人吹牛聊天,尸体很快就能看完的。” 刚施完针的傅木槿,对着舜华小声叮嘱道:“这套针法,虽然能强行让喉咙消肿,但是,会落下些后遗症。” 小十三看了看舜华的表情,翻译到:“她问有什么后遗症?” “日后容易喉痛,需偶尔清嚼人丹草,缓解疼痛,幸亏人丹草随处都是,不难找。” 舜华往后仰了仰,心想,那她以后不就要过上吃草的日子了? 女子接过傅木槿递来的青草片塞进嘴里嚼了嚼,喉咙一阵舒爽,清凉的气从鼻尖直冲脑顶,舜华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就是味道有些怪,不怎么好吃。 “言兄,需嚼,但也不可多嚼,人丹草吃多了,对身子不好。”他柔声叮嘱道。 满脸愁容的允小游走了过来,搭着傅木槿的肩膀,哀声道:“诶,师弟,你那什么人丹草,给本师兄也来一片,大师兄不是人,居然让我去查案——” 正算账的大师兄,打了打算盘,抬头道:“你说的坏话,本师兄能听得见,快去查,再嚷嚷,本师兄就去告诉弟子们,人是你杀的,让师傅出关清理门户。” 允小游无言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冷声道:“呸!” 接着就在大师兄‘拳打脚踢’的催促下,自己麻溜地出去了。 这时,大师兄神秘兮兮地走了过来,望着舜华,语气亲切地吓人。 “听十三师弟说,哑巴小师弟好像很会破案啊。” “......” 舜华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猛地摇头。 “那好吧,既然师弟不愿意为门派作出一些小小...小小的贡献,那就算了。” 大师兄见舜华不为所动,继续弹着小拇指,强调道:“就只是小小小小...的贡献,都不愿意吗?” 舜华继续摇头。 大师兄的脸顿时黑了,伸出手指,指向前方。 “那你去查。” 惊讶的小十三忍不住问道:“谁?” “当然是你了,十三师弟。” 小十三惊喜地指着自己,“本王?” 太好了,只要查出真相,他就能在月晓晓面前威风一次了。 大师兄搭着他肩膀,热情地鼓励道:“大师兄相信智勇无双的你,一定可以马上查出真凶。” “那师弟这就追上小游师兄,一起看尸体去。” “去吧。” 老谋深算的大师兄像老狐狸般,看了看舜华和傅木槿,心想,十三师弟是王爷,又是和他们一道来的,小傅师弟和哑巴小师弟肯定是王爷的随从,王爷要查案,难道他们能不帮忙吗? “言兄,你的喉咙过两天就会好了,这几天切记,戒吃辛辣,知道吗?” 舜华点了点头,轻轻地掐了掐他的脸颊,唇语道:知道啦,小傻瓜。 见状,大师兄捂着心口处,默默地背过身,心疼了自己一下。 * 允小游来到放置弟子尸体的北院,看着地上一具具尸体,回忆袭上心头,仿佛他们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 一时感触,没忍住,差点哭了出来。 “小游师兄,大师兄派师弟来帮你了。” 小十三蹲在允小游身边,看着他涕泪直流的样子,安慰道:“师兄,你也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啊。” “谁说本师兄在哭啊。”允小游边擦着眼睛,边说道。 “小游师兄,这里也没别的活人了,放心哭吧,别人看不到。” “本师兄是不小心把要含嘴里的姜片捂眼睛上了。” 允小游师兄吸了吸鼻子,摊开手掌,露出两三块姜片。 小十三觉得刚刚安慰他的自己,像个傻子。 “开始吧。”允小游的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 允小游来到弟子甲眼前,双手合十拜了拜,脱掉了弟子甲的衣裳,边验,边说道: “皮肤呈青紫色,身体卷缩,手臂,后背起了些疙瘩,还有些许水泡,看样子应该是冻死无疑。” 小游回过头,望向小十三,神情认真地问道:“记下来了?” 小十三突然有些慌张。 “本王要记吗?” “你不记下来,还怎么查,找纸笔记下来,明天重新验一遍,看看有没有错漏。” “哦。” 小十三拿起小游师兄带来的纸笔,开始书写,允小游低眸偷看了一眼。 “没想到啊,小师弟性格这么别扭,字倒是写得不错。” “那是,本王的字可是父王亲自教的。” 小十三忽然意识到,小游师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刚碰过死尸。 顿时,脸垮了下来。 眼里飘过一瞬杀气,他冷声道:“快放开你的脏手,你的手洗过了吗?” 允小游挑了挑眉,“小师弟真讲究啊,反正你回去一定会沐浴,用得着这么讲究吗?” 小十三一支毛笔帽,直戳允小游的鼻子,硬生生地把他推开一段距离。 “还有什么?” 他随口说道,又恢复了王爷的做派。 “唉,真不可爱。”小游低头看了看,疑惑道:“尸体的手臂和膝盖均有青紫色的瘀痕。” “青紫色的瘀痕。”小十三边念,边写道。 “真是奇怪。” 闻言,小十三抬头问道:“哪里奇怪?” “这些伤,在发现他冻死的那天早晨,是没有的。”允小游若有所思道。 “会不会是你们搬尸的时候,磕到了。” 允小游摇了摇头,“不可能,人死后造成的瘀伤,大概在七天左右才会显现出来。” 小十三的笔顿了顿,一脸吃惊地望着他。 “没想到师兄懂得挺多啊。” 允小游笑了,“实不相瞒,有一回师傅济贫,济得太厉害,为了攒钱,你师兄在衙门做过一阵子仵作。” 小十三震惊了,满脸写着——白石门原来这么穷吗? 穷得弟子要外出做工补贴了? 小游师兄被逗乐了,哈哈大笑道:“放心吧,白石门还没大胆到,让王爷出去做工,替门派挣钱。” 小十三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揭开那具焦尸上的白布,突然吐了,冲了出去。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武林篇 查不出死因 “小师弟,就扔师兄一个在这啊,小游师兄会怕啊。” 开个玩笑后,允小游低眸,认真地抬起焦尸的头,低头闻了闻,惊诧道,“这个味道是...” 吐完的小十三又冲了进来。 “小师弟不怕了?”他调侃道。 “不怕,第一次见,谁都会觉得有点恶心的。”小十三逞强道。 小游师兄收起上扬的嘴角,走到焦尸旁边蹲了下来。 “不怕就记下来吧,死者身上有股很浓烈的芝麻油味道。” “芝麻油?那不是做菜用的吗?” 小十三抬头望了他一眼,小游师兄耐心地解释道:“芝麻油也是油,若是不添油,尸体很难烧成这样的,得耗上好些柴火,而且烧的时间会特别长,容易惹来别人的主意。” 话音刚落,小游师兄张开手,扒开了焦尸的嘴,看了看喉咙,说道:“口腔无黑灰,也无异物,缺门牙一颗。” “缺门牙...一颗...这个也要记吗?”小十三不解地问道。 小游师兄大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哎呀,他都烧成这样了,你不记下些相貌特征,怎么辨认死者身份啊?” “原来如此,师弟...”忽然,小十三脸色一变,语气阴森地说道:“你刚刚又用手拍本王了吧,天杀的,你刚刚才用手扒开焦尸的嘴,接着就用手拍本王的后背,不行了,好想吐...” 说罢,小十三再次冲了出去。 允小游挑着眉,摊了摊手道:“做王爷的就是不一样,这么讲究。”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一股腐臭味,“呕,确实挺臭的。” 不行,他自己也受不了。 * 当月晓晓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躺在床上的她朦朦胧胧地撑开眼皮,看着眼前人,愣了愣,一瞬间泪目了。 “华郎?”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摸着她的脸颊,再次问道:“真的是你吗?晓晓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还没等舜华反应过来,她已经坐起身子,当着众人的面,张手抱了上去,把舜华抱得紧紧的。 “你这些天到底是去哪了,他们说你已经死了,可是晓晓不肯相信,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舜华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些受宠若惊地笑了笑。 “不对,晓晓能看见你,是因为晓晓也死了吗?这里是阴曹地府?” 忽然,月晓晓浑身一颤,惊恐地望着舜华,脱口而出道:“鬼啊——” 便翻着白眼,昏死了过去。 “晓晓?晓晓?”小十三激动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担心地问道:“傅神医,你快来看看,看看她是不是死了?” 傅木槿微微皱眉,上前替晓晓诊脉,未几,他轻声回道:“没事,估计是被言兄吓到了,煮几碗安神茶,喝喝即可。” 舜华站起身子,默默地站在远处,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向这边望了一眼,样子十分可怜。 傅木槿顿了顿,连忙追了过去。 “言兄,傅某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言兄千万别误会。” 小十三神情专注地望着月晓晓,很想亲手把珠钗交还,可是这么一件小事,他都做不到。 只能默默把珠钗放回她的枕边,帮她盖上被子,希望她睡得好些。 小十三默默转过身,把被子盖过头顶的月晓晓,抛之脑后,步出了房间。 舜华心想,你这样盖被子,会把她闷死的吧。 * 傍晚,反复检验过尸体的允小游回来了,在食堂望着大师兄用膳的背影,邪恶地勾起嘴角。 大师兄闻着香喷喷的饭菜,正要夹起一条菜,允小游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坐了下来。 一股浓烈的汗臭味从允小游身上传来,大师兄忽然觉得那条青菜不香了。 倒转筷子,夹起了允小游的大拇指,嫌弃道:“你刚看过尸体,洗手了吗?沐浴了吗?把你浑身上下洗干净了没?就敢来见我?” “你以为侍寝,皇帝?还要浑身上下洗干净了,才能见你。” 允小游不以为然地把手放在桌上,大张着嘴,一副欠揍的样子。 大师兄拿着筷子打了一下他的舌头,“再没个正型,门规处置。” “啊,痛的。”允小游捂住吃疼的嘴,翘着舌说道:“今天蹲了一天了,累死了,大师兄,你喂我吃吧。” 大师兄斜眼瞄了瞄他,“少得寸进尺了,看了一天尸体,也就是说查出凶手了。” 闻言,允小游震惊地瞪大眼珠子,“什么?看个尸体就能查出凶手,那还要捕快做什么吗?” “没查过来啊?”大师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看了一天尸体都没查出来,退步了啊。” “倒不是全然无所获的。” 听着嚣张的语气,也就是说有线索了。 “有话快说。” 大师兄转回筷子,把青菜放入嘴里,咀嚼道,“别妨碍本师兄用膳。” “有三个疑点。”允小游数到:“一,子甲的身体出现了淤青,估计是生前造成的,怀疑遭受过虐打,脖间还有紫红的瘀痕,很可能和别人打斗的时候,被人掐住脖颈留下。” “你怀疑,他不是冻死这么简单?” 大师兄蹙着眉头,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 “弟子相残是武林正派中最不耻的行为,偏偏多次在本门中发生,若是被师傅知道,该多心痛,本师兄难辞其咎。” 允小游再次搭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不发生都发生了,再想也是于事无补的,再说了,师父他老人家能理解,这不是你的错。” 闻言,感动的大师兄把自己的手覆上去,才惊起,这家伙刚摸了死尸,都不知洗没洗手呢。 连忙用筷子头用力夹紧小游师兄的中指,听着他痛叫后,冷声威胁道: “你这臭小子,再敢把你这双手搭在本师兄的肩膀上,就门规处置!” “痛痛痛...放、放、放、” 看着他痛得五官都揪成一颗酸梅了,大师兄才满意地放开筷子,把筷子往桌上大力一放,双手交十抵在下巴,冷冷地扬起嘴角。 “很好,本师兄突然没胃口了,有很多时间听你的案情进展了。” 允小游甩了甩通红的中指,安分地坐在他的对面,陪着笑。 “先说你感兴趣的吧,被悬挂的貉子师弟,被放下来后,身上除了围在腋下一周的勒痕外,并无其他明显伤痕。” 忽然,允小游嬉皮笑脸道: “粗浅一点来说,貉子师弟除了皮肤更白,更有弹性,更光滑之外,毫无特别之处,连他是怎么死的,小游都没验到。” “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允小游的话,如同突然砸在脑海中的一根长钉,让人又疼又恼。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大师兄以为允小游在耍脾气,才故意这么说的,顿时有点生气。 “小游发誓,说的都是真话,绝对不是负气话,貉子师弟死得确实是不同寻常,小游当仵作那会,看过的尸体,没有九十也有一百了,可是这么多种死法,他偏偏一样都不沾边,死得太蹊跷了。” 允小游突然神秘兮兮往前凑了过去,大师兄顿时闻到他满嘴的生姜味。 “师弟在发现他的那晚,尸体浑身滴水,被挂在悬梁上,那个样子还真有几分像子丙师弟所说的——水鬼索命。” 大师兄白了他一眼,“你再不认真查,本师兄就把你变成水鬼,我不信鬼神之说,记得,今天过后,你只剩下两天时间了,好自为之吧。” “诶,你还有一个疑点没听完呢。” 大师兄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再说了,你还没说,查不出凶手,要把师弟我怎么样啊?” 听着允小游着急的声音,大师兄回头喊道:“把本师兄的饭菜吃了,别浪费了,记住,三日内查不出来,门规处置!” 允小游拿起筷子,边吃,边嘟囔道:“又门规处置,问题是白石门哪有这样的门规啊?” 刚吃了一口饭,才想起,自己的手好像没洗。 ...... * 小十三前脚送走了弟子丙,后脚就开始整理他睡过的床被,打算重新换一套枕头被褥,再睡。 他刚抱起一床被子,刹那间,一堆细沙从被子里滑落在地,他低头看去,细沙中竟然有些虫子。 “咿呀,本王就说他脏兮兮的身上肯定有虱子。” 闻言,傅木槿走了过来。 “小王爷,怎么了?” 小十三叹了一口气,“不是本王说他,那个子丙师兄失踪那两天,也不知道躲在哪里过的,惹了一堆沙虫回来。” “沙虫?” 傅木槿微微低头,仔细看过砂砾上的挪动的小东西,笑了笑。 “小王爷,这不是昆虫,是蜗牛。” “蜗牛?那...这大概是本王见过最小的牛了。” 小十三突然对它产生好奇,从前在皇宫,常年闭门不出,甚少接触这些东西,这趟出门,也不算完全没收获。 “它...”小十三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道:“咬人吗?吃草吗?” 傅木槿忍不住偷笑了半声,正色道:“不咬人,吃草。” “诶。”小十三满脸神奇地把它捡了起来,放在桌子上,看着它慢慢攀爬,感叹道:“那它,不止样子,性子也挺像小胖子啊,走路总是磨磨唧唧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吗?”傅木槿微微挑眉。 “对啊,小胖子吃草吧?也不咬人吧?” 明明满口歪理,不知为何,傅木槿觉得小十三说得头头是道,他忽然觉得这只蜗牛有点可爱,有点想圈养它。 此时,在床上酣睡的舜华,并不知道这两个幼稚的家伙,把她和一只蜗牛相提并论,这几天她都累坏了,眼皮极重。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是浑身乏累,好像怎么睡都睡不够。 小十三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小胖子最近是怎么回事?她好像一睡就要睡很长时间。” 闻言,傅木槿并未直接回答。 “言兄昨夜太劳累,是应该休息久一点。” 小十三抬眸,狐疑地盯着他看。 这说法,说得好像你们两个昨夜干什么去似的。 如果他昨天不是亲眼看着你守在她床边,他真的信了。 “可是,她睡了差不多两天了,除了看晓晓那个时辰,她几乎都在睡觉,真的没问题吗?她...是不是快死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武林篇 傅神医很可怕 傅木槿知道小十三没有恶意,思量片刻后,他回过头,忧心忡忡地看了舜华的睡脸一眼。 “之前给言兄诊脉,还有四十九天时间,可是,之前她体内的毒突然不受控了,傅某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下个月十五。” 闻言,小十三关心道:“小胖子中的毒很难解吗?” “毒不难解,药难寻。”傅木槿心思沉重地回道。 “可惜,本王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否则,一定派人帮你们寻解药。” “傅某替言兄多谢王爷美意,傅某相信,言兄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度过。眼下,只希望师傅的寿宴别变卦,若是办不成,言兄的解药可就难找了。” 小十三想了想,“不如,你和本王一起去查案怎么样?” “去查案?” “眼下,大师兄正担心这件事影响门派声誉,导致师傅办不成寿宴,如果,你和本王一起把真凶找出来,大师兄也就不用愁了,师傅的寿宴,岂不是可以照常举办了吗?” “言之有理。” “是吧,来来来。” 小十三展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像分钱一样,把验尸记录分给傅木槿,东一张,西一张的看得人晕头转向。 “这些都是本王亲手抄写的验尸记录,你快来看看。” 傅木槿低头快速看过白纸上的黑字,轻声评论道:“想不到,会这么详尽。” “本王也没想到,小游师兄居然做过仵作。” 男子怔了怔,望着眼前的少年。 “小游师兄拜师入门之前是仵作?” “非也,非也,他是为了充盈门派库银,特意外出做仵作的。” 闻言,傅木槿心中有了另一番盘算——门派缺银两,若是聘礼够多,不知外公愿不愿意松口,答应他和言兄的婚事。 “傅神医,验尸记录有什么地方写错了吗?你在笑什么?”少年狐疑地问道。 男子收起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摇了摇头,忽然,眼眸一紧,正色道: “这里写,貉子师兄死因不明是什么意思?” “不知。” 少年摇了摇头,强调道:“本王当时记下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小游师兄说他弄不清楚,貉子师兄到底是怎么死的。” “为何?” “师兄说,尸体身上没有外伤,全身雪白,皮肤有弹性,一点都不像个死人。” “这么离奇?” “本王也觉得太奇怪了,你说,这和他被吊在悬梁上,有没有关系?” 傅木槿心想,还是趁热打铁,早些破案,也能多些时间陪言兄。 “小王爷可愿意,陪傅某再去一次貉子师兄的房间?” “这么晚,会不会...看不太清楚啊?” 小十三有点害怕,三更半夜去这种刚死人的地方,不瘆得慌吗? “不怕,傅某视力好,看得清楚。” “那,好吧。” 少年神情勉强地点了点头,和白衣男子再次前往,凶案现场。 门被关上了,夺走了房间最后一点光亮。 刚醒的舜华睁开了眼,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了下来。 方才傅木槿和小十三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 * 小十三和傅木槿来到貉子师兄曾经住过的房间,这里已经被大师兄封住了,本来住在此处的内门弟子已经搬到了别处。 傅木槿撕开封条,走了进去,房间的模样和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 除了床被有些凌乱外,一切东西都摆放整齐。 小十三觉得房间里有些凉意,心惊胆寒地点燃了烛台,刚回头,身后的傅木槿居然不见了。 “傅神医?”少年惊慌地叫喊,手指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你别吓我,傅神医,你去哪了?” 眼前依然不见傅木槿的声音,突然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小王爷,傅某在上面。” 傅木槿蹲在横梁上,看了几眼,伸手擦过上面的灰尘后,翻身落地。 “傅神医,你有什么发现吗?” “横梁上并没脚印,可见,凶手并不是用轻功将人带上去的,梁上还留有长绳的痕迹。” 小十三,走到横梁下方,往上看了看,推理道: “凶手当时拿着一条长绳圈住貉子师兄的腋下,把他挂在悬梁上,在门外往里看,就像被人抓着,贴在悬梁上一样。” 傅木槿微微抬眸,看着那个梁顶,入了神,若有所思道:“大费周章挂在梁顶,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是,还特意让人发现他的尸体,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小十三冷哼道:“他,要不就是个笨蛋,要不就是个疯子。” “疯子?” 傅木槿忽然想起,疯疯癫癫的弟子丙。 他之前替弟子丙把脉的时候,发现弟子丙中过毒了,应该是误食了什么花草,引致产生了幻觉。 “傅神医可是想到了什么?” 面对少年的询问,男子抬着头,望向梁顶:“没有,傅某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唉,这案子真难破,从前辰右和宁潇潇挥挥袖子,眨眨眼就破一桩案了,害本王以为破案这么简单呢!不容易啊,连死者的死因都不知道怎么查?” “傅某能否亲眼去验一验尸体?” 闻言,小十三脸色一僵,默不作声地看着傅木槿,不敢吭声了。 可怕,傅神医太可怕了。 半夜三更来看凶案现场就算了,验什么尸啊,也不怕瘆得慌。 “傅...” “小王爷不方便?” 小十三连忙摆手,大声否定道:“本王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就好,请小王爷带路吧。”傅木槿不以为然地说道。 少年额满冷汗,后退了两步,“不行。” “为何?” “因为...拿钥匙的门锁了,拿钥匙的...弟子睡了,没错,他们睡了,明天才能看。” “这样啊...”傅木槿有些失落。 小十三眼下慌得一批,生怕傅木槿看出他在撒谎。 放尸体的地方哪用得着锁门,全都是他编的。 傅神医但凡有点眼力见,都该看出来他有多不想去。 “啊——好困,本王定是挑了一天的水,还练了剑,突然好想回去睡觉。”少年强烈地暗示道,眼神不自觉地飘了过来。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明天再去了。” “呵呵,是啊。” 小十三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拎起烛台,跟傅木槿一起走了。 * 清晨,睡得头昏脑涨的舜华微微抬眸,日光刚巧落在她的脚边,她微微转过头,看着守在一边的傅木槿,伸出手,逗了逗他的长发。 她微微扬起嘴角,看着眼前这张睡颜,舒心地低头,在他耳边,默默地说了一句,早。 为了不吵醒为她守夜的傅木槿,轻声下了床,走出这个房间。 眼前风光无限,白雪纷纷,落在这个别致天下第二庄中。 舜华刚要舒展筋骨,弯弯腰,两个嘈杂的声音传进了耳里。 “唉,真不想去晨练,如今天天都跟那几个新来的外门弟子呆在同一个地方,心里堵得慌。” “就是,谁知道死掉的那几个师兄弟,是不是他们杀的?” “没错,大师兄也真是的,没查清楚凶手之前别让他们出来嘛,尤其是那个长得胖嘟嘟的哑巴师弟,死而复生,不人不鬼,听说还吸人血呢,放他出来吓人干嘛?” 这两个比卖菜阿婆还八卦的师兄,越说越过分,更过分的是,他们两个居然若无其事地经过舜华眼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舜华哑声冷笑,张开口试了试嗓子,“喔喔喔——” 回来拿东西的小十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这么早起来装鸡叫啊,嗓子都好了吗?” 谁装鸡叫了? 欲哭无泪地舜华,扶着门框,默默地把头歪向一边,无声地悲泣。 “奇奇怪怪的。”小十三看不懂,扔下一句话,便转身进门去了。 * 响午,神色匆匆的大师兄为了寻找自己遗落的玉佩,只身前去那间已成废墟的房间。 刚进门,他便察觉到异样。 房间里的东西摆放位置不一样了,像是被人搜过。 “有人?” 大师兄冲进了房间,看着密室地上的灰烬,上面除了小孩的脚印外,多了一组大人的脚印,而且只有脚尖,此人必定会轻功,但是为何他要前来查探这间密室呢? “是误闯还是刻意前来找什么东西?” 他蹙着眉,神情非常严肃,拿起腰间的折扇,走进了密室。 * 平日这个时候,弟子们早已开始晨练,可是大师兄今日迟迟不来,大家都摊在台阶上不动了,只剩下几个新来的外门弟子在挑冰水。 月晓晓双手通红地提着水桶,一拐一拐地往水井走去,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也不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平日这种活,师兄们一定不会让她干的。 可是今天居然主动要求她干活,还说要在旁边监督,一百担水,少一担都不让她吃饭。 委屈的月晓晓步履瞒珊地往前走着,桶里洒出来的水流了一地。 台阶上偷懒的师兄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有些人啊,干活就爱偷懒,平日说自己肩不能挑,谁不能抬,其实,就是懒。” “就是,你看她挑半桶水,还能漏半桶出来,丑师妹,你这桶水不算啊,等会重新挑。” “什么?” 闻言,委屈的月晓晓一把放下手里的水桶,回头望着师兄哭诉道: “为什么不算,晓晓不够力气,一趟就只能挑这么多,师兄平日里,不也说晓晓很厉害吗?为何,今日左一句,丑师妹,右一句,丑师妹?完全不顾晓晓的感受呢?” 躺台阶上的师兄突然发怒了,站了起来大骂道: “管你什么感受,受不了就快点滚,带着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外门弟子滚出我们白石门,自从你们来了以后,发生了多少事,子甲师弟,貉子师兄一个个地惨死在山庄里,你们再呆下去,一定会克死我们白石门的人,快滚出去。” 起初只是两三个弟子在叫嚣,很快有五六个弟子为了上来,冲着月晓晓大骂。 “依我看,那两个师兄弟的死和你们拖不了干事,说不定就是那个姓傅的所为。” “有胆子再说一遍。” 众弟子望着眼前出声的人,惊诧不已。 没想到哑巴小师弟居然会说话。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武林篇 凶手的最后时限 舜华背着手走上前,扶起了地上月晓晓,月晓晓当时有些彷徨,看着眼前的舜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那个不是梦吗? 难道她的华郎真的没死? 这时,刚才不敢出声的弟子大叫了起来,喊了一句让人十分咋舌的话 。 “借尸还魂啊——肯定是子甲师兄回来了,他强行霸占了哑巴小师弟的尸体。” 嗯? 这话合逻辑吗? 若真有这回事,他会自己的‘尸体’不就好了吗? 要她的干嘛?上一个女人身,体会前所未有的感觉吗? 还没等舜华张口,那群神神叨叨的弟子又说道: “怎么办?不如去通知大师兄吧。” “不怕,师弟我之前在茅山派许长哼道士门下混过,师弟会驱鬼,让师弟我来会一会他。” 话音刚落,一个锁骨有大痣的师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跳了出来,信心满满地看着舜华。 他好像忽然想起身上没带白酒,左顾右盼了一番后,急匆匆地跑道月晓晓的水桶边,低头含了半个冰水,向着手中的符咒喷了过去。 “噗——” 喷得酣畅淋漓,看着十分老道。 后面的师兄们紧张兮兮地看着,忍不住询问道: “喂,师兄,你用冰水到底行不行,等会不管用怎么办?” “管不管用,都要试一试了。”说罢,那师兄再次低头含冰水。 “真是愚昧——”舜华话音未完,脸上瞬间被喷了一脸的冰水,被惊到的她咳了两声后,哭笑不得地抹掉脸上的水迹。 顿时眼冒火光,一手抓着师兄的领子,眼神凌厉地望着向她喷水的师兄,瞪得对方直发毛。 “水鬼,你想干嘛?本师兄不怕你的。”师兄举起那张黄色的符咒,在她两眼之间抖了抖,举起两指不断‘作法’。 “真不怕?” 她的声音如同阎罗殿传来的夺命追魂钉,听得人直打哆嗦。 “真...真的。”那个自称在道长底下干过活的师弟,眼含泪光地转过头,望着身后的师兄们,细声地求救道:“你们还不快点来救我,师弟可是为了你们才被恶鬼抓住的,快点,快一点过来,我的魂魄...快要被吸走了。” 他的神情十分慌张,吓得那群不明觉厉的师兄们脸都青了。 “呵。” 舜华冷笑了一声,原本站立在台阶上的师兄们瞬间就溜了,边走还边喊到:“保重了,师弟,你的英勇就义,师兄们会永远铭记在心的,他日,若是恶鬼还留了你的全尸,师兄们一定会给你多烧点纸钱,起个墓碑好好安葬,你就安心地去吧。” 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耳边。 被丢下的师兄,悲痛欲绝地冲着他们哭喊到: “喂喂喂...没你们这样的,留我一个在这,我要是没死一定去找大师兄告状,让他按门规处置你们,救救救命啊,别...留下我。” 舜华蔑视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以后还敢继续欺负晓晓吗?” “不不不,不敢了,师弟不知道,原来子甲师兄对晓晓姑娘照拂有加,是师弟考虑不周了,放心吧,等师弟攒够了钱,一定多烧几个丫鬟,大宅,送去下去给师兄你,这小师妹也可以,也可以烧、给、你...” 闻言,舜华顿时眉头一紧,“你说什么?晓晓是个活生生的人,怎能说烧就烧,看来留你这样的人渣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作为了,师弟我还是拉着你一道下去吧。” 空灵的声音如同萦绕在他心头的噩梦,师兄惊恐地跪了下来,大叫道: “别别别别,子甲师兄,万事好商量是不是,师弟我还年轻,钱没挣着,媳妇没讨,就这么下去了,江湖岂不是又少了一个惩恶扬善的大侠吗?” “哼,就你也配自称大侠,你见过惩恶扬善的大侠,欺男霸女,欺凌弱小的吗?” “师弟我哪有欺...欺男霸女?” “你造谣污蔑傅木槿是杀人凶手,就是欺男,刚刚又在这里霸凌晓晓,就是霸女,你还敢说你没有?” 眼前人一脸委屈地狡辩道:“这话又不是师弟我先说的,再说了,小游师兄也是这么认为的,至于小师妹,师兄们不过是看她身子太娇弱,想给她一个锻炼锻炼的机会而已。” “小游师兄以为傅木槿是凶手?”舜华难以置信地说道。 “当...当然,他已经在搜集证据了,昨天和他同住一间屋子的师兄偷听他说梦话的时候,打探出来的。” 嗯?还有这举措。 外公,你这是个什么门派,弟子们半夜不睡觉,专门偷听师兄说梦话,打探消息? “本小爷不管别人怎么想,只管你怎么想,你若是再找借口欺负晓晓,本小爷半夜就来找你。”舜华佯装凶狠地威胁道。 “嗯哼...嗯。” 那个师兄像只受委屈的哈士奇一样,哼叫了半声后,怯生生地点头。 “滚。” 就在舜华松开手的一瞬间,那个手持符咒的师兄一溜烟就在消失在两个人的眼前。 月晓晓整个人都懵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华郎?真的是你吗?” 小姑娘看着舜华转过身,望着那双凌厉的眸子,又害怕地问了句:“还是说...你其实是上了华郎身的子甲师兄?” 微风轻轻拂过两个人的脸颊,一切都仿如隔世。 “你这回可别晕了。”舜华舒展眉心,笑了笑道:“是我。” 月晓晓愣了愣,认出来了,连忙迈着小步子,冲了过去,舜华被撞个满怀,差点摔在地上。 “太好了,华郎你没有死。” 月晓晓开心地抱着舜华,亲昵地贴在她的耳边,激动地蹦跳着。 “是的,是的,还活着。” 忽而,月晓晓放开了她,舜华心想这小姑娘不会是又要晕过去了吧? 只见,这个开心的小姑娘,不停地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小十三也知道你没死吗?小白脸大夫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当时失踪,是不是去找你了?” 舜华挠了挠头,逐个逐个解答了月晓晓的问题,直到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出来。 “咕噜噜——” “额...嘿嘿嘿,华郎肯定是饿了,走,咱们是去食堂。” 睡了几近两天,饿得腿脚发软的舜华,来到食堂,坐在椅子前,有气无力地喊到:“老板,来碗阳春面...” 刚喊完,才想起自己在孤岛上,又换了一个菜,“老板,来份扬州炒饭。” “华郎,看你都瘦了,等会多吃点。”月晓晓神秘兮兮地搓了搓她肉嘟嘟的脸颊,道:“不过,你不知道吗?在食堂不能点炒饭的。” 舜华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之前听别的师兄说,有一天师傅想吃不糊的炒饭,硬是逼迫厨娘炒了一千份炒饭,厨娘那天在灶台前炒得都快哭了。”月晓晓煞有其事地说道。 “一千份?胡闹。哪有这么有米饭啊?” 舜华不信。 “那就是晓晓说多了,反正厨娘那天真的炒了一晚上的炒饭,你就别点炒饭,触及她的伤心处了。” 月晓晓的话还没说完,整个桌子震了一下,一碟新鲜热烫的炒饭放在舜华眼前,翠绿的青葱,还有每颗都被蛋浆包裹的米饭,真的没有一粒饭是糊的。 “哼。”傲慢的厨娘冷哼半声,转身就回去了。 舜华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不得不敬佩地点点头,拿起调羹,勺了一口饭放进嘴里。 啊,好咸,不愧是特意为外公而炒的炒饭。 不过人在饿的时候,千万别挑剔,饿坏肚子不值得。 便低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好吃吗?” 月晓晓看着舜华吃得这么香,自己也想着点了一份。 “嗯...还行,可是本小爷还是想吃面,浓郁的汤底,配上有嚼劲的面条,还有几块锦上添花的叉烧,你不觉得喝完最后一口汤的时候,人生已经再也没有遗憾了吗?” 听着舜华这话,月晓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晓晓也想吃面了,可是厨房白面用完了,得等到明天大师兄派弟子出去采买才行。” “明天会出去采买?” “嗯,晓晓也是听师兄们说的,据说大师兄每隔半个月,就会让人出去采买吃食用物回来。” “出去采买,也就是说会坐船出去咯。” 凶手只要藏匿到明天,混在采买的弟子中,就能顺利地逃之夭夭了。 “那肯定,不坐船,难道还游出去吗?”月晓晓被逗笑了,忍不住拿起舜华的调羹。偷吃了一口炒饭,面有难色地说道:“额,好难吃。” 话音未完,厨房里的一道冷光看了过来,晓晓咽了咽,愣是吞下了那口难吃的炒饭。 忍不住笑出声的舜华,小声问道:“还想要点一份炒饭吗?” 月晓晓抿着唇,摇了摇头,把调羹还了回去。 舜华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那碟炒饭,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但是很快,又被另一个谜团盖了过去。 大中午打着灯笼到处走的小十三很是显眼,惹来了无数弟子的惊讶回眸。 窃窃私语道:“他在招魂吗?” “不不不,他肯定是找冤死的亡魂,去喂那个哑巴小师弟。” 小十三眼神冷漠地扫过这些说闲话的人,若无其事地回头说道:“傅神医,前面拐角处就是北院了。” 忽然,他扯着嗓子大声喊到:“狢子师兄,子甲师兄,还有那具不知道是谁的焦尸就躺在里面。” 话音刚落,哪些疑神疑鬼的弟子纷纷四散,很快,耳边之前听到的那些刺耳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木槿面有难色地按住耳朵,善意地提醒道:“小王爷,你不用说得这么大声,傅某能听见。” “没事,本王就是想让某些人听清楚而已。” 他得意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廊道,终于清静了。 “傅神医就是这里了。” 小十三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看着他进去,自己却迟迟没挪腿,定定地站着。 傅木槿微微抵住鼻尖,闻着发臭的尸体,轻声问道:“他们的衣裳在哪?” “衣裳?” 小十三怔了怔,“你不是来验尸体的吗?找衣裳做甚?”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武林篇 机智到巅峰 他耐心地解释道:“昨夜,傅某看过你写的验尸记录,写得很详尽,却唯独没提及过死者的衣物,所以傅某想来重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好,本王去给你拿。” 未几,小十三拖了一个竹箩过来,推到他跟前,神气地说道:“当时,小游师兄脱了他们的衣裳,本王看着有些脏乱,就找了一个箩筐把它们全装在一起了。” 全装在一起? 傅木槿微微蹙眉,发现弟子甲和狢子师兄的衣裳混在一起,都是灰白色的长衫,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他微微拿起衣裳闻了闻,有股很浓烈的海腥味,还带着些许淡淡的胭脂味。 不仅一件,两件都有。 忽然,衣裳上覆着的小东西引起了傅木槿的注意力。 他发现灰白色的弟子服上,有些晶莹的白色颗粒,他将其拿捏在手心,心想,这些究竟是什么? 微微揉搓后,他好像发现了些许端倪,正要想通什么的时候,思路被一个粗鲁的男生强行打断了。 如同轻轻拉断了,那根连接真相的弦,傅木槿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你在这里干什么?” 允小游的声音很严肃,不同以外的严肃。 小十三不明所以地回道:“查案啊,傅神医昨夜已经答应过本王了,要和我们一同彻查此案,找出幕后真凶。” “一起找出幕后真凶?” 允小游满眼怀疑地望着傅木槿,他是想帮忙找出真凶,还是想趁机毁灭证据都不一定呢。 若是让此人趁机洗脱嫌疑,两个师弟岂不是死的很冤。 傅木槿没有理会允小游怀疑的视线,他拿起一只白靴,直勾勾地盯着鞋底看去,上面的细沙有些似曾相识,沙砾中还有半块叶子。 “不行。”小游师兄斩钉截铁地回道。 “为什么?”小十三不解地问道:“多一个人想,就能多一条思路,我们也能快点找到真凶,不是吗?” 闻言,允小游沉下眸子,他又不可能告诉你,他怀疑傅木槿就是真凶,所以不能让他一同查案。 他语态婉转地说道:“小游师兄只是怕美人师弟分身不暇,他既要照顾身中奇毒的小胖师弟,又要查案,怕他休息不好,况且大师兄叮嘱我们俩在三天内就要找出凶手,若是三个人都找不出真凶,到时候平白连累多一个人受罚就不好了。” “查不出凶手要受罚的吗?”小十三吃惊地看着允小游,“大师兄可从来没和我说过啊。” “自然,他还说过要按照门规处置呢。” 允小游没说谎,大师兄确实说过这句话,只是本门压根没有这条‘查不出凶手要受罚’的门规罢了。 “那...本王岂不是连累你了,傅神医。” 小十三担心望向傅木槿,并没有收到他任何的回应。 此时,傅木槿正仔细端详着死者衣裳,从领口到袖口,想从里面掏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允小游意味深长地看了傅木槿一眼,忽而,轻佻一笑: “不过,三双眼睛,总好过两双眼睛,看得也会更清楚,更仔细一些,例如,凶手在见到尸体时是什么表情,也能一清二楚。” 少年听不懂允小游的话中有话,只能当作他同意了,斗志昂扬地说道:“既然如此,时间不多了,还剩下两天,我们三个一定能破案的,对吧?” “当然。”允小游僵硬地笑了笑,视线却停留在傅木槿的背影里。 傅木槿没有回话,他觉得他离真相已经很接近了,就是差了一点线索。 若是解开遮挡在真相面前的谜团,他便能触碰到凶手的软肋了。 只是,眼下没有真凭实据,一切都是空口说白话。 他默默地走向狢子师兄的尸体,望着眼前这具白得发亮的尸体,蹲了下来,凝视着师兄身上的勒痕。 这条从胸腔到腋下,清晰得不能更清晰的勒痕,凶手将尸体挂起,到底是想掩饰点什么? 小十三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捏着鼻子,满脸嫌弃地看着狢子师兄的胳肢窝。 “这还是男人吗?腋下光溜溜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少年的话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允小游轻笑了半声,调笑道:“不是还有一颗雄赳赳的痣吗?你狢子师兄人都死了,小师弟,你就给他留点面子吧。” “痣?” 傅木槿低头看着眼前这颗红痣,伸手摸了上去,小十三呲着牙,一脸看不下去的样子,别过了头,“傅神医,你居然还敢摸,太恶心,本王都想吐了。” 食指肚刚要碰到,袖口却先沾了上去,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扯住了一样,沾在了狢子师兄的腋下,画风变得十分诡异。 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小游师兄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想必是狢子师弟黄泉路上好寂寞,用胳肢窝都要把美人师弟给勾下去了。” “哈哈哈哈...”小十三也忍不住笑了。 傅木槿眸子微沉, 疑惑地提起了自己的袖子,握着狢子师兄的下巴,看了又看,短短的胡子有点扎,数量还有点多,看起来像许久没剃似的。 奇怪,一个这么注重仪容的男子,居然没有剃胡子。 “美人师弟,你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吗?好譬如...死者的死因。”允小游语带嘲讽地说道。 连他都看不出死者的死因,更别说普通人了。 但是凶手就不同了,他一定清楚杀人时,每一个细节。 他觉得自己正在‘真凶’的 刀锋上疯狂试探,眼前的‘真凶’会为了掩饰罪行,和盘托出吗? 傅木槿看着脸无血色,苍白如纸的狢子师兄,神情严肃地想了一会,开口道: “傅某这么说,你们可能不信,狢子师兄,他是死于出血过多,失血而死。” “不可能。” 小游师兄强烈地否定道。 “他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怎么流血?” 傅木槿紧蹙着眉头,“这一点,傅某暂时还没想明白。” 允小游抱着双臂,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人,“那就是说,你也是猜的?” 小十三托着腮有些苦恼。 “那怎么办,今天是第二天,还一点线索都没有?焦尸是谁,不知道,死了三个人,一个凶手都抓不到,大师兄肯定要用门规处置我们三个。” 允小游得瑟地笑了笑,“那倒未必,你聪明机智的小游师弟,已经知道杀死子甲师弟的真凶是谁了。” “子甲师兄他不是冻死的吗?” 允小游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当然不是,凶手太小看聪明绝顶的我了,你小游师兄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小十三冷哼道:“呵,我就是聪明机智,你就是聪明绝顶,你是想比本王厉害一头吗?” 小游师兄一手搂住小十三,调笑道:“说错了,说错了,你是机智到巅峰,满意吗?” “你才癫疯。” 小十三白了他一眼,一掌推开了小游师兄。 傅木槿看着那具烧成‘黑碳’般的尸体,问: “你们已经查出这具焦尸是谁了吗?” 小十三摇了摇头,“其实,之前,我们曾经猜测过,焦尸可能是失踪三个师兄中其中一个,可惜,这具焦尸是个女的。” 允小游挨在门边,接过话茬。 “此女子应该不是我们白石门的弟子,兴许是之前天下第二庄死掉的其中一具尸骸,至于它为什么会被放在你的房间,小游师兄就不清楚了,也想不明白,唉,我一个前仵作,怎么这么苦啊,验尸就算了,还要查案。” 傅木槿伸手摸着焦尸的喉咙,“一剑封喉,想必是个绝顶杀手。” “之前天下庄的恩怨,你师兄我也不是很熟悉,听说是,被人寻仇,一夜灭门,但是这里的大火烧了很久,等我们门派赶到的时候,火还没灭,幸亏,这里地方大,也只是烧了一部分。” 突然,傅木槿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地说道: “傅某想先行回去,找一下言兄。” “诶诶,你查完了?新线索呢?”错愕地小十三连忙追了出去,“用得着这么腻歪吗?还真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傅某是有事要马上问一下言兄。” 他远远地回了一句,便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中了。 * 此时,舜华就坐在台阶上,看着白石门那本弟子入门心法,挑水的月晓晓放下水桶走了过来,低头偷看了秘籍一眼,道:“华郎,你喜欢看这种书吗?” 小姑娘反问道:“你不觉得这本书的字写得特别丑,而且,错别字又多,你看,你看,这开字,每次都写成升字,双手打开,都变成双手打升了,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好像,每一个都是。”舜华直接把入门心法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白云高升著。” 月晓晓有点惊讶了,连忙凑过去看到,“真的是白云高升,为什么咱们白石门的入门心法,是由白云高升编著的,太奇怪了。” “也许是别有内情吧。” 舜华想了想,外公这个人向来粗枝大叶,定不会想到给新入门的弟子印心法,肯定是他这个故交好友提议的,还帮忙编著。 “挺好,挺好的,就是画有点丑。”舜华点评道。 月晓晓深表赞同地点头,“没错,若是可以,不如咱们给师傅编一本书吧,然后就可以在这个武林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舜华看着眼前这个,宣告着伟大宏愿的娇小身影,不自觉地笑了。 “好,那晓晓是负责写字,本小爷来画画。” 月晓晓微微回头,“那我们岂不是有定情之物了。” 舜华怔了怔,她还没放弃吗? 小姑娘继而说道:“约定友情之物,晓晓知道这辈子无缘,下辈子吧,晓晓不仅会比小白脸大夫更早遇见你,还会让你先喜欢晓晓。” 女子拔出地上的铁剑,贴在舜华的肩膀上,忍着哭腔,奶凶奶凶地威胁道:“答应我,无论日后晓晓有什么瞒着你,你都不能讨厌我,那么,晓晓就能忍着,这辈子只当你的好朋友。” “不行。” “什么?” 小姑娘睁大圆溜溜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舜华。 “本小爷比较贪心,这辈子,我要当你最好的朋友。” 闻言,月晓晓扔掉铁剑,感动地抱了上去,傅木槿刚巧遇见这一幕,脚步慢了下来,心情有点悱恻。 ------------ 第一百五十章 武林篇 发现凶器 “言兄?” 舜华错愕地回头,望着脸色阴沉的傅木槿,突然有股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月晓晓连忙放开舜华站好,摆手摇头道:“晓晓和华郎已经决定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了,小白脸大夫,你放心吧,我们绝无私情。” 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解释个不停,傅木槿走了过来,摸着舜华的脸颊,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他笑道:“言兄,你能说话了。” “嗯。”呆若木鸡的舜华点了点头,僵直地呆在他怀里。 月晓晓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自己刚刚拼命解释的样子,像个傻子。 满脸羞红的舜华轻轻推开傅木槿,捡起地上的铁剑,打算插回剑鞘,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女子低眸扫过铁剑,发现剑身上有些脏东西,“这是什么?” “嗯?”月晓晓围过来,低头看了看,思量道:“可能是之前用剑的师兄没擦干净吧。” 傅木槿顺着舜华的视线看去,只见她轻举铁剑,捡起上面黑灰色的粉末,闻了闻,忽而顿了顿。 她惊喜道:“本小爷终于知道,为什么密室那个大铁球会一直追着我跑了。” 月晓晓一脸懵地歪着头,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密室?大铁球?” 舜华兴奋地笑道:“白云无望真乃神人,他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么阴险毒辣的招数?” 傅木槿疑惑地看着舜华手中的粉末,诧异道:“难道这是磁粉?” “本小爷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磁粉。” 舜华满脸开心地点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瓷粉?说清楚,说明白一点,晓晓听不懂。” 傅木槿解释道:“磁粉是一种可吸引铁器,也可以吸附在铁器之上的粉末,想必言兄当日掉下陷阱时,不小心沾染到,所以才被铁球追着跑。” 舜华的神情十分兴奋,眼神倾佩地说道: “没错,你知道白云无望最绝的地方是什么吗?当整个房间都漆黑一片时,密室的木柱是最容易被摸到,而且最容易让人放松下来的,只要在木柱上抹上铁粉,即便你躲过了之前所有的机关,也难逃铁球的追赶,最后筋疲力尽,被铁球压扁。” “可是你不是活着你出来了吗?”月晓晓不解。 舜华抿了抿唇,有些害羞地望向傅木槿,和对方相视一笑。 “那是因为有个隐世高手救了我。” 傅木槿走上前,低头嗅了嗅舜华身上的衣裳,竟发现她这身灰白色的弟子服,浑身都沾满了磁粉。 舜华满脸通红地问道:“怎么了吗?是我这几天没沐浴,身上有股怪味吗?” “嗯,有股铁锈味。”若有所思的傅木槿脱口而出道。 铁锈味? 舜华低头嗅了嗅,好像是有股淡淡的铁锈味。 一刹那,傅木槿忽然想通了,抛下委屈巴巴的舜华和错愕的月晓晓,他急忙转身,冲回了摆放尸体的北院。 此时,允小游正在翻找箩筐中的死者衣服,想着把傅木槿碰过的地方,重新看一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看着他的背影,小十三忍不住问道:“小游师兄,是本王的错觉吗?你好像...很不信任傅神医的样子。” 他的话,如同伸手捅破允小游隐藏的那一张纸,允小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你好像很信任美人师弟啊,你和他认识了多久?” “大半个月。”小十三神情严肃地回道。 允小游转过身,满眼宠溺地望着他,“小师弟就是单纯,仅仅是认识了大半个月,就这么相信一个人,人心隔肚皮,本师兄奉劝你,还是擦亮眼睛比较好,免得到时候真相被揭晓,发觉自己被欺骗,痛苦的还是自己。” 小十三神情冷漠地看着允小游,冷冷地说道:“难道认识了几十年的人就一定值得信任吗?” 允小游走了过来,搭着他的肩膀。 “不一定,但总比才认识半个月的人好吧,毕竟日久见人心。” “可是,有时候,即便你花十几年的时间,都未必能看透一个人的真面目,本王不相信时间,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傅神医他没有杀人,这就是本王的直觉。” “小师弟这么相信他,到时候可别找师兄哭鼻子哦。” 话音刚落,傅木槿冲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傅某想到了,想到狢子师兄是怎么失血过多而死的。” “什么?” 允小游差异地望着眼前的傅木槿,没想到他出去后居然会折返。 小十三惊喜道:“真的吗?” 傅木槿点了点头,来到狢子师兄的尸体前,边说,边把手伸了上去。 “傅某想通了,为什么我的衣服会沾在狢子师兄的腋下了,因为我救言兄的那天晚上,在她身上沾染了磁粉,换而言之...” 他小心翼翼地按着狢子师兄腋下的红点,很用力,可是伤口几乎挤不出血水。 终于,那个红点露出真面目。 允小游和小十三满脸讶异地看着傅木槿从里面抽出一根五寸长的及古长圆针。 “哇,这么长的针插进身体里,谁都会死的。” 小十三惊叹道。 但,就在拔出长针的那个瞬间,傅木槿和允小游同时皱眉。 因为,他们都知道及古长圆针,只有学医的才用得上。 允小游诧异地望着傅木槿,心想,他终于为了洗脱嫌疑,自己袒露杀人细节,自曝杀人凶器了吗? “如果傅某没猜错,凶手应该是为了掩饰腋下的红点,才特意将他挂起来,制造胸前这条勒痕,转移视线,这条长达五寸的及古长圆针,足以刺穿心脏,只是,凶手是怎么趁狢子师兄不注意,插进去的?” 允小游深吸一气道,“在弟子乙的房间里,有打斗过的痕迹,若是凶手趁其不备,将长针强行插入狢子师兄胸腔,就能一击毙命,可是,这绝非易事。” 他微微转过身,盯着傅木槿的背影,沉声说道:“如果凶手是个懂医术的武林高手,那就不同说法了,熟悉人体穴道的他,只要运用内力,将针掷向和人打斗的狢子师兄,便能将其一击毙命,然后再用硬物,将针头抵进去就行了。” 小十三抬了抬眸,望向允小游,惊呼道: “那凶手不就是你吗?” “额?”允小游有点懵了,说半天,小十三把自己当成嫌疑犯了,“美人师弟不是也会医术,会武功吗?怎么怀疑就本师兄呢?” 只见,小十三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傅神医的样子,长得多善良啊。” “……” 这个理由不觉得有点…牵强吗? 允小游看了看傅木槿那张肤如白雪,颜如海棠的脸,好像被现实刮了一巴掌。 “是是是,本师兄看着最像凶手行了吧,啧,长的好看的人就是吃香,都这种时候了,小师弟还是非不分。” “你说本王是非不分?” 陷入沉思的傅木槿并没有过多地关注身后争吵的两人,此时,他脑海中彷如建立桥梁般,把线索一块,一块地搭上去。 “还不行。” 男子忽然出声,打断了吵嘴的二人,小十三回过头,满脸好奇地问道:“什么还不行?” “线索...”傅木槿有些神神叨叨地重复道:“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差一点什么?” 不解的小十三转头望向小游师兄,对方摊了摊手,也不知道傅木槿在说什么。 忽然,傅木槿抬起眸,沉声问道:“你们能和傅某去一个地方吗?” “去哪?”小十三问道。 “时间不够了,路上说。” 雷厉风行的傅木槿边说,边冲了出去。 这次,不明觉厉的允小游跟着小十三一起追了上去。 傅木槿带着两人,来到上次寻找失踪弟子的地方,此时枯井边的三叶草长得正好。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小游师兄忍不住开玩笑道:“是怕我们对着尸体太久,被臭晕,打算带我们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吗?” “非也。” 傅木槿轻声说了一句吓人的话,如同当头敲击的铜锣般,让人震撼。 “在找藏尸地点。” “藏...藏尸地点啊?” 小十三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早知道找这种地方,他刚刚就装肚子疼溜了。 “没错,傅某从死者脱下来的鞋子发现上面残留了细沙和半块叶子,正是路边的三叶草。” “所以,你怀疑狢子师弟的尸体之前一直藏在这附近吗?” “正是。” 傅木槿推断道:“在尸体被发现前,他需要把尸体藏起来,故,他把尸体藏在了水里。” “藏在水里?”小十三讶异道。 “门中弟子寻人,几乎不会在水里寻人,那是个最好的暂时藏尸地点。” 允小游恍然大悟道:“难怪那天见他被挂起时,身上湿答答的,衣服还滴着水。” “傅神医,你真厉害,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十三眼神敬佩地望着傅木槿,允小游瞬间觉得有点危机感,感觉自己二师兄的崇高位置有些不保了。 “傅某发现死者衣服上有些许杂盐,此处落雪便化,若是衣服上的海水干透后,便会积盐,故,傅某猜测,凶手把尸体藏在了水里。 小十三忍不住拍手叫好,“太聪明了,你是除了辰右和宁潇潇外,本王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不敢,多亏了言兄提点,傅某才想到的。”傅木槿谦虚地说道。 “小胖子提点?他提点你什么呀?” 不以为然的允小游背过身,嘟囔道:“之前还说小游师兄真厉害,这么快就改口了,还左一句傅神医,右一句傅神医的。” “谁那样说过啊。”小十三冷声说道。 “再说了,就算找到藏尸地点又如何,能查出什么...白费力气。” 有些许幼稚的小游师兄一脚提倒破木箱。 傅木槿淡定地回道:“若是找到藏尸地点,就能推断凶手的作案时间,藏匿时间,从而排除部分弟子的嫌疑,缩窄范围,至于谁是嫌疑人,其实,傅某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真的吗?”小十三很是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破案。” “你们快过来看看。”允小游一脸无奈地说道。 小十三不以为然地转过头,这师兄肯定又要耍花招了。 他刚回头,便看见沙砾上露出的两只手指,害怕得不敢出声。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武林篇 半夜捉凶 顿时晴天霹雳。 面有难色的允小游,一脸无辜地望着二人。 “本师兄不是故意的,刚刚只是不小心把这个破木箱踢倒了,这是幻觉,眼前埋在土里的,不是两根手指,而是两根金针菇。” “...那两根金针菇还挺粗,还长指甲了。”小十三无语地吐槽道。 “不行的。”几欲崩溃的小游师兄抓着头发,痛苦地叫喊道:“若是被大师兄知道,小游又翻出一条尸体来,他肯定会和本师兄说十遍门规处置的,用各种姿势。” 允小游脑海中已经有大师兄在他身上施展拳法的画面,边出拳打他,边说门规处置。 傅木槿冷冷地说道:“先看看是不是门中弟子吧?说不定是之前天下第二庄死的人。” “没错,一定是。”小十三努力安慰地自己,“世间怎么会有案件越查越多的道理。” ‘心灵受创’的允小游麻溜地找了块破牌匾,过来挖坑,未几,他们看清了尸体的脸,不禁深深地绝望。 允小游望着尸体的脸,错愕万分,下意识地喊出了声:“子乙师弟也死了...” 三人都没想过,当日突然失踪的三人,两死一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庄子里潜伏了什么武林高手?” 当他们三个挖出弟子乙全尸的时候,忍不住恶心吐了。 弟子乙的尸体如同粘板上的萝卜一样,被一刀两段,活埋在土里。 “呕——” 脸色铁青的小十三搭着允小游的肩膀,背了过去,吐了一地彩虹。 “你没事吧,小师弟。” 允小游边拍着小师弟的肩膀,边安慰道:“之前师弟当仵作的时候,见到的尸体更恶心,你趁早长点见识也是好的,就是可怜了子乙师弟死的这么惨。” “这算是长哪门子的见识!” 小十三用袖子微微擦了擦嘴,强忍着接着吐的冲动,望着比较可靠的傅木槿。 “傅神医,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傅木槿定神地望着弟子乙的尸体,总觉得很奇怪,“你不觉得他身上的切口太过平整了,而且,一分不斜,一分不差。”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他是某个绝世高手,武功登峰造极...” 小游师兄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有点不太敢接着往下说。 “天下第二庄里,有一个人能做到...” “谁?” 小十三和傅木槿同时看了过来,只见允小游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是当今武林盟主白师止,也就是白石门的掌门,你师傅。” 稍稍觉得背脊有点阴寒的小十三,狐疑地问道:“咱们师傅是个这么冷血无情,残忍恐怖的人,不问缘由,便斩杀一个弟子,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埋尸?” “当然不会。”允小游立马否认道。 “本王觉得听小游师兄说话是一种极度妨碍呼吸的行为,故,让师弟先回去把今天的晨练做完吧。” “你给我回来——” 允小游一把抓住准备偷溜的小王爷。 “想溜?快一起帮忙把尸体抬回去。” 欲哭无泪的小十三,心想,他要怎么抬啊? 抬头还是抬脚? 那天,小十三觉得他得到了永生都不能磨灭的惨痛回忆,午夜梦回时,他总能看见,不停朝他攀爬而来的弟子乙,询问他:“我的脚呢,脚呢?” * 半夜,月晓晓熬了一大锅海鲜粥,步态斯文地端进了门。 闻着香气四溢,勾人味蕾。 然而,吐了一整天的小十三,如今像是一条刚被腌过的咸鱼,脑袋瓜一动不动地瘫在桌面上。 “你怎么了?” 月晓晓勺起一碗粥,放在他面前,软软的瘦肉,微辛的姜丝,让人闻着便垂涎三尺。 “不知好不好吃,等等...”小十三刚想喝,突然想起了上次那锅有毒的蘑菇汤,“你不会又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进去吧,例如蘑菇什么的。” “没有,这是正宗的海鲜粥,有虾,有鱼,还有蟹,没加什么蘑菇,再说了,在天下第二庄哪里找蘑菇给你吃,后厨都没有。”月晓晓嘀咕道。 闻言,傅木槿眨了眨眼眸,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小十三喝了一口香香滑滑的海鲜粥,甜甜腻腻的味道还留在口腔里,这粥真棒,齿颊留香。 他抬眸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傅神医,还有拿着本心法,无所事事的颜舜华。 “喂,小胖子,你不帮忙查案啊?这可是和你性命息息相关,你怎么半分不着急啊?” 舜华没有抬头,望着秘籍上的心法,仔细推敲研究,随口回道:“我们家傅神医不是正在查吗?不着急,他能查出来,毕竟是我们家傅神医。” 我们家... 傅木槿怔了怔,平平凡凡三个字,他听着怎么这么舒服,顺耳呢。 “啧。” 无端端啃了狗粮的小十三,无语地看了看眼前腻歪的两个人,索性埋头喝粥,不管了。 舜华微微抬眸,看着整理案件记录的傅木槿。 心想,认真的男子就是帅。 尤其是他家的傅神医。 忽而,傅木槿的余光注意到某人热情的视线。 他微微转眸,有些羞涩道:“言兄若是再看下去,傅某恐怕不能专心了。” 她的脸颊微微一红,像只被大狮子捕获的猎物,顽强地挣扎了几下。 “其实,本小爷不是在看你。” “那言兄是在看什么?” 他一只大手掌按在床上,附身过来,望着那双惊如小鹿的眼睛,如同一只即将捕猎的狮子,狠狠地将她囚禁在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眸里。 两个人的距离就在咫尺之间,女子咽了咽,有点想投降了。 “本小爷在看...验验验尸记录,这几个欺负本小爷的人死得还蛮惨的。” 舜华轻轻夺过傅木槿手中的验尸记录,仔细地看了起来。 “言兄真有本事,反着也能看。” “反...啊。”舜华就说这字怎么看着这么别扭,都连不上呢,原来是拿反了。 说实话,她好像真的反着也能看,就是不太流畅。 他低眸,下巴刚好抵着她的肩膀,舜华的耳根‘腾’的一下红了。 “这里实在太太...热了,本小爷要出去冷静一下。” 说罢,结巴的舜华,穿上鞋跑了出去,傅木槿连忙追了上去,“言兄,我陪你。” “诶诶诶,你们两个不喝粥啦,晓晓煮得很辛苦的。”月晓晓向着两个人的背影喊道。 未几,舜华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回来再喝。” 若是寻常人散步,要不会挑个风景优美的河畔,或者在月光萦绕的小路,他们倒好,不偏不倚,散步到了案发地点里来。 一阵阴风吹来,那扇贴了封条的大门嘭的一声,打开了。 舜华狐疑地转过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不禁有点冷,心里还有点寒意。 “这里是谁的房间?”她随口问道。 “应该是弟子乙的房间,我们三人今天刚发现他的尸体。”某人不以为然地回道。 女子顿了顿,神情有些讶异:“额...他也死了啊。” “嗯,今日小游师兄还说,他可能是被师傅杀死的。” “我外公?怎么可能?” 傅木槿看着舜华眼眸,认真地询问:“言兄认为不可能?腹部的切口太过平整了,若不是,武林高手恐怕很难做到,傅某试过大师兄的武艺,他虽算得上武林高手,但也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没动机啊,外公为什么要杀他?若是要清理门户,也会当着众人的面,他绝不是什么偷鸡摸狗之辈。”舜华有点急了。 “傅某想也是,言兄的外公肯定也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做不得这么残忍的事。” 傅木槿微微一笑,不经意地向着她走近了半分。 “那是自然,我的外公啊,是世上最好的人。”舜华转过身,边走变说道:“不仅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而且人还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若是他见了你,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言兄没骗我?” 舜华笑着回过头,边倒着走,边说道: “自然,本小爷从未见过他大发雷霆的样子,他对每个人都和善,笑嘻嘻的。” 忽然,她的脑勺撞到某个硬邦邦的东西,回头一看,允小游带着一众师兄弟,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 允小游轻笑道:“不知,小胖师弟的外公是谁,能不能让小游师兄也认识一下?” 女子狐疑地看着眼前的阵仗,不像是大半夜出来吃夜宵的啊。 “师兄们这是要去哪?庄子里又有人失踪了吗?” 小游轻轻地推开了她,抬眸,直视着傅木槿的眼睛,大声说道:“本师兄这次前来,是为了缉拿真凶,拆穿某个人惺惺作态的假面具。” 舜华狐疑地抬眸,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游师兄以为的真凶是谁?”男子神情自若地问道。 “你不用再装了,死因是你发现的,凶器也是你发现的,而且,就连弟子乙的埋尸地点,也是你引我们过去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面对允小游的质问,男子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毫无波澜。 “所以,小游师兄是怀疑傅某杀的人?” 火把正烧得劈啪作响,莹莹火光,悠悠众人,气势压人。 “不是你,还能是谁?”允小游信誓旦旦地说道。 舜华迈开步子,冲回了他的身边,拉着傅木槿的衣袖,懦懦不安地望着允小游,义正辞严地说道: “照你这个说法,所有捕快不都是杀人真凶,案发后,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一定是杀人凶手。” 女子的连环炮‘打’得允小游有点震惊,没想到小胖师弟原来这么能说会道。 “不是一定,但也是九成。” “你怀疑他杀了貉子师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舜华微微站前一步,一派护夫的架势。 “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貉子师兄是在我们回来后,第二天失踪的,在这之前,他一直和我形影不离,你,大师兄,小十三都可以作证。” “那在这之前呢?” 女子踏前一步,来到允小游身前,眼神凌厉地盯着他:“小游师兄莫不是忘了,你们好像是一起去救的我,那之前貉子师兄,不是好端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吗?” “额...” 小游错愕地哽了哽,好像是这么回事,忽然,他眼眸一怔。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武林篇 证据确凿 他想起了三人失踪前的那一晚。 “不对,你好像忘了,在装鬼吓弟子丙之后,你们二人独自离去,那一晚,有足够时间,让他把弟子乙和貉子师弟先后灭口再藏尸,最后,你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掩盖你们的罪行。” 舜华毫不畏惧地抬起眼眸,望着言之凿凿的小游师兄,从容地说道: “你错了,我们有时间证人,那天夜里,我们去找大师兄下了一夜的棋,连赢了他十七盘。”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而慵懒的男声从火把后响起。 “你记性真差,是十六盘。” 闻声,众人惊愣回头。 高挑的大师兄从弟子们身后走了出来,他拿着折扇,扇风道:“就知道,你们趁本师兄不在就要作妖,没想到这么大阵仗。” “大师兄。”允小游错愕地回头望去,说了一句很不吉利的话,“一天没见,还以为你死了呢。” “你这乌鸦嘴什么时候能长点记性,大师兄我也能安心地长眠了。” 大师兄拿着折扇敲了敲允小游的脑袋。 “痛。”允小游一派轻浮地搂着大师兄的肩膀道:“你让师弟在三天内就找出真凶,师弟两天内就找出来了,是不是很厉害?” 大师兄白了他一眼,“你刚刚没听见吗?那晚,他们找本师兄下了一夜的棋。” “什么?你真的连输十七盘,师弟我以为他们诈我们呢。” 他故作惊呼地嘲笑着大师兄的下棋水平,找死呢。 “小游师弟定是忘记每天狂练剑的滋味了,要让大师兄帮你重温一下吗?” “不不不,不用了,哈哈哈。” 允小游收起笑脸转过身,紧紧地盯着傅木槿,“即便有大师兄作证,也不能完全洗脱你的嫌疑,你仍然有很大的作案动机,而且,本师兄手上还有证据。” “证据?” 舜华微微挑眉,看着允小游从怀前掏出一个皮囊。 他打开皮囊,向众人展示,那套藏针的皮囊上,中间空了出来,仿佛缺了一支。 “你可还记得这套针?是从你的包袱里翻到的,恰恰就少了一支及古长圆针。” 允小游看着眼前人,笑得好生张狂。 “没想到吧,你自揭凶器,打算转移视线,降低本师兄对你的怀疑,却反而成了指证你最有力的证据。” 舜华低头想了想,从床上藏焦尸,到尸体内藏长针,每一样都好妙。 这是个连环局。 为了将嫌疑完全转移到傅木槿身上的连环局。 “你无话可说了吧,无论是杀人动机,还是作案条件,你每一样都不缺,本师兄劝你,还是好好地招认你杀人犯罪的事实。” 这番气势磅礴的话,如同坠地的大钟,砸在傅木槿的头顶。 “傅某清者自清,无没什么需要招认的,与小游师兄的揣测,傅某已经查出谁是真凶了。” “当真?”允小游不以为然地说:“你真的不是为了混绕视线,给自己找一个替死鬼吗?” 舜华站了出来,语态恳切。 “大师兄,也请你给傅兄一次辩解的机会,若只是听小游师兄的一面之词,恐防会害死人了。验尸记录上写,长针越有五寸,即便是用武功打入身体,针头也会露出半截,为何不直接取出来,洗干净放回针囊中,还多此一举,把它藏在死者身体里,怕你们不知道,还要特意把找它出来。” 她再次踏前一步,语带嘲弄地望着允小游:“师兄,你这种想法,是疯了还是傻了。” “那你说,他不是凶手,谁才是?” 舜华缄默其口,退了退,“本小爷相信傅兄,他说知道凶手是谁,就一定知道。” 大师兄微微思量,觉得小胖师弟说得也没什么错。 “行吧,本师兄也听听小傅师弟的看法。” 傅木槿上前谦恭地作辑,道了声谢。 “要说清这桩案,必须得借用一下子乙师弟的房间。” 允小游狐疑道,小声嘟囔道:“他究竟在故弄什么玄虚?不去貉子的房间,反而去弟子乙的房间。” “好了,你,这争强好胜的心停一下,且去听听吧。” 众人稍微移步,围在弟子乙的门口,朝着房间内看去,眼下,房间里点了灯。 阴暗的烛光照在傅木槿的脸上,有种幽深诡秘的感觉。 “这件事,需要从言兄失踪开始说起。” 这时候,凑热闹的小十三和月晓晓赶了过来,看着人潮耸动,好生厉害的样子。 “当日,大师兄罚言兄洗衣服,没多久,言兄便失踪了,傅某根据岸边打斗的痕迹推断,言兄应该是被本门的几个弟子找了麻烦,最后更被残忍推进了冰海之中。” 闻言,弟子间大惊失色,有些难以置信。 舜华走了出来,大声说道:“他说得是真的,当时貉子师兄将本小爷半个身子按在水里,我挣扎未果,只好诈死逃生,可是,弟子甲、弟子丙、弟子乙、貉子、他们四人为了毁尸灭迹,竟然将本小爷残忍地推落水中。” “大师兄,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某弟子转头望向大师兄,大师兄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居然是真的。” 这番话引起弟子们一片哗然。 “也是因为这件事,这四个人萌生了掩饰‘杀人’罪行的念头,傅某猜测,其中有人产生了别的意见,为了掩饰罪行,他们将弟子甲泡入冷水之中活活将他冻死。”傅木槿神情淡漠地说道。 允小游点了点头,并没作声。 师兄们却有异议了。 “他们三个这么要好,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可是,师兄们万万没想到,反驳他们的,是最信任的小游师兄。 “他说得没错,地板上的积水,还有没有脱掉的鞋,冻死的症状,湿透的被子,都在证明,他被人强行拖去泡冰水。” “怎么会这样。” 错愕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沉默了。 “兴许是子甲的死,让他们之间的意见产生了分歧,所以,剩余的两个人,一起杀了貉子。” “什么?”允小游诧异地抬眸。 傅木槿微微转身,第一次见来这个布满打斗痕迹的地方时,傅某就觉得很奇怪。 “地板上居然没有灰尘。” “灰尘?”允小游不解。 “没错,这个看似凌乱的房间,其实被人打扫过,它是被擦干净后,再弄乱的,只要想通这一点,就能知道貉子师兄真正的死因。” 允小游的表情十分迷惘。 “他不是被及古长圆针刺穿心脏而死的吗?” 傅木槿反问,“你觉得他的衣服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大师兄望着允小游,满眼地怀疑,“本师兄不是委派你去查真凶吗?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啊?” 闻言,允小游一脸委屈地说道:“大师兄,这不是我的错,问题是,他没问我能答上来的问题啊。” “你说得这是什么屁话。”大师兄转过头,望着傅木槿,“他的衣服怎么了吗?你接着说。” “太干净了。” 此话一出,弟子纷纷摇头,舜华倒是听明白了。 “傅兄的意思是,一个人若是被刺穿心脏,即便不拔出长针,也会流血,只要流血就会弄脏衣服。” 傅木槿满意地点头,“言兄聪明,傅某看过貉子师兄的尸体,面无血色,通体发白,尸斑淡得几乎看不见,此人应该是死于出血过多,那就证明,当日及古长圆针刺穿他的心脏后,被拔过出来,流了一地的血,凶手,才要将房间重新打扫一遍,再刻意弄乱,混淆视线。” “那么他的衣服不就...” 舜华忽然想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不敢说出口。 傅木槿微微低眸,温柔地看着她: “言兄想的应该没错,凶手脱下了貉子师兄的衣服,将他的尸体清洗干净后,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腋下的伤口,曾经多次将尸体浸泡在水中,他甚至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 听得起劲的小十三,狐疑地问道:“是什么?” “凶手让死者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而他则把死者的衣服洗干净后,穿在自己身上,本门的弟子服是白灰色,即便染了血也不怎么明显。” 他突然朝着弟子群中慢慢地走了过去。 “血迹的颜色较深,洗不干净,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弄脏了就不一样了,子乙师弟也是你杀的吧,利用天下第二庄发现的机关,为了假装若无其事回到门中,你还特意吃了有毒的蘑菇,假装疯癫地回到这里,更大胆地藏在貉子师兄的房中。” 最后,众人诧异地看着傅木槿停在某人的眼前。 真凶呼之欲出了。 傅木槿望着那双迷离的眸子,神情冷漠的说道:“听弟子谈起,你是三人性子最软弱的一个,可是万万没想到,你却是最狠的一个。” “水,水鬼啊,水鬼来杀人了。” 弟子丙疯狂地叫了起来,抱住了弟子们的大腿,不肯放手。 舜华静静地望着火光下发狂的人,走了过来,“没用的,依傅兄所言,即便你换了一身衣裳,扮作疯癫,也没有用,作恶后必留痕迹,抹不掉的。” “等等,你们说弟子丙是杀人凶手?那天他都被吓尿,胆子多小,怎么可能是杀了子乙和貉子的真凶?” 舜华望着激动的小游师兄,摇了摇头,神情认真地说道: “师兄,你错了,胆子小,并不代表他不会作恶,只有能坚守底线的人,才不会。” 大师兄总算是听明白了,默不作声地朝着弟子丙走了过去,一手翻过他的手掌。 咬牙切齿地说道:“果然,你的手上还留着被针挫伤的痕迹,子丙,你太让大师兄失望了。” 大师兄的话如同沉重的铁锤狠狠地敲击他的心脏,弟子丙瞬间泪目了。 多希望能回到从前那个平凡的日常。 这些事从来都没发生过。 “对不起,大师兄。”弟子丙哽咽道。 “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师兄红着眼框,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低头痛哭的弟子丙。 “师弟不想的,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变成这样了。” 鼻涕横流的弟子丙,低着头,默默地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当日,我们俩...”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寿宴篇 若有来世 弟子丙的思绪渐渐飘远,谈起了三人失踪前一晚,所发生的事。 “当时,貉子师兄和子乙起了一点争执,他不愿意为子甲的死担责,让我们谎称子甲病死。” “那为什么你们三个会同时失踪?”舜华不解地问道。 “因为那天晚上,我们误杀了貉子师兄。” 他的眼睛由始至终都看着地面,不愿与人对视。 “误杀?” 允小游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一切都是意外,子乙担心我们害死子甲的事,总有一天会被大师兄发现,于是,我们心生一计,我们在墓园挖了一具尸体,打算将它烧成焦尸,放进了傅木槿的房间,他一个人住,而且和胖子小师弟的关系非比寻常,若是以后真查出些什么,他杀人的嫌疑比较大。” 忽而,弟子丙眼眸一沉。 “可是,这件事被貉子师兄发现了。” *【回忆】 半夜,貉子师兄突然冲了进来,当时弟子丙正拿着偷来的及古长圆针,打算扎进焦尸,插装嫁祸傅木槿,弟子乙一脸错愕地望着貉子师兄。 “本师兄不是说让你们少节外生枝吗?” 话音刚落,愤怒的貉子伸手要掐弟子乙,幸亏这次,弟子乙早有防备,拔剑就向貉子刺去,奈何武功拙劣,不但没有伤到貉子师兄分毫,反而被他轻而易举夺了手中的长剑,还被一脚踢倒在地。 “咳咳...” 弟子乙摸着重伤的胸口,望着杀红眼的貉子,高举长剑,弟子丙咬了咬牙,拿着长针冲了过去,一把扎进了貉子的腋下。 发狂的貉子师兄一掌打向他,生气地看着流血的腋下,眼神狠厉地瞪着眼前的弟子丙,怒骂道:“废物。” 说罢,高傲自负的貉子亲手拔出自己腋下的长针,血顿时喷了一地,未几,他颤了颤,向着弟子丙的方向走了几步,倒在了他脚边。 * 弟子丙叹了口气,眼泪落在唇边。 “事情从你那开始就越来越失控了,为了不被人发现,我们两个人带着子乙师兄的尸体藏了起来,打算等大师兄派人外出采买的时候,混入弟子中逃出去。” “可为何,你后来又将貉子师兄的尸体搬出来?” 这也是允小游最不解的,若是按照计划,两人可能已经逃出去了,为何还要多次一举。 弟子丙抬起了头,满脸泪痕。 “为了躲开搜庄的弟子,子乙提议跳进枯井,结果等我回头,他已经惨死在井下了,我也不知道是谁杀他的,只能将他草草安葬,我知道,若是你们发现了子乙的尸体,一定会怀疑是我做的,所以我才吃下‘见手青’,装疯回到这里。” 傅木槿解释道:“他可能是吃下了毒蘑菇后,产生了幻觉,所以才会选择躲在貉子师兄的房间里被我们发现。” 痛心疾首的大师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眼眶通红地看了弟子丙一眼。 “当日师傅收你入门说过些什么?兄友弟恭,你们这是...” 他大吼了一声后,拔出了允小游身上的长剑,指着啜泣的弟子丙。 “对不起,大师兄,对不起..” 满眼泪光的弟子丙一手抓住剑刃,往自己身上捅了过去,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子丙。”允小游诧异地看着他,呼喊不及。 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滑下剑尖,血滴落一地。 “子丙,你为什么...”允小游抱着弟子丙,低头望着奄奄一息的他,所有弟子都围了上来,呼喊着他的名字。 泪从眼角滑落,弟子丙满眼悔意地望着大师兄的背影,咳血道:“对不起,大师兄,若有来世,子丙一定好好练功...” 眼皮重重地合上了,背对他的大师兄心痛地闭上眼,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在场的人也不好受,谁也不曾想过,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 隔天,安葬了四人的尸首后,允小游悄悄把舜华留了下来,叫进了大师兄的房间。 “大师兄,她、来了。”允小游神秘兮兮地说道。 舜华挑了挑眉,狐疑地望着小游师兄那张笑得合不拢嘴的脸,心想,总没好事。 “不知大师兄,你找师弟我,所为何事啊?” 闻声,大师兄怔了怔,看起来很是紧张,侧身而坐,示意允小游去开口。 舜华咽了咽,心想,大师兄不会是想把弟子相残的事推到她身上,想把她赶出去? 心中正忐忑,小游师兄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一派自然地打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小师妹,你就别再装了,你是女扮男装的吧?” 舜华狐疑地抬起眸,看了允小游一眼。 “上次寻剑,弟子们都要搜身的时候,你抵死不肯上前,所以,本师兄早就怀疑你是个女子,再加上,你和美人师弟关系暧昧,本师兄就更确定,你是个女子。” 舜华深吸一气,查案也不见他这么精明,偏偏男女之事,看得这么通透。 连这个糊涂师兄都能看出来自己是女子,为何偏偏傅木槿那个聪明的脑袋瓜什么都看不出来。 真气人。 “是啊。” 她堂堂正正地走上前说道:“本小爷...本小姐是女扮男装,白石门又不是,不许收女弟子,小游师兄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刚落,大师兄杯子里的水全都洒了出来。 他大力拍桌,站起身子质问道:“你一个姑娘家,整天和男子厮混在一起,害不害臊啊?” 舜华瞪了他一眼,“本小姐还以为大师兄是个至情至圣之人,想来是本小姐看错了人,我与傅兄发乎情,止乎礼,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被大师兄你说成厮混这么难听。” “你..”气愤的大师兄朝着舜华扔了一副丹青,开口问道:“你且看清楚,上面画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女子抿了抿唇,忐忑地捡起地上的画卷,微微展开,一位手执木槿花,长相秀雅,眉目生花的妙玲女子,映入了那双澄亮的眼眸之中。 她认出了画像上的人,正是十六岁时的她。 舜华不懂大师兄的意思,更不懂他的意图。 她自从搬离梨千城后,就没再见过外公,更没踏足过白石门,不会又是什么‘陈年旧账’吧,这次,她又招惹了谁? “是...是吧。”女子无零两可地回道。 “是就是,吧什么?” 大师兄的态度很严肃,不同以外的严肃,好像在和她讨论事关生死的问题似的,好凶啊。 “是,又怎么样?”舜华壮着胆子说道。 闻言,允小游噗的一声,躲在角落处,偷笑个不停,乐而忘形地拍着大师兄的肩膀。 “哈哈哈...哈哈哈...” 舜华以为小游师兄是在笑她和十六岁的自己长得不像,有点生气了。 “如果大师兄没什么事的话,本小姐要告退了。” 她的神情十分冷漠,说完便想转身离去。 “等等。” “怎么了,大师兄可还有事要问?” 她的态度很不客气,与刚入门时,形如两人。 面如死灰的大师兄毫无感情地张合着嘴,问道:“可曾婚配?” “什么?” 舜华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师兄问你,你可曾婚配?”大师兄又问了一遍。 这也要问? 难道是要传授她什么独门武功,成亲生子后,不能练吗? “未曾,订过亲,后来婚约解了。” 大师兄揉了揉额头,有点头疼。 见状,舜华就奇怪了,她没成亲碍他什么事了,用得着这么愁吗? “晓晓不也没成亲吗?怎么不见你们问过这么多问题。” 只见,大师兄别过视线,望着窗外,冷冷地说道:“你是女儿家,与男子同住一间房,总是不太方便的,本师兄会让小游另外给你安排房间,还有今天必须恢复女儿身,免得不知情的弟子,对你有什么不礼貌的举动。” 闻言,舜华顿时回头:“不行。” 若是在解开误会前,让小十三知道她是女的,肯定会把她给熔了。 “为什么不行?”大师兄蹙眉问道。 “总之,师..师妹我有自己的理由,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女儿身。” 闻言,允小游搂着大师兄,打圆场道:“既然人家姑娘不愿意说,咱们就别逼她了,本想在你坦白后,让你和晓晓同住,如今,你自己得住一间了。” “好。” 舜华抬起那双澄亮的眼眸,刚巧和大师兄对视了一眼,对方居然举起折扇,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古怪,好生古怪。 难道看了她的眼睛会染病吗? “你,从今天开始,和大家一起晨练,本师兄会亲自救你入门剑法。” 连看都不敢看她,还想亲自教她练剑? 也不怕戳瞎自己。 “哦,那我出去了。” 舜华面有难色地点了点头。 “回去吧。” 闻言,舜华乖巧地出去了。 允小游砰砰跳跳地看着门口远去的背影,笑得好生猖狂:“啧啧啧,大师兄,你这顶绿帽,戴得可真够稳当。” 大师兄一支毛笔扔了过去,眼疾手快的允小游伸出两指,嘚瑟地接住飞来的毛笔,墨汁却染了他一脸颊,顿时像副水墨梅花图似的。 “哼,活该。” 大师兄微微正色,拿起桌子上的丹青,看着上面的女子,边看边摇头,咬牙切齿道:“这是诈骗,妥妥的诈骗,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允小游擦了擦脸上的墨汁,糊了一脸,他看出来大师兄不怎么开心了,可是,他偏偏又很想幸灾乐祸。 “有媳妇就不错了,别挑啊,大师兄,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师傅,若是颜家大小姐云英未嫁,你就要娶她,如今人家千里迢迢来了,你可不能食言啊。” “可..”哑巴吃黄连的大师兄,喉咙都被堵住了,“当时,师傅吃醉了酒,压根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那,万一他老人家想起来了呢,万一,有人特意去提醒他呢。” “除了你,还能有谁,只有你会这么做。” 大师兄看着那张坏笑的脸,忍住怒意,叹了一口气。 “为今之计,只能让这个颜家大小姐,自己去和师傅提退婚了,可是,本师兄长得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若是她对我动了心,本师兄又该怎么脱身啊?”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寿宴篇 她和大师兄有婚约 允小游在心中默默地翻了翻白眼。 嘴上说怕别人喜欢上你,那你还说要亲自教人练剑,居心不良。 “呵呵,就你这副歪瓜裂枣的模样,别说人家小师妹瞧不上你,就连镇子上卖菜的阿婆也不肯便宜给你。” “你大师兄我很差吗?这话说得,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大师兄咬牙切齿道。 “别别别,师弟就是想开个玩笑。”允小游立马认怂,“师傅待我们恩重如山,还收我们这些孤儿为徒,理应报答,若是你不想,师傅应该也不会勉强你,至于人家小师妹嘛,不是还有个傅粉红郎在身边吗?怕什么,轮不到你。” 闻言,大师兄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复杂。 “你的意思是,本师兄比不过那个娘里娘气的家伙?” “大师兄你这什么顺风耳,小游方才那段话,哪一个字提到你比不过人家了?” 允小游激动地说道:“你是连站在人家边上比的资格都没有?” 他毫无余地地‘踩’在大师兄的脸上,趁机将大师兄贬损得无地自容,以报平日老被使唤之仇。 大师兄沉着脸,默不吭声,允小游意识到玩笑开大了。 声音胆怯地询问道:“大,大师兄?” 只见,眼前人双手交叠,抵住前额,发出了诡异的奸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师兄不会是疯了吧? 小游师兄当即有点慌了,用指尖敲了敲他的肩膀,如同站在笼外,拿着竹子挑逗老虎一般,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忐忑地问道:“你不会是被小游的话刺激到了吧?” 大师兄猛地抬头,那双眼睛充满了自信,亲启薄唇,大放厥词道: “很好,那本师兄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只要本师兄一出马,小师妹肯定立马倒戈,投入本师兄的怀抱。” “额...就你?” 允小游不敢泼他冷水,怕会刺激他。 三十年的老光棍到底是哪来的脸,说得出这种话? 再说了,当日傅木槿跳入海中,把舜华救上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们之间那股难舍难离的感情,哪可能有位置让你插足? 允小游心想,他这回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嗯?大师兄,人家两情相悦,你这样横插一脚,说不过去吧?”他‘苦劝’道。 “方才不是你说要让本师兄铭记师傅恩德,投桃报李,以身相许吗?” 允小游震惊了,他刚刚有说过这八个字吗? “大师兄,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主动向师傅退婚,以你的条件,只要你开口,村头的淑芬,村尾的春花立马奔向你的怀抱...” “本师兄心意已决,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大师兄突然向着满脸墨汁的允小游勾了勾手指,“你给我过来,本师兄有事想让你去办。” 允小游无奈地把耳朵凑了过去,大师兄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大眼一睁,脱口而出道:“卑鄙,无耻,下流。” “你干不干?说起来,今年好像轮到哪个弟子外出做工挣钱来着?据说流火镇好像有份倒夜壶的差事来着...” 流火镇这么多人,一晚上得拉多少啊... “......”允小游猛地换了一张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保证完成好大师兄叮嘱的事,师弟马上去办。” “很好,本师兄就坐着等你的好消息了。” 折扇,刷的一下展开,大师兄正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阳光明媚,想起师傅当日,把画卷拿给他看的情景。 他谁也没有说过,当天惊鸿一蹩,他的心里悄然地留下了女子的身影。 多少日夜,都想亲眼见一见画中女子。 没想到,她此刻竟悄然来到自己身边。 若是,她身边除了他以外,再无别人该多好。 那样,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站在她面前,亲口和她说一句,此生相逢恨晚,余生多多指教。 折扇遮盖的脸,早已通红,丰神俊逸的大师兄睁眸,定神地看着远方,心中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 “小心——” 闻声,舜华怔愣转身,一把铁剑向着她的脸划过来,眼看要看划破她的脸,不知哪来的一把木剑抵住铁剑,以力抵力,三个人瞬间僵持在原地。 两把剑的交汇处,正贴在她的脸颊前,舜华大力地喘着气,差点没缓过来。 她定神地望着眼前手持木剑,为她抵住铁剑的人。 “这位师兄,你是想杀人灭口啊?”手持木剑的小十三冷冷地说道。 眼前人反手将铁剑转了一圈后,收回后背。 他抬起眸瞪着他,凶神恶煞地说道:“这是个意外。” 样子狠辣得像是要吃人似的。 女子觉得他不好惹,连忙后退了几步。 “师兄说是意外,应该是意外吧。” 话音刚落,眼前这个眉粗,鼻孔大的家伙居然直勾勾抬起腿,浑身架势像是要踢她一脚。 腿脚刚抬到半空,小十三一把木剑指了过去,质问道:“你还想干嘛?若是想打架,就应该明刀明枪,本王相信,若是你堂堂正正地过来挑战小胖子,要和她切磋,小胖子一定不会退缩的。” 小王爷斗志盎然的声音,让人为之一振,不,是震惊的震。 要和她切磋?不不不,她会的,她会退缩的。 “好。” 闻声,舜华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那个面相粗野的汉子师兄,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说什么?” “好。”他认真地重复道。 那嗓音如雷震耳,舜华觉得,这位汉子师兄要是和自己切磋的话,这嗓门,不用拳脚,光是用吼的,都能把她给吼死。 她低头一看,原来汉子师兄不是要抬脚踢她,而是想让她看看他鞋底下的香蕉皮。 憨憨的汉子师兄大力地拍了一下舜华的后背,粗声粗气地说道:“太好了,榕桑外出采买许久,好久都没和人切磋了,来吧。” 舜华还没反应过来,汉子师兄已经举起铁剑,冲了过来。 “别别别,等等!” 双手抱头的舜华大叫着蹲了下来,铁剑刚落在她的头顶,停了下来。 差一分,就能一剑劈开她的天灵盖了。 “为什么要等?”手持铁剑的汉子师兄,不明所以地问道。 欲哭无泪的舜华低着头,冷冷地说道:“师兄名为切磋,难道是要为难一个手无寸铁,刚入门的弟子吗?” “你...刚入门?” 汉子师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憨憨地笑道:“本师兄看你长得像个熊狗子似的,还以为你苦练了很久呢。” “......”她隐忍不发,咬牙切齿道:“不敢,不敢,比起我,师兄你长得过之而无不及。” 闻言,汉子师兄脸颊一红,“小师弟,你这么夸我,师兄会不好意思的。” 没在夸你! 舜华要被气死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憨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们不打了吗?”小十三抱着手,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舜华斜眼看了一些挑事的小王爷,奸邪地笑了笑。 “小十三,听晓晓说,你最近勤学苦练,武功渐长,你难道就不想试试自己的身手吗?” “晓晓...真这么说?” 小十三满眼怀疑地看着她。 “当然,她还说,你这么用功苦练,武功肯定进步神速,可惜,奈何苦无对手,要不然就能知道你的武功增进到哪个境界?”她七情上脸地忽悠道。 “嗯?这话不像是晓晓说的,倒像是你说的。” 哎哟,这小王爷一段时间没见,聪明了不少嘛,不好诈了。 “怎么会,不过,要是小王爷怕输,怕死的话,那还是别了,免得你到时候划伤了手指,在这位长相狂野的师兄面前,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就不好了。” 舜华假装转身,提声说道:“到时啊,别人肯定会以为我们万琼国没人了,需要靠个胆小,怕事,武功弱的小王爷强出头。” 小十三握紧拳头,关节发出咯咯声,火冒三丈地看着舜华。 “你这么说,不就是想让我和这个光长身体,不长脑子的大块头打一架而已嘛,好啊,打就打。” 他自信地转过身,摆好架势,“本王正好试试自己的身手。” 汉子师兄就站在两个人之间,疑惑地看了舜华一眼,憨憨地问道:“师弟,他刚刚说的那个光长身体,不长脑子的大块头是谁啊?” ...... 舜华耐心地回道:“反正他说的不是你,总之,他打算和你切磋了。” “真的?” 汉子师兄满脸惊喜,举起铁剑就要向着小十三冲过去。 “诶,先等一会。” 舜华一手抓住他,一手抓住汉子师兄,把两个人按在原地,两个人同时望向她。 只听这个狡猾的小胖子,笑了笑:“你们打可以,用木剑吧,而且约法三章,点到即止,屁股着者输,同意?” 跃跃欲试的小十三快要等不及了,嘀咕道:“你怎么这么麻烦?同意!” 憨憨的汉子师兄看了舜华一眼,扯大着嗓门:“同意!” “那就好,去拿木剑吧。” 满脸兴奋的舜华连忙回头喊道:“晓晓别挑水了,出来看戏吧,有瓜子吗?” 半炷香后,一众师兄弟坐在台阶上,看着刚入门不久的小十三单挑拥有十块腹肌的黑面大块头榕桑。 晓晓手捧着一堆瓜子挤坐在了舜华旁边,小声问道:“小十三前几天才刚拿剑,听他说,他最后一次拿刀,是在美食大会上切葡萄,能赢吗?” 舜华刚要回话,身后的师兄们凑了过来,小声嘲弄道:“赢?能活着就不错了。” “听你这么说,他是九死一生了?” 月晓晓大惊失色。 “四师兄是我们一众弟子中最努力的一个,他的武功和品性也是最接近师傅的一个。” “四师兄?可是,门中武功最厉害的人,不是大师兄吗?”月晓晓疑问道。 那位师兄拿了她手上两颗瓜子,咬着瓜子摇了摇头。 “大师兄那是位份高,而且他学的是剑法,拿着剑天下无敌,可是四师兄榕桑学的是拳法,一拳便能打穿墙壁,就小十三那身板,半拳,足够致命,你们还是等着给他收尸吧。”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寿宴篇 十六个字 “哈,那怎么办啊?” 月晓晓担心得都快哭,连忙站了起来,想打断切磋。 “要不咱们认输吧,不比了...” 舜华一手拉着她的手臂,把晓晓扯坐了下来,打断了她的话。 “别急,师兄刚刚都说了,榕桑拳法惊天,可是他们现在比得是木剑,而且,点到即止,说不定,小十三一个摔跤,屁股着地,马上就输了呢。” 闻言,拿着木剑站在人前的小十三狠狠地瞪了过来。 “你有胆子就再给本王说一遍,本王能听得见。” 舜华怔了怔,耳朵居然这么灵光,算了,有皇位继承的人,惹不起。 “你听错了,本小爷是说,榕桑一个不小心屁股着地,你就赢了呢。” 月晓晓微微转头看过来,睥睨了舜华一眼。 “没想到华郎,你是这样的华郎。” “唉,事急从权嘛。”舜华摊了摊手。 忽而,汉子师兄朝着这边大喊了一声,“师弟,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名字了?师兄我耳背,太远,听不清——” 众人抵耳后仰,差点就被汉子师兄的声音给震聋了。 舜华抿着唇,尴尬地摆手,怎知,月晓晓突然站了起来,大喊道:“快比吧,我们要赶不上吃饭了。” 众人惊愣,“师妹,你说得...太对了。” 师兄们连忙起哄,“快开始吧,等不及了。” 在一片嘈杂的起哄声中,两个人手持三斤重的木剑,缓缓走到对方面前,小十三前天才刚学会整套入门剑法,这就要单挑白石门四师兄——榕桑。 “这场实力悬殊的决斗,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呢?” 闻声,师弟们不耐烦地抬眸,盯着小游师兄的背影,催促道:“二师兄,你赶紧靠边站会,挡住我们了,看不见了。” “...”小游师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这群家伙,有人给你们解说武功套路,还不知足。 ” 说罢,小游师兄挤了进来,硬是坐在舜华的另一边,定神地看着她。 从前还不觉得,这回倒是越看越像女子了。 “晓晓,快看,小十三冲过去了。”舜华激动地说道。 万万没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王爷丝毫不怯场,双手持剑就冲了过去,使出了入门剑法第三式——旋风剑,整把剑和人一起旋转一圈,剑尖刚好划到汉子师兄的腹肌,没想到,汉子师兄居然用腹肌把小十三的木剑夹住了。 “这是什么怪招?”师兄们惊喜地伸长脖子去看。 小游师兄分析道:“肯定是小十三基本功不扎实,力量和速度都不够,木剑才会被榕桑夹住。” 小十三眉头紧皱,双手紧紧地抓着剑柄,想把剑拔出来,他咬着牙,一脚踩在榕桑的腹中,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是木剑就是拔出不来。 见状,月晓晓急了,站了起来指着榕桑师兄大喊道: “作弊,你那是作弊!” 两个人全神贯注地望着对方,决斗着,什么场外之音都无暇顾及了。 忽然汉子师兄放松腹部,一脚踢向小十三,小十三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摔趴在地,榕桑旋转剑柄,将木剑的剑尖落在狼狈的小十三面前。 “小师弟,承让了,原来你也是刚入门的弟子啊,师兄太久没回师门,都不知道门派收了这么多新人,以后请多多指教啊。” 趴在地上的小十三,沾了一身的灰,他缓缓转过眼眸,望着场上担心的月晓晓,不知为何,一种从未感受的挫败感,拂面而来,他什么都没说,爬起来就当众冲了出去。 留下一脸茫然的汉子师兄,允小游走了过来,搭着他的肩膀,调笑道: “都让你别欺负入门弟子,师傅千叮嘱,万叮嘱,让我们看着点,别把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吓跑了,你倒好,一来就用尽全力,看,把人吓跑了吧。” 汉子师兄顿时脸色一青,无辜地解释道: “没有啊,我...我才刚出剑,他就吓跑了,怎么办,师傅,师傅会不会怪罪于我?” 舜华磕着瓜子站了起来,蔑视了小游师兄一眼,净知道欺负老实人。 “晓晓,咱们以后还是少和小游师兄为伍了,知道...吗?” 她刚回头,晓晓就不见了,那些凑热闹的师兄们一溜烟地全散了,站在远处,纷纷拿起剑,装模作样地比划。 “有古怪。” 她刚转身,一口瓜子壳吐在大师兄脸上,大师兄怔愣地看着她,想起画像上的美人,心想,果然是诈骗,诈骗啊。 “抱,抱歉啊,师弟不是故意的。” 舜华边道歉,边把他脸上的瓜子壳取了下来,大师兄站在原地,定神地看着她,竟有点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大师兄?” 舜华歪着头,看着他,伸出五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尴尬地退了几步,正色道: “咳咳,本师兄今天早上答应过,要亲自教你入门剑法。” 舜华单手拿起三斤重的木剑,看了看剑柄,抬头笑道:“我会了。” “嗯?你会了?”刚卷起袖子的大师兄狐疑地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昨天在这里看着其他师兄比划了一天,学会了。” 舜华一脸开心地望着他笑了笑,圆嘟嘟的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看会了?” 大师兄不以为意地挑起眉,真不愧是师傅的外孙女,真嚣张啊。 “试试。” “好。” 舜华爽快地点头,拿起剑,使了起来,见此,其他师兄们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真气归一,万念归无,心有正气,始愿天下。” 她边念着入门心法,边使出剑法,虽算不上行云流水,但是姿势标准,一招一式都毫无错漏。 小游师兄看了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没想到啊,小胖师弟,师傅从前是不是曾经教过你?” “师弟就当师兄你在夸我了。” 舜华得意地收起剑,“大师兄,怎么样?有地方需要改进吗?” 小游师兄看着大师兄一脸吃瘪的表情,忍不住偷笑了,小声耳语道:“亏你还想着教人练剑的时候,趁机拉近距离,虏获芳心,人家根本不用你教,哈哈哈…” 大师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不满地抿了抿唇,望向舜华的时候,却满眼的温柔。 “那大师兄教你白石剑法。” “白石剑法又是什么啊?” “那是师傅在入门剑法基础上,自创的剑法,后来几个师伯将其改良,就成了今日的白石剑法,总共有三百五十六层境界。” “三...” 舜华听了头有点晕,都没有勇气念下去了。 外公他们创出三百多层境界的剑法作甚? 一辈子那么短,能练得完吗? 舜华微微转身,指着那些练剑的师兄们:“大师兄,他们该不会也练了白石剑法吧?” “自然,而且很多都小有所成。” “那他们练到第几层?” 大师兄洋洋得意地抬起头,举起三根手指。 “三十层?那这套剑法还挺好练的。”舜华感叹道。 大师兄摇了摇头道: “练武必须循序渐进,他们基础扎实,已经练到第三层了。” “才第三层,要等练完三百多层的白石剑法,岂不是要转世投胎,轮回几世,才练得完吗?” 大师兄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满脸大智慧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学武之人,只为追求最高境界,永无止境。” “那我不练了。”女子干脆地说道。 “为什么?”大师兄不解,“你们加入白石门,不就是追求最高的武功境界吗?” 舜华望着朝气蓬勃练剑的弟子们,随口说了一句,“因为本小姐没有时间了。” “这是何意?” 允小游一把拉住追问的大师兄,眼神示意他不要问下去了。 “不过,白石门有没有轻功啊?最好是能水上漂那种呢?” 舜华挥了挥手上的木剑,一脸兴奋地回头,就看见小游师兄拉着大师兄,一副‘难舍难离’的样子。 “原来,你们两个...是那种关系?” “嗯?” 允小游仿佛听懂了什么,立马放开了手,“你别误会,本师兄的眼光怎么可能这么差,大师兄可是连买菜的阿婆都看不上的男人,就算本师兄眼睛瞎了,脑袋瓦特了,也不会喜欢大师兄的。” 某人‘妙语连珠’地说了一通,全然不顾身边那张勃然变色,七窍生烟的脸。 “那个,你好像说得太过火了。” 舜华伸手指了指怫然不悦的大师兄,他的眼神就像刚烧开的热水壶,准备随时向着小游师兄喷烟。 额冒冷汗的小游师兄僵硬地转过头,拔腿就跑,大师兄一脚踩着他的衣角,让他跌趴在地。 低沉的声音如同追魂索命的凶铃,不断在允小游耳边回响。 “从今日始,你每天早上练一百遍白石剑法,不突破一层境界,不许吃饭。” “哈?什么,人不吃饭会死的,大师兄——” 跌趴在地的允小游伸出手,不断地呼唤着离去的大师兄。 舜华单膝蹲下,低眸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刚认识你那会,觉得你这个人挺圆滑的,还有点小聪明,后来越看越觉得你...” 允小游微微一笑,挑了挑自己的刘海,自以为‘帅气’的样子。 “是不是越看越觉得本师兄多才多艺,学富五车?” “嗯...”舜华满眼真诚地说道:“是越看越觉得你口无遮拦,无事生非,无所事事,一事无成。” “你你你...过分了啊。”允小游大怒,“也没你这样的,那十六个字,怎么可能和本师兄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你赶紧给我回来说个清楚——” 抒发了感慨的舜华,心情大好地起来,留下后面疯狂大叫的小游师兄,溜了。 见状,弟子们围了上来,关心道:“小游师兄,地上脏,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趴在地上的允小游欲哭无泪地嘀咕道:“一个个都是这样,还是你们关心我,扶师兄起来吧,我闪到腰了。” 闻言,深感意外的众弟子合力将他抬回了房间。 “听说小傅师弟会医术,不如把他唤回来,帮小游师兄看看腰吧。” “可是,我们之前那么对他,他肯帮忙吗?再说了,大师兄不是命令他去雪山那边狩猎了吗?”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寿宴篇 一诺千金 “狩猎?” 弟子们仿佛发现羊吃肉一样,满眼神奇。 “我从来没听说过外门弟子要出去狩猎,做晨练的?” “不知道,大师兄放话说,他若是猎不够二十只兔子,不许他回来,估计他得死在那了,这里,每逢初八,十八,二十八都会有大风雪,今夜就会开始下。” 无名师兄抬起头,望向窗外,远方已有积云,估计风雪很快就会来临,若是傅木槿赶不及在天黑前回来,很可能要在风雪中露宿荒野了。 伏在床上的小游师兄微微抬眸,神色严肃地扶着腰,嘀咕道:“某些人就是卑鄙,无耻,下流,居然出这种阴招,要是闹出些什么,小师妹一定会恨他一辈子。” “小游师兄,你在嘀咕些什么呀?谁卑鄙、无耻、下流?” 允小游身子微微一僵,闪着的腰又开始痛了,“没事,大师兄吩咐了,给小胖师弟安排新房间,等会你就带她去东院尽头那一间。” “那不是在大师兄房间隔壁吗?”师弟惊讶道。 “是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平日里看着这么正经,背地里的花招还真多,三十年的光棍真不是白叫的,厚积薄发呀。” 无名师兄不知道允小游在说些什么,撩开他的衣服,边帮他搓铁打酒,边说道:“小游师兄,能不能等会再带小胖师弟去啊?” “为什么?”允小游忍着痛,问道。 “刚刚我们看到小白云过来,把小胖师弟带走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云顶峰那个小屁孩,来找小胖师弟作甚?” “不知道,他们好像往南院去了,你还记得吗?整个天下第二庄,就那里烧得最厉害,据说以前是放书的。” “他们去那里做什么啊?不会是...” * 手持灯笼小白云牵着舜华的手一路往前走,经过荒凉枯竭的花园,满院子的花都被烧成了灰炭,上面还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霜。 看着甚是寂静幽深。 “这里之前一定很美。”她忍不住感叹道。 小白云望着拐角处,被烧得焦黑的梨花,点了点头。 “嗯,以前奶奶最喜欢这个地方,满院子的油菜花都是爷爷亲手为她种的。” “这里就是七星阁?” 舜华抬头,望着尽头这座烧剩两层的塔,感慨万千,想必当初那场大火一定烧了很久。 幸亏天下第二庄,东南西北院各不相连,否则,一定烧得渣都不剩。 小白云望着舜华,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道:“你特意让本少爷带你来七星阁,所为何事?” “本小爷是来查出天下第二庄一夜灭门的真相。”她坚定地说道。 闻言,小白云惊喜道:“当真?” 舜华低头望着他,宠溺地摸着小白云的头,神采飞扬地说: “当然,你虽然没和我拉钩,但是本小爷可没忘过,自己给你立过字据,本小爷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我可不做亏本生意。” 小白云当下有点感动,鼻子发酸,小屁孩忍住了眼泪,傲娇地转过头,“你自己说的,一定会查出幕后真凶,要是查不出来,本少爷一辈子都赖着你,不走了,吃光你家的大米,花光你家的银子。” “臭小子,你从哪学来的,居然还会碰瓷了。” 闻言,这个少年早成的孩子咯咯咯地笑了,舜华第一次见到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心情大好的舜华,踏进了这座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塌的七星阁。 映入眼帘的,尽是烧剩框架的书柜,忽而,她觉得脚底有点硌脚,她低头捡起一看,原来是烧剩一角的书。 她翻了翻,只能勉强看到半个字——卄。 “你爹他喜欢书吗?” “一般吧,平时不怎么看。” 看着神情严肃的舜华,小白云拉了拉她的衣角,“你要查凶手,为什么要来七星阁?” “这里是整个天下第二庄烧得最彻底的地方,这里可能是凶案发生的地点,也可能掩藏了凶手杀人的动机。” 她慢慢走向前,扶起倒下的书架,发现里面的书都烧成灰烬了,留下来的东西真的很少。 “而且,在对凶手毫无头绪的时候,了解死者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有道理,那本少爷也来帮你。”说罢,小白云冲了过来,舜华大叫道:小心。” 话音刚落,白云顶峰踩破地板,半只脚插了进去,幸亏舜华及时扶住了他,否则,他定会整个人坠落在破烂的地板下。 “呼——”她微微松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道:“刚刚就想提醒你,这里起过火,东西应该都不太稳当。” 小白云双手搭着舜华的肩膀,慢慢把插进地板的左脚提了上来。 “受伤了吗?”她急切地关心道。 惊魂未定的小白云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你在门口等我吧。” 小白云的表情有些失落,他低头说道:“姐姐是不是觉得本少爷特别累赘,帮不上你的忙?” “怎么会,你可以帮我分析,记录,帮我查案啊,你这个小脑瓜这么聪明,不用,本小爷岂不是亏了?” “嗯。”小白云被夸得有点脸红了,从地上爬起身来,慢悠悠地挪到了门外,蹲坐着门口,静静地望着她。 舜华接续低头扶起书架,根据倒下来的方向,尽量复原这个七星阁原来的样子。 她边收拾,边问道:“小白云,你爹平日里可有什么喜好?” 小白云想了想。 “我爹喜欢的东西可多了,骑马,围猎,吟诗作对,下棋,斗蛐蛐,不过最喜欢的是编写武林秘籍和钻研武艺。” “编写武林秘籍,这个喜好倒是新鲜。” “嗯,他曾经替武林盟主编写过入门秘籍,在死之前,他还在呕心沥血地写着一本新剑谱,没想到刚写到一半,人就驾鹤西去了。” “剑谱,有名字吗?” “嗯...好像叫《云开剑诀》。” 舜华在书架底下发现了一些烧剩的封面残页,惊奇地发现,这些残页竟能连成一卷书 “壹、贰、叄...十贰,十二卷的残角都在,整套书居然烧得整整齐齐,一干二净,可惜编书人的心血了。” 她微微睁眸,若有所思道:“小白云,你可记得,家中有一套藏书是红色封面的,一共十二本。” 闻言,白云顶峰摇了摇头,“好像没有这样一套书,白色的倒是有,是我爹编著的,叫《望天剑谱》,上面记载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所携带的宝剑,我爹将它装订成册,在市集上贩卖,赚了好些钱,也因此,有了点名气。” 闻言,舜华猛地抬眸,用力地擦了擦烧剩下的残页,翻过手指一看,不出所料,指肚上这些暗红色,是血。 血量居然多得把书的封面给染红了。 她猛地扫过书架的灰烬,发现没烧尽的地方,还残留了些许血迹。 “小白云,你可还记得,当你和姥姥从密室出来的时候,你爷爷和你爹的尸首在哪里吗?” 闻言,小白云顿了顿,沉默了半会,眼泛泪光地说道: “在石门后,他们就倒在池塘边,爷爷当时把手指伸入池塘,好像在指着什么,可惜,后来本少爷被人拐走了,再回来时,那个池塘也干了,里面的鱼都化成了枯骨。” “你这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一件她想问,却没问出口的事。 舜华转过头,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会被冷面独角戏拐走?按理,你这么聪明,他们想拐你也拐不走。” “本少爷是自愿跟着他们两个离开的。” “自愿的?” 这是什么举措? “他们拿糖葫芦引诱你出天下的第二庄?” 舜华忽然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好笑,果然,惨遭了小白云一记白眼。 “你觉得本少爷会这么幼稚,会为了一根糖葫芦,就跟着别人走吗?” “要不然是因为什么?” 小白云泄气地说道: “他们骗我说,只要跟着他们出天下第二庄,便能见到灭我白云家的仇人,可惜,他们是骗我的。” “这么奇怪,天下第二庄是谁都能进的?你知道他们是谁带来的吗?” 小白云摇了摇头,“不知,出事后,各大门派都争着抢着来到天下第二庄,说我爹欠他们钱,欠他们东西,我想,他们手上应该有我爹所绘制的海图,都知道怎么来这里。” “奇怪,真是奇怪。”舜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边走边嘀咕道。 突如其来的线索,如同猫咪眼前的毛线团,既新奇,又凌乱。 “哪里奇怪?”小白云好奇地问道。 “七星阁只放书,就没有些值钱的古画之类的?” 小白云摇了摇头,“爷爷本来是在这里挂满了珍藏的古画,后来我爹提议,打开这里的门,供客人进门阅览书籍后,那些珍藏的古画,便一件不漏地搬回了爷爷房间的密室里了。”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那些找上门的乌合之众,贪得都是庄子里的钱,这放书的七星阁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为何要把这里给烧了?” “本少爷也不知道。”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始作俑者就站在她们两个面前。 “原来是小游师兄啊,差点被你吓死了。”舜华强烈控诉道。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小游师兄轻浮地笑了笑,“该不会是在玩捉迷藏吧?” 小白云抱着双臂,白了他一眼,调侃道:“办正事呢,我们不像你这么闲。” 小游师兄被逗笑了,“办什么正事啊,添我一个。” “我们在查...不关你的事。” 小白云挪步走向门口,喊道:“小胖叔叔,本少爷突然有点肚子疼,你能不能陪本少爷去茅房?” 舜华挑了挑眉,去茅房也要她陪,这个白云家出了名胆子大的小少爷,今天是怎么了? “好,本小爷陪你。” 说罢,舜华将残卷装进钱袋之中,陪着小白云出去找茅房了,小游师兄没有跟上来,好奇地钻进七星阁,想看看舜华刚刚在找什么东西。 舜华跟在小白云身后,发现他带着一路从南院走到了东院。 难道南院的茅房烧没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寿宴篇 让你做第一个 “小家伙,你不是肚子疼吗?南院的茅房烧了吗?偏要跑到东院来上?” “不是的。”小白云神秘兮兮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跟来,大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吗?”舜华不解。 “刚刚那个小游师兄很古怪,身上有股很香的味道。” 闻言,舜华笑了起来,“虽然小游师兄是男子,但是他偶尔臭美一下,也人之常情。” “不对,小游师兄虽然看起来轻佻浪荡,但是从来不会做这么娘里娘气的事。”小白云坚决否认道。 舜华抿了抿唇,弯下腰,神秘兮兮地问道:“你怀疑刚刚那个小游师兄是假的?才特意想借口,把我带到东院来找大师兄?” “没错。” “聪明啊,小机灵鬼。” 舜华开心地摸着他的头,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但愿是小白云太多心了。 当时,大师兄正在房中画着一幅丹青,女子英姿桑爽地穿着男装,眉眼间充满神采,睁着妩媚的丹凤眼,半起朱唇,似笑非笑,恰似一支春分盛放的梨花。 “大师兄。” 一大一小跨过门槛,边进门,边唤道。 闻言,大师兄毛笔一顿,沾了墨的笔头不小心戳了上去,在画卷上横添了一笔。 小白云抬眸,看着他匆忙藏东西的样子,小碎步跑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调侃道:“小胖叔叔,我们还是走吧,大师兄正在画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了。” 闻言,舜华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应了一声,“好。” 便打算转身拉着小白云离开。 “等等,本师兄没在画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满脸羞红的大师兄仓皇解释道。 他迟疑了半分,缓缓拿出刚刚收好的画作。 与其被小师妹误会自己是个好色的登徒浪子,还不如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虽然是唐突了一些。 “看吧。”他认命地背过身去,不敢看舜华脸上的反应,却又心思,好奇她的脸上的表情。 小白云接过画卷,展开一看,盯着画中人,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问:“这个长胡子的男人是谁?” “长胡子的男人?”大师兄微微挑眉。 舜华也不懂。 “山羊胡,八字胡,本小爷都见过,就是没看过朝天胡,这人说话的时候,鼻子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不会觉得硌得慌吗?” 大师兄更蒙了,难道他拿出了师傅的画像? 他转过身,站起来,双手压在桌子上,凑近两人之间,低头看着画作。 糟了,肯定是刚刚那神来之笔,毁了整幅画。 突然,舜华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师兄一眼,随口试探道:“这人看着怎么有点像小游师兄啊?” “是吗?让本少爷再细看一次,大师兄好端端地画着长胡子的小游师兄作甚,品味真独特。” 闻言,小白云很认真地又看了一遍,边看便说道:“嗯,穿的衣服也像。” 大师兄傻住了,有点崩溃,“弟子们都穿一样的练功服,好吗?” “哦。” 额前冒汗的大师兄为免两个人在从画卷中衍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急忙将画抢了起来,边卷起,边询问道:“来找本师兄到底有什么事啊?” 小白云看了舜华一眼,她的眼眸沉了下来,轻声说道:“这是你发现的,你来说。” 他们两个很严肃,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 “大师兄。” 小白云咽了咽,有点迟疑。 “我们怀疑刚刚在七星阁遇到的小游师兄是别人假扮的,不是真的小游师兄。” 大师兄怔了怔,狂笑不止。 “还以为你们两个突然这么认真,想说什么呢?” “你不信?”舜华反问。 大师兄见她的神情不像开玩笑,板起脸,正色道:“你们之前是不是听太多说书先生的鬼话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伪装成另外一个人?” 他转过身,把画卷放在了架子上的最顶端。 “即便是有易容术,但是记忆呢?人的表情,动态,还有习惯动作都是难以模仿的。” “正是因为习惯不同。”小白云纠正道。 “习惯不同?” 大师兄微微转身,坐回椅子上随口问道:“哪里不同?” “气味。”舜华冷不防地插话道。 “没错。”小白肯定道,“他今天身上出奇地香,有股很浓的檀香味。” 大师兄微微叹气,“看你们两个这么紧张的样子,不去亲眼见一见,怕是不会死心的,走吧,我们去七星阁。” 三人去了七星阁后,出奇地发现,那里半个人影都没有,余下的只有一阵阴寒。 大师兄的背脊微微发寒,回头问道:“你们说的人呢?你们确定刚刚在这里见过小游?” “当然,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两张嘴,还和他聊了几句。”舜华神情坚定地说道。 “那就奇怪了,难道他回房间了?” 说罢,大师兄带着舜华和小白云,风风火火地来到允小游的房门前,刚推开一股浓烈的铁打酒味扑鼻而来,浓得有些呛鼻。 小白云捏着鼻子,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允小游光着膀子趴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 他急忙小跑过去,探了探小游师兄的鼻息,“断气了。” “他死了?” 二人震惊,急忙地冲了过来。 忽然,床上的人眼睛猛地一睁,大叫一声:“哈!” 所有人都怔住了。 “哈哈哈哈...看你们的样子,真好笑,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小游死了吧?”允小游摆了摆手,没心没肺地开玩笑道:“放心吧,江湖上还没出现过因为闪着腰而死的人。” 怒气冲天的大师兄横眉怒目地瞪着他,“本师兄决定让你成为第一个。” 说罢,他用手掐着允小游的后颈。 “啊啊啊...就是那里大力点,挺舒服的。” 舜华真的从没见过像允小游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就连大师兄揍他都能当成在帮他按摩捶背。 “唉,走吧。” 舜华刚转身,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她狐疑地看着桌子上那瓶药酒。 “小游师兄,你是什么时候闪着腰的?” “今天被大师兄踩趴在地的时候,那会本师兄就起不来了,啊!” 大师兄这回事真生气了,手指直接在允小游的脖子上用力,好像想直接从背后掐死他似的。 允小游求饶道:“痛痛痛...大师兄,师弟下次再也不敢这么皮了,小游保证,若有下次,小游就去流火镇倒夜香——” 话音刚落,大师兄松开了脖子上的手,看着那个没皮没脸的人,冷冷地说道:“记住你说过的话,下次,再拿这种事开玩笑,本师兄就想办法让你在流火镇倒一辈子的夜香。” “是是是...”允小游边揉着通红快要发青的脖子,刚转头,看着舜华的脸,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拿起脱下来的上衣挡住上身。 娇羞地尖叫:“啊——” “吵死了,你在叫什么?” 三人同时抵住耳朵。 “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你还站在这里?说,你都看到些什么了?”允小游慌慌张张地拿着衣服遮掩自己厚实的胸肌,激动地说道。 “......” 他不说,她还真不记得自己是个女的。 这么说,他们会信吗? 舜华默默地白了眼前这个‘姑娘’一眼,转过身去,继续问道:“所以,刚刚师兄你一直都没出过房间?” “那是自然,你师兄我,腰现在还痛呢,动不了。” 二人猛地一惊,那样的话,他们刚刚在七星阁见到的小游师兄是谁? * 怄气奔走的小十三站在冰岸前,望着水面上悄然而至的白云,深深地叹气。 想起方才被踢飞在地那一幕,他就觉得恼羞。 “啊——” 他向着海面大吼了一声,可是水面波澜不惊,毫无反应,如同一潭死水。 “你没事吧?” 月晓晓提着一碟子马蹄糕,走了过来。 “你走。” 这一刻,他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月晓晓,怎么偏偏就让她看见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样子。 见状,晓晓语重深长地安慰道:“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弟子打不过身经百战的师兄,这不是很寻常的事吗?晓晓不懂,你为何要那么气恼?” “你不懂。” 小十三捡起地上的冰块,将它抛入水中,咕咚一声,小冰块坠入水中,划出涟漪,然后身不由己地浮在水面上。 就如同此时此刻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晓晓是不懂,胜败寻常,又不关乎性命,哪用得着这么在意?”月晓晓拿起一块马蹄糕放在嘴里边吃,边嘟囔道。 小十三转过身,神情认真地望着她,“你不觉得本王很没有用吗?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只会拿锅铲。” “挺好的啊,能做出世间百味,让人体会甜酸苦辣,不也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吗?尤其像晓晓这种喜欢吃东西的,这是个非常厉害的本领。” 少年突然被夸,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 “真的?” “当然啦,再说了,人家师兄不过是比你早学几年武功,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打败他,晓晓相信你!” 眼前人笑颜如花,他不自觉地踏进了半步,缩短了那半尺的距离。 “你想吃马蹄糕吗?” 他直勾勾地望着她,伸手拿起一块马蹄糕放入口中,咬了咬,“好硬,都结冰了。” “嗯?真的假的?”月晓晓惊喜道,她伸手拿起一块,马蹄糕冰得像块石头似的,敲得瓷碟子咣咣响,“哈哈哈哈,好像真的结冰了,让你不早点吃。” * 夜色渐暗,长发披霜的傅木槿穿着一身厚厚的大衣,缓缓来到冰雪覆盖的草丛下,把手伸进洞里,指尖触碰之处,冰冰凉凉,软软滑滑... 糟了,反应不及的傅木槿伸出手来时,食指上已经落下了两个血孔,他被不知名的蛇咬了。 毒蛇瞬间爬了出来,两枚银针飞去,它不动了。 傅木槿低眸冷冷地看着伤口,将内力聚于掌心,一掌打向虎口,逼出手指中的毒,点了点手腕上的穴道。 他回过头默默地看着成堆被冻死的兔子,叹了一气,鼻尖满口雾气。 还差两只,再找几个兔子窝,他就能回去见言兄了。 忽而,地面稍稍震动,一只身长九尺的白色巨熊从远处缓缓而至,径直地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寿宴篇 得罪外公 * 天下第二庄突然出了第二个允小游,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诡异非常,难以置信。 “无端端混进一个假的小游师兄,我们该如何应对?”舜华嘀咕道。 小白云提议,“为了区别你们两个,我们在真货的身上做个标记吧。” “标记?”允小游微微挑眉,有些不满:“你当小游师兄是待宰的猪吗?还要在后腿上画个龟。” 大师兄按着折扇,边走边敲击着手掌,寻思道:“这个会易容术的人,费尽周折混入天下第二庄,还打扮成小游的样子,接近你们两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舜华抬起眼眸,信誓旦旦地说道:“是为了找一样的东西。” 闻言,大师兄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们想找什么?” “不知道。” 舜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雪而过的夜色,若有所思道: “若是能解开这个谜团,大概就能知道,天下第二庄为什么会被灭门。” 允小游的反应很大,他不顾腰伤,侧过身说道:“小师妹,别告诉我,你在查这件事。” 小白云大力地拍了拍他的痛处,不满地问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啊——”允小游扶着红彤彤的腰,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的小屁孩。 “你...你懂什么啊?这件事涉及江湖仇杀,若是一个不小心,惹来仇家记恨,小师妹被人杀了,你赔啊。” 小白云有点急了,“那天下第二庄无辜死去的人呢?他们的冤仇又该向谁来诉?” 舜华拉着小白云,轻轻把他拉回自己身边。 “放心吧,本小爷可没有那么容易被吓退。” 大师兄把那双澄亮无畏的眸子看在眼里,心生钦佩。 “大师兄,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都不听劝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允小游只能和小白云干瞪眼。 窗外的风雪越下越大,狂风把窗户吹得噼啪作响,漫天的白雪飘了进来。 “棉被在哪里?” 舜华冷不防地问道。 “师妹要棉被作甚?可是觉得冷?”大师兄殷勤地问道。 小白云顺着说道:“小游师兄如同废人一般,瘫在床上,若是不给他拿多一床被子,恐防他今夜会被冻死。” 允小游无语地看着小白云。 明明是关心人的话,他怎么听得这么膈应呢。 “等等,有第二个假小游,他若是起了歪心,半夜爬进来把我杀了怎么办?不行,你们得留一个人下来,陪我。” 大师兄转过身,盯着允小游,“你不会是想让师妹留下来陪你吧,做你的春秋大梦,需要本师兄用‘爱’来感化你这颗孤独猥琐的心吗?” 说罢,大师兄卷起袖子,露出光白的胳膊,单手握起了拳头。 “大师兄,你想什么呢?”允小游舔了舔嘴角,单眼道,“小游是想让大师兄你留下来陪我。” “本师兄看你是想死。” 小白云捂住眼睛,转过身,正好和舜华面向同一个方向,身后传来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要死了,要死了...” 大师兄将允小游胖揍一顿后,抱着双臂,站直了身子,从容地说道:“今夜,就让小白云留下来陪你。” “不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小白云回头,指着自己,“本少爷虽然武功不俗,本领不低,可是拖着这么个又大又笨的累赘,不行的,到时肯定会一屋两命。” 忽而,小孩抱着舜华的腰,摇着头道:“本少爷可是天下第二庄的独苗,若是死了,他们泉下有知会伤心的,姐姐。” “嗯?” 四眼震惊,这人小鬼大的小屁孩什么时候学会撒娇的。 舜华低眸,伸出手微微温柔摸着他的头顶,“既然大师兄和小白云都不愿意,要不还是...” 闻言,允小游咽了咽,心中浮想联翩,若师妹留下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定互有损失。 “不用了,师妹。”大师兄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低着眸,直勾勾地盯着偷笑的允小游,笑得好生诡异。 “今晚,他和本师兄睡。” 背对视线的允小游感觉背脊一阵恶寒,大师兄的声音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般,杀气腾腾。 舜华蓦然想起,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过傅木槿,庄子里又出现了一个意图不明的神秘人,心想,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见状,小白云抬头问道: “姐姐,怎么了吗?” “没什么,今天一整天都没见过傅兄,有些心绪不宁罢了。” 闻言,大师兄腰背挺直,脖颈僵了僵。 允小游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提声喊道:“有些人啊,心肠恶毒,想花招,把情敌引到天寒地冷的地方,不知安的什么心——” 大师兄一把折扇戳着允小游的肾俞穴,疼得他入心入肺,龇牙咧嘴。 大师兄背过折扇,故作正经道: “休要胡说,本师兄只是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才让他出去历练历练的。” 允小游扶着腰,嘟囔道:“捉兔子算什么历练,你这些话拿去骗鬼去吧。” 说罢,大师兄正要再次举起折扇,舜华挥手打断道。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傅兄如今在哪?” 大师兄脸色一白,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妹,你听了,可别太激动,本师兄让他去雪山那边历练去了。” “什么?”舜华难以置信地望着大师兄,“他身子这么单薄,若是被冻坏了怎么办,他的脚伤还没好呢。” 说罢,忧心如焚的舜华冲了出去,向着雪山的方向跑去,全然不顾身后追来的大师兄。 * 天黑还留在森林中是很危险的,若是在此处与白熊纠缠,恐怕赶不及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回去。 他察觉到一丝危机,手脚麻利地脱下厚厚大衣,将冻死的兔子包裹在大衣里,提着这个‘大包’踩着树干,一跃而上,藏在了树上。 可万万没想到,那只白熊居然在树下徘徊,久久都不肯离去,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一阵寒风徐徐吹来,厚雪压弯的树枝微微一抖,调皮地砸了白熊一脑门。 傅木槿冷冷地低眸,和笨笨憨憨的白熊对视了。 “这下糟了,恐防来不及去见言兄了。” 话音刚落,那白熊一掌打向树干,树上的傅木槿浑身一震,这棵长达六、米的乔木,居然被震得四分五裂,惊诧不已的傅木槿趁乱旋身落地,站在了白熊的身后,伸出手刀向着它的后颈劈去。 嘣咚一声,白熊倒下了,露出了两只穿了毛靴的脚。 “难不成,这白熊有人圈养?”傅木槿狐疑道。 仙公子蹲了下来,抓起白熊的毛,竟掀起了一张毛皮,底下居然是个活人。 此人长发雪白,身材高大,健壮威猛,皮肤满布皱褶,傅木槿忐忑地蹲了下来,看着他的侧脸。 顿时晴天霹雳,脸色阴沉。 此人定是言兄的外公,当今的武林盟主白师止。 他做了什么? 他把言兄的外公给打昏了。 这回,下多少聘礼,生气的外公都不会同意的。 傅木槿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很快,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只要强行施针,让他多睡几天,等他再醒来,就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 舜华向着雪山入口飞奔而去,当时,傅木槿正背着满头白发的白师止,步履瞒珊地从雪地走了回来。 守山的内门弟子都惊呆了。 沿着耸动在雪山之间的影子,“那是熊吗?” “不好,有只白熊发疯了,它正往我们这边来。” “赶紧列阵。” 话音刚落,内门弟子纷纷拔出长剑,围成锥形阵法,严阵以待向这边走来的白熊。 忽而,眼尖的师兄瞧出了端倪,诧异道:“大师兄不是说让他去捉兔子吗?好小子,居然猎了一头熊回来。” 闻言,众人纷纷抬头望去,诧异非常。 “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门中何时有个这么厉害的人物?师兄,你知道他是谁吗?” “听说好像是个刚入门的外门弟子。” 气喘吁吁的舜华,正巧赶了过来,意欲冲过去,双剑落下,挡在了她的面前。 “请师兄行个方便,放我进山。” “不行,若无大师兄的命令,谁也不能入山打扰师傅闭关修炼。” “可是,傅兄进雪山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若再不进去救他,师弟怕他会有危险。”舜华情真意切地说道。 “你说的人,可是他?” 她转过身,顺着师兄手指的方向看去,傅木槿的身影就在指尖之上。 太好了,他没事。 眼见他安然无恙地来到她眼前,她心生感动地抱了上去,刚抬眸,一个狰狞的白熊头,把她吓得心脏都跳出来了。 “这...”她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不会又去猎熊了吧?” 傅木槿笑了。 “这不是熊,这是人。” “人?”她错愕地退了几步,转头望去。 “一个言兄想见很久的人。” 女子诧异地望着傅木槿背上的老人,满脸皱纹,头发花白,全然没了昔日的神采,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外公。” 她眼泛泪光地望着那张苍老憔悴的脸,不自觉地哽咽了。 守山的弟子擦了擦眼角的冰珠,惊呼道:“是师傅啊!人来啊,师傅回来了,不,师傅昏倒了——” “赶紧把师傅背回去吧。” 围上来的弟子们高高举起武林盟主,急冲冲地将他搬回了房间里,还在上面盖了几张棉被。 忧心悄悄的师兄们挤满在房间里,把整个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窗前,门前,站满了人,个个都很担心师傅的安危。 傅木槿诊脉后,满脸严肃地回过头,刚要开口,四师兄榕桑大声打断道:“怎么样?师傅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了?需要别人给他传内力吗?本师兄可以。” 大师兄抢过话茬,满脸紧张地问道:“还是说,师傅他和山中野兽搏斗时,误中陷阱,才会昏死过去?” 你们到底把外公看成什么人了? 舜华无语了,扶着额头,既担心又头疼。 轻声打断道:“师兄们请冷静一点,这么急也没用,还是想听傅兄说说师傅的情况吧。” 众人洗耳恭听,数十双眼睛同时看着傅木槿,竟看得他有些紧张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寿宴篇 相认 他心想,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们,其实你们的师傅是被他打昏的。 傅木槿微微抿唇,说道:“师傅脉象虚浮,舌干唇燥,应该是饿昏的,等他醒来吃点东西补补,应该并无大碍。” “荒唐!” 无名师兄大声说道:“师傅的一日三餐都是大师兄按时按刻送进雪山给师傅吃的,怎么可能会饿昏?” 闻言,某人心虚地转过身,站在墙壁边上。 “大师兄?” 众弟子满眼怀疑地看着那个面壁的人,正要质问,师傅突然醒了过来。 那个叱咤江湖的武林盟主微微抬眸,眼神霸气外露。 躺在床上的他盯着大师兄的背影,大骂道:“你这个兔崽子,你多少天没给为师送饭了,是想饿死师傅接替掌门之位是吧?” 自动自觉面壁的大师兄抿着唇,认命地用额头敲着墙壁。 “怎么会呢,师傅...” 因为门中弟子接二连三地死了,他一时阵脚大乱,才把送饭这件事给忘了。 这事该怎么解释啊? 忽而,师傅那双如同苍狮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床边的傅木槿,质问道:“你又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孤雪山上?” 傅木槿哽了哽,如实地回答:“回师傅,在下傅木槿,是前几天刚拜入门下的外门弟子。” 白狮子顿时晴天霹雳,他一个纵横江湖多年的老前辈,虽不说武功登峰造极,但是能混到武林盟主的位子,也绝不是浪得虚名,如今居然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外门弟子给打昏? 成何体统。 “你...算了,为师好饿,快给为师找点吃的。”白发老头想了想,道:“就炒饭吧。” 他随口一说,众弟子怔住了。 又炒饭,不会是想撑死他们吧? “啊,弟子突然想起,晒的咸鱼还没收。” “师傅,徒儿突然发奋,想参加恩科,得马上回房发奋念书才行。” “我也是,师兄,等等我。” “告辞。”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方才还挤满人的房间,瞬间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这帮兔崽子,为师不过是要吃个炒饭,须得这么紧张吗?” 白狮子在傅木槿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舜华缓缓来到床前。 满眼泪光地望着眼前的白发老头,心中百感交集。 “外公。” 老人顿了顿,望着她,刹那间,眼泪模糊了视线,老人泪光盈盈地望着眼前人,难以置信地说道: “是华儿?是外公的小宝贝华儿吗?” “外公...” 舜华哭着冲了上去,抱紧了老人,摩挲着他的白发,哽咽不止。 “抱歉,外公,华儿不孝,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来看过你,华儿愚钝,最近才解出你留下的暗语,华儿,不知道,原来外公一直都在等着我。” 老人听着她泣不成声的声音,也忍不住悄悄掉眼泪。 “没事,你能来就好,能来就好,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亭亭玉立,成婚了吗?” 闻言,舜华微微一怔,刚流出来的眼泪,好像都吞回了肚子里。 她微微抬头,坐起身子,望着外公和蔼可亲的笑脸,支支吾吾道:“成...曾经的婚约被退了。” “什么?外公这就拿刀砍了玉向风那个混小子。” 说罢,外公拔出六尺长的大刀作势要冲出去,舜华惊慌地伸手阻止道:“别冲动啊!” 众人慌乱之际,傅木槿眼疾手快地点了外公的穴道,让他手举大刀僵在原地。 不能动弹的白狮子,转过眼珠,默默地看着床边那个年轻人。 方才他想讨几只兔子填填肚子,充充饥,就被其打晕了。 这次他想为外孙女讨回公道,又被其点穴了。 他可是武林盟主啊,在外孙女面前,就不能给他留几分面子吗?年轻人! “诶?外公,你怎么不动了?”舜华紧张地问道。 面壁的大师兄紧张地转过头,“师傅,你怎么了?” 他一看师傅那个古怪姿势,就知道师傅被某人点穴了。 斥责道:“大胆,你竟敢数次以下犯上,想按门规处置吗?” 大师兄解开了白狮子的穴道,老人拿大刀的手顿时垂了下来,旋转剑柄后,把长剑潇洒地插回了剑鞘。 眼见气氛有点僵,舜华拍手,夸赞道:“外公好棒,这招华儿今天才看四师兄用过,有空一定要教教华儿。” “是吗?”白狮子和颜悦色地看着舜华,大笑道:“哈哈哈,好,不用改天,外公明天就教你。” “谢谢...外公。” 舜华一副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点着头。 “既然师傅无大碍,那徒儿去叫醒厨娘,给你做几份炒饭。”大师兄谦恭地笑着,全无往日的飞扬跋扈,如同一只被驯服的小狮子。 傅木槿想他们久别重逢定是有很多悄悄话要谈,便跟着大师兄一块出去了。 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外公摸着舜华的头,满脸慈祥地说道:“华儿,英儿呢,她过得可还好,出嫁了吗?” 她微微一怔,看着那双慈爱的眼睛,忍住鼻酸,违心地应了一句,“嗯,她嫁了,嫁给了疼她的人。” “那就好。” 外公感慨地搭着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啊,从小长得漂亮,不着急,能找着,别担心。” “嗯。”舜华忍住眼泪,点了点头。 “再说了,外公门下这么多弟子,随便挑,说不定明天就能成亲,明年呢,外公就能抱重孙子,哈哈哈...”白狮子笑得很开心,笑声都传出了廊道。 “外公?”舜华微微娇嗔道。 “哈哈哈...” 廊道上的傅木槿和大师兄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听得出两个人聊得很开心。 那一天,白狮子难得开怀大笑,忍不住吃多了几份炒饭。 * 隔天清早,一众外门弟子突然被召集在外堂,到场时,神情严肃的师傅就坐在正座,身后还站着几个武艺高强的内门弟子。 弟子们一看,这阵仗,看着和上次门中相互比试切磋时,相去无几。 “师傅待会说不定会要求我们相互比试,看看咱们最近有没有偷懒?” “怎么办?师弟我进门这么久,连入门剑法都还没学会呢。” “师兄我也没比你好多少,招式都没记全,这下糟了,第三式是什么来着?” “旋剑式。” 抱着木剑的少年自信满满地踏前一步,站在了最前面,不同昨日,他今天已经脱胎换骨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挑战,他都能过关。 大师兄见人已经齐了,拿着点名簿,走到弟子前面,大声喊道:“外门弟子中没成亲,没定过亲,留下,其余人回去继续晨练。” “什么?” 小十三蒙了,已经成家立室的弟子就不用比试吗? “这是怎么回事啊?”月晓晓的肩膀扛着三斤重的木剑,转过身,眼睁睁地看着弟子散了大半,只剩十几个了。 大师兄看着仍然在场的人,拿着毛笔在账册上勾了勾,来到她眼前的时候顿了顿。 “诶,晓晓师妹,你怎么还在这?” “晓晓不应该在这吗?晓晓也是外门弟子啊,而且还没成亲...” 月晓晓扛着木剑抬眸看了白狮子一眼,心想,不愧是华郎的外公,好有威势。 “你可以走了。”大师兄冷冷地说道。 “为什么啊?”月晓晓不解。 大师兄毫无感情地说道:“没为什么?再问,晨练翻倍。” “不问不问,晓晓马上走。” 说罢,大师兄在点名本上画了个叉,来到陈红红面前,询问道:“你不是成亲了吗?” 只见,眼前矮小的陈红红摸着头憨憨地说道: “嘿嘿,前几个月喝花酒,被娘子抓到了,刚和离。” “滚。” 无语的大师兄默默地划掉他的名字,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瞄向场上的傅木槿,想必,今日他将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眼看斗志昂扬的外门弟子都拔出了长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傅木槿连忙转过身,搭着舜华的肩膀,紧张地说道: “言兄,你身子单薄,等会若是要比试,怕是会伤着你,不如,你称自己已有家室,跟着其他外门弟子回去吧。” “不行啊,你忘记了。”舜华为难地推了推他,“昨夜本小爷已经和外公和盘托出了,大师兄也在,瞒不过去的。” 大师兄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二人面前,望着舜华,冷不防地说道:“没错,今日谁都可以不在场,唯独是你,不能缺席。” “为什么?”傅木槿不解。 舜华忽然注意到外公正笑脸盈盈地向着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外公叫我,本小爷过去一下啊。” 舜华刚走,大师兄便搭着傅木槿的肩膀说道:“看来,你家的言兄对你,也不是十分满意嘛。” “你这话是何意?”傅木槿冷冷地问道。 “罢了,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种幸福,不过,说来也奇怪,昨天还喊着腰痛的允小游怎么也来了?” 二人转身看去,允小游得意洋洋地笑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看起来,丝毫不见昨日腰痛的样子。 舜华笑嘻嘻地来到白狮子身边,乖巧地唤道: “外公,你找华儿有什么事?” “坐着。”白狮子腾了腾位置,示意舜华坐在他身边。 白狮子身长八尺,舜华坐在他身边,就像个小皮球似的,娇小玲珑。 “你看看,那个子君,家里几代都是书生,虽然家境贫寒,但是满腹经纶,还有还有,小游啊,别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鬼主意特多,他还是个开心果,你和他在一起啊,定能哄得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舜华咽了咽,外公特意召集弟子们,不会是想帮她挑选夫婿吧? 这么尴尬,她日后还哪有脸见一众师兄们啊? “还有外公的大弟子,子愿,他从前曾经是孤雪山的皇子,有皇族血统的,人看着稳当,外公挑了这么多人,最属意他了。” 舜华快忍不住笑了,外公越说越像给马配种似的。 “外公,这些事要讲求两情相悦,再说了,华儿有属意之人。” “谁?你只要给个名字,外公明天就发江湖追杀令,不,明天就发武林圣令,让他们把人给你带回来。” ------------ 第一百六十章 寿宴篇 专坑外孙女 白狮子一听见孙女婿有姓名了,激动地嘴瓢了。 额前冒冷汗的舜华小声嘀咕道:“幸亏傅兄不是个胆小之人,否则肯定被你吓跑。” “你刚刚在说什么?外公没听清。”外公凑近舜华的耳边温柔地说道。 “不是...”舜华有些羞涩地说道:“华儿的心上人...也在这。” 外公猛地一挑眉,他这个外孙女果然有她的风范,才入门几天,这就看上了。 “告诉外公,他是谁,外公去替你试探试探他的口风。” 其实,也不用试探... 舜华微微低头,满脸娇羞地伸出手指,向着傅木槿的方向指去,正巧,大师兄和傅木槿走去找允小游,外公转头眯眼望去,舜华指尖正好落在了眉粗,鼻子大的四师兄榕桑身上。 “没想到华儿喜欢的男儿,性子和外公差不多,挺好,挺朴实的一个孩子。” 嗯?性子和外公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傅木槿他哪一点像外公了... 舜华抬头望去,惊诧地发现自己指尖上的人居然是四师兄榕桑?!对方还被外公招过来了。 “别别别,这不能开玩笑,外公?”舜华像只着急的胖猫似的,着急地伸着爪,挠着外公的后背。 可惜,四师兄那个憨憨的壮汉,已经跑过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内心崩溃的舜华把头埋在外公后背,不敢抬头看四师兄的脸。 外公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除了其貌不扬外,身体健壮,铁定长寿,手掌起茧,应能吃苦,本心憨厚,不易沾花惹草,也算是个不错的夫婿了。 “榕桑啊。”外公叫他的口吻,已经和孙女婿差不多了。 “是,师傅,你叫弟子来所谓何事?” 憨厚的师兄用粗壮的手掌摸了摸后脑勺,声如洪钟地问道。 “好好,这精神头,日后定能壮过牛,榕桑,多大了?” “刚行冠礼。” 话音刚落,舜华诧异地看了过来,惊呼道:“你才二十?” “嘿嘿嘿,本师兄的样子是有点老气。” “不是不是,本小爷没有这个意思。” 外公见状,还以为舜华不好意思呢,连忙大笑:“挺好的,挺般配。” “什么般配?”榕桑不解。 舜华打圆场道:“你师傅是说,这茶壶和这茶杯般配,呵呵,别多想。” 拜托了,求你了,别想太多。 请保持你别太灵活的脑袋瓜,让它别转得太快。 说时迟,那时快,外公已经上手了,连忙搭着榕桑的肩膀,亲昵地询问道:“既已弱冠,想过成亲的事没?” 只听,四师兄憨憨地笑道:“大师兄的婚事还没着落呢,弟子不敢多想。” 说得好,没想到四师兄这么‘懂事’。 舜华满眼惊喜地看着他,在外公的眼里,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华儿的心上人,准是他没错。 外公满意地看着榕桑,摆手道:“行了,你先去准备,准备吧。” “好了,你先去准备,准备。” “弟子告退。”榕桑雄赳赳地说道。 看着那个高大壮硕的身影离去,舜华终于松了口气。 外公见状,眼睛都笑弯了。 “还没成亲就这么害羞,成了亲还怎么处日子啊?” “外公,他不行,年纪太小了。” “不小。”外公连忙摇头,“配你刚刚好,男子的年纪小些,能陪你终老。” “外公。” 她怅然若失地看着白狮子,中毒的事,她一个字都没提过。 若是外公到时得知真相,可会怪她无情。 点过名后,大师兄收起点名簿,大声宣布道:“今日,将会比拼,臂力,耐力,以及武力,三关拔得头筹者,将会得到掌门至宝。” 舜华双手捂脸,满脸羞红地低着头,内心犹如万匹野马践踏而过。 什么掌门至宝啊,等别人知道真相后,看她的眼神,肯定睥睨到极点。 说不定拔得头筹者,人还不想要呢。 到时得多尴尬啊,她还是赶紧溜了吧。 她刚要偷偷起来,外公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呆坐原地。 “放心吧,外公今日一眼关七,一定选出个最好的,要是你家的榕桑通不过了三关,外公也不会允许你嫁给他的哦。” 什么叫我家的榕桑? 外公,我家的叫木槿,不叫榕桑。 欲哭无泪的舜华看着满脸兴奋的外公,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场上,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第一关,在限时之内,折返水岸,提得最多冰水者胜。” 话音刚落,刚点着长香的大师兄自己率先冲了出去。 “大师兄好诈,居然自己念,自己开始。” 对招婿比拼毫不知情的小十三紧跟其后,很快一堆人洋洋洒洒地冲了出去。 舜华看到,傅木槿就冲在弟子们中间,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外公,你看,傅神医他跑得多快啊。” 闻言,白狮子抬头看去,一眼就认出舜华所说的人,是昨天那个白脸大夫。 “不行,他既不是龙头,也不是凤尾,不上不下,无欲无求,此人毫无野心,将来还有何成就?” “可是,华儿觉得人活于世,不为成就,只为活得精彩,认真,他无欲无求便能海纳百川,毫无野心,便不会争强斗胜,好勇斗狠,日子不是过得更为踏实吗?” 白狮子愣了愣,回头,摸着舜华的头,“看来,我家华儿心中早有决断,那也好,若不踏足江湖,过些平凡的小日子,也挺好的。” 说罢,外公转头望去,心态平和地望着傅木槿,眼里多了几分期许。 一炷香,眨眼就过了,早已成家的无名师兄匆忙地点算道: “大师兄,十七桶。” 话音刚落,大师兄双手作辑,在一片掌声中高调地享受着众人的注目礼。 “二师兄,也是...不对,是十九桶。” 在场顿时一片哇然,议论纷纷。 “平日里好吃懒做的二师兄,今天居然大发神勇。” “没想到二师兄的轻功和臂力比大师兄的还要好。” 话音刚落,大师兄一道冷眼看了过来,那句‘门规处置’还言犹在耳。 “四师兄,十六桶。” 外公满意地看着憨憨的榕桑师兄,对着舜华说道:“十六桶,成绩也不错呀,过得去了。” 外公的眼神就像在安慰她,问题是,榕桑不是她支持的人,木槿才是。 “呵呵,是啊。” 舜华敷衍地笑了笑,在一众弟子间寻找傅木槿的身影,果然一眼就找到了。 他会武功,还会轻功,等外公知道他的成绩,肯定会刮目相看的。 这时,无名师兄正好宣布傅木槿的成绩。 “小傅师弟,一桶都没有。” 同时,无名师兄用毛笔在册子上画了个黑色大叉。 什么? 什么叫没有? 舜华整个人都怔住了,看着傅木槿心不在焉的样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外公大为失望,指着他说道:“唉,华儿,你瞧瞧,毫无斗心,这样的人最终也只会一事无成,好皮相不代表是好夫君啊。” “不是的,他一定是有原因,他可能是受伤还没好,腿脚不方便。” “腿脚不方便,能把老夫一人从雪山抬回来?”外公感叹道:“虽然他心肠不坏,但是做事虎头蛇尾,实在难成大器,此人选不得,选不得。” “可是华儿信他。” 外公看着坚定的舜华,看着有她娘从前的几分影子,“华儿,你的性子和你娘相去甚远,可惜,对待儿女私情,却一样的义无反顾,傻丫头,光靠一个信字,很难相守以沫,相守到老的,看你娘就知道了。” 舜华不忍戳中外公伤心处,便没再回话了。 默默地看向那个魂不守舍的身影,满是不解。 即便他敷衍比试,也绝不会一桶水都不挑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无名师兄将成绩记录在册后,宣布到:“第一关,二师兄胜。” “第二关,比耐力,请各位师兄弟在最快的时间内,捉回五十条鱼,用时最短者,胜。” 话音未完,香还没点,弟子们便一脑门冲了出去,唯独是傅木槿,满脸的迟疑,像是不知自己该不该去一样。 一炷香眨眼之间就烧完了,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带回五十条鱼的人,竟然是榕桑师兄。 “第二关,榕桑师兄胜。” 她看得很紧张,看着榕桑师兄地面上堆积如山的鱼,从未想过他是个隐世的捕鱼高手呀。 可是,更令舜华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关,傅木槿居然一条鱼都没捉到,就连衣服都没沾湿半点。 白狮子对他已经彻底失去指望了,老人兴致勃勃地望着榕桑师兄,向舜华举荐道:“捉鱼厉害,算不算一技之长?日后,他当渔夫,你当渔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两夫妻过点小日子也挺好的。” “可是,外公,榕桑有他的志向,听师兄们说过,他为了练武,能到废寝忘食,完全忘我的地步,这样子,他真的能和别人相守以沫吗?华儿怕他未来的娘子想和他说上半句话,都很难吧。” 舜华微微抬眸,偷看外公的反应。 “这倒也是,不怕,若是华儿担心,成亲后,外公亲自废他武功,下令不许他再练武。” 什么?废武功?不行。 “华儿不是这个意思。” 舜华不敢说话了,万一外公真的榕桑师兄的武功,她岂不是要带着愧疚,余生为了赔罪和榕桑师兄在一起? 眼看着来到最后一关,若是傅木槿能在外公面前,力挽狂澜,那么他们之间或许还有些希望。 小傻瓜,你再努力点吧,要不然...她就要嫁给榕桑师兄了。 她可不想临死前,嫁得这么冤枉。 “最后一关,武力。” 话音刚落,大师兄满脸自信地朝着她看了过来,在场的人,没人能打得过他,第三关,他稳操胜券。 未几,无名师兄走到大家面前,向着弟子们说了一句让人咋舌的话。 “在场的人,若是谁能打败小胖师弟,谁便能获得掌门至宝。” 话音刚落,众人惊愣。 有些弟子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幻听。 “掌门至宝是这么容易拿到手的吗?” “只要将一个外门弟子打趴下就能得到?”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寿宴篇 哪门子的怜香惜玉 刹那间,在场师兄们同时望向坐在白狮子身边的舜华,如同看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对手,可在她的眼里,自己就像锅里的水煮鱼,任人鱼肉。 师兄们纷纷对着舜华摩拳擦掌,像是随时准备要把她打趴下一样。 女子咽了咽,转头望向直视前方,目光如炬的外公,心想,您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有你这么坑外孙女的吗? 大师兄更是蒙了,之前,师傅不是才说让弟子们相互切磋,最后站在擂台上屹立不倒者,为之胜利吗? 为何突然改规则了? 无名师兄用滑石笔在地上画出一个方框,将锦旗飞入四个角,将外堂布置成一个简易的擂台。 傅木槿的眼前刷的一下亮了,他惊讶地看着舜华从白狮子身边站了起来,走到众人面前。 “大师兄,为何言兄会是最后一关的擂主?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试吗?” 大师兄神情紧张地摇了摇头,“师傅这安排,本师兄也看不懂了。” 小游师兄眼珠子转了转,顿时玩心大起。 “你家的言兄难道什么都没和你说吗?师傅口中的武林至宝其实是他的亲外孙女,今日,只要谁赢了,谁就能得到师傅口中的武林至宝,你说,你家的言兄是不是要出来守擂台?” 傅木槿听得不是很明白,只能靠推测,也就是说言兄作为兄长,需要替师傅的外孙女出来应战的意思? “不行,言兄他不会武功,而且身中奇毒,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你刚刚说谁身中奇毒?”大师兄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言兄,她虽然强装精神,但是实际上她的身体早已耗损亏空,就连站着的时候,手指尖也在发颤。” “这怎么能行?”大师兄连忙望向师傅,“本师兄这就去告知师傅实情,不能再容她这么胡闹下去了。” 傅木槿一手抓住大师兄的手腕,制止了他。 “万万不可。” “为何?小傅师弟,这种大是大非之前,你应该拎得清才是。”大师兄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话音刚落,纤瘦的手腕上多搭了一只手。 “大师兄,美人师弟绝不是这个意思,小胖师弟不止身中奇毒,而且,命不久矣,你这时候告诉师傅,岂不是告诉他即将白头人送黑头人吗?” 小游指着白狮子,“你觉得那个笑得这么开心的老人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怎样?” 男子怔了怔,望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白发老头,不禁低下了头。 “可是...可是师傅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了多久。” 傅木槿断言道:“可以,只要等到师傅寿宴当天,得到言兄解毒的解药,那么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此话何意?” 大师兄微微蹙眉,傅木槿觉得无法再瞒下去了,便将言兄中毒,以及莫桑碧心草的事,全盘托出。 无名师兄取出两桶鸡血,大声宣布道:“此次比试,意在切磋,无论兵器,出圈者,身上染鸡血者输。” “第一位挑战者,二师兄允小游。” 人气颇高的二师兄,在众弟子的欢呼声中走到了台前,神情轻松地望着紧张兮兮的舜华,调笑道: “放心吧,本师兄很会怜香惜玉的,小胖师弟才入门派不久,连入门剑法都耍得不好,本师兄也不想太为难你。” 说罢,小游师兄转身去拿起武器,上手转了几圈。 “师兄,你对我可真好。”舜华嘴笑,眼不笑地说道:“怜香惜玉拿什么狼牙棒,我看你是想趁机打死我吧?” “嘿嘿嘿,被发现了吗?”允小游捂脸偷笑,把狼牙棒浸入装鸡血的桶中。 舜华满脸难色地看着那根血淋淋的狼牙棒。 这玩意,不用打到她,只要一挥,她身上便能马上沾血,输给他。 小游师兄这个挑事精一定不知道,奖励是什么,才会玩得这么开心。 “你到底知不知道掌门至宝是什么啊?” 允小游微微走上前,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知道啊,不就是,要娶你吗?” “那你还闹?” 小胖妞有点生气了。 小游痞痞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本师兄不想娶呢?” “什么?”她怔了怔。 无名师兄见到擂台上的人,久久都不开始,催促道:“言师弟,快去拿你的武器。” “哦,马上去。” 说罢,舜华急匆匆地跑到架子上看了看,刀枪剑戟,样样有,可是每一把都不称手,忽然她注意到无名师兄用剩的小锦旗,她抽起锦旗,数了数。 “一、二、三...” 允小游举起狼牙棒向天快速旋转数圈,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不用数了,总共七支,这十四支锦旗都是本师兄昨天帮大师兄准备的,用了四支,只剩下七支。” 闻言,背对允小游的舜华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好,那本小爷就用这些锦旗了。” 舜华把锦旗浸入鸡血,对阵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武功卓绝的小游师兄。 “比试正式开始。” 众人紧张地望向擂台,允小游笑得好生轻狂,紧抓着狼牙棒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突然大吼一声,猛地冲了过来,吓得舜华拔腿就跑,擂台就那么点地方,再跑下去,鸡血都要干了。 霎那,允小游腾空跃起,跳上半空,举起狼牙棒就要当头敲下去。 外公紧张地站了起来,他那一棒若是落下,外孙女的小命都要没了,此人不行。 无名师兄正欲喊停,怎知,舜华抬起头,向着空中的小游师兄掷去一面锦旗,正当锦旗要擦到小游师兄的衣服时,他在空中旋转三圈半后,完美落在舜华的眼前,锦旗瞬间落地,身上无半点血腥。 他抬起半边嘴角,邪笑道:“没想到,小胖师弟还有后着啊?” 舜华紧张地喘着气,眼神凌厉地看着他,没想到刚刚那一招,居然没有打中,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师兄也不差,师弟还以为小游师兄平时只会耍耍嘴皮子呢。” 场下的人看得很激动,“小胖师弟果真深藏不露,还以为她会直接认输呢,竟然能和小游师兄对上招了。” 眼前人收起笑脸,认真道: “希望,你接下来别那么快求饶就好。” 允小游举着狼牙棒冲了过来,舜华灵活地转身,不,应该是连滚带爬地躲过了小游师兄的攻击,大师兄微微抿眸,脱口而出道:“那不是我们门派中的招式,小游何时偷学了其他门派的武功?” 袖中藏银针的傅木槿若有所思道:“那是幽月族的武功。” “小游师兄,只是比武切磋而已,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吗?”舜华边逃,边说道。 “有何不可,反正你也快死了,死在老天爷手上,还不如死在我手里。”允小游疯疯癫癫地笑道。 狼牙棒如同身后伸来的虎爪,朝她重重地敲来,像是要她连人带皮都勾走一样。 招式非常狠辣。 舜华直接冲到角落,突然来了个大转弯,向着允小游连发五支锦旗,都被轻松地躲过了,舜华趁机逃到了擂台的另一边。 “只剩下一支了,不如,你就从了师兄吧。” 说罢,高举着狼牙棒的允小游冲了过来,舜华一个脚滑,坐倒在地,为了保命,她把右手最后一支锦旗朝着允小游的脸颊投掷而去,就在锦旗快划过小游的眼边的时候,他反射性地眨了眨眼睛。 再次睁眼时,同时出现四支锦旗,允小游邪气地扬起嘴角,就知道你有这一招。 他旋转狼牙棒,噼啪几下,四支锦旗同时被卷落在地。 “你输了。” 空灵魅惑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他诧异地抬眸,竟发现她温热的手指肚在他的脸颊划出了三条血痕。 “你,是什么时候...绕到我身后的。” 舜华拍了拍手,得意地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就在你以为,识穿了我的计谋时。” 允小游收起狼牙棒,饶有意味地看着她。 舜华面带微笑地解释道:“本小爷故意在你眼前数锦旗,常人定会以为本小爷只有七支箭,聪明如你,却会想,本小爷待会一定会偷拿擂台上四支锦旗充作武器,当作后招,等我发完手上十一支锦旗,就是我毫无还击之力之时,同时也是你最松懈的时候,小游师兄,你太在意锦旗的数目了,规则说身上染鸡血者输,无论武器。” “看来,真是本师兄太小看你了,小游甘拜下风。” 说罢,允小游旋转狼牙棒,将它一把插回武器架上,潇洒地走出擂台。 “承让。” 舜华知道,要比武功,她完全处于劣势。 但论优势,她还有三个。 对手是外门弟子,对方就会轻敌,别人并不知道外公曾教过她的防身武功,还有她这颗聪明的脑袋。 围观的弟子们都看呆了,没想到小游师兄居然输给了一个外门弟子,而且,对方还赢得这么漂亮。 “言师弟胜。”无名师兄低头看着册子念道:“下一个,四师兄,榕桑。” 舜华微微侧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大步走来的榕桑,深吸一口气。 刚刚那一战,众弟子已经摸清了她的底,换而言之,她失去了两个优势。 眼下,情势严峻,她只能靠这个转得比榕桑快的脑筋,转危为安了。 她微微转头,看向外公,‘罪魁祸首’向着她满意地竖起两只大拇指,乐不可支。 “......” 外公,好坑啊。 忽而,一只大手掌大力地拍了拍了她,舜华错愕地转身,望着笑容可掬的榕桑,僵硬地问道:“四师兄?” “诶,师弟,我们终于有机会切磋了,之前还想着你是外门弟子,不好意思和你比拼一场,这下子,可以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了。” 说罢,榕桑师兄像只变异的怪兽一样,肌肉撑得巨大,上衣居然被他撑爆了,布碎顿时散落了一地。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寿宴篇 斗不过他 “师,师兄啊,我们只是比试比试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 舜华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在高大的四师兄面前变得无比渺小。 望着比砂锅还大的肌肉,她不自觉地颤了颤嘴角,后退了两步。 可怕,太可怕了。 “不行,你是师傅秘密收的内门弟子吧,武功肯定很好,只要对阵绝世高手,本师兄就会变得无比兴奋,这次,本师兄一定会出尽全力的,你就放心吧。”榕桑师兄挤着胸大肌说道。 “出、尽、全、力?” 只见,榕桑双拳相抵,一拳打向地面 ,整个地面被打出了一个坑,整个地面都震动了。 外公满目欣赏地看着榕桑点了点头,夸赞道:“不亏是本门最像我的弟子,尽得我的真传。” 舜华回头看了看他,现在是夸弟子的时候吗? 你家外孙女快被人揍扁了,就算真的不担心,好歹也装一下啊。 场外议论声四起,群情鼎沸。 “这下有好戏看了。” “四师兄最擅长的就是拳法,如今,他赤手空拳,想必是要使出本门绝学殇心冰狂拳,与神秘的内门弟子言华对垒。” 什么?丧心病狂拳? 这名字改得这么形象,是想吓死她吗? “这群看热闹的,这时候倒是想起我的名字了。”她边后退,边嘀咕道。 “师弟,你刚刚在说什么?师兄听不清!” 如雷贯耳的嗓音迎面朝她吼来,舜华浑身一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本师弟想问,是开始了吗?”她转头望着站得老远的无名师兄大声喊道。 无名师兄举着毛笔点了点头,“只要你们觉得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那就好。” 女子后退一步,用唇语说了一句话。 四师兄刚想把拳头浸入鸡血,忽而,他怔了怔,抬起头问道:“师弟,你刚刚说了什么?” 她张嘴道:“师傅有事找你,让你过去帮他拿个东西。” “真的吗?可是,本师兄没听见师傅说话啊。” 说罢,榕桑疑惑地转过头,果不其然,坐于上座的师傅,正笑容满脸地望着他热情地挥手。 场外的弟子惊讶地看着,榕桑转身走向师傅,他身后的舜华正隔着他,与师傅相视而笑,开心地挥着手。 那双破了洞的靴子,即将跨出擂台,榕桑的大脚突然停在了半空。 女子心想,被识穿了吗? 舜华诧异地放下手,笑容僵在脸上,看着刚转过身来,直视他双眼的榕桑师兄,他摸着后脑勺,憨憨地说道: “还是先比完吧,本师兄有点饿了,可以等会再帮师傅拿东西。” 舜华走向武器架,目光装作不经意地瞟向那双浸了鸡血的大拳头,深吸一气。 若是在这里输了,等于输掉仅剩几天的下半生了。 颜舜华,你要稳住。 你就当对阵一只身形高大的黑猩猩就行了。 一只身形高大,会武功的黑猩猩。 “啊——” 榕桑边吼边冲了过来,始料未及的舜华边逃跑,边大喊道:“本小爷连武器都还没选呢。” 眼看那双重如铁球的拳头要打向她,眼疾手快的舜华提起那桶鸡血,猛地泼了过去。 鸡血如同空中散开的红色羽毛,轻轻地落在榕桑身上,洒了一地。 四师兄榕桑顿时成了一只染了鸡血的‘红猩猩’,呆立原地。 “......” 无名师兄大声宣布道:“言师弟胜——” 场外顿时嘘声一片,指骂道:“有没有搞错,这样都行,他摆明就是耍花招,才会赢的。” “就是,耍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再比过。” “没错,榕桑上啊,和她堂堂正正比一场。” 也许是突然被泼了鸡血,也可能是被师兄弟们煽动,眼带血光的榕桑朝着舜华冲了过来,举拳向舜华打去。 白狮子立马站起来,喝止道:“住手!” 话音刚落,那个重达几百斤的拳头落了下来,众人诧异地看着挡在舜华眼前的人,傅木槿单手举臂挡住了榕桑的殇心冰狂拳。 他微微启唇,冷冷地说道: “既然言兄已经赢了,那就说明比试已经结束了,你再出手,有违道义。” 舜华小跑上前,躲在傅木槿背后,微微伸出半个头,看着表情可怕的榕桑师兄,猛地点头。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外公抬起的手和悬起的心,稳稳当当地放了下来,他看着眼神坚定的傅木槿,不禁有一丝欣赏之色。 大声宣布道:“好了,今日比试结束,都散了吧。” 舜华抬眸,看着还不肯松手的榕桑师兄顶着一头鸡血咧嘴笑了。 他不会是被泼完鸡血后,受不住刺激,疯了吧。 他大笑道:“哈哈哈哈,好久都没有找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了,你居然能挡住本师兄的拳头,除师傅之外,你是第二个,有兴趣和我打一场吗?” “不了,傅某不喜动武。” 滴答,一滴血落在舜华的脸上,傅木槿紧张地收起手,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帮她擦脸上的血。 “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受的伤?”她紧张地看着他流血的手。 “没事,只是小蛇,不过伤口沾了毒,还没完全逼出,怕误伤了你。” 咬伤他那条蟒蛇含有剧毒,他是百毒不侵,但是身边的人不是,所以,他自小对毒物就很小心。 “你今天一桶水没挑,是怕污染水源,你知道挑来的水和鱼,师兄弟们都要食用,所以你前两关才这么犹豫不决,什么都没做吗?” “嗯,言兄可是觉得傅某很没用?” “本小爷哪关心那些,我只关心你。” 舜华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裳,“毒解了吗?你这么小心谨慎,那条蛇的毒一定很厉害。” 傅木槿温柔地低眸看着她,微微笑了。 到底该告不告诉言兄,他百毒不侵的事好呢? “头好晕。”虚弱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忽然,他倒了下来,脚步虚浮地瘫在舜华身上,额头悄悄抵在舜华的脖间,轻轻磨蹭。 舜华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头,担心地快哭了。 “怎么就突然头晕了?要不要叫小游师兄过来看看你,你不会是毒发了吧?” 突然,腰间一紧,一只大手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言兄,傅某觉得很不舒服,可能是余毒未清,你能不能...先扶我回去?” “好,我这就扶你回去休息。” 目睹此景的外公和大师兄顿时像是被淋了一头狗血,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木槿用计把舜华哄骗了回去。 那家伙刚刚才以一臂之力,轻松挡下榕桑力拔千钧的拳头,这就头晕得站不住脚了,骗谁呢? “这兔崽子,刚以为他是个老实人,原来这么会耍花招啊。”外公顿悟道。 “不行,本师兄这就去拆穿她,免得小师妹被他占便宜。”大师兄生气道。 “诶!”外公一手拉住义愤填膺的大师兄,回头说道:“你斗不过他的,华儿这么聪明,也能被他蒙骗,说明着兔崽子道行颇深啊,我这孙女算是栽在这个兔崽子的萝卜坑里了。” 大师兄不甘心地看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呢喃道:“明明和师妹有婚约的人,是我。” “子愿,喝醉酒的人说的话,哪能作数啊?” 大师兄回头,忍住了不敬师门的冲动,沉声问道:“师傅,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当初可是你抓着徒儿的手,逼迫我在那张非娶她不可的字据上按下血手印的,如今,你竟想当作没发生过这件事?” 闻言,这个年近八十岁的老人心虚地咳了咳,搭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安慰道: “当时,老夫不是看你和我外孙女都没着落嘛,子愿啊,听小游说,村头的淑芬和村尾的春花属意你很久了,不妨考虑考虑。” “谢谢师傅好意了。” 大师兄默默地推开师傅的手,满眼地沧桑地转过身,“淑芬今年已经八十有九,春花才刚学会走路,等她长大,本师兄早就驾鹤西去,孤独终老了。” 老翁怔住了,竟一时语结,不知说些什么好。 “没什么事,徒儿要回去算账了,请师傅多担待些,想想寿宴邀请什么人吧。” 垂头丧气地大师兄缓缓地离开了白发老翁的视线,老人默默地敲了敲下巴,想了一个‘好’主意。 * 时日飞逝,眨眼之间已经临近八月十五了,接了寿宴请帖的名门大派,纷纷坐船集聚在天下第二庄,这段时间,庄子里多了很多生面孔的人。 大师兄为免有客人误触天下第二庄遗留的机关,丧命于此,还特意,命人封掉庄内多余的房间,水井,还安排了人手,站在石门前,逐一向各大门派提醒。 “来来来,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允小游拿着一叠画卷,逢人就派,其他门派的弟子接过画卷,展开一开,只见白皙的画卷上画满了豆腐块,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叉叉,白白浪费了好好一叠宣纸。 “这画的是什么?” 允小游一副见到珍稀动物的表情,故作惊叹:“哟,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是地图啊,画叉的地方就是不让走动的地方,切勿乱闯哦。” “哦,好吧。”那弟子挠着头,糊里糊涂地走开了。 无名师兄凑近一看,“二师兄,大师兄不是早就画好图让你照着临摹吗?你怎么净画豆腐块啊?小心被大师兄发现,揍死你。” “大师兄的脑袋,异于常人,他居然想让本师兄照着他那副书画,画够三百张做替补,他的画功堪比唐寅,本师兄临摹三天三夜,都画不出院子的一个角,幸亏本师兄绝顶聪明,懂得变通,瞧瞧,这些豆腐块...不对,这些方块,多形象,一目了然。” 无名师兄冷笑半声,“哼哼,这世上就你一个人能看得懂,你还是赶紧藏起来吧,免得别人以为我们白石门的弟子画画都这么差。” 允小游一把搂住无名师兄,把画卷塞到他怀里,痞笑道:“既然无名师弟看不过去,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本师兄为了这些豆腐块,几天都没睡。” “你都说是豆腐块,先别走啊,好歹告诉师弟,这鬼画符怎么看啊?” “看方向啊。” 双手抱头的允小游途经内堂,看着舜华正默不作声地给其他门派的弟子们斟茶倒水。 “嘿,小胖师弟,活干得还开心吗?”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寿宴篇 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舜华白了他一眼,不作理会,继续静静地听各派弟子们发牢骚。 “听你们这么说,那个混蛋白云高升不止偷学了你们六派的武功编成武功秘籍,连我们麒麟派的武功也偷学了?” “就是,那招‘披荆斩棘’和本门那招‘势如破竹’简直一模一样,招式,心决,别无二致,你说,他一个刚出茅庐的侠客能有这种我们名门大家世代积累的武学根基吗?他能自创出这种绝世武艺吗?他肯定是偷学了我们的武功,当作自己的了。” 螣奇派的弟子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也真够大胆的,一偷偷七派的,生防别人不知道似的。” 闻言,舜华忍不住翘起嘴角偷笑,白月教的弟子见状,立马蹙眉,质问道:“你在笑什么,本座说得有何不对?” 没等舜华开口解释,先前见过她的七宿派率先开口道:“这位前辈,你就别和个哑巴置气了,免得等会人家耍阴招,放暗器就不好了。” 那弟子抬头看了舜华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疙瘩。 “放暗器?”白月教弟子冷哼半声,不耻地说道:“武林盟主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门下何时收了这种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弟子,弄得整个江湖乌烟瘴气的,就连寿宴也挑在这种鬼地方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居然敢这么说她外公,想死吗? 七宿派见此,借机踩多了一脚,“依我看,就应该让我们七宿派的掌门师傅当武林盟主,襟怀坦白,大义凛然,必定能统领好武林,一改江湖中的邪门歪风,白盟主年纪老迈,也是时候退位了,免得到时候,老眼昏花,小便撒错地方,失礼人前,贻笑大方就不好了。” 允小游眼见她要生气,急忙把她拉了出来,二人走到廊道拐角后,允小游才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 “二师兄,你干嘛不让本小爷反驳,他们在污蔑我的亲外公,你们的师傅啊。” 舜华隐忍着怒意,用手指戳允小游的肩膀。 “好好好,小师妹,你要生气可以,等寿宴结束,我们一会收拾他们,但是现在不行啊,你忘了,你的病吗?若是寿宴前弄成什么岔子,办不成了,去哪给你弄一副解药回来。” 允小游苦口婆心地劝谏道。 “不行,本小爷可忍不了这口恶气。” “行行行,你厉害。” 允小游双手抱臂半挨在石柱前,一副准备撒手不管的态度。 “为了教训这么几个口无遮拦的弟子,连命都不要了,行吧,进去吧,让他们吵起来,大打出手,到时候,你外公刚庆祝八十大寿,就抬着副棺木,白头人送你这个不俏子孙。” 舜华抿着唇,刚迈开的步子,又挪了回来。 “行了,本小爷忍着,行了吧。” “那就对了。”允小游一只手搂过舜华的肩膀,态度亲昵地劝道:“其实,师妹你大可找个轻轻松松的差事,挂挂红灯笼,剪剪彩纸什么的,何必在此处受这种窝囊气。” “哼。”舜华微微侧过身子,目光如炬地望着远方,“若不是想知道白云高升和七大派之间的纠结,本小爷也不愿意受这口恶气。” “师妹,你还没放弃啊?”他惊呼道。 “当然没有,外公说,从前白云高升和七大派的掌门最是交好,可是在灭门惨案后,他们一改口风,四处说白云高升是个卑劣至极的小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是有点。”允小游差点也被带进坑里了,“等等,你小游师兄就不掺和了,要查你自己查到底。” “诶,等等嘛,本小爷有事要问你。” 她一手抓住允小游的衣服,把她扯了回来。 “想问什么啊,别太用力,你师兄我的腰才刚好,别弄伤旧患了。” “行了,‘师姐’,本小爷想问你,为何螣奇派的弟子靴子上都绣着一条银色的蛇?” “那是门徽,每个门派都有的,七大派的门徽分别是六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刚巧和他们的掌门同名。” “这不是上古十大神兽的名字吗?” “有趣吧?”师兄痞里痞气地说道:“是不是觉得他们的样子长得也像上古十大神兽,哈哈哈哈...” “那我们白石门的门徽是什么?”她好奇道。 允小游顿了顿,“狮子,白色的狮子,但是咱们师傅不愿弄,总说懒得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大师兄也说门派里不够钱,找人绣了几件衣服后,就没再弄了,如今,只有掌门亲信穿着带有门徽的衣服。” “原来是这...” 忽然,内堂传出一阵激烈的嘈杂声,等小游师兄和舜华冲进去的时候,里面乱作一团,暗器横飞,东西散落一地,各派弟子手执兵器,相互殴打,纷争不止。 “你胡说,我们七宿派的掌门才配当武林盟主。” “本座看你是隔夜烧酒喝多了,现在还梦着呢,武林盟主理应是我们的白月教的掌门。” 说迟那时快,从悬梁打到地上的螣奇派弟子和麒麟派弟子,两把大刀向着舜华削来,允小游一脚踢向舜华的膝盖,让她弯下腰躲过了刀刃,他轻轻一跃翻过身来到两个弟子身后,打昏了二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来的大师兄看着他命人布置的大红灯笼被砍剩一个框架,精心布置的红绸,被撕破成渔网状,心里揪心不已。 怒不可歇的他,大喊一声,“你们若是再闹,本师兄就把你们的师傅全都叫过来。” 话音刚落,各派弟子们人愣神地转过头来,盯着他看,只有一个憨憨,仍然像只疯狗似的,拿着刀忘我地劈着麒麟派弟子手上不动的长剑,发出一阵几里哐啷的声音。 “玩够了吗?”大师兄看着他喝止道。 “额....” 终于这个忘我的某派弟子停了下来,满脸羞红地收回了自己的刀,默默地退到了柱子后边,躲避众人看傻子似的视线。 火冒三丈的大师兄隐忍不发,站在众人面前,大喝一声,声威震天。 “马上给本师兄收拾干净,否则就按照我们白石门的门规处置!” 舜华被吓到了,正想说,这招管用吗? 怎知,眼前出现了出人意表的一幕。 这些刚刚还乱作一团的弟子,居然乖巧得像群绵羊似的,开始帮忙收拾弄乱的地方。 她拍了拍允小游的肩膀问道:“二师兄,大师兄今天是怎么了,吃火药了吗?之前在七宿派面前,明明静得像只鹌鹑似的。” “那怎么能一样?”小游师兄抱着手臂,得意洋洋地说道:“大师兄接待七宿派的时候,只是作为一名普通弟子,可如今站在各大派弟子面前的人,是当今武林盟主的首席大弟子。” “他将来可是要接任掌门之位的,各派弟子哪能不给他几分薄面。” 忽而,大师兄回眸看了过来,用那种林中凶兽的眼神,训斥道:“你居然还杵着不动,还不赶紧过来收拾!” “是,小游马上来。”允小游回过头,神秘兮兮地和舜华嘀咕道:“大师兄自从知道婚事没着落后,整个人都暴躁了许多。” “哈哈哈...” 允小游看着眼前笑脸如花的人,怔住了。 “小师妹你在笑什么?” “大师兄正在瞪着你。”她边笑边指道。 “什么?”允小游顿时背脊一寒,拔腿就溜了,身后还追着狂风中的急奔的大师兄。 追逐打闹的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得没影没踪了。 舜华收起笑脸,后退了两步,装备转身,脚后跟刚巧踩到一本书,她拾起一看,封面写着《麒麟剑法》,手下意识地翻开一看,念道:“正魂绝心,气门半廾。” 什么意思? * 寿宴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等舜华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了,朗月当空,历经风雨的天下第二庄如今就像一个睡着的孩子,恬静安逸。 刚来到门前,她的脚步顿住了,她狐疑地抬起眸,发现自己的房间亮了,里面有人。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发现月晓晓,小十三,还有傅木槿都坐在她眼前,像是等着她回来打麻将一样,摆出三缺一的阵势。 她轻呼一气道: “这么晚不睡,来本小爷房间作甚?” 小十三摊在桌子上,念叨着:“本王在厨房干了一天了,就为了准备明天寿宴的菜式,大师兄一听说本王是天才厨师龙圭,眼睛就莫名的发亮,吓得本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结果本王...” 小王爷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本王在厨房被哪个眼神可怕的厨娘,使唤了一天...” 月晓晓吧唧咬了一口醋溜萝卜,狐疑道:“你在后厨干一天了,都没晕过?她没碰到你?” “没晕,说来也奇怪,厨娘身上不像你,一股脂粉...” 话音未完,眼神温怒的月晓晓伸来一只手指,正要在他的额头前轻轻碰一下,小十三微微后仰,两个人动作缓慢地玩了起来。 不管晓晓的手指往他脸上那个方向戳,小十三都能轻松躲过去。 傅木槿放下茶杯,愁眉不展。 “傅兄怎么了?” “言兄,大师兄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闻言,三人一怔,看了过去。 舜华紧张兮兮地问道:“你喜欢大师兄?” “不喜欢。”仙公子冷冷地回道。 “那大师兄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舜华不以为地说道。 吓死了,还以为她家木槿移情别恋了。 “别的弟子都在庄子里忙里忙外的,可唯独是在下,整天无所事事地待在房中。” 小十三抬眸看了他一眼,“能让你偷懒还不好吗?傅神医,要不,明天你和本王一起去后厨帮忙吧。” 什么?让一个连米都不会淘的人,去后厨帮忙? 那不是添乱吗? “不行,他明天有特别任务。” “特别任务?” 月晓晓和小十三同时看了过来。 “没错,他明天确实有特别任务。” “什么特别任务?” 三双好奇的眼睛同时望向她,女子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们今晚就好好睡一觉,尽情地享受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寿宴篇 盗剑之人 “神神叨叨的。” 小十三一掌拍向花生壳,挑开花生衣,捡起了一个花生米扔到口里,嚼了嚼。 “天下第二庄灭门的凶手,你查到了吗?” “还没,毫无头绪。”舜华秒回道。 “拿着你的解药作寿礼的江湖豪侠知道是谁了吗?” “不知道。”女子继续秒回。 “那你得意些什么?”小十三有点生气了,“瞧瞧看傅神医,你上次毒发,昏迷了近十天才醒,你看把傅木槿担心的,整个人都瘦了。” 舜华怔了怔,望向傅木槿,看着他努力扬起嘴角笑了,她诧异地看着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睛,满是无奈苦涩。 女子轻启薄唇,却发现满腔的话堵在喉咙,有心说不出。 他们仿佛早有默契,谁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月晓晓见状,拿起一本书打了小十三的头,“就你多嘴,他们会不知道吗?” “好痛!”小十三搂着头顶,“月晓晓,你到底拿什么打本王啊?” “书啊。”月晓晓单手扶着摇摇晃晃的桌子,举起书,念道:“《云升剑诀》。” 闻言,舜华错愕地抬头,脑海中某个断掉的地方,重新被连上了。 “你刚刚说什么?” 月晓晓咽了咽,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吓得她赶紧低头,拿起书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看错了,看错了,是《云开剑诀》。” 舜华沉默了,拿过月晓晓手里的书,着急地翻了起来。 三人同时看了过去。 “你是怎么回事?这书里是有黄金屋吗?还是颜如玉?看得这么急。”小王爷不解地摇头。 月晓晓用手挡住嘴,问道:“那本用来垫桌脚的书,有什么特别的吗?” 傅木槿为我抬眸,看着翻书的舜华眼里亮了起来,似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一字一顿地念道:“正魂绝心,气门半开。” 双手一合,书本同时被合了起来。 “是真迹。” * 响午,这座天下第二庄到处张灯结彩,彩旗飘扬,小白云神情复杂地抬头,看着迎风飞扬的彩旗,感叹道: “你让本小爷带的东西,本小爷已经带来了。” 和他背对背坐在大石上的舜华,伸出手掌,神秘兮兮地接过他递来的包袱。 “好重。” 小白云回过头,吐槽道:“你也知道重啊,居然让本少爷去盗别人的门派心法,还让本少爷拿这么重的东西,走那么远的路,简直是道德沦丧。” “不是盗,是借,要还的。”舜华纠正道。 “不问自取视为贼耶,是谁说的来着?”小白云今天并不想卖帐了。 “是本小爷说的,但也有权宜之计啊,你到底想不想找出你家灭门的凶手啊?” “想。” 圆溜溜的眼睛顿时来了精神,询问道:“这里面写了我家仇人的名字?” “哈哈哈哈...”舜华笑了,“还真被你说中了。” “真的假的?”小白云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怎么看,写在哪了?” 舜华宠溺地摸着小白云的头,“本小爷和你开个玩笑,你还真信了?” “......” 小白云不乐意了,觉得刚刚那么开心的自己,像个傻子,他拿起包袱里的心法,一本一本地叠在舜华的手上,叠成山高的书压顿时弯了她的手臂,瞬间掉了下来,散落一地。 阴谋得逞的小鬼笑嘻嘻地跑开了。 舜华低头去捡书,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脚,舜华诧异地看着那人的黑靴,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人,脸色铁青。 “大...大师兄?” 大师兄笑得很温柔,声音也异常高涨。 “今天是师傅的八十大寿,怎么能独缺了你?” “也是,本小爷这就过去。” 舜华点了点头,匆忙地收起地上的书,生怕被眼前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麒麟心法?”大师兄狐疑地抬眸,“你该不会是偷了其他门派的心法来看吧?” “怎么会呢?”舜华边说,边翻书,“本小爷这种初出茅庐的外门弟子,哪里看得懂这些高深的心法啊?都是捡的,本小爷马上就还回去。” 他凑了过来,在舜华耳边,轻声说道:“师傅说过,师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若是看了别人的心法,再暗自抄录,恐怕对别人不太公平。” 舜华心头一紧,如同手里的针被人挑弄在地,难以捡起一般地抿着唇。 “大师兄多心了,本小爷绝不会这么做。” “当真?”大师兄看着神情认真的舜华,随口说道:“本师兄刚想让你趁机抄录一份,好让本门弟子分析分析对方的弱点呢。” 嗯?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师兄?! “好了,快回去吧,师傅的寿宴要开始了。 当二人赶回摆满酒席的外堂时,寿星公正处于众星捧月的位置,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的敬酒。 “在下朱伊融,想向白老盟主敬一杯酒。” “好好。”白师止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举碗,一饮而尽,夸赞道:“果真是年少有为,英雄出少年啊。” “谢白老盟主的夸奖。”少侠点了点头,害羞地望向自己亲爹——七宿派掌门朱雀。 朱雀搭着自己儿子的肩膀,笑容可掬道:“若是犬子日后能有机会,跟着白老盟主学一两招,必定受益颇丰,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呀?” 闻言,白师止连忙抬手,“别,朱雀掌门太客气了,贵派七宿剑法,出神入化,哪用得学老夫的功夫?再说了,一个人有两个师傅,岂不乱套了?” 哈哈大笑的白头老翁,没心没肺地拍着朱雀掌门窄小的肩膀,丝毫没注意到朱雀掌门脸上的不悦之色。 “白老盟主要处理江湖要事,哪里能抽空管我们这小辈,不过,若是能一睹白石剑法,晚辈定会受益匪浅。”朱少侠谦恭地说道。 “行。”被吹捧一番,心情大好的白师止大喊一声:“把老夫的权龙宝剑拿来。” 话音刚落,白石门的弟子顿时沉默了,没有人敢回头看师傅的眼睛。 “你们这群兔崽子,是不是有事情瞒着老夫?” 那个苍老而粗壮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弟子们默不作声地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师傅,你忘了吗?” 众人抬头望去,身穿一席蓝衣的大师兄就站在远处,拿着折扇,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 “你之前命弟子把权龙宝剑拿去给刀匠磨了,怕是得下个月才能拿回来。” “此话当真?”白师止狐疑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好像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当然,那是你闭关前,吩咐的。”大师兄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样,可能是老夫糊涂一时忘了吧,之前鹿辈大师教了老夫一套九步夺阳拳,等会有空耍给少侄你看。”白师止憨笑道。 “真的?”朱少侠一脸兴奋地看着白师止,“据说,鹿辈这套九步夺阳拳有九十九层,不知道,白老盟主练到第几层。” “不多不多,才四十九层。”老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厉害,但是为何不练下去呢?” 白师止沉默了,他能说,是因为自己在雪山闭关练功的时候,自己的大弟子忘记送饭,饿了三天的他被迫下山找吃的,却被自己新收的外门弟子打昏了吗? “此事曲折离奇,说来话长,有空细说啊。” 突然,白老头话锋一转,看着身材扎实的朱少侠,好意询问道:“贤侄可曾成家呀?不知,对年纪比你大的姑娘,怎么看?” 藏匿在人群中的舜华微微挑眉,外公,你又在干嘛? “这个,晚辈虽然还未成家,但是,家父给晚辈订了一门亲事,打算明年就成婚。” 小伙子满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就太可惜了,哈哈哈,老夫还想把可爱的外孙女介绍给你呢。” 舜华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因为,这样的风平浪静,即将被打破。 傍晚,酒足饭饱的众人都倒在了饭桌前,瞌睡连连,整个外堂都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醇香的美酒催化下,成了梦中游蝶。 手端寿面的人,缓缓地迈出步子,悄悄靠近‘那只昏睡在座上的白狮子’,这个气势曾经压倒一切的武林泰斗,如今正毫无防备地合着眼睛,打着呼噜。 “盟主?白老盟主?” 那人轻唤了两声后,便抽出腰间的铁剑,旁若无人的,向着昏睡的白师止刺去。 原本伏在桌上的允小游瞬间睁开眼睛,拔出长剑横在那人的脖颈,冰冷地剑刃正贴在他的脉搏上。 白石门的弟子醒了过来,围在装睡的白老盟主身边。 “等你很久了,偷剑之人。”舜华缓缓地来到刺客面前,轻笑道:“是不是很奇怪,为何你明明在饭菜中下了蒙汗药,我们却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那人咬牙切齿道。 舜华笑了,“从本小爷猜出偷剑之人是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有意要刺杀我外公,白石门除了月晓晓就再无女弟子,那么当日,本小爷和貉子师兄在食堂争吵时,所见的女人,是谁呢?” 她故意抖了抖,“想到这里,本小爷就觉得不寒而栗,难道天下第二庄,真的有鬼?” 允小游笑了笑,“小师妹,你就赶紧切入正题吧,师兄这把长剑挺重的,手腕有点酸。” “那,本小爷就不开你玩笑了,当日权龙宝剑失窃,从在场的弟子身上都搜不出来,本小爷就觉得奇怪了,大师兄为何如此执着搜身?这剑一定会藏在身上的吗?它还能藏在别处啊。” 刺客低着头,微微蹙眉。 下一刻,舜华就点中了他心中所想。 “例如,藏在面粉里。” “面粉?”师兄们诧异道。 “那天,本小爷被人强行按在冰水里,发现水中的小鱼在啃食什么白色的东西,后来,晓晓和我说,厨房里的面粉已经用完了,那一瞬间,本小爷脑海里有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那就是,有人把面粉搓揉成团后,把软剑藏在面团里,将其放冰岸冷冻后,置于冰水之中,躲过搜查。” 她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啊,这个盗剑的人,百密一疏。”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寿宴篇 牵出重重真相 “四面环海的孤雪山虽被风雪覆盖,但是此处的海水结不成冰,皆因其盐分极重,故,刚冰冻的面团放下去,没多久便被软化了。” 无名师兄疑惑不解地望着她,思索道:“软化了?” “没错,软化的面团散发着香甜的气味,吸引了大量的小鱼,将其分食入肚,盗剑之人怕铁剑被海水腐蚀,便把这块软化的面团,重新从海里捞了上来。” 舜华收起笑容,望着被眼前被制服的人,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始初,本小爷并没猜到是谁干的,偷着权龙宝剑作甚,大师兄的房间里有这么多珍稀玩意,此人什么都不偷,偏偏偷一把能藏在身上的软剑,直到本小爷听说,外公为了吃不糊的炒饭,硬是逼迫厨娘做了一夜的炒饭。” “炒饭?”无名师兄震惊了,“无端端怎么牵扯到炒饭的事上去了?” “师兄们,你们跟在我外公身边多年,难道就没有发觉道一星半点的奇怪吗?外公当年是因为满意厨娘的手艺,才留她在门中干活,既然满意,又怎么会吃不到不糊的炒饭?” “那不是因为师傅太较真了吗?”师兄们小声嘀咕道。 双目紧闭的白狮子,不经意地挑了挑眉,这帮兔崽子,居然趁机说他坏话。 舜华得意地举起一根手指,“原因只有一个,后厨的厨娘根本不是真正的厨娘,他是假冒的,也许此人会做几道家常小菜,可惜,和常年累月在雇主家做厨的厨娘相比,他有个巨大的劣势,他无法刚来就知道雇主们的口味。” 允小游挑起眉头,拆台道:“不会啊,厨娘做的菜挺符合本师兄的口味啊。” 闻言,小十三睥睨了他一眼。 “那是因为你吃什么都牛嚼牡丹,不知其味。” 允小游瞬间讨了个没兴,“怎么说话呢?若本师兄是牛,你岂不是牛的师弟了吗?牛师弟!” “你说谁是牛师弟呢!” “好了,言归正传”舜华出声打断了争吵的两个人,斜眼看着眼前的假厨娘,“还记得当日那具无人认领的焦尸吗?” 允小游细目一睁,“你是说,那是...” “子丙师弟和子乙师弟为了栽赃嫁祸,故意弄出来的焦尸,根据小十三所描绘的验尸记录,上面有很大股芝麻油味,要取芝麻油烧尸,必须去往后厨偷取,后厨突然丢了油,这么大件事,本门的厨娘居然毫不声张,那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正好称了假厨娘的心意,替其毁尸灭迹。” “那焦尸是厨娘?”众弟子震惊道。 外公猛地一睁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舜华,他闭关这段时间,门派居然出了这么多事,如果不是答应了外孙女,要听完,他一定雷霆大怒,要好好盘问盘问这群知情不报的兔崽子。 “没错。” 小十三疑问道:“不对啊,厨娘在后厨干了这么多年,熟悉的人定能一眼就瞧出分别来。” “那只能说,我们这些师兄们一点本心都没有,吃了人家做的饭那么多年,连她的样子都没有好好看过,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 “什么?谁分不清男人女人了?” “此人虽会易容,但是声音却模仿不来,你们就没发现,最近这段时间,这个厨娘都不爱说话了吗?” 师兄们刚要狡辩,舜华伸手,撕掉了假厨娘的面具,露出一张满脸麻子,粗狂狰狞的脸。 众人大惊失色,惊呼:“真的是男人。” 忽然,那双澄亮的眼眸望向了边上的小十三,怜惜道:“连累咱们可怜的小王爷,还以为是谁惹怒了厨娘,独自一人看着闷声不吭的厨娘,摔面团摔得邦邦响,吓得心惊胆战呢。” “谁...谁被她吓到,没有的事。”小王爷逞强道。 “焦尸是被一剑封喉的。”舜华以食指抵着嘴唇,“用小游师兄的高明判断来看,杀厨娘的人,是一位杀手,故,本小爷一直沉默至今,就为了等你在寿宴露出狐狸尾巴。” 话音刚落,假厨娘咬断嘴巴里的毒牙,“临死前能知道任务失败的原因,也不枉此生了。”吧嗒一身,假厨娘倒在众人眼前。 早喊着手酸的小游师兄收回长剑,无奈地仰天叹了一气。 “小师妹,这下子该怎么办?杀手死了,线索不就断了吗?” “怎么会。” 女子得意地扬起嘴角。 “真相还牢牢拽在本小爷手里呢。” 她走上前,穿过昏倒在饭桌前的弟子之间,来到了七宿派掌门的背后,凑近说道:“别装睡了,你们的酒里早就下了解药,迷不晕的。” 白石门的师兄诧异地看着她,“小师妹,你在作甚?” “我?在叫醒这几个装睡的老前辈啊?”她回眸一笑,忽而,故作惊讶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你们想找的东西,就在本小爷手上。” 话音刚落,七个掌门人同时睁眼,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大派,同时看着眼前这个名不经传的女子。 “不知少侠在说什么,吾等刚醒。”七宿派掌门人僵硬地笑了笑。 “没错,如今还觉得有些头晕呢。”掌门敛起眼底的杀气,佯装亲切地问道:“不知,少侠方才所说的东西是什么?” “那就是你们口中的恶贼白云高升所编著的武林秘籍,《云升剑诀》啊,不对,差点忘了。”女子忽而笑得好生娇媚,“你们喜欢念《云开剑诀》。” 外公微微蹙眉,询问道:“华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要抓住刺客而已吗?” “当然,但是刺客的首脑,也要抓啊,外公。”她目不斜视地看着七大派的掌门。 “你的意思是...”白师止难以置信地说道:“刺客是他们派来的?华儿,休要胡说。” “外公。” 她平心静气地走向前,来到白师止眼前,回头说道:“是不是胡说,等华儿给你一一解释后,你便会知道了。” 七大派掌门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忽而,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响起了一阵不协调的掌声。 “精彩,果然精彩啊,小师妹。” 鼓掌的人,正是身穿蓝衣的大师兄,允小游将长剑插回剑鞘,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大师兄,你是不是喝多了,这时候就应该少说话,安静地呆着,知道吗?” “是吗?”大师兄轻佻地扬眉,笑道:“谢师弟提醒了。” 允小游狐疑地看着他,心想,大师兄今天怎么回事? 平时就算不张口反咬他一口,也会怒目而视,喊一两句门规处置,今天怎么像被拔了门牙的畜生,不咬人了呢? 七宿派的掌门先声夺人,率先发烂。 “盟主,您这是何意?今日,吾等在座各位,皆是来为你贺寿,平白无故受牵连,中了迷药昏睡不醒就罢了,如今,看你外孙女的口吻,好像不怎么待见我们这些江湖老人啊?” 舜华回眸,看着允小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满脸写着:你没看错,本小姐要反击了。 “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你们做过什么事,心知肚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仗着自己的外公是武林盟主,就不把我们这些老前辈放在眼里了,我七宿派掌门要教训一个区区黄毛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双污浊的眼睛,正狠狠地瞪着她,女子不以为然地喊道:“拿出来吧,小白云。” 闻言,白云高峰拿着包袱从白师止身后走了出来,把各派弟子的心法倒在众人面前。 “心法?” 无名师弟瞬间觉得凉凉了,盗取别派弟子的心法可是重罪啊,师妹。 “正是,眼前各派的心法,都在这里,而每一本上面,都不谋而合,出现一个廾字。” 过目不忘的舜华转身背到:“正魂决心,气门半廾。” “这不是我七宿派的武功心法吗?你这黄毛丫头,居然偷学本派武艺?纳命来!” 说罢,七宿派掌门拔出长剑,想要借机杀掉舜华。 白师止一声怒空,拔出六尺长的长刀,一跃而上,劈了上去,以剑刃抵大刀的七宿派掌门,额冒细汗,纤细的手臂只能勉强撑了下来,鞋底在地面渐渐压出两个大坑。 整块地板塌了下来。 “只要有老夫在,没人能欺负老夫的外孙女。”白师止傲睨万物地说道。 “武林盟主这是要以大欺小,和我们七宿派为敌吗?” 脸都被吓青的舜华,麻溜地退了出来,继而说道:“七宿派掌门人反应这么大,莫不是做贼心虚?” “你说什么?”恼羞成怒的朱雀狠狠地瞪了过来。 “若不然,怎么会连话都没听完就急着杀人灭口啊?”舜华用手指调皮地敲了敲脑袋,“差点忘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就最喜欢用这一招的,是不是啊,朱掌门?” 舜华的话瞬间将整个局面扭转,理亏的七宿派掌门收起长剑,默默地退了回去。 “在一个月前,天下第二庄被人一夜屠门,紧接着谣言四起,江湖中的人都在传,白云高升偷学你们的武功,还编写成册?可有此事?” 七大掌门面面相觑,视线乱飘,最后,麒麟派的掌门走了出来,喊道:“没错,他确实偷学了本门的武功。” “真亏你们能睁眼说瞎话。” 舜华低头,捡起一本心法就扔到他们面前,“今日,本小爷就替天下第二庄冤死的亡魂,向贵掌门讨一个公道。” 麒麟派掌门大手一摊,愤怒地斥责道:“你这是何意,你想把天下第二庄灭门一事,赖在我派头上吗?” “不是诬赖,而是证据确凿。” 眼神坚定的舜华缓缓上前,边走边说道:“你们也许不知道,爱编著武林秘籍的白云高升有个坏习惯,在他书写‘开’这个字时,每次都会错写成‘升’,而誊抄他秘籍的人,更大意,他居然把‘升’字抄成‘廾’字。” “所以,正确的心法,应该是‘正魂决心,气门半开’,你们练了这么久假心法,居然都没走火入魔,真乃神迹。” “你胡说,我七宿派的武功心法是从太祖那传下来的,怎么可能有错?” 舜华笑了,小声低语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寿宴篇 穷凶极恶的凶手 “你们敢保证,你们的武功秘籍从太祖上传下来后,只字未改吗?” 她神情坚定地仰起头,此时所说的每句话,仿佛都传进了死去的人们耳中。 “自然,只字未改。” 听完七宿派这厚颜无耻的六个字后,舜华笑了,既苦涩,又无奈地笑了。 “那你们如何解释你们那心法,正魂决心,气门半廾?”忽而,女子笑得好生张狂,“你们的太祖可知,廾为何意?廾的意思是伸出两只手捧物,意为‘拱’,你家的气门上多长两只手啊?难怪能偷学小辈的武功,将其当作自己的,那么多手。” 允小游噗嗤一声笑了,小声念道:“四只手不就成王八了吗?” 他的话惹得弟子们哄堂大笑,大师兄偷偷瞧了他一眼,捏着他的嘴巴,小声询问道:“方才你不是说不可多言,要安静呆着吗?” “对啊,这么些老前辈们,不仅在人死后散播谣言,把一个对江湖满腔热情的年轻人硬生生冤屈成阴险小人,甚至还杀人烧庄。” 闻言,笑声戛然而止。 “华儿,你所说的可是真的?这杀人灭门的大罪,可不能乱说。” 外公狐疑地转头看着她,舜华抬眸,斩钉截铁地回道:“天下第二庄的庄主,正是他们所杀。” “他们?”所有人都震惊了。 “没错,不是一人所为,而是七人。” 舜华从怀里掏出那本《云升剑诀》,举起书,转过身。 “不知各位师兄弟们可有察觉,在夜里睡觉,总有人在不断地翻东西。” “有,但是那不是...” 她看着那个神情紧张的师兄,肯定道:“那不是错觉,他们这么费尽周折地烧庄,杀人,甚至派刺客潜入庄子,都是为了找这本《云升剑诀》,七宿派上次前来,发现天下第二庄并没被收拾过,许多血迹都仍残留在原地,于是,他心慌了。” “他察觉到当今的武林盟主白狮子有意查故交好友被灭门的事,若是当日那场大火,没有把那本《云升剑诀》烧掉,他们欺世盗名,杀人灭口的罪名就会被揭发,于是,他们铤而走险,打算在盟主寿宴今天,故技重施,先刺杀盟主,再将白石门灭门。” 坠地的枷锁被摔破了,原本沉睡在饭桌上的七派弟子同时睁开了眼。 允小游诧异地咬着指甲,颤抖地搂着大师兄的肩膀,嚷嚷道:“大师兄,怕怕。” 那群原本被迷药迷晕的人,如同丧尸一样,站了起来,果然,如同她所料,只有白石门弟子的酒中掺了迷药。 望着眼前这群,狗急跳墙的家伙,小白云胆怯地冲了上来,拉着舜华的衣裳,生怕她会首当其冲被攻击。 她转身摸着小白云的头,柔声说道:“小白云,你爷爷真的很聪明,当日,他临死前将手指伸入池塘,是为了告诉你,凶手是朱雀和青龙。” 闻言,两个掌门脸色一变,默不作声地把手摸向剑柄。 “此话何意?”小白云有点着急,“可是本少爷在池塘看了很久,除了一堆破鱼骨外,什么都没有了。” “你爷爷熟悉五行之道,就连房中的机关都是按方位所布置的,白石门在正东方,他伏在池塘伸出手指,正巧指着东南方,朱雀为东,青龙为南,这是他临死前最后看见的两张熟悉的脸,我想,就连你爹白云高升也不明白,为何他诚心诚意请进家门做客的七位老前辈,最后居然会为了他的心头好,灭了他满门。” 她站直身子,走向前,“本小爷说的对吗?七位老...王八。” “本掌门不知你这黄毛丫头在乱说些什么,但是你们今日辱我七宿满门,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罢,七大派的弟子同时拔出武器,向着他们冲了过来,乱作一团,舜华带着小白云躲在了外公的四方椅后。 小白云担心地看着她,“姐姐,你说这闹得这么大,怎么收场啊?” “不怕,等会就有救兵了,坚持一会。” 舜华低下头,躲过了飞过来的乾坤圈,那个麒麟派的弟子好像瞄准她套圈似的,一直把手里的乾坤圈朝着她扔过来。 她躲得有点烦了,拿起小巧的乾坤圈,就方向扔过去,一击就将其击倒了。 “武功真差。” 耳边刀枪剑戟打得不可开交,状态神勇的四师兄榕桑,如同小孩见了糖似,一拳撂倒一个,眼神复杂地说道:“难得能和其他派的弟子切磋,但是武功这么差,也不得劲啊。” “你还想打得得劲啊,要不是他们武功这么差,人数这么多,岂不是得弄死我们。” 允小游一脚踢晕左龙们的弟子,去帮师傅的忙了。 七大掌门围着白老盟主,意图以七敌一。 “真是奸诈无耻的小人。”小白云咬牙切齿,捡起地上的乾坤圈,就向着七大掌门掷去,刚巧砸到了小游师兄的屁股,他回头怒骂道:“哎!那个卑鄙小人,给本师兄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一大一小的两个脑袋瓜闪得老快,背靠在椅背上,舜华转过头望着慌慌张张的小白云翘起嘴角偷笑。 “刚刚真是吓死本少爷了。” “哈哈哈...” “你还笑,救兵呢?大师兄也不见了。” 舜华微微回头,看了看外堂上打斗的人影,小声道:“不见了,没事,反正那个大师兄也不是真的。” “什么意思?” 她亲启唇齿,刚想回话,一支冷箭朝着她射了过来,直勾勾地扎进了椅背上,离她的脸只在毫厘之间,她回头望去,正是当日被她恶整过的七宿派弟子,他们公报私仇来了。 “小白云,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本小爷去引开他们。” 舜华拿起地上一只破碟子挡住脸就跑了,眼下正着急,嘀咕道:“人怎么还没到啊?” 白师止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以一敌七,时间长了,难免感到力不从心,青龙掌门瞧准破绽,一掌打向白师止的后背,千钧一发之间,数枚银针飞速打来,击中了青龙掌门的手臂,让他痛得动弹不得。 在场厮打的数百人,转过头,看着傅木槿身后带来的数百人,顿时怔住了。 震惊的小游师兄手中的兵器不自觉滑了下来,对手见此想要举刀偷袭,被他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对方转了一个大圈后,倒下了。 他望着躺地的弟子,狠狠地骂了句,“小子,你对本大爷的力量一无所知。” 白师止惊喜地喊道:“饕餮,混沌,梼杌,穷奇。” 舜华一眼就认出,眼前四人,英姿勃发,趾高气扬的老伯伯,便是外公身边的四大亲信。 “这次上古四大凶兽对阵上古七大神兽,有好戏看了。” 那些七宿派弟子也不敢乱动了,毕竟当着这么多武林中人的面上,舜华堂堂正正地站了出来。 “七王八,好好看清楚,你眼前这些人,都是白云高升生前的故交好友,你们敢当着他们的面,对天立誓,说你们没做过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有欺世盗名,杀人灭口?” 那面露凶光的七人,刚要回口,舜华一句话,让他们噎了回去。 “晚了,你们的心法,还有你们门中知悉心法的弟子,就是铁证,他们每一个都知道自己的掌门是个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凶手,难道,你们要一个一个地杀光他们吗?” 话音刚落,七派弟子同时望向自己的掌门,那双双质疑又恐慌的眼神,看得他们心慌。 七宿派掌门‘垂死挣扎’地说道:“你们别听他们胡说,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杀出重围的。” 吧嗒一声,白虎掌门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心如死灰地说道:“算了吧,就算我们把所有武功典籍烧了又如何,难道这能如黄毛丫头书所说,把门中看过心法的弟子,一一杀光吗?” 顿时,所有的武器都跌落在地,劈啪作响。 小白云跑了出来,扯着七宿派的掌门衣服就厮打,哭喊道:“为什么你要杀我爹?你还我爷爷,还我奶奶,还我天下第二庄这么多条人命...” 小孩哭得撕心裂肺,无比揪心,拳头不断地挥向对方的腹中,像是发泄这段时间所有的不屈和不甘心。 触景伤情的舜华,迈步上前,抓着小白云,把他紧紧地搂入怀里,任由他的额头抵在自己身上哭泣。 在场的人动容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从前那个肆意江湖,潇洒望月安寝的白云高升,仿如就站在场上,他如同一阵轻轻吹过的微风,最后抚摸过孩子的头,就悄然离去了。 身为武林盟主的白师止,当众宣布,只要七位掌门自刎当前,便愿意不再追究七大派的弟子。 舜华带着小白云默默转身,七大派的掌门人手执长剑自刎当前,血洒满地。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朱雀掌门的独子朱伊融才醒了过来,原来由始至终,朱雀都不想让他的亲儿子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他当初下了迷药,让他儿子昏睡至今才醒。 可怜朱伊融,刚醒过来,他爹没了,七宿派四分五裂,弟子反叛,脱离师门,而他竟一无所知,只能从其他武林中人得知,自己亲父的滔天恶行,仿徨无助地瘫坐在原地。 讽刺的是,为了招待如约而至的数百名江湖中人,这场寿宴还要继续摆下去,他们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向着闷闷不乐的外公敬酒,而外公却也只能强颜欢笑,一杯接着一杯饮酒下肚。 小白云红着眼睛扯着舜华的衣裳,问道:“姐姐,你今天当众揭发七大派掌门的恶行时,难道就没想过会让自己身陷险境吗?万一,你让小傅哥哥请的人,最后都没有来呢?” 舜华身后搭着他的肩膀,望着远方的海面,轻声说道:“不怕,姐姐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比较多,只要这世上还是好人比较多,就不用惧怕前路黑暗,不怕凶恶的坏人。” “嗯。”小白云开心地抱着她的腰,目光澄亮地望着前方。 舜华心想,为了这双澄亮的目光,做什么都值了。 “说起来,大师兄去哪了?”无名师兄拿着鸡腿,边撕咬,边嘀咕:“今天对阵七大派的时候,他的人就没影了,不会是怕死躲起来了吧。” 她大眼一睁,蓦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糟了,大师兄有危险。”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寿宴篇 那个人是他 无名师兄抓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你先别走,说清楚,大师兄怎么了?” “来不及了,也说不清楚,你赶紧让师兄们去把大师兄找回来吧。” 舜华着急转身,留下一脸错愕的无名师兄和小白云,才跑了几步,远处一阵火光,吸引了她的主意力,她大喊道:“你们看!那边起火了,他很可能就在前老庄主的房间。” 众人赶到钱老庄主的房间才发现虚惊一场,只是门前的木盆被烧着了。 舜华疑惑地望着地上暗红色的血迹,寻地上的血路而去,进了密室,发现了腹部中箭的大师兄。 他浑身是血地坐在墙边,奄奄一息,张口说道:“别进来,有机关。” 舜华举高烛台,望着空了一块的墙壁,回头询问道:“值得吗?” 大师兄有些错愕,怔了怔,苦笑。 “你知道了,居然...会被你知道了。” 他有气无力地笑着,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落入唇边。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还不赶紧救他走。” 无名师兄急忙冲了进来,刚要过来扶起大师兄,墙上射来一支冷箭,幸亏无名师兄眼疾手快接住了。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这里居然有机关。”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师弟,别乱动,本师兄不行了,记得替我向师傅说一声抱歉。” 看着虚弱的大师兄,眼泛泪光的舜华抬着头,看着墙上的机关,紧紧握拳,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一句抱歉,就能对得起我外公多年的栽培吗?” 小白云拼命挤上前,指着墙壁上那个小孔,大声说道:“此处的机关是靠光线发射操纵的,若是墙壁上的小孔被遮挡,就会放出暗器,我爷爷曾经说过,这种机关,只有找出最初那个放光的小洞,将其封掉,才不会放出暗箭。”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无名师兄去扶大师兄的时候,墙上的机关会被启动。 “大家这么多双眼睛,看看墙上有几个洞...” 舜华转过身,看着墙身多如牛毛的的光洞,傻眼了,到底哪个才是最初的那一个? 忽而,她眼眸一闪,细声咒骂了一句。 “本小爷真笨啊,这都没有想到,哪用破机关,破桌子就够了。” “什么?什么破桌子?” 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敢随便踏入密室。 “四师兄!”她忽然大喊道。 “在——” 四师兄挤了出来,操着一口‘狮吼功’,差点把密室给震榻。 “把破桌子扔过来,替大师兄和无名师兄挡住光线,其他人腾地,让无名师兄把大师兄扶出来。” 舜华一声令下,一张破桌子从眼前旋转而过,正好挡住大师兄和无名师兄身前,墙上的暗箭如同密雨一样向着他们飞来。 无名师兄一手搀扶起受伤的大师兄,一手扶起破桌子,站了起来,在蜂拥而至的暗箭之下,冲出密室。 二人同时到达门口,在场顿时掌声雷动。 傻傻跟着拍手的舜华忽然停了下来。 “还拍什么手啊,小游师兄。” 声音一喊,挤在弟子间的允小游冲了出来,“在,有什么吩咐啊?” “还不赶紧治,你是想等大师兄死后,好继承他那些不值钱的玉佩,古玩是不是?” 闻言,身受重伤的大师兄被逗笑了,泪中带笑。 “谁说本师兄的东西不值钱了。” 允小游扶起大师兄,发现他五脏六腑俱以损伤,若是强行拔出毒箭,伤口就会大量渗血,毒性也会同时发作。 “小师妹,大师兄他...” “他怎么了?”舜华红着鼻子,“你们这是怎样,今天是我外公的八十大寿,你想他在今天失去他痛惜的大弟子吗?” 望着舜华眼泪满襟的样子,动容的允小游默默地低头,他的指甲渐渐插入肉里。 他也想治啊,可惜才疏学浅,实在无力施救。 “让傅某来吧。” 众人惊诧望去,风尘仆仆的傅木槿拿着医箱匆匆赶了过来,白老盟主当时就站在他旁边,双眼惊诧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大徒弟。 白发老人声音颤抖地唤道:“子愿...子愿你怎么了?” 喜出望外的舜华,心急地看着他蹲在大师兄身边,替其诊脉。 “怎么样,傅兄,你能治吗?” 傅木槿微微抿眸,轻声道:“这毒不好解,他受伤太严重了。” “什么?听你的意思就是连你也救不了他了吗?” 她心头一紧,担心地望着心焦如焚的外公,实在不忍心,看着相处多年,情深义重的师徒生离死别。 忽而,傅木槿轻轻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傅某来解的话,可能需要两三个时辰。” 众人惊愣,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是能治还是不能治啊?”师兄们不解地问道。 允小游惊喜抬眸,泪眼婆娑地看着傅木槿拿出银针为大师兄封脉止血。 “这种毒,傅某刚好解过,请速为大师兄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 闻言,满目泪光的外公大松一气,急忙吩咐道:“你们这群兔崽子,没听见我孙女婿在说什么吗?还不赶快去准备房间!” “是,师傅。”弟子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说罢,风风火火的弟子们,急忙为大师兄腾出了一个空房,让傅木槿在里面为其全力施救。 一群师兄弟忧心忡忡地等在门外,如同等待媳妇生孩子似,在外面徘徊不停。 “小傅师弟到底行不行?” “他不行,你上啊。” “你以为骑马呢?说上就上啊?” “师弟想,大师兄这回肯定凶多吉少了,想一想,日后没人督促我们练功,也没人对我们怒吼门规处置,好像...还挺好的。” 这个多嘴的外门弟子刚说完,十多双头同时打了他的头。 众人冷哼道:“呸。” 话音刚落,允小游推开房间,端出一盆血水,随口吩咐道:“赶紧拿去倒了,多准备点热水,绑带送进来。” 无名师兄愣了愣,接过血盆,一脸懵然。 他感叹道:“还真的挺像我媳妇生孩子那会。” 舜华远远地站在大石头边上,静静地看着火光葳蕤的房间。 * 隔天清早,傅木槿微微推开门,房门前睡倒一片,等了一夜,也守了一夜的师兄们正以各种雷人的睡姿躺倒在房门外,若不是听见节奏不一的鼾声,还真以为门派中又出了什么事。 他转过身,正想去找舜华,没想到,伊人就站在眼前。 女子神情严肃,不发一言地看着他,好似早就猜到,他出房门后,第一个找的会是自己。 傅木槿微微一怔,云淡风轻地说道: “言兄,大师兄醒了,他说想找你单独谈谈。” “好。” 守了一夜,也想了一夜的舜华,眼珠子里满布红血丝,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关上了门,静静地来到大师兄的床前,坐了下来。 “小师妹。”他嘴唇煞白地说道:“我还有资格这么叫你吗?” 舜华不置可否地抬起眸,神情有些冷淡。 “傅兄说,你有事找我?” 床上的人忍住阵阵刺痛的伤口,咳了咳。 “咳咳...本师兄很好奇,你到底是时候发现,那个人是我?” 舜华抬起脚,露出一个刺眼的脚环。 “权龙宝剑刚丢的那一会,我从你的腿上听到了铁器的声音,直到我误入怪老头的机关屋,被带上了这个脚环后,我才知道,师兄你腿上藏的不是软剑,而是怪老头专制的脚环。” 她站起了身子,边走边回忆道:“要来天下第二庄,就必须知道礁石的位置,若是没有主人的盛情邀约,七大派的掌门人是无法来天下第二庄,实施杀人烧庄的恶行。” “也就是说,必须要有人弄清这个秘密,悄悄将他们带到天下第二庄,而这个引路人,就是你。” 闻言,床上的人不动声色地闭上了眼睛,默认了。 “天下第二庄的下人都是明华国的战俘,他们一生一世都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大师兄,你假冒白云高升和老头交易,哄骗他,你能将他带离那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可惜,你食言了,你没回去找过他。” “那怪老头不是又聋又哑吗?怎么和他交易相商啊?”他冷冷地开口道。 “不能言语,但能书写啊,神主牌,墙上所刻的名字,都是出于同一个人之手,应是怪老头所刻,至于神主牌底下的纸条,是你留给他的吧。” 舜华从腰间把干透的纸条拿了出来,笑了笑,“可惜,都化了。”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心平静和的大师兄抬起眸,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问道。 “转射机,机关,铁球,这些东西都在说明一个不可告人的真相。” 舜华默默地走到窗口前,伸手关紧了窗户。 “天下第二庄留下的,不止是机关,还有各种攻城略地的武器,战船,七大派想烧掉白云高升的遗作,而你,只想独吞着山庄的所有机关图,作为孤雪山的皇族遗孤,你想复国。” 大师兄诧异地抬眸,看着她那张无比严肃的脸。 那个干净而清脆的女声,字正腔圆地说道: “可是,你万万没想到,白云无望之所以买战俘,是为了保他们的性命,建造天下第二庄,是为了复国作准备,而你,却带着一群禽兽不如的人,洗劫了这个庄子,白云家对你忠心耿耿,最后却间接死在你手上。” 女子笑得好生轻狂,“真是讽刺,往后余生,你可千万别死啊,不将小白云好好栽培成才,怎么对得起白云家对你的‘忠心耿耿’。” 眼看着舜华开门准备出去,激动的大师兄不顾伤势,从床上坐了起来,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放过本师兄吗?”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小白云。” 脸色苍白的她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鼻子滴落的血,泪眼婆娑地望着傅木槿朦胧的背影,倒在了门前。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求亲篇 傅公子设下的诱饵 金黄色的玉米田,绿油油的红薯叶,四周一片宁静安逸,在柔和的日光下,包着头巾的女子,双脚插进泥水里,一点一点地割着弯腰的甘蔗。 “咩——咩——” 秃顶的老头弯着腰,拎着拐杖,冲着她大声吆喝道:“快点,别偷懒,你今天还有五亩田的甘蔗要砍呢。” 女子错愕地回过头,看着撞自己腰的小羊羔,还有远处和傅木槿笑言晏晏的少女,不自觉地皱眉,思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毒发身亡了吗? 为何她要在烈日下,收五亩田的甘蔗? 谁能告诉她,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几天前,毒发昏倒的舜华被发现倒在了大师兄的门前,大惊失色的傅木槿将她抱到了房间,眉宇间忧心忡忡。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凄苦地说道:“言兄,就差一味药引,只要用莫桑碧心草做药引,言兄就能解毒了。” “你说她需要什么草?”耳背的榕桑师兄大声地问道。 站在床边的小十三抱着手臂,隐忍不发。 “莫桑碧心草。” 榕桑师兄愣了愣,摇头说道: “没有,榕桑没有碧心草。” “谁问你有没有碧心草了,四师兄,咱们说的是莫桑碧心草。”无名师兄大声提醒道。 允小游伸手拍了拍无名、榕桑、小十三的脑袋瓜。 他咆哮式地怒斥道:“你们这几个人说话这么大声,是生怕喝醉酒的师傅不知道他的孙子中毒快死了,是不是?” 这几个人,全然不顾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舜华,在床边大声交谈着。 正在点算寿礼的晓晓,蹙起眉头,嚷嚷道: “你们几个有时间争吵,还不如过来帮忙点算一下,师傅的寿礼有没有漏,怎么会没有呢,那个什么莫桑碧心草在哪里啊?” 小十三赶忙跑了过来,望着堆积成山的寿礼,“师傅真是有面子,这里的寿礼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件,不多来几个人,拆到手软都不一定拆得完。” “这样吧,我们几个分工合作,点完的东西,放到别的房间里去。”傅木槿回头看着满头冷汗,面无血色的舜华,“若是今天还是找不到,言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好,师兄这就来帮忙。”大伙异口同声地应道。 “让本师兄先来看看啊。”小游师兄拿着寿礼名册,念道:“杀人不见血的宝刀一把。” 说罢,无名师兄扛起一把九尺五寸、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冲了出去。 “破书画一张。” 小十三拿起丐帮掌门亲笔书画的江山万里图出去了。 “勺子...一个?居然有人这么抠门,来贺寿就送一个勺子?” 话音刚落,允小游好奇地低头看着月晓晓拿起一个玉如意出去了。 “......” 气愤的小游师兄大声质问道:“昨天到底是谁点算的贺礼?这不都是乱写的吗?” “大师兄啊。”无名师兄跨过门槛回道:“说来也奇怪,他昨天神神化化的,拿着笔,边点贺礼,边在那偷笑。” “行行行,等救醒小胖师弟,明天就去找大师兄算账去,让他病好了,重新点一遍。” 傅木槿顿了顿,有些事想问,可他转念一想,还是等言兄醒来,再问吧。 整整一个下午,众人拆红纸,拆到手指头都发红了,晓晓更是拆到指甲破了,指尖流血,就是找不到。 “怎么办啊,还是没有,为什么会没有?”眼浅的月晓晓瞬间就哭红了鼻子。 灰心丧气的小十三蹲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一地的破红纸。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 傅木槿捧着足有半臂长的大锦盒,眼眶微红,抿着唇。 “没灰心,也许就是这一个呢?”无名师兄鼓励道。 允小游抬眸一看,谁会用这么大个盒子装一棵草药送来,依他看,十有八九不是。 “唉,不管它是不是,好歹把它打开看看吧,也算是一个希望。” 小十三一手按住盒子,大声地说道:“还是别了吧,万一它不是,不就没希望了。” “开玩笑,万一他就是呢。” “本王说它不是,它就不是。” “你快给本师兄放手,今天本师兄就是要打开它。” 允小游伸手去抢,和小十三两个人你推我搡,咔啷一声,锦盒开了,从锦盒里掉出了一把菜刀来,刚好砸到榕桑师兄两腿间,差半寸,就血肉模糊,血流成河了。 榕桑捡起菜刀,意味深长地点头。 “刀锋锐利,重量就手,是把好菜刀。” 傅木槿重重地垂下手,心灰意冷地走到舜华的床前,望着昏迷不醒的她,情深义重地念道:“言兄,你等我,求求你,一定要撑到傅某回来,傅某这就去给你找解药。” 临行前,他用力地握着舜华的手,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众人别过头,不忍看他们凄惨离别,一眼别一世。 叩叩—— 高大的饕鬄师伯敲了敲门,笑着走了进来,望着众人苦兮兮的脸,有些惊奇。 “你们都在呢?小游,你师傅呢?” “三师伯,师傅他昨夜吃醉了酒,如今正在房间呼呼大睡呢,你有什么事找他,小游等他醒了,就帮你转告。”心情低头的允小游一本正经地说道。 闻言,饕鬄师伯挠了挠后脑勺。 “也没什么,就一份寿礼,你二师伯托老夫转交的,他钱庄里出了点事先回去了,昨夜老夫也喝多了,就忘了这件事,你帮老夫给你师傅吧,别忘了说这是二师伯给的哦。” 允小游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锦盒。 “谢三师伯。” 傅木槿正要出门,神情落寞的他低着头匆匆经过二人身边,和手持锦盒的允小游擦肩而过,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三师伯低头看了看锦盒,好奇地问道:“你不马上打开看看吗?你二师伯这么有钱,不知送的什么宝贝。” “也好。” 允小游微微抿唇,打开锦盒一看,双眼发光了。 “啧。”三师伯不屑道:“你二师伯是越来越抠门了,好歹也打个金佛什么的,居然送一株破草。” 众人冲了过来,大喊道:“莫桑碧心草!” “快快快。”允小游手捧锦盒,声音颤抖地说道:“快把美人师弟叫回来,这里没人懂得用这株草药!” “晓晓马上去。” 破涕为笑的月晓晓急忙冲了出去,差点摔倒在门槛上,众人一溜烟地冲了出去,打算把傅木槿追回来。 * 转眼间,已经到了八月十八,天下第二庄迎来了中秋后的第一场大雪。 漫天的飘雪落在锋利的剑尖之上,随着行云流水的剑招,耳边的玄鸣不断,眼前手持长剑的小十三,英姿飒爽,如同一个混迹江湖数载的侠客,英姿勃发,神采非凡。 “真香,若是有人翻几个跟头,让本少爷瞧瞧就更好了。” 小白云和月晓晓两个人坐在大石头上,边看小十三练剑,边吃着暖烘烘、香喷喷的地瓜。 “本王不是猴,不会。”小十三骄傲转过剑柄,收起长剑。 “切,小气。” 小白云向着他吐了吐舌头,继续埋头吃地瓜。 “你们快看。”月晓晓激动地摇着小白云的肩膀,三人刚抬头,便见数不尽的孔明灯缓缓升起,莹莹灯火在留绀色的天空中,如同无数颗镶嵌在绸缎上的宝石,光彩夺目,美不胜收,温暖地围绕这座曾经遗世独立的天下第二庄。 “好美啊。” 小十三把长剑插回剑鞘,笑了笑。 “定是那人干的。” “小王爷。” 一个许久未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小十三浑身一颤,转过身,竟发现兰侍卫和一众侍卫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眼前。 泪光顿时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受宠若惊的兰侍卫,大声骂道:“你们这群家伙太慢了吧,这么久都不来找本王,本王还以为你们死了。” 兰侍卫低下头,神情激动地拍打着小王爷的后背。 “属下知罪,求王爷责罚。” 一众侍卫整齐划一地跪在雪地上,异口同声地说道:“属下来迟,求王爷责罚。” 月晓晓放下咬了一半的番薯,若有所思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你也要走了吗?”小白云随口问道。 “嗯,前几天,晓晓在这里遇到了二哥,他说晓晓玩够了,该回去了。” “你二哥?” “嗯,他替晓晓找了个好大夫,说是能治好晓晓脸上的疮疤,这里虽然每天都要担水练功,可是,晓晓每天都过得很充实,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回去后,晓晓就再无自由。” “你家里人很专横,霸道吗?为什么会没有自由?”小白云抓着她的手,“那姐姐就别回去了吧,留在白石门,和师兄们一起练功,多开心啊。” “好啊,如果可以的话。” 月晓晓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着正和侍卫们久后重逢,满脸高兴的小十三。 她轻声地说了句,保重。 忽而,天边一阵闪电,随即带来一响震耳欲聋的惊雷。 吓得屋顶上紧紧相依的两个人浑身一颤。 刚要窃玉偷香的某人,无辜地被推开了,心里有些受伤。 “言兄,可是害怕打雷?” 刚要转身下去的舜华怔了怔,紧张道:“有一点。” “那为什么还要推开我?” 嗯?因为怕死啊。 傅木槿一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肩头。 他轻声说道:“言兄,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应该更近一步了。” “要怎样再更近一步啊?” 舜华满脸通红,她如今整个人都被你搂在怀里。 再更近一步,岂不是要... 某人因想了些难以启齿的事,顿时,耳根通红,不能自持。 “既然言兄的毒已经解了。” 那个清透而诱惑的男声就在耳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滑入她的手心,嘴唇微翘道:“不如,跟傅某回家,商讨一下婚事,选个日子,如何?” 他的声音动听得让她失了神,连自己被轻薄了都不知道,女子迷迷糊糊地应道:“好。” 傅木槿邪魅地扬起嘴角,拇指肚轻柔地抚过她的唇角,询问道:“傅某能再亲一下吗?” “什么?” 还没等舜华反应过来,他低眸凑了过来,在冰冷的嘴唇上落下一丝温热。 屋顶上的两个影子在万千孔明灯下,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 分别当天,年过八十的白老盟主和一众师兄们站在冰岸上目送傅木槿和舜华上船。 颜舜华刚走了几步,蓦然回头,冲了回去,紧紧地抱住了外公。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求亲篇 未来老爷被吓到了 她哭着说道:“华儿不嫁了,以后就陪在外公身边。” 老人伸出双手摸着她的头,激动地喊道:“傻孩子,外公能陪你多少年,你身边始终得有个人陪着你啊。” “外公,此去一别,华儿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 “等你们谈妥了婚事,外公带着弟子们去喝你的喜酒,不马上就见到了吗?” 女子破涕为笑,“讨厌,外公居然取笑华儿。” “好了,送孙千里,终须一别,希望吾孙夫婿勤快点,喜帖最好隔日就到。” 藏不住笑意的傅木槿,谦恭弯腰,笑道:“谨遵外公吩咐。” “师傅,你这也太心急了吧。”允小游调笑道:“你若再让他们在此蹉跎,你怕是后年都抱不上重孙子了。” “没错,赶紧出发。” 方才还依依不舍的外公,顷刻之间就转变态度,催促他们启程,生怕耽误了时机,外孙女嫁不出去似的。 苦笑不得的舜华和傅木槿坐在了白艚,去往江远湖,打算前去见傅木槿的亲爹,商谈两个人的亲事。 * 几天后,傅木槿扶着舜华下了马车,药庐近在眼前,可是某人却胆怯了。 她想起自己发过的毒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言兄,你怎么了?” “你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木槿云淡风轻地回了十六个字。 “光明磊落,刚正不阿,虚怀若谷,通情达理。” “那就好,那就好。” “放心吧,他一定也会喜欢言兄的。” 傅木槿拉着笑靥如花的舜华进门,忽然,一个竹塞子砸到了地上,撒了一地玉竹。 年过半百的傅行诧异地看着自己儿子牵了一个‘男人’回来了。 “爹。” 傅木槿的声音唤醒了怔愣的傅行。 “你真是我儿?” “爹,你在说什么,木槿当然是你儿啊。”傅木槿轻笑道。 傅行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不仅出门不戴斗笠,还嘴角含春,眉梢带喜。 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微微蹙眉,神情严肃地说道:“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舜华看着傅行那个惆怅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心。 反倒是傅木槿不以为意地转过身,满脸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 “言兄,阿爹喊我们进去。” 舜华顿时脸颊一红,还没过门,就在长辈面前叫得这般亲热,他爹肯定... 果不其然,傅木槿身后的傅父五官僵得像佛手瓜一样,瞪着舜华直冒冷汗。 “这个...站在外面,总归是不方便,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伯父叨扰了。” “哼。”傅行冷哼半声,转身就进屋了。 傅木槿欣喜地拉着舜华坐下,迫不及待想和他爹说他们私定终身的事。 “爹,我想和言兄成亲。” 话音刚落,震惊的傅行一杯不温不火的菊花茶泼在舜华脸上,大骂道:“你这个混蛋,傅某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好儿子居然要让你这头猪给拱了。” “老爷,别别别。” 幸亏刚采药回来的一稻拉住了他,否则傅行就要抬手打人了。 “公子,小胖子,你们怎么会一起回来?” “我有事找阿爹相商。” 傅木槿连忙抬手挡在舜华身前,生怕傅行伸出的拳脚真的会落下来。 舜华错愕的额头上还挂着两颗干菊花,一切都发生了太快了,反应不及。 傅木槿这个大骗子,不是说他爹是个光明磊落,刚正不阿,虚怀若谷,通情达理的人吗? 偷袭算哪门子的光明磊落,刚正不阿? 不问情由就骂人是猪,算哪门子的虚怀若谷,通情达理? “傅兄是骗子。” 傅木槿怔了怔,回头看着舜华满脸茶水,狼狈兮兮的样子,心疼道:“言兄,你有没有事?” “有。”舜华低落地站了起来,“主人给客人倒茶,若是送的热茶,意为两者可相谈一番,待茶温再饮,若是送的冷茶,意为不喜此人,想他知难而退,而伯父送的茶刚好不温不火,茶温刚好入口,是想我喝完就走,伯父不打算留言某在此久留,是吗?” 闻言,傅行惊愣地对上那双澄亮的眼眸,冷静了下来。 “都坐下吧,为父有话和你们说。” 傅木槿抓紧了舜华的手,生怕会抓不紧她,让她一走了之。 “一稻,把画像拿来。” “画像?” 傅木槿微微皱眉,向一稻使眼色,心虚的一稻急忙转身,去取架子上的画卷。 “快点拿来。” 傅行接过画卷,潇洒地往桌面一摊,一幅小家碧玉,闭月羞花的美人图映入眼帘。 “此人是谁?”傅木槿一脸茫然。 傅行冷冷地抬起眸,喊道: “一稻,你还不赶紧给木槿说说,这画中女子是谁?” “是,老爷。”一稻挺直腰杆,一口气说道:“此女子名为方小云,年方二八,江远湖人士,是老爷的世交之女,上月初七和公子你刚定下了婚事,婚书刚下来,就等你回来签字成婚了。” 闻言,两个人如同被人浇头淋了一盘冷水。 “你定亲了?” 舜华不自觉地冷笑,苦涩地抿着唇。 “言兄,你听傅某解释,这件事,傅某真的完全不知情。” 傅木槿抓着她的肩膀着急地解释道。 “这全是我爹自作主张。” “放肆。”傅行大声呵斥道:“婚姻大事,本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婚书已下,这门亲事早已成定局,你难道要为父替你去退婚吗?你让那方家小姐背着被人退婚的名声,如何自处?” 傅行的话如同寺庙的钟声,一下一下地敲进舜华的心里。 是啊,被退婚的女子处境有多艰难,她最是清楚。 难道她要抢一个订婚的男子为夫君吗? 这么做,和颜如冰当初所为,有何区别? 她眼泛泪光地看着傅木槿,咬着牙冲了出去。 “你要去哪!” 错愕的傅行仓促地叫住自己的儿子,只见他满眼无奈地看着自己,咬牙切齿道:“爹,你真狠心。” 话音刚落,傅木槿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一稻连忙说道:“老爷,一稻马上去追少爷回来啊,你先等等,喝口菊花茶,下下火,等等我啊,少爷...” 冲出药庐的傅行四下张望都寻不到舜华的踪影,下意识地看了看栓马车的方向,发现马车还在,顿时松了口气。 “马车还在,言兄应该走不远。” “少爷。”身后的一稻追了上来,“你先回去吧,老爷真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生气的样子多吓人,你先回去认个错吧,小胖子这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你何必为了一个外人,惹怒老爷呢。” 傅木槿厉声反驳道:“言兄,她不是外人!” 一稻有点被吓到了,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动气。 “好好好,不是外人,要不,你去哄老爷,一稻去帮你哄小胖子回来。”小书童一本正经地说道。 傅木槿微微抿唇,红着眼眶,激动地说道:“一稻,我和言兄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她是个为了救我,连命都愿舍弃的人,这辈子,我非她不可,鱼也许能没了水,但是我不能没言兄。” 他的话,让一稻怔在了原地,当再次见到公子时,他的眼里的神采,到此刻的深情,都在提醒着自己,公子他变了。 不知曾几何时,公子动了情,也懂了情。 “一稻听明白了,那一稻回去帮公子稳住老爷,你快去找小胖子吧。”小书童认真地看着他。 “谢了,一稻。” 闻言,眼前这个白衣身影潇洒转身,冲了出去,消失在小书童的视线尽头。 * 戌时,天色昏暗,傅行坐在一桌盛宴之前,用拳头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肚子响个不停。 一阵凉风吹来,把烛台上的火吹熄了。 傅行惊诧道:“木槿,木槿回来了?” 小书童缓缓步上前,用灯笼上的萤火点亮烛台,小声回道:“回老爷,公子他...还没回来。” “混账,出去一趟,回来心都野了?”火冒三丈的傅行恼怒道:“为了一个男子,连家都不回,像什么样子。” “老爷,小心气坏身体,一稻想,公子也是担心言公子安危,才会出去找‘他’,等人找到了,他们就会回来了。” “还找。”傅行大力地拍桌,整个碟子的菜都弹了起来,愤怒地说:“这都什么时辰了?他都和人定亲了,从前怕他为人木讷会吃亏,如今倒好了,性子有棱有角的,碰谁都是刺。” 小书童咽了咽,不好意思说出口。 老爷,公子好像只有对你才是如此。 “老爷,婚书虽下,但是公子还没落名,应该不算定了亲吧?”小书童边帮他锤肩,边打圆场。 “放肆,我和方老爷谈定的婚事,就算婚书还没落名,也算是坐实了,容不得他退掉。” 闻言,小书童转身嘀咕道:“其实婚事又不是公子应下的,有本事老爷你去娶嘛。” “你刚刚说什么?”傅老爷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没有,一稻没有说话啊。”小书童故作惊讶道:“哎呀,老爷你的头顶上多了几条白头发,让一稻帮你拔掉吧。” “当真?”傅行惊讶挑眉,拍掉一稻的手,说:“别拔了,去找些黑大豆泡在醋缸里,过几天做些黑豆膏,把它染黑就行。” “是,一稻马上就去。” 小书童麻溜地转身进了厨房,将横生无名火的傅老爷抛在了身后。 这时,药庐的门被打开了,失魂落魄的傅木槿跑了回来。 傅行惊喜地抬眸,站了起来,忽而,他敛起眼眸中的欣喜,微微轻咳道:“终于舍得回来了?知错就行,快坐下来吃饭吧。” 傅木槿没有应答,他在屋内东张西望一番,紧张地问着傅行:“爹,言兄可有回来过?” “没有。”傅行坐了下来,脸色黑得吓人,冷声问道:“言兄,言兄,你眼里当真还有我这个爹吗?” “您何出此言,您生我养我,自然是我爹。”傅木槿声音沉闷地回道。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爹,你就给我坐下来吃饭,别找他了,行吗?”傅行激动地说道。 傅木槿缓缓走向房门,背影凄怆,轻声道: “爹,言兄是我的心,你能告诉我,人若不把心找回来,还怎么活?” 眼看儿子要走,傅行深深叹了一气,冷冷地说道:“回来,我答应你们。” ------------ 第一百七十章 求亲篇 绝对不是吃醋 傅木槿顿了顿,难以置信地回头,问:“真的吗?爹,您真的愿意让我和言兄成亲。” “诶,只是考虑一下。”傅行端起架子说道。 “那方家那边...” “好了,别得寸进尺,快过来吃饭吧。”傅行不置可否地说道。 只见他儿子满脸兴奋地冲出了门,边跑边说道:“没时间吃饭了,得赶紧找到言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爹终于肯去退婚了。” “什么?为父还没答应退婚的事呢!” 震惊的傅行再次看到儿子的身影再次在眼前消失。 “老爷,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刚刚一稻听到公子回来了,需要帮你把菜热一热再吃吗?” 傻乎乎从厨房回来的一稻顿时成了靶心。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你把这桌菜全吃了,我没有胃口。” 话音刚落,傅行的肚子传出一声震天的怪叫,他蹙了蹙眉,小声说道:“等会做几碗清粥小菜端进我房间吧,今天想吃些清淡点的。” 一稻努力憋笑,点了点头,大声回道:“是,一稻马上把桌子给吃了,不,把这桌菜给吃了,然后去煮粥。” “没个正经。”傅行捂住肚子,转身进房间了。 冲出去的傅木槿忽而停驻在药庐门前,方圆十里他都找过了,按理言兄靠步行应该走不了多远。 言兄思维奇特,想法非比寻常,难以捉摸,若是她想躲起来,他能去哪里找她? 迁思回虑,他忽然想起一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傅公子蓦然转身,紧紧地走向马车,越是靠近,越是隐隐感觉到,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抽开绸布,舜华果正蹲在马车里,把头埋在双膝上。 他惊喜地喊道:“言兄。” 却在她抬头的那一刻,怔住了,只见她双眼微红,泪痕满面。。 他怜惜地抱着她,紧紧地把女子拥入怀中,她的声音略带沙哑,哽咽不止道:“我想了很久,是不是要驾马车离开,可是,我舍不得你。” 泪眼婆娑的她深深地抵着他的肩膀,眼泪不争气地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身上,流入他的心里。 他动情地搂紧她的背,疼惜道:“言兄,你不用离开,也不能离开,你要想把我留在这里自己离开,那就哪都别想去。” 她微微侧头枕在他的肩头,嘟囔道:“傅公子,何时变得这么专横霸道...” 话音未完,某人趁机香了一口,女子大眼一睁,泪止住了。 “你怎么能如此轻浮,谈正事呢。” 傅公子微微扬起嘴角,赖皮地说道:“傅某办的也是正事。” “歪理。”被折服的女子娇媚一笑,伸出手挽上他的脖颈,他正要低头靠近,一张不会鬼怪胜似鬼怪的脸突然出现在二人的中间,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啊。” 舜华惊叫出声后,才发现眼前人,原来是个提着灯笼的老头子。 对方把灯笼凑近过来,大声咒骂道:“大晚上的,还以为哪来的女鬼哭声,原来是两小口子。” “......” “没什么事早点回家的,在门口唧唧歪歪地扰人清梦。”说罢,老大爷拿着拐杖提着灯笼走回了自己家去了。 惊愣的两个人,相视一眼,噗嗤笑了。 “哈哈哈...他的脸好吓人啊,我还以为见鬼了呢。”笑不可仰的舜华略带哭腔说道。 “不瞒言兄,傅某也被吓了一跳。”他收起笑脸,伸出食指勾了勾舜华的手指,道:“言兄,还是不肯跟傅某回家吗?” 被逗弄的指尖颤了颤,舜华满脸羞涩地别过头,“不行,我们不是还没得到长辈的认可吗?再去你家,也只会弄得大家都不欢喜。” “不会的,言兄,你知道吗?我爹答应了,他答应去退婚,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真的?”喜出望外的舜华仅仅开心了一下,便收起了笑脸,鼓着腮帮子道:“傅兄是个‘惯犯’,太会哄人,太会下饵了,我不信,得亲耳听到伯父的话才可作数。” “那我们回家。” 闻言,喜笑颜开的傅木槿一手抱起舜华,走回药庐,刚进屋,与啃着酱大骨的一稻,四目相投。 吃得满嘴油光的小书童,怔愣地问道: “公子...你和小胖子...” 满脸羞红的舜华把脸埋在傅木槿的脖颈之间,不敢乱动。 “爹呢?”高兴的傅木槿不以为然地问道。 “啊,老爷生闷气,把自己关在房里了,说是没胃口,等会送些粥进去给他吃就好了。” “哦,继续吃你的吧。” 说罢,一稻看着傅木槿抱着舜华径直回了房间,而且,两个人进了房间就没出来了。 吓得他急忙拿着酱大骨,伏在公子房门外偷听。 “傅兄,你赶紧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她娇羞道。 “好。”他甜甜地笑了笑。 傅木槿抱着舜华来到床边,转了一个圈,把她轻放在凳子上。 他紧紧兮兮地点燃了烛台,呼吸声微微有些重,灯芯上摇晃的火光,如同房中的两颗心,动摇不止。 “这是你从前的房间?” 舜华四处张望,发现了一些木雕,有鸟,有花,还有些人偶,雕工有些粗糙,但是能看出雕刻的人很用心。 他轻声应道,嗯。 “在小时候,我爹偶尔会带我来此处小住一段时间,这些木雕是某位长辈教我的,小时候手掌太小,拿不稳,所以,雕得有些难看了。” “不难看,一点都不难看。” 舜华走上前去,把一个小木偶把玩在手上,爱不释手。 她细心发现到,小木偶雕刻的是个女童,便随口问道:“这个木偶刻的是谁啊?” 不会是他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哪个让他春心萌动的小丫头吧? 罢了,她还能在意这么多吗? 前脚才有一个美人姐姐,后脚还有一个方小云,方姑娘呢,她能在意过来吗? 只听,这个毫不知情的仙公子,不假思索地说道: “不知,时间太久,忘了,说不定是某张福禄寿贺图下的女仙童吧。” “额...仙,仙童啊?福禄寿贺图?!”她诧异地转眸一看,墙上真的挂着一幅陈旧的福禄寿贺图,举起木偶比照了一下,刻的还挺形象。 忽而,他玩心大起,坐在凳子上,悠然自得地说道: “应该是,言兄为何如此紧张,莫不是以为傅某这木偶,是照着某个女子所刻?” 某人一语中的,舜华逞强道:“我只是喜欢这个小木偶,看它雕工精湛,才特意关心一下它的来历,绝无他想。” 女子转过身放下木偶,小声嘀咕道:“绝对...不是吃醋。” “你说什么?”他故意提声问道。 “好饿。”舜华摸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转过身,“本小爷哭了...本小爷饿了一天了,腿脚都没力气了,不如,去弄点吃的吧。” “好,傅某马上去做。” “你做?”舜华震惊得声音都快劈叉了,她微微轻咳道:“咳咳,还是我来吧,本小爷太久没施展厨艺了,有些手痒了,就做点粥吧。” “粥?言兄,你不是饿吗?” 只见,女子神秘兮兮地靠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未来老爷不是想喝粥吗?不得趁机收买,收买啊?” 闻言,他耳根子热得通红,甜甜地扬起嘴角,伸出手想把她拥入怀里,好好温存一番。 啪叽一声,门开了,扬起一阵风。 一稻整个人撞了进来,就扑倒在两个人脚下,双手僵在半空的傅木槿向被人点了穴一样,微微蹙眉,机械性的转过头,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杀意,让地上的人一阵头皮发麻。 语气更是冷冽似冰。 “一稻,你在干什么?不会是在偷听吧?” “哈哈哈...公子说笑了,一稻这等正人君子怎么会偷听呢,一稻是想问你们吃不吃酱大骨?” 说罢,小书童捡起地上的酱大骨,递了过去,直冒冷汗的他努力别开脸,以免和想‘杀人灭口’的公子对上视线。 “那我去煮粥了。”舜华狐疑地看着二人,微微咬着下唇,娇羞地出去了。 傅木槿缓缓蹲了下来,温柔地拉起了伏在地上的一稻,然后低头小声说道:“等成婚了,就把你留下来,一直侍奉我爹,省得你老是打扰我和言兄。” 话毕,傅木槿追上了舜华,向她殷勤地介绍自己家的厨房,对身后唤他的一稻充耳不闻。 “唉唉唉,不行的,一稻还要娶媳妇呢,公子,你可不能撇下我一个人。”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舜华在厨房捣腾了一番,傅木槿像块橡皮糖一样,舜华切葱,他要瞅瞅,舜华淘米,他也要看看,生怕看漏眼,他的言兄会再次消失在眼前。 “好了,你端去给伯父喝吧。” 舜华舀了一碗香气扑鼻,新鲜滚烫的白果粥,放在托盘上,递到傅木槿手里边。 “我去?”傅木槿故意调笑道:“不是言兄想收买未来老爷吗?” “你还开玩笑,你爹生闷气还不是因为我们俩的事,你要是哄不好他,他还不一定是我未来老爷呢。”她柔声地嘀咕道。 “那行,傅某快去快回。” 女子噗嗤一笑,小傻瓜,哄亲爹,哪有快去快回一说。 * 生着闷气的傅行坐在书桌前,低头画着傅木槿亲娘的画像,嘟囔个不停。 “云倾,木槿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已经不听你相公的话了,连饭都不肯好好吃了,若是你能听到,记得回来说说他。” 话音刚落,窗边一只黑色的鸟飞向了天边。 耳边传来轻轻两声敲门声,傅行卷起画卷,正色道:“是一稻吗?把粥拿进来吧。” 傅木槿轻轻推开门,说道:“是我,爹。”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求亲篇 这个情敌斗不过 傅行怔了怔,心里有些欢喜,强装冷漠道:“回来了?也不看看如今什么时辰了。” “爹,已经是亥时了。”傅木槿一本正经地回道。 傅行哽了哽,当场被气到,正想说他两句,低眸看着香滑的白果粥,敛起了怒意。 罢了,他家儿子本身就是个木头,看在他儿子亲自端粥来的份上,就原谅他一次吧。 “趁热吃吧,好吃吗?” 傅木槿的表情看着有些心急,傅行勺了两口粥,吹了吹放嘴里,点了点头。 “不错,还挺好吃的,你亲自做的?” 傅木槿低眸一笑,宠溺地说道:“不是,是言兄亲手煮的,她说要收买收买未来老爷。” “咳咳咳...”被粥呛到的傅行不悦地放下了汤匙,冷声道:“为父突然不饿了。” “爹,您方才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了,男子汉大丈夫,理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万万不可食言。”傅木槿正色道。 傅木槿看了儿子一眼,冷声道: “为父是答应观察观察你的言兄,看看她的人品如何,再作考虑,可从未答应过你们的婚事。” “爹?” 难以置信的傅木槿蹙眉看着顽固的傅行,询问道:“您要怎样才肯答应我?” 傅木槿难得见儿子反叛一次,心里是又开心,又发愁。 他胡思冥想了一下,想出了一个缓兵之计。 “为父只有两个条件,一,你自己主动让方姑娘退婚,做到不失两家和睦,不毁方姑娘清誉,二,让为父看看你那个所谓言兄的诚意。” 良久,他都没有听到傅木槿的回应,心想道,难道儿子还不满意? 刚抬头,桌上工工整整地放着一张儿子刚写好的契约。 “你这!”傅行真要被气哽了,“你这是不相信爹的话了吗?” “自然。”傅木槿神情自若地说道:“小白云说的果然没错,天底下的诺言,都比不过一张字据,请爹莫要反悔,在字据上签字画押吧。” 傅行大力拍桌,震惊道:“我是你爹,你当我是牢里的囚犯吗?居然逼我签字画押?” “爹,你可别这么说,您可比牢里的囚犯狡猾多了。”傅木槿一本正经地夸奖道。 “这些也是她教你的吗?”傅行指着桌上的字据,站了起来,苦口婆心地说道:“你是我儿子,从小到大的品性,爹是知根知底的,可你都结交了些什么样的人,‘他’都教了你些什么东西?你可曾想,‘他’接近你,可是有什么图谋?” “她没有什么图谋。”傅木槿认真地否定道:“言兄,她为人正直,秉持公义,不畏强权,为人伸冤,是个善良可爱之人,木槿不想从爹口中听到她半分不好。” “‘他’当真有你所说的那般好?”傅行动摇了。 “嗯,只要你们两个相处久了,你也会和木槿一般,喜欢言兄的。” 傅木槿的神情很认真,傅行微微松口道: “罢了,签字就签字吧,若是你们做不到这两件事,婚事免谈。” “谢谢爹。”傅木槿如获至宝般收起了桌上的字据。 * 隔天,舜华看着傅行脸上所挂的诡异笑容,头皮发麻,背脊一阵恶寒。 “不知伯父想晚辈怎么做,才能表现出你口中的诚意呢?” 傅行得意地扬眉,笑了笑,满脸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大字。 “你今天若能在太阳下山之前,做完隔壁方世伯的农活,那么傅某人就当你完成了第二件事。” “好,可以,晚辈马上去。” 积极的舜华点了点头,转身就出去了,刚到门口就和一个胖大婶撞了个满怀。 对方顿时一脸嘴炮喷了过来,“谁啊?想占本姑娘便宜啊?出门也不知道看看黄历,明知今日出门遇美人,就该好好擦亮眼睛,省得唐突了本姑娘。” “抱,抱歉啊,姑娘...?” 在一旁扫地的小书童快要笑死了,看着舜华被一个胖大婶骂得狗血淋头。 对方定睛地看着舜华,狐疑地问道: “你该不会就是傅大夫口中那个长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儿子吧,照我看,也没画像上那般高大,俊朗啊?” “画像?”舜华脱口而出道:“难不成你是媒婆?” “呸呸呸,什么媒婆。”胖大婶仔细乔了乔发髻,娇媚道:“小云还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呢。” 吧嗒—— 一稻一把扫帚掉在了地上,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近六十的胖大婶,声音颤抖地说道:“你是方小云?江远湖人士,老爷世交之女,年方二八?” 笑靥如花的胖大婶伸手擦了擦鼻子,心虚道:“嘿嘿嘿,这年龄嘛,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本姑娘长得好看,显年轻。” 她一手拉过舜华,两人顿时并肩了。 “你瞧瞧我们俩站一会时,多般配啊。” 她这话,听得舜华牙龈都快打颤了。 “这这这...是误会,与你有婚约的人,是傅公子。”她正色道。 “什么?”方小云大声惊呼道:“不是你?” “当然。”舜华认真地点头。 “那不行,要是等会那个傅公子长得比你还丑的话,本姑娘就不嫁他了,就嫁给你了。” 舜华默默转过身,心情复杂地耸动着肩膀,忍不住偷笑。 小傻瓜这下该被吓呆了。 哈哈哈... 小书童要命地喊道:“老爷出大事了,还有公子,你可千万别出来。” 话音刚落,走路带风,倾世绝城的傅木槿穿着一袭浅缥色的衣裳,走出了药庐,一如仙人之姿,全然不负他傅狐仙的名号。 方小云完全看呆了,张着嘴半天都没合起来,嘴角还流着哈喇子。 舜华咬着食指,用手挡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傅木槿走过来,搭着自己肩膀。 “早,言兄,这位婆婆是?”傅木槿轻声问道。 “婆婆?谁是你婆婆?”方小云插着腰,大声嚷嚷道:“我是你未来的娘子,方小云。” 话罢,耳边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杂声,众人转头看去,原来傅行从四、五阶楼梯上摔下来了。 “爹——” 半炷香后,傅行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画卷,质问道:“这画像上的人是你,那傅某人上次在白家见到的小姑娘,又是谁?” “额...”方小云有些心虚,故作兴奋地说道:“那是我家小妹,上次小云刚巧出去了,没见着伯父,家父为了给你看个样,就让我家小妹出来了,放心吧,我和我家小妹长得一模一样。” “哪一模一样了?”傅行愤怒道。 “伯父,你别动怒啊,这画像中的人确实是我。”她伸出涂满丹寇的手指,指着画像上的人,肯定道。 “你敢发誓吗?”一稻也觉得很生气。 “我敢。”方小云挺直腰杆保证道:“这是四十年前,家父特意找宫廷画师给我画的,当时皇上还想选我进宫做秀女呢,只是当时,好不凑巧,镇上一场瘟疫,让小云得了天花,才错过了佳期。” “......”蹙眉的傅行旁敲侧击道:“敢问方姑娘可曾摆过六十大寿?” “说什么呢,本姑娘还几年才六十岁...” 等方小云发现自己说漏嘴之时,傅行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 可惜他又不能发作,若是他乘势发怒,让方小云退了婚,岂不是白白替儿子完成字据上的第一件事,接受那个姓言的? 不成不成,先忍下来,日后再拿这件事去和方家退婚。 方小云见傅行不吭声,便站了起来,刻意坐到傅行身边,打圆场道: “若是傅公子不愿意的话,傅老爷也成,小云见你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咱们年纪相仿,也比小傅公子要多些话题,不如,本姑娘吃亏一点,咱俩凑合凑合一起过。” 这番话惹得傅行一阵恶寒,连忙说道:“我家夫人是出去养胎了,你少打傅某人的主意,我爹和你爹是世交呢,注意着点辈分,‘小侄’。” “额,那行吧,小傅公子也不错。” 方小云娇媚地抬起眼眸,看着傅木槿眨了眨眼,看得他心惊胆战,急喊道:“言...言兄?” 怎知转头一看,方才还站在这里的舜华,居然不见了踪影。 “公子,你别找了,小胖子早就溜去隔壁帮方世伯干农活了,想必,这坑得你自个儿慢慢填了,一稻还要去看看昨天帮老爷泡的黑大豆怎么样了,先走了啊。” 小书童拔腿既溜了,傅木槿微微挑眉,面有难色地看着傅行,冷冷地问道:“爹,以你所见,这婚事你说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傅行事不关己地说道:“既然昨夜为父立了字据,一切就按字据作准。” 方小云满脸堆笑地问道:“什么字据啊?” 傅木槿一言难尽地望着眼前这个定婚对象,默默地转身叹了一口气。 * 舜华在药庐门口碰见了正要出门做农活的方世伯,对方盯着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狐疑道: “傅先生说会过来帮忙干活的小伙子,就是你?” 舜华裂开嘴,僵硬地笑了笑。 她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老头,是昨夜提着灯笼照马车,扰了她和傅木槿好事的人。 这村子怎么人这么少,傅行口中的方世伯,偏生就是他啊,可千万不能被他认出来才行。 “应该...是我。” “看你细皮嫩肉的,日头也没怎么晒过吧,干过活吗?”老头一语中的地说道。 “未曾,可是晚辈学东西很快的。” “罢了,反正就今天,既然你是傅先生介绍来的,老夫也不用客气,可以尽情使唤你了。” 尽情使唤你了... 尽情使唤... 尽情... 老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奸诈,额冒冷汗的舜华伸出手,颤抖地接过他递来的镰刀,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老头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让人震惊不已的话。 “你今天要干的话不多,只要在日落前,砍完五亩田的甘蔗就行了。” “五亩田?” 慌张的舜华指着方世伯和自己确认道: “只有你和我吗?怎么可能砍得完?” “你错了,只有你,老夫今天就是去给菜田除除草的,快跟上来吧。” 方世伯背着箩筐潇洒地转过身,越过惊愕的舜华往田里走去。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求亲篇 木头开窍了 半个时辰后,站在甘蔗田的舜华,望着萦绕在傅木槿身边那个令人窒息的‘少女’,眼前两人言笑晏晏,不知在谈些什么。 方小云拿起一颗葡萄,递到傅木槿的手心,撒娇道:“来,郎君,给你未来娘子剥个葡萄皮吧。” 傅木槿还没说话呢,傅行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他连忙问道:“不知令妹,可有说人家?” “还没。”方小云咽了咽,着急问道:“怎么,你家还有另外一个公子需要说亲吗?是不是砍甘蔗的那一个呀?” 傅行瞧了瞧方小云那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脸,问道:“你相中了那位言公子?” “讨厌,人家不是有小傅公子了吗?” 方小云转过身,看着那颗被抽筋扒皮,大卸八块的葡萄,忍不住拍手。 “没想到傅公子剥葡萄皮还真有一手啊。” 傅木槿眼眸闪过一丝冷光,假意威胁道: “若是方姑娘不愿意退婚,这颗葡萄就是你的下场。” 吃着葡萄的方小云,顿时哽了哽,摸着脖子,开心地问道:“小傅公子,你说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还会吃了我吗?” “若是方姑娘还不明白,在下不介意在你身上亲自示范一下。” 他的语气冷得冻人,可是偏偏方小云这个乐天派全然领略不到他话中那股暗藏的杀意,反而以为他这番话别有深意。 “哎哟,讨人厌,傅公子在说些什么呢?”方小云边笑,边拍着傅木槿的胳膊,“我们可还没成亲,什么叫在身上亲自示范呀,你爹还在旁边呢,真着急。” 面如死灰的傅木槿彻底没辙了,傅行爱莫能助地看着他,心虚地别过了视线。 忽而,一个娴静谦恭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姐姐,还未成婚,这么急着来叨扰,不好吧。” 一个打着青纸伞的小姑娘步态优雅地走了过来,三步一顿,婀娜多姿,步步生莲,一颦一笑,尽显名门闺秀的风范,和性子洒脱的姐姐,截然不同。 “小姬,你来看姐姐了?快来,快来,葡萄好甜好新鲜呢。” 傅行惊喜地搭着儿子的肩膀,介绍道:“木槿,快看,这就是为父上次在方世伯家所见的小千金,她可比你的言兄,好看千倍百倍吧?” 举着纸伞的方晓姬初见傅木槿的真容,心中不禁有些窃喜,他的真人比画像中的人长得更为惊艳绝伦,气质出尘。 “小女子方晓姬,见过傅家公子,傅伯父。”女子恭敬有礼地说道。 傅木槿并未抬眸看她,而是直勾勾地望着远方的舜华,他的视力很好,看着舜华鼓着腮帮子,瞪了过来,心中顿时玩心大起。 “傅某见过方姑娘。”他起身作辑道:“敢问方姑娘,男子和女子有何不同?” “这个...” 闻所未闻的方晓姬竟一时语结,回答不上来了。 心想,这傅家公子长得好模好样的,问的问题怎么会这么怪。 “这个问题,小云知道。”方小云争着抢着回答:“男子手脚大,女子手脚小,男子强壮有力,女子柔弱似水,男子...” “好了好了,姐姐,想必傅公子已经知晓了你的答案。” 满脸尴尬的方晓姬搀着亲姐的胳膊,防着她说个不停,失礼人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曾想,傅木槿居然步步逼近,逼得眼前两个女子,脸红羞涩,心思雀跃。 “方小云姑娘倒是说的没错,可惜,傅某就是喜欢手脚大,强壮有力,声音粗犷的...男子。” “男子?”两女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方小云声音颤抖地指着傅木槿,震惊地问道:“你有龙阳之癖,那还和我定什么亲?这是诈骗,傅老爷,你就是想骗我过门,你儿子再让我守活寡,是不是?” “姐姐,你先别着急。”方晓姬收起脸上震惊之色,安慰道,“不如先问问清楚,也许这是一场误会呢。” 这个举着纸伞的小姑娘直勾勾地看着傅木槿的眼睛,心想,傅家定是被姐姐的画像蒙骗后,心生怨怼,才故出此言,若傅家公子不满意姐姐,要让她代嫁,其实也是可以的。 他冷言道:“不是误会,言兄才是傅某要娶的人。” 小姑娘这才对上那双冷漠似冰的眸子,顿时一怔,他的眼神坚定,说得不似假话。 “你听见没,听见没?本小姐这就回去找爹退婚去。” 怒意冲冲的方小云粗鲁地拉起方晓姬离开了傅姓父子眼前,全然不顾身后唤她的妹妹。 “姐姐,你等等我,走慢一些。” “木槿,这可是你所愿?”苦恼的傅行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字据写明,不能伤两家和睦,损方家姑娘声誉,你做到了哪一点。” “即便做不到,也好过放几只花蝴蝶在言兄面前乱飞的好。” 傅木槿坐了下来,悠然自得地吃起了葡萄,欣赏着舜华一脸懵的样子。 “你不知道,言兄有多招人喜欢。” “......” 傅行透过傅木槿的视线,看了过去,他是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布巾包头的小胖子哪里招人喜欢,看着傻乎乎的。 “反正为父不管,若是完不成两件事,你之前提的事,休想。” “别急,爹,字据上的两件事,我们都会做到。” 傅木槿气定神闲地看着舜华,忽而,她整个人栽进了泥潭里,吓得傅木槿想马上冲过去扶她,看看情况。 “言兄...” 傅行一手把儿子按回了椅子上,正色提醒道:“你别想借机过去帮她,总之,今日日落之前,她砍不完这五亩田的甘蔗,字据就作废,你们的事,日后休要再提。” “爹?” 舜华狼狈地从泥潭上爬了起来,整个人像个泥人似的,看也看不见了,她伸出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泥巴,视线模糊地看着手上的镰刀,心想,这样砍下去,日落西山也砍不完一亩田。 方世伯让她在日落前砍五亩田的甘蔗,可没说非要用这把钝镰刀砍啊? 她扔下了手中的镰刀,冲了回去。 傅行见状,摇了摇头,满眼的意料之内,甚至有些开心,指着她的背影喊道:“木槿,你瞧为父说得没错吧,此人毫无诚意,不值一提,更不值你满腔的情谊。” 仙公子微微垂眸,默默不语。 * 太阳渐落西山,心情大好的傅行在舜华离开农地后,便早早归家,如今正手持毛笔,在宣纸上即席挥毫,苍劲有力地写下‘得偿所愿’四个大字。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白纸上的四个大字,念叨:“这下子,木槿便该死心了吧,没关系的,每个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识人不清一两回,得了教训,下回眼光就能更好些,希望你能明白为父的良苦用心,莫怪为父专横霸道,不近人情。” 一稻蹲着木盆走了进来,询问道:“老爷,屋里可有脏衣服要洗?” “在屏风上呢,自己取。” 傅行沉迷书法,连头都懒得抬起了。 “得嘞。”一稻放下木盆跨过门槛,边取屏风上的衣裳,边问道:“对了,今天你不是让小胖子去干农活吗?他做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那人毫无毅力,才刚干活就嫌累,扔下镰刀跑了,我儿子死心眼,如今,还留在农地等他回来呢。” 闻言,一稻有些意想不到。 “不会吧,小胖子那么执着的一个人,居然会那么容易放弃?亏一稻还借了把锋利的砍刀给她,让她砍快些呢。” 话音刚落,傅行手中的毛笔顿了顿,旗开得胜的胜字刚写了偏旁。 “她向你借了砍刀?” “是啊,今天小胖子急匆匆地跑回来,向一稻借了把锋利的砍刀便跑了,她不是拿来砍甘蔗的吗?” “糟了,万一,他因爱生恨,对我儿不利,怎么办?” “不会吧,小胖子这个人嫉恶如仇,又怎么会伤害公子...” 两个人诧异地回头,只见傅木槿背着浑身泥巴的舜华回来,四目交投,傅木槿微微扬起嘴角,“爹,我和言兄已经完成你所交代的两件事了。” “什么?不可能。” 傅木槿将累趴下的舜华背回房间,转身拿着字据来到傅行面前,细细说道: “一,这门亲事,方家本就不在理,如今,方姑娘能以男方有龙阳之癖为由退婚,想必也没人敢诟病。” “二,既然方小云姑娘今年已经年近花甲,想必方世伯年纪也有些,身上多少有些病痛,即便方姑娘要退婚,方世伯看在爹您医术精湛的份上,多少会给几分薄面,不敢坏了两家的情谊。” 傅行目光冷冽地看着那张字据,忽然觉得刺眼非常。 “第一件事算你完成了,第二件呢?甘蔗砍完了?” “在申时前,已经砍完了。”傅木槿强调道。 “胡闹。” 傅行全然不信。 “莫不是,你在旁边帮的忙?” “没有,全是言兄一人所为,她说,既然爹您先想在她身上看到‘诚意’二字,她必定要亲力亲为,一手一脚砍甘蔗,后来,她累得睡倒在甘蔗田上,还是我刚刚把她背回来的,若是爹您不相信,我还能把方世伯带来,为言兄作证,既然字据上的事都已经做到,还请爹兑现承诺,为我和言兄二人置办婚事。” 傅木槿谦恭作辑,弯下腰,神情紧张地静候亲爹的回复。 未几,傅行终于松口了。 “罢了,我们傅家又不是什么久居市井的人家,也不怕别人什么闲言碎语,只是傅家无后,清明重阳,不知如何向祖先交代。” 欲言又止的傅木槿忍下了到嘴边的话,笑不拢嘴。 “谢父亲成全。” 戌时,睡醒的舜华从傅木槿的肩头上醒来,望着湖面上飞舞的萤火虫,不禁眼前一亮。 “好美啊。” 萤火虫一闪一闪地停在她的掌心上,如同天边闪烁的星星般。 “嗯,言兄喜欢就好。” 男子也伸出手掌,贴着她的手背,柔声道:“傅某手大,言兄手小,傅某强壮有力,言兄娇柔似水...” “今日你说的话,怎么怪怪的?”女子狐疑地挑眉,深觉有情况。 “傅某只是在想,白老掌门那句孙女婿是什么意思?”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求亲篇 一纸婚书 嗯?榆木脑袋开窍了? 舜华别过视线,不敢看他,望着湖面映着的点点星河,心跳有点加快。 “这句话,你不是在天下第二庄听到的吗?为何那时不问我?” 傅木槿扯着身子,微微往前倾,柔声道:“那时,言兄昏迷了,傅某打算等你醒来了再问,如今,你我婚事已定,言兄,你是男子还是女子,也跑不掉了。” 修长的手指不安分地滑入她指缝中,与之紧紧相扣。 “听你的意思,你很委屈,想跑了?”她眯着眼睛,像只可爱的小胖狐狸一样,盯着他看。 “言兄误会了。” “嗯?” 他满眼捕获猎物的眼神,望着舜华,举起她的手背在唇间落下一吻,声音魅惑地说道:“傅某说的是你,跑不掉了。” 天空淅淅沥沥地降下小雨,滴落在那两颗扑通作响的小心脏上。 雨中的两个人相视而笑,正要起来躲雨,一个穿着蓑衣,白发鬓鬓的老者走上前来,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敢问兄台,今年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刻?” 傅木槿牵着舜华,低头疑惑地望着她宠溺一笑,正要回答老者的问题,怎知,那个白发鬓鬓的老者疾步上前,撞向了傅木槿,等舜华反应过来时,傅木槿已经倒在了地上,瘫倒在血泊之中。 夜空顿时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下,老者拔出来的刀锋正在滴血,鲜血一滴一滴地随着滂沱的夜雨,流向湖边。 “木槿,木槿?” 泪花满目的舜华跪了下来,焦心地喊着他的名字。 “快...走...” 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心口处流下,他躺在地上虚弱地喊着她离开。 “你怎么能...让我留下你一个人走?” 女子颤抖地伸出手捂住他的伤口,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就连触碰他的指尖都在颤抖。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往后余生,若是没了你,让我怎么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抹去她的眼里,手刚伸到半空,便重重地垂了下去。 “言...兄...对...不起..” 模糊视线里的人重重地闭上了眼睛,泪崩的舜华紧紧地护在他身前,抱着他的头,痛哭不止。 女子抽泣的哭声,如同这场冰冷的无情雨,哭得人揪心不已。 不知何时,那个手持血刀的老者仿佛有些动容,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舜华咬着牙,背起傅木槿,朝着药庐的方向缓缓地走去,自言自语道:“别怕,伯父医术精湛,一定能治好你的,你还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我们一定能相守到老...” 可是不管女子怎么哭,她背上的男子都没再作回应,死寂般地闭着眼睛,双手无力地垂在半空。 * 毫不知情的傅行正拿着一大叠红纸,打算练好书法,写些喜帖,忽闻一阵惊叫。 他愕然回头,从一稻的口中听到了自己儿子遇刺的消息。 刹那间,毛笔从手中跌落在了红纸之上,吧嗒一声,在纸上落下了些许墨迹。 喜庆的红纸上浸满了乌黑的墨汁,顿时晕染了一大片。 傅行急匆匆地来到傅木槿房间,只见自己儿子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脑袋顿时一片空白,作为一个医者,他下意识地走到床前,抬起儿子的手腕,替其诊脉,努力了稳住自己的情绪。 “还有救,还有救,一稻,你还不快去准备热水,还定在这里干什么?” 闻言,脸色煞白的小书童擦了擦眼泪,冲了出去。 “好,一稻马上去。” 舜华直勾勾地望着床上的木槿,满脸的泪痕,像是魔怔似的,一动不动的。 傅行看着她,心中不禁起了一股无名火。 “闲杂人等,马上出去,傅某人现在不想看见你。” 错愕的舜华抬起头,对上那双和傅木槿相似的眼睛,忍着眼泪,默默地从房间退了出来。 心中仿佛好像破了一个洞,一个怎么填,都填不满的洞。 她细声呢喃道:“有救就好,有救就好。” 忽而,一阵雷鸣从她身后响起,她错愕地回过头,凄惨地笑了。 对啊,她发过毒誓的,怎能心存侥幸。 如今,毒誓终于应验了。 可是为什么受伤的人是他,不是自己? 紧闭的房中一夜灯火通明,傅行抢救了一夜,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才从阎罗王手中把儿子的命稳稳当当地抢了回来。 每隔一个时辰,探一次儿子的鼻息,仿佛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若少一回,他便皱一次眉头。 “老爷,既然公子已经平安无事了,不如,一稻出去和小胖子说一声。” “等等。”傅行抬起眸,神情冷漠地说道:“去把木槿和方小云的婚书拿来?” “婚书?为何要拿婚书?”一稻不解。 “快去。” 他的态度忽然十分强硬,小书童怔了怔,便冲出架子上把折叠起来的婚书拿了过来。 只见,傅行拿起毛笔,模仿傅木槿的笔迹,在婚书上写下了傅木槿三个大字。 “老爷,你这是想做什么?你不是打算亲自去方家商谈退婚一事吗?” “方家这婚事,不退了。” 年过半百的傅行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沉声说道。 “为什么?” “你不用管,你只管在此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儿,别出来,也别声张,若是我儿醒了,问起他的言兄去了哪,就和他说,那男子见他活不成了,便绝情地丢下他走了。” “老爷,你想拆散他们两个?” 一稻震惊地望着傅行,难以置信地问道。 “还有你要向我保证,替写婚书这件事,往后绝口不提。” 小书童纠结地望着恩重如山的傅行,又回头看了看情同手足的傅木槿,默默地垂下了头,细声回道:“好,一稻答应你。” * 天蒙蒙亮,蓬头垢面的舜华蹲在门前,六神无主地等了三天三夜,眼睛哭得红肿,不敢合眼,生怕错过他的消息。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破了眼前的死寂。 眼前的门开了,一阵昏黄的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木槿?伯父,木槿是不是没事了?”她心急地想站起身,却发现蹲了几天的腿麻了,竟有点站不起来了。 傅行望着那双澄亮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忍,可一想起自己在儿子身上发现的伤,他便把心一横,拉着舜华,径直地往药庐门外走。 “伯父,伯父,你想带我去哪?木槿他,他怎么样了?” 舜华不解地被拉着走,差点就摔倒在半路,傅行狠绝地将她赶出了药庐门外,任由她跌倒在门外。 “你别再叫我伯父,也别再让我在儿子身边见到你。” 舜华从地上坐起,茫然失措地望着傅行,卑微地问道:“为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木槿他有事,求求你,告诉我木槿他是否安好?让我去看他一眼。” “我儿他没事。”傅行神情冷漠地说道:“往后,我儿的事也不劳尊驾费心,此遭,他在死门关来回历劫后,昨夜醒来,他痛定思痛,已经答应了傅某人,下定决心和方家之女完婚,日后和你一刀两断,斩断瓜葛。” 她脚步虚浮地站了起来,眼神坚定地望着傅行。 “不可能,他说好了,要和我相守到老,他绝不会轻易摒弃我们的誓言。” 然而,一张单薄的婚事飘落在她脸上,她缓缓拿下一看,认出了婚书上的字迹,和傅木槿当天拿在孤雪山为她放的孔明灯上,所写的那句‘红花并蒂心相连,此年相知度余生’的字迹,是一模一样的。 “这下你该相信了吧。”傅行见她想撕,便大声提醒道:“我儿心意已决,即便你撕掉,他也能在写。” 即便你撕掉,他也能在写... 舜华苦涩地抿唇,望着傅木槿房间的方向,她多希望,此时他就站在门外,望着她笑一下,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低着头,手指颤抖地望着眼前那张写着别人名字的婚书。 若是把信任是一条锁链,傅行接下来的一番话便是给这条岌岌可危的锁链,最沉重的一击。 “你就放过他吧,若不是要为他宽衣止血,傅某人都不敢相信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是我儿子,他的腿伤未愈,又不好好调理,四处奔波,今后恐会落下残疾,和你出去一趟回来,心肺又险些被人刺穿,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爹,将他养这么大也不容易, 放过我们,快走吧。” 闻声,眼泪无言地落在婚书上,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的名字。 她微微张唇,心如死灰地说道:“这张婚书,可以给我吗?” “什么?”傅行以为自己听错了。 舜华缓缓转身,蓦然回头,轻声问了一句。 “我...走之前,能不能再看他一眼?” 傅行望着那双泪水堆砌的眼睛,不忍地别过视线,硬起心肠说道:“既然下定了决心,还请言公子莫要回头,即便让你见了我儿子,也只是徒添伤心罢了。” 女子怔了怔,点了点头,咬着牙,狠下决心转过身,坐上马车,驾起缰绳,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人间地灵,与世隔绝的村落响起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忽闻耳边嘈杂,床上的人蓦然被惊醒了。 “公子,你醒了?” 小书童惊喜地抬眸,正想出去叫老爷。 “言兄呢?言兄...在哪里?她可安好?” 他抬眸的第一眼居然没有见到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蹄声? 心焦的他捂住伤口,下了床,不顾阻拦,步出了房门,刚巧在廊道上见到舜华驾着马车远走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言兄要去哪?” 他无力地唤着远走的舜华,纠结成团的心比伤口还要痛,他无力地伸出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公子,你快躺回去吧,你的伤口在渗血。”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那个虚弱无力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沉沉地昏了过去。 “木槿?快把他扶回床上去。” 傅行深深叹了一气,心中默念道,莫要怪为父狠心,为父只愿你一世安好,与世无争。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机遇篇 这事得看人品 * 半个月后,失魂落魄的舜华驾着马车回到万琼国的主城外。 忽而,地上一个大坑,咯噔半响,马车轮掉了一个,她眼看着车轮滚向前,整个身子倒在马车的一边,前头的马儿仍在奋力奔跑着,嘎嘣一下,缰绳也断了,她的马和另外一边的马车轮也跟着跑了。 好好的一辆马车,只剩下一个框,她如坐平地,屁股摔得生疼。 “......” 一个在路边摆摊的算命先生,拿着折扇敲了敲地面。 “公子,看你愁眉不展,印堂发黑,最近一定时运不济,不如过来求支签如何?说不定有另一番领悟呢?” 舜华抬头白了他一眼,明眼人看了方才那一幕也该知道她时运不济,倒霉透顶了吧,还用你说? 不过说来也奇怪,最近虽倒霉,但好久都没有再听到雷声了。 舜华拿着包袱,从马车框里爬出来,转身看去,眼前是一座庙,庙里东、西、北方向分别供奉了一座佛像。 庙旁边,有一棵大榕树,仿佛集天地之灵气般,枝繁叶茂,葱葱郁郁。 “圣母庙?这名字真是闻所未闻?”她狐疑地念道。 老算命先生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一派得意地说道:“看你最多二十几岁,不知道也不奇怪,这座庙虽历史悠久,但是也只有些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 “难怪?” 女子径直上了台阶,发现过往的信众都是些白发苍苍的老者,兴许是之前傅木槿遇刺,让她有些留了些心眼,她格外小心地避开老者看向三座佛像。 “这座庙也挺特别的,关帝、观音、黄大仙都有。”她小声嘟囔道。 “那是,这可是万琼国第一代帝皇藏身过的陵墓附近,小公子,看你这身江湖打扮,莫非是从明华国回来的?” “算命先生,你倒是观察入微啊。”她随口夸道。 “那是,老夫每天在此地摆摊,所谓阅人无数,算尽天机,怎么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算命先生自夸了一番后,神秘兮兮地说道: “那你一定不知道,万琼国的传说。” “哪个传说啊?” 舜华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知道吧。”算命先生自命不凡地嘚瑟道:“传说万琼国每个一百年就会出现一个圣女,她会为万琼国指出新的龙脉,当今皇上只要将上一代皇帝的尸骸葬在新龙脉,便能保证百年安邦,永世太平。” “荒唐,先生怕不是忘了,最近万琼和明华为了争夺一片盐海,吵得不可开交,若是开战,必定生灵涂炭,何来的百年安邦,永世太平?” 算命先生听着舜华激动地反驳,有些诧异。 “那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老夫恰巧也不喜欢打仗,可这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谁敢不照做。” “那...圣女指出新的龙脉没有?” 舜华拿起签筒,看了看,木签筒虽然不是新的,可是擦得干干净净,看样子看庙的庙祝倒是个挺勤快的人。 “还没,据说皇帝还挺着急的,眼下和明华国开战在即,他正催促着圣女在开战之前,选出新龙脉,将先皇的尸骨葬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舜华的手里已经有两支签了。 若是寻常时候,她必定不会过来求神问佛,不过,她正巧心中有些疑惑,兴许,别人无心的几句话,能够解开她此刻的心结。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好心提醒道: “小公子倒是挺贪心的,怎能抽两支签呢?” 女子转过身,潇洒地说道: “有何不可,若是一吉一凶,看凶的不喜乐,就看吉的,若是两支签都是吉,便看大吉,若是两支签都是大凶,便再抽一次,抽到好签为止,反正本小爷现在有的是时间,想抽多少支就抽多少支。” 舜华的话把算命先生逗笑了,叹道:“年轻就是好啊,有的是时间,好,就冲你这句话,今天老夫买一赠一。” 话音刚落,算命先生利落地抽出两张签文,摆好架势,念道:“九十六签,六出祁山,四十一签,一支中凶,一支中吉,小公子想先听哪一支?” “人生当应先苦后甜,先听凶的那支签。”舜华坐在了摊子前,不假思索道。 “好,那你想问什么?” 她想了想,苦涩地吐出两个字,“姻缘。” 算命先生沉了沉眸子,说道:“当风点烛空疏影。恍惚铺成镜里花。累被儿竟求牧拾。怎知只是幻浮槎,根据签文,你的姻缘虽然初时会有些火花,但是最后都会无疾而终。” “那另一支签,四十一签。”舜华心急地将另一张签文推了上去,让算命先生解答。 “张骞月夜浮差,奇了怪了,这张签文说你今年桃花易结,大有开花结果之势,两张签文,天南地北,不应该啊,看你愁眉紧锁的样子,想必姻缘有阻碍,那就说明第一支签灵验了。” 舜华思绪复杂地低头看着两支签文。 “先生,本小爷想问先生一个问题,人若是违背了对天立下的毒誓,会让身边至亲至爱遭殃吗?” “......” 算命先生微微皱眉,认真思索了一番。 “那就很难说了,你看那些人,每年向财神爷,观音借富,一借就是借一百几十万两银子,你什么时候见到财神爷和观音下凡催他们还的?没有吧?” “先生这话倒是有趣。”舜华笑了,“可是我的毒誓很灵验,只要我违背誓言,天上就会降雷,本以为最近的雷打少了,老天爷应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放过我,怎知...” 看着那双惆怅的眼睛,算命先生感叹道: “想必小公子是有故事的人,你不妨告诉老夫生辰八字,让老夫帮你趋吉避凶一下。” 舜华看着殷勤地算命先生,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拿起毛笔,沾了沾墨,写下了生辰八字。 “劳烦先生了。” 算命先生拎起红纸一看,有些不满。 “若是小公子信不过老夫,也不用写个假的生存八字吧,直说便是。” “先生何出此言?” “你的生辰八字居然和圣女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样,国师推算过,那天出生的婴儿,明明只有瑞阳公主一个。” 她恍然大悟道,原来瑞阳公主就是当今圣女。 “那就怪了,本小爷就是在那天出生的,你批不批?不批,本小爷不给钱了——” 面无表情的舜华佯装起身,算命先生当即伸手,按下她的肩膀,殷勤地留她在原地。 “批,批,批。”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偷瞄大腿上摊开的书,煞有其事地念道:“你今年将有一大劫,你的克星会故技重施,陷你于险地,若能平安度过,下半辈子必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儿孙满堂,福寿连连。” “克星?谁啊,多少个?”舜华满脸无所谓地随口问道。 “克星这种东西,得看人品,寻常人的话,也就一两个,你的话,估计有...” 算命先生伸出两个拳头,麻利把十指手指都张开了。 “十个这么多?”舜华诧异道。 “你错了,是十个都数不完,啧啧啧,你这人品...” 舜华当即白了算命先生一眼,怎么说话的? 她人品怎么了吗? 挺好的。 “不看了,多少钱?” “罢了,相逢即是有缘,况且,我们应该很快就会见面的。” 舜华怔了怔,刚抬头,眼前的算命先生居然不见了。 当即心慌了一下。 心情还没平复呢,数把官刀横在了她的脖颈上,她无语地转眸看了看,觉得眼前这些人有些熟悉。 “你们不是小十三的侍卫吗?” 兰侍卫悄无声息地从侍卫们身后走了出来,望着舜华,冷声说道:“颜姑娘,小王爷想请你走一趟。” 糟了,听这语气,恐怕小十三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好,本小爷...本小姐跟你们走,可是,你们能不能把大刀收回去,这里这么多公公婆婆,就不怕吓到他们。” 兰侍卫转头看去,狐疑地看着那些老者,心想,那是什么公公婆婆,分明是乔装易容的高手,难道有什么大人物藏身于此吗? 未免节外生枝,他忙催促道:“收刀,把颜姑娘给本侍卫‘请’回去。” 呵呵,真客气,还用‘请’字。 这么多人围着她,就差一副枷锁了,这阵型,走到哪都像朵盛开的鲜花。 路上的人看她,好像看着朝廷钦犯似的。 “那个...我们就走回去吗?没有马车吗?”某‘疑犯’小声地提出了建议。 “放心吧,等会,小王爷会让你见到马车的。” 舜华微微眯起眼睛,狐疑地望着兰侍卫。 见到马车是什么意思? 等侍卫们走远,躲在摊子底下的算命先生悄悄合上了书,嘀咕道:“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怎么会碰到小十三的人,真是扫兴。” 忽然,一束白蓬蓬的头发垂了下来,眼前出现了一张倒着的人脸,算命先生的脸被吓得煞白,满喊道:“莲子,你再敢吓我,我就罚你去守马房。” 那张倒着的人脸收起了笑容,连声道歉道:“对不起,老爷。” “好了,收拾收拾东西,回府吧。” “是,老爷。” 约么半炷香后,舜华领略了什么叫见到马车,还有什么叫撒谎的代价。 坐在豪华大马车上的小十三,拉起绸布,伸出头,马车尾系着的长绳,还有绳子另一头生无可恋的舜华。 “你不会真打算让本小姐像马一样,奔波十几里路走回主城吧?”舜华朝着他大声喊道。 “闭嘴,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这就是你欺骗本王的代价,还说什么想和本王做朋友,和西北风做朋友去吧!” 当日,小十三意外从月恒升口中得知言华就是颜舜华时,愤怒的他就想了一盘子恶整她的计划。 “小胖子,你等着,这只是个开始。” 安坐回马车上的小十三恶狠狠地嘀咕道。 兰侍卫眼神复杂地看着小王爷,不知应不应该把当日他被刺杀时,从杀手身上搜出带有颜舜华名字的丹青交给小王爷。 算了,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若是小王爷误会了,岂不是火上浇油? 还是先等等吧。 “王爷,你真打算就这样让她走回主城去啊?”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机遇篇 傲娇王爷不好惹 “不,本王是想让她爬回去的。”小十三冷不防地说了句。 兰侍卫的话梗住了,他深吸一气,苦口婆心地打圆场道: “小王爷,若是让全城百姓看着你拉着颜家大小姐游街入城,恐防有害你的名声,别人还以为小王爷心仪颜家大小姐,求而不得,才将其折磨。” “呸呸呸,谁会心仪这个谎话精。” 小十三抱着手臂,粗野地说道。 “再说了全城的百姓也不是瞎的,他们知道本王的眼光有多挑剔,谁会看得上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可是,小王爷,如今主城口风大不相同了,如今百姓对颜家大小姐是赞不绝口,若是知道她回京,恨不得夹道相迎,若是他们知道你折辱了她,当今圣上可能会顾及民声,逼你娶了颜家大小姐。” “什么?娶她,不可能。” 小十三斩钉截铁地说道。 “行了,到城门口,你们想个办法把她带进去。” “想个...办法?” 半路上,舜华被绑着,跌跌撞撞地在烈日下走着,过往商贾无不伸头瞩目,像是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 还有人开口调笑道:“唉,你这牲口卖不卖?” 头顶被套了个麻袋的舜华,默默地反瞪他一眼,眼神凌厉,‘样子’怪异,瞪得对方直发毛,把好奇的目光都收了回去。 “不行,太凶了,买回去洗脚都嫌膈应。” 某商人悠悠地扔下一句话,便继续驾着马车前行了。 小十三的马车开得很慢,她如今就像被牵着绳子的马,慢慢悠悠地走着一条仿佛永远走不完的路。 “好歹我外公也是你师傅啊,有你这么对同门的吗?”舜华自言自语道。 话音刚落,小十三再次伸出头来,喊道:“嘀嘀咕咕什么呢?你外公要不是本王师傅,本王早诛你九族,五马分尸,要不然怎么泄本王心头所恨?” 看着小十三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舜华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没错的,若是当时自报身份,她可能连解药都吃不上,就被人捉去泡冰水了。 “行了,当我没说。” 半夜,某个女婢偷偷爬进小十三的房间,翻了翻他房中的东西,似乎在枕头底下塞了什么东西。 “谁?大半夜不睡,溜进小王爷的房间?” 女婢强装镇定回过头,甜声喊道:“芥公公,奴婢是鹿锦,见小王爷许久未归,想进来收拾收拾他的房间,好等他回来的时候,住得舒服一些。” 老太监满眼怀疑地看着眼前人,提着声音质问道: “你是从哪里来?洒家之前从未见过你,十三王府一向不收女婢。” “奴婢本是仁寿宫的宫婢,是太后娘娘亲赐过来,说是让奴婢当小王爷的通房丫头。” 芥公公看女婢满脸羞涩,不自觉地叹了一气。 “行吧,大晚上也别收拾了,跟着洒家来吧。”芥公公提着灯笼刚要转身,蓦然回头,盯着女婢的手,冷冷地说道:“不是你的东西,就别觊觎,放下吧。” 闻言,女婢满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刚刚顺走的西洋放大镜放回了窗边。 “是,公公。” 未几,芥公公带着鹿锦来到一处名叫‘肃静庵’的地方,这里是整个王府最偏僻的地方。 “庵堂?”女婢鹿锦诧异地说道:“王府里面怎么会有尼姑庵?” “别惊讶,此处就是你日后吃住的地方,谨记,每日吃斋念佛,没什么事就别出来吓小王爷了。”前人冷漠地说道。 “吓小王爷?芥公公何出此言,奴婢可是太后娘娘赏赐过来给小王爷当..” “洒家知道。” 还没等鹿锦说完,芥公公打断了她的话。 “这里面的女施主全是皇宫嫔妃,王公大臣赏赐过来的,太后历年来赏赐的也有不少,可惜别说入小王爷的眼了,光是鼻子,也不行。” 芥公公微微伸手,一掌把女婢推了进去。 “公公?”鹿锦难以相信地看着他。 “洒家最后给你一句忠告,若想出王府,只要写张条,转交给兰侍卫,便能净身出府了。” “净身出...”鹿锦心想,幸亏自己不是男人,要不然肯定被这四个字吓死。 芥公公默默地提着灯笼,关上了肃静庵的门,带走了夜里唯一的一点光。 刚走几步路,一个小厮冲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芥公公,十三...十三王爷他...” “他怎么了?”芥公公微微皱眉,疑心有事。 “十三王爷回来了。” “瞧你这大喘气的,洒家还以为王爷怎么了呢,你马上去王爷的房间看看,有没有缺点什么东西,去好生收拾收拾,洒家要去门口迎接王爷。” “是,奴才马上去。” 说罢,这个莽莽撞撞的小厮急忙往小王爷的房间跑去,芥公公则提着灯笼往门口走去。 “王爷,最近夜里天凉,你还得多穿点衣服。”兰侍卫边给小十三穿披风,边念叨道。 身后打着寒颤的舜华,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主仆情深。 说起来她也冤枉,人人都说那些坏事是她干的,可是她却连半点记忆都没有。 除了空白的两年,每一天她都记得很清楚,太奇怪了。 难道,不是她做的? “想什么呢,谎话精,还不赶紧进去。”小十三回头催促道。 走到鞋子都磨破的舜华,此刻冷得浑身发颤,她已经没力气和小十三抬杠了,只得听天由命进十三王府。 刚到门口的芥公公诧异地看着头套麻袋的舜华,半天都不敢吭声了。 等她静静走过,他才张口问道:“兰侍卫,这是...” “恶犬。”小十三冷不防地说道。 芥公公有些诧异,从来不理人的小王爷居然回他话了,难不成天要下红雨了? “诶。”芥公公忙打趣道:“那她咬人吗?” “兴许,记得找个上好的柴房,把她锁紧了。”小十三微微打了个呵欠,轻扬披风,便回房间睡觉了。 “遵命。” 心情大好的芥公公牵着舜华的绳子,将她锁在了柴房里,还在门上加了六把锁。 “......” 眼看着看似暖洋洋的灯光,从门前消失,郁闷的舜华坐在柴房,可怜兮兮地看着绑手的绳子,又冷又饿,呢喃道: “十、九、八、七...一。” 刚好十声,她一把扯开绳子,空出双手,取下头上的发簪,长发顿时散落一肩。 “想困住本小爷,雕虫小技。” 她边用脚压着门,露出一条门缝,边伸出手指够门锁,不知曾几何时,那双小胖手不见了,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勾,便轻易把锁挑了过来。 她拿着银簪,插入锁头,捣鼓了起来,好不容易开了一把,窗户居然被风吹开了。 嗯? 还有这举措? 光锁门,不锁窗,这么便宜她? 她正震惊呢,吧嗒一声,手上的锁也开了。 “......” 玩呢?浪费她心神开锁。 她扔掉手里的锁,低眸看着傅木槿送她的银簪子,忽而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她很想舍掉手上的簪子,可惜,她舍不得。 “用着先吧,总好过散着头发,到处乱走是不是?”她自言自语地蛊惑着自己,再次把银簪插回了盘起的头发里。 “好了,该去找小王爷好好算这笔账了。” * 清晨,熟睡在床的小十三均匀地打着呼噜,和暖的阳光照进窗户,拥抱着这个睡得香甜的少年。 包括床边这个胡乱摆放的西洋放大镜,光线透过镜片,慢慢凝聚在一点,照在门边装饰的绸缎上。 悄无声息地烧起了一把火,很快,整个房间都被浓烟所围绕,然而床上的少年依旧熟睡,累觉不知。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狗吠声,兰侍卫转头看去,看着舜华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自己跑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王爷不是命人锁你进柴房了吗?” 兰侍卫收起长剑,只见迎面跑来的舜华默不作声地给他扔了一块肉骨头。 “嗯?什么意思?” 他傻眼地看着手中吃剩一半的肉骨头,刚要问,原本追在舜华身后的那群田园犬都向他扑了过来。 被扑倒在地的兰侍卫,错愕地被舔了一脸的哈喇子,眼前多了几双天真可爱的大眼睛。 王府里几只训练有素的守门犬都安坐在他眼前,围着他,等他扔骨头喂食。 “去吧。”兰侍卫扔掉手中肉骨头,田园犬便一溜烟地跑走了,围着肉骨头抢食。 他生无可恋地转过头,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叹道:“这颜家大小姐,可真是个狠角色啊。” 远处,某人边跑边惊呼道。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十三王府居然真有恶犬。” 她不过就是在厨房里偷吃一块肉骨头,就被狗连着追了两个时辰,好惨。 “什么味这么香...” 她刚停下来,只见眼前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着火了?” 舜华大惊失色地退了几步,回头大喊道:“快来人啊,走水了。” “咳咳...” 忽闻房中传出咳嗽声,舜华诧异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火烧得猛烈的房间,顿时心中一紧。 里面不会是有人吧? “别乱,别乱,别乱。” 她四下张望,发现附近有一个水井,她连忙上前打了两桶水,一桶水浇身上,另一桶提着走向着火的房间。 “走水了,快来救人啊。” 她边喊,边提着水桶撞开了烧得劈啪作响的房门,水瞬间撒了一地,只见咳嗽不止的小十三卷缩在墙角,咳嗽不止。 “咳咳咳...怎么是你,谎话精?” 话音刚完,一桶凉水泼了过来,浑身湿透的小十三惊呆了,她要做什么? 难道这种时候还要报复本王吗? 他诧异地看着舜华拉起自己的手臂,将自己带出了火海。 冲出房门那个瞬间,小十三顿觉视野开明,天气舒爽,沁人心脾。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大字型,毫无仪态地躺在地上的舜华,狐疑地问道:“本王那么折磨你,你难道就不恨本王吗?为何还要救我?” 舜华大力地喘着气,望着淡蓝色天空上飘着的白云,笑道:“谁知道啊,或许是本小姐突然傻了吧,哈哈哈哈..” “果真是个傻子。” 小十三跟着她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笑了。 很快,大火被醒来的仆人扑灭了,从那之后,某个小王爷做了一件让朝野震惊的事。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机遇篇 龙颜大怒 “小胖子,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小王爷的声音就在耳边,女子直视着天空,细声说道:“回府,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这小小的愿望在舜华的脑海中萌生了无数次,每次她遇险,活着累得动不了时,就会想起这个平凡而又温暖的愿望。 “好,兰侍卫。” 守在旁边的兰侍卫突然听到召唤,连忙小步上前应道。 “属下在。” “送颜大小姐回去。” “什么?” 兰侍卫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王爷,此刻他眼里全然没了之前的戾气,反而澄净得像个未染世俗的孩子。 “好,属下马上去办。” 时隔大半年,蓬头垢面的舜华终于回到颜家大门前,守门的护院们看着眼前这个‘乞丐’,满脸不悦。 “小乞丐,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等会要是顾老出来见到你,铁定要我俩把你打出去?”护院捏着鼻子驱赶道。 她是实惨,好不容易回趟家,守门的还不让进了。 “把他叫出来,就说,大小姐从梨千城回来了。”她伸了伸懒腰,有气无力地说道。 两个高大的护院对视了一眼,‘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个带消息的啊,你在等会。” “啊,不是...”舜华微微挑眉,刚要开口否认,耳边就听到这两个五大三粗的护院,在甜甜地叫道:“霜霜姐,霜霜姐——” 霜霜姐? 她家的小不点什么时候成姐了? 未几,盈盈欲笑的颜霜霜砰砰跳跳地跑了出来,抬口就说道:“说吧,今儿个又有什么事,顾管家说了,要是来拜访小姐的,一律请他们回...” 小丫头的笑脸瞬间僵住了。 舜华僵硬地扯着嘴角,一字一顿地叫道:“颜、霜、霜。” “大大大小姐回来了,出大事啦,天要塌了,不对,总之出大事了。” 慌慌张张的颜霜霜急着在原地打转,自言自语道: “不行,霜霜得马上去把顾管家叫出来。” 舜华拍了拍脑门,看着那个刚被叫出来的傻丫头,又跑进去了,继续把她晾在门前对着两大‘门神’。 护院还好心地问她: “你传完信,怎么还不走啊?” 另一个护院,连忙拍了拍他的头,满脸机智地说道:“你是不是傻,人家不是还没领赏钱嘛,你再等会,顾老马上出来。” 话音刚落,顾管家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看着脏兮兮,瘦巴巴的舜华,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他满目泪光,唇齿地颤抖地说道: “大小姐,想必你此行定是吃了很多苦。” 舜华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万千回忆涌上心头,搭着他的肩膀,别有深意地说道:“嗯,别问。” 于是,在两个护院诧异的目光下,这个鞋子穿洞,满脸黑灰的女子迎着风,英姿飒爽地踏入了颜家的大门。 可是,刚进门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是哪。 顾管家额冒细汗地跟随在她身后,生怕她那双澄亮的眼睛,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想必大小姐周居劳顿,定是要好好沐浴,歇息一会,老奴这就去给你装备热水。”顾管家边说,边准备开溜。 “等等。” “是,是的,请问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顾管家难得紧张一回。 “顺便给本小姐准备点吃的吧。” 闻言,顾管家顿时大松一气,瞧着大小姐应该没发现府里被人烧过吧。 “老奴,马上差遣人安排。” 她抬着头,望着眼前这棵荔枝树,微微皱眉。 “寻思道,颜家有种过荔枝吗?” * 此时民间还是一片祥和,然而朝堂上却卷起了一片风云。 左丞相一步上前,言之凿凿地说道: “启禀陛下,明华国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他们居然派兵驻守了盐海,分明就是想强行霸占我们的地方,继而,一举攻占万琼。” “是啊,陛下,他们这回只是驻扎在海边,若是下次呢,难保不会得寸进尺,举兵侵占万琼,请陛下马上出兵,抢占先机,打他个措手不及。”兵部右侍郎满脸真诚地煽动道。 皇帝微微皱眉,看向默不出声的九王爷,平时这个时候,他一定会争抢着上前,势要争取些表现,为何今天会这么安静。 “九皇儿,你有何见解?” “回禀父王,臣以为当应和明华国的皇帝和谈一次。” 九王爷的话一出,震惊四座,最骁勇善战的九王爷居然说要和谈,真是变天了。 可是皇帝却有点不满,主动和谈,岂不是要和明华国示弱? “何出此言,难道九皇儿也认为万琼和明华一战势必会输吗?” “非也。” 只见,这个勇猛霸道的王爷难得展现了柔情的一面。 “若是两军开战,势必有人伤亡,皇儿自小在军营,自然觉得抛头颅、洒热血没关系,但是百姓们呢,势必会被战乱所困扰,无法安居乐业。” 他的话让老皇帝怔住了,没想到有一天,能从九王爷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好,九皇儿能体察民心,实乃社稷之福,此事容后再议,一切都等圣女选出新龙脉后,再作决断。” “皇上圣明。” 众朝臣退了下来,簇拥在刚被夸奖的九王爷身边,顿时让这个生人勿进的战神有些受宠若惊,平时,大家一定会围在大哥身边,如今,竟有些倒戈投诚的意思。 见状,老皇帝眼眸闪过一丝复杂,吩咐身边的老太监道:“小旗子,你赶紧去把瑞阳唤过来。” “是,奴才马上去。”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姗姗来迟的瑞阳公主满脸愁容地来到老皇帝身边。 “儿臣见过父皇。”瑞阳公主懒洋洋地请安道。 等了许久,瑞阳公主竟是这副态度,老皇帝有些不悦。 “朕,在半个时辰之前已经叫小旗子去唤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小旗子,是不是你办事不力,半路上蹉跎了?” 话音刚落,老太监急忙跪在地上,求饶道。 “陛下,你就是给奴才一万个胆,奴才也不敢怠慢,奴才确实是到了瑞阳宫,但是公主她...还在安寝,毕竟是女儿家,穿衣梳妆花了点时辰。” “大胆!”瑞阳斜眼看着跪地的老太监,指骂道:“你个老太监是想说本公主梳妆太慢,才耽误了时间,没马上来见父王吗?” “奴,奴才不敢,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的错。” 小旗子公公连忙举起双手自扇嘴巴,毫不手软,打得啪啪作响。 “够了,小旗子,罚你半个月的俸禄,下次谨记,朕传令后,要马上把公主带过来。” 正被国事烦扰的老皇帝正把老太监当作磨心,拐着弯教训自己女儿,然而瑞阳公主完全没有领会他话中有话。 “还不快滚。”瑞阳公主冷冷地说道。 “是,奴才马上出去。” 眼见老太监出去了,瑞阳连忙上前拐着老皇帝的手臂,撒娇道:“父皇,你之前答应过儿臣,说要指婚的,这都几个月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傅郎也真是的,说是回去养伤,都养几个月了?这么长时间,都够您抱上孙子了。” “瑞阳,你贵为公主说话注意一些,莫要让别的宫人听了,徒添笑话。” “父王,你今天对瑞阳说话好凶啊,平日也不见这么严厉。”公主不满地娇嗔道。 头疼的皇帝半撑着脑袋,苦恼地看着怄气的公主。 “你择个吉日,找个时间去...” 瑞阳惊喜地转过身,满脸天真地看着老皇帝,说道:“父皇终于要赐婚了,瑞阳这就去择个吉日。” “慢。” 他一口叫住了,准备离开去查黄历的公主。 “朕是要你赶紧择个吉日,把你皇爷爷的贵体葬进新龙脉。” “新...龙脉啊?” 瑞阳心虚地转身,满眼的慌张。 “可是,儿臣最近为了傅郎的事,已经心力交瘁,实在想不出新龙脉在哪里了,要不,父皇先让儿臣和傅郎成婚,那样,瑞阳肯定能专心聆听上苍的声音,找出新龙脉。” “你...” 皇帝抿着眸子,神情严峻地盯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并没有把那句话说完。 你是在威胁朕? 整个气氛都变得凝重了起来,唯独是持宠生娇的瑞阳公主仍以为自己有资格和皇帝谈条件。 皇帝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说道: “傅木槿是傅行之子,朕已经答应过绝不强人所难,婚事的事容后再提。” “可是,父王你答应过儿臣的。”她尖声抗议道。 “来人,把公主送回去,将国师唤来。” “可,父王明明答应...”瑞阳公主从太监手中一把抽回自己的袖子,气冲冲地转身回去了。 刚巧与进殿的国师,擦肩而过。 “臣,参见陛下,愿陛下圣安。” “免礼。” 皇帝坐直身子,轻叹一气,正容亢色道:“眼下战事将近,如今作为圣女的瑞阳迟迟不肯指出新龙脉,卿家可有什么建议啊?” “回禀陛下,公主之所以迟迟不肯指出新龙脉,可能是印记还未曾显现的缘故。” “印记?”老皇帝提声问道。 “没错,历代圣女都是蕙质兰心,相貌绝尘,并且,身上会显现一处圣女独有的印记,传闻,此印记会如火烙印般,深深地刻印在圣女的身上,不过,不知何时才会在圣女身上显现,只有显现了印记,圣女才会知道龙脉在哪里。” “那就糟了,战事在即,你让朕去哪里催促上苍,赐公主一个印记?” 国师微微摇头,满脸写着天机不可泄露。 “回禀陛下,这事急不得,既然公主是天命所归的圣女,这个印记迟早都会显现。” “唉,你让朕怎么能不急。” 老皇帝满脸愁容地抬头,侧身望着眼前这根历史悠久的黄金滕龙柱,默默不语。 * 暌违数月,舜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丫鬟霜霜提着一桶调好的温水往浴桶中倒去,隐隐水雾顿时萦绕在整个房间,眼前的视线,仿佛都在雾里看花。 舜华走入屏风后,脱下了身上脏兮兮的衣裳,解开了缠绕在发髻上的银簪,将自己整个人浸入水中。 霜霜正要出去,忽而,瞄到了舜华身上的伤疤,大惊失色,“啊——” “作甚,如此大呼小叫?”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机遇篇 收个王爷当小弟 “小姐,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为什么身上多了这么疤痕?”霜霜心疼道。 “多吗?” 不以为意的舜华抬起手腕,看着那条深色的疤痕,便想起某人,倔强道: “也没多少,反正衣服遮住了,也看不见。” “多啊。”霜霜跑了过来,摸着她的手,怜惜道:“日后姑爷瞧见嫌弃了怎么办?” “放心吧,你没有那种东西。” “没有什么?”霜霜天真地问道。 “姑爷。”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怎么能行,霜霜得去找顾管家张罗些祛疤膏才行,幸好你背后的那块疤不是很难看。” “背后也有?”舜华狐疑道。 定是那次被人绑在火刑架上,被雷劈留下的吧。 “嗯,像一朵木槿花。” 女子忽然有些恍惚,细声问道:“你刚刚说像什么花?” “木槿花啊,疤痕红红的,像钵仔糕那么大,怎么弄伤的?” 舜华将水泼到肩膀上,沉默了。 “小姐,你觉得不开心吗?”霜霜牵着她的手,很真诚地说道:“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和霜霜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舜华挑起单边眉,饶有意味地说道。 “傻丫头,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体贴入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闻言,霜霜退了退,大眼睛心虚地望向窗外,戳着手指,嘟囔道: “霜霜就是在你不在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点点东西。” 舜华噗嗤一笑,这语气可不想打破一点而已啊。 “多少啊?” “也没多少,就七八个古董花瓶,五六块玉佩,三四张唐寅的真迹...”霜霜越说越小声,舜华都快听不见了,“两块挂在墙壁上的玉璧,还有小姐你最喜欢的琥珀枕...” 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舜华在脑海里飞速地算了出总数。 心中顿时淌血...霜霜这句关心太贵了。 “呵呵,霜霜你可得长寿些才行,要不然到老死那一天都还不起欠颜家的债。” 舜华的声音毫无灵魂,如同从地狱爬起来的鬼魅,惹得霜霜一顿猛哭。 “呜呜呜...你不能这样对霜霜的,霜霜可是要嫁人的,不能老死在颜家里。” 她伏在屏风暴风哭泣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叩叩—— “谁啊?” “是老奴,大小姐,方才十三王爷派了一辆马车过来,说是邀请你过府一聚。” “过府?” 她不是才刚从小十三那回来,又过去? 跳陷阱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她伏在浴桶边上,大声喊道:“不去,你去和他的人说,本小姐这回不在府上闷个十天半个月都不出去了。” “是,老奴这就去回禀。” 话头醒尾的顾管家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大门外去了。 霜霜挽起舜华的长发,往上面淋了些加了香料的皂角汤,边帮她洗头发,边问道: “小姐,十三王爷特意邀请你过府,你为什么不去啊?” “因为本小姐要发蘑菇。”她胡诌道。 “真的?小姐,你真的打算闷在家里十天半个月发蘑菇?我们颜家要开始做蘑菇的生意了吗?” 小丫头好像听到了天大的消息,表情震惊得夸张。 居然真信了。 “我的好霜霜啊,你家的大小姐不是真的要发蘑菇,而是乏了,我已经厌倦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只想从此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 她一脸看破红尘的样子,感叹道,听得颜霜霜一脸茫然。 突然,敲门声再次响起,舜华听出对方的脚步声有些凌乱,呼吸也有点急促。 心中顿时有股似曾相识的不祥感。 “大小姐,十三王爷的人说,他是邀你过去谈生意的,若是你懒得动身,他现在就派兰侍卫抬你过去。” 抬,抬她过去? 这不是明摆着暗示要将她打趴了再抬过去吗?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剥削啊。 有皇位继承了不起啊? 霜霜看着舜华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的样子,忙问道:“小姐,那你还发蘑菇吗?” “不发了,还是保命要紧。” 站在门外,迟迟等不到回应的顾管家忍不住问道:“那老奴该如何解释,十三王爷的人说,若是半炷香内,不出来,他的人就要冲进来了。” 舜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少年不知世事艰。 也不看看什么情况,只给半炷香时间,穿个衣服都不够。 这种时候,让他的人冲进来,还得了。 “顾管家,你去和他说,本小姐穿戴整齐,自然会出去,让他的人给本小姐等着。” “是,老奴这就去。” * 兰侍卫在颜家大门外等了三刻钟,感觉时间有些久了。 “顾管家,你家小姐是不是特意派你来搪塞我们王爷,若是她当真无心赴约,那本侍卫就要亲自进去一趟了。” 说罢,他刚要突破两个护院的阻拦,冲进去,一个清澈柔美的声音,从台阶上清冷地传来。 “即便是十三王府的人,要想进颜家也是要请帖的。” 众人抬头看去,一阵风吹来,吹起了粉紫色的轻纱,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夺走了。 女子墨发如瀑,冰肌雪肤,气质绝尘,灵动的眉眼,清澈动人,微微勾起的嘴角,仿若六月半的樱桃,甜而不腻,引人遐思。 兰侍卫顿时咽了咽,忍不住问道:“顾管家,你们颜家可还有未出阁的小姐?” 顾管家收起诧异的目光,摇了摇头。 “没有了,只有大小姐了。” “那她又是谁?” 兰侍卫怔愣地问道,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自然是我家大小姐。”顾管家双手交叠,得意地说道。 “你家大小姐原来长这样?” 兰侍卫忽然板起脸,装作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 “小王爷要找的你家大小姐,你可别以为随随便便找个美人,就能蒙混过关。” 紫衣女子从台阶上下来,抬眸看了他一眼。 “谢兰侍卫夸奖了。” 兰侍卫低眸近看了女子的五官,发现更美了,多年不近女色的人,突然不会说话了。 “你,你真的,是...” “本小姐不是,难道你是吗?” 他算是听出来了,除了颜家大小姐,也没有哪个名门闺秀敢这么和他说话。 难以置信,眼前人居然是那个被狗追,偷偷向他扔肉骨头的女子。 “颜大小姐,请。” 兰侍卫恭敬地弯腰,当她经过身前,空气中仿佛飘起些许淡淡的花香,让人怦然心动,遐思迩想。 一路上,兰侍卫总忍不住偷偷回头张望,马车中那个倾城绝世的女子,脸上藏不住的心思雀跃。 刚到王府,兰侍卫率先跳下马车,恭敬地伸出手,想要搀扶舜华下马车。 “颜小姐,已经到了。” 女子的手刚要搭上去,忽而一块天外飞石击中了兰侍卫的手腕,舜华整只手落了空,失去重心的身体扑向了兰侍卫的怀里。 眼前的人既错愕,又惊喜地伸手接住了她,花香满怀。 尴尬的舜华冷冷地说道: “抱歉,本小姐有些失仪了,放开我吧。” 喜不自禁的兰侍卫蓦然惊醒,放开了眼前的女子,有些害羞。 “颜小姐,快请,小王爷为你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已经等很久了。” 果不其然,舜华刚进屋便见到一桌豪华盛宴,还有小十三诡异得可怕的笑脸。 能为她准备一桌鸿门宴,还笑成这样,准没好事。 “民女参见小王爷。” “来了,坐坐坐。” 小十三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往昔,只是略微有些殷勤了些。 “快吃啊,小胖子,你从前吃饭,可没那么客气过。” 舜华狐疑地夹起一块上汤油皮,看着浓郁的汤汁不断地滑落碗沿。 居然在这么诱人的食物上下毒,真可恨。 “颜大小姐怎么不吃啊?” 小十三忽然板起了脸。 “是不是怕本王下毒,毒死你?” 舜华手中的筷子瞬间顿了顿,那块金黄色的油皮顿时掉回了碗里。 “小王爷不怕开门见山,你想和本小姐谈什么生意?” “果然是唯利是图的生意人,一谈起生意,眼睛就会发亮,万琼和明华国正在争夺两国边界的盐海,这件事知道吧?” “自然,你之前不是提起过吗?” “想得到引窝吗?” 话音刚落,女子怔住了。 世人皆知,引窝是运销食盐的凭据,这东西可不是轻易能得到手的。 “你有办法?” “何止,本王还能让颜家成为万琼最大的盐商。” 这就有意思了。 舜华微微挑眉,轻声说道:“愿闻其详。” “你今天救了本王一命,过往的事,一笔勾销,只要你...” 小十三的目光忽然有些奸诈。 “你不会是对本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吧。”舜华单手按住肩膀,往后仰。 “呸!本王当你是男人呢,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那就好,那你想要本小姐做什么?” 小十三轻挑嘴角,一字一顿地说道: “和、本、王、结、拜。” “结拜?” “没错,本王屈尊认你做大哥,意下如何?” 舜华忍不住笑了。 “好啊,多个王爷当小弟,也没什么坏处。” “那我们算是兄弟了?” “算吧。” 话音刚落,舜华闻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那大哥帮小弟做一件事,不过分吧?” “做什么?” 小十三忽然站了起来,背过身,提胸抬头地说道:“太后娘娘明日设下荷花宴,想邀请城中的未说媒的贵女在湖边一聚,想为本王选妃。” “呵呵,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那你想让本小姐做什么,帮你把关选媳妇啊?” 放下心来的舜华,开始动筷子,夹东西塞进嘴里。 “本王想让你假扮本王心仪之人,骗过皇上和太后的法眼。” “咳咳咳...” 舜华锤着胸口,差点就被豆腐块给噎死了。 “你疯了吧,那可是罪犯欺君,要杀头的。” “你又错了。” 小十三转过身来,说了一句让舜华诧异的话。 “你早就犯了欺君大罪了,如今,也只有本王这条锦囊妙计可以救你。” “不可能,本小姐出生至今,从未面圣。” 舜华说得斩钉截铁的,小十三都有些吃惊了。 “大哥,稍安勿躁,你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叫言华吗?”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机遇篇 只有本王能救你 他夹起一条笋丝,放进舜华的碗里,笑着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那好人做到底的九皇兄把你荐举给了父王,父王念着你和傅神医治理瘟疫有功,还赐下黄金万两和一座府邸,赐给你们的府邸就在本王的对面和隔壁。” “什么?” 舜华顿时大惊失色。 那她不就要白白舍了一座御赐的府邸和黄金万两吗? 小十三看她很惊讶,补枪道:“其实九皇兄的人一直在城门候着你,你得多谢我,要不是本王用麻包袋套着你的头,把你带回来,你早就被人捉着进宫去领赏了。” “言下之意,这个忙,大哥不帮也得帮了?” “自然,本王除了你,还能碰谁?” 舜华举起酒杯,放在小十三面前,倒了一壶酒,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拿起它,闻一下。” 小十三不假思索地拿起酒杯,迎面扑来很浓郁的酒香,还有杯沿处淡淡的脂粉香。 “不行,本王要吐了。” 小十三捂住握紧,拿起一盘红烧肉,就大吐特吐。 女子敛起饶有意味的眼神,放下了筷子。 “如意算盘打错了,怎么办?” “怎,怎么会这样?本王之前明明就...”小十三诧异道。 “其实本小姐之前就想告诉你了,你能碰我,只是因为过去我穿着男装,未擦脂粉,你意识不到本小爷是个女子。” 自己来说这句话,也真是够扎心的。 舜华抚慰着受伤的小心灵,继而说道:“你之所以碰不得女人,闻不得脂粉香,是因为他们能勾起你不堪的回忆,你最想忘记的那一幕,当年你年少,被吓坏了,这个噩梦就像在你心里埋下了一个小小的种子,不断生根发芽,继而,它开始渐渐影响你的生活,你的一切。” “那一切的祸根不还是因为你...” 舜华摇了摇头,打断了小十三的话。 “不一定,或者说应该不是我,还记得我们在天下第二庄遇到的那个假扮厨娘的杀手吗?” “你的意思是说...当年很可能有人易容成你的样子,在我父王的寿宴上作乱,上演一场荒唐的大戏,毁坏你的名声?” “虽没证据,但是每次周遭的人提起这些事,过目不忘的本小姐,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所以,我怀疑当年那个人根本不是我,虽然有些得罪了,你可记得,当年那个我,有什么特别,或者奇怪的举动?” 小十三微微抿眸,似乎不愿意再提当年的事,但是,面对眼前那双澄亮的眼睛,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 他边回忆,边说道: “当年‘你’很轻浮,谁的身上都要凑一凑,好像很急着结识朝堂中的达官贵人,尤其是我九皇兄和太子哥哥,父王当初想试一试你的文采,和你对诗,对对联,可惜,你却半句都答不上来,在场的人都取笑你愚钝,反而是你妹妹,出尽了风头,再后来的事,本王说过,你也知道。” “知道了。” 舜华若有所思,仿佛想通了什么。 “你想到了什么吗?”小十三着急的问。 “还没。”舜华微微挑眉,“你还是着急着急自己的事吧,明天的荷花宴,对你来说就是刑场,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脱身吧。” “其实,你只要不涂胭脂水粉,不就行了。” 小十三嘀咕的这话说得舜华有点想笑。 “依你的意思,还想本小姐穿着一袭女装,头戴发钗,素颜登场啊?不依。” “为什么?大哥,你可是个‘男人’啊。”小十三故作惊讶,调笑道。 “从前穿着男装也就罢了,穿女装,绝对不行。” 舜华的态度很坚决。 “为何?”小十三狐疑地盯着她看。 “明天出席荷花宴必定是十六七岁,刚出池塘,娇小可爱惹人怜的小白莲,本小姐这朵不施粉黛的大荷花,和她们一比,铁定黯然失色了,掉价的事情,本小姐不干,不过倒是你,带不了女子,可以带个男子啊。”舜华挑了挑眉,调皮地说道。 “带男子,这又是什么高招?”小十三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身边不是有个‘高大英俊’的兰侍卫吗?带着他,到时绕场一周,和你父王和太后说一句。” 舜华的声线故作粗犷道:“本王不好女色,这不就马上摆平了。” 小十三用帕子抵住鼻子,凑了过来,“大哥,你就不怕你家小弟传出好男风的传言?” “好男风总好过吐死吧...等等,你这帕子是在哪里买的?” 现在是说帕子的时候吗? 想说你不是女子都不行。 小十三是真想翻白眼,可是眼下危机未除,还需依赖她聪明的脑袋,只好耐着性子回道: “这帕子是本王独有的,外面买不了,你若是想要啊,本王可以给你送一筐去府上。” 说罢,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把帕子递到了她眼前,上面所绣的海棠花,十分醒目。 “不用,本小姐也有一条。” 舜华同时拿出了另一条手帕,无奈地说道: “当时,本小姐被曲家村的村妇打破头,生死一线,居然是你救了我。” “你是那个小瞎子?” 这是什么缘分啊,小十三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本小姐知道,这台戏该怎么唱下去了?” 小十三擦了擦手臂,狐疑地看着意味不明的舜华。 * 隔天,清晨,大雾还未散去,池中的粉荷花如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微微抬头,与池中迎风而动的荷叶,在水中晃出阵阵涟漪,引得蜻蜓的水影也在抖动。 盛装出席的皇上和太后身边除了宫女,就围满了皇宫大臣,豪门富户的千金,女子的衣裙花色各异,围坐一起,如同色彩缤纷的绣球花。 穿着一席灰衣的小十三,如同万花丛中的一点‘绿’,领着两三个侍卫,英姿飒爽地上前。 “儿臣拜见父王,拜见皇祖母。” “好,小十三,皇奶奶许久都没见过你了,过来坐会?” 闻言,小王爷看了看皇祖母脸上的胭脂,不禁退了退。 “皇奶奶真爱说笑,今日荷花美景当前,孙儿岂敢坐在您这位大美人身边,不怕晕厥吗?” “哈哈哈哈...好,小十三还是这么会哄哀家开心。”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落座,可是小十三居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拱手作辑道: “其实孙儿这次,是想跟皇奶奶引荐一个人,此女子乃孙儿的心仪之人。” 闻言,震惊四座。 这些大清早就起床梳妆打扮的千金们,为的就是能让小王爷一见倾心,成为十三王妃,如今,十三王爷都有心仪之人了,他们还来此处作甚? 真当他们来赏荷花啊? “快,快快请她进来,让皇奶奶瞧瞧。” 太后等这一天都不知道等多久了,小十三的厌女症总算是治好了吗? “过来吧。” 闻言,一直藏在人群背后的女子,走到了殿前,此女子面带桃花,轻纱蒙面,有一种似真似幻的神秘感。 “民女,拜见圣上,拜见太后娘娘。” 还没等老皇帝张口,太后娘娘心急打断道:“快快请起,抬头看本宫瞧瞧,小十三心仪之人,长得如何娇俏。” 舜华微微抬头,面纱中的五官,如同大雾中的荷花,有种脱离尘俗的仙气。 “这气质,可真是不错,可是...”太后抬起兰花指,以食指颠了颠下巴,狐疑地问道:“为何不摘下面纱,以真面目示人。” “回禀皇祖母,她为了救儿臣,意外毁了容貌,脸上落下了些疤痕,孙子不忍她露面后,受人指点,就让她戴着面纱,前来面圣了,你可会怪罪孙子。”小十三抬手上前,故作可怜地说道。 闻言,太后眉心一紧。 “怎会...那就可惜了。” 她既可怜自己的孙子,同时又不太想小十三娶一个毁了容的女子。 身旁的皇帝将小十三夸张的戏码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顽皮。 “小十三,你来和朕说说,你们如何相识的?你既有厌女症,女子在你三步之内,必定头晕作呕,身旁又有护卫,你又是如何与她相亲相近?” 面纱中的女子微微抬起嘴角,幸亏这个问题,他们早有准备。 “回禀父王,当日儿臣遭人刺杀,侍卫们虽拼死顽抗,被踢入江海之中,是她,挺身救出了儿臣。” 小十三激动地指着舜华。 这番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不算欺君。 “你被人刺杀?是何时何地何人所为?”老皇帝激动地握紧拳头。 “儿臣不敢在此说。” 小十三的一句话,提醒了激动的皇帝,他微微看向身边的千金,此处的确不宜议事。 皇帝努力地平复了心情。 “罢了,既然你已经没事,此事容后再议,你快告诉朕,此女子是如何为了救你,毁容的?” 小十三接着忽悠道: “当时,他救了差点淹死的儿臣,为了给儿臣采药,她...居然遇到了熊。” “熊?” 老皇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太后娘娘更是整个人都被吓呆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错,最后,她虽九死一生,活了下来,脸却...变成了这样。” 小十三举起袖子挡住脸,佯装哭泣。 当即全场鸦雀无声,一阵冷风吹过,众人满脸黑线,本以为听到耳边的最起码是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这是个什么鬼故事? 这个女子和熊搏斗了吗? 她打赢熊之后,抢回了草药,治好了十三王爷? 这么生猛,怎么和她斗啊? “额...这故事挺‘动人’的。”老皇帝哽了哽,“既然如此,朕马上给你们赐婚,成全你们这段难得的奇妙姻缘。” 女子蓦然一怔,心惊道,这么快? “父王。” 小十三连忙上前打断道。 “其实,儿臣的厌女症还未治好,正如父王所言,儿臣无法和心仪的女子相近相亲,这样的儿臣,又如何能轻易给她的许诺的,当一辈子的好相公呢?” 小十三这番感人肺腑的话,让皇上和太后都有些动容。 “没错啊,这事不能着急,不如,传傅神医入宫,为小十三和这位花容受损的姑娘好好相看一番,治好了,再让他们二人成婚,也不迟。” 老皇帝也同意太后的说法,扬言道: “母后所言甚是,传令,快马加鞭,让傅神医即日进宫。”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机遇篇 虐妻一时爽 听闻他的名字,舜华忐忑地曲起手指,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衣裙,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被太后深深地看在眼里。 她抬头挥了挥,笑着说道: “本宫见今日天气甚好,各位贵女也莫要浪费这良辰美景,多走动走动,观赏一下盛放在即的荷花吧。” “是。” 众千金齐声应道,纷纷起来‘游赏荷花’了,可是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在那个身份尊贵,相貌出众的少年身上。 小十三和舜华瞧瞧来到一角,两个人背对着荷花池,小声说着悄悄话。 旁人看来,就是一对相互倾慕的璧人。 可谁也没想到,他们聊的居然是... “怎么样,大哥这缓兵之计,神吧?”舜华得意地说道:“你的厌女症一时半刻又治不好,到时候,等你找到真命天女,让她揭开面纱,就说她的脸治好了,来一招偷天换日,没人敢诟病。” “大哥,幸亏你不是奸臣,否则这朝堂都要给你谋了去。” 小十三挑眉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是自然。” “眼下我们再无障碍,只要傅神医肯帮我们圆谎,不揭发的话...大哥,为什么你脸色铁青?” 额冒人防的舜华,深深吸了口气。 “大哥好像还没和你说过,我和他掰了的事。” “掰了?”小十三狐疑地问道:“什么掰了。” “婚事。” “婚事?” 小十三突然惊呼,吓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小声一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欺君啊。”她咬着牙,佯装笑着,细声回道。 “你这话说得也太晚了吧,本王就纳闷了,在庙里抓你回来的时候,怎么只有你一个,原来傅神医终于幡然醒悟,知道你娶不过,逃跑了啊。” “嗯?” 舜华瞪了瞪他,小声威胁道:“你信不信,本小姐立马跑到皇上,太后那边,揭开面纱,和你‘同归于尽’?!” “别别别,开个玩笑,你们怎么掰的...本王不方便问,不过,眼下可就糟了,傅神医是个既可怕,又死心眼的人,万一,他因为讨厌你,不肯帮我们撒谎,这下子,罪犯欺君的事就得坐实了。” “他...我不知道,见步行步吧。” 舜华忽然缄口不提傅木槿的事,让小十三觉得很是奇怪。 酉时,傅木槿被宣进了宫。 时隔半个月,她再次见到那个头戴帏帽的男子,他的身形清瘦了不少,她看不见他的脸,也不敢看他的脸,哪怕多看一眼,她的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 “草民傅木槿,拜见圣上。” “平身。” 皇帝抬了抬了手,让他起来,只见他拐着脚,腿脚看似有些不便。 “你的腿...” “回禀圣上,听家父说,草民曾经被贼人所伤,险些丢了性命,如今腿脚落下了些毛病。” “怎么会这样?”老皇帝诧异道。 “不知,草民什么都不记得了。”傅木槿冷冷地说道。 他...失忆了? 舜华诧异地抬起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那你还通晓医术吗?虽然有些遗憾,可是朕的皇儿和未来儿媳急需大夫诊治。” 傅木槿微微欠身,轻声回道:“医术倒是没忘。” 闻言,老皇帝惊喜地:“那就好,来。” 蒙面的舜华红着眼睛,看着冷漠似冰的傅木槿走了过来,忍不住别过了眼睛。 “敢问姑娘,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脸,本姑娘的脸毁容了。” 小十三作辑上前,连忙说道:“请父王稍作回避,儿臣不想她受伤的样子,容医者以外的人见到。” “连朕都不行?”皇帝错愕地说道。 “父王。”小十三硬着头皮说道:“连你都不行。” 老皇帝突然笑了,心想他家十三皇儿真是长大了。 “罢了,治好了再看,也是可以的,摆驾回宫,有消息记得来禀报朕哦。” “儿臣遵命。” 小十三大松一口气,把皇帝和一干宫人送了出去。 “容在下失礼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指尖一样,冷冰冰的,舜华脸上的面纱被摘了下来,露出左脸颊一条浅得快看不见的伤痕。 男子的眼神有些诧异,冷漠地说道: “姑娘,你脸上的疤快好了。” 他冷不防的一句话,让小十三冷汗直流,他冲了过来。 “傅神医,你当真失忆了,不记得她是谁?” “不记得。” 他微微后退,从小十三指尖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浑身都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在下不懂王爷的意思,在下不认识她。” 刹那间,舜华的耳边好像响起了那句似曾相识的“言兄。” 涌上心头的回忆一瞬间都像利刃,狠狠地向她割来。 眼泪悠悠地在眼眶打转,女子红着眼眶,什么都没说,握紧手中的面纱,便冲了出去。 她冲到拱桥之上,扶着栏杆,把头埋了下来,默默地看着桥下嬉戏的小鱼,把眼泪忍了下来。 “姑娘,这是你的丝巾吗?” 舜华缓缓转过头,接过对方递来的丝巾,轻声道了句谢,便转身离开了。 刚进宫办事的辰右,恍惚在原地,对方才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眸念念不忘。 这大概是他所见过,哭得最好看的姑娘。 “姑娘,敢问你的芳名?” 可惜,等他回过神来时,女子早已不知去向了。 * 傍晚,心事重重的辰右在毫无预警之下撞柱,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目睹这一幕的宁潇潇,咬着苹果走了过去。 “有情况,有情况,咱们一向头脑清晰的辰右大人,今天是撞了什么邪,居然撞柱了。” “没事,也不关你的事。” 辰右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官帽,重新带回了头顶。 “哈哈哈哈...” 宁潇潇笑得好生妖媚,指着他的头说道:“还敢说没事,官帽都带反了,说吧,到底是那个重犯,连你看了都魂不守舍啊?” “重犯?” 辰右低眸想了想,这个词语倒是有些恰当。 的确是个‘重犯’。 “看你嘴角含笑,那人不会是个女的吧?” 惊呼的宁潇潇忍下敲锣打鼓的冲动,惊呼道。 “没想到啊,咱们古板的辰右大人,也有开窍的一天,说罢,哪家贵女?” “...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你还喜欢人家...”宁潇潇轻佻眉毛,“呵呵呵,看来咱们的辰右大人是情窦初开,对人一见钟情了,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太可怜了。” 他迈出一只大长腿横在辰右眼前,妩媚地抖了抖头发。 “这么可怜,让大哥哥帮帮你吧,只要你说出,你是在何时何刻何地,见过此女子,简略描绘一下她的外貌特征,我宁潇潇必定能找到这个女子,查出她的身世来历。” “......” 宁潇潇有些诧异,平时这个时候,辰右势必会反驳他一句,有这种闲工夫,还不如多查几桩案。 今天...他居然犹豫了! “当真?”辰右狐疑地问道。 宁潇潇像见到鬼似的,点了点头。 “在皇宫,御花园的玉弓桥下,她身穿一席粉紫衣裙,头戴兰花玉簪,长相...很美,哭得时候,像一只柔弱的小白兔。” 辰右自己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忙辩解道: “你查归查,切勿私下与姑娘接触,吓坏了她。” 话音刚落,宁潇潇一只手背贴在辰右的额头上,满脸写着:他是发烧了吧 ,怎么今天有些不正常。 “宁潇潇,你想做什么?” “这么凶,应该是没生病。” 宁潇潇转过身,坐在凉亭上,笑着说道:“包在我宁潇潇身上,放心,不出半日,一定给你查到。” * 伤心地哭了一段时间的舜华,没想到回宫的时候,还要和某人同坐一辆马车。 她咬着牙,在兰侍卫的搀扶下,坐在了傅木槿的对面。 马车上,小十三左看看,右瞧瞧的,看着默不作声的两人,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大哥,我们的情况已经和傅神医详细说过了,他说可以为本王隐瞒多三天,等本王自己向父王坦白真相。” 舜华望着窗外的风景,微微叹气。 “也就是说,这生意谈不成了?” “大哥,要不你和他谈谈,看看有没得商量,本王可不想再去什么荷花宴,见什么贵女了。”小十三细声地说道。 舜华顿了顿,默默地转过头,看着带着帏帽,默不作声的某人。 依旧仙气飘飘,绝尘脱俗,可惜,他再也不是她的木槿了。 “你是王爷,他都没得商量,更何况,是本小姐这种不认识的人,不谈。” 小十三的脸顿时塌了。 “还是算了,三天后,本王就离家出走,去天下第二庄找师傅,继续练功去,避避风头。” 未几,马车停了下来,兰侍卫回头喊道:“颜小姐,到了。” “十三王府?” 舜华正错愕呢,只见烦得焦头烂额的十三抱怨道: “兰侍卫,你是本王的人还是颜家的人,开口闭口都是颜小姐。” “啊,不是...” 兰侍卫被点中了心事,满脸的羞涩。 “别理他,大哥,下车吧,从这里下,等会再乔装离开,就没人会跟过来了。” “好。” 舜华轻轻搭过兰侍卫的手,下了马车,对方却忘记松手了。 “兰侍卫?” “对,对不起。” 小十三算是瞧出兰侍卫的心思了,连忙走到舜华身边,耳语道:“反正傅神医忘记了你,不如趁机考虑一下本王的兰侍卫吧,人特好,特纯良。” “都说是你的,大哥怎能觊觎小弟的东西。” 舜华开了几句玩笑,心情好了起来。 可当她一抬头,看见出门迎接傅木槿的人,她就笑不出来了。 “他也住你府上?”她轻声问道。 “你说傅神医?不是,他挑了隔壁的府邸,正好住在本王隔壁。” “难怪。” 小十三听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转头望去,发现傅府门前站着一男一女,男子的打扮像书童,女子有点小家碧玉,像是寒门贵女。 “大哥,你没事吧?”小王爷有些担心。 “没事。” 那个身影仿佛有些飘零,她声音清冷地说道:“说好的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别人能忘,本小姐为何不能。” 忽而,那个戴帷帽的男子缓缓地回过头,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便转过身向傅府门前走去。 ------------ 第一百八十章 机遇篇 她要嫁给别人了 * 三日后,清晨,露珠从嫩叶中滴落,缓缓滑落刀尖,手持刀柄的人稳稳地向外刺去,露珠腾空弹起,宁潇潇一个后空翻躲过了刀刃,抬脚踢向刀身,将整把刀撑向半空。 辰右看着眼前人的朝天一字马,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腿撑这么开,不疼啊?” “疼啊。”宁潇潇顿时苦着脸,扶着柱子,双腿不住地颤抖着。 忽而,辰右一把刀横在他的脖子上。 “为何要躲我,你不是说半天就能查出她是谁吗?” “这个嘛...” 宁潇潇心虚地挠了挠头,面有难色地转过脸。 见状,辰右收回了刀,满脸无所谓道: “其实,你有多少本事,我是知道的,既然查不出来..” 辰右刚要转身,宁潇潇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叫住了他,眼神认真了许多。 “谁说查不出来,知道真相后,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后悔?”辰右微微侧身看他,“此话怎讲?” 宁潇潇让他坐了下来,自己挽起长发,边走边说道: “你说的那女子,我去宫里问过了,公公们透露,那天在御花园,穿着粉紫衣裙,头戴兰花玉簪的女子只有毁了容的未来十三皇妃。” “毁了容?那就不是她。” 辰右正觉得奇怪,宁潇潇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是她,因为她根本没毁过容,后来,据本大人的探子回报,十三王爷把蒙面的王妃送回了府上不久,一个乔装打扮的女子从后门出了去,你知道她去哪里吗?” “别卖关子了,是哪里?”辰右居然有些着急了。 “颜府,未来的十三皇妃是颜家大小姐。” 闻言,辰右的心中顿时一沉,她居然就是传闻中的颜家大小姐。 “辰右?辰右大人?” 宁潇潇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对方好像失了神,默不作声,毫无反应。 “其实,你也不用失望,和你说个秘密。”他故作神秘地凑到辰右耳边说道:“这个颜家大小姐不仅名声不怎么样,她还大你两岁呢。” 辰右蓦然转过脸,差点就亲到宁潇潇,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行了,你很闲吗?有这种说闲话的功夫,还不如多查几桩案子。” 宁潇潇抿着唇,抬眸盯着他。 变脸变得这么快,当初那个春心萌动的大好青年哪去了? “行了,没什么事,快去批阅你的公文,我要去街上巡逻一下,最近主城出了个采花贼,一天抓不到人,百姓一日不得安宁。” “哦。” 宁潇潇转过身,吹起了哨,往案宗房走去,余光刚瞧见辰右离开的身影,缓缓转身,大模厮样地回房睡懒觉去了。 虽然有采花贼的传闻,但是主城还是一片繁盛,百姓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仿佛毫无影响。 市集之中,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听说了吗?颜家大小姐回来了,心地善良的人就是长得不一样,那样子娇俏得像个十六七八的小姑娘似的。”卖菜的蔡大娘可开心了。 “回来?不听说,她一直闭门不出,研究诗词歌赋吗?”英娘捡起蔡大娘的白菜,仔细地挑挑拣拣了一番。 “哪是闭门不出,她之前是去梨千城祭祖了,前些天才回来,这消息货真价实,是城头卖鸡的路大婶告诉我的。” 闻言,英娘操着一口尖细的嗓音,不屑道。 “切,卖鸡的说话,就一定可信啊?” “但是,人家是专门给颜家后厨供活鸡的,做得大买卖,你说这话可信不可信?” 蔡大娘拿起秤砣,正要称重,英娘满催促道: “你可快些称,我赶着去颜府门口,瞧瞧那活菩萨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好看。” “诶诶诶,五分钱。”蔡大娘接过铜钱,拉住了英娘,“去颜府作甚,卖瓜的黄婆说,颜家大小姐正寻药铺呢,去东街,准见着。” 某个拿着官刀正巡逻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看了过来,若有所思地往东街走去。 此时,舜华正站在百子柜前,伸出手指,毫无章法地指着柜子里的药材。 “那个,那个,那个,本小爷...本小姐全都要,店里有多少就要多少。” “得了,马上就为大小姐包起来。” 药铺负责捡药的老大叔年纪有一大把,说话和手脚都有些缓慢,却能把舜华刚刚像是胡乱指的药材,全都拿下来,并且毫无错漏。 年纪虽大,但也是个人才。 耳边突然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她蓦然转身,却发现眼前是一个陌生人。 “马钱子,甘草,威灵仙,黄芪...全是些消肿止痛,活血通络的药材,小姐家中可是有人腰腿不便?” 腰腿不便? 对啊,又不是她腿受伤了,她买这些要作甚。 “没有,买错了,刚刚拿的药材全不要了。”她冷冷地说道。 霜霜急忙拉着她的衣裳,娇声说道:“小姐,不可,等会捡药的老大叔还要把包好的药包分回去,他多可怜啊,霜霜上次把豆子搞混了,分到半夜才分完,很费眼睛的。” “行了,那就把包好的全送给你了。”舜华转过身,走出了药铺。 “诶诶诶,为什么要把治腿脚不便的药送给霜霜啊?大小姐,你该不会是在暗示要打断霜霜的腿吧?”傻丫头一路追了出去。 “颜小姐。” 辰右忍不住出声唤住了她,声线如同落于水面的蜻蜓般,平滑安静。 “可是在下惊扰了颜小姐,所以,你才不要方才那些药材?” 舜华微微皱眉,心想眼前人是来找茬的? “那些药材本小姐已经要了,等会他们会送到府上的,这位大人,你认识我?” 辰右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连忙说道: “本官和颜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在宫中,桥上,丝帕。” 刚最后一个词落地,舜华记起了宫中曾有人为她捡过面纱,这人居然还认得她。 “大人,记错了,本小姐未曾...入过宫。” 舜华刻意强调,同时也在试探。 若是愿意圆谎还好说,若是不愿意,小十三这下子可糟了。 “那就是本官记错了。”辰右态度温和地笑了笑,“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辰右,乃刑部右侍郎,” “刑部的人...” 舜华点了点头,视线却被旁边两个人所吸引。 一个年轻人正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看似温馨,实则诡异。 “奶奶,你相信我,只要吃了这瓶返老还童散,什么病都治好,痤疮,白头发,黄褐斑,甚至是内风湿骨痛,白癜风,消渴症,即便是你家里有人瘫痪了,只要冲水,一剂管好。” “真的啊,贵不贵啊?”老奶奶点了点头,满脸天真地问道。 这个头顶秀才帽的年轻人龇牙咧嘴地笑了,比了三根手指。 “不贵,就三百两。” “三百两?老身...没有那么多钱。” 老奶奶戳了戳衣袋,看着有些可怜。 “不怕,看你长得这么慈祥,还有几分像我亲奶奶的份上,把这玉镯押给我,等你有钱了,再赎回去也不迟。” 说罢,那年轻人就要伸手拖老奶奶的玉镯子了。 “慢,本小姐有些看不过去了。” 满脸严肃的辰右正想过去,没想到颜家大小姐先他一步,走了过去。 舜华一手抢过那个药瓶子,把白白灰灰的药散倒在手上,搓了搓,满鼻子的檀香味。 她冷声调侃道:“没想到啊,加了香炉灰的面粉,能治痤疮,白头发,黄褐斑,连瘫痪都能治啊?你家的面粉是开过光啊。” 闻言,那个带着秀才帽不像秀才的人有些慌了,诧异地看着围过来的人群。 “你,你是谁啊?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大家,千万别信她,她就是个不识货的。” “本小姐?本小姐是在万琼国拥有十六家药庄的人,敢在我们颜家的药铺面前招摇撞骗?信不信我报官捉你?” 舜华突然想起刑部右侍郎就站在身边,急忙把他拉了过来,然后指着那个骗子。 “对,你就是官,快来捉他。” 那骗子见形势不对,急忙推了推舜华的手,药瓶子里的面粉顿时洒了辰右一脸,舜华转头看去时,急忙捉住想逃跑的老奶奶。 辰右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上的面粉,狐疑地问道:“你为何要抓住这个老人家。” “因为,他们是一伙的,本小姐就没见过,头发外面白,里头黑,半根皱纹都没有的老人家,此人虽然躬着身体,但是脖颈到后背,脊柱毫无凸起,一看就知道是装的。” “小姐,霜霜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装老奶奶,被人骗手镯啊?” “想要吸引更多像你这样看不清楚状况的人,过来买药啊,来人,把这人捆了,让右侍郎大人当手信带回去吧。” 当手信? 辰右擦了擦脸上的面粉,视线还是模糊不清。 话音刚落,药铺走出几个强壮的伙计,吓得那个装老人的男子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被绑得像大闸蟹似的,塞到了一脸茫然的辰右手里。 “哇!”舜华转头看去,只见眼前这个器宇不凡的男子满脸白面粉,像个刚捏好的糖人似的。 “霜霜,丝帕。” “哦。” 颜霜霜乖巧地抽出腰带的丝帕,递到舜华伸出的手上。 这个雷厉风行的女子缓缓上前,帮辰右擦了擦眼周的面粉,把丝帕塞到他手里,潇洒地说道:“幸会,小女子颜舜华,见过辰右大人。” 说罢,女子嫣然一笑,转过身,身影渐渐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花香。 辰右拉着被五花大绑的骗子,错愕地怔愣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条刚擦过面粉的丝帕。 * 傍晚,巡完店铺的舜华,累得快睡在轿子里了,眼皮都重得快抬不起来。 可是,某个傻丫头却精神奕奕地叫喊:“小姐,快看,快看,有人给你送了好多礼物啊,红当当的,在咱们颜府门前摆了一地。” “红当当的礼物?”她半睁着眼睛说道。 待轿子停稳,累得腰酸背痛的舜华从轿子中走了出来,望着满地的大红喜字,诧异地说道:“我的好霜霜,这可不像是什么礼物,反倒像是聘礼。”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机遇篇 谁下的聘礼 她抿着眸,心想,不会吧。 刚转身,就见到了此生都不想再见到人。 “玉向风?” “舜华妹妹?许久不见。” 数月未见,看着眼前的玉向风,她顿觉得有点脑壳疼。 “表...妹夫,这些东西,不会是你差遣人送来的?” 她刻意改了称呼,退了一步,指着门前堆积如山的聘礼,僵硬地笑了笑。 “不是。”玉向风低眸看了看,思索了片刻,连忙补充道:“舜华妹妹若是想想向风送过来,向风马上去办。” 她叫住了转身的玉向风,决绝地说道:“没人让你送,没什么事还是早些归家吧,你我的关系,若是如冰不在,日后也不便见面,慢走,不送。” 舜华稍稍提起裙边,露出鞋尖,往台阶上走了两步,一个熟悉的面孔冲了出来,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张手抱住了她。 “舜华,启华好想你,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过来找我玩?” “启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一个人跑出来的吗?” 舜华怔了怔,见到了从颜家门前出来的玉卿姨,顿时,又惊又喜。 “玉卿姨?你们俩终于来主城找我玩了?林伯伯呢,他也来了吗?” “舜华妹妹,他们是...”玉向风狐疑地看着林启华,强行拉开了他,“老大不小了,怎能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玉卿姨看着二人郎才女貌之相,眼眸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妹夫,难道你忘了吗?他是我们在梨千城的玩伴,小时候一起念书的同侪啊。” “启华,难道是那个傻...” 玉向风刚要说下去,顾及玉卿姨沉着的脸,又把话噎了回去。 “难道你们两个和好了?”玉卿姨‘和颜悦色’地问道。 “他是见我太久没有回来主城,特意来探望我的,是吧,妹夫?” 舜华又把那个戳心的词语说了一遍,玉向风苦着脸,又不敢在外人面前大声嚷嚷。 “是,向风是许久未见表妹,有些想念,特来拜访。” 舜华真的要被气梗了,说这番话,外边的百姓听来,不就像他们藕断丝连,关系暧昧吗? 她从前怎么会喜欢这么个寡廉鲜耻的伪君子。 “既然没有就好。” 玉卿姨丝毫没给玉向风好脸色看,她拉起舜华到门的另一边,小声说道:“其实,你姨这次来是想提亲的。” “是好事啊,启华终于要成亲了?”舜华高兴地笑道:“看上的是哪家姑娘,若是玉卿姨人生地不熟,舜华可以帮你张罗。” “不用,玉卿姨是想向你提亲?” 舜华顿时不笑了,本以为吃被人的瓜,到头来,吃的是自己的。 这瓜不香了。 “向我提亲?”她诧异道。 “傻孩子,放心吧,我们林家也是体面人家,三书六礼,玉卿姨一样都不会少了你的。”她转过身,向着底下喊道:“来人,送上来吧。” 话刚落地,颜家的大门前顿时响起了一片喜气洋洋,洋洋洒洒的唢呐声。 装载着林家聘礼的马车迎面走来,十几辆身披红装的马车,一路从城门口来到颜家的大门前,列着队,整整齐齐,引得百姓们纷纷围观,小孩欢叫,争抢着过来看热闹。 “看,这聘礼,定比那玉家还体面。” 舜华敛起眼眸,看着在聘礼前,捧着地上的飘落的大红花纸,无忧无虑玩耍的林启华,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哈哈哈哈,有人要成亲了,我要娶媳妇咯。” 漫天飞舞的红花落在那张与年龄不符,天真烂漫的脸上。 玉向风猜出了玉卿姨的意思,顿时火冒十丈,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把舜华强硬地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大声质问: “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想让我家表妹嫁给你家的傻儿子吗?” 此话一出,台阶下顿时一片哗然。 百姓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颜家大门前,这一出,百闻难得一见的大戏,杵在原地。 “真有胆,也真有钱,要是老子这么有钱也去下聘娶颜家大小姐。”卖鱼的刀佬拍了拍结实的胸部,大声嬉笑道。 一书生边用折扇搭着肩膀,边大胆分析道: “你说,那人是真痴还是假傻,这两人该不会存心上门捣乱的吧?定是之前赚了黑心钱的富户,不忍颜家大小姐如今活得这么风光,找人过来演一场大龙凤,特意让颜家大小姐难堪的,即便她没答应,传出去说她被傻子下过聘,以后也不好嫁人了,这招真是毒辣。” “我同意,颜家大小姐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又那么有钱,能有什么原因,会嫁给一个傻子啊,摆明就是来找茬的。” 街上,偶然采买经过的两主仆,手捧着十几盒礼品,望着被人群和马车围得水泄不通的大街,不禁有些犯愁。 “麻烦借过,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都快天黑了,大伙都不回家,杵在这干嘛,有米派啊?”抱着满手礼品的一稻不满地嘟囔道。 热心的大叔回过头,冷不防地回了一句。 “你不知道啊,颜家大小姐被傻子求亲了。” “真的啊?” 闻言,一稻疑惑地转过身,在颜府的大门上,看到了几个人,还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公子,你快看,那不是玉大人吗?” 一稻腾出一只手,朝着颜家大门挥手喊道:“玉大人,你在那干什么呀?” 闻言,热心的大叔转头看了过来,细声问道:“你认识他们?” “当然,我们还很熟呢,公子,你快看,那不是美人姐姐吗?没想到他们两个认识,早知道就让玉大人牵个线,让你们俩见上一面,也免得你白白愁了这么多年。” 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的一稻,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傅木槿一声不吭。 “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我们居然还能在主城重遇,不如我们过去打声招呼吧,公子?” 小书童回过头,手上堆叠的锦盒挡住了视线,他微微歪过头,发现自家公子正直勾勾地看着颜家大门下的女子。 一稻诧异地问道:“难道...公子你还记得美人姐姐?你想起什么了吗?” 同时,思绪凌乱的舜华也在人群中发现了他,一瞬间,两人四目交投,恍如隔世。 玉卿姨挺腰向前,一副为母则刚的模样。 “我家启华,是小孩心性,单纯善良,不像某些人,一朝翻脸不认人,转身就娶了妹妹,半分情谊都不惦记,玉大人,你贵为左侍郎,也是读过书的,注意你的措辞,我林家也不是好惹的。” 随即,她转过身,一改满脸的严肃,和颜悦色地看着舜华,拉起她的手,搭在自己手背上,温暖地摩挲着,苦口婆心地说道: “好孩子,你和玉卿姨说过,你想复兴颜家,要将颜家恢复成从前那般辉煌的光景,这些都可以实现,只要我俩结亲,我林家就是你最强的后盾。” 自打玉卿姨重遇舜华那一刻,看着眼前这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姑娘,她心中便失了胜算,要论筹码,可能只剩下万贯家财了。 只要舜华肯嫁,她必定会兑现此刻的承诺,挽救家业衰败的颜家。 可惜,玉卿姨不知道,颜家早已经不是舜华在梨千城提及那般惨状,如今的颜家富可敌国,可谓是万琼国第一富户。 耳边辱骂启华的话不绝于耳,原本在玩闹的林启华,忽然停了下来,将地上捡起来的碎红纸,扔向了围观的百姓,哭着冲了回来,抱着玉卿姨大哭。 “呜呜呜,娘,他们说启华是傻子,说启华不配和舜华在一起,不要,启华就想让舜华当媳妇,启华想和舜华永远在一起。” 玉卿姨面有难色地看向舜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不知,你意下如何?若是,你真的不愿,玉卿姨也不怪你的,毕竟,我家启华是有些特别。” 舜华转过身,望着围观,指骂启华的百姓,一瞬间,想起了当日的自己,流落在梨千城,孤独无助时,那个好心扔铜钱给她,不假思索就带她回家的青梅竹马。 她红着眼,轻声地回道:“好,我嫁。” 大喜过望的玉卿姨连忙抱着儿子,开心拍着他的后背,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华儿,你听见了吗?舜华说要嫁给你,你要成亲当大人了。” “真的吗?” 林启华开心得像个几百斤的小胖子,冲了过来,差点就把舜华撞到。 玉向风难以置信地握起舜华的手腕,激动地说道:“你要嫁他还不如嫁我。” “放手,本小姐不想嫁给你,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你家夫人,我那个‘好’妹妹还在等你。” 说罢,舜华跟着玉卿姨他们迈进了颜家的大门,将玉向风关在了门外。 “舜华妹妹,你出来,咱们再谈谈,你若是想气我,也不用行此险招,舜华妹妹...” 那扇冰冷的大门被敲得咚咚作响,直到两个护院接到命令,把他赶了出去。 * 傍晚,颜如冰刚侍候完卧病在床的许姨娘,转身问丫鬟:“你家姑爷呢?” “他...今早出去了,听其他姐姐说,他还未曾回来。” 闻言,那只涂满红色丹寇的手指紧抓着丝帕,青筋暴起,女子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狰狞。 “他家岳母卧病在床数月,如今都快病死了,他还不过来关心一两句,整天跑出去外面,到底在做什么?” 丫鬟微微后退,颜如冰抬眸,盯得她浑身发颤。 “夫,夫人?” 她的声音如同十二月漫天飞雪遗留的冰水,又冷又刺人。 “你知道?” “回夫人,小奴听到了些风声,但是,不敢说。” 颜如冰放下药碗,从昏迷的许姨娘床前站了起来。 “说吧,只要是事实,本夫人定不会降罪于你。” 眼前的丫鬟迟疑了片刻,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这事,我也是从其他丫鬟姐那听来的,据说,姑爷今天去了颜家。” 闻言,颜如冰眉心一紧,忍着怒意,耐心问道:“他去颜家作甚?” 小丫鬟有些扭捏,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得夫人发狂。 ------------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追妻篇 撞破奸计 “今天,有一个妇人领着他的儿子,去颜家下聘了,姑爷,姑爷怕是帮颜家大小姐看看,那人合不合适吧。”丫鬟婉转地说道。 “哦?她颜舜华那般身世,还有人肯娶,怕不是聋子就是瞎吧?” “都不是。”小丫鬟捡着好听的说道:“听闻,是个傻子。” “傻子,哈哈哈哈,也是,若不是傻的,能瞧上那个女人呢?” 颜如冰突然来了兴致,接着问道:“后来怎么样?” “回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颜大小姐急着嫁人,毫不犹豫就应下了,估计,过几天,就该出嫁了。” “好,哈哈哈,今天本姑娘心情好,你去账房领十两银子,就当作是本夫人赏你的。” “谢,谢夫人。” 颜如冰扬起嘴角,笑得好生奸诈,吩咐道:“记得去打听,我这个好姐姐什么时候成婚,好让妹妹准备份大礼,到时去庆贺庆贺。” 日落西山,刑部守门的同僚看着满头面粉的辰右领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小贼,走了回来。 “辰大人?” 两个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到辰右这幅样子,震惊之余,又觉得很好笑。 “你们把他关进大牢。” “他难道是什么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重犯吗?要连累辰大人弄成这副模样,亲自抓拿?” 辰右轻轻咳了咳,嘴巴顿时喷出一阵白烟。 “快去,明天本官要亲自审问,把他的同伙给抓回来。” 同伙? 闻言两个属下大惊失色,心想,定是哪个山贼团伙的贼人头头,连忙换了一张嘴脸,表情变得凶神恶煞。 二人提起胸膛拐着那人的手臂,故作凶狠地催促道:“听见没,看你放机灵点,别胡来,等明天辰大人来审你,知道不?” 临走前,辰右刻意退回来问道:“宁潇潇在哪?” “啊,宁大人啊,他...” 看他们左顾而又言它,辰右马上就猜到。 “又在偷懒?” “嗯,大人真机灵。” “罢了,总之别让他这时候撞见本官就行。”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从案宗房睡完懒觉出来的宁潇潇和刚进门的辰右碰个正着,心虚的宁潇潇正想转身逃走,忽而,被他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咦,这是咱们的辰右辰大人吗?是不是觉得不够我宁潇潇肤质白,特意去擦了一脸子的胭脂水粉回来?” “没有的事。” “真的?你...”宁潇潇乘其不意,抽走他手里的丝帕,调笑道:“你什么时候口味这么重,喜欢用丝帕了?还挑个这么粉的,下次要买丝帕,记得叫上我嘛,绸缎庄的老板娘和我熟,能便宜哦。” “还来。” 辰右一手抢回丝帕,将其藏在怀里。 这么暧昧的动作,被宁潇潇尽收眼底。 “你别告诉我,你辰右是个这么花心的人,才刚出去一回,就有新欢了?”他诧异地追问道:“你又有别的小白兔了?” “宁大人,本官累了,要回房休息。” 辰右的脸颊有些红,转身就想溜回房间,却被宁潇潇张开双手,挡住他的去路。 “有猫腻,你别告诉我,这条丝帕是那个颜家大小姐给你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辰右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如果是的话,我劝你趁早放弃。” “你是想说,她早晚会成为未来的十三皇妃,让本官死了这条心?” “非也,她估计成不了十三皇妃了。” “什么?” 辰右着急地抓着宁潇潇的衣领。 “她该不会身份被揭穿后,圣上龙颜大怒,将她给...” “你想太多了,今天蹲守在皇宫狗洞的人告诉我,十三王爷已经向圣上坦白,之前那个未来十三皇妃是假的,他只是不想娶妃,才请人来做戏。” “真的?”辰右又惊又喜,放开了宁潇潇的领子,着急问道:“那圣上可有动怒,说他要下旨追查那女子的身份,把她抓回来治罪?” “安心啦,十三皇子是圣上最疼爱的皇子,圣上就算知道了,也只是说他几句,又怎么会追究,反倒是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那个颜家大小姐很快就要嫁人了。” 宁潇潇拉了拉衣领,整理一下弄乱的上衣。 “嫁人?之前怎么没听过她定亲的传闻?” 眼前人笑了笑,调笑道:“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是死要面子,怕别人看到你的这副模样,走了偏僻的远路吧,全城的百姓都在讨论这件事,都说颜家大小姐要嫁给傻子了。” 辰右的眼眸顿时一沉,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在开我玩笑吗?” “不信?过几天,等大红花轿经过刑部,你就能看到了,据我所知,颜大小姐好像是为了报一饭之恩,才下嫁给梨千城的林家独子,说实话,她的确是个好姑娘,可能和你差了一点缘分吧。” 宁潇潇抿着唇,搭了搭辰右的肩膀,满脸遗憾地转身出去了。 * 隔天,一夜未睡的舜华穿戴整齐,被小十三的人叫出了府邸。 她睡眼惺忪地擦了擦眼睛,带着同样未睡醒的丫鬟霜霜走到马车边。 “你家小王爷有没有说,为何找本小姐,找得这么急啊?” 兰侍卫还没来得回答,只见马车伸出一个脑袋,小十三拿着手帕捂住鼻子,向着她边招手,边说道:“大哥,这不方便,上马车再说。” 舜华四下张望,狐疑地上了马车。 “怎么小王爷,又来找本小姐谈生意啊?” 小十三刚放开手帕,舜华看着那个红红的鼻子,就忍不住笑了。 “你的鼻子是吃辣椒了吗?怎么红成这样?” “你还要意思说,还不是你给的那些薄荷芥末膏,本王为了不想闻到胭脂就吐,抹得鼻子都快要掉了,嘶,好疼。” 小十三只是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红鼻子,就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你何苦要这么委屈自己,擦那么多?” “还好意思说,昨天刚和父皇坦白,太后就抓着本王去见了一大群贵女,你能明白本王当时的绝望吗?” “能想象到,能想象到,你干嘛不找个武林高手,直接封掉你的嗅觉。” “可以的吗?你不早说?”小王爷被气到了。 “你也没问啊,这薄荷芥末膏,挺好的,挺好的,可能是芥子末加多了。”心虚的舜华保证道:“下次,下次一定注意调整分量。” “还有下次啊?太后今晚就要设宴,邀请皇宫大臣的千金们和本王吃饭,大哥你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让本王彻底地躲过去,本王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 舜华相信,如果可以,小十三已经伏在她膝盖上暴风哭泣了。 “那你现在是要载本小姐去哪,去你府上商量计策?” “九王府。”小十三冷不防地回道。 “载...载本小姐去哪?” 舜华以为她是听错了。 “九王府,就是我九皇兄的府邸啊,你不是和他很熟的吗?” 呵呵,熟啊,熟到他的刀刃好几次都贴着她脖子的地步。 熟到那句‘若是你敢欺骗本王,即便是天涯海角,本王也要将你追回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还言犹在耳。 这下子死定了。 “本小姐要下车,马上就要。” 额冒冷汗的舜华忍不住唤道。 “怎么大哥,你还想买了礼物再去拜访吗?”毫不知情的小十三摆了摆手,“不用的,九皇兄的府上什么都有,不用破费,不用破费。” 什么买礼物,她这是要逃命啊。 让九王爷知道她是颜舜华,她还能活吗? 别忘了,你当初有多生气,你九皇兄就该多愤怒。 “都到了,下次再买吧。”小王爷高兴地说道。 都到了? 小十三这句话仿佛像是敲响了死亡的钟声。 失魂落魄的舜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马车,当她看到九王府门口的两只大狮子时,她仿佛见到了地狱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大哥,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不舒服?” 舜华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小十三,逞强道:“没事,可能是你九皇兄的府邸太有气势了吧。” “我九皇兄可是堂堂万琼战神呢,他的府邸当然得有气势才行,进去吧。” 门口的小厮一见小十三的马车停在王府前,立马就转身进去通传了。 此时,傅木槿和九王爷正在凉亭,不紧不慢地下着棋子。 “之前多谢傅神医的劝诫,本王才能明白以民为心的道理,令父皇对本王的想法赞许有加。” 九王爷满腹欣赏地看着带帏帽的傅木槿,眼底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王爷,过誉了。” 面无表情的傅木槿在棋盘上轻轻地落下一颗白子。 小厮远远地走来,小声禀告道:“回禀王爷,十三王爷来了。” 九王爷微微抿眸,藏起心中的不悦,扬起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道:“让小十三在大堂等本王一下,就说本王稍后就过来。” “是。” 小厮前脚刚走,九王爷拿起酒壶亲自给傅木槿和自己斟了一杯酒,笑着说道:“趁今日天朗气清,天下太平,傅神医,咱们喝一杯怎么样?” “好。” 九王爷举着酒杯喂到自己嘴边,轻佻眉毛,眼看着傅木槿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拿起酒杯,将酒饮下肚。 吧嗒一声,傅木槿忽然趴倒在棋盘上,一动不动了。 “傅神医?傅神医?” 奸计得逞的九王爷拉起帏帽的轻纱,望着那张美艳绝伦的侧脸,冲着眼前人的耳边吹了一口气,满意地笑了笑。 站在廊道上等候的舜华碰巧看见了这一幕,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情况? 比耗子殴打了猫还让人震惊。 “大哥,怎么了?”小十三看着她眼神诧异地望向凉亭,忍不住也看过去。 舜华一手挡住他的眼睛,故作难色道:“不行,本小姐突然有些肚子疼,请问,茅房在哪?” 小厮见了,连忙抬头说,“茅房就在前面,小的马上带你去吧。” 毫不知情的小十三贴心地催促道:“那大哥,你快去吧,本王会和九皇兄一起等你回来的。” 舜华跟着小厮走了几步路,便拐了个弯,悄悄地穿过另一边回廊,没想到,正巧撞见林副将扛着被迷魂的傅木槿,鬼鬼祟祟地走进一个装饰华丽的房间。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追妻篇 辰右要告白 很快,林副将出来了,转身正准备锁上门,舜华轻轻地戳了戳他的后背,林副将惊愕地转过身,只见女子抬起袖子遮住半张脸,将白色的药散撒了过去。 昏昏欲睡的林副将视线朦胧地看着淡黄色的影子,嘀道:“王...爷?” * 两个时辰后,穿着盔甲的舜华静静地守在床边,不满地嘀咕道。 “他的酒量没这么浅啊,从前就算喝醉了,也还是能走能动的,为什么这次会睡得这么死,被下迷药了吗?不对,要是有迷药,这家伙一闻就能闻出来了?失忆的人,脑子会变笨吗?” 她伸手,轻轻压在床沿,稍稍欠身,散落的发丝微微触碰他的衣襟,她轻轻地嗅了嗅他身上的酒气,淡得几乎没有。 “嗯?” 他的手指刚刚是不是动了? 察觉有异的舜华坐直身子,抱着手臂,狐疑盯着他,可是床上的人睡得很死,根本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难道是错觉? 她好不容易将人送回了傅府,这里居然半个人都没有,连大门都没锁,就不怕遭贼吗? 算了,她守了他这么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在自己家里应该不会出事吧。 “你再不醒来,我就要走了,本小姐真的要走咯?” 狐疑的舜华起身先门口走去,刚走了几步路,她又折返过来,不放心地帮他盖上被子。 “再见了,傅木槿。” 在她步出房门那一刻,床上的人忽然睁眸了。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出房门的舜华,再次被一稻拉回了房间。 “言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小书童样子十分担心。 被问了八九遍后,舜华不厌其烦地重复道:“是真的,所以你以后得寸步不离地看紧你家公子才行,免得他惨遭九王爷的毒手。” “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为了医治十三王爷的病,就必须留在主城,公子日后一定会有很多机会和九王爷碰面,言公子,你这么足智多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家公子彻底摆脱九王爷?” 呵呵,这时候倒是知道她的好了。 舜华抬眸对上那双期待的小眼睛,随口说道: “你家公子不是快成亲了吗?让你家公子早日成亲不就行了,九王爷是个有皇位要继承的人,要是传出他骚扰有家室的男子,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到时,他自然而然会收敛些。” “你说的倒轻巧,我家公子他...” 一稻突然想起不能告诉舜华,婚书造假的事,急忙改口道。 “他失忆了,怎能在他失忆后,未经他同意随便找个女人和他成亲呢。” 舜华抱紧双手,冷哼道: “哼,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干脆就雇个人,和他假成亲,骗过九王爷不就好了。” 小书童眼睛猛地一怔,惊喜道:“可以啊,就这么办吧,不过,一稻要上哪去找个愿意和我家公子假成亲的女子,而且,事成之后,肯全身而退,不垂涎我家公子的美色。” “这倒是有点难办哦。” 舜华故作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有。” “谁?”小书童激动地问道。 “你啊,你不是试过男扮女装的吗?挺成功的,就靠你男扮女装骗过九王爷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本小爷还有事,日后别联系了。” 胡诌的舜华站起身,决绝地说道。 看着她要走,一稻忽然想起那天哭得凄怆的背影,关心道: “言公子,你瘦了,是不是从军太辛苦了?” 舜华站在门口,背对着一稻,得意洋洋地说道: “小书童,穿着盔甲就是从军啊,本小爷只是和别人换了身衣裳而已。” 另一边,九王爷好不容易熬走了小十三,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刚走到拐角,发现房门大开,里面的灯都熄灭了。 “糟了,难道人逃走了?” 大惊失色的九王爷冲进了房间,看见了床尾的脚,才安心了下来。 男子忐忑地走向床前,看着床上那个穿着一袭淡黄色长裙的人。 “林副将真够贴心的,连裙子都让人帮她换好了。” 九王爷咽了咽,向着那淡黄色的领子,伸出手,猛地一拉开。 顿时眉头紧锁,诧异不已。 锁骨下这些是什么? 他的真身是只黑猩猩吗,胸口全是毛。 九王爷缓缓来开罗帐,只见满脸胡渣的林副将穿着一袭淡黄色的长裙,躺在了他的床上。 王爷震惊了。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过来。 心灵仿佛遭受了无以复加的伤害。 他一拳打向床板,咬牙切齿地说道:“若是让本王知道是谁干,本王决不轻饶!” 那天夜里,九王爷突然把自己的床给烧了,心有余悸的林副将搂紧了衣服站在远处,不敢靠近九王爷半步。 * 琐事已了的舜华偷偷将卸掉的盔甲扔在巷口,缓缓地走向后门,偷偷回到颜府。 她刚推开门,就看见哭红了鼻子的霜霜,蹲在墙角抽泣。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舜华紧皱着眉头。 “小姐。”霜霜边哭,边张开手搂紧了舜华,仍然抽泣不止,“霜霜没事,有事的那个人是你,我家小姐怎么这么可怜啊,好不容易有人要了。” 耳边哭声吵耳,舜华听得一头雾水。 “傻丫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你哭得这么伤心?” 舜华轻轻抚过霜霜的肩膀,安慰道。 “霜霜不知道该怎么说,林夫人有事找你...” 哽咽不止的霜霜说话一截一截的,舜华听了半天,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林夫人找本小姐有事?” “嗯。”小丫头轻声应道。 舜华回房后,匆匆换回女装,来到了为玉卿姨安排的房间,轻轻敲了敲。 心想,不会是启华在主城出了什么事吧。 “玉卿姨,听说你找舜华有事。” 闻言,玉卿姨错愕地转过身,看那双眼睛,好像是刚哭过。 “怎么了?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妨说出来,看看舜华能不能帮你解决?” “没事,傻孩子,你先坐。” 玉卿姨转过身,给她倒了一杯茶,舜华刚坐下,玉卿姨就握着她的手跪了下来,看似要向她磕头。 “玉卿姨,您是我的长辈,你这是作甚,你这样,舜华会折寿的。”慌张的舜华连忙拉起了这个满目泪光的大娘子。 “舜华,请你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原谅我的自私。”玉卿姨哭得声音都沙哑了。 舜华抬起袖子,给她边擦眼泪,边安慰道:“不哭啊,有事我们可以商量,你先别急,好好说。” 玉卿姨低头揉了揉手中的丝帕,满脸愧疚地低下头。 “我...玉卿姨想替我家启华...和你说退婚的事。” “退婚?”舜华怔住了。 这门亲事,她明明昨天才应下。 “玉卿姨知道对不起你,可是...”她吸了吸鼻子,哭着说道:“一想到我家启华和你成亲后,就要不断地听到昨天的闲言闲语,你玉卿姨整晚都没能睡着,今天我和启华在主城逛了一圈,才知道颜家今非昔比,我们高攀不起,舜华啊,你就原谅姨自私,退婚吧。” 若是算上傅木槿的父亲,这是第三个长辈和她商谈退婚的事。 不同前两次,这一次,舜华反而有种如稀重负的感觉。 她微微一笑,摸着玉卿姨的头,抱着她,温柔的说:“好,不过,即便是退婚,你和启华都是我一辈子的家人,你们可不能舍我而去。” 玉卿姨感动地点了点头,抱紧了舜华,抽泣不止。 那天,傻霜霜守在舜华床前,想要说些大道理安慰她,自己却忍不住哭了一晚上。 隔天清晨,主仆二人醒了过来,一个脸挂黑眼圈,一个哭肿了睁不开眼。 多亏了她们主仆俩这副鬼模样,主城的百姓们才信了颜家被退婚的事实。 某个人听了这个消息尤为的高兴。 “第一百三十七次。” 顶上突然传出了宁潇潇的声音,翻阅卷宗的辰右,这才察觉到悬梁上有人。 “什么?” 他反问道。 “你偷笑的次数。” 宁潇潇翻过身,轻轻落在辰右面前,认真分析道: “咱们古板的辰右大人自从听到颜大小姐被退婚的消息后,偷笑了一百三十七次。” “少来,哪有这么多次。”他正色道。 “有这么值得高兴吗?别人被退婚这么可怜,你身为刑部右侍郎,居然还幸灾乐祸,真是冷血。”宁潇潇故意调笑道。 “本官哪是在幸灾乐祸?” “那就是喜欢人家咯。”宁潇潇卷着自己的长发,叹道:“喜欢,又不和人家说,小心再次遗憾终身,如果本大人没猜错的话,今天应该有很多人会壮着胆子和颜家大小姐求亲,你现在还不赶过去,说不定别人婚书都写了。” 这么妖媚的男子刚抬头,眼前竟空无一人,手里头还多了份急需核对的案宗。 “......” 嗯?他这回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吗? 果不其然,正如宁潇潇所预料,颜家的大门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是些替豪门富户来问媒的媒婆。 辰右握了握拳头,冲了上去,拉起伊人就走。 “颜小姐,在下有话想和你说。” 他跑了一段路,竟然和舜华擦肩而过,他诧异地回头,看着气喘吁吁的顾管家,默默地松开了手。 “额...” 舜华忍不住笑了。 “辰大人,你找我颜府的管家到底有何贵干?” “本官...” 他也笑了,明眸酷齿,像个有些害羞的大男孩。 “不妨直说,本小姐听着呢。” 听着那温柔如月的声音,低头的辰右咬咬牙,鼓起勇气说道:“本官想约你去今晚的丰收灯会,颜小姐可愿意赴约?” 闻言,舜华抬眸,看了看顾管家手中那份长到没有尽头的访客名册,轻声应允道:“好啊。” 辰右呆在原地,好像傻了似的。 “你...真的愿意?” “若是辰大人不是真心邀请,只是说说的话,本小姐可以当你没问过。” “不不不,真心,本官是真心的。” 霜霜狐疑地看着辰右,这个大人看着小姐的时候,眼睛都在冒星星,一定是喜欢她家小姐。 她满意地点点头,心想,她家小姐终于有人要了,她得好好撮合撮合才行。 远处一根树枝被人折了下来,准确无误地插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追妻篇 宁潇潇的好意 今日归来的辰右居然少有地哼起了曲子,守门的两个下属都蒙了。 最近他们的辰右大人是怎么回事,昨天顶着一头白面回来,今天哼着曲回来,最近怕是要变天了吧。 “大人,你昨天关在大牢的嫌犯自己已经招出同伙了,他问你能不能把那十八套刑具收起来,放在旁边他有些害怕。” “收。”辰右点头一笑道。 闻言,两个属下看他的表情就更奇怪了,打着眼色‘要不要帮大人请大夫?’,另一个挑了挑眉‘他最近这么奇怪,请大夫可能都没用,绝症。’ “大人,最近可是红鸾星动,孤家寡人有着落了?”两个属下八卦道。 辰右轻咳半声,轻声道。 “多事。” 两个属下笑得更暧昧了。 心中想着同一件事——他没有否认! * 万琼国每年的九月十九和十月初十都会举行一次丰收节庆典,若是谁能夺得龙头上的麦穗,寓意着哪家今明年将硕果累累、穰穰满家。 辰右等在大树下,久久都不见伊人出现,忽而,树梢动了动,一个轻盈的青绿色影子在他的余光闪过,男子刚转身,宁潇潇那张笑得妖媚的脸近在眼前。 “古板又不懂浪漫的辰右大人,接着。” 辰右惊讶地接过宁潇潇扔过来的小册子,打开一看,比他人还高。 “这些是要做什么?” “你要表白就像白开水一样,干巴巴说一两句。”宁潇潇刻意沉着男声正色道:“‘颜大小姐,本官心悦你,想娶你为妻,’啊?”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辰右看着别处,有些害羞。 “没什么不行,但颜大小姐是什么人?见过风浪的人,你得花点心思,制造些浪漫才行,所以,你的好兄弟,绝世美人宁潇潇宁大人,已经给你制定全盘计划。” “全盘计划?” 辰右边打开册子,边听宁潇潇一脸嘴炮地说话。 “如今是酉时,戌时快至,等到戌时一刻,你就要带她走到对岸,来到桥边的树下,拉动垂落的绳子,霎时满天的桂花飘落在地,遗落一片芬芳,这时候,颜大小姐就会很心动。” “戌时二刻上桥,本大人会收买一个卖花的小童,让他说些好听的话,拉近你和颜大小姐的距离,你再拿着本大人派人送来的香,乘其不意,点燃桥边的引线,背靠灿烂夺目的烟花,对着颜大小姐来一个深情告白,势必马到功成。” “可要是她戌时三刻还没到,那该怎么办?” 辰右看着小册子上‘毫无尽头’的小字正想问问题,宁潇潇人就不见了。 “这次,怎么走得这么快?” 一个清澈灵动的声音从他后背悄悄响起。 “谁走得这么快?” 穿着淡紫色便服的辰右蓦然转身,一个戴着半边桃花面具,拿着糖葫芦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假思索地问道:“颜小姐?” 女子咬着糖葫芦,猝不及防地递了一个面具给他,辰右愣了愣,接过那个小羊面具,将其戴在头上。 “挺好看的,走吧。” “颜小姐,是喜欢面谱还是不愿意别人看见和本官走在大街上?” “怎么会呢,本小姐恨不得别人瞧见我们俩走在大街上呢。” “何出此言?” “今日,辰大人都看见了,来颜家的媒人多如狼毫,他们多少人出自真心为我而来,本小姐不知,可是,本小姐知道,若是答应辰右大人的邀约,本小姐多少会省却些不必要的烦恼。” “所以,颜小姐之所以答应本官,是想借此,令前来的媒人知难而退?” “没错。” 舜华拿起一个同心结,随后又放了下来。 “辰大人果然聪明。” 辰右有些失落,声音也沉了不少。 “那为何还让本官戴面具,就这么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让路人瞩目岂不是更好?” 她勾起唇角一笑,放下铜钱,买下了两块钵仔糕。 “本小姐改变主意了,不想被世间的纷纷扰扰,扰了今晚这么美的月色,多谢辰大人的相邀。” 辰右怔了怔,忽而有些开心,他默默地藏起嘴角的笑意,跟了上去。 “那颜小姐是真心喜欢脸谱的吗?” “还行,本小姐喜欢霸气些的,万琼的面具太可爱了。” 她顿了顿,递给他一块钵仔糕,询问道:“你呢,喜欢看大戏吗?” “不常看,平日公务比较多,若是有时间会看看卷宗和练练刀。” 他刻意补充道:“本官是不是很无趣?” “生活充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你为何会突然约我出来?” 舜华蓦然转身,那身粉白色的裙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圈,引得周围瞩目张望。 “你我一共就见过三次面,不会是那天抓的骗子有问题吧?莫不是他不肯承认卖假药的事?” “颜小姐放心,本官已经将他的同伙亲自抓拿归案,以后都不会在你家药铺面前,招摇撞骗。” 男子突然有些紧张。 “那就好,想必主城治安这么好,定是有很多像辰大人这般办实事的好官。” “颜小姐,其实...” 辰右眼看戌时一刻就要到,急忙拉起舜华的手腕,两个人冲过桥上络绎不绝的人潮,来到了对岸的桂花树下。 “辰公子,有人在追你吗?还是,你正在执行公务,捉拿什么朝廷要犯?” 舜华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帮忙寻找某个不存在的‘朝廷要犯’。 “不是,你再等等。” 说罢,辰右抬起头,面具刚巧掉了下来,露出那张明眸酷齿,唇若涂朱的脸。 他看着桂花树垂下的绳子,一跃跳起,将绳子拉了下来,正想摇动,才发现整条绳子都在自己手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落在他脚边。 舜华傻眼了,辰右特意跳上树,就是为了把一个马蜂窝弄下来。 他究竟想干什么? 突然想吃蜂蜜吗?还是想报复她想利用他的事吗? 嗡嗡嗡—— “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舜华催赶着人潮来到了大桥上,辰右脱下外衣包裹着马蜂窝,将其扔进了河里,水面顿时弹起了好些火花。 “宁、潇、潇。”额冒青筋的辰右一字一顿地说道。 心有余悸的舜华看着满头包走过来的辰右不禁有些害怕。 “你,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去看大夫吧?” 被马蜂蛰到的辰右,嘴肿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好巧不巧,这时那个被宁潇潇收买的花童出现了。 小孩流利地朗诵着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 “这位帅气的大哥哥,要不要给娘子买朵鲜花啊...咦?” 小孩定睛一看,发现这个‘帅气’的大哥哥长得并不简单,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后面该说什么,他都不记得了。 辰右睁开能看见的眼睛,狐疑地看着小孩,抵过铜钱,将花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转交到舜华手上。 女子有些吃惊,这个辰右大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脸肿成这样还有心情买花? “美吗?”他的声音有些发不出来了。 “你问你的脸,还是本小姐手上的花?” 舜华指了指手上的花。 “花。” 他有些吃疼地摸着脸上肿起包。 “还好看,挺香的,不对,有股怪味。” “怪味?” 一个人影走过,向着辰右的手中递来一支香,辰右怔了怔,孤注一掷,点燃了引线,火花窜得很快,也灭的很快,很快,整条引线都烧完了,桥上毫无动静。 舜华转过身,突然看着辰右拿着香,顿时一愣。 心想,这个辰右大人怎么古古怪怪的,被马蜂蜇完,又不去看大夫。 难道是讳疾忌医,想着拿支香拜拜,病就会好的吗? 辰右抿着唇,再次额冒青筋,无声地喊了句,宁、潇、潇。 忽而,桥下火花四溅,夜空瞬间窜起几条火龙,黑夜如幕布,散开着五彩缤纷,绚丽夺目的烟火,桥上的人群顿时躁动了起来。 那双暗淡的目光再起亮起,辰右暗自下定了决心。 “颜小姐,本官知道自己有些唐突...”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话说得也不太清楚。 “可是当...” “好美的烟花啊,爹爹,你快看。” 小丫头拉着亲爹慢悠悠地挤上了桥,打断了辰右的告白。 “是啊,没想到今年的丰收节会放烟火,好些年没见了。” 告白的声音顿时淹没在人潮,他默不作声地拉着舜华走下了桥,来到凉茶铺旁边,此时砰砰作响的烟花和他的心跳一起,又快又凌乱。 “言公子,你是有什么要紧事想说吗?” 他大力的点头。 他忍着痛戴上面具,走了上前,神情认真地看着舜华。 “当本官第一次在桥上遇到小姐,便一见倾心,念念不忘,若是可以,本官想和你携手此生,相守到白头。” 男子忐忑地看着舜华,只见那半边面具下的唇齿微张,像是说了句什么,却被烟火的声音盖过了。 一声马叫,惊破了这般暧昧的夜色。 一匹疯掉的野马冲了进来,大街上人群顿时惊慌大叫,四处逃窜,整个丰收节乱成一团。 谁也不知这匹马会冲上桥梁还是冲向大街的另一边。 辰右下意识地冲了过去,想着截住疯马,免得它冲上桥梁,撞倒顾着看烟火的百姓。 怎知,疯马转过头,朝着持花的舜华冲了过来。 舜华正想逃跑,却被胡乱逃跑的人群撞倒在地,硬生生跌倒在路上,手臂顿时脱了臼,爬不起来。 汗水落在她的眉眼,朦胧的视线中,尽是四处逃窜的背影。 那一刻,她的心里想起了某个人。 默默地叫了他的名字。 就在凌乱的马蹄即将踏过她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抱起她,使着轻功飞过了屋顶,落在另一条街上。 她抬起眸,静静地看着那个白色面具,站稳了脚。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言兄,你没事吧?” 舜华忍着手臂的痛,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不管你是谁,但请你不要冒充他来见我。” 对方怔了怔,拿下了面具,露出那张绝世轻狂的脸,笑了。 “你不猜我是你傅兄吗,差点忘了,他失忆了,哈哈哈哈。” 舜华抱着受伤的手臂,缓缓转过身。 “不会错的,你身上...没有他的味道,你装得再像,易容再好,不是就不是。” “味道?”男子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那天用石头砸兰侍卫的人,也是你吧,别再这么幼稚地出现在我面前了。” 舜华扶着手臂默默地回到家,刚到大门前,一稻就冲了过来。 朝着她喊道:“大事不好了。” ------------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追妻篇 霸气过了头 舜华抬袖微微擦掉脸上的泪痕,正色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知道来这里找我?” “别管那么多了,求你了,去救救公子吧,要不然,九王爷得把我家公子给溶了。” 满心着急的一稻不管不顾地跪在舜华面前,拉着她的脚,全然把她吓蒙了,连颜家大门口的两个护院都大吃一惊,急忙跑过来护在自家主子身前。 “小姐别怕,你是个什么人,有事情去找官府啊,求我们大小姐作甚?” 另一个护院接过话茬子。 “就是,就是,我在这里守着小姐,你进去找顾管家,让他赶紧带人出来。” “等等。” 舜华抬手,轻声叫住了护院,转身吩咐道:“你们去和顾管家说,本小姐要去一趟傅府,让他备两匹快马。” 她轻轻踏向前,轻声回道:“起来吧,小书童,我跟你去。” 未几,脸色凝重的顾管家给舜华备了两匹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把她送出了门,女子轻身上马,英姿飒爽地抓着缰绳,快马赶去傅府。 当时,九王爷率领几百精兵,以搜捕朝廷钦犯为由,将傅府团团围住,火光袅袅,来势汹汹,势必要拿下傅木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傅家犯了事,要被抄家灭族了呢。 屋内的方晓姬怕得直发抖,不断地在院子中来回踱步,看着油灯越来越暗,心中也越来越慌张。 傅木槿安坐在院中,从容不迫地说道:“其实,方姑娘你不过是来主城游玩,大可不必在此陪着傅某等人。” “不行,你我两家是有婚约的,晓姬还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怎能弃你于不顾呢?”方晓姬双手不停地抖动着,她紧抓着衣裙,心中忐忑不安。 “可是,听我家书童说,和我有婚约的是你家大姐,后来她隐瞒年龄的便被拆穿,傅家和方家已经解除了婚约,方姑娘怕不是记错了。”傅木槿轻声回道。 谎言不经意被戳穿,方晓姬整个人羞愧到极点,她鼓起勇气,走向傅木槿。 “难道傅公子真的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晓姬的心意,你受伤那会,晓姬担心受怕地照顾你,如今,晓姬为了公子,更是不顾廉耻,一个小女子千里迢迢地跟着你来到万琼,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那只柔软纤细的手即将覆盖他的手背,傅木槿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姑娘请自重,当初是你说要来万琼游玩,家父念在你在傅某受伤的时候,来过几回,才让傅某照顾你,如今你这说法,恐遭人误会。” 方晓姬诧异地看着傅木槿,她这几滴眼泪,金贵得一落地,方家老小都要为了哄她,忙的晕头转向,如今,在傅木槿面前,居然比草还轻贱。 最让人震惊的是,相处这几天,她像是得了麻风病,傅家主仆二人对她避如蛇蝎,恐防躲避不及。 每当她想要靠近一些,那仙公子就好像洞烛先机一样,明明刚才还在眼前,转过头,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委屈的方晓姬再也顾不得了,她红着眼睛,边哭边说道:“好,你对晓姬这么绝情,也别怪晓姬无义。” 傅木槿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突然脱衣解扣,露出大片光膀子。 “方姑娘,你这是作甚?” 惊讶的傅木槿站了起来,背过了身。 “还能作甚?这是你逼我的。” 方晓姬把上衣扔在地上,一副‘倾出所有’的表情。 “令尊是个克己守礼的人,他定然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看了别家姑娘的身子,而不负责,而这间宅子里,现在只有你和我,到时,等你家书童回来,我就大声呼叫,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和我在行苟且之事。” 话音刚落,傅府的大门被巨大的木柱嘭的一下,撞开了,院子里冲进几百名训练有素的精兵,精兵们比肩接踵地围在傅木槿和方姑娘周围,观者如堵。 刹那间,数百双眼睛都忍不住看向那个白皙光滑的后背,目不转睛,大咽口水。 “.....”方晓姬当场惊得说不出话了,脑袋一片空白。 忽而,精兵让开了一条道,让身穿盔甲的九王爷走了进来。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看那衣着单薄的女子,又看了看背过身去的傅木槿,冷笑道: “没想到傅神医好雅兴,本王三番四次请你过府相谈不去,原来是有余兴节目啊?” 九王爷狐疑地走向前,低头看着不敢动弹的方晓姬,眼神冷得要杀人。 “你是哪间勾栏院的?” 她捡起地上的衣服,盖在身上,大哭道:“晓姬才不是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晓姬是好人家的姑娘。 “好人家的姑娘,会穿成这样?” “不是的,晓姬和傅神医两情相悦,情不自禁才会?” “情不自禁?” 九王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士兵的佩刀,横在了方晓姬的脖子上,月光反射在锋利的刀刃上,发出刺目的银光。 “本王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是不是傅神医特意请你来,做戏给本王看?” “不是,小女方晓姬,是明华国江远湖人士,方家和傅家是有婚约的,傅伯父有意要撮合小女和傅公子,便让小女跟着他过来了,方才小女和傅公子,花前月下,情不自禁就...” 小家碧玉的方晓姬苦着脸,吓得腿软得不行,眼泪不断地滴落在刀刃上。 “你还敢说谎,本王最讨厌别人说谎的。” 隐忍不发的九王爷蹙着眉,将冰冷的刀刃再逼近了半分,那条纤细的脖子顿时被划破了,一滴血流了下来。 方晓姬放声大哭,抵死不认道:“小女没有说谎,晓姬就是和傅公子花前月下,情到浓时,才会...” “荒唐,从方才本王的人进来为止,他连看,都没有看过你一眼。” 九王爷的话如同坠落的冰柱一样,狠狠地凿开了方晓姬的伪装。 刹那间,她所有的幻想和坚持都像琉璃一样,破碎一地。 那双通红的眼睛,诧异地望着那个无动于衷的背影,眼泪无言地落了下来。 她曾天真的以为傅公子是和自己一样,太惊讶,太害怕,才会反应不及,忘记过来护住自己。 原来...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自己。 “公子,一稻把美人姐姐带过来了。” 小十三领着舜华堂堂正正地走了进来,九王爷抬眸看见舜华的第一眼,便记忆犹新。 “是你。” 他大手一挥,将刀尖指向默不作声的舜华。 “十三弟,你是疯了吗?你忘了,这个女人害你多惨?” “九皇兄,你别激动,这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误会?” 九王爷狐疑地看着为舜华辩解的小十三,敛起了眼底的怒意,一意孤行地说道:“你的误会可以第二天再解决,但是本王的不可以,今天,傅神医必须跟本王回府。” “不可。” 那个被刀尖指着的女子出声了,她面无惧色地看向九王爷。 “本王决定的事,何时轮到你这个女人来管 ?” “你的事,民女无权过问,但是民女的人,九王爷若无朝廷文书,也无权处置。” “你的人?” 九王爷轻佻眉毛,收起刀尖,望向哭着泪人的方晓姬,冷冷地说道:“她?本王没兴趣。” “非也。” 舜华转过身,将那个一直背过身的人,拉了过来,紧抓着他的肩膀,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宣布道:“傅木槿,是民女未来的夫君,若是让外面的百姓知道,九王爷纠缠颜家的女婿,想必,为难的是王爷你吧?” 闻言,九王爷顿时眼冒火光,拿刀指着她。 “你别以为胡说几句,本王就会相信你,这女骗子的话,本王刚刚才当场拆穿。” “是不是在说谎,王爷明天到颜家喝喜酒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明天?” 所有人都震惊了,就连一稻也傻眼了。 这美人姐姐太猛了,居然说明天就和公子成亲? 这回该不会是要弄假成真了吧。 “自然,明天喜帖就送到府上,记得早点来喝喜酒啊。” 舜华逞强地抬起头,拉着傅木槿就走,手指还在不停地发着抖,殊不知某人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大哥,等等我。” 小十三望着错愕的九王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就跟着舜华她们出去了。 额冒青筋的九王爷将刀插回士兵的刀鞘,冷冷地抬着头,直视着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 “好,本王明天就拭目而待,看你们怎么成婚!” 所有人都一溜烟消失在眼前,只剩下哭得泪都干的方晓姬,静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府邸。 * 心绪不宁的顾管家提着灯笼在颜家的大门前,徘徊了十几圈,好不容易才等到大小姐回来。 他忍不住上前关心道: “大小姐,事情办得怎么样?” “还行。”她回头看了看跟过来看热闹的小十三,微微皱眉,吩咐道:“备茶,十三王爷要在这里喝会茶再走。” 闻言,小王爷连忙举手否认道:“非也,本王要在这留宿一宿,和大哥促膝长谈。” “这?老奴马上去收拾几间厢房。”顾管家听不太明白,也不敢问太多。 舜华微微挑眉,看着准备‘幸灾乐祸’的小十三,不以为然地说道:“颜家众多女眷,有厌女症的小王爷,若是不怕又晕又吐的话,就留下来吧。” “额...本王突然觉得,喝杯茶再走也不错。”额冒冷汗的小王爷心虚地说道。 约么半柱香后,四人静静地围桌而坐,刚倒好茶的顾管家,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便匆匆离去,吩咐人准备厢房了。 “大哥,你快给本王讲讲,为何我九皇兄会深夜围府,抓拿傅神医?” 小十三一脸天真地看着舜华,害得她都不敢说,他那九哥对着别人耳朵吹气的事。 “你九哥爱才如命,想要拉拢傅公子,可是傅公子不肯,便请本小姐帮个忙,救他脱离苦海。”舜华胡诌道。 “哦,难怪,朝堂纷乱,结党营私不是好事,不过你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绝吧,明天就成亲,来得及置办东西吗?”小十三托着腮帮子,疑问道。 一稻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地纠正道: “小王爷,您搞错了重点,现在是来不及置办东西的问题吗?现在说的是,他们两个明天要成亲。”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追妻篇 玉向风哭了 “切,他们两个都不急,你急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句话由皇帝的儿子说出口,特别有公信力。 小书童被打击到了,怄气地坐到一边,独自享受孤单。 “一稻是太监吗?行行行,一稻不管了,就看你们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三人回头看了看他,便转过头继续商量了。 “明天本王的人可以调来,供大哥差遣。”小十三认真地说道。 “本小姐先谢过小王爷,不过,明日婚礼一切从简,应该不用准备太多东西。”她清冷地说道。 “为何?” “明天只是做一场戏,演给九王爷看罢了,即便是写了婚书,一日不递交官府,户籍就不会变,这桩婚都不算是真的。” 小十三有些吃惊,“你们要假成亲?” 一稻大眼一睁,当场又坐了回来。 “美人姐姐,这么说,你不是真的要嫁给我家公子啊?” “自然,本小姐哪高攀得起你们傅家?”舜华反讽道。 “那你为何要帮在下?”傅木槿冷不防地问道。 “自然是为了要报恩,你也许忘记了,但是本小姐没忘,你的手,你的腿,还有你心口处受的伤,都是被本小姐连累所致,这笔账,本小姐自然要还。”她冷冷地说道。 “同样是报恩,颜小姐能嫁给林家独子,却不愿意嫁给在下。”傅木槿的语气冷淡了些许,坐在他身边都能感受阵阵飘来的寒气。 “等等等,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一稻一句都听不懂,公子身上的伤难道不是因为小胖子吗,又怎么会和美人姐姐有关?” 小十三半撑着脑袋,白了小书童一眼。 “你不会这么久都没认出来吧,你口中的小胖子和美人姐姐是同一个人。” “你刚刚说什么?” 小书童震惊了,眨巴着眼睛,诧异地指着舜华,像见鬼似的。 “小王爷,你刚刚说,美人姐姐就是小胖子,小胖子原来是个姑娘?” 那等老爷知道了,岂不是肠子都得悔青了? “你才知道啊。”小十三拿着帕子,一手捂住小书童的嘴,提醒道:“你好吵,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你想吵醒颜家的仆人,让他们揭发我们密谋欺瞒九皇兄的事吗?” 小书童点点头,小十三放开了手,扔掉了手中帕子,从怀里重新抽了一条新帕子擦着手。 一稻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你...” “好了,事不宜迟,咱们来约法三章。”舜华凑了过来,神情认真地说道。 “约法三章?” 三人同声问道。 “没错,九王爷不是那么好骗的,所以,下聘,拜堂,入洞房,每一样都要以假乱真。” 要不是舜华说得这么认真,他们还真以为她在耍流氓。 入洞房怎么以假乱真啊? 小十三佯装正经地咳了咳,正色道: “大哥,你继续说说,是怎么个约法三章法?” 舜华站了起来,将笔墨纸砚拿了过来,放在小十三面前。 “写。” “好。”小十三拿起毛笔点点头。 女子灵动眨了眨眸,边走边提要求道: “第一,我们是假成亲,人前可装恩爱,人后概不同床,互不接触。” “第二,本小姐会想办法让九王爷不再纠缠傅公子,即便办不成,一年之后,我们也要分开,男女婚嫁,各不相干。” 一稻没等傅木槿开口,便拍了拍手称好道:“合理,美人姐姐英明。” 舜华微微扬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不知,等你们听完第三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第三,你家公子要入赘我们颜家。” “入赘?”一稻连忙摇头,摆手道:“不行,我家公子九代单传,怎么能入赘,要是让老爷知道,非得气昏过去。” “不行啊?那就算了,你明天将你家公子洗白白,送到九王爷府上吧。”舜华满脸无所谓地坐了下来。 小书童为难地看了看自家公子,只见傅木槿面无表情,默不吭声,不知同意与否。 “美人姐姐,你行行好,给我家公子留一点面子吧。” 小十三看不过去了,怼着小书童就说: “这门亲事是假的,入赘也是假的,这么较真做什么,不知会傅神医他爹,他自然不会知道了,还有,如今假成亲的人是傅神医,他人都没急,你急什么,他是失忆,又不是失智。” 话痨一稻再次被说的哑口无言。 舜华抬起袖子,打了呵欠。 “那就是没意见了,本小姐还赶着回去睡觉呢。” 当看着那张白纸黑字时,舜华一瞬间愣了神,她想起了那张鲜红色的婚书,咬着牙,用大拇指按着鲜红色的印泥,心情沉重地在纸上按下了自己的拇指印。 她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只愿一年后,互不亏欠,各不相干。 傅木槿默默地站起身子,微微撩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指,还有手背上的疤痕,按着印泥,在旁边留下了自己的拇指印。 “好,一切大功告成,这张契约就交给本王保管,明日,本王会准时过来看戏,不对,准时过来为你们保驾护航,放心吧。” 很快舜华将小十三送出了大门,看着他上了王府的马车,才安心转身回家。 “谁?” 舜华警惕转身看去,才发现余光看到的两个人影,都不见了。 “大小姐,可是有什么问题?”顾管家东张西望道。 “顾管家,你明天多派几个人守着大门,颜家要办喜事了,别让闲杂人等进出,知道吗?” 顾管家有些愕然。 “喜事?敢问大小姐,是何喜事,买新铺子了吗?” “明天,本小姐要娶姑爷了,你派人简单布置一下,安排大红花轿把姑爷迎进门。” 舜华的语气轻松得像去市集买棵葱似的,但是顾管家的脑海里却炸了。 “顾管家,记下来了吗?” “额...嗯。” 顾管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过身自言自语道:“真是祖先显灵了,大小姐终于要成亲了,哈哈哈,老爷、夫人,听见了吗?大小姐终于要成亲了,得赶紧去祠堂上柱香才行,不对,得赶紧把仆人叫起来,布置新房,免得横生枝节。” “顾管家,不用这么急,可以睡醒了再做也不迟。”舜华在他身后小声提醒道。 顾管家说得这么大声,要是被姓傅的公子听到,还以为她很愁嫁呢。 此时,一稻正在厢房中帮傅木槿整理床铺,边铺床边嘀咕。 “没想到,这是真没想到,咱们当年救的美人姐姐,就是小胖子,小胖子还是个姑娘。” 他大力拍了拍脑门。 “最坏是不能写信告诉老爷,要让老爷知道了,指不定会亲自过来下聘,让你们真成亲呢。” 傅木槿坐在窗前,默不吭声地看着窗外。 “公子,你还是半点都想不起吗?” “嗯。” “真是奇怪,按理来说,即便是失忆了,也不会改变体质的,九王爷那下的什么迷药,怎么会对你奏效了呢,这事等解决了,真应该回去问问老爷。” “快睡吧,明天指不定要早起。”傅木槿冷冰冰地说道。 “好。” 小书童自觉地睡在长榻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拉紧了身上薄被,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 夜半三更,玉府灯火莹莹,人影憧憧,颜如冰静静地跪在火盆前,默不作声地烧着阴司钱。 “娘子,你在做什么?” 醉酒熏熏的玉向风扶着柱子,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间,竟觉得这个枕边人,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玉郎。” 她的声线如同鬼魅般,虚无缥缈。 面无表情的颜如冰如同扯线木偶般,伸出手指,催促地说道:“去吧,给娘磕个头,送她最后一程。” “我娘她出事了?”玉向风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冲向了棺木,拉开了棺材盖,便见许姨娘那张双目紧闭,煞白似纸的死人脸,一阵寒气袭上头顶,头皮发麻。 同时他又松了口气——死的不是自己的亲娘。 他缓缓回头看着颜如冰那张不协调的脸,关心道:“你娘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烧阴司钱的手顿了顿,颜如冰抬起眸,冷冷地说道: “在你去颜家找颜舜华那个女人的时候,如冰就想和你说,我娘她病重,希望你能找官场的同僚卖个人情,疏通些关系,请那个傅神医来家里,给她看看,就算治不好,也能帮她止止痛。” 玉向风缓缓走上前,摸着她的头安慰道:“抱歉,是向风不好,向风应该早点注意到才是。” “你没错,何错之有。” 冷情的颜如冰一手拍掉他的手,红着眼睛,朝着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一知道颜舜华那个女人要嫁给傻子,你就丢下所有事,不管不顾地出去喝酒,你知道自己几天没回过府了吗?” 面对颜如冰的控诉,玉向风责无旁贷,在酒精的催化下,他惊愣地看着自己纯真温婉的小妻子,变成了一只愤怒咆哮的野兽猛虎,不断地向自己伸出利爪。 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颜如冰很恐怖。 他接过丫鬟递来的孝服,看着发完脾气的颜如冰,像没事人一样,跪在火盆前,继续默默地烧纸钱。 他微微呼了口气,耐着性子问道:“我娘她知道岳母的事吗,她来了吗?” 心如死灰的颜如冰默默地擦了眼角的泪,把阴司钱掀起一张,扔入火盆之中,火顿时烧得噼里啪啦的。 “来了,婆婆正在外堂招待客人吃丧宴,这会估计散了吧。” “那,向风去找一下她,待会再来陪你。” “嗯。”她若有似无地应道。 不知过了多久,颜如冰还不见玉向风回来,冷静下来的她,觉得自己方才有些激动了。 她想,亲娘死后,她只能仰仗夫君了,方才她因为丧母有些激动,希望不要惊着玉郎才好。 于是,她匆忙地收拾了散乱的头发,调整表情去外堂找玉向风。 刚到门口,便听见了一顿荒唐至极的哭声。 “娘,求你了,你就让向风把舜华娶进门吧,当年向风就是听了娘的话,娶了如冰,才连累舜华差点嫁给傻子,娘啊,向风实在不能一错再错了,求娘你成全我们,让向风和舜华再续前缘…”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追妻篇 娶姑爷 颜如冰看着酒醉未醒的玉向风伏在婆婆的大腿上,嚎啕大哭,仿佛这些年和她成亲就是莫大的委屈,他所有的不情不愿,在此刻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玉母为难地看着自己儿子,温柔地摸着他的后脑勺,像哄孩子似的劝说道: “儿啊,虽然娘不待见你家娘子,可是,毕竟她娘刚死,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提纳妾的事,这是人能做的吗?” “可是,向风再这么蹉跎下去,舜华就不知会嫁给谁了,娘,求你,成全我们,去颜府提向风下聘吧。”玉向风紧紧地抓着玉母的衣服,眼泪就落在她的衣服上。 颜如冰伸出手,紧紧地扶着柱子,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那婆婆开口回话。 “行吧,行吧,等你丈母娘的头七过了,娘再去问个好日子,上门给你提亲去吧。” 闻言,喜出望外的玉向风抬起头,满脸高兴地笑了。 “谢谢娘,向风替舜华一起,谢谢娘。” “罢了,得亏颜家大姑娘是个痴情人,要是换成别人,早就嫁了,既然是妾,那聘礼就不能比你娘子多,而且,入了咱们玉府之后,事事都得让娘子压她一头,你若是偏私得太厉害,外人是会说闲话的知道吗?” 玉母在点点灯光下,一句一句地叮嘱道,不知从几何时,那个躲在柱子旁边偷听的身影不见了,只余柱子上带血的抓痕。 还有随风飘扬的白绫。 * 不同于玉府的寒风萧索,悲悲戚戚,靠近城门的颜府倒是挂满红绸布锦,锣鼓喧天,大红花鼓打得咚咚咚作响。 满大街都被飘洒的红纸,渲染着一片喜庆的鲜红色。 满城的百姓吃着颜家人派发的果子和炸麻花,寓意颜家来年就开花结果,早生贵子。 九王爷早早就坐在颜家的院子中,看着颜家的仆人们来回张罗,挂大红灯笼,贴囍联,紧紧地蹙着眉,像尊大佛似的杵在那。 “林东来,你看他们演挺真的,不说大红灯笼,就连酒席都在张罗了,你说他们演给本王看的这场大戏怎么收场,按理,两个女子又不能洞房?为何要这么费劲,直接让本王把傅神医带回去不就得了。”他忍不住询问道。 林副将摇了摇头,满脸知无不尽的样子。 “王爷,依属下看,这出戏恐怕还得演一段时间呢,假的又成不了真,我们不如...” 林副将在九王爷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听完后,九王爷脸色大变,连忙夸道:“这主意好,快快去请。” “属下马上就去。”林副将微微低头,神色匆匆就出了颜府,正巧和来凑热闹的小王爷擦肩而过。 “兰侍卫,那不是九皇兄身边的人吗?怎会走得这么急?”小十三回头问道。 “兴许是不愿触景伤情?” “触景伤情,他不是已经成亲了吗?”小十三奇怪道。 兰侍卫失魂落魄地越过小十三,满脸失意地说道:“是啊,连林副将都成亲了,卑职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今天还要过来看颜大小姐成亲,伊人成亲,新郎却不是我——” 小十三拍了拍那个哭得耸动的后背。 “放心吧,等本王的厌女症治好,会给你安排好媳妇的。” “安排好?”兰侍卫转过身,泪眼朦胧地问道:“真的?” “本王一诺千金。”小十三哽了哽,硬着头皮说道。 兰侍卫擦了擦眼角的泪,反安慰道:“等小王爷的厌女症治好,卑职恐怕都已入土了,谢谢小王爷的心意了,卑职突然不伤心了,比起卑职,小王爷更难找媳妇,你要努力啊。” “找死,有种别跑!” 小十三冲着去追调皮的兰侍卫,一溜烟地从九王爷眼前经过。 媒人婆正端着一顶金凤冠,转身去了东厢院,穿着一袭大红嫁衣的舜华站在铜镜之前,任由府中丫鬟摆弄。 她似乎等着什么人,总是忍不住往门口张望。 颜霜霜早就被顾管家勒令不能‘帮忙’,只能站在一边,感动地看着舜华梳妆。 “太好了,小姐终于能嫁出去了。”小丫头拿着丝帕擦着眼睛,感动道。 府中的丫鬟连忙转过头,调笑道: “霜霜姐,今天是大小姐娶姑爷的大日子,你怎么能哭呢,这也太不给大小姐长脸了。” “就是,就是。” 两个丫鬟为舜华束好腰带,连忙将她拉过来梳妆打扮,舜华觉得自己就是颗大白菜,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你瞧瞧,那顶凤冠再不来,大小姐都要等不及了。” 舜华微抿胭脂,转过身,轻启红唇解释道:“本小姐等的不是凤冠。” 闻言,家里的丫鬟们笑得更开心了。 “那小姐就是在等姑爷的轿子,大小姐真是心急。” “放肆。”舜华微微皱眉,张望道:“那拿凤冠的老嬷嬷怎么还没来?” “还说不是呢。” 话音刚落,闺房中顿时起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时,捧着金凤冠的媒人婆推门进来,满脸堆笑,说了句吉祥话,“恭喜恭喜,祝新娘子三年抱俩,多子多福,和和美美。” “霜霜,快给她红包,本小姐有事要问,关门。”舜华突然神秘兮兮地向着媒人婆招手示意她过来些。 此时门窗紧闭,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听舜华在媒人婆耳语了几句话后,惹得老嬷嬷咯咯笑。 媒人婆边笑,边大声说道: “哈哈哈,还以为要问老婆子什么呢,原来是问洞房是怎样的?” “老嬷嬷,小声点。” 舜华的脸都快红透了,要不是为了以假乱真,她才不问这些问题呢。 “得嘞,老婆子私人送你一本书,等你看完自然就懂。” “本小姐不需要懂,你就直接告诉我,洞房会有什么声音,什么动静就行了。” 老嬷嬷满脸奇怪地看着舜华,她今晚试试不就知道了,为何对细节这么好奇? 算了,看在颜家给媒人红包,给得这爽快的份上,老婆子多说几句又何妨。 “你凑耳过来。” “好。”舜华点点头,凑了过去,还未出阁的丫鬟们,也忍不住弯腰,侧头偷听,就霜霜这个傻丫头,直接走到两个人身后,贴耳过去听。 “霜霜?” 舜华无语地看着凑过来的霜霜,媒人婆刚抬头,头饰就和霜霜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了,两个人瞬间连成了一条拱桥,闹哄哄地乱成了一团。 “怎么办啊,霜霜的头发好痛,别扯,要秃了,要秃了。” “小丫头,你别乱扯,老婆子的发髻都要乱了。” “快,帮她们整理一下,等会花轿来了,要来不及踢了,媒婆还要去背姑爷进门呢。” “什么,要背他进门?” 媒人婆猛地抬头,整簪子立即被扯了下来,挂在了霜霜的头发上。 “即便是赘婚也没有这个习俗啊。” “要背,本小姐娶姑爷呢,你大可找个护院帮你背。”舜华嘴角挑起一丝好玩的意味。 带着凤冠的舜华,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她蓦然转身,如同坠落凡尘的红衣仙子, 粉妆玉琢,笑得倾世倾城。 “通书说了,今日宜嫁娶。” 吉时将至,舜华头顶喜帕子站在大门口,等待坐着傅木槿的花轿,从远道过来,街上锣鼓喧嚣,一顶大红花桥从远道而来,身后还带着十里红妆,引得百姓们舆论哄然,沿路追着马车上丰厚的嫁妆,争先过来看热闹。 媒人婆拿着大蒲扇子,边扇风边眺望,嘴边呢喃道:“真是奇怪,从未见过入赘的夫婿还带这么多嫁妆的,有那么丰厚的家底,花点钱让老婆子来说媒多好,哪用得着入赘啊。” 喜帕中的舜华微微抬眸,心头一颤。 他还带嫁妆了? 假成亲,带什么嫁妆。 顾管家也没想到新姑爷送来这么多东西,连忙叫些下人,前去帮忙点东西。 “吉时已到,新娘子踢花轿。” “好。” 舜华忐忑地抿着嘴,在媒人婆地搀扶下,踢了踢花轿,响声刚落。 媒人婆又高声喊道:“迎姑爷入屋。” 英俊不凡,剑眉星目的傅木槿穿着一身喜服从花轿中缓缓走出,围观的百姓都轰动了,这颜家哪是娶姑爷啊,分明是迎了下凡的神仙入门吧。 小书童看着颜府的护院要背起他家公子,连忙跑上前,阻拦道: “这是入赘,没听说过入赘要背姑爷的。” 站在门口看好戏的九王爷,抬声说道:“就是,小书童,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这桩婚有古怪。” 媒人婆不认识什么九王爷,连忙扇着大蒲扇,睥睨道:“你是来喝喜酒,咋能这么多话呢,东道主说要背就背,图个热闹喜庆,都快进去吧,等会姑爷还要跨火盆呢。” “跨火盆?”一稻震惊了,待会该不会还要跳火圈吧。 九王爷突然被呛了,差点就要发烂,幸亏赶来的林副将按住了他。 “王爷,你要的人带来了。” “很好,本王就看他们这场戏怎么演下去?” 在众人的欢呼和瞩目下,穿着喜服的舜华和傅木槿各执一头红绸带,跨进了门槛,那朵红彤彤的花结就垂在半空。 “一拜天地。” 媒人婆笑嘻嘻地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人朝着大门磕头,心里别提有多欢喜了,好些年都没见过这么般配,好看的新郎新娘子,果真是天作之合。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面对面的两人正欲低头,完成对拜,九王爷扬手道:“等等,本王带了户籍官过来,你们递交了婚书,再对拜也不迟。” 小十三愕然抬眸看着自己的九哥,细声说道:“九哥玩这么大,等会怎么收场啊,递交了婚书,就是真成亲了。” “小王爷,你刚刚说什么,属下没听清。”兰侍卫微微低头询问道。 “没什么,要是等会九哥发烂,你记得要按住他,抵死按住,别让他拆了这里。” 小十三默默地望着拜堂的两人,心中祈愿道:自求多福吧。 “户籍官,你可把傅木槿的户籍记录,找出来了?”九王爷冷冷地吩咐道。 “回禀王爷找出来了。” “念。” 九王爷霸道地扬起眉,信誓旦旦地说道。 “本王就看看,你们两个女子怎么成婚?”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追妻篇 颜如冰的贺礼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两个女子?那新姑爷是个姑娘?” 户籍官听不太懂九王爷的意思,照本宣科道:“傅木槿,万琼主城人士,其父傅行,其母不详。” “很好,你这就大声地告诉在场的人,傅木槿是男的还是女的?”九王爷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 “男。”户籍官高冷地说道。 “没错,你...”九王爷僵硬地转过身,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回王爷,户籍写了,他是男的。” 户籍官慢条斯理地鞠躬说道。 林副将连忙上前稳住九王爷,劝说道:“不怕,九王爷,即便是户籍也能是写错。” 头顶喜帕的舜华终于听明白了,敢情九王爷不是个断袖的,他以为傅木槿是个女的才会,对他如此执着。 她正想起来,怎知袖子被傅木槿的膝盖压住,她刚要起来,却被袖子扯了回来,和傅木槿完成了夫妻对拜。 顿时错愕不已。 “你们递交婚书了吗?没有本王可以帮你们。” 盛气凌人的九王爷重新坐回位子上,一派得意地命令户籍官给他们写婚书。 光滑的红纸写满了平凡的字句。 鹣鲽情深,珠联璧合。 携手共度,无悔此生。 舜华被媒人婆一步一步地领着走向桌上的婚书,她低着头,看着婚书上的名字,不禁落了泪,一滴眼泪落在了嫁衣上。 “怎么样,颜大小姐,你怎么不按手印啊?”九王爷冷笑道:“哼,你是不按吧,你若是递交了婚书,你这门假亲事就会成真,届时,即便你是拿了休书,也会成了一个弃妇。” 舜华默不作声地低着头,眼泪无言地滑落脸颊,仿佛当日在药庐经历的一幕幕,都重现在她眼前。 既然有办法解决误会,那她这场戏何必演下去。 何必骗人又骗自己。 她一手掀开自己的喜帕子,露出艳丽绝尘的红妆,满眼通红地望着九王爷,那一瞬间,九王爷在舜华身上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金鱼眼...” 闻言,女子微微触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是你?这世间真是小。” 林副将察觉到了两人古怪的眼神,猜出来了,“王爷,你别告诉属下,真正的木槿花姑娘不是傅神医,是颜大小姐。” 小书童和小十三同时抬头。 “本王想起来,九皇兄每年都会寻一批秀女入府,让她们手执木槿花,原来是为了寻当年救过他的女子。”小十三恍然大悟地说道。 小书童接过话茬分析道:“结果,九王爷就错把我家公子当那个救过他的姑娘,还差点铸成大错。” “铸成什么大错?”小十三觉得自己有些瓜没吃全。 户籍官见时间不早,他还有些公文赶着回去批阅,便好意询问道:“敢问颜小姐,傅公子打算何时按手印,本官好马上把婚书带回去审阅盖章。” 回过神来的舜华,冷淡地看着婚书,说道:“这份婚书作废...” 话音未完,也不知道是谁撞了一下她,她整个人扑了上去,等回过神来时,婚书上已经落下半个手掌印。 见状,有仆人忍不住调笑:“大小姐生怕夫君要逃,竟扑倒去盖手印。” 舜华诧异地看着被墨汁染黑的半只手掌,心中万马奔腾。 是谁?给本小姐出来。 恼羞成怒的舜华东张西望,想揪出撞她的疑凶。 傅木槿缓缓走来,和她擦肩而过,只见他伸出手掌,不假思索地染了些墨,把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小书童诧异地看着自家公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公子,解开误会就好,你按手印作甚?” 户籍官见状,将婚书折好,稳稳当当地收入怀中,正欲离开:“没什么事,下官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告辞。” “等等。”九王爷抬头叫住了他,沉声说道:“本王命你将方才的婚书撕掉,当场作废。” 户籍官缓缓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之色。 “抱歉,王爷,下官不明白王爷的意思,也不能这么做。” “你是什么意思?”他狐疑地问道。 户籍官详细地解释道:“若是王爷就要为颜小姐取消婚书,需要先去吏部排队,等待召唤,然后,让颜小姐和傅公子亲自吏部交代婚书作废的原因,若是核准原因,吏部会在审批后,另行通知,若是不符合,必须请他们再次到吏部排队...” 这个尽职尽责的户籍官,足足讲了半炷香的时间,听得一稻直打呼噜。 听得头晕的九王爷扶着脑袋,眼神冷冽地盯着户籍官。 “即便是本王的命令,你也不从吗?” “回王爷,下官隶属吏部,恐防王爷不方便插手吏部的事,没什么事,下官就回去了,告辞。” “你竟敢——” 九王爷正欲发烂,怎知前头冲进来一个小厮,迎头就喊道: “大事不好了,二小姐,不对,玉少夫人抬了一副棺材,想要硬闯进来。” “棺材?”顾管家脸色凝重地看着他,“那岂不是红事撞白事,这怎么行,赶紧派些人去拦住他。” 话音未完,数十名打手用棺材撞开了颜家大宅的门,披麻戴孝,心如死灰的颜如冰抬着她亲娘的灵位,踏入了颜家的大院,和内堂的人面对面,狠厉的目光中满是不服和怨恨。 就在刚才,当她即将送她娘亲的尸体出城门时,耳边听到颜舜华今日要成亲的消息,顿时心生怨怼,勃然变色,一想到她夫君和她婆婆昨夜说得那段话,她就不服。 她颜如冰有什么比不过她颜舜华。 为何每个人眼里,嘴里念着的都是她的好。 今日,她就要让所有人看看,那女人骨子里到底是多卑贱。 “玉夫人,你这是作甚?” 舜华缓缓抬起鲜红的衣摆,跨过门槛,当再次见过这个妹妹,果真是恍如隔世。 她调笑道:“十二年没见,你就是这样来祝贺本小姐?” “祝贺?” 颜如冰抽出丝帕,假装擦泪,声线柔弱地说道: “如冰是没想过姐姐是如此不仁不义不孝之人,娘亲昨夜才刚过身,你今天就要大办喜事,张灯结彩,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笑脸嫁人,如冰想问问门外的各位乡亲们,这是为人子女该做的吗?” 颜如冰刻意哭了两声,转身,眼珠子瞪着新娘子,满眼地为难。 “我娘虽为姨娘,但也是爹明媒正娶的,她好歹也是你的二娘,而你,居然寡义廉耻至这种地步,你对得起死去的爹,死去的娘吗?” 那个苍白娇小的身影扶着棺材,哭得悲天悯人,围在大门外的百姓们,不禁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这颜大小姐是不该在这天出嫁。 “兴许是颜二夫人去得比较急,大小姐不知情罢了,玉少夫人你也别太伤心了,别人办红事,你把棺材抬进去,始终是不好的。”卖菜的蔡大娘劝说道。 颜如冰抬起袖子,半遮着脸,抽泣道: “各位乡亲们是不知道,我这大姐是有多可恶,她不但把我娘连夜扫出门,还要栽赃我娘监守自盗,有一个丫鬟看不过她的所作所为,大胆站出来揭发她,却被她硬生生毒成了哑巴,最后,惨死在大牢里,死得不明不白。” 她煞有其事的言语,让百姓们震惊了,舆论哄然,没想到颜家大小姐居然不改本性做出此等肮脏卑劣的事,舜华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可是,没人留意到,那藏在丝帕后的樱桃小嘴,笑得如何奸诈,颜如冰生动的演技,坐实了自己孝女的名头,同时将舜华一下子,推到了恶女的位置。 当事人听得火冒三丈,本来呢,她今天就不打算成这个亲,偏偏你颜如冰踩上门,气得她今天非成亲不可了。 顾管家满脸担忧地转身,问道:“小姐,要不,我们把那些人给赶出去,再慢慢和二小姐好好谈谈?” “不赶,今天大家都别走,留下来,给本小姐当宾客!” 舜华抿着唇,不露声色地咬着牙,走向前去,面带温柔地问道:“玉少夫人,地上凉,你先起来吧。” 颜如冰狐疑地看着伸来的手,眼底闪过一丝狡诈,佯装跌倒在地,哭闹道: “大姐,你明知道如冰怀有身孕,你还推我,是嫉妒如冰和玉郎鹣鲽情深,想让如冰流产,好让你和玉郎再续前缘吗?” 舜华要傻眼了。 十二年没见,连你如今长什么样都还没看清楚,能知道你怀有身孕啊? 你当她是什么,神算吗? “在下略懂医术,有没有身孕,有没有流产,一看便知。”傅木槿冷不防地走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 颜如冰大惊失色,连忙抽开手,退了退。 她听闻给颜家下聘的是个傻子,那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在下只是想为夫人把把脉,看看腹中孩儿是否安好?”他刻意强调道。 “不用你假好心,你是大姐身边的人,自然会为她撒谎,可怜如冰的孩儿,就要死在恶毒的大姐手上,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啊,就这么没了。” 她转过身,刻意趴在地上,哭得声沙力哑的,满目泪光,想要引起百姓们的同情。 “大胆。”小十三挺身上前,正义凛然地说道:“傅神医乃是当朝御医,你质疑他的医术,不就是质疑皇上,质疑万琼的朝堂吗?” 如冰吸了吸鼻子,故作镇定地抬起手,傅木槿抽出一条鱼丝,绑着她的手,悬丝诊脉。 未几,他微微皱眉,神情认真地说道:“的确,她确有身孕。” 众人大惊失色,哗然一片,这下子,更是坐实了舜华谋害孕妇的罪名。 颜如冰微微藏起嘴角的一丝得意。 “你们这下该信了吧,我这个大姐毒如蛇蝎,冷血无情,她压根就没把我和娘当作亲人看待,从前有什么吃穿用度,她总是霸占,明知玉郎和我两情相悦,却以婚约为名,胁迫玉郎,想将我们二人分开...” 若舜华不是得知事情的当事人,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她都要相信了自己是个十恶不赦,毫无廉耻的人。 “你说谎。”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忽然从耳边响起,一稻惊讶地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脱口而出道:“小媳妇,你怎么会在这里?”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追妻篇 极品俩夫妻 颜霜霜走了出来的,当着众人的面情真意切地说道: “从前老爷给小姐添置的新衣裳,二小姐,你走过来,一句‘喜欢’转手就拿了去穿,小姐用功,被大人赏了些糕点,哪回不是被许姨娘问都不问就拿走的,二小姐,你虽已经出嫁,但是你也不能颠倒是非,我家小姐...真的好冤。” 想必颜如冰我见犹怜的演技,颜霜霜毫无心机的真心更让人动容。 “你说谎,你是大姐的丫鬟,自然会替她说话。”颜如冰捂住肚子,有些气急攻心了。 霜霜鼓着一口气,带着哭腔把当年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霜霜没有说谎,你早就瞧上小姐的未来夫婿,你刻意学小姐,小姐今天穿黄色的,你就要穿黄色的,小姐今天要背诗,你今天就要背诗,后来小姐要和玉公子谈婚论嫁了,你就让许姨娘去找玉夫人,说小姐的坏话,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舜华怜惜地看着哭得通红的颜霜霜,安慰道:“傻丫头,你说这么多就不怕她冲过来咬你啊。” “你当本夫人是狗?”如冰捂着肚子,浑身颤抖地站了起来。 “当你是狗岂不是侮辱了狗,本小姐当你是口蜜腹剑的毒蛇。” 舜华挺身站在霜霜面前,冷冷地问道:“敢问玉少夫人,你口中那个被毒哑了,惨死在大牢里的姑娘是何年何月何日死的?” “今年,万琼国二十八年七月初二,狱卒说他亲眼看到身穿黑色斗篷的大姐,不知给了那丫鬟吃了什么,等她走后没多久,那丫鬟就死了,她死得真的很可怜,居然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主子,惨死在狱中,连死都不能说出自己的冤屈。” 颜如冰心想,这招激将法真管用,这么快就掉落陷阱,她果然是高估你了。 “你说的是实话?” 从刚开始就在一旁看戏的九王爷,突然开口了。 “自然,这位大人,只要你派人去衙门的大牢,找狱卒问一下,一问便能一清二楚。” 颜如冰捏着丝帕,假惺惺地擦着眼泪。 “那你为何不报官,举证她?”九王爷冷冽地看着眼前人。 “当初,我家娘亲还念着几分旧情,就想包庇,隐瞒,怎知,这颜舜华教而不善,变本加厉,炒卖药材,还串通宫门里的公公,冤打了我娘六十大板,我娘就是硬生生地被打成重伤,最后伤重不治,病死的。” 老百姓们真的觉得事情的发展一浪接一浪,颜家两个小姐说得都像真的,到底谁在说谎? 舜华微微偏头,望着顾管家,小声问道:“许姨娘被人打了六十大板吗?” “回禀小姐,是的,她当时不分青红皂白扒了旗公公的衣裳,后来被罚了六十大板,听说,一直卧病在床,很久都未见转好。” “你应该早些写信告诉本小姐,让本小姐开心开心啊。”舜华旁若无人地嘀咕道。 “老奴有写,可不知小姐是不是去了别处,老奴写过去的信,全都退了回来。” “行了。”舜华来到如冰眼前,径直转了个圈,背对她问道:“那个死去丫鬟叫什么名字?” 颜如冰的眼底闪过一丝迟疑,随后,很快她又恢复了镇静。 “秋景,她叫秋景。” “很好,案子破了。” 她得意地笑了笑,那双澄亮的眼眸看得几天没睡的颜如冰直发寒。 “秋景,她是许姨娘的贴身丫鬟,在本小姐揭发许姨娘的那天,她应该被发卖到别的府上做工了,当然,本小姐能猜到,我前脚将这些气焰嚣张,以下犯上的奴仆赶出府,你颜如冰后脚就会把接她们回去。” “你想说,秋景替我揽罪?动机不对。”舜华用食指敲了敲下巴。 “哪动机不对?”颜如冰不服,“你再狡辩也没用,人证物证俱在,本夫人等会就报官抓你。” “你错了。” 舜华冷冷地说道。 “本小姐说得是揽罪护主的动机不对,被本小姐赶出府,她恨我都来不及,第二,时间不对,今年七月初二,本小姐还在协助九王爷梨千城护城河女尸一案,想问,你那些能作证的狱卒,是见鬼了吗?” 九王爷连忙帮口,争取表现地说道:“本王可以作证。” “一稻也可以,虽然公子失忆了,等他想起来,他也能作证。”小书童积极地说道。 “不可能,你骗人,你当时怎么可能在梨千城,你明明...?” 舜华双手一摊,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围观的百姓,蔑视了她一眼。 “你想知道为何本小姐人在梨千城,却能让万琼国的药铺齐开,解决高价炒药的事?这得多亏了本小姐有个好帮手,不过,你不配知道。” 舜华忽而走向棺材,准备推开棺材盖,吓得顾管家连忙小声提醒,“大小姐,这东西晦气,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啊,得忌讳些。” “没事,升官发财。” 舜华一手推开棺材,看着那张寒气逼人的脸,面无血色的许姨娘,‘慈祥’地睡在棺木之中。 “第三,那丫鬟是你娘的贴身丫鬟,她姓甚名谁,何日死得,你们都知道这么清清楚楚,不知谁更有嫌疑呢。” 颜如冰一把推开舜华,护住棺材,好像生怕舜华会刨尸似的。 “你走开,我娘都已经过身了,你还想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还是人吗?差点忘了,对你这种毫无孝道可言,朝秦暮楚的女人,连人都算不上。” “真是可笑,本小姐对你娘,要讲什么孝道?” 舜华转过身,小声地吩咐了顾管家几句。 “吃住用的是颜家的东西,衣食住行有仆人照料,爹走的那一年,本小姐也年满十六了,你娘,不过是一个连族谱都上不了的妾,和本小姐谈什么孝道,可别笑死人了。” 话音刚落,顾管家族谱递到了舜华手上,接下来,舜华所说的那番话,就像浇头淋了颜如冰一盆冷水一样。 “众所周知,若是不向官府递交婚书,便算不上是夫妻关系,你娘,没错是大红花轿娶进来的,可惜,即便我娘死了,我爹也没想过抬你娘位份,甚至连族谱上,也没写过你娘的名字,按理来说,你和你娘已经和颜家没半分关系了。” “不可能,本夫人当时是顶着颜家二小姐的名头出嫁的。” 颜如冰的神情几近崩溃,她满眼红血丝地看着舜华,简直要跳起来抓她一样。 舜华反倒是笑得很从容。 “是啊,我的好妹妹,你是顶着颜家二小姐的名头,不过户籍却记在三叔婶名下,也是颜家二小姐啊,只是和如今的颜家,没半分关系。” “你胡说,我娘是明媒正娶的,她的神主牌就应该放在宗祠里。”颜如冰歇斯底里地嘶吼,惊呆了在座的众人。 “抱歉,据说有身孕的人,情绪都不稳定,本小姐算是见识到了。” 舜华抵着耳朵,微微后退,小声说道:“今日,你若不是来闹,也不会弄得这么难看,念在你从前真心叫过本小姐几声姐姐的份上,带上你的人,滚,否则,本小姐就马上报官,让你蹲大狱。” 这时候,玉向风冲了进来,他满身酒气地靠近如冰,连连责问:“你怎么会这里,你不是说要送岳母上山吗,你是发了什么疯,居然抬着棺材进别人府邸?” “华郎...”自觉委屈的颜如冰正想扑倒在玉向风怀里哭。 怎知,他的目光却落在姿容绝丽的舜华身上,移也移不开。 “舜华妹妹,你今天这是...你不是和林家那傻子解除婚约了吗,怎么会穿着嫁衣?”他质问的态度,就像在捉奸似的。 舜华微微挑眉,心想,又来一个有病的。 “本小姐要做什么,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今日,本小姐在此宣布,颜如冰只是玉家的少夫人,不再是我颜家的二小姐,从今往后,玉颜两家恩断义绝,请你们别再踏入颜家半步,送客。” 就在舜华转身的那一刻,玉向风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拉住了舜华的手。 “你何必做得这么绝,向风已经请示过娘亲了,她答应了等如冰办完丧事后,就让你入门。” 舜华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满脸厌恶地看着眼前人,突然好想吐,她同情地看着颜如冰,反问道: “这就是你抢来的东西,为了这样的人,值得吗?” 错愕的颜如冰呆愣在原地,心如死灰地流着眼泪,什么都没说。 “本小姐劝你们,还是赶紧报官吧,许姨娘不是病死的,如今才九月的天,她便双唇发紫,依本小姐来看,她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 舜华冷不防的一句话,让颜如冰回过了神,她猛地转身,往棺材里看,油腻的腐尸味传了过来,她忍住想吐的冲动,看清了许姨娘发紫的嘴唇。 “华郎,你快来看看,我娘她的嘴唇真的是紫色的。” “怎么会这样?”玉向风诧异道。 顾管家连忙走了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既然大小姐金口已开,请玉大人和玉少夫人回去吧。” 临行前,颜如冰回头,意味不明地瞪了舜华一眼,似乎还有后招。 媒人婆见颜家这场架也吵得差不多了,生怕媒人婆红包要被收回去,急忙冲出来打圆场道: “别误了吉时,立即将新人送入洞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她,都被她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惊呆了。 如今有人被毒杀了,是说送洞房的时候吗? “你,跟本王走。” 九王爷居然抓起舜华的手,就要将她带走,怎知傅木槿就拉着另一头,冷冷地看着他,说道: “如今我们拜了天地,递交了婚书,九王爷再横插一脚,强行将人带走,似乎不太妥当。” “此女子,本王寻觅多年,我俩早已在年幼时相遇,如今,天赐良缘,再让本王遇到她,你让本王怎么放手?”九王爷抓着她的手臂,再用力了些。 “不放也得放,她不是你的良缘。”傅木槿冷冷地威胁道。 “只要本王向父王请愿赐婚,你信不信,她明天就是本王的王妃。” ------------ 第一百九十章 追妻篇 王爷请愿赐婚 傅木槿毫不退让地踏前一步。 “王爷真是恶劣,居然瞧上刚拜堂的有夫之妇了。” 舜华站在中间,三个人顿时成了个凹字。 小书童望着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禁摇了摇头,吐槽道: “抢不到新郎,开始抢新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啊。” 小十三磕着兰侍卫递来的瓜子,感慨道: “我九皇兄也算是万琼国绝世好情敌了,当时傅神医和我大哥冷战的时候,他千方百计制造机会让两个人碰面,后来他怕傅神医和大哥只是假成亲,连户籍官都请来了,还逼人家写婚书。” 小十三那些发自肺腑的感叹,每一句都被九王爷听进耳里,如同利箭穿心般,插满了箭,简直痛彻心扉啊,他竟无意间把苦心寻找的心上人,一步一步地送到情敌的手上。 “不行,她如今就要跟本王进宫,见父王。” 话音刚落,手被拉得生疼的舜华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九王爷,他又要做什么? * 说时迟,那时快,言出必行的九王爷真的将他们都带入宫中,等在金銮殿外的舜华忍不住瑟瑟发抖,上次蒙着面,而且还是替小十三做戏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这次九王爷将她引到皇帝面前,和当众揭发她欺君有何区别。 那可是要砍头的呀,混蛋王爷。 “宣九王爷、十三王爷、傅神医、颜大小姐进殿——” “儿臣,参见父王。”小十三和九王爷同时说道。 “草民(民女),参见圣上。” 神情严肃的老皇帝并没有马上让台下的四人起来,而是抬眸紧紧地盯着他们四个,眼底里似乎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东西。 很长时间,金銮殿内都无人开口说话,就连平时胆大妄为的两个王爷也有些紧张。 未几,老皇帝冷淡地开口道。 “都平身吧。” “谢父王(圣上)。” 四人同时起身,没等老皇帝开口询问,九王爷先踏前一步,单刀直入地请旨道:“请父王赐婚,让儿臣和颜大小姐立即成婚,册封她为九王妃。” 闻言,老皇帝不置可否,反问舜华道:“你就是颜家的大小姐,颜舜华?” “回禀...圣上,正是小女子。”舜华小心翼翼地回道。 “对于朕的九皇儿方才请旨的事,你意下如何?” 龙椅上的老皇帝如同一只刚睡醒的老虎,看似毫无攻击性,实则暗藏利爪,目露凶光。 “回禀圣上,小女子今日才刚大婚,夫君近在身侧,九王爷想必是喝多了几杯水酒,开个玩笑,想让大家高兴高兴罢了。” “大胆!” 声如洪钟的声音,顿时让人为之一颤,老皇帝的脸色变得比天气还要快,刹那间,便暴跳如雷。 “你当金銮殿是什么地方,怎容得你随意开玩笑,昨日之前,你还扮作小十三心仪的对象,今日,你就和傅神医拜堂成亲,如今,九王爷竟为了你,亲自来到朕的面前,请旨封你做王妃?” ‘龙爪’大力地拍在龙椅之上,整个金銮殿都惊起了一下巨响。 “颜家大小姐,朕以为你做生意好手段罢了,没想到,你玩弄人心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极,朕最痛惜的两个皇儿竟被你耍得团团转,想必,小十三也是因你另有所爱,才狠下决心,成全你们,你转过头就去勾引九皇儿,到底有何居心?” 话音刚落,四目震惊。 “......”小十三内心顿时五味杂陈,内心狂摆手道:不,不,父王,他没有你想得那么伟大,他只是想躲避太后安排的相亲宴,才会和大哥做戏。 舜华更是有口难言,此事曲折离奇,恐一言难尽。 事件的起因,其实完全是因为你家的糊涂儿子认错了人,才弄成今天这幅局面,对,就应该这样怼回去。 不过,等她说完这句话,她还能活着走出金銮殿吗? “回圣上,其实,这些都是误会。” “误会?”老皇帝狐疑地盯着笑容勉强的舜华,质问道:“你说说看,是何误会,之前蒙面出席荷花宴的人,不是你?” “是民女。” “还说是误会!” 激动的老皇帝如同一只不讲道理的猛兽,舜华微微退了半步,怯生生地说道:“虽然是民女,但实则,民女只是个替身。” “替身?”忽而疑惑的老皇帝敛起了脾气。 “没错,民女的确是救了十三王爷,也真的遇到了熊,但是十三王爷真正心仪的人,不是民女,而是另有其人,十三王爷不愿在这段感情开花结果之前,另娶她人,才会让民女蒙面出席荷花宴。” 舜华说得情真意切,就连老皇帝也有些动容。 “此话当真?” “圣上何等威严,若民女此时再说谎,不就是自找死路吗?” “小十三,她说得可是假话?” 小王爷怔了怔,没想过舜华会一语道破自己的心事,忽然有些羞涩。 “回圣上,正是,可惜此女子出身平凡,脸有疮疤,儿臣还没道出真心,她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消失了?”突然吃瓜的皇帝,好奇地问道:“如何消失?是人被掳走,还是香消玉殒,不幸送命了?” 小十三摇摇头,满眼无奈,故作神情道:“她走了,如今,竟不知所踪,儿臣没办法,才请路上结识的颜大小姐帮忙。” “原来是这样,那你知道这位颜大小姐,就是当年连累你得了厌女症的元凶吗?”老皇帝和九王爷有一点很相似,他最讨厌被人欺骗,在父亲之前,他是一国之君,容不得半点假情假意。 “知道,但是儿臣相信,那人应该不是颜大小姐。” 舜华有些诧异,没想到小十三真的愿意相信她。 可是老皇帝不信,今天收到的密信,磨灭了舜华之前好不容易在他心中留下的一点好感。 “荒唐,众目睽睽之下,几百双眼睛都看见了,你居然说那个人不是她。” 面对父亲的震怒,小十三毫无惧色,挺身上前道: “父王,儿臣不信别人的眼睛,只信自己所看到的,连日来的相处,令儿臣相信,颜大小姐是个富有正义感,锄强扶弱的女英雌,她虽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实则脑子好使得很,儿臣相信她断不会做出此等自贬身价,寡义廉耻的事。” 本想感动一番的舜华,听到那句傻乎乎后,脸瞬间沉了下来。 说谁傻乎乎呢,有种出了皇宫别走。 “既然小十三言之凿凿,朕就姑且先信你一回,可是九皇儿的事不能算,堂堂战神,竟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传出去,我万琼国还有何颜面,你这女子,断断留不得,人来!” 话音刚落,身穿浓绀色盔甲的禁卫军冲了进来,将舜华抓了起来,眼见皇帝要下旨,九王爷当场单膝跪下,双手作辑地低头,说道: “回禀父王,是儿臣认错人了,是儿臣的错。” “认错人?” 老皇帝狐疑地看着眼前人,没想到从不示弱的九王爷竟然低头了。 “没错,儿臣以为,她就是儿臣一直以来魂牵梦萦的人,在儿时,那个小女孩手持木槿花出现,救了被蛇咬的儿臣一命,明明她因为亲人逝世,哭得眼睛都肿了,却还能对来历不明的儿臣施以缓手,儿臣,一直都很想再次见到她...” 九王爷默默地转过头,眼睛通红地看着舜华,二人四目对望,缓缓道出那一句,“儿臣,想和她亲口道一句,谢谢你。” 傅木槿将这一幕默默地看在眼里,别过了脸。 忽而,耳边传来了阵阵哭声,老皇帝转头看去,心思细腻的旗公公正泪流满面,哭得稀里哗啦的,也不敢擦眼泪。 “你...又是作甚?”老皇帝嫌弃地问道。 旗公公当即跪了下来,边擦着眼泪边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只是感动,听了两位殿下的故事,一时忍不住...” “起身吧。” 老皇帝摆摆手,示意禁卫军放开舜华,既然旗公公能看出来,他又怎么会看不出,九皇儿认错人是假,错过是真呢? 老皇帝站了起来,沉声唤道:“颜舜华。” “民女在。”舜华微微躬身,忐忑地低着头。 “既然你决心嫁给傅木槿,过往的陈年旧事,你也不必再多想,朕听闻,今日的喜事被人捣乱,你们还没成夫妻之礼,朕如今特赐婚你们二人,派旗公公随行回府,助你们顺利完婚,你可满意啊?” 什么意思? 助他们顺利完婚是什么鬼? 还没等舜华反应过来,身旁的仙公子倒是稍稍欠身,毫不客气地先行谢恩了。 “草民替内子谢过圣上,皇恩浩荡,不胜感激。” “谢,谢过圣上。”舜华认命地低下了头。 “行了,都出去吧。”老皇帝坐回了龙椅,脸色阴沉地看着出门的背影,询问道:“小旗子,这颜大小姐到底给我两个皇儿灌了什么迷汤,竟让他们不惜罪犯欺君,都要护住她。” “奴才不敢妄言。” “让你说就说,舌头没有用了是吧?” “奴才该死,奴才想,大概是心吧,颜大小姐的善心感动了两位殿下。” “心?” 老皇帝狐疑地抬眸,目视前方。 “朕看你也是老糊涂了,傅木槿本该是瑞阳的乘龙快婿,如今却被颜舜华捷足先登,瑞阳定会心生怨怼,不过,也总好过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成为万琼国战神的王妃,你等会跟他们回府看紧一点,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定记得回来禀报朕。” “奴才遵命。” 愁眉苦脸的舜华刚跨出金銮殿的大门,转过拐角就遇到了来势汹汹的瑞阳公主,她红着眼睛,撞了撞舜华的肩膀,径直投入了傅木槿的怀里。 “傅郎,为何你这么狠心,你不是说回家问准傅伯父后,就会来和瑞阳提亲吗?”她哭得楚楚动人,煞有其事地说道。 舜华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气愤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傅木槿居然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啊,不近女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公子长本事了。 美人姐姐,方小云,方晓姬,还有瑞阳公主...傅木槿你这朵牵牛花,开得到处都是。 看够了某人嫉妒的眼神,傅木槿冷漠地推开瑞阳公主,冷冷地问道:“你是谁啊?” ------------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追妻篇 刁蛮公主太过分 噗—— 小十三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会...你为什么会忘记瑞阳,瑞阳可是你最爱的人啊。”瑞阳公主发出了娇滴滴的声音,拿着丝帕掩面哭泣。 舜华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小十三紧抓着九王爷的衣角,躲在他后背,狐疑地嘀咕道:“可是傅神医最爱的人不是我大哥吗?” 闻言,瑞阳公主回头瞪了小十三一眼,“谁是你大哥?他不会是个男人吧,难道傅郎因为忘记瑞阳,伤心欲绝,所以为了疗伤,误将自己当成了断袖分桃?” “啧啧啧,皇姐,十三的大哥,是个女子,而且还长得挺好看的。” 说罢,小十三往舜华的方向缓缓地抬起了手指。 “谁,能有瑞阳漂亮?” 瑞阳公主微微转身,看着怄气的舜华,冷嘲热讽道:“原来这里有人啊,这样就叫好看啊?十三弟莫不是要让傅郎看看眼睛,这种歪瓜裂枣也能算得上好看。” 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一个佛手瓜居然敢说她是歪瓜裂枣。 “有眼疾,需要看郎中的人是公主吧。”舜华走了过来,调侃道:“若不是眼疾缠身,怎么会不知分寸,整个人挨到别人相公身上。” “别人相公?” 瑞阳公主狐疑地转过身,看着其余三人,‘恍然大悟’地说道: “哦,你在说我九皇兄啊,呵,他府上的女子多如星辰,你还肖想他那正妃的位置啊?本宫奉劝你这种歪瓜裂枣就别妄想攀高枝了,老老实实找个和你般配的丑八怪随便嫁了吧。” “本小姐是说,我的相公。” 舜华当着瑞阳公主的面,一手拉过傅木槿,潇洒地护在身后,直视她的眼睛。 “这回,你看清楚了吗?” “你这歪枣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赶紧从我的傅郎身边滚开!” 瑞阳公主整双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火冒三丈地扬起手掌,要扇舜华巴掌。 就在巴掌快落入舜华脸颊的那一刻,舜华敏捷地抓住对方的手腕,将公主猛地扯了过来,正色地教训道:“据闻公主是万琼国百年才一遇的圣女,既然是圣女就该有圣女的样,别再肆意撒泼,胡作非为。” “你居然敢冒犯瑞阳,瑞阳要将你凌迟处死,五马分尸,四角。” 话音刚落,公主的婢女趁其不备打了舜华一巴掌,吧嗒一声清脆,舜华的脸当即红了。 就在婢女想打第二下的时候,九王爷一手抓着婢女的手,吼道:“够了,瑞阳你闹够了没。” 瑞阳公主摇了摇头,望着舜华嘚瑟地说道:“没有,你的脸是不是很疼,可惜,你敢打本宫吗?不敢吧,本宫是千金之躯,是万琼国的圣女,你打本宫,就如同打了万琼国的脸,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本宫面前,张牙舞爪?” “她是在下的妻子。” 傅木槿默默地分开舜华和公主的手,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怜惜。 “她不还手,不是害怕,而是顾及圣上的脸面,不愿当着他的面,训斥他的掌上明珠。” 话音刚落,所有人顺着傅木槿的视线,回头看去,此时,老皇帝就站在众人身后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场闹剧,脸色阴沉得吓人。 瑞阳公主咽了咽,顿成了受害者的模样,冲了过去,搀着她父王的手,撒娇道: “父王,你都看见了吧,刚刚那个女人想打瑞阳,要不是你及时赶到,瑞阳就要被打了。” 公主边假哭,边想婢女使脸色。 “是啊,回禀圣上,方才这女子对公主出言不逊,公主说了她几句,她还想打人了,请圣上替公主主持公道。”婢女四角煞有其事地补充道。 小十三要傻眼了,他这个皇姐真是死性不改,这么多年都爱来横折曲,颠倒黑白。 老皇帝微微蹙眉,看着被打捂脸的舜华,冷声说道:“瑞阳,新龙脉的事,想的怎么样?选出来了吗?” 瑞阳公主不满地皱着脸,拉着老皇帝的龙袍,指着舜华愤愤不平地说道: “父王,你这时候提新龙脉的事作甚,你应该替瑞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大逆不道的女人。” “胡闹。”老皇帝冷喝一声。 瑞阳公主蒙了,她错愕地看着素来疼爱她的父王,满口哭腔。 “父王,你又凶瑞阳,瑞阳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你们老是新龙脉,新龙脉的,你明明答应过瑞阳,给瑞阳和傅郎赐婚,结果父王说话不算话,傅郎如今都要成别人相公了,都是父王的错。” 隐忍不发的老皇帝终于忍无可忍,他狠狠地甩开了公主,一手扬起。 一声清脆后,小十三错愕地看着持宠生娇,横行霸道的瑞阳公主,被父王打了一巴掌,嘴角流血地坐在地上。 “父...父王...”她惊得哭都哭不出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白皙嫩滑的脸被打得又红又肿。 所有人都怔愣在原地,看着一国之君痛斥爱女。 “你以为,你仗着朕的宠爱,在宫中胡作非为的事,朕不知道吗?你是朕的掌上明珠,更是一国圣女,可你哪有半分圣女的样子,如今,你还来怪朕?” “父王,你居然打瑞阳?” 瑞阳公主摸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身穿龙袍的皇帝,眼底闪过一丝怨怒。 “你居然毫不悔改,还敢这样瞪着朕,小旗子,传令下去,将瑞阳公主禁闭在寝宫,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能让她出来。” 这回皇帝是彻底生气了,愤怒地挥袖,扬尘而去。 “奴才遵旨,你听见了没,还不赶紧扶公主回寝宫?”旗公公扬声叫道,这回真的心里都凉快了,上次连累他自掌嘴巴的事,他现在还记得呢。 “快放开本宫,父王,你不疼瑞阳了,瑞阳讨厌你...” 刁蛮的公主被侍卫硬生生夹着走了,傅木槿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舜华被打肿的脸,轻声关心道:“疼吗?” 舜华抬着头,对上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眸,顿感委屈,可一想到他失忆了,她便倔强地低下头,冷冷地拍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不用你管。” 九王爷见此,搭了搭他的肩膀,冷嘲道:“活该,谁让你招惹瑞阳的,成了亲,也能和离,要等的话,没人能和本王比耐性。” 傅木槿沉着脸,微微侧着肩膀,躲开九王爷的手,云淡风轻地说道:“那王爷就在此慢慢等吧,在下还要回去完婚。” “你...”若不是小十三拉着,九王爷真会冲上去,和傅木槿在金銮殿外打起来。 “那奴才也要先行告退了。” 小旗子公公向火冒三丈的九王爷微微鞠躬,便快步跟上了傅木槿的背影。 * 戌时,婚房中的傅木槿穿着一身喜服,坐在床上,静静地等着某个人进门。 耳边传来几声脚踩过屋顶瓦片的声音,他警惕地站了起来。 “是谁?” “是我,美人师弟。” 话音刚落,允小游从敞开的窗户外,冒出半个脑海。 傅木槿四下张望,生怕别人看见他。 “你怎么会这时候出现,快躲起来,等会要是被人看见,就穿帮了。” “别急嘛。” 允小游双手一撑,坐在窗边,满脸痞笑地看着他。 “本师兄看小师妹在外堂喝得醉醺醺的,在门外徘徊了几百回了,不下定决心,她是不会进来的。” “她喝醉了?”傅木槿担心地问道。 “别紧张,半醉半醒,新娘子还是能洞房的。”允小游一手搂住傅木槿的脖子,亲昵地说道:“难怪师傅会说你段位高呢,娘子哭着回娘家,知道第一时间写信去天下第二庄,找外公告状,等师傅派英明神武的本师兄来帮你的忙。” 哈哈大笑的允小游,没心没肺地拍着傅木槿的肩膀,由衷地夸赞道:“真是高,高啊。” “那师弟还得多谢师兄支招,让傅某假装失忆,试出言兄的真心。”傅木槿羞涩地低下头,微微扬起嘴角。 “诶。”允小游轻佻地挑了挑眉,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这榆木脑袋知道我小师妹是女子的时候,乐坏了吧?” 傅木槿甜甜地笑了笑。 “有一点。” “你小子还装,别以为本师兄不知道,当你看到小师妹穿女装的时候,魂都快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差点就暴露了我们周密详细的追妻部署。” 傅木槿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询问道:“那天,言兄在九王爷房间换上林副将的盔甲时,你当时在哪,小游师兄不会是看见了什么吧?”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傅木槿的声音也有些寒气逼人。 “没,没有,本师兄什么都没看见。” 心虚的允小游连忙别过视线,想起那天躲在屋顶,透过瓦片,看到了小师妹那么一点点的后背,要是他坦白说出来,估计出不了这个门了。 “真的?” “当然,你还信不过本师兄的人品吗?” 傅木槿低眸想了想,点了点头。 “木槿,在此谢过小游师兄的鼎力相助。” “不过,日后要是小游师兄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美人师弟谨记本师兄这次的苦劳,莫要怪罪就好了。” “你指的是?” 傅木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 允小游僵硬地扯着嘴角,美人师弟这么恐怖,还是别告诉他,自己那天拿石头砸兰侍卫的手时,让小师妹不小心扑到对方怀里的事了。 “对了,那天本师兄跟着小师妹和辰大人去丰收节的时候,发现她身边一直藏着一个绝世高手,你要小心此人,他故意扮作你的模样,不知想对小师妹做什么。” 闻言,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眸沉了下来。 “我知道了,谢师兄提醒。” “对了,师傅说,你们下次补办婚礼的时候,记得送贴,他让本师兄和你说。”允小游故意粗着嗓子,模仿白盟主的语气,说道:“外孙女婿,外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叩叩—— 耳边传来敲门声,慌张的傅木槿扒着窗户,催促道:“言兄要进来了,二师兄,你快躲起来,不对,你快走吧。” ------------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追妻篇 追妻火葬场 “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本师兄还就不走了,要不是本师兄当时藏在人群后,冲出来撞了小师妹一下,她能顺当地在婚书上按手印吗?” 调皮的小游师兄故意拖延时间,打算赖在那了。 “二师兄?” 眼见身后的门快要被打开了,傅木槿又急又苦恼地看着来赖皮的允小游。 “好了,好了,二师兄走了。”刚跨出窗户的允小游,忽然伸头进来,挑了挑眉,痞痞地说道:“师傅还说了,洞房努力点,他还等着抱曾外孙呢。” 这时,门被彻底打开了,喝得脸颊红当当的舜华就站在端喜酒的旗公公身后,盯着他看,只见傅木槿一个人站在敞开的窗户边上,不知在看什么。 “你在那里做什么啊,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啊?” 她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朝着窗外看去,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事。”傅木槿佯装镇定,云淡风轻地说道。 旗公公将喜酒放在桌上,拿起酒壶往红线相连的酒杯倒了两杯水酒,叮嘱道:“圣上命咱家,特助二位顺利完婚,请饮下合卺酒吧。” 傅木槿拿起酒杯,微微抬眸,看着舜华,竟发现她早就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眼睛哭得通红,望着他笑了,他怔愣片刻后,饮下了那杯不知是甜是苦的合卺酒。 “既然已经喝过合卺酒,那咱家就不打扰二位的洞房花烛夜了。” 旗公公转过身,悄无声息地合上门,此时房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良久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地看着彼此。 舜华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默默地掉着泪,被人打过的那边脸颊,已经麻了。 “你...” 没等他说完,舜华慢慢地走了过来,边流泪,边笑着说道:“傅公子,傅神医,傅木槿,玩够了吗?” “什么?”他听不懂她的意思。 “本小姐问你,装失忆,装够了吗?” 她苦笑了半声,委屈地别过脸,眼泪不争气地掉在嫁衣上。 “在下不懂你的意思...”傅木槿眼眸微睁,疑惑地看着她。 “你还在装,方才你和小游师兄说的话,我在门外全都听见了。” 方才她在门外徘徊许久,终于鼓起要敲门的时候,听见了房中的对话,心里顿时又震惊,又苍凉。 “对啊,你医术这么高明,怎么会闻不到酒里有迷药,你的武功这么高,又怎么会逃不出去,还要本小姐傻乎乎地去救你,你知道吗?当我跌倒在街上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好希望那个带着白面具出现的人是你,可是,你没有来。” 泪流满面的舜华摇着头,痛苦地看着他,哭得不能自已。 傅木槿满眼怜惜地看着她,走上前,想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言兄,其实我...” “你别过来。” 红衣女子举起手,退了退,伤心欲绝地说道:“只要本小姐看见你的脸,我就会想起自己有多傻,在皇宫再次见面的那天,你看着我哭着跑开的时候,你一定很开心吧,一个被你狠心抛弃的人,居然还对你念念不忘,为你伤心落泪,不过,我以后都不会了。” “言兄,木槿从未想过要离开你。” 他的声音真的很动听,望着那双深情如墨的眼睛,舜华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好生痴狂。 “哈哈哈哈哈哈...” “言兄?”他惊愕地看着她。 “这真是本小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边笑边背着那张被她揉皱的婚书,一字不落。 “还记得这份婚书吗?” 傅木槿摇了摇头。 “哈哈哈,也是,婚书被我拿走,自然是要再写一份,不记得也不奇怪。” 舜华抽出抽屉,将傅行替写的那份婚书,当着傅木槿的面,撕得粉碎。 “你爹说过,即便我撕了,你也能再写,不过,你放心,这是我撕得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等我们和离了,你想和谁写婚书,随便,本小姐若是再在意你,就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她举起三只手指,立下誓言,窗外,轰鸣的雷鸣和话语同时落地。 傅木槿冲了过来,一手将她揽入怀里,心痛地说道:“言兄,我们为何一定要如此,傅某是真心想和你相守,只是傅某很怕,怕你再此离我而去,那天,我亲眼看着你驾着马车离开,痛得撕心裂肺,好像你硬生生把我的心一并带走了。” 他的手掌摩挲着她的长发,眼泪滴落在她的发饰上。 “傅某不再信你,不再信言兄对我的喜欢,傅某只信一纸婚书,将你牢牢绑在我身边,只有你成了我妻,傅某才可安心,夜才能寐,难道言兄还不明白吗?” 他低头看着哭累睡着的她,苦涩地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满地的碎红纸,在电闪雷鸣下,熠熠生辉,傅木槿抱着熟睡的舜华,缓缓地放在婚床上,自己就躺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脸。 他神情悲伤地轻声问道:“言兄,你可会梦到我,哪怕只有一次?” * 午夜,轻装上阵的辰右拿着佩刀,随着闪过的黑影,来到山涧附近,同样追着采花贼而来的宁潇潇在树底下,碰巧遇到,可惜方才所见的黑影早就不见踪影。 “辰右大人,不过就是情场失意,你的轻功怎么会退步了这么多,眼看那小贼就离你两三步路远,你也追不到,果然是上了年纪吗?”宁潇潇忍不住调笑道。 “少废话,有说这闲工夫的时间,还不如跑多几步,把那采花贼抓回来。” 辰右被马蜂蛰肿了脸,半边视线都被肿起的眼睛遮住了,在黑夜中,即便是打着灯笼也很难看到路。 宁潇潇若不是怕留辰右在刑部会胡思乱想,他一定会劝辰右休息一下。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失望,天涯何处无芳草,若是明华和万琼打不成仗,本清吏司就委屈一下,把...” “你该不会是想把自己塞给本官吧,想都别想。” 辰右微微后退了两步,宁潇潇妖媚地弄了弄长发,声音粗犷地说道: “古板的辰右大人突然学会矜持了,放心吧,就算你想,本清吏司也不愿。” “那你刚刚想说什么?” 宁潇潇神秘兮兮地唇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话。 “本清吏司想把妹妹介绍给你。” 闻言,辰右大惊失色,他严肃地说道:“穿女装的你,本官也是不能接受的。” “......” 宁潇潇真是服了辰右了,真是牛皮灯笼点极唔明。 “本大人是真心想把舍妹介绍给你,本大人的好同僚。” “你妹妹不才十三、四岁吗?” 宁潇潇忍住了冒青筋的冲动,白了他一眼。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如今舍妹年方十九,待字闺中,奈何,她是个小捕快,又爱锄强扶弱,警恶惩奸,整天穿着男装到处跑,你这么闷的人,和她凑成一对,一静一动,刚好互补不足。” 辰右摆摆手,叹气道:“罢了,如今,本官只想专心职务,不想分心。” “你该不会是怕我家妹妹长得丑,才这么说的吧,那颜家小姐,你才见一面就倾心了,我家妹妹,你就连见都不想见?太偏心了,亏本大人每次回老家,就在她耳边念叨你有英勇呢。” “真的?”辰右狐疑地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她不知道有多崇拜你,还口口声声念叨着要嫁给你。”宁潇潇向着辰右眨了眨眼,煞有其事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本官去那边看看,你去...” “去哪?” 宁潇潇刚向前几步,便和辰右一起被眼前的光景所吓倒了,在山涧边躺着一个光着身体的女子,宁潇潇走近了几步,手掌挡住半边视线,只看女子的脸,认出眼前人。 “本大人认得她,她是工部左侍郎玉向风的娘亲。” 辰右睁着半肿的眼睛,察看了一下尸体的手脚,身上的饰品全都不见了,像是被人劫杀后,将所有值钱的东西,连带衣服都偷走了一样。 “他家昨夜才走了个丈母娘,如今亲娘也离奇被杀,尸留山涧,此事必有蹊跷。”他小声分析道。 宁潇潇吹响身上悬挂的竹萧,萧声连绵不断,不久,刑部的下属提着灯笼,赶到了山涧。 同样听到萧声的人,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醉酒陷入昏睡的舜华,她的脑海里再次出现一些零碎的画面,这次,她看清了将自己埋入泥土的人,那个人居然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啊,救命啊——” 她冷不防的惊呼道。 被惊醒的傅木槿,低眸看着她额前的冷汗,温柔地抓住了她伸向半空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微微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轻声喊道:“别怕,夫君在。” 未几,女子的呼吸再次均匀起来,再次悄然入睡。 隔天一大早,天蒙蒙亮,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旗公公敲开了婚房的大门,昨夜他曾在房外听了一会,想着记些细节,等回去的时候,好禀告圣上。 却没想到,会听到他们二人争吵,而且还是让人脸红羞涩,难舍难离的争吵。 让这个年过六旬的老太监无端端脸红了一回。 “傅神医,咱家打扰了,不知那染血的帕子...” 傅木槿想起之前允小游教的东西,顿时脸颊一红,偷偷将染血的白丝帕交到了旗公公的手上,默默藏起被针扎破的手指。 “那咱家就回去复命了。”旗公公刚走了几步,回头,笑脸相迎道:“小夫妻小打小闹常有,颜大小姐是个心宽之人,多哄哄就好,咱家祝傅神医和傅夫人三年抱两,白头偕老。” 傅木槿忽而从袖子里抽出一锭金子放在旗公公的手上,样子看起来很高兴。 皆因那句‘傅夫人’很中听。 “这...是为何啊?咱家无功不受禄。” “这是替我家夫人赏给公公的。” 傅木槿微微扬起嘴角,回头看了看熟睡的舜华。 “那就谢过傅夫人和傅神医了。”不明所以的旗公公笑着收下金子,点了点头,便回宫复命去了。 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地跑了过来。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追妻篇 叫相公也行 九月的天开始有些凉意,傅木槿正想偷偷窜回被窝抱着暖烘烘的舜华睡个回笼觉,忽而耳边传来三两脚步声,他警惕地抬眸,悄然下床,来到窗户的位置。 叩叩叩—— “公子,一稻给你打了热水,让你和...少夫人梳洗的,你们起来了吗?”小书童端着盆热水站在门外,轻声问道。 未几,耳边那个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居然不见了。 “她还未醒。”傅木槿稍稍推开门接过一稻递来的热水。 小书童看着发丝凌乱,半露锁骨,细汗缠脖的傅木槿,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也是呢,公子已经是大人了。”脸红的一稻别过脸,小声嘟囔道。 “你小声嘀咕些什么?”傅木槿不解地问道。 “没,没有,公子,一稻有事想求你,不知公子能不能帮一稻说说情,帮一稻在少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从前一稻有什么做得不对,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她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今天的小书童特别反常,他低着头,样子看起来居然有些诚恳。 “不能。”傅木槿轻声回道。 “那就好,多谢公子了...嗯?” 一稻错愕地抬头,扒住门,阻止了正欲关门的公子,惊讶地询问道:“公子,你刚刚说什么,一稻没听清。” “本公子说不能。”某人云淡风轻地回道。 “为什么?”小书童不解。 “因为...” 因为他刚把媳妇惹怒了,也需要有人帮他说好话。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让他怎么帮你。 “没有为什么。”傅木槿加强了手的力道,急需关门,和媳妇一起睡个回笼觉。 闻言,小书童的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他紧紧地扒着门,想挤进房中。 “不行啊,公子,你要是不帮一稻,那一稻这回就死定了。” “为什么,你打破我家夫人的东西了?”某人借机强调了夫人二字。 “那倒是没有,公子,你怎么也算是成家了,一稻也想和小媳妇喜结连理。”害羞扭捏的书童顿时哭丧着脸,“可是一稻万万没想到,小媳妇是在小胖子...少夫人家里做工的,这下子死定了,她一定不会让一稻娶小媳妇的。” “你家小媳妇是谁?” 忽闻身后传来某个慵懒的女声,二人同时惊愣回头,舜华正撑开双手,打着呵欠,坐在床边,饶有意味地看了过来。 小书童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说道:“霜霜,少夫人你的贴身丫鬟颜霜霜,是一稻未过门的妻子。” “什么?” 舜华大力一拍,床下顿时塌了一个鼓腿,舜华整个人滚下了床,趴在地上,地板的冰凉和酒醉后的头疼感同时袭来,真是又痛苦又尴尬。 “娘子。”傅木槿连忙转身去扶。 “谁是...你娘子啊,别...乱...叫。” 还生气的舜华哭笑不得地抬起头,抽回了自己的手,倔强地要自己爬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使不上力了,傅木槿察觉她神色有异,连忙握着她的胳膊,检查她的伤势。 “之前脱臼,是吗?你没有好好治?”他的声音有些沉,眼神有些温怒。 “那还不是要怪你,那天,本小姐摔在大街上,手脱臼了还没来得及治就要去救你,你倒好,撒谎不带眨眼的,把本小姐骗得团团转。” 舜华委屈巴巴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还没来及大发雷霆,某人先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惹来女子一阵惊呼。 “你要将本小姐抱去哪里啊,快放我下来?”她满脸羞红地说道。 傅木槿低眸一笑,将舜华轻放在长榻上,单膝跪下,轻轻握着她的手臂,为她脱臼的手臂复位。 “娘子,别动怒,是夫君的错。” “不敢,你傅大公子能有什么错,你去找别的小娘子吧,这里没有本小姐的夫君。”她不满地嘟囔道。 “嗯,不叫夫君,叫相公也行,是相公的错。”他低眸笑了笑。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赖皮的?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不经意地抬头,将舜华的手臂复原了,女子扶着胳膊,突然觉得没那么疼了。 “娘子昨夜光顾着喝酒,没吃过什么东西吧,相公刚学会做粥,相公这就去给你做。”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大拇指,柔声说道。 她的眼眸微微一颤,心里有些动容。 定是受伤那会天天喝粥,不知不觉中学会的吧。 “不吃,你也不用为本小姐做这么多,就像我们昨天所说的,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你不爱听我叫相公,叫夫君也行。”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诧异地转过头,正巧看见那双澄如星辰的眸子有些湿润,有些红。 “你别这样,我们已经...”见他如此,她也有些难受。 这时,刚起床的颜霜霜跑了过来,好奇地伸头凑近门内张望,忽而,她看着塌陷的床,难以置信地捂着脸,惊呼道:“你们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弄得床都塌了。” “咳咳...”小书童故作成熟地咳了咳,将霜霜拉到了一边,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两句。 “哦,原来是这样啊...”颜霜霜点点头,顿悟道。 舜华微微皱眉,提声问道:“小书童,你到底对霜霜说了什么呀,可别教坏了我家傻丫头。” “少夫人,你可别这么想一稻,其实,一稻没你想象中那么差,完全是个可以付托终生的对象。”小书童边说,边瞄向旁边的颜霜霜,满眼的害羞。 “没错,媒人婆也是这么说的。”颜霜霜认真地点点头。 舜华扶着额,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地看着这傻丫头,估计被卖了还会帮着数钱吧。 “霜霜,你喜欢一稻吗?想和他在一起?” 傻丫头认真地想了想,突然冲了过来,抱着舜华。 “还行,霜霜比较喜欢小姐,霜霜想和小姐一直在一起。” 闻言,某小姐幼稚地挑起眉,得意地看了小书童一眼。 “好吧,看在霜霜也有一点点喜欢一稻的份上,本小姐就给你个机会。” 小书童惊喜地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舜华。 “真的?” “自然。”某人坏笑道:“嗯哼哼,首先,你要在日落前,采五亩田的茶叶,快去吧。” “额...” 小书童怔住了,这熟悉的套路,不就是老爷用来对付她的那一套吗? 为难的一稻正欲向自家公子求救,怎知他家公子正悄悄坐在舜华身边,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不为所动。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说吧,茶庄在哪?” “你出去和顾管家说明原委,他自然会带你去的。” 舜华悄无声息地扬起嘴角,内心正心思雀跃。 小书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响午,外出办事回来的顾管家拿着一叠文书回来,正看着账本的舜华微微抬头,随口问道:“我爹的案宗拿回来了?” “回小姐,刑部的人说了,若无令牌,不能调动陈年案宗,故老奴旁敲侧击,打听了些,抄录带回来了。”顾管家恭敬地禀报道。 舜华点了点头,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他们怎么说?” “回小姐,他们所说的话和十二年前相去无几,都说老爷当年是遇到山贼行劫,在现场留下一辆破马车和一大摊血后,就不知所踪,他们还说...” 顾管家突然有些犹豫,舜华追问道:“他们还说什么?” “他们还说,老爷都失踪十二年了,要是活着早就回来了,如今还查他的行踪,分明是大海捞针,白费力气。” “别灰心,有些人不想查,总有人会想查的。”舜华反过头安慰道。 “老奴觉得大小姐所言甚是,于是老奴经过不懈努力下,找到了这个想查的人。” “噢?有意外收获?”舜华忽然来了兴趣,“他是谁?” “是个姓宁的大人,据说是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不禁破案无数,还智慧超群,想必,有他帮忙,老爷的行踪很快就会被查出来。”顾管家兴奋地说道。 “那就好,有时间,本小姐一定去拜会拜会这个宁大人。”舜华欣喜道。 “而且,他还发现了些新线索。” 闻言,舜华欣喜若狂。 “本小姐就说嘛,人就算死了,尸首也不会找不到,我爹肯定还活着,快说说看,是什么新线索?” “回禀小姐,据说老爷遇袭的那一带活着一群野狼,那宁大人说,想必马车夫和老爷的尸首很可能是被野狼叼了去。” 闻言,舜华手中的毛笔掉了下来,笑容僵硬了。 “这算是什么新线索,要是让本小姐见到那个姓宁的,定要好好质问他一番,到底是怎么查案的?”舜华气鼓鼓地抱着手臂,生气地嘟囔道。 “没错,是该好好质问一番,老爷还没确定生死,怎能轻易下判断呢?”顾管家深表同意地点头。 舜华泄气地坐回座位上,再次拿起毛笔。 “想来这件事,还是得本小姐亲自查。” “对了,小姐,有一件事,老奴不知道该不该说。” 舜华看顾管家沉着脸,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 “回禀小姐,昨日,颜二...玉夫人不是死了生母吗?” “是,没错,本小姐还猜她娘亲是中毒死的,怎么此事有蹊跷?” 顾管家神秘兮兮地走了过来,小声地说道:“小姐,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没想到,那玉大人的亲母也去世了。” “怎么回事?”舜华诧异地睁眸。 “据说,死相难看,衣不遮体,是城中去向不明的那采花贼所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偷了个精光,最后还被人抛尸山涧,死得太惨了。” “采花贼,这就奇怪了,表姨母出入皆会带奴仆,即便是上街也会坐桥子,出入皆有马车代行,怎会无缘无故被采花贼袭击呢?”她疑惑道。 “老奴也觉得奇怪,罢了,最近小姐你出入得小心些,最好让姑爷跟着,以策万全。” “他...”舜华顿了顿,“谢顾管家提醒,本小姐会注意些的,还有,他的书童做得怎么样了?” 闻言,顾管家缓缓抬起头,一副机灵的样子。 “回小姐,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把如何采茶,分茶,炒茶的工序都教了一遍,才让他出发去茶庄采茶叶。” “那就好,学多几样本事吧,光凭他做书童挣的银子,可养不起我家这爱闯祸的傻丫头。” * 未时,头戴帏帽的颜如冰悄悄出了后门,上了一辆陌生的马车,一路朝着城门扬尘而去。 ------------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追妻篇 一时糊涂 马车出了城门后,一直长驱直进,往人烟稀少的荒地去了。 此时,凉亭等待的人已经等了有些不耐烦了。 “还没到吗?这么墨迹,怎么办大事?” 这个尖酸刻薄的女声刚落地,头戴帏帽的颜如冰跨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姗姗来到,看样子似乎半分不着急。 “民妇颜如冰,参见公主。” 闻声,瑞阳高傲地转过身,抬眸看了看眼前的颜如冰,评头论足道。 “长得也不咋地,不过,倒是和那歪瓜裂枣的姐姐想必,顺眼多了,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不是出自同一个娘胎?” “......” 公主身边的嬷嬷见颜如冰没回话,连忙催促道:“没听见公主问你话呢,还不据实已告。” 颜如冰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很快便被复仇的意欲占领了过去。 “回公主,民妇和颜舜华的确不是同一个娘亲所生。” “很好,所谓一母同胞,既然不是同胞姐妹,那你说得话应该可信。”公主张口吃了,丫鬟围过来的葡萄,嚼了嚼,傲慢地说道:“平身吧。” “谢公主。” 颜如冰刚想坐在瑞阳公主身边的位置,怎知,嬷嬷连声叫道:“你想作甚,把你屁股挪起来,公主身边的位置,也是你能觊觎的,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站着回话就行了。” 闻言,某人气得脸都白了,她紧抓着丝帕,决定还是将这口窝囊气忍了下来。 “是,公主。” “听说,那歪瓜裂枣和傅郎成亲那天,你把娘亲的棺材送进了颜家,可有此事?”瑞阳公主意味不明地问道。 “确有此事。” “你也挺有胆子的,她当年当真有这么喜欢玉向风吗,纤细道来。” “公主是不知道,当年民女和玉郎情投意合...” 颜如冰声色俱茂地将故事颠倒说了一遍,并将十二年前的丑事重提了一遍。 惹得公主勃然大怒,当场怒斥道:“可恨,这样的女人居然抢走了我的傅郎,父王居然还帮着她,还打了本宫一巴掌,不行,本宫一定要揭露这女人丑恶的嘴脸,让她出丑于人前。” 为了对得起此刻的忍耐,颜如冰更是添油加火地蛊惑道: “公主,寻常的方法是斗不过她的,如今百姓们都相信她的仁慈厚道,若是不出奇制胜,你斗不过这个妖女。” 瑞阳公主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笑着问道: “你能这么对本宫说,一定是有什么方法吧?” “公主英明,请容民妇为公主引荐一个人。” 说罢,一个头戴帏帽的人缓缓地走到公主的面前,当此人帏帽被脱下的时候,众人大惊失色,公主更是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此人,定能助公主,除掉颜舜华。” 颜如冰不露声色地扬起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诡异。 * 眼见天快入黑,载着颜如冰的陌生马车在玉府后门放下颜如冰之后,并匆匆往城中的某个方向驶去。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马车的背影,扶着肚子,跨进了后门,丫鬟正在门后等候。 “少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慌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本夫人出去了吗?”颜如冰摘下帏帽,穿上寿衣,厉声责问道。 “奴,奴婢不敢,可是大人整个下午都在询问夫人您去了哪,府中奴仆一概答不上来,他便大发雷霆,独自坐在灵堂前守着棺木,谁也不理,把赶来吊唁的翁姑都得罪了个遍。”奴婢不敢有半分隐瞒,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行了,本夫人都知道了,快走吧,一起去看看你家大人。” 此时,颜如冰的神情不同以外,冷淡又疏离,仿佛在谈论着偶尔擦肩的陌生人一样。 丫鬟更是诧异地发现,她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是。” 醉醺醺的玉向风趴在棺材上呼呼大睡,泪痕满脸,全然没了过往的丰神俊逸,英明神武。 “华郎,听说你找我。” 他泪眼惺忪地睁开眼,映着落日的余晖,忽然有些看不清眼前人,他脱口而出道:“舜华妹妹,是你吗,是你来看向风了吗?” 颜如冰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笑容僵在脸上。 “这时候,你还想着她,想必,婆婆的死对你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她的声音很冷淡,话语间甚至有些嘲讽的意味。 “是你啊,娘子。” 正是这声失落的慵懒之词,瞬间点燃了颜如冰的怒意,她一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肚子走向前,一手提着玉向风的衣裳,将他狠狠地推在了地上。 “瞧瞧你这样子,外边乞讨的乞丐都比你勤快积极,你多少天没回工部了,那官还做吗?这家还养吗?一天天的就知道喊舜华妹妹,舜华妹妹,那我呢,还有肚子怀的孩子怎么办?”她神情激愤地咆哮道。 “不知道,不知道...” 痛苦的玉向风还未从酒醉中醒过来,他奋力从地上爬起,又趴在了棺材上,泣不成声地喊道: “娘啊,你告诉向风,日后痛失你这盏明灯,向风该如何做人啊,前路又该走向何方,娘啊,你醒来吧,骂骂我也好,求你了娘。” 望着眼前这一幕,颜如冰不知好哭还是好笑。 她想起了当日颜舜华在颜家问她的那句话,望着眼前这个窝囊废,竟是她耍尽心思,千般用计才抢回来的,莫名起了把火。 眼泪从满布红血丝的眼睛缓缓流出,丫鬟诧异地看着颜如冰捡起樵夫落下的担子,朝着哭泣的背影走去。 “你不就是欠个娘吗?我来当你娘!”情绪激动的颜如冰大吼一声,棒子重重地落在了玉向风的后背上,衣裳顿时落下了很深的折痕。 所有的奴仆都被吓到了,没成想,颜如冰竟然在灵堂之上,上演了一幕痛打亲夫。 众人看着她一路挥棒,狠狠地打在醉酒熏熏的玉向风身上,丫鬟们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围作一团,窃窃私语。 “你说少夫人是不是太过分了,老夫人刚过世,大人刚刚死了亲娘,这般伤心,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哪有这时候让夫君发奋的,我看她就是疯了,你还是别说了,免得她听见了,将这把无名火会烧到你我头上来。” 玉向风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淤青,差点就跪地求饶了。 “好痛,好痛,啊,娘子,你为何要打为夫?” “你不是想要明灯吗?”颜如冰拿着挑担,边喘气,便说道:“不是想要鞭策吗,日后,娘子就当你的明灯,如今,娘子这就来鞭策你。” 说罢,她又拿起挑担想要狠狠打下去,忽而,肚子传来一阵剧痛,挑担就停在半空,她神情痛苦地看着地上的玉向风,哀求道:“华郎,我的肚子好痛...” 细汗不断地从额头滑落,样子看着十分痛苦。 被打懵的玉向风,完全分不清她脸上是何表情,他愣了愣,居然拔腿就向着大门口逃了去,扔下一脸惊愕的颜如冰。 “华郎...?”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丫鬟们诧异地看着颜如冰的脚边,渗出了鲜红色的血,惊呼大叫。 酒醉未醒的玉向风,没有回头,他下意识地穿过几条巷子,想去颜家找寻昔日对他温柔以待的舜华。 眼看颜家的大门近日在眼前,忽而,后脑一痛,屋顶落下两个神秘的黑衣人,三人用麻包袋将眼前一黑的他迅速掳了去,扔进了马车里。 半夜,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的玉向风微微转头,看着眼前摇晃的轻纱,还有轻纱背后那个曼妙的身影,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剧烈的头疼从后脑勺袭来,他迷迷蒙蒙地站起身子,此时,房内正弥漫着很独特的檀香气,如同五月份刚刚盛放的茉莉花香,令人神魂颠倒,醉人心魄。 “这里是哪里啊,我的头好痛啊,你究竟是谁?”他开口问道。 房间烟雾弥漫,视线模糊不清,忽而,那个曼妙的身影微微挑起轻纱,带着面纱向他走来,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他的脸,声音魅惑地问道:“公子,今夜良宵漫漫,妾身孤芳待赏,留下来陪陪我吧。” 玉向风不置与否地看着她,满脸通红。 “你...” 自从和颜如冰成亲后,他一直都规行矩步,从未踏足过烟花之地,更别说和别的女子苟且了,如此大胆地被挑逗,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公子,妾身真是好寂寞啊。” 美人轻轻地摸过他的下巴,指肚悄悄地滑过他脖颈上的动脉,再勾上他的耳垂,耳边的声音娇嗲得让人醉乱,惹人怜爱。 玉向风咽了咽,本想把守最后一份理性,推开眼前妩媚动人的女子,怎知刚抬手到半空,那个软玉温香的美人竟投怀送抱。 终于,最后的底线,随着那一抹突如其来的温柔消失了。 一夜荒唐,等再次醒来时,昨夜睡在身侧的美人,早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挂在脸上面纱,也早已褪去。 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敢出声,反倒是她先开的口。 “公子,莫怕,小女子不求名分,昨夜,公子在梦中呢喃的名字,可是你的心上人?” “在下,叫了她的名字吗?”他不假思索地问道。 “是啊,那个姑娘是不是叫颜舜华?” 闻言,玉向风大眼一睁,跪在了床上。 “抱歉,此事都是在下的错,姑娘想要在下怎么补偿,你尽管说,只要在下能办到,在下一定万死不辞,只求姑娘切勿将此事声张,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在下就...” “真的?” “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玉向风心虚地说道。 女子微微扬起朱唇,笑了笑。 “想必公子也是个多情之人,小女子最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公子为何不去把那个叫舜华姑娘找回来,缔结鸳盟,一解心中百千愁。” “她已嫁做人妇,在下又怎能再痴心妄想。”口不对心的玉向风自言自语道。 “可是,小女子不是这么认为,姻缘应该是要讲先来后到,她明明先认识你,又怎能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呢?”女子的语气突然多了几分强硬。 “你怎么会知道她是先认识我...” ------------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追妻篇 圣女身份遭质疑 玉向风诧异地抬眸,小女子欠身而下,用食指抵住他的唇,轻轻嘘了一声。 “公子,你应该大胆地将她追回来,切莫到老了,才追悔莫及。”那银铃般的声线在他耳边蛊惑道。 视线中仿佛弥漫着一股独特的异香,玉向风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等再醒过来时,他已经把衣服穿戴整齐,走出在大街上了,昨夜发生的事和刚才的对话,就像醉酒后发了一场绮梦。 楼台上的女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踉踉跄跄离开的背影,满眼嫌弃地说道:“本宫还以为那对歪瓜裂枣的姐妹争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原来也不外如是,出来吧。” 闻声,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轻轻推开了门,缓缓地跨过台阶,脖颈间布满了羞红的印记,怎么遮都遮不住。 瑞阳公主一脸嫌恶地看着眼前的烟花女子,命令道:“听着,最近没有本宫的吩咐,你不许迎客,若是方才那个男子来这里找你,你就蒙着面应付他几声,钱,会照付给你的。” “是,柳烟知道。” 瑞阳公主转过身,边走出房间,边说道: “这颜家的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利用本宫,天真,颜舜华,你抢了本宫最心爱的东西,本宫也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痛失挚爱,真想看看她到时候的表情。” 安坐在马车上回宫的瑞阳公主一路上的心情都很好,全然忘记自己正在被紧闭,而且还偷走出宫的事。 直到她的马车在皇宫城门被守门士兵拦了下来,随行出宫的嬷嬷从马车上下来,嚣张地质问道:“你可知马车上的人是谁,你就敢拦。” 守门的士兵怔了怔,让出了一条路,只见身穿虎头盔甲,面带杀星的禁军统领刑天,挡在了马车前。 他大声禀告道:“奉皇上口谕,抓拿公主前往金銮殿。” “抓拿?” 瑞阳公主还没反应过来,禁军统领就命人将公主押着去金銮殿,一路上,疑惑又倍感羞辱的公主,不断地大喊大叫:“你这些狗奴才,可知本宫是当今的瑞阳公主,还是万琼国唯一的圣女,你们尽管触碰本宫的凤体!” 闻言,禁卫军统领刑天,目不斜视地向前走,边走边说道:“今日之前,你或许还是,但是今日之后就不一定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信不信本宫下令见你满门抄斩,将你凌迟处死,五马分...” 女子谩骂的声音传遍了气势宏伟的皇宫,一路传进文武百官在列的金銮殿上。 “传,瑞阳公主。” 到了门开,禁卫军才将瑞阳公主放开,让她自己踏进金銮殿。 身穿便服的瑞阳公主一改往日的雍容华贵,漫不经心地跨入朝堂,来到龙椅面前,望着高高在上的父王,神情傲慢地行礼问安。 “臣女瑞阳,拜见父王。” 老皇帝紧蹙眉头,当庭猛地一喝:“大胆瑞阳,还不赶紧跪下领罪。” 声威一显,当庭无人敢言语半句,只是默默地睥睨着这个公主。 被娇惯的瑞阳公主脸上不见半点慌张,反而有些疑惑,她只不过是偷偷出宫一趟,从前又不是没试过。 她态度嚣张地说道: “臣女不知自己何错之有,从前瑞阳偷跑出宫,父王也未曾说过半句,昨天瑞阳已经报出新龙脉的地点,父王理应论功行赏,为何还将瑞阳叫来金銮殿,对瑞阳大呼小叫,瑞阳觉得不对的人,是父王你才对?” 话音刚落,整个金銮殿顿时鸦雀无声。 文武百官们都震惊了,瑞阳公主可谓是万琼国开国以来第一个敢驳斥皇帝的人。 “你到这个地步,还不知悔改。”皇帝缓缓收紧五指,指甲划在龙椅上,发出了令人紧绷的声音。 “左侍郎,你来告诉瑞阳公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辰右听令上前,神情严肃地禀报道: “臣在,回禀圣上,工部在公主所指的新龙脉地点兴建新皇陵时,山上的泥土发生塌陷,几百名工匠同时被泥土掩埋,至今仍然困在原地,由于山体滑坡,山下也有一条村落被掩埋,死伤人数恐防超过千人。” 工部右侍郎连忙上前,帮忙劝导: “臣想瑞阳公主也未曾料想过会发生此等天灾人祸,对于此等悲天悯人的惨剧,她也深感惋惜,请圣上从轻发落。” 瑞阳公主对上右侍郎阿谀奉承的目光,翻了翻白眼,大放厥词道: “难道这件事不应该怪工部办事不力吗,与瑞阳何干,再说了,瑞阳是千金之躯,区区几百条蝼蚁性命,竟敢如此兴师动众向瑞阳问罪,如今朝堂的文武百官真是太闲了。” 工部的人见瑞阳公主不领情,连忙上前禀告道:“启禀圣上,其实工部的同僚们曾多次提醒过公主,那处不能大兴土木,就连国师也曾说过,那处是大凶之位,不宜动土,可是公主她...” “你这群老而不,在我父王面前说什么啊?”瑞阳公主怒喊道。 “你住口!” 雷霆震怒的皇帝,忍无可忍地下令道: “瑞阳公主不知悔改,即日起,打入冷宫,没朕的命令,谁若敢私自将她放出来,格杀勿论。” “父王...你刚刚说什么?” 瑞阳公主慌张地看着上前抓拿她的侍卫,拼命挣扎,赖地痛哭,想甩开伸来押住她胳膊的手,慌乱之际,她划伤了侍卫的手背,扯下自己的发簪,对着自己的脖颈。 “你们再过来,本公主就死给你们看。” 她气汹汹地瞪着那个曾经宠她如命的父王,耳边,却听到一个难以置信的真相。 “启禀圣上,臣观瑞阳公主的举止,有一大胆的推断。”右侍郎上前直谏道。 “卿家,不妨直说。”皇帝敛起脾气,沉声问道。 “回禀圣上,臣认为公主身上并没有所谓的蕙质兰心,之前,臣偶遇靖亲王,他无意间提起,民间有一奇女子,和公主在同年同月同日生,此女子思维独特,相貌非凡,相比公主过之而无不及,想必她更有可能是真正的圣女。” “此话当真?”老皇帝惊喜道。 “只要圣上召见靖亲王和国师前来一问便知。” “快传。” 话音刚落,被冷落的公主垂下了手,玉簪随即掉在了地上,她惊愣地被人押了出去,知道被关入冷宫时,仍自言自语道。 “没可能,没可能。” * 傍晚,为娶小媳妇而奋斗的一稻瘫软在床上,浑身的皮肤都被晒成了焦红色,又痒又痛。 傅木槿拿着药走了过来,边提他涂抹上药,边说道:“这是之前特意给我家娘子调制的药膏,治伤肿很有效。” “谢...公子,额。” 青青绿绿的药膏抹在后背上的时候,小书童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样,疼痛难止。 “好痛痛痛,公子,你确定这药膏是特意为少夫人所制的吗,她上了药后没疼死吗?” 傅木槿不以为然地看了看拳头大的药罐子,云淡风轻地说道:“疼吗?或许是剩下得不多,所以,后来多掺了点土鳖虫的原因吧。” “土鳖虫?那玩意很...”屋里传出了小书童痛彻心扉的声音,“啊——啊——” 在内堂端着饭菜的霜霜抿着唇,默默地回头,看了看传出惨叫的房间。 “小姐,一稻他...会不会死啊?” “哈哈哈...” 舜华被逗笑了。 “好霜霜,不过就是晒伤了,躺几天就没事了。” “为什么,小姐能这么肯定啊?”霜霜担心地说道。 “因为这样的傻事,本小姐也做过。” 傅木槿刚来到门外,正想敲门,手顿时停在空中,他眨了眨眸,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进去。 “真的?”霜霜好奇地追问道:“小姐为什么也要做这样的傻事,难不成...你也要娶媳妇?” “本小姐真的要被你气死,当然是为了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啊,本小姐还要娶什么媳妇啊?” 舜华哭笑不得地抬起筷子,夹起了一根酸萝卜丝,放入嘴里。 “那小姐现在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 舜华的筷子顿了顿,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没有。” 她的声音很无奈,傅木槿微微皱眉,觉得心有些刺痛。 “公子,饭菜好了吗,一稻如今又渴又饿,急需你的照顾啊——”小书童在房中大喊大叫道。 闻声,舜华匆匆转过身,边和门外的傅木槿四目相投,那双澄如星辰的眸子闪过一丝失意,很快便隐了过去。 “霜霜,你去给一稻送饭菜,本小姐刚巧有些话想和他说。”她收起目光,吩咐道。 “好,霜霜这就去准备。” 傅木槿率先转过身,等舜华敲门进来的时候,一稻已经穿戴整齐,坐好等她了。 “不知少夫人找我有什么事,不过,能不能让我先把饭吃了再说,我饿了一天了,如今是浑身都没有力气了,若是少夫人还想考验一稻,就让我先做个饱死鬼吧。” 戏精一稻七情上脸地上演了一出苦情戏,捂住饿得咕噜作响的肚子,惨兮兮地看着她,一副身世可怜的小模样。 “行了,你真的想娶我家霜霜?”她面带微笑地问道。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饿得快死的小书童一鼓作气地说了十遍。 她优雅地坐在凳子上,打开账本问道: “傅公子,你家书童一个月赚多少银子?” “二两六贯钱。”傅木槿轻声回道。 “很好,霜霜在颜府打坏的东西都记在这本账册上了,以后打破的暂且不算,如今,她扣掉八十年的工钱,还倒欠颜家一万四千两银子,你算一下大概还要多少年,你才能还得清?” “......”小书童傻住了。 傅木槿微微抬眸,不假思索地说道:“四百四十九年。” “四百四十九年?”震惊的一稻,僵硬地转头问道:“小媳妇啊,你到底是打破了什么东西,这么值钱啊?” “嗯...霜霜记性不好,只是今天早上的话,大概是两个琉璃玉盏,六个古董瓷碗,大概还没记在账本上...” 霜霜说着说着边失落地低下了头。 “小媳妇,日后若是成亲了,你还是别干活了。”一稻扶着额头,崩溃道。 傅木槿看着舜华满意地翘起嘴角,自己也不自觉地笑了。 此时,顾管家手捧锦盒,敲了敲门。 “小姐,刚刚有人将这三样东西送了过来,老奴替你接下了。” “三样东西?”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追妻篇 案中案 “没什么事的话,老奴就先行告退了,药庄上还有些事要忙。”顾管家将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霜霜一脸好奇地伸头过来,看着锦盒上的两张请帖,还有那个大大的锦盒。 “小姐,能打开吗?里面好像有活的东西。”傻丫头盯着锦盒中的缝隙,耳边听见了嘶嘶声。 “等等,小心有诈。”一稻警惕地说道。 话音未完,好奇心极重的霜霜已经打开了锦盒,一条巨大的蟒蛇窜了出来,反应不及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向着颜霜霜咬过去。 “霜霜——” 颜舜华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推开颜霜霜,那条足有三尺长的蟒蛇已经被傻丫头制伏了。 制伏了… 制伏… 她服了。 “......” 小书童怔愣地看着自家的小媳妇摸着那条金灿灿的大蟒蛇,冷不防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为什么...都像被点穴一样,不动了?”霜霜边说话,边温柔地抚摸着那条巨大的黄金蟒。 刹那间,舜华觉得自己的腿脚有点软,伸出的手也有些收不回来了,声音颤抖地问道: “好霜霜,你还把它围在脖子上,你不怕它瘆得慌?” “嗯,还行,它比乡下的小蛇大了那么一点点,挺凉快的。”颜霜霜天真无邪地笑了笑。 凉快吗? 傻丫头,现在是贪凉的时候吗? 娘啊,她都要被吓死了。 舜华僵硬地扯着嘴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傅木槿将这一幕认真地看在眼里,轻声吩咐道: “霜霜姑娘,你还是先去找个大缸,将它放起来吧,要不然,我怕你家少夫人要被吓坏了。” “好,霜霜这就去。”霜霜活泼地点点头,抱着比手臂还粗的黄金蟒蛇出去了。 眼看那条大蟒蛇被抱了出去,大松一气的舜华一手撑在桌子上,竟发现锦盒里还有些东西。 精美细致的锦盒里工工整整地放了一套绸缎缝制的素色衣裳,还有一些金簪珠钗,还有玉镯子。 “少夫人,你还是小心些吧,能在锦盒里放大蛇的人,指不定会在衣服上投毒呢。”小书童好意地提醒道。 舜华拿起筷子,狐疑地夹起了这套素色衣裙,竟发现它是全新的,一点脂粉味都没有,不像有人穿过。 “这颜色虽素,看着也沉,这种橙红色,并非每个人都爱穿,若是本小姐来送礼,定必会送一件更受众的衣裳,即便是主人家穿不了,也可以相赠与他人。” 舜华微微低眸看着那些发簪,上面还居然还留着一丝半缕的头发,她低头闻了闻,有些浓郁的茉莉花香。 “这些首饰倒是还沾了些香粉味,像是有人用过。” “有人用过还送来,那些个送礼的可真抠。”一稻抱着手,连连摇头,趁机夸耀道:“若是我送礼,送棵葱都要去市集买棵新的。” 舜华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有人送葱会送用过的吗? 她随手拿起请帖,翻开一看,双手顿时有些颤抖。 “少夫人,怎么了,那个抠门的人是谁?”小书童追问道。 “额...皇后娘娘?” “这蛇,还有这些用过的葱,不对,用过的首饰,新衣裳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她怎么这么抠啊!”小书童愤愤不平道。 可是傅木槿不这么认为,它仔细看了看锦盒,还有两张请帖上的字迹。 “不是她送来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舜华和傅木槿诧异地看着彼此,没想到心中所想,竟不谋而合。 “这锦盒只用一层红纸包着,两张请帖的字迹各不相同,很可能是两个人,甚至三个人送来的。”傅木槿轻声说道。 舜华随即接过话茬,搭着锦盒说道: “请帖上有宫中特有的沉香味,淡淡的果香中混着甘甜的蜜香味,是之前莲千涧今年刚刚进贡的特级沉香,如今,整个万琼国,乃至整个七国,就只有莲千涧和万琼的皇室才有,而这个锦盒...外面什么味道都没有。” 小书童听得云里雾里的,转头向公子请教,“一稻虽然是脑袋笨了点,你努力解释看看,我还是听得懂的。” “若真是皇后娘娘命人送来,如果是你,会不会因为怕打破主子的东西挨罚,而紧紧抱住,这样做,必定会让锦盒沾染上沉香味。”傅木槿耐心反问道。 “公子,你的意思是说,那人一直紧紧地抱着装了大蟒蛇的锦盒,不撒手吗?呀呀呀——” 就在惊成酸梅干的小书童完全搞错重点的时候,舜华打开了第二封请帖,顿时脸色一紧,感觉整张脸都麻了。 上面写着,让她在下个月丰收节去一趟荣香楼,去见一个她想见,但是一直都见不到的人。 落款人是顾了月。 “少夫人,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抬了抬眸,佯装无事发生一样,望着一稻,随口说道:“没什么大事,原来皇后娘娘想请我和你家公子参加圣上的寿宴。” “真的?公子,你就带上一稻吧,我也想趁机去见识见识。” 小书童心思雀跃的话语似乎没有传进傅木槿的耳里,他此时看着神色不对的舜华,忧心忡忡。 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即将会发生。 * 半夜,一群行色匆匆的人敲开了玉府的大门,打着呵欠的小厮刚瞧见他们肩膀上的虎纹,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官,官老爷,不知夜半三更前来,所谓何事?” “刑部办案,烦请玉大人和玉夫人配合。”辰右简单明了地回道。 “好,好的,小的这就去。” 稍息片刻后,宁潇潇和辰右在内堂等来了姗姗来迟的玉向风。 “二位深夜前来,想必是家母的案件有所进展吧?”他殷勤地问道。 “不,本官和宁大人是特意来查许氏许蔓央中毒身亡一案。” 玉向风怔了怔,眉眼里有些失望,还有些尴尬。 “原来是来查丈母娘那桩案...” 宁潇潇瞧见他脖间有些红印,脸上的淤青,调笑道:“前几天才闻得令夫人怀了身孕,如今你们又这般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尊夫人该不会还没下床吧?” “宁潇潇办案呢,正经点。” 辰右轻声斥责,刚转头,只见玉向风脸色煞白,怔愣在原地,好像做得亏心事被人发现了一样。 “玉大人,你怎么了?” “啊,没,没事。”玉向风慌慌张张地抬手按着脖子,佯装镇定地吩咐道:“还不赶紧给两位大人倒茶,没见到茶都凉了吗?” “是,小的,这就马上倒茶。” 宁潇潇和辰右大人面面相觑,觉得有些古怪。 素闻玉大人文质彬彬,说话斯文,从不对小厮大呼小喝,如今语气居然这样悍戾、生硬。 “我和宁大人还有些话想想问她,不知尊夫人何时能出来?” “内,内子她...她刚没了孩子,如今正伤心卧床,本官不想刺激她,请两位大人见谅。”玉大人神色慌张地说道。 两个人猛地一惊,宁潇潇觉得自己刚刚的玩笑开大了,但是又觉得很奇怪,若是她家夫人刚没了孩子,那玉大人岂不是在外厮混? 恐怕脸上的瘀伤定是被夫人揍得吧,打得挺狠的。 “原来是这样,是在下失礼了。”辰右双手合十,抱歉道。 “没关系,你们有什么问题,问本官即可。” “那本官就不客气了。” 身后的属下拿出毛笔和册子仔细地做着笔录。 “敢问大人,许氏是因何事卧病在床,又是几时发现死在床前?”辰右轻声问道。 “听内子讲,岳母,她之前回颜家探亲时,被颜家的恶仆恶意打了一顿,可是,本官后来听官场的同僚说,那是因为她欺辱了一位公公,才被打了六十大板,以示惩戒。” 玉向风拿起茶杯,缓缓地饮了一口,继而说道:“后来,她的病时好时坏,内子一直贴心照料,总盼着她好,没想到,就在大前天夜里,她突然去世了。” “什么时辰?”宁潇潇紧张地问道。 心虚的玉向风,摇了摇头,撒谎道:“不知,当时本官处理完公务,在酒馆那喝了几杯,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挂满了白绫,布置了灵堂。” “能喝得丈母娘去世了都不知道,想必玉大人心中定有些很烦心的事?”宁潇潇打趣道。 见玉向风神色不对,随即,辰大人伸出手肘撞了撞宁潇潇,望着玉向风打圆场道: “若是可以,还是希望玉大人坦白道来,说不定会对案情有所帮助的。” 对方迟疑地片刻,开口道:“本官...那时,颜家小姐答应了林家独子的婚事,本官和她自小就感情深厚,也曾订过亲,不愿她白白在一个...这样的男人身上蹉跎岁月,一时不开心,便去喝了酒。” “那你喝得挺久的啊,都喝几天了。”知情的宁潇潇掩嘴笑道。 “宁潇潇。”辰右正色道,“若是可以,本官想问问看家中的奴仆,不知可否?” “自然可以。”玉向风大松一气,“还不赶紧将府中的下人请出来?” “是。” 眼见小厮匆忙出去,宁潇潇微微转头,看着棺木,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许氏不是下葬了,如今,玉母的死又存疑,正停放在衙门内,这棺材之中装的是什么人? 他稍稍站起身,心情忐忑地走向棺木,大惊失色,竟发现,棺木居然是空的。 “玉大人,为何不等令堂的案子查清楚,尸体送回才置办棺木,难道,你不怕棺材的尺寸不合吗?” 一丝怀疑悄然落在了玉向风的头上。 “不会的,家母的衣服和鞋子,平日虽由内子打点,但是尺寸,本官一直都记得,百行以孝为先,如今家母遭逢不幸,当儿子的自然是要先把能操办的事,都操办了。” “那你可知,令堂遇害那天,穿了什么衣裳?” 玉向风猛地一怔,不是很明白辰右的意思。 “我娘的衣裳不是穿在身上吗,你去看一下尸体不就知道了。” “额...” 这倒是把辰右问倒了,总不能直接说,你家娘亲身无寸缕,所以,他们才不知她遇害时,穿了啥。 “是一件绸缎缝制的素色衣裙,暗橙红色的。”脸色苍白的颜如冰正被丫鬟搀扶着,走进了门。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命定篇 腹黑夫君的反击 “见过玉少夫人。”两个人同时起立,作辑说道。 “民妇颜如冰见过两位大人。”女子冷冷地看着玉向风,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另一边的正座。 “若不是为了查清事件真相,本官也不想惊动玉少夫人。”辰右正色道。 “不知有什么,本夫人能帮到两位大人?” 玉向风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娘子,如今她的心情居然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全然不见几天前疯疯癫癫的模样。 “敢问,令尊在死前可有什么不对劲,你是几时发现她断气的。” 闻声,颜如冰抬了抬眼睛,眼泪就像没有灵魂地落了下来,滴在手上。 “在前天,其实本夫人记不得太清了,那时,娘亲刚喝过药,日渐西山,本夫人因怀有身孕,又连日照料娘亲,太累了,便在自己房中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已经两个时辰后的事,那时...娘亲她,就已经断气了。” “刚问许母病得有多重,能下床,能走动吗?” 面对辰右的问题,颜如冰捏起丝帕,擦拭了一下眼泪,摇了摇头。 “那她还能说过话吗,清醒吗?”宁潇潇边走动,边随口问道。 “娘亲,自从被人打了板子,就烧得浑浑噩噩的,尽会说胡话,她动也动不了,只是一直摊在床上喊疼,大人,谁会对这样的妇人下此毒手,请大人,一定要查出凶手,为民妇做主啊。” 颜如冰说得情真意切的,看起来不像说谎,宁潇潇忽然走了过来,笑脸相迎道:“不知玉少夫人能不能带本官去看一下,令尊死前,最后睡的房间?” “可以,小今,你带大人去吧。” “是夫人,大人请。” 宁潇潇刚跨出门,回头向辰右大人调皮地眨眨眼,“辰右大人,等会本官看过凶案现场,就先回去睡觉了,经常熬夜,会有斑的。” 若不是有外人在,辰右大人一定会回他一句,滚。 “玉大人别见怪,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没恶意的,不咬人,不咬人。” 闻言,玉向风诧异地回头看着颜如冰,只见女子的手帕中藏了些血迹。 夜色太朦胧,提起的灯笼所能照的地方太小了。 “丫鬟姐,你家大人和少夫人是不是闹别扭了?”宁潇潇忽然将头伸来了过来,一张妖媚的笑脸,笑得如沐春风的小今魂都快没了。 “没,没有的事。”小丫鬟羞红着脸,微微别过脸。 “真的,那大人脸上的伤,必定是他娘揍的。” “不是的。”刚出口,小丫鬟就后悔了,“大人,这件事,小今只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是小今说出去的。” “好,你说。”他故作亲昵地贴过耳朵,眼睛大睁,“真的假的,你家夫人这么猛。” “大人,嘘——”小丫鬟左顾右看,生怕别的仆人会看到。 “说一件,不怕说多两件了,少夫人和她亲娘的关系好吗?” 小今迟疑了片刻,小声说道:“其实啊,在出事前一天,小今曾经路过这间房,听见少夫人在和她亲娘在争吵,当时不愿意喝药的颜二夫人,错手把药打翻了,洒了少夫人一身,二人还因此不欢而散。” “可你家夫人不是说,她亲娘已经病得不清醒,口齿不清了吗?” 小今推开门,神秘兮兮地说道: “大人,那是夫人骗你的,颜二夫人自从在颜家受了气,被打之后,一直怀恨在心,每天都在辱骂颜家大小姐,夫人可能是不想家丑外扬,才没和你说吧。” 宁潇潇跨进了门槛,若有所思地四处张望。 “那么说,她要是被人灌毒药,应该会呼叫,能骂人,病得也不是很重。” “夫人当时就睡在这里了,不过,她病得下不了床,倒是真的,吃喝拉撒,都是靠我们这些丫鬟们照顾。”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屋顶,在脑海里重现了当日的场景。 “你家夫人出去后,可有人从这个房间里进出过?” “没有。” 小今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么肯定?” 宁潇潇惊愣地回头。 “嗯,大夫给颜二夫人开的药里,有安神的作用,每天酉时三刻左右,少夫人喂了药,都会吩咐我们轻手轻脚出来,她说颜二夫人浅眠,一点动静都听不得,要不然会睡不着。”丫鬟认真地回想到。 “也就是说,在酉时三刻前,她应该还没死,那她死后,这房间有人收拾过吗?”宁潇潇边分析,边问道。 “没有,这里死过人,玉老夫人请来的道士说,这房间最好封掉,所以,你可能是尸体抬出去后,第一个进这个房间的人。”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悠悠地吹来,吹起了枕头上的几根长头发,心思细腻的宁潇潇,捡起这几根长头发,询问道:“少夫人的亲娘,经常掉头发吗?” “大人,这有什么奇怪吗,是女子都会掉头发的。” 忽而,小今抬手,往头上一摸,再张开手时,掌心已经多了几缕头发,上面还沾着头皮屑,见状,宁潇潇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尖叫道: “你怎么...这么脏啊,太脏了,受不了...” 望着瞬间娘化的宁潇潇,丫鬟小今傻住了,提着灯笼,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长相妖媚,高大魁梧的男子,为了远离自己,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果然有时候,男子的直觉也很准。 第二天早上,在颜家大门口发生了一件极为不祥的事。 一向霸道凶狠的九王爷竟然卸下一身盔甲,穿得白衣飘飘的,言笑晏晏地站在颜家大门口,耐心地等在舜华出来。 “不知九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九王爷看了看舜华散落在肩的发,一见她还没梳起发髻,便低头扬起嘴角,并得意地看了傅木槿一眼。 “公子,九王爷怎么穿得和你一模一样,就连发带也是同一个色。”小书童忍住嘀咕道,“他是不是在偷学你?” 傅木槿面无表情地看着九王爷的衣着,默默地站在一旁,似乎是想弄清对手的意图,按兵不动。 “今日本王前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想送颜家大小姐一件礼物。” 说罢,九王爷稍稍欠身,让开了一条路。 “礼物?” 舜华微微挑眉,一大早起床,居然有礼物收。 “林东来!” “末将在。” 话刚落地,马车上的红布同时被掀开。 她缓缓向马车走去,竟发现,车上装满了木槿花,整整十车,每一朵都养得很好看,娇艳欲滴,惹人怜爱。 “这里的每一朵花,都是从本王遇见你那年开始,逐年逐年派人栽种,裁剪枝叶,为的就是能让你有一天到本王的府邸,亲自见证它们的美好,在花海中畅游,可惜,天意弄人,如今,本王只能将它们带来,亲手送给你,希望你见到它们,能想起本王的一番情意。” 九王爷情真意切地望着舜华,笑了笑,默默地藏起掌心偷写的小抄。 见状,小书童拉着自家公子的衣裳,明示道:“公子,你看那些叶子多绿啊,堆在一起,像顶帽子似的。” 傅木槿沉着脸,眉头微微一皱,走了上前。 “顾管家,府里没那么多地方,种在药庄吧,这么好的花,需要更多的人欣赏才行。” “是,姑爷。”顾管家点了点头,转身就吩咐下去,将马车拉走了。 九王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费了大半天想出来的东西,就这么被人搅合了,霎时咬牙切齿,气上心头。 “王爷,你不这么认为吗?” 傅木槿轻启嘴唇,笑了笑。 “哼。” 九王爷正欲发怒,和傅木槿正面刚,站在他对面的林副将,连忙手舞足蹈地提醒道:笑,要笑啊,王爷。 好,本王忍你。 “还有第二件事。”他缓缓转身,脸带笑容,眼神无邪地询问道:“之前,本王不是拜托颜大小姐,为本王物色寿辰的礼物吗,可不知为何,发出去的信鸽,一只都没飞回来过。” “吃了。”傅木槿冷冷地说道。 “什么吃了?”九王爷暴躁地回过头。 “鸽子,各种烹饪手法都试过了,谢谢九王爷送过来的信鸽,肉质鲜美,一吃就知道训练有素。”面无表情的傅木槿忽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居然吃了本王辛辛苦苦养的情报鸽!那些鸽子是专门养来,在战场上传递消息的。” 被气得要发狂的九王爷雷霆震怒,正欲拔刀,林副将赶忙冲上前,扫着王爷的后背,连连安抚。 “王爷,你先别气啊,这颜大小姐还看着呢,你不是想告诉她,傅木槿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吗?” “对,对对,没错。”他稍稍平复了心情,压着怒火询问道:“再过四、五天就是父王的生辰了,寿礼呢,你挑好了吗?” 舜华微微退了几步,正色道:“没有。” “本王...听不清,你再说一遍。” 此时,九王爷脸上的温柔已经消失了,恢复成了往日铁面战神的模样。 “没有——” 舜华边后退,边拖长音地回答,话音刚完,一轮轰炸式的怒骂迎头袭来。 “过几天就是父王寿辰了,你居然和本王说没有!你出去浪的那几个月究竟在做什么,光是呼吸吗?还是以为吃了本王的情报鸽,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好狠... 原来光动嘴,不动手的王爷,骂人的时候,这么狠。 舜华双指抵耳,摇了摇头。 “九王爷,本小姐不做亏本生意,寿礼,本小姐可以帮你准备,酬金呢?” “你想要什么?”九王爷站起身子,抱手问道。 “引窝,我颜家要成为万琼国最大的盐商。” “你这胃口未免大了点,那东西,恐怕...” 九王爷微微皱眉,父王最不爱皇子私自插手朝中事务安排,尤其是卖盐这块肥膏。 “若是,本小姐能让你不战而胜呢,或者说让万琼和明华这场仗打不成。”她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有办法?” “当然,这件事不急,王爷可以慢慢考虑未迟,只不过,别让本小姐等太久。”舜华微微一笑,差点把九王爷的魂魄勾走了,忽而,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挡在了中间,隔绝他的视线。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命定篇 十里花香 “既然九王爷急着要贺礼,那就别拦着路,我们要出发了。”傅木槿正色道。 “你们要去哪?” 九王爷诧异地看着傅木槿转身。 “今日我家娘子正想去圣母庙帮你捡些雨花石做寿礼。” “用雨花石做寿礼?本王也要去,林东来。” 话音刚落,林东来冲向马车,大手一挥,挡住了傅木槿和九王爷的去路,让九王爷跟着舜华后面上马车。 “公子,你不会还要忍他吧,别人摘花的手,都要伸到你眼前来了。”一稻义愤填胸地说道。 傅木槿搭了搭他肩膀,刻意一拐一拐地上了马车,九王爷坐在马车中央,借机亲近舜华,要和她拉近距离。 “颜小姐,不介意本王也跟着去吧?” “当然不介意,今天越多人帮忙越好,难得王爷肯纾尊降贵。”舜华不经意地看了看傅木槿的伤腿,明明很在意,却忍着不问。 “那就好,某些人身残体弱,想必帮不上什么忙,本王就不一样了,孔武有力。” 九王爷边说,边挽起袖子,向着舜华的方向,露出坚实强壮的臂弯,他用力地握紧拳头,青筋瞬间在紧实的肌肉中显现,映着初晨的阳光,流过几滴汗。 刚上马车的小书童真的看不过去了,他咬咬牙,大叫一声,“哎呀!” 九王爷猛地一睁眼,只见小书童想借机冲过来,用手肘痛击他的腹部,他一掌向一稻的手肘打去,怎知小书童脚下一滑,整个人滑到向前,像只冲进大鹰怀里的小鸡一样,睡倒在九王爷的怀里。 额冒青筋的九王爷僵硬地转过头,两个人正好四目交投,鼻尖碰鼻尖,冷汗直流的小书童,牙关打颤地看着暴跳如雷的九王爷,咽了咽,慌乱地解释道:“抱抱抱...抱歉,这其实是个误会,这马车实在太滑了,一不小心就...” 九王爷狠狠地咬着牙,忍住了即将爆发的冲动,沉声说道: “还不赶紧从本王身上滚开,所有人都没事,偏偏最后上马车的你,脚滑倒在本王怀里?说,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有何意图。” 九王爷猛地将小书童推回傅木槿的怀里。 “你干什么?”舜华惊讶出声。 九王爷怔住了,看着舜华仔仔细细地拍着傅木槿的膝盖,担心地询问他,“疼不疼?” 傅木槿温柔地低眸,笑了笑,白光如同薄纱般,散落在他的长发上,唯美动人。 “娘子请放心,为夫没事。” 九王爷暗自收回伸出的手,扯开话题道。 “本王已经派林副将去吏部咨询过了,你们递呈的婚书,已经盖了章,改不了了,要是想和离的话,还得傅神医写放妻书。” 小书童扶着公子,坐稳在马车上,大声嚷嚷道:“既然我家公子和少夫人已经是真夫妻了,这放妻书是不可能会写的,九王爷还是死了这条心,另择他偶吧。” “真夫妻?父王真的派旗公公强迫你们洞房了?”惊讶的九王爷紧抓着舜华的手,紧张地问道。 “九王爷,你捉着我家娘子的手作甚?” 傅木槿冷冽地看了过去,毫不掩饰眼底的杀意。 “好痛,快放开我。” 话音刚落,舜华猛地从九王爷手中挣脱,白皙的手腕被握得通红。 忽而,那双鹰目看到舜华手中的红点,身为经验丰富的老鹰,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他满意地笑了笑,嘲讽道: “傅神医,你不是说要完婚吗?还说让本王等着,这么大的口气,还不是得不到颜大小姐的芳心。” “这不关你的事。”傅木槿冷冷地说道。 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九王爷突然觉得傅木槿不足为惧,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既然他不肯写放妻书,还有七出之条和义绝。” “你想让他休了本小姐?”舜华边揉通红的手腕,边瞪着他。 “若是可以,自然最好...不过,你放心,还有义绝,只要夫妻其中一方,对另一个方,殴打甚至杀害的行为,就能强行和离了,你放心,到时你被判砍头,本王会去救你。” “砍头?怎么救,劫法场啊,荒谬。”舜华藏起手,背靠马车而坐。 “或者,你打他一巴掌,从此恩断义绝,本王和林副将可以作证,立马去吏部,帮你上书义绝...” 话音未完,九王爷顿觉脖子一阵酥麻,舌头居然肿了起来,说不了话了。 “额嗯额(怎么回)...事啊?” “王,王爷,你发生什么事了,您的舌头怎么样了,您,别吓属下啊?” 大惊失色的林副将连忙拍着他的后背,神情慌乱地看了过来。 “傅,傅神医,你快点来看看我家王爷,他这是怎么了?” “公子,你...”察觉到端倪的小书童诧异地看着公子藏起了手里剩余的草药丸。 此时,马车正好停在了圣母庙的前面。 傅木槿率先下了马车,看着圣母庙的大榕树,云淡风轻地说道: “兴许是说话时,口张得太大,有虫子掉进去了,去喝几口水,或许会好。” “有虫子?” 舜华满眼同情地看了看九王爷,马车好端端地怎么会掉进虫子嘴里,分明是有人使了诈。 “王爷,属下这就带你去找水喝。” 说罢,心焦万分的林副将背着九王爷冲下了马车,急匆匆地朝着圣母庙旁边的山涧走去。 “呃呃呃呃呃诶诶额(本王又不是脚废了)...”口齿不清的王爷在林副将的后背上,边挥手挣扎,边骂道。 可在林副将听来,他家王爷发出了意义不明的狗吠声,他听得不是很懂。 “王爷,你别乱动,你这样,属下很难背着你过去的。” “呃呃呃额(本王都说)...” “到了。” 奋力疾冲的林副将来到山涧前,突然停了下来,撒手放倒了九王爷,任由他一屁股坐倒在地。 额冒青筋的九王爷揉着屁股,白了他一眼,急忙蹲下身子,合起双手,从清澈见底的山涧里,勺起了大口清水往嘴里塞。 他认真地尝了尝,还别说,山涧里的水还挺甜的,嘴中酥麻的感觉也在慢慢消退了,他心想,难得来一趟,喝多几口解解渴吧,免得等会捡花雨石的时候,输给某个人。 忽而,视线范围内多了一双靴子。 他怔愣地抬头看去,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伏倒在山涧上,一动不动,像是刚被水流冲了下来。 “王爷,这男人好像死了。” 那他岂不是喝了泡尸水? 林副将一本正经地话,惹得九王爷呕吐不止。 “呕——呕——” “王爷你怎么样了,那只虫子有这么毒吗?” 另一边,舜华站在大榕树下乘凉,等着他们回来。 傅木槿看着自家书童,轻声吩咐道: “你去给我和少夫人求几支签,问得平安顺利,再和我们汇合一起捡石头。” “好,嘿嘿,正好一稻也想问问和小媳妇的姻缘,什么时候能开花结果?” 小书童害羞地摸着后脑勺,刚转身,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入庙拜神要添香油,急忙回过头。 问道:“公子,一稻没带这么多...钱?人呢?少夫人也不见了。” 此时,傅木槿正抱着舜华使着轻功踏过屋顶,不知道想把她带到哪里去。 “快放我下来啊,你究竟想带我去哪?” “抱紧点你夫君,要不然,等掉下去了,我们以后就要做一对瘸脚夫妻了。”傅木槿一跃而上,踏过竹林林立的山峰,此时,冷风正猛烈地袭上舜华的耳背,吹得她的发髻都乱了。 “你的腿伤不要紧吗,这时候还能开玩笑。”搂紧傅木槿脖子的舜华,半睁眼,完全不敢看下面。 半响,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停了下来,身上飘下一股药香。 “到了,娘子不肯下来?” 他低眸,满意地看着怀里搂紧她不肯放手的舜华,笑着说道:“当然,若是让为夫一辈子都这么抱着,为夫也甘愿。” “真...真的到了?”舜华微微睁眼,看得不是很清楚,“你不会又想把我带到什么悬崖看日出吧,这个时辰看日落还差不多...” 女子顿住了,那双澄亮的眼睛瞬间被粉红色的小雏菊所填满,此刻,她竟身处一片粉白色的野花田中,吹过山野风,徐徐盗来花香,轻拂着她的眉眼。 “好美啊,这...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她激动得快不能言语了,忍不住伸出手,摸着幼嫩的花瓣,脸上尽是孩子般纯真无邪的笑容。 “这里真的,真的太美了,繁花似锦落田野,缥缈人生若无尘,这都是梦吧。” “娘子,喜欢就好。” 傅木槿摘了一朵花,戴着了舜华凌乱得像鸡窝头的发髻上,忍不住露出皓齿笑了。 “哈哈哈哈哈...” “你在笑什么,是不是我的发髻乱了?” 舜华紧张地摸着自己的头,傅木槿一把握住那双紧张的小手,放在自己心上。 “不乱,我家娘子,怎么样都好看。” “不信你。” 舜华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过身,沿着小路,笑逐颜开地张开双手,拂过手边迎风摆动的小雏菊,享受此刻的岁月静好。 忽而,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在了傅木槿眼前。 “对了,方才九王爷不是说让你写放妻书,让你和我和离吗,你是怎么想的?” 毫不知情的舜华并不知道身后正打得不可开交。 “不写,等我老了,你再问我一遍,我还是不写。” 傅木槿几枚银针掷了过去,两个黑衣人瞬间倒地。 忽而,他发现袖中的银针用完了,转过身,一掌打向身后偷袭的人,眼前对方痛叫出声,眼疾手快的他连续封了对方几个穴道,封住黑衣人的哑穴。 一番较量后,舜华察觉到不对劲,蓦然转身,只见傅木槿抬袖子擦着汗,独自一人站在花海中,好像刚劳动过一番。 “刚刚是不是...”她猜测道。 “不是。”傅木槿正色道,脚尖不经意地往旁边踢了踢,想将昏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踢进花丛里。 “放妻书,你不肯写,那本小姐退而求其次,休书...”舜华举起食指敲了敲,低着头,小声试探道。 “你休想。”他强硬地说道。 “若是本小姐犯了七出之条,你就非休不可了。” “哪一条?若是无子,为夫还没试过,不知底蕴。”他邪笑道。 “你...”女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正想上前讲理,忽而,地面龟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让她生生地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命定篇 好戏即将上演 完了完了完了,这坑这么深,掉下去肯定渣都没有了。 “啊——” 就在即将落地的一刻,自己停在了半空中,舜华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竟发现傅木槿正稳稳当当地抱着她,站在了坑里。 “谢谢啊,不过,你可以放本小姐下来了。” “突然不想放了。”某人突然耍起小脾气。 “快放本小姐下来,傅神医,你这样成何体统。”小女子正经起来了。 “不放,为夫今日要一直这么抱着。” “你若再不放手,信不信本小姐和你义绝?”气急的舜华扬起了手,可是傅木槿压根不相信,她会打下来。 “娘子,你明明也心悦于我,为何我们一定要这样?” 他满是神伤地看着她,轻轻将她放了下来,轻声说道。 “你我之间,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阻碍了,也许是命中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 舜华抬头,望着上面不知有多高的深坑,还有四周的轮廓,蓦然发现,他们正身处在一个墓穴之中。 她缓缓向前,好奇地看着那副大理石雕琢的石棺,忽然想起算命先生的话。 “我记得上次在圣母庙遇见的算命先生说过,圣母庙曾经是万琼国第一任君主的陵墓,这副精雕细琢的石棺,难不成就是他的棺木?” 傅木槿低眸看着石棺上的虎纹,修长的手指细致地滑落在棺木的字体上,念道:“生不能同衾,愿死后同穴,衣襟埋紫花,相牵渡奈何,真奇怪,素闻万琼国第一任君主,戎马一生,并无婚配...娘子,你想做什么?” 闻言,舜华微微眨眸,一鼓作气推开石棺,竟发现棺木中有两副骸骨,看衣着应该是一男一女,舜华豁然开朗地笑了笑。 “娘子?”傅木槿不解地唤道。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圣女传说,万琼国第一任君主到死都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创造了圣女这个传说,为的就是能在死后,可以和她葬在一起。” “娘子,何出此言?”他顺着舜华的视线回眸,朝着棺木看去。 “诗句的意思是,他们生不能结成夫妻,愿死后能同葬,衣襟埋紫花,是指将爱意藏埋在心里,很可能是两个人身份悬殊,身为君主的他无法将这份爱意昭告天下,但是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合葬,他创造了圣女传说,让女子成为圣女,为他们挑选合葬之地。” 傅木槿接过话茬,思索道。 “而后人却以为真有其事,所以这个传说也一直被每代君主所沿袭。” “没错,如今明华和万琼势必有一场恶战,而万琼的君主却苦苦纠结于新龙脉的事,不肯做决定,想来也有几分荒唐...” 忽而,墙上出现了一个小洞,舜华瞬间就记起上次误入机关的事。 “小心。” 舜华紧抓着傅木槿的衣襟,转过身,替他挡住了从墙上的机关射出的暗器,随即,一颗沾血的铁珠子掉落在地上,激起小小的尘烟。 “娘子——” 她感觉后脑勺有些温热的湿润,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娘子,你快醒醒,婚书,那张被你撕破的婚书,为夫已经粘起来了,那名字,我从未写过...”他声音颤抖地喊着她,努力想让她保持清醒。 “我知道,后来...我想过,就算你重伤醒来,写字也不可能那么工整,太好了...这次,我能保护你...” 脸带微笑的舜华看着悲泣的傅木槿,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在漆黑中,她找回了所有消失的记忆。 想起了风中飘动的竹香,还有那个青涩,动听的声音。 “药好苦。” “加颗蜜饯就不苦了。” 暖暖的泪缓缓地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 半夜,一个内侍太监大刀阔斧地走进了皇后娘娘的宫殿,当时皇后正在梳妆,准备就寝。 雍容华贵的皇后长发落肩,虽有几分美人迟暮,但是依然能从她五官轮廓,看出她往日的美貌和神采。 “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禀皇后娘娘,属下已经照你的吩咐,派人前去刺杀了那个和公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可是,她身边似乎有个高人,派去的杀手都被他打昏了。” “废物,若是留她在世,必有祸根。”她眼神冷冽地说道。 “请皇后娘娘息怒,虽然属下并未刺杀成功,可后来,属下的人发现他们坠入了深坑,想必,九死一生,恐无生还的可能。” “本宫不要九死一生,本宫要你确认她身首二处。”恶毒的妇人轻轻地抚摸着簪子下的白头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狠狠地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 那个内侍太监刚离开,皇后变像换了张脸似的,和颜悦色地笑了笑。 “快,帮本宫梳妆,本宫要赶在寿宴之前,将本宫的瑞阳公主救出来。” “是,皇后娘娘。” 见怪不怪的老嬷嬷为皇后梳妆后,跟着她前往了生人勿进的冷宫,当她看见瑞阳公主那个狼狈的样子时,不禁大惊失色。 “本宫的乖女儿,你父王才关了你一天,你在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她怜惜地摸着瑞阳公主的脸,看着那张憔悴的脸,焦心不已。 “母后,父王他是不是糊涂了,他居然要把瑞阳关在了这里。” 话音未完,皇后一巴掌打向了哭丧着脸的瑞阳,把她给扇蒙了。 “母后...连你也打我?”她满口哭腔,流着眼泪。 “瑞阳,糊涂的不是你父王,是你啊,如今你还看不清形势吗?” 皇后严厉地说道:“从前你父王宠你,纵容你,都是因为你除了是他的女儿,还是万琼的圣女,你让他感到自豪,感到骄傲,可是,瞧瞧大殿上放肆的样子,半分面子都不给你父王留,你让他如何给你下台阶,如何帮你堵住悠悠众口。” “母后,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懂,瑞阳没有错,是父王他整天吵着要儿臣指什么龙脉,儿臣才会胡乱指的,如今,坏了事,就要将所有过错都推在女儿身上,这样实在太不公平了。” “瑞阳啊,本宫的好女儿,你可长长心吧,是你父王要你死吗?是文武百官,是天下百姓,如今他们都不信你了,民怨四起,即便不将你斩首示众,也会把你关在这冷冰冰的宫殿里一辈子,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皇后摸着瑞阳的脸,怜惜地看着她的眼睛。 “不要,不要不要。” 瑞阳扑倒在皇后娘娘的怀里,痛哭道。 “母后,求求你救瑞阳出去吧,瑞阳这次一定会乖乖的,不惹你和父王生气,这里有老鼠,晚上的时候,还阴风阵阵的,好吓人啊...” “好,既然你肯认错就好了,禄嬷嬷,将纸笔将交给公主。”皇后娘娘小声吩咐道。 “是,娘娘。” 瑞阳公主怔愣地从禄嬷嬷手中接过厚厚的书卷和笔墨,一脸茫然。 “母后,你这是做什么呀,是给瑞阳画画解闷的吗?” 她一手扔下书卷和笔墨,墨砚顿时摔成了几块。 “不要,你就不能马上救瑞阳出去吗?” “捡起来。”皇后一改慈容,冷声说道。 瑞阳怔了怔,缓缓折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母后,你究竟想让儿臣做什么?” “好好抄一百遍金刚经,和你父王说,你知错了,你要为白白死去的百姓抄经,还要为安好的百姓祈福,等你抄完这一百遍金刚经,本宫自然会有办法,赶在寿辰前,将你救出来。” “真的?”瑞阳迟疑地转过眼珠子,撒娇道:“母后,一百遍会不会太多了,瑞阳从未写过这么多字,手会废掉的,而且,这墨砚也坏了。” “好女儿,想想这里的老鼠和夜里的冷风,本宫相信,你即便是咬破手指头,也会将它写完。” 说完,皇后娘娘默默转过身,向禄嬷嬷示意道。 “瑞阳公主,皇后娘娘说了,若是你写完了,就将丝帕挂在树上,门口放哨的奴才便会将消息传给皇后娘娘。” 老嬷嬷边说,边把丝帕放下,跟着皇后娘娘出去了。 果不其然,三天后,痛下决心的瑞阳公主站在凳子上,用满手水泡的手将丝帕悬挂在树上,眼神狠辣地骂道:“颜舜华,你等着,到了父王寿辰,本宫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名誉扫地,一无所有。” * 这天,举国欢庆,皇帝的生辰,文武百官穿着华服,手持礼品,在宫门前大排着长龙,一众禁卫军搜过马车行礼,才准许进宫。 忽而,一辆水晶粉饰,华丽精美的马车缓缓朝着宫门走来,沿路百官无不瞩目,想一睹蒙面女子的容姿。 “敢问阁下是何人?” “我家主子是明华国的长公主,这是拜帖。” 士兵稍稍靠近马车,仔细搜了一下,发现并没什么异样。 “得罪了,请进。” 马车刚进去不久,就有小官细声议论道。 “本官是还以为是哪国的美人,原来是明华国的丑公主?” “丑公主?” “你没听说过吗,她流落民间那块滚下山崖,落得满脸都是疤痕,好吓人的。” “缘是这样,真是可惜了那双眼睛。” “你可别肖想,这公主名为贺寿,实则,很可能是来刺探军情的。” 相比城门前其乐融融的气氛,寂静深宫中的御花园就显得危机四伏得多了。 “公主,你要的人,民妇已经带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个冷如霜雪的女声悄然在湖边响起,带来阵阵阴寒之气。 颜如冰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如今的她,就像拉紧弦上的弓箭,将箭头对准了舜华的眉心。 “很好,让本宫瞧瞧,这几天,你训练的成果。” 瑞阳公主转过身,经过颜如冰,径直走向那个穿着斗篷的人。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扯下对方的斗篷,在月光下,那张让她气得七窍生烟的脸显露于人前,她强忍着扇对方巴掌的怒意,抬起对方的下巴,奸诈地笑了。 嘴里冷冷地念道:“好久不见了,颜舜华。” “公主,好戏即将上演,你又何须动怒。” ------------ 第二百章 命定篇 野猫大战狐狸精 “那也是。” 瑞阳公主满意地转身,等待宫廷乐师,还有布置的宫女和太监将雕琢精巧的食案,精巧的宫廷点心端了进来,整齐的队伍,如同两条蜿蜒的长蛇相互交缠,匆匆而过。 如同强强联手的颜如冰和瑞阳公主一样,似乎即将要在这场盛宴,大闹一场。 瑞阳公主拿起酒杯,见大部分达官贵人的妻女都到了御花园,连忙站起身子,满头的金钗,让人望而生畏。 “民妇参见公主。” “平身。” 瑞阳公主得意笑了笑,看着身边这个怯生生的舜华,虽然是假的,但是她也很得意。 心想,看到没,这就是本宫和你之间的差距,本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你,不过是个家里还算富贵的小女人,你凭什么和本宫斗。 “民妇听闻,公主为了灾民,劳心劳力,亲手抄写了一百遍金刚经为他们祈福,抄的手都受伤了,公主真的心地善良。”温婉的冯夫人率先说道。 闻言,瑞阳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悦,这件事是她最不愿被人提起了,为了从冷宫出来,抄得满手都是水泡,就是个耻辱。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知道不能随便将心思暴露于人前。 她藏起了那份怒意,装作入世未深的小女子。 “冯夫人,你这话说得,这是本宫应该做的,这次天灾横降,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父王爱民如子,体恤民情,本宫作为万琼的圣女,自然为他分忧解难。” 闻言,一众贵夫人纷纷跟着夸耀,将瑞阳公主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公主真是菩萨心肠啊。” “万琼国有这样的公主,真是万民之福。” 忽而,一个碗落在了地上,众人回头,惊讶看着吃得满嘴都是舜华,像个不知从哪来的乞丐,偷吃着桌子上的美食。 “来人啊,有刺客混进来了。”宫女扬声道。 “慢!那个人...”当年有份出席寿宴的冯夫人看着脏兮兮的女子,觉得有些眼熟。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颜。 “对,她不是那个开仓赠医卖药的颜家大小姐吗?听闻,她最近才成了亲,嫁作人妇,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瑞阳公主毫不掩藏眼底的得意,步姿婀娜地摆手过去,将神情呆滞的舜华带了过来。 “来,让姐姐帮你擦擦。”瑞阳公主佯装和善,拿起帕子擦了擦女子的嘴,帕子上却涂满了辣椒水。 “好痛。”那女子下意识地拍开她的拍子,支支吾吾地骂道:“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吗,快,放放放开我?” “大胆,你可知公主是千金之躯,你怎能推搡公主呢?”礼部尚书的冯夫人站出来,大声指责道。 “谁知道她是什么呀,公主?呸,她能有我颜舜华这么厉害吗,我颜家富可敌国,只要本小姐想要,我就能买起这个万琼,还有你们。” 她拙劣地扮演舜华,边说,还边用桌上的食物扔那些衣着华贵的夫人。 “这颜家大小姐怎么像只山野来的猴子似的,粗鄙不堪。”陈小姐扬起袖子,边走边和亲娘说道。 怎知,眨眼之间,她亲娘就被一个腌制的李子砸中额头,昏了过去。 “娘——” 整个御花园顿时成了一个战场,一个碟子,筷子,果子,五花肉乱飞的战场。 瑞阳公主躲在大树下,得意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还不够。 忽而,一头粘腻的鸡血浇头淋了下来,她震惊万分地转过头,随即,一巴掌冷不防地落了下来,刚好没多久的脸颊,顿时又红了。 她又惊又怒地望着眼前人,大骂道:“颜如冰,你这个贱民,你疯了吗?” 公主突然被打,场面混乱的御花园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被泼了满脸鸡血的公主,还有打公主的颜如冰。 老嬷嬷大声训斥道:“你可知打公主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人来,还不快抓住他。” “不知,可是,民妇却知道,勾引别家相公的狐狸精,就该浸猪笼,譬如,像公主这样的。”颜如冰狠狠地扔掉藏于袖中的瓷罐子。 话音刚落,所有藏匿的夫人小姐纷纷伸出头,狐疑地看着‘出言不逊’的颜如冰。 “她刚刚的意思是不是瑞阳公主勾引别人相公,难不成是玉侍郎?” “这真是个不得了消息啊,是不是认错人了?” 瑞阳公主捂住脸,心底闪过一丝错愕,难不成她知道自己派人勾引玉向风的事了,不可能,她从来都没见过自己,怎么会知道是她一手策划的。 “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你们还不快来抓住她!” 太监正想冲上前抓住颜如冰,怎知,这个小疯婆子像个发疯的野猫一样,冲了过去,狠狠地扯着公主的发髻,将她折磨得不像人影,自己身上也染了一身鸡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水性杨花的公主,你勾引我家相公的时候,可曾想过我身怀六甲,在家等他,婆婆头七未过,你就爬上他的床,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恶心,下作的女人。” 瑞阳狠狠地掐着颜如冰的脖子,一脚踢向颜如冰的肚子。 “你这贱民,你以为本宫会瞧得上你家那废物吗,没错,是本宫派人去勾引你家相公,说到底还不是你家相公下作,要不然他,怎么会和那个烟花女子玩得这么开心?” “住手!” 话音刚落,一桶冷水浇头淋在颜如冰和瑞阳公主头上,打断了御花园这场‘野猫大战狐狸精’的大戏。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线响起,众侍卫一跃上前,将二人拉开,在场的人纷纷回头。 出声的人,是万琼国最有威望的老太太——皇太后。 她沉声说道:“还不赶紧带公主下去梳洗,圣上在今天庆贺寿辰,怎能见血。” 她微微转头,毫不偏帮地看着满头滴水的颜如冰。 “你也是,哀家虽不知,你是何家眷属,等会,哀家会一并审问,你们还不赶紧将此处收拾干净。” 一炷香后,宫女将梳洗换衣后的瑞阳公主和颜如冰同时带到殿前,此时,太后,皇帝,皇后纷纷列席,像是要当庭公审她们两个。 文武百官,朝中贵女都站在一旁,心思雀跃地等待这场大戏开锣。 皇帝微微皱眉,紧盯着跪在地上的颜如冰,沉声问道: “堂下女子,你究竟是谁家的家眷?” 颜如冰深吸一气,抬头直视龙颜说道:“启禀圣上,民妇是工部左侍郎之妻,颜如冰。” “又是一个姓颜的。”皇帝紧握拳头大力一锤,“你说,你究竟为何要在御花园殴打公主。” “回禀圣上,民妇打得不是公主,是一个谄媚,不守妇道,勾三搭四的狐狸精,她,居然勾引我家相公,和他一夜缠绵,民妇痛心之下,连腹中胎儿都保不住了。” 闻言,三个当权者怔了怔,面面相觑。 尤其是太后当听到颜如冰痛失了孩子,更是动容不已,连忙问道:“你的意思是,是瑞阳害你没了孩子?” “没错,当时民妇几欲小产,情况危急,可是,赶回来的相公,身上却满是和别人温存的痕迹,衣襟遗留的长发,还有他怀里那条绣着瑞阳的金丝帕,都在告诉民妇,他和公主有苟且。” 颜如冰睁着那双通红的眼睛,将那条金丝帕扬了起来,展现在过百个宾客眼前,丝帕绣的瑞阳二字,很刺目。 皇后温怒地抬起眸,看着瑞阳公主,皆因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公主随身之物。 “公主?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和玉侍郎他?”她生气地问道。 “没有啊,母后,你要相信儿臣,儿臣和玉家那个废物没有半点关系,你千万千万要相信儿臣,全都是这个疯女人乱说的。”瑞阳心切地哀求道。 “启禀圣上,玉侍郎带到。” 辰右将浑浑噩噩的玉侍郎带到殿前,他震惊地看着文武百官的眼睛,若不是辰右提了醒,他可能还穿着白色的寿衣,前来金銮殿。 “臣,工部左侍郎,玉向风参见圣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始作俑者就是你吗?”皇帝盯着畏畏缩缩的玉向风,满头怒火。 “回禀圣上,臣不太明白圣上的意思,臣之所以不来参加寿宴,是因为家母刚刚去世,臣要在家守丧...” 玉向风怔了怔,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你也知亲娘刚刚去世,你就做出此等糊涂之事,你赶紧抬起头看看,和你一同跪着的人是谁?” 被吼得心惊胆战的玉向风狐疑地抬起头,向左边看了看。 颜如冰正湿着长发,眼睛通红地望着他,而另一边,则是之前一夜风流,萍水相逢的女子。 顿时脸色煞白,方寸大乱。 怎么回事,难道他的事被皇上知道了? “回禀圣上,臣知罪。” “说,你知的是什么罪?” 玉向风咽了咽,硬着头皮说道:“臣不该,不该...在奔丧期间,流连烟花柳巷,还和此风尘女子,一夜风流。” 话音刚落,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 皇后娘娘震惊得说不出话了,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玉向风,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地的三人。 他刚刚说他和公主真的...还说公主是烟花女子。 “你疯了,本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怎会容此等身份卑贱的人触碰。” “你给朕住口!” 话音刚落,老皇帝将手边的奏折,扔了下去,打断了公主的反驳,他扶着额,痛心地宣布道: “既然公主和玉侍郎郎情妾意,朕特许赐婚你二人,但一国公主断不能为妾,你,玉氏,你犯了七出的嫉妒,再加上,你殴打公主,理应株连九族,朕念你刚失去孩儿,赦免你的死罪,不过,你要接下休书,从此与玉侍郎恩断义绝。” 闻言,颜如冰连忙转头,拉着旁边站着的舜华,央求道:“姐姐,求求你,替如冰向圣上求求情,如冰真的不能失去玉郎...” 眼前人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忽而,跪地的公主晕倒了过去,众人大惊失色。 “御医,你快去看看她。”太后着急地喊道。 “臣遵旨。” 太医院的御医,给公主把了把脉,拿着银针扎进了公主的手指,渗出来的血竟然将银针染黑了。 ------------ 第二百零一章 十二年前的真相大白 “回禀太后娘娘,公主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她中毒了,而且此毒迅猛,若不及时解毒,恐有性命之虞。” 太医双手作辑,微躬身体说道。 “那你还不快快解毒?”太后催促道。 “素微臣无能为力,若是不能抓出下毒之人,问出毒的配方,恐怕,也只能勉强为公主吊住性命。” 闻言,老皇帝震惊了,本想瑞阳公主只是像平常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想到,居然被人下毒谋害。 “辰卿家,朕命你快快捉拿此人,朕要他交出解药,救醒瑞阳。” “臣,领命。” 然而,辰右并没有急着走出金銮殿,反而在蹲在公主身边,仔细地察看公主的四肢。 皇帝狐疑问道:“辰右,你不带人前去宫中各处搜查,蹲在公主身旁是为何?” “回圣上,臣要追查公主为何中毒,如何中毒,才能捉到下毒之人。” “原来如此。” 宁潇潇跟着走上前,扒开公主的发髻,竟发现她头上有被针扎过的痕迹。 “辰右,你看。”宁潇潇小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 有发现的辰右当即站起身子,向着皇帝大胆禀报道: “回禀陛下,公主很可能是被人用毒针扎伤后,才中毒昏倒,所以微臣怀疑,所有和公主有过直接,或者间接接触的人,都要搜身。” “准。”皇帝毫不犹豫地说道。 一听说要搜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颜如冰的身上,方才和公主打过架的人,最有可疑。 然而,那个头发湿透的妇人,居然还有心思笑。 “不用找了。” 颜如冰错愕地望着顶上出声的人,那双清澈澄亮的眼睛充满着神采,像足了真正的颜舜华。 “我的好妹妹啊,你这一石二鸟的计谋,用得挺不错呀。” “怎么会...你不是...” 辰右狐疑地看着眼前打扮脏乱,眼睛却炯炯有神的女子,诧异地出声道:“颜小姐?” “回禀陛下,方才玉少夫人趁乱将此物,藏于民女腰间,不知和公主中毒有没有关?” 辰右冲了过来,接下舜华手中的药包,递给了太医,怎知,太医大惊失色,点头道。 “这是掺了砒石的宁古草,幸得瑞阳公主中毒不是太深,微臣这就去熬煮解药。” “快去。”老皇帝焦心地催促道。 皇后着急命令宫女将公主背回寝殿,转过身就向舜华指责道:“是你,是你毒害本宫的皇儿。” “启禀皇后娘娘,没有一个贼,会在杀人后,将偷藏的凶器亮出来,若是要亮出来,当初就不用藏了,你真想要找的凶手,是民女脚边,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 舜华轻篾地看着跪地的颜如冰,抽回了自己的脚。 “姐姐,你怎能为了脱罪,就将下毒谋害公主的罪名扣在民妇身上,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颜如冰顺着皇后的话,将罪名推卸给了舜华身上。 “好妹妹,你这计谋可真够绝的,你知道颜家族谱没有你的名字,所以,你便大胆栽赃,颜家要株九族,也轮不到你头上,你说,你这女人怎能歹毒至此?” 舜华深恶痛绝地反问道。 “你姐姐,你没凭没据怎能这么说,如今手持毒药粉末要谋害公主的人,是你啊?”颜如冰紧紧地抓着舜华的衣裙,像是要拉着她下地狱一样。 “颜舜华。” 突然出声的皇帝,打断了颜家两姐妹的对话,唤了舜华的名字。 “你说这毒药粉末是颜如冰藏在你身上的,有何证据?” “有,因为针,还在她自己身上。” 闻言,皇帝示意辰右过去。 辰右点了点头,带着两名宫女靠近颜如冰,检查她的衣服。 “小心,若真是从玉夫人身上搜出毒针,可能会有毒。” 眼尖的宁潇潇,忽然主意到,颜如冰的发簪闪了闪,他走了过去,拿着丝帕,抽出了发髻上的银针。 “回禀圣上,此银针不止变黑了,而且还沾染了些许血迹,很可能就是某人毒害公主所用的毒针。” 舜华直视着颜如冰的眼瞳,看着那双从容不迫的眼睛,慢慢变得彷徨。 “我的好妹妹,你是不是在想,你扔在御花园的针,怎么还会在你自己身上吗?” 她缓缓蹲下身子,用只有颜如冰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告诉她。 “因为姐姐帮你捡回来了,是不是很开心?” “颜舜华。”颜如冰咬牙切齿道,“圣上,这根本就是姐姐想要栽赃陷害,民妇,当时民妇和公主大打出手,又怎么会有闲暇时间,下毒害人。” “不,正因为你和公主大打出手,你才有空隙,将银针扎入瑞阳公主的头顶上。” 皇帝微微抬眸,眼神中有几分惊讶。 “朕批准你说下去。” “回禀圣上,玉夫人以同仇敌忾为由,想和公主联手,故技重施,以桃代李,在皇上寿辰毁我名声,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瑞阳公主居然打起了玉向风的主意,以为民女还对他有所留恋,想借此打击民女。” 玉向风怔了怔,暗自神伤地低下头。 “后来,她发现了玉向风身上的丝帕,愤怒交加的她,没有当场发怒,反而想了一个令人寒心的阴谋,她想在圣上的寿辰,同时除去两个眼中钉,心中刺。” “她假意骗公主,按原定计划进行,中途却与其大打出手,将银针扎入公主头顶,由于扎得不深,沾染的分量不大,公主没有当场发作,为了栽赃嫁祸给我,甚至在圣上下令休妻时,放下身段,跪在本小姐面前,趁机将毒药藏在本小姐的腰间。” 众人的心顿时惊如鼓动,舜华所说,竟和他们所见大相径庭。 他们刚刚真的在场,对吧? 除了一场‘六国大封相’,便什么都没看出来了。 “然后,吏部的人当众搜身,等他们一个一个地搜出毒药时,公主已经毒发身亡,而民女,则会人赃并获,被诛九族。” “够了。”皇后出声打断道,“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事实上,毒药和毒针都是在你们颜家姐妹身上找到的,人来,抓住他们。” “且慢。” 笑颜动人的明华国长公主拖着一席落地轻纱,和侍女缓缓而至。 “本来,本宫作为他国使者,不应该插手这件事,可是本宫目睹了全程,便觉得,不能知情不报了。” “目睹了全程?”太后狐疑道。 “没错,本宫来万琼主城的途中,亲眼见到瑞阳公主和此女子在郊外碰面,后来,本宫向十三王爷提起这件事,他觉得太蹊跷,便派侍卫跟踪了公主,便见...”月晓晓都不好意思将事情说全。 “没错,此事,儿臣也可作证,而且,儿臣还带了人证来。”小十三来到皇帝的身前,作辑道。 此时,太后已经不关心是谁下毒谋害公主了,她更关心小十三和这明华国的公主是如何认识,两人之间有没有戏。 “人证?快快带上来。” 小十三转过身,满眼嫌弃地命令道,兰侍卫将此人带上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殿前,纷纷看向高大威猛的兰侍卫身后,这个穿着肮脏的女子,瞠目结舌地发现,她的脸竟和颜家大小姐,一模一样。 “这是...易容术?”皇帝诧异说道。 舜华挺身上前,抬起头,睁大了那双澄亮的眼睛,光是凭借眼神,太后便能区分此二人不一样。 “回禀圣上,这不是易容术,此女子天生就和民女长得一模一样。” “你说她天生就...”皇帝震惊了。 想不到,世间竟有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没错,正是这张脸,和这位心肠歹毒的庶女,才让民女陷入十二年的昏睡之中。” 她记起来了,记起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陷入昏迷,记起是谁害她如此。 “十二年,可是当年寿辰之上,你不才出现过...” 皇帝的心里有一个听起来很荒谬,但又能解释一切的想法。 为何颜竞天聪慧的大女儿,竟会沦落在寿宴,向皇亲贵胄抛眉弄眼,还爬上九王爷的床,弄出这么一出荒唐闹剧。 他望着另一个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女子,沉声问道: “当年那个吓坏小十三的人,是不是你?” 话音刚落,那个女子颤了颤,连连摆手,“不关我事的,不关我事的,是那个人,是她要挟我说,要是我不帮她,她就揭穿我是个假冒的。” “快讲,你姓甚名谁,到底做过什么,充实招来。” “回圣上,民女是书六六,原是山下一名农户的女儿,可是那天闹了蝗灾,我爹说吃都吃不上了,便将我和刚出生的妹妹七七,卖给了人贩子,他们想欺辱我,幸亏我跑得快,逃了出来,后来,那天晚上,我遇到了她。” 所有人,所有事,仿佛都回到了当年那个雨夜,那个雷电交加,下着朦胧细雨的夜晚。 当时,悲伤欲绝的舜华冒着雨,失魂落魄地走向马车。 一双嫉妒得发狂的眼睛,远远地看了过来。 她趁其不备,举起石头,朝着舜华的脑门,狠狠地敲了下去。 随即,她昏倒在地,视线朦胧地看着眼前那对粉色的绣花鞋,耳边传来悠远的笛声,还有两个人争执的声音。 “娘啊,你快放手,让我杀了她,她要和我抢玉郎。” “够了,先跟娘回去,既然他俩婚约已解,你就别横生枝节了。” “快放开我...” 很快,对话随着马车声逐渐远离,女子视线模糊地看着前方,昏倒了过去。 直到一个乞丐打扮的小丫头走了过来。 “真的,当时我以为她真的断气了,我才将她埋了。”书六六生怕大家不信,重复了很多次‘真的’这两个字。 “你将她埋了?”小十三震惊道。 书六六点点头。 “不止,你还偷了本小姐身上的衣服,首饰,之后,更是假扮本小姐入了颜府,盗用了我的身份,胡作非为,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行为恶劣的贼!” 舜华转眸,盯着她,将书六六看得无地自容。 当年,她被掩埋在泥土里,奄奄一息地伸出手时,她看见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将她的衣裳和首饰穿戴在身上,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 第二百零二章 真相不止一个 她无力地被掩埋在泥土里,冷冽如冰的雨无情地滴落在她的身上,只能看着朦胧的黑夜,发出为悲凉又微弱的求救声。 那一刻,她想活着,她要活着... 未几,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骑着一匹烈马经过,当时他曾经听见过她的呼救声,但很快他就被身旁人的催促下离开了。 “林东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 “王爷,这人迹罕见,哪来的人啊,你还要赶着回去准备圣上的寿辰,此时万万不可耽搁。” “那也是,走吧。” 远离的马蹄声一点点地抽走了女子求生的意志,悠远的萧声依稀地传来,乐曲中还带着些许悲凉,应情应景。 天若怜我,奈何降祸。 她冷得连落泪的的力气都没有了,终于视线中的最后一点光即将消失时,远处一辆徐徐经过的马车停了,马车的主人好像听到了她最后一声求救,寻了过来。 “公子,你可别再乱捡东西了,上次捡回来的兔子,调皮得很,把医书都咬坏了。”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呼救。” “真的吗?” “在这里,她应该还没断气,快,过来帮忙。” 一只温暖的手掌抓着她那只冰冷刺骨的手腕,将她从冷冰冰的泥沙中拉出来,将昏迷的她抱了回去。 天还是怜她,后来,还是让她再次遇上了当年那个好心公子。 可是,她那恶毒的妹妹颜如冰却没有。 “大胆书六六,快快将实情说来,是何人将你带来皇宫重地,指使你冒充颜家大小姐,在此作乱,究竟是不是玉夫人和瑞阳公主?”老皇帝雷霆震怒道。 “回禀,圣上,就是她们两个,她们让民女在寿宴大闹一场,还说,让民女当众,当众...”书六六有些不敢说下去。 “当众做什么?” “当众...打圣上一巴掌。”书六六畏畏缩缩地低下头。 众人惊愕。 “胡说,瑞阳怎会让你这么做,若是真是如此,你岂不是要抄家灭族吗,本宫就不信,天下间还有人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皇后娘娘狠狠地反驳道。 “可是,她真的这么吩咐了,她说,只要民女打了圣上,那么颜舜华必定要人头落地,到时,她们只要将真的颜舜华捉过来,和我调换就行了。” “荒谬,荒天下之大谬!这世间,哪有女儿让别人打她亲爹的。”皇帝气愤得满脸通红,几欲被气昏过去。 “可你这样大闹御花园,不被降罪,都被会赶出皇宫,又怎么可能打哀家的皇儿?” 太后娘娘冷静地分析道,她是亲眼看着瑞阳公主长大的,若是可以,她还是想保住这个胡作非为的外孙女。 “回,回禀太后娘娘,因为后来颜夫人改了主意,她说只要乱扔东西,大闹一场就可以了,若是民女不遵从她的吩咐,她就会揭发民女冒名顶替的事,所以民女不得不从。” 书六六说得很委屈,就像一切的事情都被逼的。 “好一句不得不从。” 舜华冷漠地看着颜如冰,冷冷地质问道: “你默不作声,是不打算承认吗,这一桩桩一件件,只要寻着蛛丝马迹追查下去,很快,人证、物证都能找出来,只要作恶,必留痕迹。” 终于,那个缄默其口的女子,松口了。 “很好,你赢了。” 颜如冰擦了擦眼角假惺惺的眼泪,站了起来,疯狂地大笑。 “这是输赢?” 舜华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仿若癫狂的女子。 “可本小姐从未想过要赢你。” “可我有!”颜如冰咆哮道。 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目光惊诧地看着颜如冰,其中最为震惊的是她的枕边人——玉向风。 “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披着颜家大小姐,披着嫡女的名头,而我却要因为我娘当妾,被人看不起,受你颜家那些恶心亲戚的冷言冷语。” 颜如冰围着舜华身边,边走边说道。 “是啊,是本夫人故意说喜欢你的东西,然后拿走它的,可是,我没用过,我将那些东西狠狠地砸烂,烧了!姐姐,其实,妹妹曾经真心喜欢过你,可你却要和我抢同一个男人,凭什么,我颜如冰哪一分姿色输过给你,所有人都说我不如你,可我不信。” 眼泪从那双哭红的凤眼中滴落。 “最终,他还不是娶了我?你知道吗?我颜如冰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是没在当年亲手杀了你,留你这个后患。” 话音刚落,颜如冰一手扣住舜华的脖颈,拔下发簪,作势要刺入舜华的喉咙。 “你别乱来!” 她万万没想到,率先叫住自己的是,自己的夫君,玉向风。 “哈哈哈哈哈...” 那个疯癫的妇人笑中带泪,笑得好生悲凉。 “玉向风,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半分,十二年的夫妻,你在我娘的灵堂求你娘迎娶这个女人,在我快要小产的时候,你和别的女人鬼混,为什么,我要嫁给你这样的畜生?” 就趁着她指骂玉向风之际,数枚银针击落在她的肩脖,将她狠狠地打落在地。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夫君,无言地流着眼泪。 “你没事吧?” 月晓晓小步上去,看着舜华的脖子,关心道。 “民女没事,谢公主关心。” 舜华狐疑地看着眼前蒙面的女子,总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为瑞阳公主解毒的太医,缓缓步入金銮殿,向前禀告道:“回陛下,瑞阳公主刚刚已经喝过解毒的药,体内余毒虽未清,但是已经更没有大碍了。” “是吗?她无大碍了?” 此时皇帝的语气中没有透露半分担心,反而有些怒不可遏。 “是的,她已经睡下了。” “这朝堂被她弄出这么大件事,她倒是睡得安稳!” 皇后闻言,有些不满了。 “圣上,如今我们的皇儿是被人谋害,被人蛊惑,才会做错事,你怎能迁怒在她身上呢?” “是啊,圣上,民女也是被人蛊惑才会一时糊涂做错事的,求圣上看在民女和瑞阳公主同村的份上,饶了民女一命吧。” 闻声,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书六六,就像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 “同村,瑞阳公主乃是在皇宫降生,从未踏足民间,你何出此言?”皇帝狐疑道。 “圣上,本宫看她就是疯了,以为说两句胡话就能洗脱罪名。”脸色煞白的皇后出声阻拦道。 越是慌张,越是难以遮掩本质,皇帝看出了皇后娘娘神色有异。 “且让她说说看,反正今天听的事也够荒唐了,也不差这一两句胡话。” “可...” 皇后娘娘正想说下去,却被老皇帝瞪了一眼。 “你有话直说,不得说半句虚言,否则朕就让你马上人头落地。” “是...” 被吓得脸青口白的书六六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将实情道了出来。 “民女有一同村的好朋友,在她三岁的时候,被人拐了去,手臂上有一胎记,刚出生的时候,好似一朵花的,可是后来长着...长着,就糊作一团,那胎记的位置正巧就长在手臂的左侧。” 说罢,书六六还特意挽起袖子,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告诉皇帝,那个胎记是在手臂哪个位置。 “圣上,你莫要听着贱民胡诌,她定是看了瑞阳的胎记,才会刻意撒谎骗你,妄图转移视线,推卸罪责。” “只,只要去洛家村,问问便知,这件事全村的人都知道。”书六六补充道。 “你给本宫住嘴!” 皇后愤怒地说道,书六六瞬间萎缩成一团,嘴巴紧闭,皇后收敛起眼底的怒意,恳切地看着龙椅上的一国之君。 “圣上,瑞阳的那朵花,不是什么胎记,那可是圣女印记,生来就有,又怎能和民间此等俗物相提并论呢?” “不是,朕问过国师了,那不是圣女印记,他一直说,瑞阳之所以还未大成,是因为圣女印记还未显现,才不能像朕一样,体恤民心...” 皇帝的脸色很沉重,他想起当年,自己并没有亲眼看着瑞阳降生。 而是在微服私访后,回来就见到皇后拉着聪明伶俐,活泼好动的小瑞阳在大门迎接自己,一听闻她还可能是圣女,太过高兴,没作细究。 “啊,民女想起来了。” 皇后错愕地回眸,看着出声的书六六,眼神狠辣得简直想上前撕了她的嘴。 “民女的好朋友,脚踝还被蹭了一层皮,那是小时候太调皮,和我民女出去玩的时候,被路边的荆棘扎到留下的,你们不信,可以去看看瑞公主的脚踝...” 此话刚落,皇帝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同时就像被千斤锤砸过一样,若是胎记能被人看见,借机胡诌,可是脚踝处的伤,可不会轻易露于人前。 “皇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快说,瑞阳到底是不是朕的孩儿?”啸天震怒的皇帝大声质问道。 “自然,她自然是你孩儿,二十多年了,你可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学会读书写字的,怎么能不是你的孩儿呢?” 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了,那双满布皱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皇后,问道: “皇后,当年是哀家选你为太子妃的,如今,你和哀家说句老实话,哀家可饶你不死。” 书六六不是很懂自己到底说了多严重的事,为何每个人的脸上都这么惊讶,这么凝重,难道当年皇帝不是发现流落民间的公主,才将她的好朋友抱走的吗?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虚弱的瑞阳公主,散着发冲了过来,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人。 “瑞阳?”太后震惊道。 更令瑞阳公主错愕的是,皇后接下来说的这句话。 “回禀圣上,瑞阳公主,的确不是圣上的孩儿,也不是本宫所生。” 皇后默默地垂下了手,将实情道出。 “当年,圣上南下出巡,臣妾偶然发现自己怀了龙种,正大喜之际,却在八个月后,在御花园中不小心摔跤,流了产,臣妾足足怀了八个月的龙子,就这么没了,臣妾怕圣上责怪,便从民间偷来一个小童,当作是和圣女同年同日生,博取圣上的怜爱。”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瑞阳冲到皇帝面前,跌坐在地上,“瑞阳是当今公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瑞阳是在皇宫出生和长大的。” 面对无动于衷的皇帝和太后娘娘,那双泪目的眼睛狠狠转向了一旁的舜华,“都是你,都是你...” 话音未完,众人惊讶地看着瑞阳公主扑向了舜华。 ------------ 第二百零三章 九王爷的寿礼 舜华那时正深深佩服地望着书六六,心想,不愧是敢掐叶狗屁股的女人,在金銮殿上什么话都敢说。 可她的瓜还没吃够呢,恼羞成怒的瑞阳公主居然像只疯狗一样,伸手要掐自己。 “要不是你的出现,本宫依然是公主,依然是圣女,本宫就能和傅郎在一起双宿双栖,当一对神仙眷侣了,也不会弄到如斯田地——” 这公主是疯了吗? 这也关她的事,这把无名火烧得有点野啊。 她又不是你娘,怎会知道你是不是皇帝和皇后亲生的? 反应不及的舜华急忙后退,转过身,那只绑着绷带的手朝着她的后背抓来,见状,月晓晓先是伸出一只脚绊倒了瑞阳公主,然后,伸出双手推倒了她。 撕拉一声,瑞阳公主撕开了舜华的衣服,扑倒了地上。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舜华后背上有个火烫般的伤疤,如同一朵盛开的木槿花。 皇帝更是忍不住当场站了起来。 “圣女印记...” 闻声,瑞阳公主错愕地看了看手中的衣服,还有舜华后背上的疤痕。 原来什么都是假的,自己是假公主,假圣女,她才是真的... 怎么会是这样? 舜华难堪地用手挡住后背的疤痕,面对在场数百双眼睛,真想挖个坑,再把自己埋了。 忽而,冷冰冰的后背迎来一抹温暖,她错愕地回头,头戴帏帽的傅木槿,脱了外衫,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暖暖地护在怀里。 不禁心头一暖,偷看他一眼,笑了。 “既然事已至此,皇儿啊,你来拿主意吧。” 太后深深叹了一气,有点看不下去了。 “是,儿臣这就拿主意。” 皇帝坐了下来,正色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后欺上瞒下,盗取女婴,充当公主,罪犯欺君,即日废后,打入冷宫,静思己过。” “瑞阳,你肆意妄为,意图谋害颜家嫡女,差点犯下滔天大罪,你虽不是朕的亲生女儿,但念你毫不知情,尚未铸成大错,朕即日就将你贬为庶民。” 忽而,那双深邃的龙眸,望向那对始作俑者,嫌弃地说道:“颜如冰,你既然嫁给玉向风,理当安守本分,好好侍奉夫君,可你屡屡用计,谋害亲姐,还下毒害人,实在罪无可赦,辰右,你将她带回刑部,好好审问,择日处斩。” 闻言,辰右恭敬地作辑向前,稍稍欠身道:“臣领命。” 他挥挥手,示意同僚们将躺在地上的颜如冰抬了出去,玉向风微微转过视线,失神地望着她。 “至于你,玉向风。” 皇帝还是第一次,叹这么长的一口气。 “臣在。” “你母亲丧期未过,你竟外出与女子厮混,妄为人子,你娘子刚怀身孕,你不多加照顾,还害她流产,妄为人夫,今日,你纵容家中妻眷在朝堂弄出这么一桩祸事,你妄为臣子,朕,从即日起,摘取你的顶戴花翎,让你好好留家静思己过,终身不能再为官。” 闻言,玉向风怔住了,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求,求圣上开恩啊。” “若不是看在你爹为朝廷鞠躬紧随的份上,这事,可不止摘官这么简单了,来人,拉他出去。” “圣,圣上。” 直到玉向风被难堪地拉出去,扔在宫门外,都没有缓过来。 “至于,颜舜华。” “民女...在。” 闻声,舜华顿时大吃一惊,叫她作甚? 她可是受害者呀,这皇帝不会是连她也要一起罚吧? “你背上的印记...伤疤是怎么来的?” “被...雷劈,留下的。”舜华鼓起勇气,淡定说道。 “被雷劈?” 身旁的旗公公连忙低头,小声说道:“那就对了,圣上,天降祥瑞啊,这是上天赐给她的。” 哪门子祥瑞啊,你们怎么不试试看被雷劈? 舜华默默地在心中高喊道。 “你是在何年何月何日出生的?” “万琼国元年十二月十二日。” 大喜过望的皇帝用拳头锤了锤手心。 “日子也对,日子也对。” 此时,金銮殿内议论纷纷,舜华虽然察觉到些苗头,但不敢肯定。 “既然今天是皇儿的寿辰,理应好好庆祝一番,莫要被方才的事,拦了兴致,来人,还不将废后和瑞阳带出去。”太后冷声吩咐道。 “别啊,皇奶奶,皇奶奶,你不能这样对瑞阳...” 太后敛起眸子,嫌弃地看了被拖出去的瑞阳,坐正说道: “颜家小姐,方才被吓到了吧,不如随哀家的宫女,去换身衣裳,整理一下仪容,再折返贺寿,如何?” 太后娘娘和颜悦色地看着舜华,倒是和之前看瑞阳的脸色有些千差万别,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得她心慌。 “民女谢过太后。” 舜华跟着宫女的走步,刚刚转过身,身后便响起了欢乐祥和的宫廷乐章,方才的事,好像没发生过。 百官庆贺,携礼来到殿前祝福。 殿内歌舞升平,粉饰太平。 半个时辰后,沐浴净身,穿过新衣裳的舜华,跨过门槛,跟着宫女再次回来。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浑身打着哆嗦。 嘴里小声嘀咕道:“宫中的婢女都是这么古怪的吗,什么地方都要看,什么地方都要洗,我的背...都快被搓破一层皮了,好痛。” “怎么了?颜大小姐,若是有什么服侍不周的,不妨直说。” 那个宫女挺直腰杆说道。 “没,没有。”她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她的后背真的好痛。 “那就好。” 未几,宫女再次将舜华领回金銮殿,所有王公大臣,夫人小姐,都忍不住看着这个长相清雅脱俗,倾世绝尘的女子,惊叹连连。 就连宫廷乐师也差点忘了弹奏乐章。 “回禀太后娘娘,颜家小姐带到。” “民女,参见太后,皇上。” 老皇帝满意地笑了笑,心想,这样才算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颜竞天,所夸耀的女儿。 他如今是越看越满意,可惜他之前已经错手赐婚给了傅木槿,要不然战神配圣女,简直是天作之合。 “赐座。” 舜华点了点头,坐在傅木槿身边,刚想拿起酒杯,喜笑颜颜的太后就问道:“颜家小姐可曾婚配?” 那句未曾,她已经说得有点乏了,终于可以换个答案了。 “前几天,成亲了,夫君就坐在隔壁,如今,本小姐应自称傅夫人了。”她心思雀跃地说道。 话音刚落,那个带帏帽的男子顿时一颤,微微点头,忍不住颠了颠手指。 “成亲了,嫁给了傅神医?”太后惊诧道。 “回禀太后,是的,这门婚事,还是圣上所赐。” “哦,是吗,皇儿?” 老皇帝顿时像个被抓到错处的孩子,被太后瞪了一眼。 老人家心想,你怎能如此暴殄天物,宫中有好几个皇孙贵胄都未曾指婚呢。 哀家,该操心到何年何月啊? “自己的皇儿还没操心完,就操心别人家的孩子,果真是博爱无私啊。” 太后话里有话地唠叨道。 “谢过母后夸奖。” 老皇帝不经意地挪了挪屁股,想离太后远一点。 “说起来,今日是圣上寿辰,九王爷托我夫妇二人,将寿礼带来了。” “是吗?呈上来。” 舜华拍了拍手,两个太监合力,抬了一幅由雨花石拼接的金童玉女贺寿图,微妙微翘,可谓是鬼斧神工,技惊四座。 “愿圣上万寿无疆,愿万琼永远繁花盛放。” 右侍郎大胆上前一看,竟发现每颗雨花石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敢问,傅夫人,这是?” “这是《地藏经》传闻可消灾免难,为了图好寓意,民妇连夜,手写上去了。” “妙,真是太妙了。” 皇帝高兴地走下龙椅,边鼓掌,边走向前说道:“此画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回圣上,名家算不上,只是民女花了几天时间所拼,能讨得圣上欢心,民女也很高兴。” “好,有赏,有赏。”高兴的皇帝突然顿了顿,回头问道:“小十三,不知你皇兄身在何处,他派傅夫人前来贺寿,自己却不见踪影,可是军营出了什么急事。” “回禀父王,方才,前方传来急报,明华国和万琼国的士兵在盐海分界发生了冲突,原因未明,九皇兄正快马加鞭,赶去处理。” 皇帝顿时目光一沉,看来,明华国这万琼国这场仗,势必要打,无可避免了。 不过幸好,他现在已经找到真正的圣女,只要选好新龙脉,盖好陵墓,这场仗,万琼势必会赢。 舜华咽了咽,不太能接受老皇帝这么热情的目光,每当有人这么看着她,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 酉时,众大臣喝得醉酒熏熏,倒了一大片,舜华趁皇帝喝得脸色潮红,借机请辞溜了出来,找一个,早早离场的人。 她走在月下,四处张望,终于还是在柱子后,稍稍见到那身白衣飘飘的衣角。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追来,转身就想走。 “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女子柔声质问道。 “一辈子吗?” “你别过来,如今,傅某成了这个样子,已经配不上你了。”他痛心说道。 她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我不介意,真的,那是你为了救我出来,才受的伤,我又怎么会介意。” 他苦涩地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她缓缓转过身,轻轻撩起他的帏帽,看着那张白皙的脸落下的疤痕,一种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不好看了。”某人的声音听起来惨兮兮的。 “好看。” 舜华噗嗤一声笑了,摸着他眉心的伤疤。 “就是在好之前,像一字眉似的,挺好的,挡桃花,哈哈哈...” “娘子还笑。” 舜华朝着他勾起了手指,示意他凑耳过来。 “嗯?娘子要做什么?”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想着某人又要亲他一口,心思雀跃。 女子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柔声说道:“夫君,夫君,夫君...” 仙公子微微转身,将她抵在柱子前,倾身而下,吻住那个调皮的女子,顿时雷声轰鸣,正当手指不安分地抚上她的后背的时候,他被猛地推开了。 女子满脸通红地低着头,用手背抵住热唇。 “娘子?” “还不行,有件事还没有做。” ------------ 第二百零四章 熟悉的醋味 “是什么?” 傅木槿不解地望着她。 “总之,你再耐心等等。” 害羞的舜华微微咬着下唇,笑着跑开了,刚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到被押上囚车的书六六。 出人意表的是,明华国的长公主对书六六的去向好像很感兴趣,她俏皮地向自己招着手,示意自己过去。 “长公主?” 舜华狐疑地迎面走来,长公主自来熟地站在她身边,看着上了镣铐的书六六,说道: “没想到你们万琼国的皇帝比起狠来,一点都输给我皇兄,书六六冒名顶替,害你白白没了十二年的时间,皇帝就要关她十二年,当是补偿你。” “可惜岁月是补偿不来的,她都算是罪有应得,如果她当年没有贪心,而是救了我,可能,她还会得到一大笔酬金,发一笔横财。” 舜华无奈地看着远处的囚车,坦然地说道。 “对了,本宫想问你,你家里有没有哥哥?”长公主冷不防地问道。 “哥哥?”舜华不解。 “嗯,就是长相和你差不多,品行也差不多的哥哥,有吗?” 舜华很认真地想了想,“亲兄弟吗,没有,我爹一副岳父相,生得三个都是女儿,你说表哥吧,倒是有两个,一个是玉向风,另一个则是游手好闲,伸手拿钱的,公主何出此言?” 闻言,月晓晓连忙摆手,僵硬地咧开嘴,笑了笑,“那还是算了。” 不知为何,舜华觉得长公主的声音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不知,公主和我是不是有过几面之缘?” 舜华忍不住看了看公主的侧脸,总觉得好像一个人,忽然一阵冷风吹过,面纱悄然被吹起,舜华看见了女子脸上的疤痕。 大惊失色道:“晓晓?你是公主?” “哈哈哈,你可算是认出我来了,华郎。”月晓晓抿着唇,低头看了看舜华的身前,嘀咕道: “之前怎么没觉得,你比晓晓大。” “你在说什么啊?”舜华双手护着胸,满脸害羞的样子。 “本宫在说年龄,你以为是什么?” 月晓晓一脸坏笑的样子,她装作恍然大悟道:“某些人成了亲,连思想也都变了,哈哈哈。” “你别乱想,我和他还没有...”舜华害羞地转过身。 “不会吧,你们都成亲一、二、三...” 月晓晓边说边数着手指。 “成亲十天了还没洞房?” “嗯,那是有理由的。” “是什么?本宫不过就是回了趟明华,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本宫命你详细道来。” “那行,今晚促膝长谈,不过,你堂堂一国公主,能跟着我回家吗?” “能,当然能,要是你是个男的,本宫已经在你家大门等你了。” 舜华被她逗笑了,转过身,正好对上傅木槿的视线。 她拉着公主小步上前,凑近他耳边说道:“今夜,我要和公主促膝相谈,你...早点睡啊。” 话音刚落,傅木槿身边好像吹过一阵阴凉孤寂的冷风。 他家娘子何时与明华国的长公主这么熟,这么亲近了? 为什么,他身上突然有股熟悉的醋味? * 夜里,灯火摇曳,一稻站在墙边,边打瞌睡,边帮挑灯夜读的傅木槿扇着风,啪的一声,一稻的头撞到墙壁,砸死了两只蚊子。 “啊。” “你没事吧,困了就早点去睡吧,对了,如今是什么时辰?”傅木槿问道。 “回公子,外面打更的都敲了四下,估计已经是四更天了,公子,你还是别看了,少夫人今天不会回来了,方才一稻去看霜霜,那丫头正给少夫人和公主准备夜宵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们两个好像早就认识一样,能聊得那么投契。” 小书童边打哈欠,边说道。 “公子,你还是早点睡吧,别等了。” “谁说我在等她。”傅木槿忽然有脾气了。 小书童难得见到自家公子生气,心想,太好了,我家公子要正夫纲了。 到时,少夫人就会全听公子的,那他想要迎娶小媳妇,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公子,一稻也觉得夫人这样不妥,一个成了亲的女子,怎能抛下相公,和别的女子聊到夜半三更,留你独守空房呢,快,过去说她几句,然后充满男子气概地将她带回来,去吧!” “哪不妥?”傅木槿狐疑地盯着一稻看,“娘子难得找到闺中密友,可以多聊几句,谈些女儿家的心事,你这么生气作甚?” “......”一稻放弃了,他居然忘记自家公子油盐不进的事实。 “夜深了,你早些回去吧,我看多几本书,就会睡了。” “好,那公子,你好好休息,一稻先回去了。” 傅木槿放下书,伸长脖子往门口张望,然后悄悄关上门,从窗户爬了出去,腿脚比跑堂还便利,丝毫不像个瘸子,他轻轻跃过屋顶,悄悄来到舜华为公主安排的厢房处。 “华郎,你就是个骗子,亏本宫当时为你哭得那么伤心,怎知道,你有的,本宫也有,呜呜呜...”月晓晓已经有些喝醉了。 “你不能怪,你真的不能怪我,在衙门,在客栈外面遇熊那次,我都和你说了,我是女子,是女子。” 舜华拎着酒壶,喝得满脸通红地指着月晓晓。 “可你呢,居然我没有半分像个女的,简直伤透我的心啊,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两个喝醉的女子居然大笑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小白脸大夫,你是个女子,白白浪费这么时间,孩子都能生几个了。”月晓晓边嚼花生,边抱不平道。 “你以为本小姐没说吗?” 舜华拿着酒壶指天喊道。 “我夫君就是块木头!” 手指尖正好指着在屋顶翻开瓦片,朝里头偷看的傅木槿,他顿时愣了愣,有些郁闷。 “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月晓晓问出了傅木槿此刻最想问的问题。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艰难。” 舜华坐在了月晓晓对面诉苦道。 “本小姐都告诉他了,我不是男子,这世间不是男的就是女的嘛,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居然猜我是公公。”舜华欲哭无泪地说道。 “...”月晓晓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宫里的公公?哈哈哈哈...小白脸大夫,可真有你的。” 某人听了简直想穿越回去,拍醒过去的自己。 “后来,我喉咙不是受伤了,说不出话了吗?” “啊,这段本宫记得,记忆犹新。”月晓晓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光是女子,这两个字,我就写过无数次,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像湿透的柴火,怎么点都点不着?” “牛皮灯笼,哈哈哈...不对。” 月晓晓忽然想起了今晚的正题,十分认真地问道: “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和小白脸大夫圆房啊?” 话音刚落,某人猛地一睁,将耳朵微微贴近屋内,生怕听漏了什么。 “这件事...有点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快点,本宫马上要知道,马上要!” 舜华放在酒壶,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闻言,大惊失色的月晓晓都有些酒醒了,“什么,你居然发了这样的毒誓。” “没错,而且非常灵验,只要我每次对他心动,天上就会响雷,打得我心里一阵慌乱。” “巧合吗?每次都打?”月晓晓惊奇道。 舜华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每次都打雷,除了,我和他谈婚论嫁那会。” “那不就得了,那你还怕什么啊?” 月晓晓不懂。 “可坏就坏在,当我以为相安无事的时候,他就出事了,他突然被人刺了一刀,九死一生,我相信,若不是有他爹高明的医术,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 若有所思的舜华,站起身,边走边说道。 “一次可能是巧合,但是,每次我们心意相通,想更进一步的时候,都会发生一些意外,我就罢了,可他每次都被我连累,弄得满身是伤,他爹也许说得没错,我们真不应该在一起。” 忽闻顶上传来几声清脆的声音,咚咚咚几声,竟然从屋顶掉下几块瓦片。 舜华目瞪口呆地抬起头,发现屋顶穿了一个大洞。 公主稍稍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同一个方向,笑道:“你们颜府要修葺了,要不然等过几天下雨,你就糟了,没法睡了。” “可不久前,顾管家才安排过人手修葺过,应该没那么容易坏的。”舜华有些迷糊了。 “还有,你那个所谓的毒咒,本宫觉得应该是子虚乌有,你是在害怕呢,就去找一间灵验的庙,找个高人,让他给你作个法,安心些。” 闻言,舜华疑惑地转过身,盯着月晓晓。 “你还是本小姐之前认识的月晓晓吗?怎么好像聪明了?” “那是自然,人只要经历一些事,自然会变得聪明。” 这时候的月晓晓,眼神不再天真活泼,反而有股淡淡的哀伤。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不妨和我说,本小姐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想什么呢?”月晓晓一手推开了她,娇声说道:“本宫不过是看透了红尘,知道你是我得不到的人,只要不做梦,本宫很聪明的,好吗?” “是吗?来,为智勇无双的我们,干杯。”舜华粗着嗓子喊道。 “好,干杯。” 嘭—— 结果两个人都没喝完这杯酒,就醉倒在地上。 此时,某个白色身影悄悄推开门,轻手轻脚地抱起舜华,随手拿起床上的被子,就朝着呼呼大睡的月晓晓扔了过去,正好盖在她的腰上,转身出了房门。 当他抱着怀里醉得脸红扑扑的舜华,正打算回房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很大的喊叫。 “姑爷!” 神出鬼没的颜霜霜突然冒了出来。 “嘘——” 他低眸看了看熟睡的舜华,幸亏没被吵醒。 “姑爷,你到底想把小姐送去哪,她们今夜要促膝相谈,要大被同眠。”颜霜霜小声提醒道。 “大被同眠?”某人微微蹙眉,耐心道:“她们谈完了,没什么事,明日不用叫醒我娘子,知道吗?” 霜霜竖着手指抵在唇边,很认真地点头。 ------------ 第二百零五章 丫鬟们的问候 清晨,当小鸟还在酣睡,霜霜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在厨房看火熬汤。 赶紧来找吃的一稻,打着呵欠,看着灶台下的猛火,和自己家的小媳妇。 “你在煮什么呀,白粥吗?这么大的火会煳哦。” “嘘——”霜霜拿着大葵扇,边扇着火,边回头道:“这是避子汤。” 闻言,一稻吃了一惊,有种带了绿帽的预感,牙关颤抖地问道:“这是谁要喝的?” “我家小姐呀,不过大夫说了,避子汤,男子也能喝,就是喝多了不好。” 傻丫头摆摆手道。 “你家...”小书童大松一气,“是给少夫人煮的呀,他们喝什么避子汤,反正以后都是要生的。” “呀!这样啊。”霜霜恍然大悟道:“那不能浪费了,好几两银子一包呢。” “好几两...小媳妇,你又被骗了吧,买多少了?” 小书童顺着她伸出的手指看去,那些个药包,她能用‘堆积成山’形容。 “你买多少了,顾管家准你动用这么多钱?” “不准的,都是霜霜去挂账,之前小姐吩咐了,霜霜在颜家的铺子买东西就挂账,不用付钱。” 小书童当场无语了,想着少夫人这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响亮。 你不用付钱,挂起来的帐,不就是他付吗? “一稻,你渴了吗?” 说罢,霜霜把装好的一碗避子汤,递到一稻唇边。 “什么?” “喝点避子汤吧。”她的语气像在招魂似的。 “那是用来解渴用的吗?快都倒了。”一稻大声嚷嚷道。 “哼,一稻真是个不知节俭的人。”霜霜顿时苦着脸,嘀咕道。 “......” 一大早起床的小书童,感觉自己身心疲惫。 * 响午,刚刚起床的舜华正经历着宿醉后的余韵,觉得头疼欲裂,腰酸背痛,尤其是后脑勺好像受了一下闷棍似的。 “嗯?”她抬起眸,眼神迷茫地看着这间房,又抬头看了看屋顶。 “顾管家真是雷厉风行啊,这么快就将屋顶修葺好了,真好,公主呢?” 她回头一看,枕边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房间也不是昨天的厢房,是她和傅木槿成婚那天住的那一间,到处都是红罗彩帐,门上的囍字还没撕。 她不会是醉酒后,特意爬回来,把傅木槿给吃了吧? 糟糕了,糟糕了,上次就强吻,这次居然直接就... 说不定,在自己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啊,颜舜华,都说喝酒误事,你怎么能还喝呢?” 他该不会...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娘子这么豪迈,放纵,跑掉了吧? 不行,她得去追他回来。 穿戴整齐的舜华,边步出房门,边低头看了看白皙的手臂。 “啊,守宫砂,不见了。” 旁边经过的丫鬟被吓了一条,喊道:“小姐,早。” “早。” “小姐昨夜睡得可好?”又经过一个丫鬟。 “还可以。” “小姐,你腰酸吗?” “方才算账坐久了,松松筋骨就没事了。” 心虚地舜华松开扶在腰间的手,弯弯腰,佯装做晨练。 “咯咯咯咯,那手呢?腿脚没事吗?” “没事,当然,能走能跳。” 舜华强装精神,站直身子,奈何,头疼痛,脚更麻了。 “对了,你们姑爷呢?” “姑爷呀,哈哈哈哈...” 丫鬟们顿时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怎么了?”舜华狐疑道。 “我们也不知道,顾管家跟着他一块出去逛药铺去了,估计是得补补吧。” 闻言,舜华顿时脸颊一红,佯装严肃道:“去办你们的正事。” “是。” 三两个丫头,边笑着,边走开,小声谈起了昨天的事。 “我们家小姐昨夜实在太神勇了,她一溜烟就跑进柴房劈了几百斤的柴,挑了十几桶水。” “不止呢,她还溜进了马厩,将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羊羔给抱走了,爬上屋顶说要和小羊羔看星星,哈哈哈...” “可怜咱们姑爷,爬上爬下,好说歹说,才将她和羊羔从屋顶上救下来。” “这会,肯定腰酸背痛,真不愧我们小姐,真会折腾人,我们家姑爷什么便宜没占着,大半夜忙里忙外地照顾了她一宿,还吩咐全府上下,不准提起昨夜她耍酒疯的事,这样的好男人,上哪找啊?” “小姐眼光就是好,下回,绵绵要让小姐帮着忙挑夫婿。” “小丫头,菜买了吗?净想着挑夫婿了。” 颜府的廊道传出阵阵祥和的笑声,若不是门前发生了一件怪事,舜华真觉得,今天将是极其平凡的一天。 “大小姐,早。”两个护院精神奕奕地叫道。 “大门前这些人是在做什么?” 舜华微微皱眉,指着那堆对着颜家大门又是跪又是拜的百姓,地上摆满了各种水果和烧肉制品,连香都烧上了,就差没烧阴司钱了,场面十分诡异。 “有人死了吗?”她神秘兮兮地问道。 “不是的,大小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传闻,说你是万琼国的圣女,所以,一大早就来占着位子,带好东西过来拜你。” “你再说一次,拜谁?”她肯定是喝醉了,没睡醒。 “拜您啊,大小姐。” 拜她! 拜她有什么用? 吃块能多块肉是不是? 舜华悄悄走近一个求神,求得无比专心的妇人,想要听听她闭着眼睛,这么诚心,到底在求什么。 只见,那妇人不断地呢喃,仿佛像在施法念咒般。 “求圣女大人,保佑我家孩儿明年一定高中,还有家中媳妇三年抱两,两年抱三,求我家相公卖臭豆腐的生意红红火火,我家公母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最后,民妇还有个小请求。” 是什么? “希望民妇能够返老还童,变回青春少艾。” ...... 她做不到。 这么高难度的东西,还是会留给上苍吧。 其实一家人只要健健康康,安居乐业,什么东西会没有。 舜华望着这群可爱的妇人,转身就坐上马车,转身就往庙里去了。 此时,天空打了一个响雷,乌云密布,看似即将会有一阵狂暴的雷雨降临。 舜华下了马车,并没有在圣母庙的大门前,见到上次解签的算命先生,反而见到了另一个人。 “你是?” 她狐疑地问道。 “庙祝,如果小姐来求签的话,关帝,观音在左上边,黄大仙在右边。”庙祝语气自然地说道。 仿佛像这句话说出口过无数遍。 “本夫人不是来求签的,本夫人是想问,你们庙里可有玄学高人,可帮人拆解心中困惑?” “那小姐你就找对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庙祝打开脚边的木箱,就拿起一定道士帽,往自己头上套,气定神闲地说道: “本庙祝就是你想找的玄学高人。” “......” “你这怀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不信?” “不是,本夫人突然想起有点急事,先告辞了。” 那顽固的庙祝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袖子说道:“你先别走,若是你今日走了,命中注定的事,就没办法更改了。” 舜华顿了顿,转过身,狐疑地望着他。 命中注定的事? 她坐了下来,在红字上写了两个八字。 “这是我和我家相公的时辰八字,本来,应该在成亲之前,找个金吊桶,算一算的,不过,出了点差错,你既然说自己是玄学高人,应该会算。” “自然,本庙祝平日还兼差金吊桶,偶尔也会给城中达官贵人办事。”庙祝果然从木箱拿了一个涂满金粉的算盘,出来算八字。 未几,两张命书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舜华狐疑拿起一看,大惊失色。 这个庙祝所写的命书和算命先生所讲一模一样,都说她在今年将会有一个打劫,若躲不去,便红颜薄命,孤独终老。 “这位夫人,不怕多口一句,你和你家的夫君八字不合,若两个人强行结合,违反天命,必会一死一伤,到时,留存于世那一方,将会无子送终,孤独终老。” 话音刚落,乌云密布的天空响起了一个震天雷,闪电不断,看起来,就像老天爷在震怒一般,很吓人。 “可有办法化解此劫?” “有。” 舜华惊喜地抬眸,询问道:“如何化解?” “离开他,只要你离开你的夫君,到千里之外避难,便能躲过此劫,他也能永保平安。” “你的意思是,要让本夫人永远都不见他吗?” 庙祝的话如同冰刃般,一下,一下地划开她的心。 “没错,方才,贫道已经说过,你若贪心,将他强行留在自己身边,只会不断为他带来灾劫,不但是他,还有你自己的大劫都不能化解,最惨的结果,是你们将会见到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在那一刹那,舜华想起了奄奄一息,身上淌血的傅木槿,当时,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竟然,正巧和庙祝的话不谋而合了。 当时,她被傅行赶走,没多久,傅木槿的病就好了。 “本夫人还有多长时间,还有多久才会遇到那个大劫?”她声音颤抖地问道。 庙祝望着闪电雷鸣的天空,掐指一算道:“十月初十,天机不可泄露,贫道只能说这么多了。” 大雨即将倾盆而下,恍恍惚惚的舜华在桌上放下了银子,拿着两张批命书,转身上了马车。 也不知道,马车走了多久,耳边忽而传来几声呼唤。 “傅夫人,到了。” “傅夫人?这不是我家的马车。” 女子惊愣地看着窗外,她不知何时,被人栽到了皇宫外。 “你们带我来此处作甚?”舜华紧张地问道。 呆萌的侍卫们站在马车外,笑容可掬地禀报道: “傅夫人,方才在下不是已经和你阐明圣旨了吗?” “圣旨?” “对啊,圣上召见你,前往军机处商讨大事。” “军机处?” 今天是撞了什么邪,门口先是有人当她是神一样拜,出门化劫,又说她是傅木槿的催命符,如今又被皇帝召见,带到军机处商讨什么大事? 真是怪事常有,今天特别多。 “傅夫人,请吧。” 舜华下了马车,接过侍卫们亲切递来的伞,正好遮挡了天空落下的阴雨。 女子心中忐忑,冰冷刺骨的预感从头顶袭来,头皮还有些发麻。 难道大劫提前了? ------------ 第二百零六章 折服百官 “你终于到了,咱家在此恭候多时了,圣上就在里面等你。” 殷勤的旗公公满脸笑容地恭候在门口,就等着将她迎进去。 军机要处,寻她一小妇人进去作甚,行军打仗,她一窍不通,总不能让她披甲上阵,上战场,卖武器去吧。 “民妇颜舜华,参见圣上。” “平身。” 她还微微站直腰,抬起头,眼前整整齐齐地站了两列将士,每个人的脸上都凶神恶煞,光是站出来,便能将对方的将领吓破胆。 “舜华,你过来。” 娘呀,皇帝居然直接叫她名字了。 这么亲昵,肯定是个坑啊。 “民妇在。” 老皇帝亲切地将她拉到一旁,指着眼前的沙雕,询问道: “你瞧瞧这个地形图,新陵墓应该在哪里建造啊?” “新陵墓?” 皇帝面带微笑地点点头。 “此等大事,民妇不敢胡乱评判、给意见,民妇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的,万一,听了民妇意见选错了,可就糟了。” “好,朕就是喜欢你谨言慎行,这样才有圣女风范。”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圣女?” “没错啊,你就是万琼国的圣女。” 闻言,舜华大眼一睁,心中那片和平安宁的绿洲,如同入侵了一万匹羊驼,不断地被啃咬着。 呸,这‘老奸巨猾’的皇帝,刚没了个圣女,就急着找人来充数了? 就算要找也不敢找她呀,随便在街边拉个算卦的,都比她稳当。 “圣上,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民妇怎么会是圣女呢?” 舜华下意识地退了几步,老皇帝笑着拍拍手,喊道:“国师。” 话音刚落,国师就像个变戏法的,掀开黑布,从内堂走了出来,递上一本厚得快拿不起的书籍,身后还跟着一群文官。 “这是万琼国的史册,上面清楚列明,推算圣女出生年月日的方法,以及辨别圣女的圣女印记和特征。” 国师和颜悦色地翻开古书籍,抽出了那张满是尘埃的白纸。 “你看,这印记是不是和你背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这张纸是什么时候的?”她狐疑地问道。 “在万琼国第一代君主在位时,便有。” “那岂不是有上千年的历史。” 舜华颤抖地接过白纸,如果没人告诉她,这张白纸在千年前就有。 她一定会以为,是这个‘老奸巨猾’的皇帝找人偷看她背上的疤痕,照样画出来。 居然一模一样。 “现在,你该信了吧,在万琼国十二月十二日出世的女子,就你一个,你是当之无愧的圣女。” 老皇帝满脸骄傲地抬起头,仿佛谁都很想要这个圣女的殊荣一样。 可是,她不想。 得了这圣女的头衔,她家门口只不过多了群拜神祈愿的妇女。 往大的来讲,她还要肩负什么指出新龙脉的职责,指不好,还会被人降罪。 之前,指错的人,是个公主,才说被人禁闭几天,如果是她指错,出事那天,估计一根头发丝都会被人挫骨扬灰。 “此事定有蹊跷,或许是民女记错了生辰,也可能是这字迹年代久远,算的人,看错了。” 此话一出,招来十数人仇视的目光,回头瞪着她的人,全是负责推算圣女出生年月日的文官。 “不会有错的,放心吧,只要朕一开金口,全天下的人都不敢质疑你圣女的身份。” 皇帝以为她不够信心,怕担负不起这圣女的职责,特意鼓励道。 “......” 娘呀,她能不能重新回去睡一觉,装作没来过呀。 “来吧,选出新的龙脉。” 说时迟,那时快,老皇帝居然亲自递了一面小黄旗给她,让她在沙雕上插一个地方。 她颤抖地举着小黄旗,靠近眼前的沙雕,在场几十个官员就像盯着鱼的海鸥一样,伸长脖子看了过来。 当时,在场静得一只蚊子飞过,都有人听见。 额冒细汗的舜华,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根小黄旗,正想下决定,也不知道是谁,忽然放了个屁,吓得她把旗子掉了,落在了山脉之间。 众人伸头盯着黄旗落地之处,像猫一样,睁大了眼睛。 “啊,不是不是,不是这里,再,再选过。” 大惊失色的舜华连忙捡起沙雕上的小黄旗,手臂刚巧撞到沙雕上的城墙,顿时水漫河山,一发不可收拾,整个沙雕被她弄成一滩泥水。 完了完了完了。 皇帝一定会以为她不想选新龙脉,在发脾气的。 “民妇罪该万死。”舜华跪了下来。 “舜华,你又何罪之有,都怪那个忍不住的人!”老皇帝厉声呵斥道。 闻声,某官员羞愧地低下了头。 “回禀圣上,九王爷命人快马加鞭,送来了密报。”旗公公神秘兮兮地说道。 “快传。” 地上的舜华被扶了起来,看着眉头紧蹙的百官,顿觉那场看似不可避免的战役,很快就要开打。 “臣雷展长,拜见陛下。” 来人恭敬地单膝跪地,将尾指大小的竹筒双手递了上去。 旗公公接过竹筒,取出密函,递给了皇帝。 阅后,皇帝的脸色大为阴沉。 “九皇儿说,此次发生的盐海冲突,皆因我国的士兵在练习骑射的时候,不小心射中明华军队的一名士兵,引起双方冲突,虽然他已经前往调停,但是对方却以主动挑起争端为由,向我国索取两个城池的赔偿。 ” “两个城池?” 狼老将军急忙上前说道:“圣上,明华国这次分明就是想借机挑起战事,为了区区一个士兵,居然贪婪到要吞并我国两个城池,是可忍孰不可忍,圣上,我们准备出兵吧。” “没错,圣上,已经到了,忍无可忍,无可再退的地步,我们为盐海这块必争之地,已经多次和明华国发生冲突,我们越是退,他们就越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兵部右侍郎从旁加了一把火。 “臣不同意。” 出声的是工部尚书冼随心。 “冼卿家,有何高见?”老皇帝坐了下来,等他回话。 “回禀圣上,早些日子,为建造陵墓,令城中百姓死伤过千,如今民愤未平,朝廷若冒然征兵,挥军南上,挑起战争,到时,恐防会失去大片民心,流寇借机作乱。”冼随心分析道。 “臣不同意工部尚书的看法,有国才有家,若是失去领地,到时流离失所的百姓,又如何安居乐业,天下又怎么会太平?”右侍郎义正词严地说道。 文武百官为了应不应该主动挑起和明华国的战事,争论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眼看情势越演越烈,舜华大叹一口气。 老皇帝居然转头看了过来,看着她的时候,就像看着一只吉祥物,双眼发光。 “你,怎么想?” “......” 舜华在心中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她刚刚就不该叹气。 不对,她就不应该呼吸! 要不然这皇帝,怎么会在场面这么混乱的时候,注意到她呢? “民妇不敢想,此等军机要事,民妇留在这里,已经有些于理不合,若是今日圣上还要相商要事,不如让民妇先行告退。” “慢。” 老皇帝叫住了转身的舜华。 当时,在场所有争论不休的大臣都停了下来,看向这个准备开溜的女子。 “朕再问你一次,对于万琼国应不应该挑起战事,如何想?” 娘呀,这‘老奸巨猾’的皇帝是想拿她当磨心,调停这群意见相左的官员。 “圣上,若是让圣女指出新龙脉,那是理所当然,但是国家大事,岂能让区区女子多嘴插话,此事传出去,定会贻笑大方,让明华国嘲笑咱们万琼没人了。” 兵部右侍郎语带嘲讽地说完,还要轻篾地看了她一眼。 舜华顿起了一把火。 女子怎么了吗? 只要她们想,照样能扛起半边天。 这语气是什么回事,说得好像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 “回禀圣上,民妇不懂行军打仗,却懂得一个道理,若两人吵架,理亏者往往会落于下风,若出师无名,其余不参与战事的五国,会如何看待我们,他们会利用这一点,合起兵力,出师讨伐万琼,到时,即便万琼赢了明华又如何,损兵折将后的万琼国,又如何抵挡他国的偷袭?” 舜华的话,如同当头棒喝,狠狠地点醒了在场的百官。 “盐海在商人眼中就是一块肥膏,在他国眼中,又何尝不是?明华国想要,我们万琼国也想要,难道在场的各位大人们以为,其余五国就不想要吗?” 最后,女子说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他们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就是等着万琼和明华鹬蚌相争,而他们,好渔翁得利。” 沉默的百官脸色铁青,脑海中仿佛浮现了,两虎相争后,埋伏在暗中的猛兽,出来争相撕咬的画面。 其中最为震惊的人,当数,万琼国的君主,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出半个字。 舜华默默抬眸,心想,这次大祸临头了。 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她说错了吗? 未几,老皇帝大力拍向方桌,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百官低头作辑,不敢作声。 当时,整个军机处,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次,她不敢再叹气了,如果可以,她也不打算呼吸了,免得再遭‘横祸’。 “你说完了吗?”老皇帝沉声问道。 “回禀圣上,民妇...说完了。” 舜华站在原地,低着头,像只受伤的小麻雀,完全不敢抬头看皇帝。 耳边只听,老皇帝略带沙哑的嗓音,咆哮道: “众爱卿,谁能告诉朕,为何她方才所说,朕的耳边从未听见,自从万琼和明华开始争夺盐海,你们就不断地催促朕起兵攻打明华,如今,朕竟发觉,你们居然连全盘局势都没看清。” “臣知罪。” 百官异口同声地说道。 老皇帝眼神复杂地看着低头的舜华,心想,颜竞天当年生的大女儿,若是个男子,他便可大条道理,让颜舜华入朝为官。 如今,再问她意见,便显得这满朝文武,毫无作为。 “舜华,你先回去吧。” “谢圣上。”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刚出军机处,她便从门口的小厮手中,接到一封密函,收信人的名字,竟是金鱼眼。 ------------ 第二百零七章 叫停那个疯子 这个奇怪的外号,只有一个人会叫,那就是在前线和明华国周旋的九王爷。 她匆忙给小厮赏钱,回到颜府才将密函打开,怎知,映入眼帘的是,一首既肉麻,又不押韵的情诗。 九欠一人, 对月张弓。 卿影引曜, 战事窝心。 两国相和, 策马赠芬。 看得舜华直皱眉头,连连摇头。 哎哟哟哟,想不到啊,想不到,前线军情告急,两国即将开战,九王爷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给她写情诗。 算了还是收起来吧,免得等会让傅木槿看见了,以为她红杏出墙,闹出什么误会就糟了。 她刚要折起来,突然发现一丝蹊跷。 这不是普通的情诗。 “九欠一,那就是十了。” 当她将信纸对折两次,展开一看,折痕已经成了一个‘十’字。 “两国相和,一张引窝相赠。”她看着信一字一顿地念道。 原来这不是情诗,而是九王爷怕别人看出信中真正的意思,特意伪装过的信函。 太好了,九王爷答应了她的条件。 接下来,只要她能避免万琼国和明华国这场战事,她就能得到引窝,名正言顺地成为真正的盐商。 她满脸兴奋地收好书信,一个躲在暗处的丫鬟,默默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 下午,宿醉刚醒的月晓晓撑着脑袋瓜,转了转,对着空气,狐疑地喊道:“华郎?华郎,你在哪?就这么把本宫丢下了,太过分了。” 她微微转身,当看到了桌上的白粥和一封信,顿时心中一暖。 “算你吧,还给本宫备了吃的。” 可刚当那双漂亮的杏仁大眼瞄到信封的字迹时,她顿时怔住了。 这不是舜华留给她的信,这是...她二哥月恒升的字迹。 霎那,她再次记起,半个月前的所窥见的那一幕。 当时,她刚刚被二哥强行从天下第二庄带回明华国。 她来到御龙殿,望着身穿龙袍恢复真貌的月恒升说道: “皇兄,晓晓想留在天下第二庄,跟着师兄弟们学武功。” “你想学,哥哥可以找人教你,在宫里学,更安全。” “可是晓晓想要的不是这些,晓晓觉得总是被你保护,总是待在宫中的自己,就像个废物,在天下第二庄,在白石门,晓晓是大家的小师妹,晓晓能挑水,能练功,晓晓觉得自己很有用。”她哭着说道。 “闭嘴,没人能说哥哥的妹妹是废物,哥哥不行,你也不行。”月恒升生气道。 “哥,你就不能成全晓晓一回吗?” “哦,哥哥明白了,你是不喜欢那个小胖子了,喜欢上万琼国那个十三王爷了,是吧?”月恒升抬起眼眸,饶有意味地问道。 “晓晓不是这个意思,晓晓是真的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和小十三没有半点关系。”她的眼神很认真。 “那么说,就算哥哥毁了万琼国,你也没所谓,是吧?” “哥!” 月晓晓震惊了,她能听出月恒升这句话半真半假的笑话里,有几成是认真的。 “怕了,那你就该听话,只要你听话,哥哥不管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小王爷,还是你之前喜欢得不要不要的小胖子,都能双手送到你面前来。” “哥,你变了,你不再宠晓晓了。”她忍不住哭了。 “乖,很快,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了。” 那双魅惑的眼睛藏着某种意味不明的东西,如同伸展的荆棘般,缠绕了他的双眸。 他微微转身,挥袖吩咐道:“送长公主回房间,没什么事,就别过来了。” “什么?” 她居然被宫女们硬生生地拖回了寝宫。 之后,她为了和这个变态的二哥斗气,每天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那个二哥倒好,见她不吃不喝,索性也不理她,后来,居然直接吩咐宫女别送饭菜进她宫里。 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和之前的宠他如命的二哥,判若两人。 终于,有一天,她熬不住,偷偷通过密道来到月恒升的书房,听见了令人惊愕的消息。 “回禀陛下,无容幸不辱命,已经将傅木槿诛杀。” 无容跪地禀报道。 “做得好,东西呢?” “在此。” 躲在密道中的月晓晓透过缝隙,惊讶地看着无容向月晓晓递了一把染血的匕首。 月恒升满意地拿起匕首,浸入金盆之中,接着用拇指甲轻轻划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落金盆。 果不其然,两种血融合在了一起。 “果然没错,那小子是云倾姑姑的儿子,明华皇族的血液生来特别,万中无一,没想到,云倾姑姑当年还活着。”月恒升咬牙切齿道。 “小的打听到,她和傅行还怀有一子,可惜,如今她不知所踪,小的没办法将她马上找出来。” 月晓晓惊恐万分地捂住嘴,生怕此时出声,被月恒升发现,自己也会被杀。 原来小白脸大夫是云倾姑姑的儿子,明华国的第二王位继承人。 她那个疯哥哥居然派无容把他给杀了,那华郎该怎么办呀? “算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是一举攻下万琼国,东西准备好了吗?” “回陛下,都准备好了,虽然时间紧迫,但是第一艘铁战船已经组装完成,您从天下第二庄带回来的机关图,很有用,不过,事后,需不需要将看过的工匠...” 话说到这里,无容举起手刀,在脖间悄无声息地横了横。 “暂时还不用,朕还需要他们做更多。” “更多?”无容有些诧异。 “没错,而且看过的又不止他们,现在还不是杀光他们的时候。” “陛下,那孤雪山的遗孤,白子愿呢,他和你抢机关图,很明显包藏祸心,何不斩草除根?” 月恒升默默地转身,若有所思地看着无容。 “朕发现,无容你变了很多?” “那是因为,属下见识过一无所有,成王败寇的滋味。”无容的眼神比起过往狠辣了很多。 “很好,朕很满意现在的你。” 月恒升疯狂地扬起嘴角,大笑道:“白子愿不杀,这么好玩的玩具,当然得留在最后,朕特意在他眼前,抢走那张他费尽心思,都拿不到的机关图,而留他一命,就是为了告诉他,即便他费尽心机,也不可能复国,在朕的面前,他永远都是个亡国奴!” 大师兄...居然是... 震惊万分的月晓晓除了逃跑之外,什么都管不了了。 “晓晓,晓晓?” 舜华摇醒了发呆的月晓晓,用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担心她是不是喝酒喝多了,喝坏了脑袋瓜。 “你没事吧,要喝点醒酒汤吗?” “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她趁舜华没留意,匆忙将信件藏在袖中。 “对了,你听说了吗?” 舜华微微探了探碗边,发现粥早就凉透了,回头吩咐道:“霜霜,重新盛一碗热的。” “是,霜霜马上就去。” 小丫头步出了房门,此时厢房只剩下她们两个。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月晓晓紧张道。 “明华和万琼在盐海起冲突的事。” “没听说过。”她摇了摇头。 “也许,明华和万琼将会在近日内开战。” 舜华的表情很严肃。 “开战?”月晓晓大为震惊。 “所以,我急需你的帮助。” “你想让本宫帮你做什么?”月晓晓不假思索地说道。 舜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神情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若是打仗,双方必定两败俱伤,所以,我想要你帮我见到明华国的君主,作为使者,为两国和谈。” “不行,不可以,我哥他是疯的,而且,他这次是真的疯了,他是铁了心要毁掉万琼国。” “晓晓,你冷静一点,你这么激动,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他...”月晓晓左顾右看了一番,在舜华耳边小声说道:“他得到了天下第二庄的机关图,已经造出了白云家的铁战船。” “什么?” 就在那个瞬间,舜华的大脑就像是跳了弦一样,回想起拯救大师兄时,那面墙上空出来的方框,还有房门前那个冒着火焰的铁盆。 难道害大师兄中机关的人,就是月恒升,他当时在天下第二庄? “那你哥的目标不止万琼了。”舜华惊讶地捂住嘴,“他是想,统一六国,成为天下霸主。” “统一六国?” “那就更要见你哥哥一面,如今,他蓄势待发,军备精良,若是他从海上进攻,很快,就能攻占其他六国。” 月晓晓摇了摇头。 “没用的,从前他或许还会听我的,如今,他连我都不要了。” “连你都不要,所以你是自己...” 月晓晓哭着点点头,略带哭腔说道: “本宫是假借圣喻,偷走邀请函,带着宫女偷跑出宫,自己来万琼国的,皇兄也许知情,但是他已经不愿意再管我了,所以,才任由本宫留在万琼国。” “不是,他是特意这么做的。” 舜华沉着脸,若有所思道。 月恒升是将计就计,特意放任自己重视的妹妹去万琼国,意图麻痹对手,让对方以为还有商量的余地,再一举进攻,拿下万琼国。 如今,万琼国再不作出表态,再部署,一切都迟了。 他是真的心狠,对于自己的亲妹将会落得什么下场,竟然一点都不关心。 “真是奇怪,上次在美食大会见过他,虽然人有些古怪,但不像是那么绝情绝义的人。” “那是因为你不够了解他,他小时候被母后虐待长大,所以性格有些扭曲,对人和物都不怎么感兴趣,除了本宫这个妹妹,如今,连本宫也不管用了。” 月晓晓失落地坐在了凳子上。 “那他关心百姓吗?若他心里能想到百姓半分,想必,这场仗应该打不成。” “华郎,你不会是要说,两国开战,生灵涂炭,让我二哥网开一面,就此罢手吧?”月晓晓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的,他要是真关心百姓的死活,就不会策划这一切了。” “不是,我之所以要找他谈判,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他劝退。” “劝退?” “没错,之前是十成,如今听了你的话,他有这么精良的军备,把握只剩下七成。” “真的?你想到办法叫停那个疯子?” ------------ 第二百零八章 七日期限 月晓晓一时高兴,直接喊了他二哥疯子。 “糟了,希望他的人不在附近。” 月晓晓后知后觉道。 “对,不管会不会成功,都要拼一次,你有办法为我引见吗?”舜华的眼神很坚定。 “可以是可以。” 月晓晓心想,还是先别急着告诉她,她哥就在万琼,免得吓着她。 “坦白说,就连本宫都猜不透二哥在想什么,他笑,不一定是高兴,他皱眉,也不一定生气,可,只要他稍稍不满意,就会取了你的性命,你才刚成亲,真的要冒这么大险吗?” “晓晓,没有国,哪来的家,如今我颜家家大业大,若是保不住两国的邦交,做什么都是徒劳,若真是打起仗来,我能逃,他能逃,那么颜家上下呢,百姓呢,他们能逃去哪里?” 对上那双湿润的眸子,月晓晓点了点头,深有感触。 “本宫明白了,本宫会想办法,近日内为你引见我二哥,可你要做好准备,最好,找多几个武林高手保护你,虽然我那疯魔的二哥很执着,生气的时候,要杀的人一定要杀到,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万一你惹怒了他,本宫会尽力为你求情,希望他能念在往日宠过本宫的情分上,停手吧。” “额...他真的有这么杀人不眨眼啊?”舜华担心道。 “对,你都不知道他...” 是他派人去刺杀傅木槿的,他就是害你们差点天人永隔的凶手。 舜华不解地望着欲言又止的月晓晓,问道:“晓晓?他怎么了?” “他这个人,杀伐果断,而且,根本不按套路来,有时候,你都想像不出,他会做些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神出鬼没的,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啊!” 话音未完,她就从窗户见到那个熟悉的面具,完了完了完了,原来她那个疯子二哥,一直听着呢。 居然偷听女儿家谈话,有没有品? “晓晓,你怎么了?”舜华狐疑地转过身,“是不是有什么虫子,吓到你了?” “当然不是,你家虽然屋顶破了点,但是胜在干净,本宫住得很舒服。” “晓晓啊,若是,明华和万琼真的打起仗,你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以策万全吧。” 月晓晓点点头,似懂非懂,询问道: “对了,你要和我二哥和谈的事,和小白脸大夫说过了吗?” 闻言,舜华眨了眨眼眸,摇了摇头。 “你不和他说?”晓晓惊讶道。 “我听了你的建议,去庙里写了两张命书,我本不信命,但是,我担心他,命书说我们若强行在一起,必定一死一生,如今,我居然有点六神无主。”她自己也觉得好笑。 “不会的,兴许是批命书那个人,道行不够呢,多找几个算卦,兴许,结果会不同呢。” 没想到月晓晓比自己还紧张,舜华笑了。 “好,若此事解决,我们还有机会相见的话。” 其实,在舜华心里早已下定决心,做了决定。 若能保他性命,她便狠心舍弃自己的心。 不管是千里之外,还是天涯海角,她都愿去。 月晓晓不明白舜华的意思,只当是她惧怕喜怒无常的二哥。 “会的。”月晓晓回握她的手,充满信心地说道:“你们是我所见过,最般配的一对,若是你们不成,让晓晓日后如何相信,自己也能找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傻丫头,听你的语气,说得好像真的似的。” “当然是真的,晓晓骗谁,也不会骗你,天色不早,本宫要回去了。” “你要走?回万琼皇宫吗?”舜华疑惑地看着她。 月晓晓摇摇头。 “回明华,你放心吧,若是本宫能劝服二哥和你见上一面,一定会写信通知你,七日之内,不管成不成,除非我死,否则,你一定能收到本宫的回信。” 舜华还是第一次在月晓晓眼中看到这样坚定不移的目光。 “好,我等你,七日。” 若是在七日内,此事不成,她就策马启程,千万明华,亲自找明华的君主和谈。 “无论,他日我们两国是否会打起来,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对吧?” 舜华忍住鼻酸,点点头。 “对,永远都是。” 在临上马车前,头戴面纱的月晓晓回过头,抱住舜华,满眼通红,泪目满襟。 “华郎,你一定要保重,晓晓不太懂家国大义,但是,晓晓懂,晓晓不希望你有事,你要活着,无论如何,活着,知道吗?晓晓,还希望能再次见到你。” “傻丫头,会的,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舜华忍着眼泪,抵着晓晓的肩膀,点点头。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而降,如同千万条细线,温柔地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宫女为月晓晓撑着伞,提醒道:“公主,已经快申时,若是还不起行,等会雨势太大,马车就不好走了。” 闻言,晓晓和舜华缓缓地放开彼此,两个女子望着彼此,如同小时候,两个依依惜别的小孩子。 人生中多少好朋友,一次分别,便再也没见。 舜华静静地目送着月晓晓的马车,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 傍晚,辰右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静静地细听着雨声,在耳边奏响,冷风不断地冲进窗边的缝隙,扑向他的脸,吹得他的鼻子通红。 躺在长榻上打瞌睡的宁潇潇,忽然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啊,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 “睡什么觉,起来查案。” 辰右一本案宗扔了过去,闭目养神的宁潇潇刚抬起手就接住了,没成想,辰右又扔了一本,直接盖在他的脸上。 “唔....” 他睁着妖魅般的眼睛,妖气十足地看着辰右。 “九王爷带来的那条男尸,不是已经证实了,死的人是采花贼吗,如今主城的少女又敢穿着花花裙子上街了,就连卖菜的阿婆都穿得像只火凤凰似的,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玉大人...玉向风家的两条尸还在衙门存着呢。”辰右神情严肃地说道。 “说起来,玉向风最近怎么样了?” “别扯开话题啊。”辰右一本正经地说道。 “哟哟哟,一下雨,脾气就开始暴躁,很容易老哦,是不是一下雨,你就会想起当年那件事?”宁潇潇半开着玩笑道。 “不知你在说什么?”辰右再次低头,拿起毛笔,佯装没事发生。 嗯? 宁潇潇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其实当年的事,你一点都不用介意,毕竟当年你家中失火,若是正常人都会赶着回家,哪会知道,附近埋了个人。” “够了,此事莫要再提。” “是是是,这件事,本大人绝不会在颜大小姐口中提起,即便偶然在街上碰到,闲话家常,也不会提起你要不是家中失火,差点就成了她救命恩人的事。” “谁闲话家常会说这些啊!” 辰右要被调皮的宁潇潇气死了,某人的嘴角疯狂地上扬,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奸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 刹那间,辰右转动毛笔,将毛笔尖对向宁潇潇白皙的脖子,威胁道: “谈不谈案子,查不查,要是不查,这墨汁就要滴在你的衣服上了。” “你敢!”宁潇潇蹙起眉头,神情十分严肃,“你知道本大人的衣裳,要搓多少次,才能搓得这么洁白,干净吗?” “不想通宵洗衣裳,就快点说。” 终于,某人屈服了,他战战兢兢地退后道:“本大人查,查还不行吗?” 辰右微微挑眉,收起毛笔,一本正经地说道: “哼,非要逼本官出手才行,真是不见墨汁不掉泪。” 宁潇潇乖乖地翻开案宗,回想了当日的情形,边走边分析道: “先说许氏这桩案子,那天,本大人借机进了死者生前住的房间,整整有条,一点挣扎过的痕迹都没有,床上除了几条烧焦过的长发丝,便没什么太大的发现,不过有两点很奇怪。” “哪两点?” 辰右拿笔的手顿了顿。 “第一点,被子上有被沾湿过的痕迹,有点脏,当然不排除是玉夫人在为病母喂药的时候,不小心把药汤滴落被子弄脏的,第二点,就是横梁上,有个地方特别干净,一点尘都没有。” “哪个地方?” 宁潇潇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了想,回道: “就是她在床上打横躺直后,正对眼睛的地方。” “这么奇怪?” “更奇怪的是,屋顶上的瓦片还有被掀开过的痕迹。” “你不是说只有两点吗?” 正在记录的辰右睥睨了他一眼。 “真是的,辰右大人真爱计较。” 宁潇潇又躺回长榻上,举着案宗,细细地看了看,上面所描述的细节。 “你呢,查到些什么?” “都是些很笼统的东西,当时玉家夫妇看得紧,仆人们不敢说话,口供都差不多,都说酉时三刻后,就没人进过许氏的房间。” “她所中的毒,会不会是一种慢性毒药,就是长期一点一点地喂,然后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在那天毒发身亡?”宁潇潇难得认真地分析道。 “你怀疑凶手是玉夫人?” “丫鬟说,在出事前的一天,玉夫人和死者曾经发生过争吵,死者还发脾气把药给打翻了。”宁潇潇伸出食指,把案宗转了起来。 “为了打翻的药,谋杀亲娘?” “你觉得没这个可能?”宁潇潇微微挑眉,反问:“你忘了之前酒馆那桩灭门惨案了吗?凶手只是因为吃馒头的时候,被老板不小心撞了一下,就杀了别人全家。” 辰右忽然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思考,忽而,他抬眸,分析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所中的毒是鹤顶红,正巧符合你所想,不过,玉家一直都有请大夫医治他,不可能会察觉不到。”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在她死的那一天,一次过,下了很大的分量。” “那她如何杀人,直接把鹤顶红掺在碗里,估计喝完当场就毒发了,可是丫鬟们都说,夫人当时喝完药就睡着了,她是半夜才被发现死在床上的。” “唉——讨论了这么久,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一天不解开凶手是如何下毒,一日就不知道谁是凶手吗?” 宁潇潇放下案宗,一双大长腿搭在长榻上,大叹一声。 “那也不一定。” “你有办法?” ------------ 第二百零九章 离别的雨夜(上) “本宫已经派人去追查,到底谁去药庐买过鹤顶红?” 辰右信心满满地说道。 “那不就是大海捞针吗?” 无语的宁潇潇继续将卷宗放在脸上,准备听着滂沱的大雨,偷偷合上眼睛睡觉。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玉母呢,你可有什么新线索?”辰右边说,边将桌上的笔墨,摆放整齐。 宁潇潇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想起之前仵作验尸说的话。 “仵作说,她没有被侵犯过的痕迹,虽然是溺死的,但是,毫无挣扎的痕迹,很可能是被人迷昏后,凶手取走她身上的衣物和首饰,再将她扔下水,如今,最大的疑点是,凶手为何要取走她的衣裳,这么多首饰,到底卖到谁手上?” 宁潇潇转过身,坐起来,神情很认真:“本大人根据丫鬟的描述,去了玉老夫人定做首饰的地方,拿了图样,再让人去赌场,酒馆,钱庄,当铺,这些最容易换钱的地方打探消息,可是,快十天半个月了,毫无音讯。” “不换钱,凶手为何要将东西带走?” 辰右抬头望着天花板,思索道。 “收藏?不是有些连环杀人凶手,喜欢收藏受害者的东西吗,尤其是有些特变态的,喜欢收藏女子的头带,发饰,肚兜,鞋子,那会,我们不是在嫌疑人家里搜出很多来吗?” 宁潇潇的话,刺激了辰右的思维,他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 “不是,凶手很可能,只是单纯想要羞辱死者。” “羞辱?”宁潇潇调笑道:“这样羞辱,对于女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那得什么深仇大恨,才能做得出来...” 忽然,宁潇潇不笑了,思索道: “颜家大小姐不就有这样的动机吗?若不是玉向风他娘当年退了婚,她就不会在雨夜被人敲晕,更不会,引发后面的连环效应,白白没了十二年的时间,她有足够的动机,动手杀人。” 辰右顿了顿,开口道: “像颜大小姐这种这么理智的人,你说她向玉向风娘亲,追讨当年退婚的损失,那倒是有可能。” 闻言,宁潇潇大手一拍,取笑道: “哟呵,我们的辰右大人学会开玩笑咯。” “若是你,那你会为了玉向风这样的男子,犯下杀人这样的大罪吗?” 辰右进行了灵魂拷问,宁潇潇装作认真地想了想,调笑道: “本大人,他想都别想,别说是女子,就连和他同一个性别,都嫌丢脸,整天对着灵堂哭哭啼啼,怎知棺材是空的,吓得本大人还以为凶手是他呢。” 宁潇潇决绝地将脸别过了一边。 “可是,有一个人会愿意,她为了玉向风多次策划,谋害颜大小姐的性命,还差点毒死了公主。” 思维跳跃的宁潇潇,说时迟,那时快,就和辰右想到一块了。 “颜如冰?动机呢?辰右大人,你可不能省功夫,说一个女子谋害完亲娘,把婆婆也谋害了,那她留玉向风干什么?” 宁潇潇义正词严地说道: “她要杀,也要杀玉向风了,出去鬼混的人,又不是他娘亲。” “可是,死者死在山涧的上游,若是凶手和死者不认识,怎么靠近她身边,将她迷昏带走,怎么将玉向风的亲娘带到山上?” “对啊,一个侍郎官的娘亲,定会跟着几个奴仆,你说她的奴仆哪去了?” 案件仿佛走进了一个密闭的拐角,两个人很辛苦追着凶手的脚印,来到巷口,却发现没路了,而且什么都没剩下。 “本官明日去大牢询问颜如冰,你则去侍郎府,找找看玉母的人际关系,如今,采花贼已经死了,外面的人可以当做玉母被采花贼害了,但是我们不行,我们必须揪出真凶,为死者讨回公道。” “知道啦,正义凛然,又古板的辰右大人。” 宁潇潇脸上的案宗忽然掉了下来,呢喃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有一件事差点忘了说,我妹妹她啊,好像准备来主城。” 此时,屋顶突然滴落了一滴雨水,滴在宁潇潇红润的唇上,吓得辰右大叫了一声。 “啊——” “发生什么事了?我妹要过来,有这么值得惊讶的吗?”宁潇潇反问。 “还说发生什么事,屋顶漏水了,案宗会被淋湿的。” 辰右看着手上的案宗,某个字被化掉了,手忙脚乱地抬袖子擦去,那个玉字,居然化得更厉害了。 “太好了,湿透了就不用查了。” 宁潇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什么不用查,要是这里的案宗湿透了,你就给本官一个字一个字默出来,重新写一份!” “......” 某人转身想开溜,辰右冷冷地唤道:“你想去哪里?” “嘿嘿嘿,本大人自然是要叫人过来帮你啊,来人啊,把案宗搬到屋顶没穿的房间去。” 话音未完,高声喊叫的宁潇潇好像想通了什么,有一条近乎完整的思路在他脑海中形成了。 零零碎碎的线索,拼凑在一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密室杀人手法,帮他解开了许氏在密室被毒杀的谜团。 刑部的属下听见了宁潇潇的呼唤,立马冲了进来,勤勤快快地接力搬案宗,辰右沉默地望着陷入沉思的宁潇潇。 * 月晓晓坐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幸好,万琼国的皇帝并没有派人拦截她的马车,将她扣在城门。 她忐忑地拿出月恒升写给她的信,将信封里的纸张抽了出来,同时,在信封里倒出了一个红色的琥珀的玉佩。 【七日内离开万琼国,回到皇宫,否则,哥哥就昭告天下,长公主已死。】 大惊失色的月晓晓拉开马车的绸布,对着窗外的滂沱大雨喊道:“二哥,你出来,晓晓有事要求你,二哥,你听得见吗,晓晓在叫你!” “无容——本宫命你赶紧出现,否则...” 喊声未完,马车突然被人截停了,月晓晓整个人向前冲去,差点撞到木板上。 “公主,这...” 月晓晓大胆掀起绸布,伸出半个头,诧异地看着在雨中打伞的人,正是那个她许久没见的二哥。 可是,眼神却完全不一样了,不带半点温柔,甚至有点凶狠,看着很吓人。 “二哥。” “哥哥的好妹妹,终于玩够了,舍得跟哥哥回家了吗?” 月晓晓冒着雨走下了马车,无容将伞亲切地递了上去,为她挡住倾盆而下的大雨,自己却淋得湿哒哒的。 “二哥,是不是只要晓晓愿意跟你回家,你就不打仗了?” 月恒升扬起半边嘴角,魅惑地笑了笑。 “哥哥的好妹妹,终于懂得关心国家大事了,这是好事,可惜,你回不回宫,和哥哥要不要攻占万琼,没有半分关系,这是作为皇帝的决策,谁也不动摇半分。” 月晓晓退了退,心想,果然是这样吗? 若是她真的为舜华建桥铺路,将舜华引见给二哥,会不会害了她呢? “你还有话想说?” 月恒升看出了月晓晓的心思,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既然你当时已经听到,那你应该知道晓晓的愿望,你能和华郎...就是颜家的大小姐见上一面吗?” “不能。” 月晓晓诧异地抬眸,没想到她二哥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为什么?只是见一面而已。” “我不愿意。” 月恒升的眼底闪过几分怒意,他语态冷冽地张口道。 “有人曾经说过,让朕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那...”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随便和朕说几句话,就能打断朕的盘算吧,会不会太天真了?” 月恒升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可是没有温度的笑声,却比狠狠砸落地面的雨珠更冰冷。 “那晓晓知道了,晓晓会跟着大哥回去的。” 月晓晓重重地垂下了手,当她看着无容殷切的眼神时,脸上居然露出了几分厌恶和恐惧,仿佛看着助纣为虐的黑狗一样,避而远之。 “公主...” 举着纸伞的无容惊讶地看着月晓晓望着自己的眼神,有几分失意,更有几分困惑。 “够了,晓晓已经答应了你们回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失魂落魄的月晓晓,和无容擦肩而过,坐进马车中,冷冷地说道。 * 舜华在颜府等了足足七天,这场连绵不断的大雨,也足足下了七天,天空仿佛被泼了一层又一层墨汁,黑得十分吓人。 每天起来,她都希望收到公主的来信,或者见一见那个许久未见的太阳。 “小姐,你让霜霜拿来的山楂和桃子,梨都在这了。”颜霜霜提着满满两篮子的水果,放在了舜华身边。 窗外的雨依旧固执地洗刷着窗户,雨声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这场雨都不知道要下多久,不过幸亏下雨了,水果倒是便宜了很多。” “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舜华边说,边将篮子的水果倒入装满清水的木盆中,一一洗净。 “小姐,你让霜霜拿这些水果做什么?” 舜华微微抬头,拿起一颗红红的山楂。 “本小姐趁有时间,想给你家姑爷,多酿几坛子酒。” “酿酒?” 霜霜不是很懂,为何舜华要亲力亲为做这件事。 “颜家不是有酒庄吗?拿几壶回来喝不就好了。” “不一样的,本小姐想在临走前,多给他留点东西。” “临走?”霜霜惊呼道。 糟了,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还让整个万琼国最管不住嘴的知道了。 “你别乱嚷嚷。”舜华小声提醒道。 “为什么呀?”霜霜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小姐你要走,要在其他地方开铺子吗?” “傻丫头,你家小姐不一定是要做生意才会出远门的,若是,本小姐不在了,照顾好颜家,照顾好顾管家知道吗?” “不要...小姐说过不会丢下霜霜的。”小丫头顿时撅起了嘴,“你要去哪,霜霜也要跟着去。” “那地方太危险了,本小姐不能带上你。” 舜华将干净的山楂、桃子、梨全倒入瓮中,放上了白冰糖。 “那你也不准去,霜霜,就你一个大靠山,若是你不在了,顾管家一定会骂死霜霜的” 坐在小板凳上的霜霜哭了,用手指扯起自己的眼角,古灵精怪地说道: “以后霜霜做错事了,他一定会像包公一样,铁面无私的,要霜霜掏出钱袋,赔钱的。” “你这丫头...又在说老夫的坏话!” 顾管家突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厨房。 “顾管家?”舜华疑惑道。 “小姐,有你的信。” ------------ 第二百一十章 离别的雨夜(下) 舜华惊喜地抬眸,用手帕擦干手指,接过了那个没有落款的信封。 强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等了这么久,会是那封期待已久的信吗? 她稳住了心情,打开了那封信。 【明日酉时 荣香楼 烟云阁】 “小姐,这是谁写给你的?”霜霜好奇地站了起来,凑到舜华身后去看。 舜华余光瞄到那双好奇的眼睛,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一点点距离,没眼力见的小丫头也往舜华的身边挪了挪。 “霜霜,你今天的活干完了吗,就在这里妨碍小姐?”顾管家忍不住出声道。 “啊,还有一点点,书房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小姐让霜霜出去买水果去了。”颜霜霜心虚地别过视线。 “真的吗?” 顾管家眯着老谋深算的眼睛,怀疑地盯着霜霜。 “可,可能还有一个角,没打扫吧。”小丫头心虚道。 “哪是一个角啊,你是只擦了柜子的一个角,快去把书房收拾出来,姑爷赶着用呢。”顾管家严厉地催促道。 “嗯...” 霜霜扭扭捏捏地歪过头,皱着小眉头,不满地看了顾管家一眼,转身就往书房去了。 顾管家看着蹦蹦跳跳的小丫头,走远的身影,长叹了一气。 “小姐,老奴奉劝一句,对待府中的丫鬟,可不能太松懈了,否则,有一天她们僭越了,就乱了套了。” “你是指...?” 舜华听出了顾管家意有所指,匆匆收起了信件。 “回禀小姐,今日,老奴自作主张将一个叫绵绵的丫鬟赶了出去。” “赶出去了?本小姐记得,她不过是个比霜霜大不了几岁的小丫头,她是犯了什么大错吗?如今外面风雨这么大,你把她赶出去了,她还能去哪?” 顾管家突然很坚持,正色道:“此女不可留,她方才在丫鬟中散布了姑爷对她动手动脚的传言,还说姑爷意欲对她...” “可以了。” 那双温柔的眼睛顿时变得温怒,面无表情的舜华抬起一只手,打断了顾管家的话。 “那个叫绵绵的丫鬟是哪来的错觉,觉得我家夫君那块木头,会喜欢她?” “这个...老奴不知方不方便讲。” 顾管家突然有些犹豫,让舜华更生气了。 “说吧,本小姐绝对,绝对不会生气的。”她笑容勉强地说道。 “听一稻说,今天,那个丫鬟突然端着吃食进了姑爷的房间,还和姑爷说,小姐您不安于室,一收到别的男子给你写的情诗就笑得花枝乱颤,全然没把姑爷放在眼里,还让他独守空房的,说她...” 舜华猛地一睁,她看九王爷密函的时候,被人见到了? 府中果然藏不住事。 “她还说什么?” 她饶有意味的挑眉,一副准备迎战的架势。 “她说,她要代替小姐,去给姑爷温暖,还摸了姑爷的手。”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舜华大力一拍,差点把木盆里的水全洒了。 “小姐放心,老奴已经把她赶出去了,明天就会通知其他府邸的管家,想必她不能再在其他宅院里做工了。” “一稻那家伙,是个吃白饭的吗?”舜华不满地嘟囔道:“想当初本小姐男扮女装的时候,靠近他家公子一点点,都要挨骂,如今,我家夫君豆腐渣都快不剩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他何用?” “那倒不是,他是后来进的房间,刚巧见到这一幕,据说,绵绵那丫头也被吓坏了。”顾管家不偏不倚地说道。 “她还能被吓坏?胆大包天到都能勾引姑爷了。”舜华愤愤不平地说道。 “嗯......” 顾管家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说。 “难不成傅木槿那块木头还真能对她动手动脚,狂性大发不成?”反正她不信。 “差不多吧。” 闻言,舜华难以置信地看着顾管家,整个人梗住了。 “小书童一进门,就见到那丫鬟的手扎满了银针,像只豪猪似的,被吓得哭着夺门而去。”顾管家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样啊,是有点狠。”舜华努力地藏起疯狂上扬的嘴角。 “姑爷念她是初犯,本想息事宁人,没成想却被老奴逮到她,在丫鬟家丁面前说姑爷坏话,老奴刚查清缘由,便将她赶出了府,还请大小姐莫要怪老奴自作主张的好。” “怎么会,你做得非常好,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留她在颜府,也只会多生事端,出去淋淋雨,感受一下世间的人情冷暖,估计就会学乖一点了。” 舜华蹲了下来,把手泡在木盆里洗了洗,掀开米酒的酒封倒进空酒埕里。 滚滚的白酒漫进了冰糖之中,在艳红的山楂,粉红的桃子,还有金黄的梨中遨游,浓浓地散发着米酒的醇香。 “老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顾管家微微躬身说道。 “不会是又有哪个丫鬟不安分,敢染指我夫君了吧?” 顾管家一听这醋劲,就忍不住笑了,恩爱就好,恩爱就好。 “非也,小姐酿的可是水果酒?” “原来说的是酒的事,没错,是水果酒,你想喝,那本小姐也给你酿一埕。” 舜华满脸笑意,正想盖上酒封,怎知顾管家悠悠自得地问了句。 “那就多谢小姐了,不过,老奴是想问,小姐,你这水果都不用切吗?” 手中的酒封顿时掉在了地上,她低头看着浮在酒面上的水蜜桃和梨子,是那么的可爱,圆滚滚的,连皮都没削,笑容顿时僵住了。 “好像...是要切开来着。” 欲哭无泪的舜华,拿着竹漏勺,佯装无事发生,将酒埕里漂浮的水果,重新捞了上来。 * 深夜,房门被人敲响。 傅木槿的眼眸微微一颤,惊喜地伸头去看,怎知开门进来的是端着热水的一稻,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眸,顿时黯淡了。 “公子,你要的热水,一稻打来了。” “好,放着吧。”他的声音听着没什么精神。 “公子,你不会还在等少夫人吧,她这七天都不在这睡,今晚也不会来了,刚刚还听顾管家说起,少夫人在切水果,酿酒呢,都不知道得弄到几更天。” 一稻句句无心之言,居然好死不死地戳中了傅木槿的死穴。 戳得他‘好痛’ 傅木槿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这几天,他起床,她睡了,他每回去找她,她都说有事在忙,不方便见自己,就像在刻意躲他似的。 “她知道那个丫鬟被赶出去了吗?”傅木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知道了。” 小书童转身将拧干的手帕交到傅木槿的手中。 “没反应,没动怒?”某人有些激动。 “好像刚开始还关心,下这么大雨,被赶出去的丫鬟不知道能去哪来着,后来,直接就开口骂那丫鬟是白眼狼,还夸顾管家做得好。” “那就好。” “不过,顾管家说,比起你和那丫鬟的事,她更在意酿的两坛酒。” 闻言,某人扬起来的嘴角,又沉了下来。 “不过,不是一稻说你,你和少夫人总这样可不行,一直不同房,老爷什么时候能抱孙啊?” “你不会是告诉他了吧?” 微微皱眉的傅木槿拿起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那丫鬟碰过的位置。 “当然没有,若是让老爷见到你和少夫人这样,还不得气得七窍生烟啊。”小书童表情夸张地说道。 “那就别说。” “那一稻什么时候可以说?” 傅木槿不假思索地道: “等我和娘子的孩子长大成人后吧。” “呵呵,公子,你想得倒是挺美的,等老爷白发苍苍,走不动道的那一天,估计你和少夫人还在分房睡呢。” “再说扣工钱。” 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别别别,再扣,小媳妇挂的帐,不知道该再还几百年了,一稻熬成人干,都还不清。” 原本调侃得正欢的小书童,顿时哭丧着脸。 “行了,你把热水倒了,早点睡吧。” 傅木槿没好气地笑了笑,把帕子搭在木盆上。 “谢公子,一稻最后再说一句,公子,你得矜持点,上次,你一矜持,少夫人不就追来救你了吗?然后,你们不就成亲了吗?”小书童端着木盆,回过头,得意地挑眉。 “矜持?” 傅木槿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一个男子矜持的。 他不够矜持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有些可爱。 “我试试。” 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灯油都熬尽了,微弱的火光在风中渐渐熄灭,化作一缕冉冉上升的轻烟。 那双好看的眸子,失落地眨了眨,他默默地关上门,听着叮咚作响的雨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悄然入睡。 砰砰砰—— 他微微皱眉,警惕地睁开眼睛,听见有人强行打开窗户,爬进来了。 是贼? 什么贼,这么大胆? 他刚转过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靴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 居然站在床头了? 碰上这么奇葩的贼,他是不是该矜持点,大声呼救,让娘子冲进来救他? 还没反应过来,床上突然又多了一只靴子。 他狐疑地用手撑起身体,借着外面闪过的雷电,看清了小贼的真面目。 喝得醉醺醺的舜华正伏在床边,高举着另一只黑靴子,打算也放在他的床头。 “啊,没位置了。” 脸蛋红扑扑的舜华转过头,看着床尾,把靴子放在床尾上,边放边叮嘱道:“这是我熬了好几天,扎得手指头都破了,才做好的靴子和衣服,你一定要穿啊,娘子真的很想,很想和你相守到老,可是,老天不允许,只要你还能活着,哪怕是远远听到你的消息,我都已经心满意足了。” 泪流满面的舜华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心如刀绞。 “这次,你想去哪里?”他冷冷地问道。 舜华怔了怔,蓦然抬起头,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那双好看的眸子满是温怒,看得她有点怯。 刚要退,忽而,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床头的黑靴顿时散落一地。 “夫君...” “叫夫君也没用。” 他微微沉眸,俯身而下,堵住了她嘴里的话,紧抓在他袖子上的手指,竟酥软得松开了,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纤细的手腕,扣住指缝,温柔而酥麻,细汗交叠的手心,热烈而缠绵。 长发如瀑的青丝轻轻落在她的耳边,男子心满意足地看着那双令人迷醉的眼眸,在雷声轰鸣的滂沱大雨下,悄然化开了那颗艳红的朱砂。 ------------ 第二百一十一章 辰右大人的克星 清晨,暖洋洋的阳光微微照进窗户,晒在那张宽大白皙的后背,他轻轻前倾,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搂紧了怀里那个软乎乎,暖烫烫的女子。 怀里伊人的睫毛微微一颤,小手不安分地搭着他的腰,摸过他的腹肌,嘴里好像还呢喃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 他微微侧目细听。 “嗯...额唔唔...” “娘子?” 他不解地再凑近半分,想要听清那张的小嘴在说什么。 “你...这个骗子...” “为夫,怎么骗你了?” 男子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玩味,他伸出手指撩起女子耳边湿润的细发,看着她恬静安好的睡颜,还有那半露的酥肩,眼睛有些不受控了。 总是忍不住...往下看。 忽而,一只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耳边传来女子甜腻的声音。 “你往哪瞄呢?” “昨天夜里太黑了,没看仔细。”他满腔无辜地说道。 “你还想看仔细,要多仔细啊?” 她都要被气死了。 她那个只可远观不可近看的仙公子呢,居然...这么痞。 “如果,娘子能再给个机会,为夫这次一定能看清楚一点。”傅木槿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给,你就这么把我给...吃了,问过我意见了吗?”她就像只生气的小狐狸,鼓着腮帮子,转过身,纤细的柳腰在里衣内若隐若现。 “不问了。” 某人微微抬眸,满眼都是相思意。 一双大手悄然捂住她的小腹,宽广的后背从身后温暖地靠近,他温柔地轻啄她的脖间,低头沉湎。 “你胆子肥了?”女子娇嗔道。 小手被高举着,他的指尖滑过她的无名指骨,仔仔细细,温柔地滑过每一寸。 “没有,为夫是饿了,还没吃饱。” 某人勾起邪恶的嘴角,清澈的嗓音渐渐有些沙哑,呼吸也有点粗重。 她感觉有点不太妙了,连忙求饶道:“不行的,我今晚还要办大事呢,你得给我留...点力气。” 酥麻的感觉从后脖传来,她轻咬下唇,有点说不出话了。 耳边热热地传来男子清冷撩人的声音,温柔地说道:“不怕,娘子要是等会下不了床,为夫抱着你去。” 舜华怔了怔,满脸羞红。 那是能被你抱着去的地方吗? “成何...体统..” * 几近响午,霜霜捧着一托盘的饭菜,被一稻拦在了廊道上。 “小媳妇,你想去哪?” “顾管家说,一大早都没见到小姐,兴许是病了,让霜霜把早饭送过去,顺便看看要不要叫大夫。” 一稻稳稳地接过托盘,摇了摇头。 “你不用过去,你忘了,你家姑爷是个大夫,而且是个很厉害的大夫,要是少夫人有什么事的话,他会看的了。” “那好吧,不过,这是顾管家招待的事,霜霜必须亲自去看看。” “不行。” 小书童急忙伸腿,鞋子不小心甩出去了。 “一稻,你的鞋子飞了。” 她很认真地指着那只倒挂在大红花上的鞋子。 “我知道。” “你好奇怪,为什么总是拦着霜霜去小姐的房间,说,你是不是瞒着霜霜,想去什么地方,然后扔下霜霜不管?”小丫头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怎么会呢,你家小姐这么疼你,我...这么疼你,怎么会舍得离开你?” 手捧饭菜的小书童不知所措地单脚跳了过去,安慰道。 “真的?”她微微擦了擦眼角的泪。 “当然。” “我不信,霜霜要自己去问小姐,小姐昨天才说要扔下霜霜去很远的地方,这会,可能东西都收拾好了,不行,霜霜也要跟着去。” 一稻傻眼地看着小媳妇哭着跑开了。 “这下子糟了。” 他刚刚才在门口听到些不能描述的声音,如今小媳妇又过去,岂不是会坏了公子的好事? “等等我。” 小书童将托盘放在石板凳上,取回自己的鞋子穿上,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追了上去。 “小姐?姑爷?” 此时,满脸泪痕的霜霜已经到房间外了,刚要抬起手敲门,门居然自己开了。 “霜霜?早啊。” 泪眼惺忪的舜华从房间走了出来,伸了伸懒腰。 “不早了,快响午了。” “什么,这么晚了。” 想起方才欲语还休的温存,绯红色悄然攀上了双颊,舜华整个耳后根都红了。 “小姐,是不是觉得热,脸好红啊,发烧了吗?要不要请个大夫啊?”颜霜霜围在舜华身边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关心道。 “放心吧,我没事,那个...”舜华忽然有些支吾。 “嗯?” “替本小姐找点药膏来。” “好,要什么药膏?” “就是治腰酸背痛的,最近本小姐站得太久了,肌肉有点劳损。”舜华心虚地补充道。 “好,铺子里正好有些专治铁打损伤的狗皮膏药,霜霜这就去取来。” “等等。” 她一手抓着霜霜的手腕,抿了抿唇。 “狗皮膏药,味道大吗?” “嗯,好像是有点,小姐不喜欢?”霜霜微微皱眉。 “喜欢,去找店里味道最大的,最好熏得他不敢靠过来。”舜华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谁?小姐想熏得谁不敢靠过来。” “本小姐说蚊子,又大又凶的公蚊子。” “狗皮膏药能驱蚊?霜霜马上去药铺取来。” 霜霜点了点头,转过身出门,半路,她顿了顿脚,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可是,公蚊子不凶啊。” 舜华默默地抽出袖子中的那封信,想起信上所写的那句话。 不管,这封信究竟是不是晓晓寄来的。 即便今夜是场鸿门宴,还是龙潭虎穴,她都要闯一闯。 不过...荣香楼? 这个她听说过,却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江湖上的人都说,荣香楼的老板娘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她为人时而阴狠毒辣,时而处事圆滑,是个像谜一样的风云人物。 没人知道,老板娘是从哪个地方来。 只是知道,要得到荣香楼的请帖,必须她亲自点头才行。 * 午后,街上热闹繁华,小贼混在人群中,想要趁机浑水摸鱼,手刚碰到钱袋,手腕就被人用力抓住了。 “嘿,想偷别人钱袋啊?” 闻声,围在包子铺前的人群都转了过来,看着额头冒汗的小偷和身旁这个身材高大,柳眉大眼的公子。 “没有的事,我是看他钱袋快掉下来了,想帮他扶一扶。”小偷强词夺理道。 “扶一扶?他家兴许还有个七八十岁的爹,你怎么不好心过去扶一下?” 她一手抢过小偷手上的钱袋,将它放回物主手上。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不谢,这是身为捕快应该做的,应该的。”她豪气干云地拍拍胸脯,笑得十分豪迈爽朗。 “快放手,他都拿回去了。” “人家拿回去了,你就能当没偷过了吗?”她瞪大眼睛,扬声问道。 “你...你还想怎么样?给我个痛快。” 她挑了挑眉,盯着眼前的小偷,奸诈地笑了笑。 “行,跟本捕快回衙门吧,坐了十天半个月,让你的脑子,清醒清醒,想想下次该扶什么东西。” 说罢,五官皱得像苦瓜干般的小偷被她提着衣领,往衙门走去。 “宁可爱。” 一个沉着粗犷的男声从背后响起,高大的女子顿了顿,转过身,扬起嘴角,哈哈大笑。 “好久没见啊,大哥。”她精神奕奕地喊道。 “......” 宁潇潇身后的辰右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难不成,他就是宁潇潇口中所说的妹妹? “妹妹不应该是女的吗?” 他忍不住小声确认道。 “辰右大人,你是不是刚刚小笼包吃多了,妹妹当然是女的啊。”心情大好的宁潇潇笑着回道。 可他转过脸,望向宁可爱的时候,脸上尽是严肃的神情,一改平日轻浮,柔媚的性子。 “宁可爱,谁准你偷跑出来的,爹呢?娘呢?” “大哥,人家刚来,你就说些这么扫兴的,亏人家刚到主城,就帮你们破灭罪案呢。” 辰右诧异地看着挺直腰杆的宁潇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雄赳赳的样子。 “破灭啥罪案了?” “就捉了一个小毛贼。” 宁可爱刚想把身后的小偷拎起来给大哥看看,怎知手里只剩下一件破衣服。 “诶,去哪了?” “真不愧是你,还是这么糊里糊涂的。”宁潇潇宠溺地吐槽道。 “好可惜,要不我还是去把他捉回来吧!” 宁潇潇一手揪住宁可爱的衣裳,叫住了她。 “先别走,想扯开话题吗,为什么会提前到主城,还不写信告知大哥。” 辰右心想,两兄妹真的一个德行。 “大哥你好凶,爹娘说,万琼和明华快打仗了,我一个女子在乡下不怎么方便,说是,让我调职来主城做事,有大哥照顾比较好。” “那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要是先来找大哥,我肯定还没到衙门报道,就要被大哥拉着,介绍给整个刑部上下的同僚,说我是史上最年轻清吏司的妹妹。” 宁可爱斜眼看着地面,不满地嘀咕道: “这还不打紧,你肯定会利用这次机会,帮宁可爱觅夫婿,你知道吗?上次你来过乡下衙门一回,那些男同僚都不敢和我说话了,生怕说多几句,大哥,你就要让别人来家里下聘提亲。” 身旁的辰右点点头,这确实是宁潇潇会干的事情。 “辰右大人,你有意见?”宁潇潇转过头,想着无辜的辰右投来一束冷光。 “不敢,既然,今日你妹妹刚到步,你和她接风洗尘吃个饭吧,本官去玉府看看,还有没有遗漏什么细节。” “辰右?” 男装打扮的宁可爱,缓缓转头,看着这个文质彬彬,英伟挺拔的七尺男儿,不禁有些喜上眉梢。 “你就是我哥口中经常提起的辰右大人?” “没错,辰右见到宁姑娘。” 她不自觉地走过来,端详着他的脸。 “长得真好看。” 辰右默默地朝着宁潇潇投来了求救的眼神。 “谢,谢宁姑娘夸奖。” 忽然,她抬起双手朝着辰右的臂膀大力一拍。 “真扎实,你经常锻炼吗?” “宁姑娘?”他转过身,大退一步,“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啊,忘记了,选牛选习惯了。”她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辰右微微皱眉。 ------------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他绝对不会喜欢你妹 宁潇潇眼见二人要起争执了,连忙上前打圆场。 “唉唉唉,放心吧,我这妹妹没那心思,就是混在男孩子堆里,粗野习惯了,辰右大人,就别和她计较了。” “本官自然不会和你妹妹计较,可是,你家妹妹毕竟是个女子,你还是让她忌讳些吧。”辰右好意提醒道。 “听见了吗?宁可爱,谨记辰右大人的教诲。”宁潇潇声音妖娆地说道。 “明白了,不过,你们能带上我一起去吗?” 宁可爱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宁潇潇。 “你要跟着我们去查案?”辰右诧异道。 “不行吗?” “好啊,让大哥带你见识见识,开开眼界也好。” “谢谢大哥。”宁可爱爽朗地应道。 “你真的...要带她去啊?” 辰右诧异地看着宁潇潇买了个葱油饼分了宁可爱一半,带着她一起去了玉府。 几天没来,玉府看起来门庭冷落,百花凋零,更奇怪的是,还传出不少争吵声。 “刑部办案,烦请通知一下玉公子,让我们进去问话。” “那小的进去通报。” 未几,进去通报的小厮回来了,一脸正色道:“回大人,我们家少爷正在内堂和客人议事,今日恐防不得空,招待各位,他说了,若是大人方便的话,可以自行进去府中办案,只要不要惊动内堂的人就行了。 “那今日,本官打扰了。” 宁可爱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目光好奇地四处张望,雕栏玉砌,红砖高墙,虽有些冷情,但也好生气派。 忽而,嘴里咀嚼的葱油饼,掉了一小块在地上。 她低头看去,居然发现楼梯底下伸出了一只小爪子,努力地朝着一小块葱油饼抓来,毛茸茸,小小只,好可爱。 宁可爱蹲了下来,掰下一小块新鲜的,放在小爪子的附近,细心等待。 只见那只小爪子把饼往里面扒了扒,露出小半张脸,居然把饼全吃掉了。 “大人,这是从在附近跑来的野猫,小心它咬人。”丫鬟好心提醒道。 “野猫?那它是不是没人饲养啊?” “应该是吧,反正经常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想赶都赶不走,你不知道,这时节,它晚上叫得可厉害了,弄得我家少爷,这几天,睡不安,吃不下。”丫鬟满脸愁容地说道。 “那我能把它带回去养吗?” 宁可爱满心期待地问道。 “可以是可以,大人不怕它吵吗?” “不怕不怕不怕,就是不知道,它是只公猫还是母猫,若是公猫,正好和我家乡下的阿花凑成一对。”宁可爱刚把猫咪抱上手,憨憨地笑道。 “你又想捡什么东西回去,衙门让养猫吗?”宁潇潇无语地看着自家妹妹。 “能养犬,为何不能养猫?” 宁可爱都这怀里的猫咪,笑得眉目生花。 “猫怎么能和犬比,夜里搜捕坏人,犬的嗅觉和行动力都比猫要好,敏锐快捷,你试一下,在深山老林,让一只猫带你搜山,估计等犯人落网了,你和它还困在山上呢。”宁潇潇忍不住调侃道。 “不管,我就要养它,小家伙,改个什么名字好呢?”宁可爱自顾自地站在一边逗猫去了。 “你这不听劝,不听教的家伙,等会回家本大人就写信给爹娘告状。”宁潇潇怄气地说道。 辰右拍拍头,幸亏宁潇潇的妹妹不是刑部的人,要不然带着这两个幼稚鬼,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办案。 身材高大修长的宁可爱抱着小猫沐浴在阳光下,如同一幅美少年画卷,引得丫鬟们,心思雀跃,频频尖叫。 “什么?你知道凶手在哪里?”宁可爱装作听懂了猫咪的话,跟着它的小脚脚,来到后院,忽而,地上一只掉在地上的耳环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捡起翡翠耳环,在阳光下看了看。 “这耳环,怎么这么像我娘亲戴的那种?” 丫鬟见了,连忙惊呼,“那是夫人的东西。” “你说清楚,是哪一位夫人?”辰右紧张道。 “是玉老夫人,她出事前戴的好像就是这一对耳环。”丫鬟像见鬼似的,手指颤抖地指道。 “为何,你会这么肯定?” “因为,当时少夫人的娘亲刚过身,她在府上住了一晚上,觉得耳环的颜色太艳了,奴婢就拿了颜二夫人的翡翠耳环给她戴。” “你让她戴死人用过的耳环?”宁潇潇诧异道。 “奴婢不是故意的,当时也没想这么多,怎么知道,才刚过一晚上,玉夫人也死了。”丫鬟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眼袋浮肿,看来是夜里哭过,想必睡不得安宁。 “这不关你的事,这是凶手的错,我哥哥太迷信了。”宁可爱安慰道。 “谢谢你,大人,其实玉老夫人人也挺好的,知道少夫人刚死了亲娘,还特意让厨房给她炖好补品,等她醒来喝,就连身后事,也是老夫人帮忙张罗的。”丫鬟姐忍住眼泪点了点头。 “既然,你是服侍玉老夫人出门的,你应该知道她出门,去了哪里?”宁潇潇耐着性子问道。 “回大人的话,其实奴婢不是太清楚,不过,老夫人出门前提过要去河边放花灯。” “放花灯?” “对,她还在花灯上写了一大堆心愿。” 丫鬟转过身,将一些准备拿来焚烧的花灯递到辰右和宁潇潇面前。 他们一人一句地念道。 “愿向风如冰,鹣鲽情深,同偕白首。” “愿未来孙子,聪明伶俐,健康活泼。” 宁潇潇心想,若是让玉向风知道她娘亲曾经许过这样的愿望,会不会觉得追悔莫及呢?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两个愿望,最后竟然都没有实现。” 宁潇潇罕见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没有实现?他们都出事了?”不知情的宁可爱抱着的猫咪,关心道。 “这桩案子对你来说太复杂了,你想知道?”她哥反问道。 “想。”她满眼求知欲。 “那就自己去街上打听去吧。” “大哥!”妹妹觉得自己被耍了。 宁潇潇得意地转过身,气坏自己妹妹,是他最开心的事情。 “哈哈哈哈...” “也就是说,玉夫人很可能在遇害的那个晚上去放河灯了。”辰右若有所思道。 “好了,竟然有了新线索,本大人总算可以功成身退了。”宁潇潇双手一摊,准备转身打道回府。 辰右一手扯住他的衣领,隐忍不发:“还没破案,说什么功成身退啊?” “妹妹在呢,辰右大人给点面子啊。” “呵呵,没想到‘威风凛凛’的大哥,也有这一天啊。”宁可爱毫不犹豫地嘲笑道。 “喵——”小猫不明所以地招招手。 “你不是要给你妹妹身先士卒,做个好榜样吗?”辰右咬牙切齿道。 “本大人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脑子有坑的话了,宁可爱这么笨,再怎么做榜样,她也学不会的。”宁潇潇转过身,一个手刀抵住辰右伸来的右手。 “谁笨啊!” 宁可爱单手举拳,朝着宁潇潇的腰,一拳打去,某人瞬间跪了下来,扶着腰,欲哭无泪地看着辰右,真是看着都痛。 “你妹妹...真的是女的?”辰右震惊了。 “可能是稳婆在她出生的时候看错了吧,她可能...是个男的。”眼角带泪的宁潇潇声音都变尖了,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枉费他有一身绝世武艺,居然连妹妹的偷袭都躲不过。 “敢说本捕快笨,我可是史上最能打的捕快!”她很认真地强调道。 辰右心想,能打和脑筋聪不聪明,好像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哼,我要回去衙门报到了,大哥才是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宁可爱用手指抵住鼻尖,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便带着小猫咪走了。 “喵——” 辰右搭着宁潇潇的肩膀,神情严肃地说道:“这就是,你想介绍给我认识的妹妹?史上最能打的捕快?” “咳咳...”额冒冷汗的宁潇潇心虚地别开视线,“她就是为人粗鲁了点,像男孩子点嘛,做娘子一流哦。” “哪一流?本官算是看清你了,你就是急着摆脱妹妹,才想把她推给本官的吧。” “怎么会呢?我家可爱很多追的...” 信誓旦旦的宁潇潇突然迎上辰右怀疑的目光,瞬间心虚地压低了声音。 “真的?” “真的...小时候。”某人挠了挠鼻子,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去找个不怕死的吧,不是本官说,这世间能瞧上你家妹妹的人,必定是天赋异禀,骨骼清奇,而且豁达大度。”辰右放开他的衣领,缓缓转身,边走边说道。 “真的?没想到,我们的辰右大人对我家妹妹评价这么高。”宁潇潇小步上前,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此人要不是天赋异禀,是不可能会看上你妹妹的,若不是骨骼清奇,恐怕连踢轿门都熬不过去,他能这么坦然接受英年早逝,还不是豁达大度?” 宁潇潇故作生气地看了辰右一眼,娘里娘气地说道:“讨厌,说得这么精准,哈哈哈哈。” “阿嚏——阿嚏——”辰右刚说完就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而且一打,就打了七个。 “受风寒了?”宁潇潇询问道。 “不知道。” * 夜幕即将降临,舜华换上一身男装,束好头发,英姿飒爽地走出房门。 小十三和他的人正好等在门前。 “你要的人,本王带来了。” 她抬起眸看向小王爷身后的侍卫,之前月晓晓叮嘱过,见她大哥要带上几个武林高手,这件事她可没忘。 “谢小王爷。” “兰侍卫,鲁鲁,这两个人都是本王身边能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 两个侍卫知道小王爷的话有些夸大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另外,本王还找了一个好朋友暗中保护你。” “好朋友?” “对,他会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他的身份有些特殊,而且本王和他有过约定,本王不能说出他的姓名。”小王爷面有难色地说道。 这么神秘。 舜华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对方身影,周围寂静平常,毫无异样。 “没关系,我能理解,只是图份安心罢了,只求,今夜没事发生吧。” “本王虽不知道,大哥想做什么,不过,本王相信你,祝你马到成功。” “好。” 下定决心的舜华和两个侍卫坐着马车,来到了灯火兴旺的荣香楼,这个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地方。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最后的谈判机会 可是气势非凡,走路生风的三人刚到大门口,就被守门人的一个问题难住了。 “请问你有请帖吗?” 舜华脑袋空白地摇了摇头。 “那请回吧,没有请帖皆不得入内。” “请帖?” 这下尴尬了。 信上只是写了酉时在荣香楼见面,可是她没有写需要请帖才能进去啊。 大意了。 “颜小姐,如今该怎么办?打道回府吗?”兰侍卫问道。 “不行,今天本小姐非见不可了。”她蓦然回头说道。 忽然,她指着远处搬东西进后门的人,询问道:“他们为什么能进去?” “他们是负责送酒过来的人,也只能进后门,不能去前厅,阁下若是没有请帖,还请回去吧,免得堵在大门口。” 舜华狐疑地看着抬酒坛子进去的人,脑海里忽然有了个点子。 “跟我来。” 约么过了一炷香后,乔装打扮的三人躲在墙角,看着搬运酒坛的苦力,将酒一坛一坛地搬了进去。 “即便是后门守卫也很森严,只让苦力把酒搬进离门口不够一尺的位置,就让他们折返,看来,要想假装苦力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侍卫鲁鲁沉着冷静地分析道。 “颜小姐,你不是说,你约了人,酉时在荣香楼见面吗?时间怕是要到了。” 兰侍卫有点着急。 “别急,我们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只要等搬酒的人离开就行了。” 她紧紧地望着前方,如同耐心等待猎狗离开的秃鹰一样,紧紧地等待着。 三人忐忑地看着送酒的人离开,便急忙抬起酒坛子,上前敲门道:“抱歉,方才太匆忙,送少了一坛酒。” 对方狐疑地开门,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少了一坛,老福家的办事想来妥当,很少会出错的,你们是不是记错了?” 兰侍卫抬眸,眼尖地发现了小厮藏在手臂下的匕首。 “不会有错,你们点一下,自然就知道了,而且,老板吩咐我们把酒坛子搬回去,刚刚也忘了。”舜华故作苦恼地说道:“都怪家里那头母猪病死了。” “家里头母猪病死了,和你做事出差错,也有关系?”小厮好奇地问道。 “当然有啦。”舜华大手一拍,故作自来熟地站在门口,“家里头的母猪病死了,家里白白不见了几千两啊,害得我家娘子整天吵个不停,我晚上心绪不宁,睡不好觉,白天干活自然会出错了。” “病死一头母猪,不见几千两,你倒是挺能吹的。”小厮都有点佩服了。 “哪是吹牛啊,一头母猪,最便宜也要三两,一年生两胎,一胎十几只,猪至少都能活到二十岁,总共可以生三十八胎,就算它一胎只有十三只,三十八胎总共四百四十九只,合计一千四百八十二两。”妙语连珠的舜华一口气说道。 “一千四百八十二两?”小厮震惊了。 “还不算,母猪生的小母猪,养大了,还能继续生小猪,周而复始,只要在下不死,那么,我损失的,不是一头病死的母猪,而是一座金山啊。”舜华满脸悲催地说道。 两个侍卫也傻眼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舜华说的是真是假。 小厮有没有被唬住,他们不知道,反正,他们自己倒是被唬住了。 太能说了。 “那你还在这里做苦力,赶紧回家养猪才对啊?”小厮激动地说道。 “它不是病死了吗?害得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三两银子都没有,怎么发展我的养猪事业?” 话音未完,小厮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放下了三两银子。 “别怕,我借你。” “......”舜华万万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招。 小厮神情认真地看着舜华,情真意切地说道:“这三两银子,就当是我出资给你做生意,到时候,等你赚到一千多两,分我一半就行。” 分你一半? 给三两银子,想分几百两? 大头菜吃多了吧,觉都还没睡,就开始做梦。 “这位仁兄,多谢你给小弟的巨资,不过东家吩咐的事,还是要做的,明日,我马上就开展我的养猪大爷。”舜华收好小厮给的三两银子,信誓旦旦地保证。 “嗯?你的?”小厮稍稍提声道。 心领神会地舜华,连忙改口道:“我们的养猪大业。” “很好,想拿回空酒埕,是吧?跟我来,哼嗯哼哼...”小厮兴致高昂地哼起了小曲,在前面带路,仿佛他投资的三两银子,已经获利几百两银子了。 很快,他们来到存酒的地方,在外面见到了那堆空酒埕。 “全在这了,你小心点搬。”小厮叮嘱道。 “放心,在下一定不会弄坏这些酒埕的。”她保证道。 “我不是说酒埕,我是说你,要是你受伤了,那些猪谁来养啊?”小厮的语气很认真。 她怔了怔,笑道:“多谢你关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那就对了,搬完记得回到刚刚的门口出去,否则,被楼里的高手抓到,可是会被弄死的。” “我会记得的。” 小厮看着她,满意地点头,转身,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三人大松一口气,放开了手上的酒埕,行动迅速地将伪装用的外衣,塞进了空酒埕里。 “颜小姐,你刚刚说的养猪大业,可行吗?”兰侍卫忍不住询问道。 “你也有兴趣啊?”舜华笑着挑了挑眉。 “就是有些好奇。” 鲁鲁也跟着兰侍卫点头。 “赚钱哪有这么容易啊,养猪需要饲料,地方,人力,还要找买家,猪生病要钱医治,治不好就要杀掉,一个不小心,养了一只带瘟疫的病猪,整个养猪场的猪都要屠宰,血本无归。” “那你刚刚还?”兰侍卫诧异道。 “话虽如此,只要小心避开这几个问题,养猪还是能一本万利,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能避免天灾人祸,做生意就要承担风险,这三两银子就当是学费了。”她高兴地抛了抛那三两银子。 “颜小姐,你不会是想...” “行了,等会,会还他的。”舜华挑了挑眉。 此时他们已经悄悄走进廊道,上了楼梯了,一路上,大批穿着褐青色的衣服的护卫,在荣香楼附近巡逻,此处并不像想象中的热闹,反而,静得有些渗人。 糟了,光顾着想办法进来,不知道信中所说的烟云阁,究竟在哪里。 她微微抬眸,刚好和一个带着帏帽的女子擦肩而过。 她回头询问道:“不知烟云阁在哪?” 女子微微一怔,转过头,透过柔软的白纱,看着女扮男装的舜华。 默不作声地指向对面。 “谢姑娘。” 舜华虽然觉得奇怪,也不作他想,直接穿过回廊,跑向对面的烟云阁。 “我到了。” 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伸手拦住了兰侍卫和鲁鲁,只让舜华一个人进了烟云阁。 “颜小姐?”兰侍卫紧张道。 “你们先在外面等我,若是我在一炷香内,未能走出这个阁楼,你们就想办法通知我家的夫君,让他一定要喝了埋在木槿花下的酒。”舜华意有所指地说道。 喝酒? 两个侍卫狐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要小心。”兰侍卫叮嘱道。 “放心吧。” 话音未完,阁楼的大门就在两人之间关上了,留给兰侍卫最后的印象,是舜华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睛。 她抬了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阁楼,悬挂的红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忽而,远处投来一道火光。 点亮了中间那个巨大的纸扎鱼灯笼,整个阁楼亮堂了起来。 她先是觉得好奇,没成想,这大鱼灯笼居然会旋转。 视线穿过灯笼的顶端,看见了坐在上座的月恒升。 “是你?” 她认出了那个白色的面具,很震惊。 “你就是明华国的皇帝?” “没想到是朕吗?” 月恒升望着旋转的金鱼灯笼,从她进来到现在,他连看都没看过她。 “草民见过陛下。” “何止,我们还遇见过好多次,你想象不到那么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落寞,不过,很快他便扬起嘴角,半开玩笑道。 “终于想好了,要跟着朕回明华当太监了吗?小胖子。” “陛下说笑了,草民是女子,又如何当得了太监?” “不当太监,可以当老宫女啊。” 老、宫、女? 舜华忍住额冒青筋的冲动,扯了扯嘴角。 “陛下,还是说回正事吧,想必公主也有提及,草民此时大胆约见明华国君主的原因。” “你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认真。 “草民希望,两国可以建立和平邦交,共享太平盛世。”她的态度很诚恳。 “噗——” 带着面具的月恒升在上座笑得东倒西歪,好不正经。 “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顿时溢满了整个烟云阁。 女子错愕地抬眸,盯着月恒升。 “草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朕是在笑你天真,天真得不知所谓。”他抬袖擦着眼角的泪,沉声说道:“朕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更没有你能管的余地,你不会真的以为,仅凭你几句肺腑之言,几滴眼泪,朕就会放弃谋划多年的东西?”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袭白衣,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舜华。 “朕不是那个窝囊的废物,朕要的是天下,而他,要的只是你,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区别。” “草民不明白,两国邦交关乎的是社稷,是百姓,为何你会在这时候,提起我夫君。” “住嘴!朕让住嘴!” 月恒升的状态很不对劲,他扶着头,仿佛有些站不稳。 “他没告诉你吧,既然他瞒着你,说明,他完全不信任你啊。”他蛊惑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舜华微微退了两步。 “你夫君没告诉你,只要杀朕,他就能登上王位,成为明华国的皇帝。” 他是疯了吗? 她家木头和明华皇族没半点血脉关系,怎么登上王位? 偷坐龙椅吗?可笑。 “陛下还是莫要和草民开玩笑了。” “朕没有!若他不是云倾姑姑的儿子,朕也不用派人刺杀他。” 舜华震惊了。 “是你派人杀他的?” “怎么,知道真相后,不想谈了?” 舜华紧紧地握着拳头,关节在狠狠地作响。 望着近在眼前的月恒升,她很清楚,只要挥拳打去,就稍微平息心中这股怒火。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扭转乾坤 但是她不可以,打了这个疯子,很可能就失去了和谈的机会。 “谈,为何不谈?” “噢?”月恒升有些讶异,“没想到你这么能忍,那么朕姑且听听,你到底想做什么?” “生意,一笔长远的生意,方才所说的邦交,是草民的愿望,那么生意,就是草民真正想和陛下谈的。” “谈生意?” 月恒升微微挑眉,这倒是有点有趣。 “你想和明华国的君主谈生意,你不怕别人误会你通敌卖国吗?” “怎么会,我都说是生意了。” 她意有所指地说道,话语间丝毫不见慌张。 “可笑,这天下有什么事朕得不到的,你能和我做生意?” “一桩能保住明华的生意?” 月恒升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思量着舜华说这话的意思。 “你这大言不惭的,是不是喝多了,跑来和朕耍酒疯,就凭你,富可敌国又如何,你想用钱砸死朕吗?” “可以吗?” 女子的目光有些惊喜。 如果可以用钱砸死你,她早就做了。 “你还真有这打算啊?”月恒升顺着她打趣道。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得到了一丝缓和,很快,双方再次严肃。 “非也,草民只是知道明华国的命门而已。” 舜华缓缓转身,围着会旋转的大金鱼灯笼,一边走,一边说道: “没错,明华是国力强盛,武装军备一流,如今,你又得到了天下第二庄的机关图,更是如虎添翼,制造铁船,想要做什么,昭然若揭。” “是晓晓告诉你的?”他的声音有些沉,语气中暗藏杀意,“朕真应该封住她的嘴,免得我这个好妹妹,到处将军情机密泄露出去。” “封不住的,你那么大的铁战船,恐怕早就已经被他国看见,要造出一模一样的,只是需要花费些时间琢磨而已。” “那朕,更要加快进度,你有没有想过,你今日的一番话,会让万琼更快灭亡。” 月恒升的话如同在寂静中突如其来传来的钟鼓,敲得人心惊胆战。 可是她不怕。 “陛下真是没耐心,不愧是个行动派,那草民就长话短说,直接进入主题。” 她默默地转过身,盯着月恒升,说了一句荒唐诧异的话。 “不出七天,草民就能让你的铁船毫无用武之地,而且,还能让你被反将一军,被六国吞并。” “好大的口气,说出你的妄想,让朕开心开心。” “当初,草民为了能在明华开铺子,曾经仔细研究过明华国的地理位置。”她缓缓向前,在月恒升耳边,小声说道:“虽然明华物产丰硕,可惜,大部分的国土都不靠海,你之所以会出现在美食大会,是因为重画城到江远湖那片海域,正好适合铁战船扬帆出战吧。” 月恒升顿了顿,语气有些冷冽。 “你想炸船?这就没意思了,你能炸多少艘,朕就能重新再造多少艘,而且,你能不能靠近那里,也成问题。” “谁说我要炸船?” 舜华得意地转过头,对上月恒升轻篾的眼神,一时之间,他竞不能猜出她的意图。 “草民,要炸的,是旁边那座山。” “炸山?” 下一刻,她竟说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 “没错,你们明华国最致命的弱点,就是那座山,只要炸通它,海水就会朝着缺口拥入,造成涝灾,大量的农田和房屋会被海水所淹没,明华国一向风调雨顺,所以,你很少在防痨方面下功夫吧,那么,在你正打算扬帆出海,攻占六国的时候,这场涝灾就会成为一把火,把明华国大片国土吞噬得一干二净。” 月恒升沉默了,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到时,民怨沸腾,军中士气低沉,百姓会因为涝灾流离失所,民怨会使流寇作乱,这时候,其余六国就会趁机进攻,刮分明华,吞、食、入、骨。” “你这个女人真是恐怖。” 月恒升突然笑了,很满意地笑了。 他突然又说道:“其实这个问题不是特别难解决。” 舜华诧异地抬眸,眨眼之间,就被眼前人扼住了咽喉。 “你想杀了我?” 她紧紧地掰着月恒升的手指,呼吸开始有些困难。 “你这么有趣,朕本想将你留下,可惜,好人总死在话多,只要杀了你,朕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那双狠厉的眼睛里映着舜华不断挣扎的脸。 “咳咳...你错了,这件事,可不止我知道。”她狠狠地瞪着他。 “还有谁?” 他的手指加重了力道,舜华的脖子被掐得深红。 “我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不能活着回去的准备,咳咳...我的商人朋友会在五天后,收到我的飞鸽传书,并把这个消息带给其余六国的国君,咳咳——” “你究竟为何一定要阻止朕,难道,你就不怕朕将你的朋友,一个个的杀掉吗?” “怕,但更要阻止你,你不适合做七国的霸主,在之前,各国和平共处,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若是你非要挑起战事,必定生灵涂炭,悲歌四起,血流成河,那时,百姓受苦、受难,便将无人理会。”她边说,边痛苦地流着眼泪。 “你将要献给六国的计谋,何尝不是让明华的百姓流离失所,受尽苦难。”月恒升已经疯了,眼睛通红。 “所以,我在赌,赌你的心里还有百姓...” 就在她的手即将垂下的那一刻,某人及时赶到,飞掷的银针准确无误地扎中月恒升的手臂,舜华脱力地晕倒在地。 “娘子。” 白色的身影降临在地,急忙上前,扶起晕倒的舜华。 “傅某是不是曾经让人代我传话,告诉过你,若你敢伤我家娘子一根丝发,我便毁你半壁江山。”他沉着声,脸色阴沉得吓人。 “这么说来,你也知道?”月恒升忽然笑了,“如今看来,这命门只有明华国的君主不知了,那就是我,哈哈哈哈...” “方法也不止一种,废你武功,断你后路,也是一样的。” 说时迟,那时快,傅木槿出手和月恒升打了起来。 两人势成水火,一黑一白,如同太极图一样,永不相和。 躲在暗处的无容手持匕首,冲了出来,手起刀落,利刃在触碰到傅木槿后背的那一刻,整个人飞踢了出去,撞到在柱子上,鲜血迸溅而出,动弹不得。 “你...咳咳...” 月恒升斜眼看了看无容,进攻的速度变得快了很多,每一招都很毒辣,若不是傅木槿身手敏捷,躲过对方的利爪,心口的旧患必定会成为致命的弱点,被月恒升一击必杀。 不过,在两人打斗的同时,傅木槿发现了一件事。 “你练到冰境练到地九层?” “没想到吧,云倾姑姑最疼爱的儿子,资质也不过如此,你突破不了的第九层,朕已经练会了。” 月恒升趁机不被向着傅木槿的肩膀打了一掌,傅木槿顿时退后两步,咳出了血。 “咳咳咳——” “不服?下地狱找阎王爷问原因吧。” 月恒升收起嘴角的笑意,飞身挑起,一脚踢了过去,傅木槿紧抓着他的腿,将他凌空翻转两个圈,再一掌将月恒升打下地。 无容看着从未吃过败仗的月恒升跌趴在地上,蓦然发现,眼前人的腿居然被打折了。 “怎么会这样?主子已经练到第九层了,不可能会输给练到第七层的傅木槿!” “若是好好练,估计不会。” 傅木槿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冷冷地说道: “可惜,他太急了,娘亲说过,练功若是打不好根基,便很容易走火入魔,你最近总是控制不住脾气,做出背道而驰的行为,也无法停止争斗的欲望吧?” 月恒升扶着受伤的残腿,笑了,笑得癫狂众生。 “哈哈哈哈哈哈...” “主子?”无容担心道。 “是又如何,朕是走火入魔,那又如何,朕若成魔,众生便陪朕沉落。” 傅木槿知道阻止不到他了,便转身抱起舜华,打算带她离去。 “你不杀朕?”月恒升讶异道:“只要你借机杀了朕,你就能夺了这王位,成为万人之上,一统六国的皇帝。” “你想我杀了你?” 傅木槿回过头,疑惑地望着月恒升。 就在此时,一根利箭向着月恒升射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地刺穿了无容的胸膛,月恒升怔愣地看着为他挡箭的无容,还有势如雨下的利箭。 锋利的箭头不断插进地板,落在了月恒升附近,被刺穿的那只巨大的金鱼灯笼熊熊燃烧了起来。 此时,烟雨阁的大门被人大力撞开,太子带同工部右侍郎和亲卫军冲了进来。 “这次还不让本太子人赃并获,颜舜华、傅木槿通敌卖国,和明华国国君密谋,侵犯我万琼,来人,把他们抓住。” “呵。”月恒升的笑容闪过一丝玩味。 “你在笑什么?” 话音未完,月恒升的手掌起了一阵寒气,掌心凝聚出冰境,向着太子的脖间发去。 晶莹剔透的冰境如同一只飞梭,轻轻地划破太子的脖颈,裂开了一个小伤口。 太子错愕地捂住脖颈的伤口,明明没有流过一滴血,但是他却觉得伤口快要腐烂似的,刺痛难忍,痛不欲生。 “救本宫,快来人啊,本宫要死了,啊——” “太...太子,你怎么了?” 望着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太子,右侍郎惊慌了。 “哈哈哈,喜欢朕的见面礼吗?”月恒升饶有意味地说道,眼睛却冷得发紫。 “你做了什么?” “那是陪伴了孤二十多年的寒毒,只是一点点,他就痛成这样,想必,下半辈子,一定不无聊了。” 月恒升看着瞳孔放大,一动不动的无容,默默地合上了他的眼睛。 “你们不但想合谋侵我万琼,还谋害太子,等着株连九族吧。” 工部右侍郎挥下手臂,亲卫军马上持刀冲了进来,将锋利的刀锋横在月恒升和傅木槿等人脖间。 “还不赶紧,将他们押回天牢?” 就在士兵伸手要捉月恒升的时候,一个稳重而有力的声音从廊道响起。 “且慢。” “何人敢胡乱喧哗,打断本官的命令?” 右侍郎愤怒地转过身,当看到眼前人时,整个人僵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腿脚已经不自觉跪了下来。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是你义父 “敬...亲王?下下下...官参见敬亲王,方才下官不知是王爷你,方才多有得罪了。” 话音刚落,敬亲王身后跪倒一片。 笑容亲切的敬亲王领着一群蒙面暗卫从廊道缓缓走来。 “本王又会这么巧,会在这里见到太子和工部的右侍郎大人。” “禀告王爷,下官和太子是前来捉拿谋反逆贼,傅木槿和颜舜华私通外敌,串谋明华国的国君,想侵吞我们万琼呢。”右侍郎言之凿凿地说道。 “证据呢?” “什么?” 右侍郎怔了怔,以为听错了。 “本王是问......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半夜鬼火 他不回来了? 衣着单薄的舜华赤脚站在雪地上,冷得浑身颤抖,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远处。 等着雪白的天边出现的马车,未几,耳边传来几声奇怪的马蹄声,一辆镶满宝石的马车到了,眨眼之间,便停在了颜府的大门前。 舜华满心期待地看着绸布被撩起,等待心心念念的人回来,怎知,从马车里第一个走出来的,却是穿着喜服的方晓姬,她手执红绸布,和傅木槿一同下了马车,两个人喜笑颜颜,相敬如宾,仿佛他们才是一对夫妻。 “夫君——” 惊讶的舜华推开颜霜霜的手冲到了马车前,忽而脚下打滑,整个人扑倒在雪地上,整张脸湿湿嗒嗒的,冷得渗人。 “小姐,小心,你的孩子要掉出来了。” “孩子掉出来了?” 舜华跪坐在地上,低头一看,扁平的腹部突然肿得跟个大西瓜似的,突然,腿边一痛,西瓜那么大的肚子没了,从脚边走出了一群嘎嘎乱叫的小鸭子。 她蒙了,满脑子都是嘎嘎嘎嘎嘎... “啊,我不要生鸭子!” 挣扎的手就停在半空,满头冷汗的舜华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还顶着一块没拧干,滴着水的手帕。 “什么?什么生鸭子?谁生鸭子了?” 坐在床边打瞌睡的颜霜霜猛地被吓醒了。 嘎嘎嘎嘎嘎... 鸭子的叫声还在房间回响着,头脑空白的舜华,望着满地上走的黄毛小鸭子,有点蒙了。 “好霜霜,为什么,本小姐的房间里,会有鸭子啊?” “啊,可能是小鸭子太调皮,自己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明明是自己昨日没把笼子放好,颜霜霜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责任推给了鸭子。 “对了,我的孩子呢?”舜华着急地问道。 “小姐,你怀孩子了吗?大夫没说呀?”霜霜摇了摇头。 “我没怀孩子吗?”她红着眼睛,错愕地说道。 “糟了,小姐一定是发烧,烧坏脑了,霜霜得赶紧去把大夫叫过来才行。” 舜华一手抓住颜霜霜的手腕,叫住了她。 “你说我发烧了是什么意思?” “回小姐,姑爷今早才启程去明华,你送完他回来就发高烧了,顾管家请了大夫来看你,还吩咐霜霜,一定要守着你,直到你退烧为止。” “我发烧了吗?” 舜华抬起手掌抵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额头和手掌一样滚烫。 “小姐,你别吓霜霜,你不会是又忘记东西了吧。” 望着满脸着急的霜霜,她记起今早送别傅木槿的事,意识到,方才所见的东西,全都是一场梦。 “公主没准备来和亲吗?” “小姐,看来,你真的烧糊涂了,明华和万琼要不要打仗都不知道呢,公主又怎么会来和亲呢?”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所以,她在梦里赤脚踩在雪地上冷得发抖,是因为霜霜把她的被子全扯到了地上,窗户又没关好,让她吹着冷风,衣着单薄,睡在床上。 扑倒在雪地,满脸湿透,是因为这傻丫头将没拧干的湿帕搭在她的额头上,水滴了她一脸。 至于腿痛,是因为... “好啊你,颜霜霜,居然敢咬我的腿...” 眼角带泪的舜华疼惜地看着自己小腿上的牙印,深红色得快渗出血了。 这小丫头真可怕,怎么睡觉还咬上人了呢? 是颜府给她吃的饭不够,饿坏了,是不是? “对不起啊,小姐,其实...霜霜照顾了你一整晚,连晚饭都还没吃,在梦里看见一只红烧大鸭腿,一时没忍住,就咬了一口。” “幸亏你只是咬了一口,要不然本小姐的腿还有剩吗?傻丫头,去厨房煮些吃的吧,还有记得把这些鸭子一只一只抓回笼子去。” “嘎嘎嘎嘎...”满屋子的鸭叫声依旧不绝于耳。 舜华生无可恋地抵住耳朵,生怕再听下去,病会变得更严重。 “霜霜马上就去。” 颜霜霜刚步出房门,竟发现前方院中有火光,惊慌地回头,叫道:“怎么办啊?小姐,有鬼火。” “鬼火?傻丫头,这世上没有神神鬼鬼,只有人才会搞鬼。”她给自己披了件衣裳,拿着发簪就走了出去。 外面的冷风锥心刺骨,病得头昏脑涨的舜华,诧异地看着某人举着火把走过来。 她的手指抖了抖,下意识地把霜霜护在了身后,刚想张口叫顾管家,怎知,他已经到了门口。 “回小姐,方才刑部的辰大人带着大批官兵冲了进来,说是收到密报,我们颜府藏了杀人犯和死者的东西,正举着火把,四处搜查呢。” “我们颜府藏杀人犯了?” 颜舜华有些蒙了,奈何,此刻头疼得什么都想不到。 杀人犯和死者的东西... 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来,霜霜,扶着我,我们跟着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在我颜家搜出什么东西来。”脸色苍白的舜华有气无力地说道。 “可你的身体...” 霜霜看着她的脸,白得像竹笋似的,仿佛北风一吹,腰就要被折了。 “霜霜,你就听小姐的话,带她去吧,老夫把大夫留了下来,他正好可以给小姐再看看病。” 小丫头,点了点头,便扶着舜华走去了。 她们刚来到辰右和宁潇潇面前,一个身材高大的捕快就有所发现了。 “大哥,找到了,这个锦盒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宁可爱高举着锦盒,满脸的兴奋。 “没错,红绸锦缎,黑边底,就是这个锦盒。”辰右惊喜道。 但很快,他又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能在颜府家中搜到死者的东西,密信所说的东西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颜舜华就是杀害玉母的真凶。 “做得好,真不愧是我的妹妹,打开它。”宁潇潇的心情有些小激动。 “不要。” 某个女声激动地叫了出来。 所有人都怔住了,看向舜华身后的颜霜霜,她的表情很慌张,看起来很不对劲。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的寂静。 辰右缓缓走了过来,目光锐利地看着颜霜霜,沉声问道: “为什么不要打开它,难道,这盒子里面的东西和你有关?” “...” 颜霜霜被辰右看得有些害怕,连忙躲在舜华的身后,不敢与之对视。 “和她有没有关,等会再审一审便知,先把锦盒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线索。” 宁潇潇将锦盒打开了,众人惊愣,里面居然是空的。 辰右顿时大松一气,他提声问道:“里面的东西呢?” “里面本来就没有东西,对吧,小姐。”思维敏捷的顾管家回答道。 刹那间,舜华想起了那套橙红色的衣服,还有用过的首饰,联想到玉母遇到采花贼的传闻,心想,必定是凶手特意将东西送过来,想着栽赃嫁祸,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这锦盒是有人送到我府上的,可是,本小姐最近忙昏头了,还没有时间打开它,里面应该有什么吗?大人。” 脸色苍白的舜华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咳咳...” “颜小姐,你没事吧?” 宁可爱诧异地看着辰右,觉得他好像特别关心这个颜家大小姐。 “没事,只是偶感风寒而已。” “什么没事啊,你们大晚上的。问都不问就带人来搜东西,我家小姐还发着高烧呢,要是她死了,霜霜就跟你拼命。”颜霜霜急得快哭了。 “本官没有这个意思,若是这锦盒对颜小姐无关紧要,可否借给在下带回衙门,好好调查一番,看看和玉母被杀一案,有没有关系?” “请便,可是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可否让本小姐先回房休息,咳咳...” 那双苍白的嘴唇仿佛要咳出血来,她忽而双眼发晕,腿脚一软,晕倒在霜霜身上。 “小姐——” “让本捕快来背她吧,她歇息的房间在哪?”宁可爱精神奕奕地说道。 “你会不会不太方便,毕竟男女有别,还是让霜霜来背吧。”顾管家皱眉说道。 话音刚落,某人大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大哥,你在笑什么啊?”咬牙切齿的宁可爱转过头,耐心地说道:“不怕,本捕快是个姑娘,力气大,我来背。” 说罢,身材高大的宁可爱便轻松背起舜华,跟在带路的霜霜身后走去。 辰右满眼担心地望去,忽而,肩膀一重,某人把手肘压了下来。 “别看了,成亲了,再看也不是你的,本大人劝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家的可爱,说不定你会发现,自己是个不怕死的呢,哈哈哈哈...” 辰右无语地看了某人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家史上最能打的捕快,本官消受不起,快回去吧,天都快亮了。” “啧,防守得这么紧吗?终有一天,本大人会把你骗到手,做本大人的妹夫。”宁潇潇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等宁可爱告辞后,床上的舜华蓦然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心虚的颜霜霜。 “霜霜,你老实告诉我,锦盒里的东西去哪里了?” “小姐,你之前不是说东西都用不着吗,还说,那套衣服可以让霜霜自行处置。” “那你怎么处置了?”她有气无力地问道。 “霜霜想着做点好事,把衣服送给隔壁三条街上卖臭豆腐的大婶,但是,送人之前,总得洗洗吧,所以,霜霜把锦盒拿到河边,想着冲洗干净的时候,衣服连带首饰...都冲进河里去了。”颜霜霜挠了挠鼻子,有些苦恼。 “所以,锦盒才会是空的?”舜华讶异道。 霜霜点了点头。 “后来,霜霜把锦盒放回了原位,本来想没人发现的嘛,怎么知道那些官差这么聪明,知道霜霜做错了事,过来捉霜霜了。” “傻丫头,他们不是来抓你的。” “那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这么多人冲进来就为了捡个盒子回去?” “他们应该是从不知道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东西在我这里,是想来捉拿...咳咳...” 本来就病得头疼脑胀的舜华,刚刚又吹了冷风,病情猛地加重了许多,整个人昏倒了过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颜霜霜担心地叫了她很多声,她还是没有回应。 “对,去找顾管家,他会有办法的。” 那天,再次陷入昏睡的舜华做了一个噩梦,她在梦里见到了亲爹,还见到了那个一直想见,又见不到的人,女子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向了黑暗之中。 ------------ 第二百一十七章 案发当天的踪迹 * 清晨,辰右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巡逻,顺便想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知道玉母出事当天的行踪,昨夜通宵搜完河边和溪涧后,又接到密报去颜家搜嫌疑犯和线索,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白白熬了一夜。 “这位大婶,请问,你有没有在九月二十日见过这个人?” 辰右忍住打呵欠的冲动,拿着玉母的画像,认真询问道。 “叫谁大婶呢?”卖菜的黄婆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睬,继续埋头整理箩筐里的大白菜。 “那,在下应该称呼你作什么?” 辰右无奈地笑了笑,话音刚落,耳边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叫道:“美女,这菜怎么卖啊?” 一个中年大叔蹲了下来,在七十多岁的黄婆摊前,开始挑选新鲜的胡萝卜和大白菜。 “小伙子,看着点,什么眼光,叫我大婶。”黄婆拉好箩筐,愤愤不平地说道。 某人当即怔了怔,嘴唇颤抖,半天都叫不出来,那看似平凡却博大精深的两个字。 “美...美...” 忽而,耳边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礼貌的问道:“美女,这白萝卜怎么卖?” “哎哟,看你嘴这么甜,又长得这么好看,算你三文钱一斤,便宜卖你了。”黄婆瞬间眉开眼笑。 “那怎么好意思,不过,你最近出入得小心一点,虽然采花贼抓到了,可是那个杀了玉氏的凶手还没抓到,美女,你出入可得小心点了。”宁可爱拿起两个大胖萝卜就放在秤砣上。 “还没抓着啊,官府就是吃白饭的,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查出凶手。”黄婆震惊道。 站在一旁的某人,无端端‘中’了一箭。 “若是有人知道玉老夫人当天去了哪里,说不定官府的人就能知道,是谁跟踪过她,又有谁和她发生过争执,从而抓到犯人,可惜啊,又没人在那天见过她。”宁可爱懊恼的说道。 辰右算是听出来了,某人借买菜为名,正帮他打听线索。 “谁说的。” 听着这激动的声音,宁可爱觉得有几分机会了。 “美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大秘密啊?” “算了,见是你,可别声张啊,免得那凶手过来害我。” 说罢,黄婆神秘兮兮地凑近她的耳边,叽里咕噜地耳语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 那个身材高大的女子,付了钱,提着篮子,拉起辰右转身就走。 “宁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啊。”他扬声提醒道。 “啊,忘了。”宁可爱顿时撒开了手,嘟囔道:“辰右大人真是古板,不过是碰碰袖子,就说男女授受不亲,难怪大哥老说你讨不了媳妇,让本捕快吃亏一点,嫁给你。” 闻言,辰右的脸顿时有些羞涩。 没想到宁潇潇会和他妹妹会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真这么说,看本官回去,不收拾他!”他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颜家大小姐啊?依本捕快看,你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别说了。” 辰右的声音忽然有些沉。 “怎么了?” “她已经成亲了,你这样说,会毁了她的名节。” “噢,对不起啊,本捕快初来乍到,不清楚内情,那你岂不是喜欢有夫之妇?” 宁可爱忽然惊呼,吓得辰右赶紧捂住她的嘴,掌心忽而擦过一抹柔软,顿时有些奇怪的酥麻。 “别,别胡说八道,没有这么回事。” 她怔愣地看着紧张的辰右,点了点头,心跳忽然加快了不少。 “唔唔唔唔...” “你在说什么?” 辰右缓缓松开手,那股柔软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心,他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火了,心虚地将右手藏在身后。 “我说,我知道了,其实,否认得这么快,通常是心虚的表现。”宁可爱眨巴着大眼睛,饶有意味地看着他,笑了笑。 辰右真的服了这丫头了,平日里也不见她这么精明。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方才,你在黄婆那打听出什么来了。” “黄婆说,那天夜里,她收摊有点晚,还要去西街收回两条烂账,结果,在半路上,她就看见玉老夫人从容香楼出来,像是喝醉了酒,整个人磕磕碰碰地走到河边,她本想好心上去瞧瞧,怎知打更的刚好经过...” “打更的是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吗?”辰右狐疑地问道。 宁可爱摇了摇头。 “不知道,反正黄婆说,她见打更的都起床了,那别人一定快关门睡觉了,便马不停蹄地赶去西街收账去了。” “那就是说,案发当天晚上,玉母去过荣香楼,还去了荣香楼附近的河边。”辰右自言自语地分析道。 “对了,黄婆还说,她当时看见了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 “什么人?”辰右紧张道。 “好像是个惯犯,专偷东西的,穿着一件破烂的灰衣裳,满脸麻子...”话音未完,眼尖的宁可爱,发现了之前偷跑的小贼,忙喊道:“小偷,别跑!” 说时迟,那时快,宁可爱拿着一根大萝卜朝着小贼狠狠地砸去,刚好砸中小贼的膝盖,对方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她拿起街边的一条长竹竿,冲了过去,撑起竹竿,一跃跳过了小河对面,堵在小偷面前。 “还敢跑,你以为能逃得过本捕快吗?我可是史上最能打的捕快!” 手起竿落,宁可爱拍拍手,得意洋洋地盯着瑟瑟发抖的小贼,小贼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呢,就被抓到了,整个人都蒙了。 “怎么又是你啊,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小贼哭丧着脸,跪在地上,满脸的绝望。 “不能,这次,你一定要跟着本捕快回去衙门才可以。” 捉贼的过程犹如行云流水,若不是辰右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宁可爱是个身手这么敏捷的人。 “等等。” 刚刚过桥,跑过来的辰右喊道。 “怎么了,你有话要盘他?” 宁可爱抬起大长腿,搭在桥墩上,堵住了小贼。 “嗯,谢宁姑娘,可你为何要抓着他的腰带?” “上次本捕快抓他的衣领,就让他用一招‘金蝉脱壳’逃跑了,这次本捕快抓他的腰带,他一跑,裤子就掉下来,看他光着腿往哪里跑?”宁可爱一本正经地说道。 “原来如此”辰右‘佩服’地点点头。 “吃一蛰长一智嘛,本捕快是不是很聪明?”宁可爱高兴地望着辰右,满眼期待地求夸奖。 “聪明,聪明。” 辰右躲过了她的目光,转头望向被人紧抓腰带的小贼,正色道: “本官问你,在九月二十那天夜里,你是不是曾经在荣香楼附近出现过?” “大人啊,十几天前的事,小的,哪记得这么清楚啊?”小贼打马虎眼道。 “本捕快劝你从实招来,免得我亲自审问。” 说罢,宁可爱在小贼眼前,举起了白皙的拳头,关节咯咯作响。 “唉唉唉,别别别,大人啊,你们可不能随便动用私刑啊。 ” “那就快说!” 她紧紧地盯着小贼看,看得他心都慌了。 “好,其实,那天小的确实是出现过在荣香楼附近。” 辰右微微抬眸,紧张地追问道:“去那做什么?” “就,你懂得,去...那撒尿呗。”小贼厚颜无耻地说道。 “你还敢乱说。” 说罢,眼神微怒的宁可爱,拉长了小贼的腰带。 “别别别,裤子快掉了,快掉了。”小贼急得快哭了。 “想清楚了吗?” 辰右满心佩服宁可爱的‘盘问技巧’,真的完全没把自己当做女子。 “想清楚了,那天,小的是去荣香楼,偷东西去了。” 小贼终于还是松了口。 “可荣香楼,没有请帖,是不能入内的,你怎么偷东西?” “回大人,进不去,可以在外面偷嘛,那些达官显贵经常在把轿子停在大门前,若是像小人这些乞丐打扮的人,走过去,还能偶尔讨点钱银,若是碰上刚出来的主,还能在他身上顺点什么东西。” “那你,可曾对过画像中的妇人动过手,顺过她的东西。” 辰右举起手中的画像,小贼努力睁大眼睛,盯着画像中妇人的眉眼一番细看,忽而,大惊失色。 他刚想要摇头,正好对上宁可爱的拳头,只好深吸一气,将实话说了出来。 “小的,的确是有见过她。” “只是见过?”辰右微微将语气加强。 “不止,小的,还想过上去找她搭话,想趁她喝醉,顺点钱银,首饰什么的。” “你详细说来。”辰右的目光突然有些锐利了。 于是小贼,说起了那天夜里的事。 “那天不是月圆,月光有些暗,小的眼睛又有些老毛病,在晚上看得不是特别清楚,所以,那天,小的半分油水都没捞着,还差点被在荣香楼门口下轿的大官给打了,后来,小的自觉倒霉,本想在墙角,找个没人看到的地方,方便,方便完就早些回家睡觉的,怎知,刚好被小的遇到这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 “你怎知,她一定是喝醉了?” “回大人,哪个喝醉的不是像她一样,喝得脸红脖子粗,走路十字步,得扶着墙走的,小的见她发髻上的金钗玉簪,好像值不少钱,便动了心思,想趁机顺一两件回去。” “所以,你把她的东西都顺走了,连带她的衣裳?” “呸呸呸,小的年纪这么小,她看起来比我姥姥还大,能动那心思,那还是人吗?再说了,一个男人拿着女人衣服去当铺换钱,也不方便啊,多显眼啊。” “那就算你说得通,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辰右耐心地追问。 “您还是别问了,说来就倒霉,小的正想动手,一只不知哪来的疯狗突然冲了出来,朝着小的一顿猛叫,我不服气,拿起一块石头反击,正好砸中它的狗头,那疯狗就像发疯似地追了我十几条街,还咬了我的屁股,今天刚伤好下床,就被你给逮着了,也算是倒霉透顶。” 小偷苦着脸,沉痛地讲述了他想做坏事后,所遇过的悲惨遭遇。 “所以,你东西没偷成?那你在被狗追之前,她的人在哪里,还活着吗?”辰右仔细地盘问道。 “当然活着,她当时正在河边,小的还瞧见,她脚边放着几个桃花灯笼,上面贴满了黄符,看起来好吓人啊,不知想做什么?” “黄符?”辰右惊愣道。 ------------ 第二百一十八章 搞事情的宁潇潇 宁可爱也觉得奇怪,有谁会在花灯上贴黄符的? “这么奇怪?” “大人,你们都不知道吧,最近主城来了一个蓬莱居士,据说只要一纸黄符,就能保得家中怀孩子的妇人,一索得男,很多达官贵人,花费千金都要买上一张蓬莱居士亲自作法的黄符,贴在花灯上,祈愿生男丁,不过,没想到那女人年纪这么大了,还有心有力。”小贼插嘴道。 “无稽之谈。” 辰右无奈地摇了摇头,此等看起来就像是骗人的神棍,居然还有信。 “她买了很多张吗?” “是挺多的,几个花灯都贴满了,你说恐怖不恐怖?”小贼到现在还记得那几个渗人的花灯,不像是祈愿的,倒是像飘向冥界似的。 “真是奇怪。”辰右脱口出生道。 “哪里奇怪了?” 面对好奇的宁可爱,辰右耐心地解释道:“之前,你大哥曾和本官说过,玉母和别人打马吊的时候,输了很多钱,到现在还没还清,她又怎么会有钱买这些要价千金的黄符?” “兴许,她其实是有钱的,但是还不想还马吊钱,想先买黄符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宁可爱收回大长腿,一手拉过小贼的腰带,爽朗说道:“你还有事要问吗?没有的话,本捕快就将这个小贼捉回衙门去了,原来捉到这家伙,还有二两银子的赏钱呢,够本捕快出去大搓一顿,庆祝乔迁之喜。” “没了,谢过宁姑娘,今日一见,你这史上‘最能打的捕快’的名头,果真是名不虚传。”辰右衷心地夸奖道。 “过奖过奖。”她笑得很开心。 “可惜,你不是男子,否则,本官真想去衙门要人,让你过来刑部帮我。”心情大好的辰右不假思索地说道。 “哼。”某人的脸顿时一沉,收起了笑容,闷声不吭地把犯人带走了,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 “诶,宁姑娘?” 辰右错愕地唤着她的背影,心想,难道自己说错了?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看不起她在衙门当捕快吧? 他没有那个意思啊。 * 皇宫别院有一处幽静之地,闲暇之时,皇帝总会在这里找某人下下棋。 “皇兄,你这步棋有些耍赖了吧,方才朕都看不见你这里有只‘象’,不算不算,这步,朕要再重新下过。” 老皇帝想拿起棋盘上的‘炮’,再重新走过,怎知,敬亲王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睁开了,皇帝猛地一怔,又把炮放下了,乖乖地让敬亲王,将了军。 “将军,连着这一盘,圣上可就连输了九百二十九盘了。” 敬亲王笑得很是开心,老皇帝的脸却黑得可怕。 “皇兄,你怎么能连小时候的,也一并算了呢,朕至少还是赢过你...三盘的。”某人骄傲地竖起了三根手指。 “对,那时,某人在父王面前耍赖,非逼着臣让他几步,如今,真是岁月如梭,当年的圣上,也长得这么大了。”容颜未老的敬亲王感慨道。 “皇兄,你这就不厚道了,这么多年,朕操劳得满头白发,而你当个闲散王爷,却容颜未老,真是让朕好生羡慕啊。” “圣上,你哪能和臣比,这些白发都是你忧国忧民的证明,你理应觉得骄傲。”敬亲王重新将棋局摆好。 “日夜操劳,让朕心力交瘁,本想好不容易混得个天下太平,明华国却意欲举兵来犯,九皇儿又被人暗中偷袭,受了重伤,要不是多亏皇兄暗中相助,这骑虎难下的僵局,都不知道如何打破。” 老皇帝先把‘炮’推了出去。 “圣上这是谦虚了,能保天下天平,已绝非易事,臣不过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话音未完,笑眯眯的敬亲王冷不防地用‘車’把‘炮’给吃了。 “这还要多谢圣上,不管臣没及时救下太子。” “唉,朕的太子就是做事急功近利,毫不顾念骨肉亲情,此次身中寒毒就当作是一次教训,日后多个枷锁,他处事也能沉稳一些,大不了,朕日后就去把表兄叫过来,以他的医术,这些都是小意思,咦?朕的马呢,马去哪了?” 老皇帝猛地看着棋盘,两只‘马’都跑到敬亲王的袖子边上去了。 “圣上,你的马在那呢。”敬亲王指着远处的马车,打趣道。 “皇兄,你是不是趁朕没留意,动了我的棋子。”老皇帝眯着眼,好像看着盗了国库的大贼一样。 “动是动了,只是趁其不备,吃了,哈哈哈哈,今天臣心情大好,要狠狠吃你一盘,接招吧。” 敬亲王一记杀招,将老皇帝眼前的士给吃了,整盘棋,红子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帅,和五个兵。 “......” 老皇帝傻眼了,自己的兵和皇兄的卒都一个不少,但是自己这边却吃剩一个帅了。 他指着敬亲王大声地喊道: “你这是想要谋夺朕的皇位?!” 奴仆们顿时大惊失色,跪倒一片。 闻言,某人微微抬头,扶了扶下巴上的胡子,把炮悄悄对准了红子的帅,冷面无情地说道:“将军。” “皇兄,你太过分了。”老皇帝开始发起了老人脾气。 “再来一盘吧,这次臣可以让你三步。”敬亲王笑眯眯地说道。 “真的吗?” 于是,老皇帝又重新坐了下来,乖乖地收拾棋盘,开心地说道: “这次朕一定要杀你个片甲不了。” “那臣要准备赢九百二十五盘了。” 怡然自乐的敬亲王,在石桌底下,不经意地挥了挥手。 暗处张开的鱼丝悄然收了回去。 “对了,不如,就由皇兄接替朕做皇帝吧,也好让朕休息休息,过过闲散王爷的滋味,四处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游戏人生。” 老皇帝觉得想想都高兴。 “还是免了,过几年,臣都要入土为安了,圣上还是好好挑选继任人选吧,就少打臣的主意了。”敬亲王的脸居然沉了下来。 “说起来,若不是当年皇兄你算计朕,推朕上皇位,朕也不用兢兢业业地坐在龙椅上几十年,皇兄,你需要负很大的责任。” 老皇帝每次提起这件事都在替自己不值。 明明,当年父王选定了皇兄继任王位,怎知,他莫名其妙生了一场怪病,只要一下雪就要冬眠,直到雪融化了才会醒来。 害得原本辅佐他的傅行和颜竞天,将目标转移到少不经事的自己身上,硬是让他稀里糊涂地坐上了皇位。 “臣突然很想睡觉,是不是快下雪了?”敬亲王眯起眼睛,故作痛苦地咳了咳。 “胡说!才十月的天,下什么雪?”老皇帝生气了,像只发怒的大肥猫,“每次提起这个,你就在打马虎眼,当年肯定是你坑的我。” “快下棋吧,你还要赶着回去批奏章呢。” “不批了!” “别发小孩脾气。” 树上某个白发的少年,怡然自得地听着树下两个老头吵闹的声音,抿了抿嘴角边的鱼丝。 * 入夜,凉风轻轻吹动院落中的枝叶,和挥刀的身影合成一幅难得画卷,每一幕都是秋意。 男子忽然想起今天某人蓦然转身,生气的样子,竟然一时分了神,将刀脱手了,飞出的大刀和在廊道上行走的宁潇潇擦身而过,径直地插进墙中。 差一点,就能一剑封喉。 “辰右大人,本大人不过就是偷偷看你练个刀吗?你居然想杀、人、灭、口。”宁潇潇后怕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幸亏他方才反应及时,要不然差一点就血花四溅,当场去世。 “啊。” 辰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一时分了神。” “你知道吗?你差点就能直接入住咱们刑部地牢的‘豪华厢房’了,看你的样子,肯定是碰到什么棘手的大案了,来,今天本大人心情好,帮你分分忧。” 宁潇潇一脚踢起陷入墙身的大刀,单手抓住刀柄,将大刀还给辰右。 “谢了。” 辰右抬起袖子,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今日在大街上有个身手了得的女子帮了本官的忙,本官连连夸了她几句,怎知她听了后,居然生气地转过身,闷声不吭地走了。” “哟哟哟,辰右大人这么快就找到第二只小白兔了?”宁潇潇满脸八卦地调笑道。 “哪是什么小白兔,她...就是只小老虎。”辰右咳了咳,清了清嗓子。 “母老虎啊,辰右大人的品味可以啊,那你是怎么夸她的,说来听听,本大人最了解女子的心思了。” 宁潇潇一把搂过辰右,挥袖朝着天空,仿佛在展示满天的星空都是追求过他的女子似的。 “本官夸她身手敏捷,还说,可惜你不是女子,否则,本官就能和你的上司要了你,让你来刑部做事。”辰右婉转地问道,生怕宁潇潇看出端倪。 “这样啊...” 宁潇潇想了想。 “怎么样?” 辰右心急地追问道。 “这话,寻常女子听了都会很高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她是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才生你的气啊。” “寻常女子...她不是。”辰右坚决地否定道。 “噢——本大人知道,是我妹妹...”宁潇潇恍然大悟道:“这种类型的吧。” 辰右真的快被他吓死了,还以为他猜出来了。 “没错,就是你妹妹这种世间少有的豪侠。” “别人,本大人是不知道,但是,‘可惜你不是男的’这句话千万千万别在我妹妹面前说,否则,你会死得很惨。”宁潇潇深有感触地说道。 “为什么?”辰右不解。 “因为她从小就被爷爷看不起,无论她做得多好,爷爷都会说她不如男的,后来,她就索性束起长发,穿起男装,上山习武,后来还成了衙门的捕快。” 听了宁潇潇的话,辰右有点后悔。 那...今日,他真的对宁可爱说了一句很过分的话。 “对了,本大人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先不告诉你了,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 暗自懊恼的辰右没有听见宁潇潇的话,就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只是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掉上衣,露出黝黑的肩膀,准备浸入浴桶。 忽而,隔壁传了一声尖叫。 他警惕地拿起佩刀,冲了过去,刚好见到被凳子砸到脚的宁可爱。 热汗霎时从黝黑的锁骨滑过广阔的胸肌,落于人鱼线的尽头。 两人四目相投,都怔住了。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快把你妹带走 挣了片刻后,宁可爱若无其事地抬眸,从上往下地打量了一下辰右浑身的肌肉线条,毫不吝啬地夸道:“你的身材还挺不错的。” 光着膀子的辰右慌慌张张地背过身去,满脸尴尬。 “你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啊?” “又不是本捕快想看,明明是你自己不穿衣服跑过来,真是奇怪。”宁可爱小声嘟囔道。 “本官是听见你尖叫,以为有人出事了,担心才走过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辰右严肃道。 “是大哥让我搬来的,衙门都是男子,官老爷说留我一个女子,不怎么方便,让我另寻住处,所以,大哥就让我搬这来了,怎么辰右大人觉得,女子不配在刑部当差,也不配住这里吗?” 宁可爱说话带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扶起地上那张凳子。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可这里是刑部的宿舍,闲杂...总之,不能随便搬进来。”辰右强调道。 “大哥说了,若有特殊情况,家属是可以进来住的,若是你有什么问题,就去找我大哥吧,本捕快还要收拾东西呢。” 宁可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仿佛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你...你大哥在哪,本官有事要找他。” “要和他谈,赶我出去住的事吗,可惜了,我大哥出去办案了。他留了话,说,若是古板的辰右大人想找他算账,起码要等到明天。” 得意的宁可爱直接抬起七尺高的衣柜,将它从左边,轻轻松松地移到了右边,嘭一声,放在地上。 闻声,辰右转过身,双手抱臂,胸肌顿时挤成一团。 “你今晚要留在这里也可以,但是,不能睡在本官隔壁。” “你隔壁?” 宁可爱惊讶地抬眸。 “你大哥没和你说吗?还是你们两兄妹就是合起伙来,要坑我娶你。”辰右有些恼了。 “坑你娶我?”宁可爱生气地反问道。 “你不知情?” 辰右心想,难道自己真的怪错她了? “早知道,大哥没那么好心,原来是想撮合我和你,算了吧,你这人太古板了,太不近人情了,而且还特别瞧不起女人,本捕快会看上你?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公鸡会游泳,铁树能开花吧。”宁可爱是彻底生气了。 “你用得着说得这么绝吗?”他惊诧道。 无端端‘被拒绝’得这么狠,辰右突然有些不甘心了。 “本官今天那是无心之失,我又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在意‘女子不如男’的事,这是朝廷规定,女子不能入朝为官,本官又怎能私下滥用职权,请你来刑部当差呢。” 殊不知,这番自问诚恳的肺腑之言,彻底惹怒了宁可爱。 “你还说!谁稀罕来刑部当差啊,敢女子不如男,本捕快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女子!” 女子一拳朝着辰右的腹部打去,辰右抬起手臂,单手挡下,女子抬起另一个拳头趁机不备,朝着辰右的下巴狠狠地来了一个上勾拳,行动敏捷的辰右瞬间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牵制住宁可爱的行动。 “宁姑娘,本官劝你莫要动粗,你若再如此,本官不会手下留情的。” “谁要你手下留情啊。” 宁可爱一个转身,抬脚向辰右的腰踢去,某人瞬间被踢飞十尺,伏倒在廊道上,吃痛得说不出声。 “本捕快可是史上最能打的捕快,居然敢看不起我,哼。”宁可爱边说边做了个鬼脸。 腰痛的辰右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大门嘭的一声被关上,终于体会到,宁潇潇那句‘会死得很惨’是什么意思。 “这真的是女人吗?居然这么能打?” 他的不甘心又多了半分,疼得满头大汗的辰右扶着房门,一拐一拐地走进房间,方才准备的热水都已经有点凉了。 被宁可爱踢中的位置,变得又红又肿。 “水凉了?正好清醒清醒,免得再对女子心存任何幻想,辰右,你以后就铁了心当和尚吧。”某人下定决心道。 辰右忍着痛,抬起脚浸入浴桶,想着泡个凉水澡,正好可以冷敷一下腰部的伤口,怎知,身后突然涌出一阵青烟,还传来了滚石的声音。 他狐疑地转过头去,看着宁可爱正高举着一张凳子打蟑螂,竟然不小心把墙给打通了。 “......”某人震惊得说不出半个字。 “本捕快不是故意的,你们这不够干净啊,有蟑螂,而且还会飞,别动!” 话音刚落,宁可爱举起凳子,砸向趴在浴桶外面的蟑螂,水花顿时迸溅一地,拼成浴桶的长木条像花一样盛开,啪嗒一声,辰右整个人直接坐在了地上,全身凉飕飕的。 更悲催的是,那只闯祸的蟑螂‘身手敏捷’地躲过了宁可爱的夺命一击,飞到了辰右的额头上。 “居然还没死,你别动,这次,本捕快一定能打中。” 宁可爱高举木凳,正欲敲下来,辰右抬起手臂,撑开五指,制止了女子的行动。 “不用,让本官来。” 他生无可恋地抬起手指,飞速一弹,将蟑螂弹到了墙上,它死了。 “呼——” 某人大呼一气,连忙安心了下来,还很认真地讲道理。 “你知道吗,要是身边有飞蟑螂,是怎么都不可能睡得着的。” “宁姑娘,本官只想问你,那面墙该怎么办?” 辰右生无可恋地指着两个房间之间,那面被宁可爱错手打通的墙。 “没关系的,本捕快盖过房子,明天就能砌出来。” “是吗,宁姑娘真是多才多艺呢,那今晚该怎么睡呢?” 说罢,辰右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宁可爱,当时他浑身湿透,白色的亵裤紧贴着粗壮的大腿,腹间积满了水珠,看着有些气势逼人。 宁可爱不禁咽了咽,还不小心打了嗝。 “今晚...当然是睡床呀,是墙坏了,又不是你的床坏了。” 辰右真的有点佩服她了,力大如牛就算了,还粗线条。 究竟,她懂不懂什么是男女有别? “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吗?”他生气道。 “为什么睡不着,以前本捕快跟着同僚上山,伏击山贼的时候,还不是照样睡在荒山野外,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宁可爱回呛道。 “你们男男女女睡在一起?真够乱的。”他难以置信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当时是在捉山贼,你以为游玩啊,本捕快还能舒舒服服住客栈,醒了再去捉吗?” 宁可爱伸手戳着辰右的肩膀,踏前了一步,怎知一个脚滑,她居然把辰右硬生生推倒了,自己的鞋子还掉了一只。 睁眼之时,整个人已经伏在他的身上,右耳紧贴着他的心口中。 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了很清晰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快从本官身上起来。”辰右扶着砸到木板的后脑勺,吃疼地说道。 “本捕快又...不是故意的。” 宁可爱站起了身子,惊觉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她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穿过墙上的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今天要不要睡别的房间...” 辰右话音未完,宁可爱居然高举大衣柜,堵住了墙上那个刚好可以过人的洞。 “力气这么大,怎会是女子!”辰右拉起屏风的衣裳,隐忍不发地说道:“宁、潇、潇,快回来把你家妹妹带走。” 那一夜,辰右睡在床上,忐忑不安地望着堵住洞口的衣柜,生怕,宁可爱这个神奇的女子,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更怕明天被下属发现他们的房间打通了,不知会怎么想。 殊不知,刚才自己被宁可爱踢飞的那一幕,正巧被两个换岗的下属碰见,一切都尽收眼底。 通过他们的不懈努力下,仅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将‘辰右求爱不成,反被踢出房门’的谣言就传遍了整个刑部。 * 清晨,宁可爱围着车帏站在厨房,她一手拿起菜刀,一手拿起胡萝卜,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将胡萝卜切成细丝,往锅里倒油,爆香葱姜蒜,再倒入米粉和胡萝卜,爆炒成炒粉。 浓香漫天,飘香十里。 刑部的人围着桌子坐满了人,等着宁可爱将菜端出来。 “各位兄弟,谢谢你们平日里照顾我大哥,这些小菜,不成敬意,请慢用,另外本捕快还煮了清粥和油条,不够可以再添。”她爽朗地笑了笑。 “怎么会,嫂子做的东西,我们肯定喜欢吃的。” 刑部的人边打趣,还边相互交换一下了眼色。 “嫂子?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宁潇潇是我大哥呀。”宁可爱拿着筷子,坐了下来。 “我们知道,还有你和辰右大人的事,我们全都知道了,你们不用再瞒着我们了。”刑部的阿从豁出去了。 “你们全知道了?” 宁可爱心想,到底是哪个大嘴巴,这么快就把她打穿墙的事情说出去。 “对啊,爱之深,责之切嘛,你和辰右大人,这么难得能住在一起,应该要珍惜这段难得的缘分才是,别再轻易吵架了,小打小闹影响感情。”刑部的人苦劝道。 “你以为本捕快想和他闹不愉快吗,可是,他总是左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右一句‘女子该检点些’,若你是我,该不该生气?”宁可爱努力地为自己抱不平道。 “也是,大人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怎能这样口不对心呢?”阿从也替宁可爱不值。 明明是他脱了衣裳去人家姑娘房间,被人打出来,如今倒是冤枉姑娘不检点了。 “没想到,大人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话音刚落,饭桌背后突然那响起一个无比熟悉的男声。 “说谁表里不一呢?” 在那一刻,刑部的属下铁青着脸,如同来到了生命的尽头。 “额...这油条,炸得挺脆的。” “对,还有这白粥,也挺香滑的。”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呼应道。 “若是有腌菜就更好了。” 话音未完,被夸奖做东西好吃的宁可爱,喜上眉梢地把小菜推到他们眼前,忽而,她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某大人,你的亵裤掉了。” 闻声,众人目瞪口呆地转过头,筷子掉落一地,没想到,宁可爱真的举起一条洁白的亵裤,递给辰右。 “你怎么会有本官的...贴身之物?” ------------ 第二百二十章 找神棍算账 “秋风起,本捕快见你的衣裳掉在地上,就好意帮你捡起来,不用谢,不用谢。” 宁可爱没心没肺地把裤子塞回给辰右,某人的脸顿时尴尬到通红,恼怒道: “你,这个不懂礼教的女子,怎能随意碰男子的贴身之物。” “真是莫名其妙,帮你捡个衣裳,也是不懂礼教?”宁可爱突然站了起来,拿起自己佩刀,“你们好好吃,本捕快赶着回衙门,免得在这里被某个人气死。” 她气得像只塞满腮帮子的松鼠一样,和通宵达旦查案的宁潇潇刚好擦肩而过。 “宁可爱,诶?怎么见到大哥,连声招呼都不打,是谁气着你了?”宁潇潇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没人!” 留下这句话后,宁可爱就出门去了。 “宁、潇、潇。” 辰右拿着亵裤,将宁潇潇一把扯入房中,这回,刑部的人连嘴里的油条都惊得掉了。 某人大力地关上房门,扯开了自己的腰带,脱掉了上衣,露出黝黑的膀子。 “大清早的,辰右大人想对本大人做什么?” 宁潇潇双手护胸,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 “别开玩笑,本官今天不能开玩笑,以后都不能。” 辰右满眼红血丝,看起来比宁潇潇还要疲惫。 “噢,你有事啊,你昨天该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你自己看看!” 愤怒的辰右撩起衣裳,指着腰边大片紫黑色的淤青。 “啧啧啧,看起来好严重,你是不是半夜撒尿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桌角了,本大人叫人拿瓶药油进来,让他们帮你揉揉?”宁潇潇有点被吓到。 “这是妹妹你干的,还有这个!”辰右指着地上被硬生生砸成原材料的浴桶。 “这...是什么?” 宁潇潇的脑海里冒出了十万个问号。 “看不出来吗?本官的浴桶。”辰右很认真的说道。 “浴桶?这堆木块居然是浴桶?” 宁潇潇再一次刷新了对常识的理解,获得了‘新知识’。 “还有,这面墙,你妹妹已经超出了女人...不对,已经超出人的范畴了,她说,她只是在打蟑螂,就毁本官半个房间。” 宁潇潇还是第一次见到辰右崩溃到快要歇斯底里的样子。 “看来,宁可爱这次做得有点过了,放心,她会砌墙,等她休沐,就能帮你把墙给砌好了。” “这是墙能不能砌好的问题吗?” 辰右将手重重地搭在宁潇潇的肩膀,那双眼睛仿佛身陷囹圄,十分沧桑。 “知道了,竟然辰右大人和我妹势成水火,那本大人只好打消做你大舅的愿望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肯让宁姑娘搬出刑部?” 他就像从未听过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激动地抓着宁潇潇的肩膀。 “谁说的,即便我妹很能打,没有半分女子的的样子,但,她好歹也是个姑娘,本大人怎能放心,将她留在主城衙门,留在那群豺狼虎豹之中啊。” “这里和那里有什么区别?”辰右不解。 宁潇潇忽而笑了,笑得娇媚非常,他伸出手指撩着脖间的细发,看着辰右直发寒。 “不一样,这里有你啊,你是本大人的结拜兄弟,若是有你看着,没人敢靠近我妹妹半分。”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本官,不过,本官相信即便没有本官,也没人敢靠近你妹妹。” “啧啧啧,那你就太小看我家妹妹的魅力了。”宁潇潇 辰右满脸写着——你家妹妹有啥子魅力。 “本官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你究竟是想把妹妹嫁出去呢,还是不想把她嫁出去。” “这个问题很复杂,总之,本大人只想她嫁得好一点,不求家有良田万亩,只求对我妹妹万分好,不求官职有多高,只求没有不良嗜好,我妹她傻乎乎的,要是嫁着个待她不好的,会被欺负的。” “她还能被欺负。” 辰右被宁潇潇说的有些动容,不自觉地笑了笑。 “行了,本官日后就是她大哥,在她嫁出去之前,会帮着照顾的。” “不成良缘,成兄妹也不错啊。” 宁潇潇举起拳头和辰右默契地碰拳。 “那就事不宜迟,等本官和她的误会解开后,就择个好日子结拜吧。”他突然话锋一转。 “看来,辰右大人真的很急着摆脱我家妹妹啊。” “可不是嘛。”他一手搭着宁潇潇的肩膀,指着那面被毁掉的墙,“这像人做的吗?” “的确不像...看来,我家小妹最近练功勤快了。” * 颜霜霜守在舜华床前多日,贴身照顾,可舜华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有些加重,直到顾管家发现,搭在舜华额头上那条湿哒哒的帕子,他痛定思痛,专门请了人回来照料。 终于,她醒了。 “本小姐睡了多久?”她张口问道。 “大概有几天了,霜霜记不得太清,对了,今天是丰收节,小姐要去河边逛逛吗,顺便抖擞一下精神。” 脸色苍白的她微微低头,看着脖间那一大串蒜头。 “这是作甚?” “辟邪啊。” 霜霜一脸天真地在舜华的头顶上挂了一个葱做的青绿色花圈。 “......” 这是什么特殊的暗示吗? “小姐,你不喜欢吗?霜霜见你这么多天都没醒来,怕你像上次那样,就花了钱问了庙祝,他说只要在脖间戴些蒜头,头顶葱白就可以了,然后,你果然醒了。”霜霜伏在舜华床前,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哪个庙里的庙祝?” “就是圣母庙啊,他人真的很好,不但帮霜霜解了签,还告诉霜霜这个辟邪的好方法。” “这个骗子。” 舜华忽然握紧了拳头。 “嗯?小姐怎么了?” “他分明就是个神棍,脖戴蒜头,头顶葱白,这种鬼话都能说得出来的人,不是神棍,是什么?本小姐让他批了两张命书,那个神棍居然劝我离开你家姑爷,走,去找他算账去。” 舜华推开被子,穿上衣裳,仿佛准备披甲上阵的将军一样,整个人精神都抖擞了。 “可是,小姐你才刚好,这么快就下床吗?”霜霜惊呼道。 绑紧腰带的舜华,忽然顿了顿手脚,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本小姐病倒这么多天,你家姑爷可有送家书回来?” “家书?没有。”霜霜不假思索地说道。 “好啊,本小姐病了,他还无动于衷,要他何用,等他回来,本小姐就要和他义绝。”她怄气道。 霜霜信了,大惊失色。 “小姐,你要杀了姑爷呀,不好吧,要坐牢的。” “谁说本小姐要杀他?反正他坡脚了,就说是本小姐干的,借此机会,大条道理和他义、绝。” “可是,就算你非要说弄残了姑爷,还是要坐牢啊,到时候,你不在了,颜家的生意,颜家的房子,还有颜家的霜霜怎么办啊?” 小丫头可怜兮兮地抱了过来,一脸哭唧唧地把头埋在舜华的肩膀上,忠心为主地撒娇。 “还能怎么办,把你嫁出去啊,嫁出去的霜霜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霜霜就要和小姐在一起。” “好了,本小姐做鬼也带着你,行了吧?”舜华沉着脸,刻意地吓她。 “那倒不好,霜霜觉得人间的糖葫芦,钵仔糕,粉蒸肉,莲蓉包,还是不错的,还没吃够,不想下去。”小丫头默默地低下了头。 “真是反口复舌的丫头,本小姐不要你了。” 说罢,舜华穿好衣裳,束起头发,一副男装打扮,冲了出去。 “诶,等等霜霜。” 十月的秋风吹着青绿的大榕树,仿佛看不清世事变迁。 这间古老的圣母庙,今天额外热闹,马车还没到门口,就被围观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舜华在霜霜的搀扶下,缓缓下车,狐疑地走向围观的人群,竟发现大榕树上吊了一具尸体,她抬眸看去,认出了死者。 “小姐,那个人不是庙祝吗?” 霜霜怯生生地躲在她的身后,单手捂眼,看起来好害怕。 庙祝被大榕树垂下的须藤积成的三股辫勒住了咽喉,眼睛凸起,舌头伸出嘴巴,像猪舍一样,挂在了下唇上。 “怎么会这样?”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好恐怖啊。”霜霜紧紧地拽着舜华的衣袖,想快点回家。 舜华抬着头,不自觉地穿过人潮,看着庙祝的袖子和衣襟,上面均沾染了白色的粉末,虽然只有一点点,可是她看到了。 “那些是什么?”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很诡异的香味,幸香刺鼻,她觉得很熟悉,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小姐,官差来了,你身体不好,还是让官差来处理吧,只可惜,不能找这个神棍要回霜霜的二十文钱了,那是霜霜为了小姐特意省下来的钱,可以买好几串糖葫芦呢。” 小丫头突然凄惨地哭了起来,围观的人群一时好奇,伸头看了过来。 “丫头,这树上吊着的,是你爹啊?” “是你爹,他欠了我的钱,血汗钱...” 霜霜哭得眼睛通红,坐了下来。 “衙门办案。” 宁可爱一身捕快装扮,穿过人群,不解地望着霜霜,蹲了下来。 “这位姑娘,我们之前是不是在颜府见过,这死的是你的亲人吗?” 霜霜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好霜霜,你再哭,本小姐今夜那桌酒席,谁来吃啊?” “我!嘿嘿嘿...” 小丫头一口鼻涕,一把泪地笑着。 “又哭又笑,真是拿你没办法。”舜华抽出手帕,擦着霜霜的涕泪,宠溺地说道。 “谢小姐。”霜霜甜甜地叫道。 “你们姐妹俩关系真好。” 宁可爱开心地笑了笑,身材高大的她,就像个俊朗的小哥,惹得村妇脸红心跳。 “我们像姐妹吗?”小丫头开心地问道。 “难道,你们不是亲姐妹吗,那是本捕快误会了。”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没关系,对了,阁下如何称呼?”舜华礼貌询问道。 “宁可爱,你叫我小宁就行。” 望着那张爽朗的笑脸,舜华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小宁,今夜在下想去荣香楼吃顿饭,你可赏脸一同前去?” “吃饭。” 宁可爱惊喜地抬眸,但很快眼底的光就敛了起来。 “阁下不方便?” “不是,今夜是丰收节,本捕快要去巡逻,而且,无端端死了个人,衙门需要我。” “那就可惜了,希望下次有机会向你道谢。” “道谢?” 舜华默默转身,忽然想起那封十月初十的请帖,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凶手发来的邀请函。 ------------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凶手发来的邀请函 舜华在霜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她微微拉开绸布,朝着窗户外喊道:“小宁,谢谢你上次背我回去。” 宁可爱怔了怔,挥手笑道,朝着她大喊道:“不用谢,那是本捕快应该做的。” “小姐,我们现在是去荣香楼吃饭了吗?”霜霜擦了擦眼角的泪,笑嘻嘻地说道。 “没错,不过,去之前,本小姐想请多几个客人。” “客人?谁啊?” “你等会就会知道了,去十三王府。” 舜华从袖中抽出请帖,仔细地闻了一下,那股浓郁的茉莉花香,已经淡了很多。 纸张用的是浅笺,墨水,圆润深黑,则是上好的青墨。 除此之外,并没别的线索。 她不懂,为何凶手会这么执着,选在十月初十这一天,约见她在荣香楼。 一个她相见很久,却见不到的人,是爹?还是舜英? 更奇怪的是,为何落款人会是顾了月? * 当再次踏足荣香楼,三人感慨万千,想起当日进荣香楼时,因为没有请帖被硬生生地拦在了门外。 “颜小姐,这次,应该不会被拦在门外吧。”兰侍卫面有难色的问道。 “对啊,你可不能因为上次的事,就弄些恶作剧整我们呀。”鲁鲁也有些担心。 “我们也没想过太子和右侍郎会突然出现,若是被他发现我们俩在那,很可能会给小王爷冠上谋反的罪名,所以,我们才会私自离去的,后来,我们也被小王爷骂了一顿。” 兰侍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上次的事就算了,反正今天就是来吃顿饭的。” 舜华还有半句话没说——和杀人凶手吃顿饭。 “真的只是吃饭,你没再和别的国家君主约谈了吧?”兰侍卫不信。 “自然。” 虽然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应该不是个地处高位的人,若真是当权者,何用自己出手。 “你们还在等什么,霜霜等不及要吃饭了。” “是,是,这就进去。” 舜华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从袖中抽出邀请帖。 “请进,老板娘等你很久了。” 老板娘? 正当她狐疑之际,身旁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脸庞,宁潇潇和辰右。 “这么巧啊,傅夫人。”宁潇潇语带调侃地说道。 “民妇见过宁大人、辰大人,多日未见,没想到会在此处偶遇,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大家一起吃顿便饭。”舜华佯装不经意地套话道。 “还是免了,今日我们有公务在身,再说,傅夫人,也有‘佳人’相伴,我们就别横插一脚,多生枝节了。” 辰右听出宁潇潇话里有话,忙制止道:“宁潇潇,你别这样。” “你们误会了,我们两个侍卫是奉命前来保护颜小姐的安全,请您莫要误会。”兰侍卫解释道。 “原来还有个十三王爷。” 宁潇潇意味深长地看着舜华,那双像毒蛇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睥睨。 辰右好久没见过宁潇潇这么嫌恶一个人,太奇怪了,不像是为了帮他打抱不平这么简单。 “好了,你们别挡道,没看见我家小姐要进去吃饭了吗?霜霜的肚子,都饿得呱呱叫了。” 颜霜霜一把推开宁潇潇,拉着舜华的手就要进去。 “霜霜,你慢点。” 就在进去的那一刻,舜华回过头,狐疑地看了宁潇潇一眼,发现他正用一种看着凶手的眼神,看着自己。 顿时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四人跟着前面带路的小厮,上了顶楼,说来也奇怪,这边带路的小厮,要不穿着一身白色,要不穿着一身黑色,每一个都像阎王身边的黑白无常。 “小姐,你想好要点什么了吗?”霜霜乐呵呵地说道。 “还没,等会就点霜霜爱吃的东西就好了。” 闻言,小丫头喜笑颜颜,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开心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莲藕蒸肉,红烧猪蹄,松鼠鳜鱼,甜酸排骨,佛跳墙,香酥鸡,每一样,霜霜都要吃。” 侍卫鲁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调侃道:“没想到你这丫头,人小小的,吃的倒是挺多的啊,吃这么多,有婆家要吗?” “霜霜不嫁了,霜霜就要跟在小姐身边一辈子,吃白饭。”小丫头‘厚颜无耻’地说道。 “光吃白饭啊?”鲁鲁低眸笑了笑,“考虑考虑我们家吧。” 舜华算是听出来了,这叫鲁鲁的侍卫是想和霜霜凑成一对,可惜了,霜霜已经许人家了。 “你别听这傻丫头胡说,她是要嫁人的,婆家都指了,再过几年,就请你们赏脸过来喝杯水酒。” “这样,有点可惜啊。” 鲁鲁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霜霜这个性。 “而且,她这白饭吃得也挺贵的。”舜华深有感触地说道。 “吃白饭怎么会贵?” 舜华默不作声地笑了笑,心想,等你看到那本记载了颜霜霜曾经打破多少东西的账本,就该知道了。 四人坐了下来,正经八百地点菜。 “小姐,方才不是有人说老板娘在等你吗,我们不等她来就吃东西,可以吗?”霜霜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可以,只要霜霜喜欢就行。” 舜华的声音很温柔,就连眼神也是,满是关爱和宠溺。 “今天的小姐好怪,好像对霜霜特别好。” “以后,本小姐会每天都对你这么好。” “为什么?是不是突然发现,霜霜很重要?”她好奇地问道。 “嗯。”她微微点头,笑了笑。 “说起来,这荣香楼难进易出,那么多达官贵人,趋之若鹜,我们真看不出有什么玄机啊?” 鲁鲁微微撩起绸缎布,看着窗户上精美的美人图,还有那盏精美的手工灯,除了装饰华美之外,的确没什么特别。 “酒来了,喝一杯吧。” 舜华居然主动拿起酒壶,为其余三人倒酒。 “太好了,霜霜也能喝。” 四人看着满桌的酒席,举杯庆贺。 “祝各位前景似锦,祝各位天赐良缘,享寿百年,这杯我干了。”舜华率先举杯饮酒下肚。 兰侍卫和鲁鲁面面相觑,举起酒杯和霜霜碰杯。 “承你贵言,同祝。” 未几,几杯水酒下肚后,四人几乎同时倒在了酒桌上,一动不动。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某人的眉眼,她微微睁眼,在朦胧中,看见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眼前人正想把刀塞进她的手里。 “果然是你。” 对方怔了怔,震惊地看着她。 “你...没喝那些酒?” “喝了,不过,本小姐事先喝了解药。” 舜华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颜霜霜,将手里的小刀,放在了桌子上。 “罢了,结果都一样,等他们醒来,就会看见你杀了人。”颜霜霜的眼神不再似昨日那般天真,就连声音也成熟了不少。 “你能不能就此收手,我发誓,我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她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 可她走了几步,对方就退了几步。 “不能,你知道吗?这么多人之中,我最恨的就是你,我最想杀的也是你。”颜霜霜冲了过来,拿起了刀。 “舜英,你就这么恨姐姐吗?” 舜华心如刀绞地看着眼前人,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你是不是疯了,我是颜霜霜,不是颜舜英!” 她冲着舜华大声地咆哮,舜华却笑了。 “你装得很像,可是你不知道,霜霜不爱吃糖葫芦,她讨厌吃山楂,可是舜英爱吃。” 此时,舜华再也忍不住满溢的心疼,她嘴唇颤抖地说道:“十月初十,是当年舜英出嫁的日子,那个没有姐姐陪伴,独自远嫁万溪,孤苦无依的日子。” “你别说了,别说了!” 假霜霜撕下面具,露出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别过了脸。 “你不要假惺惺装作关心我,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在我被那个糟老头折磨,要被人卖到勾栏的时候,你去了哪里?你不在,你不在!” 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腔,泣不成声的舜华顿了顿,难以置信地看长大后的舜英,缓缓伸出手。 “舜英,是姐姐不好,是姐姐不对。” “你不用向我道歉,这些年该流的眼泪,我都流光,如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坠入地狱,万箭穿心。” 颜舜英狠狠地拍开了舜华伸来的手,满眼恨意地瞪着她,举起了刀。 “所以,你打算约我来这里,迷晕我,然后,杀了真正的霜霜,嫁祸给我?”舜华心痛地望着她。 “没错,姐姐还是一样的聪明。”舜英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妹妹的计划,没让你失望吧。” “你能不能放了霜霜,她是无辜的。”舜华低声恳求道。 “她怎么会是无辜的?” 舜英的声音忽然变得凄凉。 “我不在这段时间,姐姐,你不是很宠她吗,所有本该我有的东西,你都给了她,她代替我的位置,抢走了我的东西,她怎么会无辜的?” “舜英,抢不走的,你的东西,姐姐都有留着,姐姐一直都在家等着你回来。” 泪目满襟的舜华冲了过去,张开双手将受尽沧桑的舜英搂在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妹妹的肩上。 “我在等,等你回来和我一家团聚的那天。” “你放开我,我让你快放开我!” 失控的舜英一把推开了舜华,举起刀,对准了她。 “玉碎难全,覆水难收,你可知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说罢,她卷起衣袖,露出那双满是伤疤的手,手臂上还被烫掉了一块大块皮。 “这些,这些都是他们糟践我的时候留下的,后来,我亲手将他们一个个杀掉,你不会以为,你能阻止我吧?” “舜英...” 她错愕地看着舜英手上的伤痕,她紧紧地捂住嘴,眼泪不住地落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当我颜舜英过着不是人过的日子时,许姨娘霸占颜家的财产,横行霸道,春风得意,当着侍郎官的丈母娘,当我为了活着,对别人摇尾乞怜的时候,玉家的老婆娘在家安享着清福,当然不能让她们死得太舒服。” “所以,你就杀了她们?” “没错,如今大仇得报,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只剩下你了。” “那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舜华痛苦地问道。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双母惨案的真相 她跪在舜英面前,狠狠地举着拳头砸着自己的左肩,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你要让我知道你过得这么苦,我这么无能为力,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没能去救你,更没办法弥补你受过的伤害,你恨我是应该的,你就应该恨我。” 舜英抿了抿唇,任由眼泪掉下来,无情地说道: “杀了你太便宜了,我要毁掉你的名声,抢走你所有的东西,我要你的夫君,你的朋友,和我一样活得生不如死。” “这是姐姐欠你的,只要你肯就此收手,姐姐可以成全你。” 泪目的舜华没有再吭声,她慢慢走向刀尖,强颜欢笑地看着妹妹,把温暖的手搭在了妹妹握刀柄的手上。 在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留下最后一抹浅笑。 就在冰冷的刀刃即将捅进腹中的瞬间,舜英脱力地松开了手,匕首随即掉落在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铿锵。 “可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啊,姐姐...” 泪流满面的舜英紧紧抱住舜华,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不快,都哭出来。 “你为什么没来找我,为什么你没来,舜英一直都在等着你。” “对不起,对不起...” 这对久别重逢的两姐妹紧紧地相拥着,眼泪里满是无法追逐的悔恨,以及失而复得的感动。 “姐姐,舜英还能回家吗?” “能,我们现在就能回家。” 破涕为笑的舜华轻轻地擦着舜英的眼泪,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哽咽不已,舜英忍着眼泪,猛地点头。 “不可以,你们谁都不能走。” 一个粗犷的男声打破了这幕久违的温馨。 两姐妹怔愣看去,宁潇潇和辰右正带着大批人马,围在了门口。 “终于找齐证据了,可真是废了本大人一番功夫啊,荣香楼的老板娘,本大人应该叫你丫鬟小今,还是应该叫你蓬莱居士呢?” “本姑娘不知你在说什么,你若是想在荣香楼撒野,恐怕,道行还不够。”舜英擦了擦眼泪,站了出来。 “希望,当你看到这些证据之后,你还能如此嚣张。” 宁潇潇抬了抬头,命令属下将东西呈了上来。 将香炉和黄符放在她们面前。 “这就是你杀害玉母的重要证物。” “真是好笑,这些东西,谁家都有,你居然说这是我杀人的证据。”舜英冷笑道。 “这些东西对于别人来说就普通,但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你可是大名鼎鼎,能让人用一张‘黄符求子’的蓬莱居士,你在大夫口中得知,玉家少夫人怀了身孕,便大肆宣扬自己能用‘黄符求子’骗取城中达官显贵,你这样做不止是为了骗取他们的钱财,更是为了将此事宣扬开去,吸引玉母上钩。” 舜华没有说话,而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舜英的手,紧紧地将她护在身后。 “很快,你的计划成功了,你利用荣香楼的人脉关系,辗转地将请帖送到玉母手上,吸引她来找你。” 众人跟着宁潇潇的话,回到了当日玉母来找假扮成蓬莱居士的颜舜英那一天。 “寻常人求子,最多才会买一两张黄符,更何况是像玉母这种在亲家母去世当天,能冷静地操办丧事,安抚亲朋戚的妇人,她之所以会买那么多张黄符,把‘花灯’贴得都是,那是因为她买符的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辰右言之凿凿地说道。 “没错,你很聪明,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好像‘喝醉酒’一样,活着走出了荣香楼,撇清关系,可是,你万万没想到,你脱掉她的衣裳时,会被另一个人看见,那就是真正采花贼。” 宁潇潇卷了卷自己耳边的秀发,会想到当日的情况。 “本大人就说嘛,我们两个武林高手追截一个武功差得要死的采花贼,怎么可能会把他跟丢,原来是你将目击到你杀人的采花贼,灭口了,让他成为你刀下的第三条亡魂。” 舜华眨了眨眸,握着舜英的手微微紧了一些。 “而,第四个则是今日被勒死在大榕树上的庙祝,他衣襟和袖子上的白色粉末,本官已经命人去医馆打探过,是一种专制皮癣的药膏,这种药膏只要用过,便会成粉末状,最近买过的人,只有荣香楼的小厮,和玉家的丫鬟小今。”辰右严肃地说道。 宁潇潇大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舜英。 “丫鬟买的东西不一定是自己用的,但是你上次在本大人面前挠头,已经暴露了你有头癣,所以药膏应该是你本人所有,亏本大人还以为你这么脏,原来粘在头发丝上的不是头皮,而是药膏,真是抱歉,误会你了。” 见舜英微微别过了脸,他继而说道:“你故意在本大人面前提起颜如冰和她亲娘争执的事,是为了转移视线,掩盖你下毒害人的秘密。” “笑话,我身为荣香楼的老板娘,日进斗金,怎会心甘情愿去玉家当一个小小的丫鬟。” “若是为了钱,你自然不愿,但是为了复仇,完全不同说法了。” 辰右正义凛然地站了出来。 “在查案初期,我们因为杀人动机,曾经怀疑过颜大小姐,由于颜家其余两个女儿早已嫁人,所以,我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恨颜许氏和玉氏的人不止一个,还有你,年近十二岁,就被远嫁去万溪的颜家三小姐,颜舜英。” “为了查明你的户籍,可是花了本大人好一番功夫呢。” 宁潇潇想起那天,为了早一天证实心中猜测,他骑着马,赶了一夜,去到驿站把密信取回来,还被同僚取笑去风流快去了。 舜英忽然哼笑了半声。 “你们说这么多,都是空口说白话,以本姑娘所知,玉母是淹死的,许姨娘是被毒死的,证据呢,证明我杀人的证据呢?若是没有,还请两位官差早些打道回府,免得打扰我和姐姐团聚。” 舜华眼神复杂地看着舜英,内心深处满是歉疚。 “有,当然有证据。” 宁潇潇得意地抬起嘴角,扬声道: “你用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法下毒,制造这起诡异的密室下毒案。” “诡异的密室下毒案?”舜华诧异道。 “酉时三刻后,病重在床的颜二夫人就会服药就寝,每天如此,届时,没人会接近她的房间,可是房门又有人把守,凶手究竟是怎么下毒的,这个问题困扰了本大人很久。” 宁潇潇大力地拍了拍手。 “直到前不久的那场连下七天的大雨,终于让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也就本大人想通了。” “够了,宁潇潇,别玩了,说重点。”辰右正色道。 “啧,咱们的辰右大人真是挑剔呢。” 宁潇潇围着颜家两姐妹,边走边说道: “你先将毒药洒在帐幔上,再在酉时三刻爬上屋顶,用头发将冰块绑在横梁之上,当太阳光照下来,冰块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融化,滴落的水珠会沾湿床上的帐幔,和毒药混在一起,滴落在颜二夫人的唇中,悄然地让她喝下毒药,之后,再用长香将打结的头发,烧下来,完成你的密室毒杀。” 舜华有些讶异,当她转过头看到自己妹妹怔住时,她就明白了,宁潇潇的推测没错。 原来,刚刚那两句不是气话,她的小妹真的杀了人。 “这故事挺有趣,可是,和本姑娘没有半点关系。”舜英咬口不认。 宁潇潇忽然收起轻浮柔媚的嗓音,沉声说道: “颜小姐,不瞒你说,我们在床上那几条烧焦的头发中,也发现了治头癣的药膏,若是拔下你的头发,仔细比对,想必到时,你连最后的下台阶都没有。” “所以,本大人还是劝你,自首吧。” “是我杀的。” 众人诧异地看着出声的人,这人不是颜舜英,而是颜家大小姐颜舜华。 “颜大小姐,这和你没有丝毫关系,你强行替你妹妹顶罪,一点意义都没有。”辰右大人着急地说道。 “不是顶罪,本小姐偷偷拔了妹妹的头发,栽赃嫁祸给她,心里最恨许姨娘的人,应该是本小姐,是她搅和了我和玉向风的十年婚约,替她女儿抢了我的未婚夫婿,也是她,霸占颜家财产,中饱私囊,而我最恨她的,就是她无情无义,狼心狗肺,将我年仅十二岁的妹妹嫁给一个足有八十岁的老头,害她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和苦难。” 就在舜华的眼泪滴落在冰冷的地面那一刻,舜英泪崩了,她扑倒在舜华的怀里沉重地痛哭了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是我杀的,她们都是我杀的...” 哭得几近抽搐的舜英最终还是承认了自己犯下的多桩罪行。 “来人,将她带回去严加审问。”有几分动容的辰右挥手道。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分开我和姐姐,不要...”被人夹着胳膊的舜英声音嘶哑地哭喊。 满屋的哭声悲天悯人,撕心裂肺。 眼看两姐妹紧紧相牵的手要被人强行分开,舜华跪了下来,满目泪光地磕头。 “求求你,额外开恩,我妹妹已经十二年没回过家了,就一天,让她回家睡一晚吧,本小姐保证,明天日落之间,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给你们,求求你们了。” 此时,伏在桌上的两个侍卫终于忍不住了,抬起桌底下的袖子,偷偷地抹着眼泪,站了起来。 “你们就成全她们两姐妹吧,只是一天而已,我们两个侍卫帮您看着,绝对不会让她离开颜府半步。”兰侍卫拍胸脯保证道。 “就是,大不了赌上我们小王爷的名声,我们在此立下毒誓,绝对会按时将她护送回刑部,这样,总可以了吧。”侍卫鲁鲁跟着点头。 宁潇潇看了一眼辰右,心想,这古板的辰右大人绝对不会有例外,他一向都一板一眼,绝不偏私。 “你们别说了,这件事既然已经查清,真凶也认罪了,理应带回刑部,依法审问判刑,对吧,辰右大人?”宁潇潇试探道。 怎知,这次辰右居然有些犹豫了,身后的同僚一阵骚动。 “辰右大人,你不是见她是女子就心软吧?”宁潇潇诧异道。 还是说,你还念着颜家的大小姐啊? 出声说话呀? ------------ 第二百二十三章 短短一天 就在众口难调的时候,辰右开口了。 “本官答应你,不过刑部的人需要在颜家外面把守,在明天日落之前,她必须要被押回刑部。” “谢...大人,谢谢你...”她惊喜地抬眸,激动地感谢道。 舜英一把推开刑部的人,冲到舜华的身边,两姐妹再次抱在一起,如果可以,这次她真的不想和妹妹分开,奈何,如今竟到了覆水难收的境地。 “颜小姐,我们护送你们回府吧。” 舜华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另一个人。 连忙问道:“小妹,你把霜霜藏在哪里了?” 颜舜英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回头看着荣香楼的小厮,吩咐道:“你去把那个丫头叫醒,送回颜家吧。” “是,老板娘。”小厮忠心地点点头,转身往外面走去。 “姐姐就知道,我家舜英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来,我们回家好好吃顿饭。” 舜华温柔地摸着妹妹的长发,牵起她的手,就像小时候牵着她回家一样。 在马车上,舜英紧紧地挨在舜华的肩膀,边落泪,边问道: “姐姐,你说,当年要不是发生那么多事,我们会怎么样?” “如果当年玉向风没有退婚,姐姐或许真的会嫁给了他。”她感慨道,“成亲后相夫教子,玉母的性子刚强,我的性子刚烈,成亲后,必定有很多摩擦,玉向风就会成为磨心,以他的性子,必定会事事以孝为先,希望我事事谦让,可能终有一天,我会因为受不了这种生活,请他和离。” “那表哥一定不肯,舜英小时候就看出来了,他其实很喜欢你,不过他的性子太懦弱了,事事都听表舅母的,舜英比较喜欢现在的姐夫,他事事尊重你的意见,你的想法,还很疼你。”舜英摸着姐姐的头发,柔声说道。 “你见过他?”舜华有些惊讶。 “嗯,你们成亲那天,我其实也在,躲在围墙上,看着你们拜堂成亲。”她心满意足地埋在舜华的肩头,想要蹭掉眼角的泪。 “好妹妹,你为何不早点回来寻姐姐?” “那是因为,舜英以为姐姐不要我了,当年,你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舜英也是这么多年后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假冒的,可是,你甩开我时的表情,我现在都记得,忘不了。” 舜华搂紧了哭泣的舜英,她知道即便在心里说上万句的对不起,也无法改变当年的事实。 “幸好,你如今回来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嗯,真好。”舜英暖暖地合上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边。 这辆马车一路慢悠悠地在路上跑着,刑部的人骑着马,跟在身后。 “小妹,到家了。”她轻声地唤道。 “姐姐的声音真好听,可惜以后听不到了。”舜英激动地哭了起来。 “傻妹妹,我们还有一天,做人应该珍惜当下,笑着过,总比哭着过好,对吗?”舜华勉强自己扯出一抹笑意,轻轻地擦拭着妹妹脸上的眼泪。 她挽着舜英的手,刚下马车,顾管家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小姐,霜霜方才被人送了回来,问她,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顾管家。” 年过半百的顾管家微微转过脸,看着眼前人,怔愣了片刻后,他认出了长大后的舜英,眼睛霎时湿润了。 “三...小姐?是你吗?” “是我,是我啊,顾管家,我就是小时候常拉你衣角,让你自掏腰包买糖葫芦的舜英。”这个满眼泪痕的女子激动得快说不出话了。 “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太好了,真是祖先有灵,老奴,这就是给祖先上一炷香。”毫不知情的顾管家眉开眼笑地冲进了府中,抛下一双姐妹在大门前。 “你看把他高兴的,走吧。” 舜华抬起擦了擦眼泪,拉着妹妹的手,跨入了家门,在那一刻,颜舜英才有了真切的感觉,十二年了,她终于回到了这个宅子,回到了有亲人的家。 “大小姐,顾管家让奴婢收拾了一家厢房,让奴婢来带路。”丫鬟夏荷亲切地说道。 “不要,舜英想要和姐姐睡。”她紧紧地抓着舜华的手,生怕舜华会再次推开她。 “那姐姐就去陪你睡。”她宠溺地看着舜英笑了笑,转头吩咐道,“方才我们在荣香楼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你去准备些吃的,送过来吧。” “是,小姐。” “等等。” 舜英叫住了丫鬟夏荷。 “我想吃盐酥鸡,鸡蟹煲,清蒸鳜鱼,咕噜肉,莲子鱼羹。” 闻言,舜华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你下回扮作霜霜,可得记得,那丫头除了甜点,菜名都记不全。” “姐姐真是关心她,连这个也知道。”妹妹口气有点酸了。 “姐姐更关心你,就好比,你在荣香楼点的菜,全是你爱吃的,你刚刚吩咐夏荷,做的菜全是姐姐爱吃的。”舜华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 “姐姐过目不忘的本事没有退步,十二年前的事都记得。” “傻妹妹,你过去的每一件小事,姐姐都记得。” 说罢,舜华牵着舜英的手,穿过廊道,去了夏荷所指的房间。 “对了,姐姐,咱们的院子什么时候开始种起荔枝树了?” “这个问题,姐姐也想了很久,原本院子里的那棵树,明明是棵黄皮树,什么时候长成荔枝了?”舜华也不解。 “姐姐,你还记得那石板凳吗?” 舜英惊喜地指着荔枝树下的石板凳。 “石板凳?” “你不记得了吗?”舜英震惊道。 “自然是记得,可是你说的是哪一件事啊?” “当然是你被狗追,摔在石板凳上,磕破门牙的那次啊,那次,你疼了很久,连糖都不能吃,结果,害我吃太多,吃出了蚜虫。” “哼哼...”舜华饶有意味地笑了笑,“我还以为妹妹在说,自己被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吓到,把石板凳撞倒,结果砸到自己脚的事呢?” 舜英盯着舜华,大声控诉道:“姐姐,舜英就回来一天,你就不能对我好些吗?” “不能,姐姐欺负妹妹,天经地义。”舜华奸笑道。 “才不是呢,还有,六岁那年的中秋节,姐姐因为灯笼被如冰偷挂在树上,差点从石板凳上摔下来的那一次,幸亏爹接住了你,否则,你就要变成有一张大饼脸的丑八怪。” 舜英默默转身,仿佛有了年少调皮的影子。 “好呀你,居然敢说你姐是丑八怪,你别跑!” 两姐妹在皎月当空的院落嬉笑地追逐着,整个颜府都充满了笑声。 “姐姐,不如我们做个灯笼吧,今年中秋节,没能一起过,留个念想也好。” “好啊,你知道姐姐今年中秋去了哪吗?” “去哪了?” “去帮外公贺寿了,还学了武功,见到了外公的弟子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舜华开心地炫耀道。 “姐姐真讨人厌。” “为什么啊?” 舜英坐在屋顶,拿着毛笔在灯笼上写着歪七扭八的字,舜华低眸一沉,觉得有些可惜。 若是当年,舜英还能在闺阁中多念些书,以她的才情必定会有一番成就。 “姐姐,我写好了。”她举起那个画着丑兔子的灯笼,念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婵)娟。” 舜华伸手摸了摸那个写错的‘婵’,眼睛有些湿润。 “姐姐,你别用力揉,会化掉的。” 舜英嫌弃地拍掉了舜华的手,抢回了自己的灯笼。 “你呢,姐姐,你又写了什么?” 她凑了过来,低头看着舜华的灯笼,只见灯笼上画了一朵很漂亮的木槿花,旁边还誊写了两句诗。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车,颜如舜英。 “姐姐还是这么喜欢偷懒,写诗也写一半,小时候,若不是我帮你偷瞒夫子,你都不知道要被仇夫子打几次手心呢。” “还说呢,你那回在我被夫子罚抄的时候,在旁边吃糖葫芦,滴了一桌子的口水,害得我不知道重抄了多少次,爹爹来你哄你也不走。” “谁叫你不陪我玩,活该。” 调皮的舜英将头枕在舜华的肩头,喜笑颜颜,她抬眸看着今天不圆,却很皎洁明亮的月亮,感叹道: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一直不长大,一直留在小时候。” “因为人很神奇,他们会不断地前进,不断地探索,想要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就不能不去吗?” 听了妹妹的话,舜华笑了。 “可以啊,只是,正因为扬帆出海,乘风破浪,人才会知道要回来,回到我们都惦记的这个地方。” “是哪里啊?” “就是有亲人的地方,回到这里。” 舜华抬眸看着皎月,记忆却飘远了,脑海里全是小时候和妹妹在院落嬉戏,被爹偷捉到不做夫子布置的功课,一起挨批受罚的画面。 “舜英好想一直留在这里...” 舜华微微低眸,发现这傻丫头好像睡着了,低头说了一句。 “姐姐也希望妹妹能一直留在这里。” “姐姐,我饿了。” 舜英突然冷不防地出声,把舜华吓了一跳。 “嗯?你没睡着吗?” “我们下去吧,等会吃完东西,今晚不睡了,我们来做一些小时候想做,但又不能做的事吧。” “比如?” “跟我来...” 舜英向着舜华勾勾手指,饶有意味地勾了勾手指,调皮地后退。 “你小心点啊,这屋顶可不比平地。” “放心吧,没事的。” 话音刚落,舜英脚下一空,从屋顶掉了下去。 “舜英!” 惊呼的舜华着急伸出手,却只能触碰到舜英的手指,危急之际,一个青衣身影从围墙飞来,稳稳地接住了她,带着她轻身落地。 舜英诧异地看着眼前人,忽然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竟觉得这个偶尔大叫的娘娘腔,有几分男子气概。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宁大人。” “不用,这是本大人应该做的,要是让你回刑部认罪之前就摔死在颜府,就不好结案了。”宁潇潇放开了舜英,冷淡地说道。 “这样啊,那宁大人何不好人做到底?” “让你留在这里,已经格外开恩了,你还想怎么样?别得寸进尺。” 宁潇潇微微挑眉,盯着身前的女子。 “我想你...” 说罢,嘴角奸笑的舜英将宁潇潇拉了过来。 ------------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知死活的恶棍头头 那双毒蛇般妖媚的眼睛,眨了眨,心跳加快了不少。 心想,她不会想着反正快被判刑砍头,所以想着在临死之前,和他那什么吧。 舜英的话给了这个看似花心,实则单纯的美男子太多幻想的空间了。 可万万没想到... “你们居然让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陪你们在这里...打马吊?碰!”眼疾手快的宁潇潇伸手就要拿起霜霜打出的‘东’。 “别动!截胡。”舜华大喊一声,亮出了所有的马吊牌,“十三幺。” 颜舜英顿时恼怒地看向颜霜霜,责骂道:“你到底会不会打马吊,我都已经扣起三只东了,你还给我姐姐放炮!” “霜霜也不想的,平时霜霜根本就没钱打马吊,又怎么会知道,大小姐这么诈,一直在等着霜霜打‘东’。” 颜霜霜斜眼瞄了瞄得意的舜华,只见她向着自己伸出了手,脸顿时挤在了一起。 “嗯...” “别嗯呐,又不用你掏钱,快把毛笔给我。”舜华开心地催促道。 毛笔刚放到舜华手上,她就举起毛笔在颜霜霜脸上大大地画了一笔。 小丫头哭丧着脸,好像脸被糊了泥巴似的。 “呜呜呜...霜霜要变成花脸猫了。” 看着她眨巴着流泪的大眼睛,舜英哈哈大笑。 “姐姐,把笔给我,我也想画。” 舜英刚伸手想抢走毛笔,舜华微微后仰把毛笔举了起来。 “不行,说好了,只有胡牌的人才能画。” “啧,小气,再来...这回,本姑娘一定能赢你们。”舜英状态大勇地搓着麻将,看样子不把其余三个人画成包公是不想罢休了。 终于,在打了十几圈麻将后,颜霜霜体力不支倒下了,怕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其余三人邪恶地举起了毛笔,在那张白皙的小脸上画了几副唐寅的经典画作,看着那张黝黑的脸蛋,三人满意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 舜华回头看舜英打了打呵欠,连忙说道:“玩够了吗?该睡觉了吧。” “谁说的,本姑娘...啊...还能再继续玩...” 话音未完,舜英眨着疲惫的眼睛,困得倒在了舜华的肩头上。 “睡着了,这傻丫头还是想以前那样,一玩累就睡着。”她宠溺地说道。 “既然颜三小姐已经睡了,那本大人就不奉陪了,明天日落前,本大人会在颜家的大门口前等她出来。” “谢大人。” 看着宁潇潇出去的背影,舜华示意丫鬟夏荷,把睡着的颜霜霜扶回房间,自己则扛着妹妹回房休息。 可当舜华扛起妹妹的时候,她便觉得很锥心,妹妹很轻,很瘦小,仿佛一阵风便能把妹妹吹倒。 这些年,舜英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她不敢想象。 舜华只是在不断地懊悔,为何自己没能及时醒来,为什么她没能及时阻止...这出让她后悔莫及的惨剧。 “舜英,晚安。” 听着熟悉又温柔的声音,睡在姐姐身边的舜英默默地流着眼泪,恬静地酣睡着。 * 可她们不知道,其实在作出决定后,宁潇潇和辰右曾经大吵了一架。 “你觉不觉得你这样太意气用事,你不能因为之前喜欢过别人,就对她妹妹格外开恩啊,你这样做,让刑部的属下怎么信服你?” 宁潇潇这番话不止是替自己说的,更是替那群坚信辰右的下属问的。 “本官做这个决定,自然有我的理由和之前的事无关,请宁大人不要混为一谈。”辰右坚持道。 “什么理由,看她身世?再可怜,她也杀了四个人,死的人不可怜吗?如今难得破案了,更应该赶紧抓捕归案,让百姓睡得更安稳一些。”宁潇潇难得正经了一回。 辰右面有难色地说道: “本官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她是个重犯,等她进了大牢,很可能直到死,也见不到她姐姐,本官只是动恻隐之心。” “辰右,恻隐之心不是对杀人犯动的,而是对死者家属,他们才是最可怜的人。” 难得见到两个好兄弟争论得不可开交,属下阿从和阿纵急忙走了过来,一人劝说一个。 “宁大人,卑职觉得你说得非常对,没想到平时看似不务正业的宁潇潇大人,居然有这么正直的内心。”属下阿从感叹道。 “你也认为本大人没错吧。”气上心头的宁潇潇回头询问道。 “当然。” 阿从竖起了大拇指,还举了一下拳头,表示支持和肯定。 “所以,是本官不对了?”辰右扬声反问道。 憨厚的阿纵搂着辰右的胳膊,把他殷勤地拉到了一边,劝说道: “怎么会,怜悯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当年那个许姨娘这么做,和把人家小姑娘卖到山上差不多,做得太狠绝了,如今,人家好不容易姐妹相认,理应让她们相处多几日,你的宽容,太应该了。” 此话一出,宁潇潇不高兴了,指着阿从的同胞兄弟,问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本大人太不近人情了?太不讲道理了?” “卑职没说过。”阿从和阿纵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们无语地看着宁潇潇,心想,哪有提过那几个字啊? 他是不是男人那几天到了,还是最近辣椒面吃多了,脾气这么躁。 “好了,再这样争论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决定好了,就要办好它,明日日落之前,必须把颜舜英带回刑部大牢,绝对不可以出任何差错。”辰右正色道。 “是,大人。” “本官出去吹吹风,等会,回来接更。” “放心吧,大人,卑职会好好守在这里的。”两个属下恭敬地点头道。 辰右轻身上马,骑着马朝着街口的深处,扬长而去。 “求求你们,不要过来,来人啊,救命啊...” 忽而,耳边传来女子尖叫的哭喊声,十二年那场火灾的记忆,重新涌现在脑海,他猛地怔了怔,急忙拉紧了缰绳,把马停了下来。 在漆黑中,他凝神静气地听清了那微弱的求救声,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是那里! 他拉过缰绳,骑着马朝着巷子奔去,旁边的树木和灯笼的影子飞快地略过眼底。 越是靠近大街的尽头,耳边的求救声就越是清晰。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都别过来,别过来!” 女子拿起一根木棍对准了十几个恶棍,撕破的裙子,露出雪白的长腿,看起来很是凄惨。 “小姑娘,你就从了老子吧,最多,我们等会挑个好点的青楼,再卖了你。”恶棍们的头头咽了咽口水,对着女子的大长腿摩拳擦掌。 “不要,不要过来。”女子娇弱地喊道。 “大哥,我等不及了。” 旁边的小弟突然冲了出来,正想扑向去,恶棍的头头一只粗壮油腻的手拉住了他,大喝一声。 “谁给你狗胆子,敢动本大爷的东西,进了帮派这么久,都不知道第一口汤,该让老大喝吗?” 霎时,十几张凶神恶煞的脸怼着这个刚入帮派不久的小弟。 “是小的错了,小的一时心急,忘了这规矩。” 话音未完,肚子便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吃痛的小弟当即跪倒在地,口吐白沫,趴倒在地,就在他几欲昏厥的那一刻,他看见那个被堵截的姑娘逃跑了。 “老,老大...” “你还在叽里咕噜什么,看着就烦。” 恶棍头头皱了皱眉头,已经不想听他废话了。 “不是啊,老大,那娘们跑了。” 小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便晕了过去。 “什么?” 大惊失色的恶棍们转过头,真看见那崴了脚的娘子朝着巷子尽头跑去了。 “不怕,这巷子前方没有路了,快去堵她。” 夜色匆匆,十几个人影在月下追截一个身影孤单的女子,忽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一个身穿白虎纹官府的男子手持着刀,用轻功,飞快地踏过十几个恶棍的头,来到女子的面前,转过身,将她护在身后。 “姑娘,别怕,本官会保你周全。” 女子点了点头,将身子抵在墙边,用手拉紧外衣,遮住自己裸露的长腿。 “你又是哪颗葱?竟然敢管你祖爷爷的闲事。” “祖爷爷?”辰右微微挑眉,隐忍不发。 “老大,您看,我就说这些小年轻不经吓吧,看老大您这么威风,连忙吓得叫您祖爷爷了。” “没错,这毛头小子铁定是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居然不知道夜风双刀的大名。” 恶棍头头的手下,一人一句的吹捧道。 “夜风双刀?” 辰右忽然记起曾经在衙门见过此人的通缉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专门掳劫妇女,抢劫商人的恶霸?” “好说了,你祖爷爷就是夜风双刀,让衙门的捕快们闻风丧胆,让官府束手无策的夜风双刀。” 恶棍头头看辰右也拿着一把刀,得意地向旁边伸出手,喊道: “来人,将老子的双刀拿出来。” 良久,身后都没有动静,恶棍头头回头看去,手下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 “老子让你们把我的双刀拿过来啊,耳朵聋了吗,还有用吗?” “老...老大,刚刚出门太急了,就把你的双刀落在帮中了...”手下畏畏缩缩地说道。 “你们这群吃白饭的,怎么不把脑袋落在帮里呢?” 火冒三丈的恶棍狠狠地拍了手下的头,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手里有什么武器,拿过来!”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手下居然抬起手,就在恶棍头头的掌心放了一条甘蔗和一双筷子。 “你们这群白痴,甘蔗就算了,给我筷子做什么?” 手下自以为聪明地凑了过来,小声说道:“老大,这筷子是我刚刚吃面的时候,顺走的,机灵吧,正好派的上用场。” “你给我滚,这么笨,明天就给老子退帮。” 恶棍头头被气得满脸通红,他转过身,瞪着眼前的辰右,似乎要将所有的怨气和愤怒都发泄在辰右身上。 “切,不过就是个不知哪来的矛头小子,一根甘蔗足够了。” 辰右微微抿唇,麻利地抽出长刀,在月下亮出雪白锋利的刀锋。 眼神冷冽地望着眼前人,沉声道:“本官的祖爷爷乃是万琼国开国将军辰震,你居然敢侮辱我祖爷爷的威名,简直,罪大恶极。” “大哥,他生气了,还胡说八道,说自己祖爷爷是什么开国大将军,怎么办?” 听了手下的话,恶棍头头心情大好,拿着甘蔗嘲笑道: “还能怎么办,不教训教训他,这小子不知世间险恶,你们退开点,免得本大爷的武功震伤你们。”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惊鸿一瞥 手下们同时点头,眼神坚定看着自己的老大,后退了十尺,朝着恶棍头头大喊道:“老大,你别留力,狠狠地揍他。” “没错,就得狠狠地揍,省得让他看不起我们术荣帮的人。” 恶棍头头拿着甘蔗,冲了上去,辰右持刀急奔向前,在一条窄小的巷子中,两个人狭路相逢,兵刃相见,一触即发,黑影交汇。 未免胜之不武,辰右旋转刀柄,将刀背对准恶棍头头的甘蔗,大力挥去,恶棍头头侧身后仰,任由刀刃从旁挥起,再乘势执起甘蔗往辰右耳边扫去,幸亏辰右身手敏捷,及时避让,否则,这一棍下来,耳朵必定会耳鸣出血。 原来,恶棍方才所说的话,并非全是吹嘘,这黑风双刀真的有几分功架,是个练家子。 辰右踩上墙壁,手持刀锋如履平地,旋身劈去,玄鸣不止的刀锋随着招式,牵起了一阵飓风,围观的恶棍们落肩的长发顿时被掀起,地上无端端多了一顶假发。 本以为恶棍头头就此被了结,怎知他竟能以一根甘蔗抵住了辰右的攻势,踩过墙壁,和辰右从地上打到天上,招式五花八门,让人目不暇接。 底下围观的恶棍手下们,纷纷抬头,分析道: “你说老大这回怎么久,往常都很快的。” “兴许是两个人都是使刀,所以知道使刀的弱点,放心吧,那小子功力不够深,打不过老大的。” “你们还是看看,等会老大享用完小娘子,谁第二个上吧。” “来,剪刀、石子、布吧。” 手下们正猜丁壳,猜得正是兴头,忽而身边扬起一阵风,他们老大居然手持甘蔗从屋顶掉了下来,大吐了一口鲜血。 “老大,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会输呢?” 忽而,恶棍头头举起手中的甘蔗,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了这根落下无数刀柄印记,被劈得几乎烂掉却仍然能保持原型的甘蔗上,顿时大惊失色。 他们抬眸,狐疑地看着持刀落地的辰右,如同看着不属于尘世的恶魔。 眼前人非但没在老大身上落下一处刀伤,反而将甘蔗弄成这样,说明,他挥刀速度极快,而且,还留了力。 恐怖,这样的武功,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主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为何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你到底是谁?” 他们惊慌失措地扬声问道。 如同被堵截在老鼠洞中的老鼠一样,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持刀,却不落一滴血的男子。 皎洁的月光正好亮出男子的半张脸,众人耳边只听到一个刚正不阿的声音。 “刑部左侍郎——辰右。” “刑,刑部的人,老大,这下子该怎么办啊?” 那些犯案累累的恶棍终于开始害怕了,低头唤醒着几欲昏迷的恶棍头头。 “蠢货,还能怎么办,还不赶紧扶上老子逃跑。” “对对对,你们还不赶紧过来帮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下回,我们拉帮结派过来找这小子,报仇雪...” 话音未完,数十把刀抵在了恶棍们的肩头,每一把都几斤重。 “官,官官老爷,怎么这么有空出来吃夜宵啊?” 望着这一张张堆笑的脸,官差们亮出一张张通缉令,一一比照,今晚可算是收获颇丰了。 “你们方才不是说让我们闻风丧胆、手足无措吗?” 得意洋洋的衙差们用后背拍了拍笑脸相迎的恶棍们。 “说的不是主城的,别的地方,别的地方。”恶棍们强行解释道。 “哼,都把他们带回去。”衙差小南喊道。 墙边的女子默默地扶着墙爬了起来,呼了一口气,正想摘掉脸上的面具。 辰右将佩刀收回刀鞘,转过身,脱下外衣,递了给她。 “姑娘,穿上吧,穿成这样在大街上走,不方便。” “谢,谢啊。” 闻声,他怔了怔,白猫面具霎时从她的脸上掉了下来,皎月当空,伊人大眼萌动,花颜月貌,动人心神。 “姑娘你...” 不远处的衙差打断了辰右的话。 “小宁,人手不够,快过来帮忙,把人捉回去。” “好。” 女子点了点头,向前踏了一步,奈何脚下一痛,整个人几欲跌坐在地,某人疾步上前,一手扶住了她。 “谢了,辰大人。” 她有些错愕,样子像是有点不怎么习惯。 “你...认识本官?” 她的手稳稳地抓着自己的臂膀,手指温软,肤若凝脂,某人的心砰砰直跳,心如钟鼓。 “难道不认识吗?”宁可爱有点错愕。 “小宁,你还在那作甚,要赶着抓人回去,给大人审问呢。” “这就来。” 她轻轻推开辰右的手臂,扶着墙,强忍着脚腕上的伤,一步一步地朝着同僚的方向走去。 辰右不敢肯定心中的猜测,可是他突然萌生了一股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他大胆向前,一手抱起了额冒细汗的宁可爱。 “辰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大眼一睁,脸顿时蒙上了几分羞红。 “你...是...宁可爱?”他狐疑地问道。 “嗯,穿了女装就不认得我了,快放本捕快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闻言,某人顿时大吸一口气,没想到他居然会对宁潇潇那个强得像怪物的妹妹动心了。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别动,本官既然答应了你哥要照顾你,就要照顾到底,到了衙门,自然会放你下来。”他态度强硬地说道。 “不行,若是让我那些同僚看见了,本捕快以后还怎么混,再不济,扶着我也行。”害羞的宁可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是你哥的结拜兄弟,也是你半个大哥,听我的。” 说罢,某人的手臂再次搂紧了半分,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她的身体这么香,这么软,抱起来很爽。 而且,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你什么时候成本捕快大哥了,算本捕快拜托你了,快放、我、下、来。”生怕同僚注意到这边,她强行压着声音威胁道。 “不放。” 他偷偷扬起嘴角,满意地看着她羞红的脸。 “你不放,本捕快以后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她双手捂住脸,认命地被抱着,经过那些把她当男人看的同僚身边。 “小宁,你这是...” “本官是她大哥,她的脚崴了,本官送她回衙门。”辰右一本正经地说道。 “辰...大人?” 正用麻绳绑着贼人的衙差们傻眼了。 “刑部左侍郎辰大人居然是小宁的大哥?” “有问题吗?”某人怡然自乐地反问。 宁可爱举着双手,微微开了一条缝,朝着缝隙看了过来,小声解释道: “你们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我大哥的结拜兄弟。” “你大哥居然是辰大人的结拜兄弟?”同僚们更震惊了。 完了完了,宁可爱觉得解释也没用了,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日子不太平咯。 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吹起了套在宁可爱身上的外衣,露出那双白皙修长的美腿,引得众人目不转睛地看了过来,生怕错过这片大好光景。 “还看!” 辰右脸色铁青,声音沉得吓人。 “是,还不赶快给辰大人让道。” 声音刚落,衙差们押着犯人闪到一边,让辰右抱着宁可爱走过去。 忽而,他顿了顿脚,心想,抱她回去,还不是会被人看亏了,不行。 “她的脚崴了,本官直接把她送回去,今天不回衙门了,没问题吧?” “没没没,当然没问题,既然她因公受伤,回去休息几天吧,卑职会和官老爷说的。”衙差们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 “那就好。” 她怒目而视地看着他,小声质问道: “哪里好了,谁让你自作主张替本捕快拿主意的?” “你受了伤,行动不便,强行留在衙门,也只是给别人添麻烦,本官不觉得,有什么做得不对的。” “你没问本捕快意见就是你的不对。”宁可爱逞强道。 “那下次,本官会问的。”他细声说道。 “还有下次?哼。”宁可爱双手捂脸别过了头。 他斜眼看了看她,细发微微散落在脖间,香汗伏在锁骨处,若隐若现,害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本官听你大哥说,你今天不是在丰收祭典的大街上巡逻吗?” 他刻意扯开话题,想分散分散注意力。 “是啊,本来是这么安排的,后来,官老爷听说夜风双刀来了主城,闹了几桩案子,就找人假扮落单的女子,引他们上钩,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谈起抓贼,宁可爱的眼睛就变得炯炯有神,她松开手,热血地举起了拳头。 “于是,你就自告奋勇,自己做诱饵?” 辰右的声音有点沉,听起来不怎么高兴。 “没办法,整个衙门就本捕快一个女子,难道找百姓帮忙假扮吗?” “那你这些同僚,他们为什么没有及时出现?”他沉了沉眸子。 “嘿嘿,本捕快刚来,看夜风双刀他们上钩了,一激动,就跑错一条巷子,衙门的同僚估计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哈哈哈...”宁可爱憨憨地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你不是说自己是史上最能打的捕快吗,被逼成这种境地,你就一点都不害怕?”他生气地质问道。 “你突然发脾气做什么,本捕快不是崴了脚吗?再说了,就凭他们几个小毛贼,本捕快只要一出手,肯定全得趴下,不过是你突然出现,出了点小意外。”她的小表情很认真。 “你的意思是,本官不该多管闲事?”他微微提了提声调。 “那倒没有,你家的刀法确实厉害,有空咱俩切磋切磋,比个高下如何?”宁可爱开朗地说着,毫不在意地拍着辰右的胸膛。 “咳咳...”辰右脸色微红,正色道:“女儿子家家的,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 “又是这句,那你放本捕快下来,你就不应该抱着我,知道吗?”宁可爱理直气壮地说道。 看着她得理不要饶人的样子,他忽然笑了。 “不知道,本官只知道,本官救了你,这救命之恩,怎么还,你应该知道吧?”辰右意有所指地问道。 ------------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怕死的来了 “得了,这道理,本捕快还是懂的。” 宁可爱意味深长地看着辰右,点了点头。 “真的?” 他愣了愣,没想到这丫头一听就听出了,自己想要她以身相报的意图。 “你...真的愿意?” “愿意啊,一万个愿意。” 辰右耳根子通红,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积极,定是他之前态度过于强硬,害她对自己有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你哥说?”辰右鼓起勇气,通红的脸冒了一额头的细汗。 “还要叫上我哥,辰大人,你也挺贪心的,好吧,不过,本捕快工钱不多,不能下太贵的馆子哦。”宁可爱笑着叮咛道。 “下...馆子?你想用一顿饭报救命之恩?”他尴尬地问道。 “要不然呢,你还想本捕快为牛为马啊?”宁可爱不以为然地转过头,看着辰右的坐骑满眼放光,感慨道:“汗血宝马,在刑部做工真好,还能骑马。” “你想骑?”辰右看出了她的心思。 女子猛地点头。 “想。” “下回吧。” 说罢,辰右托着她的腿,帮宁可爱上马,柔软的手感还残留在指尖中,害他鼻子一顿热气上涌。 “怎么了?辰大人,你为何捂住鼻子?” “可,可能是刚刚和夜风双刀打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他心虚地胡诌道。 “原来是这样,回头,本捕快让大哥拿些家传铁打药,给你擦擦,放心,第二天准好。” 宁可爱一身女装侧坐在马背上,蓝紫色的轻纱轻轻地裹着她白皙修长的腿,随风飘动的细发轻拂过她的侧颜,如同化作人形的紫蝶仙,戏弄着他这颗跳动不止的心。 “辰...大人?” 她微微侧脸看着他,眨巴着大眼睛,看得他魂都不知飞哪去了。 “真好看。” 他下意识地说道。 “哈?” 宁可爱被他无由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 辰右大人在说什么,怎么怪怪的? “没,没事。” 惊觉自己有些唐突,回过神来的辰右一跃上了马,胸膛刚好贴着女子的后背,那股发香迎面扑来,让人有些魂牵梦萦。 “不走吗?”宁可爱回头问道。 那看似柔软的唇近在咫尺,辰右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心跳声雷动。 他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撞邪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想亲上去。 冷静一点,明天,等到明天,自己就会恢复正常。 “走,这就送你回去。” 他微微后退了半寸,握紧缰绳,骑着马,把宁可爱送了回去。 一路上,拂面而过的冷风,令他清醒了几分,那股突如其来的躁动,也安静了不少。 “到了。”宁可爱高兴地皱眉,笑道:“原来骑马一点都不好玩,腰...有点痛。” 辰右率先下马,伸出双手,等她搭着自己的手臂下来,宁可爱微微低头,发髻上的步摇随着身子倾斜。 她伸出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搭着他的手臂,有点怕摔跤的样子,让人很心动,辰右认命地闭上眼睛,把她往自己怀里送,那雀跃不已的心跳不是骗人的。 他喜欢宁可爱,就这么突然,如同一阵呼啸而过的暴风雨,情窦开了。 “啊,抱歉,一时没站稳。” 宁可爱微微站稳脚,搭着他的肩膀转过身去,一拐一拐地走着。 “今日就此分别,想必辰大人也有事要办吧,本捕快可以自行回房间,不劳你送我了。” “让本官送你吧。” 他满眼不舍地看着她,忍住了拉着她的冲动。 “不用了,之前,你那些同僚已经怪里怪气地叫本捕快嫂子,你再这么客气扶本捕快回去,他们指不定还会说些什么。”宁可爱伸出五指,制止道。 “本官不怕。” “也对,辰大人一定觉得清者自清,没关系,可本捕快在意。” 听闻那句清者自清,他忽而有些梗住了。 “你很在意被人叫嫂子?” “当然,本捕快又没出阁,再说了,整天嫂子,嫂子,多娘炮啊,本捕快要做英雄,要做好汉,才不做什么嫂子呢。”她挺直腰杆,双手叉腰,样子很是神气。 某人顿时僵直得像冰块,心被一点一点地敲碎了。 “不做嫂子...那你可有想过嫁人啊?”他小心地试探道。 “嗯?你今天的口吻,怎么跟我大哥一模一样,奇怪...” 她挑起双眉,很认真地想了想。 “嫁人...看还能不能做捕快吧,不能做捕快,天王老子,本捕快也不想嫁。” “也就是说,若是你将来的夫君允许你继续当捕快,你就肯嫁?” 某人瞬间燃起了希望。 “差不多吧,不过,这样的婆家很难找,太麻烦了。”她抿着唇摇了摇头。 “不麻烦,你找个没婆家的不就行了。” 例如他。 辰家只剩他一个。 “没婆家,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对方也不能长得太歪瓜裂枣,要不然日后生出来的娃娃,就不可爱了。”宁可爱很认真地强调道。 “那...你觉得本官怎么样?” “你?”宁可爱狐疑地看着他,不假思索地说道:“辰大人当然是长得一顶一的好看,不过,你的性子这么古板,恕本捕快多嘴一句,也只有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娘子能受得了你,不说了,既然今晚可以早些休息,本捕快得赶紧回房擦药酒,早点养好脚伤,回衙门才行。” 说罢,她转过身,一拐一拐地跨进门槛,消失在黑夜里。 辰右错愕地留在原地,回想着她方才说的那番话。 她的意思是不是对他没有半点兴趣? 而且,还觉得他性子太古板。 半个时辰后,心事重重的辰右骑着马,回到了颜家。 “大人回来了。” 阿从和阿纵冲了上去。 “这里有情况?”他例行公事地问道。 “没有,宁大人正在里面陪她们打马吊,屋外没有可疑的人影,一切如常。”阿从事无巨细地禀报道。 “宁潇潇在里面陪人打马吊。” “是的,大人。”属下点头道。 “刚刚才和本官吵着不该动恻隐之心,自己就下场陪人打马吊,宁潇潇果然还是宁潇潇,口不对心。” 两属下听不懂辰右的话,忙问道: “宁大人这么做,不是为了近距离监视吗?” “他哪是啊?”辰右分析道:“你们别看他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他比谁都看重公义,他不过是怕本官被属下指责徇私,才特意在你们面前和我争执的,想你们理解本官真正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那个骄傲自大,爱显摆的宁大人,居然是个心思这么细腻的人。” 两个属下都惊呆了。 若是身后没有响起那个催命符般的声音,估计他们就感动了。 “你们居然说本大人骄傲自大,爱显摆,蛮不讲理?” 两个人猛地转身,便见宁潇潇那张黑得像锅底的脸,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大头恶鬼。 “宁,宁大人,没,没有人说过。” 两兄弟微微后退,仿佛渺小得像茫茫草原中的一根含羞草,恨不得把自己折起来。 真的没人说过你蛮不讲理,请不要自己加上去。 “回来了?” 宁潇潇伸出拳头,辰右看了看他,嘴唇微翘,伸出拳头,两人默契地相碰,一如往日般的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嗯。” “对了,差点忘记和你说,明天有个‘不怕死的’来了。”宁潇潇单挑眉毛,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怕死的,是什么意思?”辰右不解。 宁潇潇走了过来,一把搂住辰右,抬手指着天上的明月,感慨地说道:“本大人终于不辱使命,可以完成宁家十九年来的夙愿。” “夙愿?本官怎么没听你说过,什么夙愿?”辰右狐疑地问道。 “就是把我家妹妹嫁出去呀。” 宁潇潇一脸理所当然地拍着辰右的肩膀,哈哈大笑。 “爹娘以后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闻言,辰右顿了顿,难道自己的心思这么明显吗? 一眼就被宁潇潇看穿了? “你知道了?” “嗯?当然知道啊,他都写信告诉我了。”宁潇潇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她写信给你?就刚刚?用飞鸽传书吗?” 大惊失色的辰右满脸紧张地追问道。 “对,就是飞鸽传书,辰右大人,你什么时候有偷看本大人信件的癖好了,不行,本大人得离你远点,免得你喜欢上本大人。”宁潇潇边说,还边佯装闪躲得退了退。 “别闹,你明知道本官喜欢你妹...” 忽然,辰右惊觉有点不对劲,宁潇潇刚刚是不是说,明天有个‘不怕死’的来了? “你想把你妹嫁给谁?”他沉声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本大人得找个不怕死的吗?而且还要集齐天赋异禀、骨骼清奇、豁达大度三大优点的人,本大人终于找到了,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喜欢我家小妹,他想娶她。”宁潇潇像是捡到金子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会吧,世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人? 辰右有点震惊,宁潇潇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太高兴了,所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辰右大人,这下子,你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他是谁?认识你妹多久了,你就这么决定让他娶你妹,会不会太轻率了?”辰右激动地说道。 “诶,辰右大人,你有点古怪哦。”宁潇潇妖冶轻佻地看着他,“也是,你之前说过,日后,你就是我家小妹半个大哥,这么紧张,本大人很感动,说明你很看重我这个兄弟。” “是...吧?”某人心虚地说道。 “可是,这件事本大人已经决定好了,他们毕竟是十几年的同门师兄妹,也算是青梅竹马,若不是看他家财万贯,和我家门不当户不对,本大人早就想在他第一次上门求娶的时候,将小妹嫁给他了。” “......”辰右无语了。 家财万贯?他的情敌是不是太过完美了? “嗯?辰右大人,你怎么不说话呀?”宁潇潇总觉得今天的辰右大人有点怪,不会是别人易容打扮的吧,正当他想要扒辰右的下巴时,辰右忽然张口了。 “对了,他长得怎么样,对比本官?”辰右很认真地问道。 “嗯?”宁潇潇的手就顿在空中,忽然有些尴尬。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想当他妹夫 辰右想起,宁可爱说过,她希望日后生得娃娃可爱点,不喜欢长得怪瓜裂枣的。 说不定,那人长得很丑呢,还有希望。 “他啊?” 宁潇潇想得很认真,似乎真的在脑海中作过一番比较。 “怎么样?” 辰右的样子看起来很心急想知道答案。 “他和你...不相伯仲吧,不过论情趣,兴许是胜你一筹。”宁潇潇不假思索地说道。 “胜本官一筹?那宁可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夸他长得好看吗?” 辰右特意问这个问题,就是因为当初宁可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夸他好看了。 说不定,情敌的长相不符合她的喜好呢? “这很重要吗?” 宁潇潇觉得辰右问的问题越来越奇怪,选夫婿需要问这个吗? “当然,若是你妹妹不喜欢他的长相,怎么可能会想嫁给他?”辰右胡诌的话中还带了几分诚恳。 “这个,本大人就记不太清了,毕竟,我家小妹和他见面的时候,还是她上山拜师的时候,那么久远了...” “你一定记得的,你可是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啊?”辰右用威胁的语气奉承道。 “额...好吧,好像是有,我家妹妹最坦白了,见到花漂亮,都会夸好看,小时候见到爬山虎,还有牵牛花,还想着作诗一首赞美它们呢,可惜文笔不行,写得...” 宁潇潇眯起眼,笑着炫耀起妹妹来了,滔滔不绝。 “也夸了啊。”辰右丢魂落魄地低着头,喃喃自语道。 原本想着长相方面还是有些胜算,如今看来敌人太过强大,有些无懈可击。 “不过,说起来,他们也有好些年没见了,不知他如今长得怎么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提过一次亲吗?宁可爱才十九岁,两个人上一次见面,应该过不了多少年啊。”辰右皱眉道。 “啊,本大人忘了讲了,他第一次提亲是在下山的时候,他那时才十五岁,我家小妹也才十四岁,两个也有五、六年,没见了吧。” “你不早说?” 辰右的内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个有点‘恶毒’的希望,他希望情敌这五、六年尽量长得歪瓜裂枣一些,减少点竞争力。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为了摆脱我妹,你也挺拼的。”宁潇潇调笑道。 “啊,不是...” 辰右居然有些哑口无言,之前他把话说得这么绝,说她半分不像女子。 还说等解开误会后,找个良辰吉日结拜,当她的义兄,话说得这么满,试问,怎么和宁潇潇说,自己忽然想当他的妹夫了。 “你不用不是了,本大人明白,明白你急切想解开误会的心情,那天,刑部的属下误会你被我妹赶出房间了吧,还叫我妹做大嫂,这件事,对你来说一定很困扰。” 宁潇潇搭着辰右的肩膀,忽然一反常态,变得十分正经。 他深明大义地说道:“放心吧,等我当了大舅子,所有误会都会迎刃而解的,而且,我家小妹也不是那种爱记仇的人,可能气已经消了,明天,等本大人哄哄她,就和她提议结拜的事吧,也好在刑部的同僚面前,澄清澄清。” “不可!”辰右惊诧出声道。 “为什么?”宁潇潇不解,“你之前不是急着说要和她结拜吗?难不成,你已经厌恶我妹到这个地步,连她结拜大哥都不想当了?” 辰右在心里默默地点头。 是啊,他不想当了,他不想当你妹的结义大哥,他想当你妹妹的夫君。 “不是厌恶,只是,本官刚刚又见到了她,和她生出了些不可化解的摩擦...”某人硬着头皮说道。 “原来如此,兴许是你天生和我妹八字不合吧,唉,可惜了,本想不结良缘,做兄妹也好,如今,竟连兄妹都做不成。”宁潇潇大叹一气,感慨道:“行了,本人知分寸,懂道理,知道怎么做了。” “你真的知道?”辰右狐疑地问道。 “放心吧,我宁潇潇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辰右大人不想和我妹结拜,也不会影响我和你之间深厚的兄弟情...知道自己快要做大舅子,忽然有点矫情了,真不适合我。” “哈哈...” 辰右笑容勉强的点点头,可是脑海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 隔天清晨,舜华在睡梦中醒来,忽而发现,床边一空,妹妹不见了,转过身,竟发现舜英正紧紧地抓着她后背的衣裳,睡在她另一边,当即松了口气。 “姐姐,早。” “早。” 原来舜英很早就醒了,一直像是守着宝物的小仓鼠,静静地等待姐姐醒过来。 “姐姐,你能给我梳个发髻吗?” “好啊。” 舜英散落着长发,坐在梳妆镜前,舜华拿着木梳,望着铜镜中的舜英,温柔地梳着她的长发。 “姐姐,你都好久没有帮我梳过头了,当年出嫁,如果你能帮我梳多好。” “傻妹妹,若是当年姐姐在,你估计可能嫁不出去了。”舜华轻笑道。 舜英微微皱眉,不解道:“为什么呀?” “因为姐姐舍不得你出嫁,想留你多几年,而且,姐姐这么挑剔的人,估计一辈子都选不到合适的妹夫。” “哼,那就是说,姐姐本来打算让舜英当老姑婆呗。”舜英故作生气,调侃道。 “当老姑婆?哈哈哈,咱们舜英长得这么好看,当不了。” 舜华为舜英梳头的时候,发现木梳缠绕了很多落发,她仔细弄了下来,扔到脚边,藏在裙下。 “怎么了?” “没事,不过,姐姐十几年没给你梳过头,手艺有些生疏。”舜华抬起眉眼,笑得好生宠溺。 “正好,今天可以练练。” “但是,你可不能说姐姐梳的头发丑哦。”她温柔地说道。 “放心吧,不会的,姐姐梳成什么样,都好看。”舜英开心地说道。 约么,半个时辰后,舜英顶着个凤阳花鼓般的发髻,朝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意味深长地说道:“姐姐,你给我梳的这个发髻呀...” “怎么样?” “丑,太丑了,顶着这个上街,别人肯定以为我发髻里藏宝贝了,哈哈哈哈...” 舜英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怎么会,姐姐觉得挺好的。” 舜英回头,俏皮地看着舜华,笑道:“那我也给你梳一个,咱们两姐妹,丑要丑一会去!” “好,来吧。” 舜华‘英勇就义’般坐在铜镜前,任由舜英摆弄她的头发,可每当她看见,舜英袖子滑下露出的伤疤时,她的眼里便忍不住闪过几分心疼,但很快,她便用笑容掩盖过去。 “梳好了吗?” “诶,梳好了。” 舜华抬眸,看了看铜镜,大为...震惊,舜英这丫头真的是老实不客气。 “这个发髻...有什么名堂啊?” “百鸟...朝凤,噗哈哈哈...”佯装正经的舜英望着铜镜,看着舜华顶着八爪鱼般的发髻,咯咯咯笑个不停。 “姐姐也要给你梳一个,你别跑。”舜华拿着木梳,就追了过去。 在阵阵笑声中,她们迎来了那个势必回来的日落,老天爷留给这对失散十几年的好姐妹,只有短短一日的时间。 两个人缓缓走向颜家大门,舜华让顾管家给舜英收拾了很多东西。 “三小姐难得回娘家一趟,为何这么快就要回去呀?”不知情的顾管家愁眉问道。 闻言,两姐妹强忍在心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顾管家,因为舜英做错了事,要回去承担罪过。”舜英的眼睛通红,哽咽地说道。 “做错了什么?大小姐,三小姐就这么回去,会不会让夫家刁难,要不让她多留几日吧。”顾管家好心地说道。 望着那双诚恳的眼睛,舜华温柔地摸着舜英的头,笑道:“若是可以,姐姐真想把妹妹一辈子留在家里,就这么宝贝着。” “姐。”舜英紧紧地抱着舜华,感受这最后的温暖。 黄昏无情地来了,颜家的大门被打开,刑部的人穿着一身白虎纹官府,站在了门外。 “大小姐,他们这是?” 年过半百的顾管家大惊失色,心里头猜到了半分。 “没事,没事。” 眼睛通红的舜华抱着妹妹,连说了两句没事,眼泪无情地滑落鼻梁,心如刀割。 “姐姐。” 舜英悄悄在舜华耳边,说了一句,让她静默的话。 她说,等会,她跟官差回去后,就别来看她了。 舜华怔了怔,目光惊诧地看着她。 “姐姐,舜英能做姐姐的妹妹,真的好幸福,若是老天爷怜悯,舜英下辈子还想继续做姐姐的妹妹。” 她哭着说完这句话,就推开了舜华,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口走去。 舜华紧紧地捂住嘴,忍住了嘴里快要喊出声的——‘舜英’,望着妹妹离去的背影,无声地痛哭着。 大门再次被关上,这对久别重逢的姐妹,再次被隔在门里和门外。 泣不成声的舜英抬头望着天空,努力地收起眼泪,冷声地说道:“你们带我走吧。” * 几近半夜,辰右才把案宗整理好,盖好章,收拾东西,回到刑部的宿舍,当他经过宁可爱房间的时候,不经意瞄了一眼,从前百般想赶走的人,如今,竟让他忍不住靠近。 这个感觉既奇怪,又美妙。 可是,为什么她的房间是黑的? “这么早就睡了吗?” 辰右推开自己的房门,想着透过墙上的破洞往里面张望,看看伊人睡了没有,竟发现,破墙被人用石砖和石灰砂浆重新修补好,看似完整无缺。 他又惊又喜,没想到宁可爱居然真的会砌墙,真是多才多艺啊。 “谢了。” 话音未完,宁潇潇走了进来,一把搂住辰右,指着修补好的墙,对他说,“怎么样,我妹妹是不是独具匠心,心灵手巧。” 出乎宁潇潇的意料,辰右居然满意地点头笑了。 “而且,她以后也不会烦到你了,你可以高枕无忧了。”宁潇潇笑道。 “以后...都不会烦到本官,是什么意思?” 辰右错愕地转过头,满脸疑问。 “辰右大人不是很讨厌我妹住在你隔壁吗?”宁潇潇得意洋洋地说道:“所以,我花钱租了间别院,让我妹妹搬到那住,也吩咐她了,日后即便在街上碰面,也不用和你寒暄了,当不认识彼此就行,绝对不会惹辰右大人不快的。”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未来大舅是个猪队友 辰右从未觉得宁潇潇这么贴心过,贴心到他觉得有点可怕,有点绝望。 你这么做和将宁可爱从他眼前远远拉开有什么区别啊? 那以后你妹不就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了吗? “......” “辰右大人是不是开心得说不出话来了?”宁潇潇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其实,本官和你妹的关系,也未到交恶的地步,你何不找个机会,帮我们化解一番,毕竟日后办案,我们还是经常要衙门的捕快协助抓捕要犯,一起办案,再说了,你让她搬那么远,她脚伤未愈,没人照顾多不方便啊。”辰右玩转迂回地提议道。 “没想到辰右大人原来这么关心我妹,本大人还以为你肯定很讨厌她的。”宁潇潇惊喜道。 “本官怎么会讨厌宁可爱?”他笑得有些苦涩。 “那好,找机会一定会摆顿和头酒,帮你们解开误会的,其实她搬的也不远,就在十三王爷对面的空宅子里,是颜家大小姐租给本大人的,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妹的脚伤,她这身体特强壮,就算受伤了,第二天也会痊愈,再说了,她师兄来了,有他照顾,本大人放心得很呐。” 宁潇潇不以为然的话听得辰右一阵脸青。 “你刚刚说她师兄来了,还在照顾她?你不会故技重施,让他住在宁可爱隔壁的房间吧?”辰右惊诧道。 “当然,孤男寡女住一间,特别容易发生些什么,到时候水到渠成...干柴烈火...我的小外甥...”宁潇潇喜上眉梢地说着自己不正经的计划。 “够了,这样做是毁了你亲妹的清誉,再说了,万一...宁可爱脚伤没好,她那个师兄兽性大发,你让她怎么反抗?”辰右激动地忘形了。 “辰右大人,我家小妹可是个打蟑螂,能用椅子砸穿墙的人,你担心担心她那个师兄更好。”宁潇潇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辰右。 “那...也不行,你妹毕竟是个女子。”辰右别过脸,耳根有些红。 “她?她是女子,本大人没听错吧,这话居然是辰右大人口中说出来的,之前不知道是谁,都说我妹超出人的范畴了,连人都不是了,如今却说她是女子,辰右大人你...该不会是...” 没等宁潇潇说完,辰右鼓起勇气大声承认道。 “是啊,本官就是!” “哈?”宁潇潇忍住想笑的冲动,“可是本大人是想说,你是不是被门夹了,脑袋被夹坏了?哈哈哈哈...” 辰右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出去。 “辰右大人,你要去哪里啊?刚刚衙门那边来了公文,说有桩特别的案件,让我们去一趟洛水城,本大人特意来告知你,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的。” 闻言,辰右怔了怔,想见到鬼一样,看着宁潇潇。 “你是宁潇潇?” “嗯嗯。”宁潇潇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调笑道:“是不是觉得本大人今天美艳动人,更胜昨日,认不出来了?虽然,昨天熬了夜,眉眼有些憔悴,依然还是丰神俊逸,英俊潇洒。” “宁潇潇会这么积极办案?”他把怀疑的语气加强了半分。 “很奇怪吗?”宁潇潇叹了叹手,满嘴戏腔地说道:“若是本大人办案勤快些,今年过年朝廷嘉奖,就能给家乡老父母亲,捎些咸肉腊肠,过个丰收年。” “什么案?”辰右正色道。 “有人在洛水城发现大量死猪和死鸭,怀疑瘟疫是不是卷土重来,不过,洛水城的衙门却说,有人下毒了,所以想让刑部的人特意去看看,还说,这不是第一次了,怀疑有人恶意投毒。” 宁潇潇的神情也认真起来了。 “若是真的,那这投毒之人还真是恶劣,年近岁末,居然干出这种事。”辰右生气道。 “是啊,无论寻不寻到凶手,养猪和养鸭的农户也是血本无归,若是今年下大风雪,这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宁潇潇叹道,“而且,这桩案最奇怪的是,饲养这些猪的猪倌和养鸭的农户在出事前,都在梦中见过一抹倩影。” “倩影?什么意思?”辰右不解。 “据说,他们都曾经在睡梦中,见一个长相清秀的美人,据描述好像是同一个人。” 宁潇潇的话让这桩案蒙上了些许神秘的色彩。 “这么奇怪?” “所以,我们更要快点抓住嫌犯,在出现奇怪的谣言,和更多受害者之前,捉到凶手。”宁潇潇眼神坚定地说道。 “好。”辰右点点头,“不过,在出发前,本大人想去过地方看一看。” “去哪?”宁潇潇疑问道。 “去看一下本官的小母老虎,看看被什么人惦记着。” 不好意思的辰右转身,就往宁可爱住的院子去了。 “辰右大人居然有小母老虎了?什么时候的事,这都不告诉本大人,太不够意思了吧,本官也要跟着去。” 当满脸八卦的宁潇潇冲出门口的时候,辰右已经骑着马扬长而去了,留下一阵烟尘。 “又会跑得这么快,不过,只要你还在主城,做什么都逃不过本大人的法眼。” 宁潇潇走到对面街,往乞丐的兜里扔了个铜钱,踏前一步,小声说道:“本大人想知道辰右大人去见的姑娘,长什么样的。” 乞丐微微抬眸,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一条巷子,不出半炷香时间,整个主城潜伏的探子,都在寻辰右的身影,如同宁潇潇撒开了一张巨大的网,小蜘蛛们都在寻找唯一的‘猎物’。 毫不知情的辰右来到了十三王爷的府邸,他将马栓在门外,狐疑地伸长着脖子,朝对面的府邸看去。 正巧小十三的轿子从皇宫回来。 “小王爷,是辰大人。”兰侍卫脱口而出道。 “辰右居然来找本王了?” 惊喜的小王爷一脸激动地冲了过去,拍着辰右的肩膀。 “辰右,你好久都没来找本王聊天了,最近去哪了,可有办什么大案,稀奇古怪那种?” “小,小王爷,其实本官今天来不是...” 辰右正想坦白,怎知,宁可爱坐在木轮椅上,被某个人推出来,那人一身淡蓝色的衣裳,七尺之躯,眉目清秀,笑容可掬,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平易近人,性子随和,很能迁就人的那种男子。 想必等日后成了亲,让宁可爱继续当捕快,应该也不成问题。 这个情敌也太完美了。 宁可爱看过来了,视线之中,有辰右的身影。 “辰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哥不是说,要和你一起去洛水城吗?” 辰右抬眸看了看那个推着木轮椅笑眯眯的男子,笑容勉强地说道: “没错,本官想说不知道要离开主城多久,就特意来见见...小王爷,叙叙旧。”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了辰大人,走吧,师兄。”宁可爱笑着催促道。 你就...这么急着逃离我吗? “等等,他是...?” 辰右很想问清楚一点,这个人是你的谁? 宁可爱大眼眨了眨,不以为然地笑道:“他是我的三师兄,东方泉越,我们一直在命子山上修行了近十年了。” “这样啊。” 看着宁可爱脸上的笑意,辰右的心情顿时坠到了谷底,她不排斥这个人,甚至还对他有几分好感。 “小宁,你不给本师兄介绍一下,这位大人吗?”东方泉越语态亲昵地俯下身,笑着问道。 “对啊,这位是我大哥的结拜兄弟,是个公正无私的大人。”宁可爱悄悄转过头,在东方泉越小声嘀咕道:“不过,他好古板的,比我大哥平时还正经。” “真的吗?看不出来,本师兄还以为宁大哥已经够正经了。” 两个人小声说,大声笑的样子,被辰右尽收眼底,十分刺眼。 “辰右,他们说的真的是宁潇潇吗?主城该不会还有第二个宁潇潇吧?”小十三狐疑地问道。 “应该是,宁潇潇在她妹妹面前,一向都表现的很正经。” 辰右苦涩地笑了笑,悄悄握紧了拳头。 “辰大人,初次见面,在下东方泉越。”东方公子文质彬彬地说道。 “辰大人,我们要赶着去市集买点菜,回来做饭,就不妨碍你们叙旧了,告辞,师兄快走吧,去晚了,市集的鱼就不新鲜了。” “你这个馋猫,放心吧,本师兄会挑一条最新鲜的鱼,给你做豆腐鱼汤的,师妹别急。” “谢谢师兄,要不是有你帮师妹弄的木轮车,我今天都不能出来,来吧,让我们横扫市集,抢条最新鲜的鱼回来。” 两个喜笑颜开地朝着市集走去,辰右握紧的拳头,也悄然松开了。 那股藏在心底的酸涩如同墨般,在心头化开了,如同一朵名为嫉妒的黑牡丹,化得一塌糊涂。 “辰右,其实,你不是来找本王的,你是来找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小王爷狐疑地问道。 “你看出来了?”辰右的情绪有些低落。 “看出来了,不止小王爷,我们也看出来了。”侍卫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你们也在啊?” 辰右表情讶异地看着那十几个侍卫,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神出鬼没。 为什么大家都能看出来,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辰右,需要本王帮帮忙吗?” 百无聊赖的小十三正愁没借口摆脱皇奶奶安排的相亲宴,这下找到机会了,顿时来了精神。 “本王能给辰右你出出主意,帮你追到那位叫小宁的姑娘,毕竟本王的王府近水楼台先得月,还能帮你刺探军情,及时向你汇报敌情。” 小王爷表现得十分积极。 “王爷,你...本官出主意?你...追求过姑娘吗?” 辰右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有‘厌女症’的王爷。 “自然...是没有,但是本王的侍卫们有嘛!”小十三信心十足地向辰右推举身后的侍卫们。 那些还未成家立室,连女子的手都没牵过的侍卫们硬着头皮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们追求过!” 侍卫们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心里却在喊,还没说完的半句话——在梦里。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洛水城死猪奇闻 小王爷很满意地点头,指着他们说道: “这些都是本王骄傲的侍卫们,他们不但武功高强,对女子的喜好更是了如指掌,有他们相助,一定能助你,早日夺取小宁姑娘的芳心。” 侍卫们看着信心满满的小王爷,深有感触地落泪。 看看皇太后的相亲宴都把他 们家小王爷逼成什么样子了。 孩子都快疯掉了,他们家小王爷,好惨啊,辰右大人你就可怜可怜孩子吧。 “请一定要让我们相助,追求小宁姑娘。”侍卫们排成一列,整整齐齐地喊道。 辰右猛地怔了怔,响亮的声音吓得路过的阿婆,都加快了脚步。 “......” “辰右,那你的意思是怎么样?本王这么有诚意,你不会想拒绝吧?”小王爷兴致勃勃地问道。 “那...那就谢过王爷了,本官需要去洛水城几天,若是这边有什么情况,还请飞鸽传说,通知本官。” 辰右的语气十分心虚,甚至怀疑拜托小王爷的自己,脑袋是不是真的被人夹了。 “听到了吗?”小十三兴奋地回头喊道。 “听到了,小王爷。” 辰右怔愣地看着这群气势如虹的侍卫,顿时有些头脑壳疼。 他就不该过来的,和伊人没说上几句话,白白‘啃了个柠檬’不说。 还摊上这么热心的十三王爷,希望别闹出什么事才好。 * 三天后,马不停蹄的辰右和宁潇潇来到了洛水城,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百姓安居乐业,依然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仿佛丝毫没有被个别猪倌和养鸭户的损失所影响。 可当他们来到出事的猪倌家,赫然发现事情比想象中更严重。 “老头,你快把刀放下来,死是解决不了的问题,你死了我们娘们怎么办啊?” 猪倌的娘子正死死地扯着她家相公的手,制止他持刀自尽。 “你别管我!”持刀的猪倌泪涕横流,撕心裂肺,“家里好不容易养了几十头猪,忽然就被人下毒毒死了,借的钱还没还上呢,之前和酒楼谈好的生意也没了,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呀!” “老头,你别这样,你这样会把女儿给吓坏的,她还小啊,老头。” 猪倌的娘子早已成了泪人,若是此时,猪倌真的死了,剩下她和女儿,还有一大堆还不清的债,她要怎么活。 “爹爹——” 小丫头拿着小稻草人坐在桌底下,哭个不停。 “刀下留人!” 不知该说什么的辰右急忙喊道。 “没错有什么事,大家可以慢慢商量嘛,这年头天灾人祸,谁没遇过,好好过,日子还会好起来的。”宁潇潇伸出手,边安慰边制止道。 精神几近崩溃的猪倌拿着刀向着辰右和宁潇潇的方向划了一下,神情激动地说道: “你们懂什么,没了,日子没法过了,旧债未清,如今和酒楼谈好的生意也没了,还要把定金赔给别人,没天理啊,这世道真是没天理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每天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地生活,养的猪仔肥肥胖胖拉到集市上卖,还要被人投毒,如今猪全被毒死了,钱没了,老头我不做人了。” 眼看着猪倌举刀自刎,事急从权的辰右一手抓住老头的手腕,往外折去,未几,刀便从吃疼的手中掉了下来,铿锵落地。 痛哭流涕的猪倌捡回了一条命,跪在了地上,嘴里痛骂不停。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你死了,你家娘子和你年幼的孩子怎么办?”辰右严肃地问道。 闻言,神情恍惚的猪倌看了看满目泪光的妻女,绝望地痛哭道:“对,老头我应该拉上她们一起,反正迟早得饿死,留在这世上,也只是受苦,还不如跟着我一道去了。” “混账!”辰右生气了。 身旁的宁潇潇也跟着怔了怔,还是第一次见到辰右发这么大火。 “你觉得活不下去,就要拉着妻女一起死?你问过她们没有,她们是想和你一起死,还是想和你一起活?” 辰右愤怒的话不断地冲击着精神不佳的猪倌。 “猪被投毒,这事官府会查,我们会查,欠了债就好好做工,把它还清,寻死觅活,能解决问题?” 他指着缩在桌底下的快哭不出声的小女孩,大声地质问道: “你人若是走了,她该怎么办?生而不养,枉为人父,你死后,她若被人欺负,谁来出头!” 宁潇潇见辰右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心想他一定是想起辰家当年发生的惨剧,忙打圆场道: “好了,辰右大人,听了你一席话,他们应该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不会再自寻短见了。” 猪倌没有说话,宁潇潇蹲了下来,搭着他的肩膀,耐心地安抚道:“你是一家之主,家里出了事,你更不能乱套,妻女都以你马首是瞻呢,债的问题,可以和债主慢慢商量,若对方是个明白事理的,估计,也不会急着催你还,这日子还能好好过,未至绝境。” 兴许是辰右那番肺腑之言,兴许是宁潇潇那句温柔的‘未至绝境’,伤心欲绝的猪倌打消了自尽的念头。 “对了,忘记和你说了,根据万琼国的律法,但凡嫌犯恶意向农畜投毒或私自宰杀,导致农户蒙受损失的,朝廷都会依法向嫌犯追讨赔偿,并痛打六十大板,也就是说,若是能捉到嫌犯,你这无端端欠的债就该他来还。” 宁潇潇默默地将地上的猪肉刀捡起,放回红案上,形象闪闪生辉。 “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吗?”猪倌重新燃起了希望。 “当然是真的,不过,嫌犯若是死了,又没留下什么身外之物,这债估计还是得你自己扛。” 面无表情的辰右冷不防地泼了猪倌一头冷水。 宁潇潇扯着嘴角,狐媚地笑了笑。 “没关系啦,有希望,好过没希望是吧?” “对,也是。” 冷静下来的猪倌点点头,扶起了自己的娘子,抱起了哭得哇哇大叫的女儿。 “大人,你过来就是查这件事,找给猪下毒的人?” 猪倌问得很认真,那双流过泪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毕竟是在生与死之间做过选择的人,留下来的人,必定能更珍惜,更勇敢地面对一切。 “没错,本官是刑部的左侍郎,辰右,这位是宁潇潇,宁大人,是主城的清吏司。”辰右简短地介绍道。 “辰右大人,没你这样的,你介绍得根本不完整。” 抱怨的宁潇潇再次重新地介绍了自己: “本大人应该是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宁潇潇,宁大人才对!” 猪倌默默地看向自己的妻子,忽然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很不靠谱。 “说回正题,根据衙门的记录,你们死了三十六头母猪,全是七天前死的?” 雷厉风行的辰右早已拿出册子和笔墨。 “是...的,大人,那天早上,老头我原本想去水塘边割点猪草喂猪的,怎知,刚经过猪圈,就发现我家的猪口吐白沫,双眼发直,四只脚伸直了倒在地上,我一看,大事不妙了,赶紧往村尾跑,请了村子里的懂得给猪治病的大夫,他过来一看,猪没的治了,全死了。” 年过六旬的猪倌说着说着,又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那...那个大夫可曾说过,猪是中什么毒死的,怎么被毒死的?” 宁潇潇仔细地看着屋子里的陈列,忽而发现木桌面有些被灼烧过的痕迹,像是曾经,在位置燃点过什么东西。 他稍稍欠身闻了闻,有股很独特的檀香味,茉莉,不对,好像是香茅的味道。 “大夫说了,不知哪个缺德的,给猪喂了砒石粉,结果全都被毒死了。”猪倌面容愁苦地说道。 辰右深吸一气,有些失望地说道:“又是砒石粉。” “最普通的毒药,大海捞针。”宁潇潇默契地回道。 “不一定,要查还是能查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抓凶手,事在人为!”辰右眼神坚定地望着宁潇潇,两个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本大人有一件事很想问?”宁潇潇积极地问道:“你们曾经告诉过衙差,在事发的前一天晚上,你们都不约而同地,在梦里见过同一个人?” “是的,没错,是长头发的美人,不过脸没看清。”猪倌很积极。 “官老爷,民妇也见到了,那人穿着一身黄色衣裳,就和大人您身上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 猪倌的妻子指着宁潇潇那身青色的衣裳,硬是说成了黄色。 “可本大人穿得是青色的。”宁潇潇的身子微微后仰,在辰右耳边小声嘀咕道:“这家人的口供是不是怪怪的,一个没看清脸,就说那人是个美人,一个把青色指称是黄色,看来,只有小丫头的证供最可信了。” “为什么?”辰右细声问道。 “因为,她还没说话。”宁潇潇微微蹲下,摸着小丫头的头,耐心问道:“小姑娘呀,你告诉哥哥,你在梦里见到什么呀?” “叔叔,我见到...见到...”小丫头边忍着鼻酸,边结巴说道。 “哥哥,是哥哥。”宁潇潇‘不辞劳苦’地纠正道。 “叔叔,小若在梦里...见到了那个女人头上有只好大的公鸡。” “公...公鸡?”宁潇潇耐人寻味地重复道,“辰右,你怎么看?” “猪的尸体在哪?”辰右面不改容地问道。 “全都被官老爷带回衙门了,因为他们怕有瘟疫,在查清楚之前,也不敢随便埋了,说是全都要带回去。”猪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行了,宁大人跟本官回去验尸吧。” “验什么?”宁潇潇以为自己听错了。 “验猪的尸体,三十多头呢。”辰右一本正经地说道。 宁潇潇惊讶地反问:“他不是已经找大夫验过了吗?还验?” “大人,你们真的能抓到向猪投毒的人?” 猪倌忍不住扯住了辰右的衣衫,满眼的急切,辰右稍稍松开蹙起的眉头,直视他的眼睛,说道:“只要嫌犯没死,本官一定能把他抓拿归案,放心吧。” “那就谢过大人了。” 猪倌俩夫妻望着辰右和宁潇潇的背影,激动地跪了下来。 * 可当二人来到衙门,看着三十多条发臭的猪尸体时,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 第二百三十章 几百条尸 死了七天的死猪尸体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如同挤身在几十斤烂苹果和千年油之中,酸臭中夹着恶心的油腻腥气,让人一呼吸就想吐。 更别提,这满屋子的苍蝇了。 “不行,本大人受不了这个,碰这些死猪,本大人的玉指会烂掉的!”宁潇潇躲得大老远,朝着这边喊道。 “你不验,谁来验啊,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宁大人!” 辰右有些生气了,可一开口,自己也想吐了。 “呕——呕——” 洛水城的衙差捏着鼻子,用手扇着苍蝇说道:“大人,你们要找的农户带来了,他们家中正好死了几百只鸭子。” “几百只?”宁潇潇微微挑起眉,有种想马上逃跑的冲动。 “想去哪?不验死猪,就给本官验死鸭去。” 辰右呲着牙,沉声说道。 “好好好,本大人这就去。” 宁潇潇绑紧了捂脸的丝帕,走向农户,仔细地盘问道:“你就是家中损失几百只鸭子的农户?” “回,回大人,是小人没错。”农户看起来有些紧张。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五天前吧。” 面对那双蛇般锐利的眼睛,农户仔细地回忆了当时的情景。 “大约在五天前,那个早上,我刚起床,发现鸭圈起了一阵朦胧的大雾,接着,我走近一看,发现几百只鸭子全都死了,好惨,尸横片野啊。”农户很激动,眼底尽是可惜。 “也是被毒死的?”宁潇潇狐疑道。 “回大人,应该是,凭小人多年养鸭子的经验,白眼翻了,舌头伸了,小脚一打直,口吐白沫,满口鲜血,肯定是被毒死的。” “凭经验?找仵作验过了?” 衙役小哥黄宗哲回答了宁潇潇的问题。 “回大人,县官老人已经请仵作大致看过了,据说,是被一种特别草药熏死的,这种草叫‘幽幽草’,闻了,先是四肢无力,而是产生幻觉,最后便会口吐白沫,死翘翘。” “幽幽草?这种草药不是通常用来熏蚊子的吗?它居然能把鸭子给熏死了?” 宁潇潇微微挑眉,觉得这种案子开始越来越耐人寻味了。 “听仵作说,幽幽草不仅能熏蚊子,要是过量了,烟雾就会堵塞口鼻,让鸭子中毒窒息而死。” “过量,多少算是过量?” 衙役小哥很认真地想了想,张开双手比划道:“寻常熏蚊子只用一株就够了,可是要毒死几百只鸭子,起码得烧几斤的草。” “那就奇怪了,农户,你家住得离鸭圈远吗?附近,没有邻居?” 闻言,农户怔了怔,讶异地反问道:“大人,你怎么知道的?我家住在山边,没什么邻居,鸭圈就在家附近的河边,不远。” “不远?” “诶,大概走个一炷香就到了。”农户憨憨地说道。 “一炷香?养了几百只鸭子,不放在身边,你舍得了?你不怕半夜被豺狼虎豹劫了去?”宁潇潇调笑道。 “小人没想这么多,小人家里还养了鸡,羊,牛呢,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在河边养多一群鸭子,过过日子。”农户无比自豪地说道。 “你倒是挺会过日子的,鸭子的尸体放哪了?”宁潇潇转头,向衙役小哥问道。 “回大人,就在隔壁的房间,不过,那味道可不比这个好闻,你要有心理准备,鸭子死得有点久了,估计尸体都腐化了。”宗哲小哥好意提醒道。 “没那么厉害吧,再臭能比得过这间房的味道?” 宁潇潇看着边吐,边验猪的辰右,在心中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真不愧是你啊,辰右大人。 “那本大人过去了啊,可别说本大人偷懒了。” 原本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的宁潇潇,一走进隔壁的房间,坚持不了片刻,掉头就忍不住跑了出来。 “哇,这什么味啊?” 好像在下雨天,上千只未干的臭袜子堆积在一起的潮味,还有那些鸭子,原来都是些出生了几天的小鸭子。 还验什么尸啊? 都变鸭干了,像干透的芒果心一样,能瞧出啥才有鬼。 “大人,放心,这些鸭子,我们都是分开放的,仵作说这样,没那么容易传出瘟疫来。”衙役小哥满脸的骄傲。 “是吗?” 宁潇潇抽出另一条帕子,像是拎起番薯干似的,一只只拎起来看,随口问道:“这样的事常发生吗?” “回大人,这样的事不止我们洛水城,别的城也经常会发生,有些人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理由,就把别人家养的鸡鸭鱼毒死,也不顾别人家的生计,在他们眼中,毒死的是家畜,又不是人。” “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想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害死人。” 听了衙役小哥的话,宁潇潇蓦然抬眸,看着这个善良的年轻人。 “你说的对,所以,我们更要查清凶手,把案件细节上报,希望圣上能来一次杀鸡儆猴,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做人,都不该越线。” “好,大人,你还要什么吩咐,尽管说,卑职一定会全力配合。”衙役小哥热血地说道。 “那就好了。” 宁潇潇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狡诈的目光,邪恶地扬起了嘴角。 “大,大人?” 衙役小哥感觉有点不妙。 “去把,鸭子都开膛破肚,检查一些,它们的鸭嘴,鸭脖子,看看咽喉里有没有灰尘?” “灰尘?” 虽然,衙役小哥不是很懂,但是,还是照做了,于是宁潇潇成功地逼得一个满怀热血的年轻衙役,宰了几百只鸭子后,吐得倒地不起。 宁潇潇捂住鼻子,看着被人抬出去的宗哲小哥,摇头道:“你们衙门的衙役身体素质还得有待加强啊。” 忽而,肩膀一重。 辰右满手猪油地搭着宁潇潇的肩膀,手指滴落的猪油就像从刽子手的大刀滴落的血,随着猪油那股酥腻感,一滴一滴地渗入宁潇潇的衣服里。 那股几欲想吐的感觉,山雨欲来。 “去吃饭吧。” 辰右云淡风轻地邀约道。 “大人,你…” 宁潇潇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忍不住低头吐了。 “呕——呕——” “啊,宰了三十六头猪后,本大人已经能做到目无全‘猪’了。”辰右一本正经地说道。 “快放开我,呕——” 宁潇潇一把推开辰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了客栈。 “谁也不能阻挡本大人沐浴的步伐,前面的大婶快让开——” *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客栈门前,刚巧和急匆匆的宁潇潇擦身而过,舜华拉开绸布,看着客栈的名字——悦来轩。 “小姐,这客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看久了,想改个名字罢了。” 舜华微微皱眉,发现以前爹改的店铺名字,全是什么轩,真是奇怪。 “来,好霜霜,你来给这客栈改个名字吧。” “真的?”小丫头惊喜地把头伸出马车,看了看客栈,不假思索地说道:“既然是客栈,就是为了让客人安心休息的,就叫——安息客栈怎么样?” 安息客栈? 霜霜怎么不直接建议她把客栈改成棺材铺呢? “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咳咳…挺好的,挺好的。” 舜华心虚地别过视线,努力不和满眼期待的颜霜霜有眼神接触。 “那你打算什么改啊,造客栈新招牌的事,霜霜可以帮忙张罗哦。” 小丫头热情高涨地说道。 “咦,霜霜,你看,哪有你最喜欢吃的果脯!”舜华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真的吗?那霜霜要去买。” 眼看着小丫头开心地下了马车,蹦蹦跳跳地朝着果脯店冲去,舜华顿时大松一气。 啊,悄然躲过了一劫。 她再回头看向客栈的牌匾,感叹道:“悦来轩这个名字真是不错。” 不一会儿,小丫头嘴里嘎巴嘎巴地咬着果脯,跑了回来。 “小姐,果脯买回来了,你要上楼和别人谈买地的事了吗?” “嗯,霜霜呢,你想跟着去吗?”她轻声问道。 小丫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繁华的大街,香喷喷的油糍粑,烧饼,还有烤鱿鱼,边忍着口水,边违心地说道:“小姐,你去哪,霜霜就去哪?” 舜华噗嗤一笑,转身和双胞胎兄弟,说:“行了,你们两个和她一起去逛一下吧,吃饱了,再把她捉回来。” “遵命,大小姐。”三人兴高采烈地往街上跑去,围在烤鱿鱼的摊子前,笑声不断。 舜华微微藏起嘴角的微笑,脸色严肃地踏入客栈,心事重重。 平日里买卖地,都是顾管家一手操办,为何这次这个卖家,偏要和她本人亲自相谈才肯将土地转让? “客官,请问你是打尖还是住店?”没有认出她的小二,殷勤地介绍道。 她不露声色地看了看客栈一楼的客人,全是些普通的百姓,不像有人埋伏在此。 “约了人,带本夫人去楼上的雅间吧。” 店小二愣了愣,反应了过来,“原来那位公子约的人是贵客您呀,客官这边请。” 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越是接近阁楼,那股忐忑和不安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她仿佛即将要见一个,她本该见,却一直没有见到的人。 “公子,来了。” 耳边传来小厮的声音,那人逗鸟的动作不自然地顿了顿,接着,便继续拿着羽毛,悄无声息地逗弄笼子里雀跃的小鸟。 “阁下便是洛水城的卢老板?”舜华先声夺人道。 “你不记得我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虽嘴上这么说,可是那人逗鸟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目不斜视,全然不把舜华放在眼里。 他…认识自己? “既然阁下无意客套,那本夫人只好单刀直入了,龙母庙附近那块地,阁下想出价多少?” 数目字在她脑袋中飞转,顾管家说过这块地保守估计,也得要三十三万两。 就算,最后三十五万两才成交,也是捡到了大便宜。 未几,对方语气平淡地说道:“二十七万两,地契在这里,要银子,不要银票。” “二十七万两?”舜华微微提声。 “嫌贵?” 他终于转过身,看向了她。 男子垂落一边的长发,正巧遮盖了他右脸颊渗人的伤疤,那双眼睛既无神,又无魂,如同生生被夺走了魂魄,遗留下来的躯壳。 更奇怪的是,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出言不逊的猪精 但是,他的语气就像他们已经认识许久。 “本夫人只是好奇,阁下为何这么急着出让这块地,连二十七万这个价格都能接受。” 舜华婉转地旁敲侧击道。 “其实,也不急了,这块地出售将近十二年,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它的买家,你做生意这么厉害,不会不知道,这块地背后的故事吧?” 那人稍稍转过身,继续边逗鸟,边和她搭话。 “背后的故事?这个故事和这块地十二年都卖不出去有关?”舜华摇了摇头,诚实地问道:“本夫人不知,愿闻其详。” 这个问题真的问倒她了,她和顾管家曾仔细研究过地段,并没听说过这块地什么故事啊。 这块地,南靠码头,北靠大街,东靠市集入口,可谓是块交通发达的绝佳地段,在此处开店做生意,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十二年都卖不出去? 真是说出来都没人信。 那人缓缓开口,道出了那个无人敢提及的故事。 “在十三年前,曾经有一个忠臣劝说过当朝的皇帝,他说万琼国每隔十三年,南部就会发一次涝灾,北部发一次旱灾,只要修改河道,便能轻易解决这个问题。” “后来,圣上答应了没?”舜华好奇道。 “没有,他刚在朝堂提出来,就受到部分大臣的极力反对,那些大臣以劳民伤财,杞人忧天为由,驳斥了他的提议,最后,他都未能扭转局面。” 闻言,舜华急切地问道: “可是,事实能证明,他说得是对的,还是错的,这十三年间,万琼没发生过涝灾或者水灾?” “发生过,在第二年洛水城就发了洪水,证实了忠臣所言,不无道理,当时皇帝后悔莫及,终于答应修改河道,却因为皇太后的一个梦,终是未能动土。” 男子的声音如同徘徊在洞窟中的风声,空灵而飘忽,把故事讲得引人入胜。 “什么梦?”她好奇道。 “太后在梦中见到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她和皇太后说,一切都是天注定,若是万琼国的皇族敢在洛水城大兴土木,改建河道,就是违抗天命,会得罪龙母,惹来天罚。” 被羽毛逗弄的小麻雀,从笼子里跳上跳下,不停叫着。 男子扯开嘴角,笑了笑,继而说道: “自从这个梦后,太后就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她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的样貌还越来越狰狞,最后,太后终于在某个即将就寝的晚上,在窗边见到女子恐怖的脸,吓得病倒过去了。” “后来,圣上因为皇太后生病的事,把修改河道的事搁置了?” 舜华的表情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昏睡的几年间,外面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不止,圣上为了治好皇太后的失眠症,不但搁置了修改河道的事,还在洛水城特意兴建了龙母庙,刻了龙母像,公告天下,龙母庙附近不能动一花一木,违者处斩!”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高兴。 可是,舜华却笑不出来了,违者处斩,你还哄她来买? 这不是让她花钱送人头吗?! 敢情,你等了十二年终于等到她这个冤大头了,是吧? “夫人看起来,有点犹豫了,不想买了?” 他轻轻放下羽毛,看了过来,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里,映着她惊愣的脸。 她何止是不想买,还想立马掉头就走了呢。 “本夫人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想好,买这块地做什么生意,要不等我回去考虑几天,下次再约你喝茶。” 语气敷衍的舜华刚转身要走,怎知,刚抬头就让她撞见了一张熟悉的老脸孔。 对称到极致的大痣,朝天鼻,豆豆眼,实在丑到让人印象深刻,好难忘记。 她忍着想吐的冲动,礼貌地说道: “史公子?” “既然颜大小姐看走眼,那就本公子来买吧,二十七万两而已,本公子出得起!”史公子骄傲地抬手一挥,身后的小厮就往桌上倾倒了一箱银子,银光闪闪的银子,倒了满满一桌。 他双手作辑,对那卢公子的态度,比见到亲爹时还客气。 “卢公子,这些就当作订金,银子随后马上送到。” 舜华默默回头看了看,桌上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可是,随便放几千两就想当订金,是不是少了一些。 卢公子没有理睬,闷声不出,大有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她无语地看了看他。 “怎么,颜大小姐,见本公子慧眼识珠,如今后悔莫及,想反悔买地啊?” 史公子伸出油腻腻的手掌,挡在舜华身前,离她的胸襟,就差半尺,舜华抿着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微后退,让两个护院挡在了这只长得人模狗样的猪。 “不想,这块地,本夫人突然不想要了。”她稍稍提声说道:“还有,请你改一改称呼,如今,我是傅夫人,还请史公子懂些人伦纲常,莫要像畜生一样,随便靠近良家妇女。” “哟,小娘子还生气来了?” 史公子目光猥琐地盯着舜华的眉眼,鼻梁,嘴唇,锁骨,浑身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肤如凝脂白雪,唇如腊月红梅,他当初怎么就没猜到,她能变回这么好看,这回,真是走宝了。 他的视线让人浑身都不舒服,舜华不悦地转过身,默不吭声地走向楼梯。 “诶,你想去哪,本公子可以陪你。” 语态暧昧的史公子殷勤地追了过来。 两个忠心护院本想继续拦着史公子,怎知对方的几个小厮竟然助纣为虐,一人抱住一臂,拖住了两个高大的护院,不让他们动了。 她回过头,嫌恶地看了史公子一眼,冷声骂道:“畜生就是畜生,竟听不懂人话。” 这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把戏,他平日里定是没少耍,要不然,这小厮拦人,也不会拦得这么驾轻就熟,真是人渣,败类! 眼见,那只油腻腻的大手掌要拉住自己的衣裳,她一个箭步冲到了楼梯口,巧妙的转过身,衣裙如花般旋转了一圈,让如狼似虎的史公子抓了个空,整个摔下了楼梯,滚了下去。 “公子——” 史公子的小厮们彻底傻眼了,连忙放开护院们的手臂,冲了下去,察看自己主子的伤势。 “你居然敢…” 那小厮连个‘推’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舜华一番‘先声夺人’的话,斥责到哑口无言。 “这里十个人,二十只眼睛,都看见你家公子是自己站不稳,摔下楼梯的,难不成你们想说,自己主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不成,自己扑倒在楼梯,前者,本夫人可以当作一场误会,后者,本夫人可是要报官的!” 舜华穿着一袭紫白色的衣裙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的小厮们,毫不畏惧。 “你…”摔得周身骨痛的史公子被小厮们扶了起来,伸手指着舜华,不知道想说什么。 “公子,你怎么样了,别怕,小的这就回去禀报老爷。”小厮狠狠地瞪了舜华一眼,一副‘等他回去禀报了老爷,你就知道命到头了’的样子。 怎知,史公子抬手就扇了小厮一巴掌,冷声骂道:“你若是告诉爹,他不就知道本公子做了什么吗?” “对,对不起,公子,是小的愚笨,是小的鲁莽了。”小厮摸着脸,跪地认错。 “再说了。”史公子收起怒色,转过头,眼巴巴地看向楼梯上的舜华,丝毫不掩藏心底里的龌龊,笑得像只老虎狗似的。 “这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亲,哪有真爱啊?” 话音刚落,听得舜华浑身打颤,差点把隔夜的白饭都吐出来。 这人的脑袋是不是被炉踢过,方才摔下楼梯,竟然没把这人的脑袋摔回正常,真是可怜了这楼梯,白白被猪滚了,还一点好事没做着。 “你再这样,本夫人就要报官,洛水城的县官老爷办事效率极高,想必,他定不会容忍你这样的狂妄之徒,做出丧德败行、有伤风化的行为,定会关你十天半个月,好好治治你这色胆包天的恶棍。” 卢公子手中的羽毛顿了顿,转过头看向她,眼底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嘴里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知道吗?当年龙母庙刚落成,那个忠臣就死了,户门紧闭,全家被活生生烧死了。” 散落的发丝,微微触碰着他右脸颊上的伤疤,那双看起来灰蒙蒙的眼睛,顿时有了些异样的色彩。 舜华缓缓地看向神秘的卢公子,澄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 这个人也是古古怪怪的,十二年都没人买的地,难得有人买了,却还愁着张脸,做生意也不着急,奇怪,太奇怪了。 此地不宜久留。 “这地,本夫人不买了,告辞。” 舜华转过身,带着两个高大的护院下了楼梯,兴许是有了经验,这次护院直接抓着史公子,不让他动弹。 “颜小姐,听说你家相公是个跛子,他还行吗?若是生不出儿子,本公子可以代劳啊。”史公子嘴贱地喊道。 “你刚刚说什么?” 隐忍不发的舜华停下了脚步,冷冷地问道。 “本公子说,这传宗接代的事,我很在行,可以代劳哦。” 话音刚落,舜华从桌上的木筒抽出一根筷子,朝着史公子掷去,如同白马过驹,筷子擦过史公子的耳尖,插入墙中。 “啊,好痛,你们快看看本公子的耳朵是不是流血了?” 惊慌的史公子捂住通红炽热的耳朵,惊慌地乱喊道。 “没事,没流血公子,就是有点红了。”小厮认真地回道。 “你们这群废物,也不知道出来挡一下,若是本公子有个什么三长四短,就唯你们是问。”恼羞成怒的他,脸色大变地指着舜华:“还有你啊,就你那破名声,学什么人当良家妇女,你就是个娼妇!” 话音未完,那长大的‘猪舌头’突然垂了下来,嘴巴合不上了。 “公,公子?” 小厮震惊地看着史公子,他的舌头好像被人用银针,钉在下巴上。 “啊……” 又痛又急的史公子眼瞧着小厮要撕开他的舌头,连忙大力拍打他们的手背阻止,眼泪瞬间迸溅而出,悲惨地哭了起来。 ------------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来监督本官 “啊啊啊……” 光有眼泪,却出不了声音,史公子那哭得那叫一个惨,舜华还是头一回,对这人模狗样的猪精,产生了些许同情,不过更深的,还是透心凉的舒畅。 眼前这一幕,极度舒适。 刺目的银光闪过舜华的眼睛,她怔住了,难道是某人来了? 当她眼泛泪光转过身,丝毫不见那熟悉的白色身影,眼前,反而是之前见过几面的辰右。 “辰大人?”她的声音有些疑惑。 “傅夫人?你怎么在此处?” 辰右看了看舜华,又转头看了看‘大伸舌头’的史公子,看不出头绪来。 他一本正经地体贴道:“这位公子,可是癫痫发作?若是如此,你们理应快点将他送去医馆就医才是。” “啊啊啊啊…” 史公子强烈的控诉道,虽然身边没有人能听懂他说什么,依然很顽强地表达他的意见。 “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小的,看不懂,要不你用手比比,写出来也行。”手足无措的小厮们围着他,一脸的不明所以。 闻言,怒目圆睁的史公子狠狠地打了小厮一巴掌,嚷嚷了一段。 “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是畜生,听不懂人话,你家奴仆都让你用手比了,还在这叫。”舜华实在看不过去了,冷冷地说道:“先拔银针,便不会伤了舌头,可你再要出言不逊,下次,可就不是伤了舌头这么简单了。” “啊——” 史公子愤怒地喊了一声,忍着痛下蹲,让小厮帮忙拔银针,那样子就像猴子给大猩猩抓虱子似的,样子十分滑稽,同时,又有点可怜。 就在这时,舜华说了一个让史公子难以置信的事实。 “本夫人想,史公子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吧,令尊之前听你的话,进了大批药材炒卖,如今,福和钱庄已经快被亏空了。” 史公子震惊地看着舜华,气上心头,差点就连舌头上剩余的两根银针都不管了,想直接拔舌抬扛。 他愤恨地嘶吼道:“啊啊啊…” 女子得意地笑了,笑得魅惑众生。 “想知道,本夫人是怎么知晓此事的吗?” 终于,最后两根银针也被人拔了下来,史公子的舌头上渗了几滴血,他忍着痛,破口大骂道:“你这娼妇,在此胡说八道什么?” “你父亲都到本夫人跟前来借钱了,你家钱庄要倒闭了,你不知道吗?”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爹今早还和我说,有钱让我再娶几房侍妾呢,怎么可能说倒闭就倒闭,你休要在此信口开河,妖言惑众!” 愤怒的史公子气得面目狰狞,他指着舜华,恨不得冲上前撕了她的嘴。 “今早或许有,但是如今,你们没钱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能偷走我们钱庄的钱不成?” “错!” 她笑了笑,面容清冷,如同看着飘散在地上的垃圾。 “是取回本夫人的钱,本想着我爹还在时,傅家和史家也算有些交情,怎知,你那亲爹借钱,不是想着怎么搞好钱庄,而是备来给你娶侍妾,传宗接代的?本夫人这钱不借了,而且,还要在福和钱庄,取回所有属于颜家的钱。” 小厮愣住了,即便是他们也知道,如今颜家是各大钱庄最大的财主,若是,她要取钱,和直接弄倒一家钱庄差不多,估计消息一传出,明天在福和钱庄门前,就会发生挤提——挤满了要来把钱取走的百姓。 若是钱庄备的银子足够还好,若是,有人取不到钱,福和钱庄没钱的消息,就会传到街道巷尾。 到时,不止是洛水城的分号,乃至整个万琼国的分号都会发生同样的事,很快,十几间钱庄就会接连倒闭,债主上门。 “少唬我了,你们颜家那破落户,不就得到一个德善之家的御赐牌匾吗,能值几个钱,就敢在这大发厥词!”史公子依然不信。 小厮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定,最终还是决定将事实告诉了他。 “不是啊,公子,如今颜家财宏势大,她不止是万琼最大的药材商,还是万琼的首富,她要是真这么做,咱们老爷的钱庄真的会关门大吉的。” “她是万琼国的首富?”史公子如梦初醒地问道。 “哼,看来,你的小厮比你还要关心自己家的生意。” 舜华摇了摇头,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富家子弟。 “若本夫人是你,就会马上回家好好想办法,看看如何帮自己的亲爹挽救家族生意,而不是在这,像疯狗一样乱吠,做些无耻下流的事。” 旁观的辰右如同看了一出‘惊天动地,耐人寻味’的大戏,震惊得无以复加。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有一点他算是弄清了。 无论舜华长得再美艳不可方物,气魄十足,自己却早已没有了那股心动的感觉,如今,他的心已经被另一个女子所占满。 那个,他恨不得每天搂着她安寝,希望睁开眼睛,在枕边就能见到的女子。 让他魂牵梦萦,夜夜做梦都会梦到的小母老虎。 “辰…大人?” 舜华本想和辰右说几句告辞的话,就启程回主城,怎知,她叫了好多声,耳根子通红的辰右都没理过她,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 忽而,耳边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 “这不是颜家小姐和辰大人吗?” 辰右猛地一怔,蓦然回头,一身男装打扮的宁可爱和几个穿着便衣的同僚走了进来,向着他们爽朗地打招呼。 “可爱?不对,宁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辰右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紧张,舜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心想,这两个人有情况哦。 宁可爱忽然像想起什么事,急忙小跑过来,拉着辰右走到一旁。 光是指尖触碰到他的袖子,都让他的心,砰砰不停。 “辰大人,素本捕快直言。” 宁可爱神秘兮兮地凑耳过来,女子的声音和热气就在耳边吹起,弄得他的心直痒痒。 “既然颜家大小姐已经成亲了,你可不能再追着人家跑了,破坏别人感情是很缺德的,本捕快也知道,感情的事是难控制,但是,辰大人,你是个理智的人,努努力,应该做得到的。” 辰右听完整段话,只听到两个关键词,她也知道,很难控制? “你也知道感情的事很难控制?你喜欢过人?”他的态度有些强硬。 “怎么突然说起本捕快的事了,本捕快当然喜欢过人,而且,那人还不喜欢我呢,不过,本捕快很快就走出来了,相信辰大人,你也能做得到。” 宁可爱没心没肺地拍着五味杂陈的辰右。 “那人是谁,是…你师兄?”辰右忍不住试探道。 “当然不是,再说了,这是本捕快的秘密,怎能轻易和别人说啊,好了,别说本捕快的事了。” 宁可爱边嘟囔,边看了看舜华的模样,调笑道: “不得不说,辰大人的眼光是挺不错的,亏我哥那糊涂鬼,还以为你的小母老虎是十三王爷呢。” “什么意思?” 辰右猛地扶额,不满地抿起薄唇。 在脑海中大叫了一声,宁潇潇那家伙居然敢跟踪我? 宁可爱敲了敲他的肩膀,满脸为难地劝说道:“可惜,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放手吧。” “若本官执着要抢呢?” 辰右那双明亮的眼睛,正清晰地映着宁可爱错愕的模样。 “抢也不行,你平日里,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礼义廉耻吗?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管用了?” “可是,本官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总是忍不住想起…(你)” 他的眼神很认真,却不敢把话说完。 “那也不行,你身为我大哥的结拜兄弟,更要端正思想,可不能把他给带跑偏了,勾引良家妇女,那是大错特错的事!” “那…” 辰右的脑筋快速地转了转,微微踏前一步,扬起嘴角偷笑道: “你来监督本官。” “监督你?什么意思?” 宁可爱听不懂。 “就是说,你平时留在本官的身边,作为本官的良知,开解开解本官,让本官莫要生出其他‘伸手摘红杏’的想法。” 他的语气很暧昧,一点都不像把持不住,想要勾引良家妇女。 反而像是要勾引她。 宁可爱咽了咽,像只惊慌的小鹿,微微后退了一步,狐疑地点头。 “好,可是,本捕快要怎么监督,鞭策你啊?” “若要认真执行,那就得衣食住行都在一起才行了。”辰右一本正经地说道。 “衣食住行都在一起?” 宁可爱惊讶地看着他,连连摆手。 “不行!” “为什么?你不愿意搬回刑部的宿舍?”辰右挑眉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我们这次来是要协助洛水城的衙差歼灭流寇的,恐怕,做不到衣食住行都在一起。” 毫无心机的宁可爱很认真地看着辰右,眼神中尽是为难。 “原来是这样,等等,歼灭什么?” “流寇啊,你不知道吗?洛水城和梨千城出现了一群专门打劫富户的流寇,本捕快被县官大人任命为协助洛水城歼灭流寇的一份子。”她兴奋地举起了拳头。 闻言,辰右脸色一沉。 心想,这县官是做什么吃的,居然敢指派他的小母老虎去歼灭流寇,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吗? 上次就去引恶棍,这次更离谱,还要去打流寇了。 “辰大人,你不会觉得男女有别,本捕快不该参加这次的行动吧?” “当然…不是。” 辰右违心地笑了笑。 “那就好,本捕快知道,一时之间,很难改变你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但是本捕快会努力,证明女子也能扛起半边天!” 女子对自己的前路,充满了希望。 “本…官支持你。” 辰右蓦然发现,自己可能又有一个地方,不如东方泉越。 那就是,成亲后,他不想宁可爱继续当捕快了。 他就想她安然无恙地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像宝物一样,守着她。 “抱歉,客官,只剩下一间房了。” “可是,这里是我们找的最后一间客栈了?”捕快们崩溃道。 “即便你这么说,本掌柜也没有办法,最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城里突然多了很多官差,都住满了。” 客栈掌柜面有难色地望着主城的捕快们,满脸的不知所措。 “什么,只有一间房?” 可万万没想到,站在远处的辰右,反应更大。 ------------ 第二百三十三章 邪门的龙母庙 此话一出,整个客栈的人都看了过来,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辰右。 “辰大人,你们不是早就过来了吗?你们也没有房间?”宁可爱惊讶道。 “啊,不是,本官是担心你,你毕竟是个女子,怎能和那些大男人挤在一个房间里。”辰右正经地说道。 宁可爱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搭着他的肩膀,点了点头,兴奋地说道: “想来,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本捕快今天就露宿荒野,彻夜不眠,勘察敌情。” “什么?露宿荒野,不准。” 女子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蹙眉的男子。 “为什么,为什么…本捕快勘察敌情需要你批准,你又不是本捕快的上司。”她有理有据地反驳道。 “虽不是直属上司,也是你的上司,你要不听命令,鲁莽行事吗?” 辰右微微靠近一步,有点盛气凌人。 “不敢,本捕快只是个小捕快,怎、敢、不、听、刑部右侍郎辰大人的话。” 宁可爱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决定要在半夜偷偷爬起来,跑出去勘察敌情。 “那就行,总之,你既不能和他们合住一间房,也不能露宿荒野。” “那本捕快要睡哪?” 女子失落地垂下脑袋,看不见男子悄然上扬的嘴角。 “睡本官的房间。” “什么?睡你的房间?”她转眸一想,“也行,谢了辰大人。” “你答应了?” 辰右又惊又喜,开心的是,她不排斥和自己一间房,惊讶的是,她居然这么轻易答应和男子同房,从前该不会也是这般不管不顾过吧。 “你…” 他正想端起架子,批评她几句,宁可爱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委屈你和大哥一间房了,没想到出来打流寇还能自己住一间房,真开心。” 率真的宁可爱向着自己的同僚跑去,蓦然回头向着他笑了笑。 那一抹俏皮的笑容,深深地牵动了他的心。 他不经意地伸出手,想要凭空抓住那只空中飞舞的紫粉色蝴蝶,将宁可爱牢牢抓住,藏在手心里。 天有不测之风云,正当舜华想坐回马车,等霜霜她们回来,再启程回到万琼。 眼前,突然一阵狂风大作,满大街的落叶被冷风吹起,乌云聚顶,雷声轰鸣,不绝于耳。 灰蒙蒙的阴云迅速凝聚在一起,闪电一道道地打下来,映得洛水城的龙母像有些狰狞,有些恐怖。 “看起来快要下雨了。” 阿明和阿让一人提着霜霜一只手臂,把吃成小胖猪的颜霜霜从街尾抓了回来。 “小姐,为什么那边的糍粑摊突然收摊了,霜霜还没吃饱呢。” 颜霜霜咀嚼着烤鱿鱼,小肚子吃得鼓鼓的,脸上却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傻丫头,没看见快下雨了吗?” 颜舜华抬头看着顶上这片诡异的乌云,心想,今夜可能走不了,可别闹出些别的事才好。 “阿明,阿让,你们去掌柜那亮身份,问问看,顾管家写信,给我们留的房间在哪。” “是,大小姐。”双胞胎同时点头。 狂风吹乱了她的丝发,同时让她清醒了不少。 这个卢公子费尽心思叫她过来,不是要谈卖地的事。 而是要将十三年前那个故事,完完本本地陈述给她听。 忠臣在龙母庙落成那一年,全家就被烧死了? “啊,今天这鬼天气,和十几年前那天一模一样,等会就开始下大雨的了,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死人啊。” 舜华转过头,望着站在客栈屋檐下呢喃的老大叔。 “这位大爷,本夫人想问你,洛水城的龙母庙是在哪一年建成的?”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老大叔眼球惊颤,惊恐地望着舜华。 “没什么,本夫人是外地来的,想了解龙母庙建了多久罢了。”她不解地皱眉。 “只是这样?” 老大叔的语气放松了不少,舜华顺势说道: “当然,若是龙母庙能求子,本夫人还想上柱香,添些香油钱再走呢。 “求子啊,大爷劝你还是别去那间庙了,那里邪乎得很,根本不适合上香求神。” 老大叔眉头紧锁,似乎知道些事情。 “哪里邪乎,本夫人刚听说,那是太后娘娘要求修建的,不应该香火鼎盛吗?” “香火鼎盛?那是应付朝廷的特使,找人假扮信众,你没见到洛水城,近几天多了很多官差吗?都是太后派来的特使,特意过来看看龙母庙香火够不够鼎盛,有没有地方要修葺的,平时,洛水城的百姓压根就不会去那间龙母庙上香。” 他的语气仿佛很排斥太后派来的官差,很排斥那间龙母庙。 “大爷,你方才说龙母庙很邪乎,哪门子邪乎?” “小娘子,听这些做什么,大爷怕你听了,好长一段时间都睡不着啊。” 大叔好意提醒好奇的舜华,小心惹祸上身。 “不怕,大爷不妨直说,等本夫人回去了,也好警惕同乡姐妹,为什么不能靠近那里。” 她就像在箱子前窥探的猫咪,越是不让它进去,它就越想溜进去看看。 “罢了,别说大爷没警告过你。” 老大叔深深叹了一气,思绪仿佛回到了很远的时候。 “这间龙母庙,在十二年前建成的,可惜,它建成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件人间惨剧,当初提议修改河道的侍郎大人,全家窗户被铁链封住,全家人被活生生烧死,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雨,可惜,还是没能挽救辰侍郎一家的性命。” “辰…侍郎?” 舜华忽然听到熟悉的姓氏,心里有些诧异。 “没错,当年的工部左侍郎,辰飞寒,辰大人,是个洛水城出了名的好官,受百姓敬仰,人人称道的好官。” “那查不出凶手没有?”女子急切地关心道。 “还没,有人说,是他得罪了龙母,受到了天罚,也有人说,他是得罪了太后,才被下了密旨,全家烧死。” 老大叔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底里的恐惧感越来越深。 “朝廷没派人查?” “没有。”老大叔可惜道,“不过,也算老天怜悯,辰家的独子正巧去外地游玩,躲过一劫。” “辰家的独子,该不会叫…” 她心想,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大爷我记得,好像是叫辰…左,不对,他叫辰右,他死去的大哥,才叫辰左。” 没想到,辰大人的身世这么可怜,曲折。 老大叔看了叹息的舜华一眼,告诫道:“自从辰家的人死后,那间龙母庙就怪事连连,夜里留宿的乞丐横死在龙母像下,半夜路过的打更人,还能从庙里听到女子的惨叫声,避雨的书生被刺瞎双目,横死在庙门前。” 舜华听得心中直发寒,这哪里是什么神庙,分明是夺命凶地啊。 幸亏没买,幸亏没买。 “小娘子,吓到了吧,方才老大叔和你说的事,你千万别和其他说,提醒提醒你那些姐妹,别来就行,别声张啊。” “老头子,你又在这里和胡说八道些什么,长点心吧,小心官府的人捉你进去,给你按个罪名,让你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到时,你要老娘直接挑棺材去接你出来?” 老大叔接过老伴的扁担,在她骂骂咧咧下,俩夫妻双双把家还,好像完全不把这鬼一般的天气看在眼里。 * 神秘的卢公子坐在阁楼的雅间,依旧用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看着笼子里精力充沛的麻雀,史公子缓缓走了进来,示意小厮把门关上。 “卢公子,怎么办?这激将法居然不管用,那颜舜华不上钩,这地卖不出去了。” 史公子无奈地望着眼前的男子,想要竭力解释,此事的责任不在自己身上。 “不打紧,本公子,本来就没指望过你。” 那男子停下了手中的羽毛,冷冷地看着麻雀那双灵动乖巧的圆眼睛。 冷冷地说道: “这鸟,不新鲜了,换一只。” 话音刚落,奴仆麻利地拿下鸟笼,重新将另一个金色的鸟笼放了上来,这次,笼子里的,是一只安静的紫旋蜜雀。 无论颜色,还是动静,都与舜华的衣着和神态有几分相似。 “这鸟…” 史公子狐疑地指着笼子里的鸟。 “怎么样了?”卢公子反问道。 “挺,挺好看的。” 史公子心虚地笑了笑,反正他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他在卢公子身边坐了下来,谄媚地说道:“如今,她不肯买地,本公子这地该卖给谁啊?” “你急着用钱?”卢公子不以为意地问道。 “可不是嘛,本公子娶第二十一个侍妾的时候,那贱娘们不知死活,居然敢撞死在我家的柱子上了,本公子嫌晦气,正想要一笔‘装潢’的钱,想把换个柱子,把这件事掩盖过去,这才把我爹的地偷偷拿出来卖的。” 史公子看起来有些无耻,有些发愁。 “刚刚你也听到了,颜舜华要取走她家放在我家钱庄的银子,我爹势必会大发雷霆,大骂本公子一顿,到时候,没点钱,怎么继续在外面风流快活呀?” “你倒是看得挺开,家里钱庄快倒闭了,还能如此轻松惬意,在外风流快活。”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怎么你也听那娘们胡说八道,我爹的钱庄可以算是万琼国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关门大吉,再说了,姓颜的娘们,也就嘴上说说,她敢要回自己的钱吗?” 史公子往桌子上大力一拍,惊得笼子里的小鸟乱飞,撞得鼻青脸肿的。 “她要是敢取,本公子让她有钱没命花。” “……” 神秘的卢公子缓缓转过头,无神地看着史公子,叮咛道:“你吓坏我的麻雀了。” “抱,抱歉,在下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激动。” “你那块地,先搁着吧,反正,很快,你就会发一笔横财了。”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真,真的吗?”史公子惊喜地抬眸,对男子的话深信不疑。 “当然,不过,你今晚得替本公子,做一件事。” “是什么?” 史公子凑耳过去,听了几句话后,激动得都快坐不住了。 “在下早就想教训颜舜华了,谢公子成全,谢公子成全。”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家小捕快好威武 * 一辆马车停在暗处,悄悄偷看着客栈上的动静,小厮在马车外来回踱步,看样子,好像等得很心急。 忽然,一声马蹄,吵醒了在马车上呼呼大睡的史公子。 “怎,怎么样?把她抓下来了吗?”他伸了伸懒腰,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苹果。 “还,还没有时辰啊,公子。” 史公子看自家的小厮战战兢兢的样子,嫌恶道:“废物,跟了本公子这么久,什么都没学到吗?一点小事就这么惊慌。” “抱,抱歉啊,公子。” 小厮举着纸伞,不安地抬眸看了看客栈房间的窗户,激动地说道:“熄了,熄了,公子。” “大惊小怪。” 史公子奸狡地扬起嘴角,哈哈大笑。 “这次,看你还怎么装良家妇女!” 雷声暴响,闪电打在他的侧脸上,映着那张富有‘艺术感’的脸,更加的诡异。 廊道上的男人瞧准时机,用刀挑开了门栓,推门进去,闪电将漆黑的房间照得澄亮,光着膀子的男子鬼鬼祟祟地来到床边,摩拳擦掌。 “小美人,小娘子?” 黝黑的手指掀开床帏,床上的人身姿妖娆,双腿修长,长发如瀑。 看得他如痴如醉,大咽口水。 “本大人美吗?” 美人单手撑着脑袋,侧身躺在床上,长衫散落在床底,声音魅惑非常。 “美,很美。” 光膀子的男人使劲地点头,憨憨大笑。 “那你看够了吗?”魅惑的声音忽然变得粗壮。 “还没看够,诶?怎么是男人的声音?” “再看本大人就戳瞎你的双眼。”宁潇潇收起大长腿,从床上站了起来,轻篾地看着他,骄傲地说道:“想欣赏本大人的外在美?你不配!” 意识到形势不对,这个欲行不轨的男子顿时大惊失色,他急忙拔腿要逃,刚转身,一把刀柄横在了他的胸前。 “想去哪?问过本官的刀没有?”辰右声音低沉地警告道。 男子不敢吭声了,转身想要跳窗走,怎知,被宁可爱一脚踢了回去,整个人飞到墙上,几乎摔晕过去。 “还有本捕快。” 话音刚落,宁可爱一掌打向方桌,桌子顿时被震成了七八块,散落一地。 辰右怔了怔和宁潇潇同时看向了她。 “小妹啊,有必要多此一举吗?” “大哥,你不懂,这种人,不吓吓他,不知道害怕。” 在闪电之下,这个神秘的铁三角,如同潜伏在世外的高人般,背影显得神秘莫测,直到舜华手捧着油灯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 被生擒的男子诧异地看着舜华的脸,惊讶出声道: “怎,怎么会这样?那灯油里明明…” “明明下了东西,为何本夫人还安然无恙地从隔壁房间过来?” 她将油灯放在了桌子上,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你们动手脚的时候,太大意了,本夫人过目不忘,只要你们动过房间任何东西,我都能一眼看出来。” 宁潇潇将披在身上的衣裙拿了下来,潇洒地扔在了屏风上。 “别跟他废话这么多,这种人,连奸污妇女这种事都能做,简直丧心病狂,厚颜无耻,还是快审审他,看看他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吧。” “没错,本捕快最看不起的,就是他这种人。”宁可爱气呼呼地说道。 辰右走了上前,瞪着他说道:“本官劝你老实交代,你究竟是谁?夜半三更闯进傅夫人的房间究竟想做些什么?” “走,走错了。”那男人睁大着眼睛,满脸的无辜。 “走错了?拿着匕首,挑开门栓,偷走进来,你告诉本官,你走错了?”辰右严肃地质问道。 “是的,大人,小的就是走错了。” 他无视辰右的视线,继续厚颜无耻地说道。 “辰右大人,你还是别和他说这么多了,直接送他回刑部,让他尝尝十八种刑具,他自然会招供的。” 宁潇潇故作凶狠地卷着头发,冷冷地看着眼前人。 “先是将他的头发,一根一根地…” 妖冶的声线在耳边,一遍一遍地诉说着十八种刑具的用法,每一样,都听得人毛骨悚然,起鸡皮疙瘩。 宁可爱还是第一次见到宁潇潇这么生气,不禁起了一身恶寒。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很快,贼人的防线瓦解了。 “我没名字,其他人都叫我狗蛋,有人给我钱,让我偷偷进来,扒…她的衣服,和她睡觉。” “是谁?” 那只黝黑的手指正直勾勾地指着舜华,气得她青一阵,紫一阵。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她也没惹什么人。 除了,史公子! “不会是史公子吧?”她质问道。 “没,没…” 一支冷箭从窗外飞了进来,擦过宁可爱的胳膊,直插狗蛋的心口,鲜血顿时迸溅一地,那个叫‘狗蛋’的男人竟当场断气了。 辰右急切地转过身,看着宁可爱的胳膊,袖子居然被箭擦破了,流了点血。 “你怎么样了?” “这些都是小伤,没事的。”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紧张,就像她被箭射中一样,宁可爱用手挡住破掉的袖子,藏住胳膊上那比头发丝还细的伤口。 “还说没事,你都流血了。”他强调道。 闻言,宁潇潇微微挑眉,佯装受伤道:“辰右大人,本大人也受伤了,你快来看看本大人需不需要看大夫?” “你妹都受伤了,你还玩?”他正色道。 “我家小妹生命力如此顽强,就这么点小伤,她打个喷嚏就会好了。” 说罢,被自己的话逗笑的宁潇潇,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还是慎重点好,也不知道箭上有没有毒。”舜华好意提醒道。 “颜…傅夫人说的没错,还是小心点好。” 宁可爱看着关心自己的辰右大人,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复杂。 忽而,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竹笛声,她惊讶地抬了抬眸,从三人的眼前冲了出去。 “宁姑娘,你要去哪里啊?”辰右紧张地问道。 女子爽朗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 “本姑娘换件衣服,准备上山。” “上山?如今外面横风横雨,你要上山?” 两个人隔空对喊着,看得宁潇潇云里雾里,这辰右是不是对宁可爱太上心了,而且,关心的程度还远远超过了他这个亲生大哥。 这时整装待发的宁可爱,经过这扇房门,调皮地说了句:“预祝本捕快马到成功。” 舜华怔愣地点了点头,敬佩地看着她,心想这女捕快也太有活力了吧。 “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本夫人祝你马到成功。” “谢了,傅夫人。” 她调皮地挑了挑眉,便一支箭地冲了下去。 “不行,本官也要跟着去看看。” 宁潇潇正想拦着,辰右便从窗户飞了下去,轻功了得的辰右越过屋顶,追着马车上的小捕快。 马车上,单捕头拿出路线图,吩咐行动细节。 “原本是打算明天早上去潜伏,布下陷阱,歼灭流寇的,可是本捕头刚刚收到消息,他们正打算打劫山下村民,所以,这次歼灭流寇的行动要提前了。” “我们明白,既然我们都能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次不成功便成仁。”宁可爱意志坚定地说道。 “小宁,说得对,既然我们做了捕快,就应以惩恶扬善为己任,流寇,何惧之有,等会就让本大人,打得他们屁滚尿流,落花流水。” “小东,注意一下,有姑娘在呢,别总是满嘴屁尿。”单捕头温柔地警告道。 闻言,宁可爱忍不住偷笑了。 “老大,你就别说笑了,你有见过能扛起衙门前面那两只石狮子的姑娘吗?她能算是姑娘吗?” “怎么就不能算了?” 宁可爱提着嗓子,奶凶奶凶地瞪着他。 “算算算,姑奶奶,你别握拳了,我有点害怕。” 车上的捕快们被两人的对话逗笑了,一路上笑声不断,其乐融融地来到山边。 * 根据计划,宁可爱和捕快们会埋伏在丛林,等待流寇经过,再在他们准备打劫村民的时候,和衙差们前后包抄,一举将其抓获。 幸亏,之前就将他们的帮主夜风双刀捉获,如今的术荣帮的实力减弱了不少,真正能打的只剩下两个人,单眼毒龙和三面冷客。 他们早已准备好‘天罗地网’,到时,让四五个人围攻一个,势必将这个作恶多端的帮派瓦解。 “嘘,他们来了。” 伏在草丛里的女子屏息凝视着前方,耳边仔细地听着急促的马蹄声,等着骑马的流寇冲进视线。 雨势渐小,湿润的空气不断地渗入他们的衣裳,滴滴哒哒的雨不断地冲击着这群藏身在丛林的捕快,体温渐渐地下降了,冰冷随之侵袭了他们的皮骨。 终于,他们等到了那群半夜前来作恶的流寇。 一、二、三… 她专心致志地直视着前方,默默地数着马匹和流寇的数量。 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出动了四十八个人,远远超乎了单捕头的估计,足足超过他们的人数一倍有多。 在惊愣之际,行动开始了。 假扮成村民的衙役率先在村子里和流寇拼命,而他们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毒龙长老,你快看,居然有个女捕快,真是新鲜,小的不客气了。” 开口说话的流寇扎着两条不对称的三股辫,留着一头络腮胡,看着好生妖冶,他骑着黑色骏马,手持大刀向着宁可爱冲了过来。 “等会,本大爷就把这女捕快押回去,当我第八个小妾。” 躲在屋顶上的辰右紧蹙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冷冽,正欲出手。 忽闻一声凄厉的马叫,那双辫子流寇居然连人带马扑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宁可爱仅用一拳就将飞奔的骏马打倒,气势惊人得可怕。 “笑话,本捕快可是史上最能打的捕快,就凭你!哼!” 辰右震惊了,看着那双辫子流寇可怜地从地上爬起,吐了一地的泥沙和两只门牙。 “刚刚那不算,本大爷就不信了,制伏不了你这娘们。”少了两只门牙的双辫子流寇‘奶凶奶凶’地说道。 “别小看女人,这半边天,可是她们在撑着。” 宁可爱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她屏气凝神地聚集真气,凝气在拳,张开的拳劲在地上扬起了一阵大风。 双辫子流寇兴奋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打算和她来一场生死较量。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省得说她欺负你 对方呐喊着冲了过来,他所用的刀如同一头疯狂的野牛,向着周围四处乱撞,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招都有形有势,招招狠绝。 宁可爱灵活地躲避,渐渐被逼退到墙边,双辫子流寇横刀划去,刀锋在墙壁上划出闪耀的火花,离她的头顶竟不足半寸。 眼看情况危急,辰右使着轻功,越过重重屋顶追了过来,单手拔刀,想要上前帮忙。 宁可爱趁着空隙,一手握住对方粗壮的手腕,向着双辫子流寇下巴打去,那人的下巴顿时脱了臼,她狠狠地扭住对方的手腕,一个躬身退了出来,抬起长腿,朝着双辫子流寇的后背落下。 湿润的空气中仿佛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那双辫子流寇被打得‘前凸后翘’,眼泛泪光,跪地不起,痛得叫娘,哭得那叫一个惨。 辰右默默地收起了刀,心想,若是他也上去帮忙,是有点太欺负流寇了。 双辫子流寇的哭声吸引了门派中两个臭名远扬的人物——单眼毒龙和三面冷客的注意,两个人同时看了过来。 相视一眼后,同时揣掉眼前的衙差,朝着女子的后背冲了过来。 “偷袭算什么好汉?” 宁可爱用麻绳将双辫子流寇绑紧,蓦然转身,正好看到术荣帮中两大长老,单眼毒龙和三面冷客看了看跪地的双辫子流寇,狐疑地面面相觑。 “没想到捕快中居然也藏了个高手,让我们两兄弟会一会你。” 夜里太黑,她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透过他们手中的兵器分辨二人的身份,拿着铁尺的人,是单眼毒龙,曾经是带刀护卫,后落草为寇,成了冷血无情,辣手摧花,人见人怕的流寇。 另一个,身形高大,脸无四两肉,手持两把月牙刺的人,是三面冷客,传闻他喜怒无常,捉摸不定,曾一夜屠村,杀剩一人一狗,只为让自己恶劣的事迹,传遍整个江湖和畜生界。 两个劣迹斑斑的人很快围了过来,辰右一时情急,跳到两个流寇的身后,单眼毒龙顿住了脚步,回头说道:“本想二对一是有些不公道,现在好了,二对二。” 宁可爱把绳子拴在木柱上,拍了拍手,走了过来。 “其实,二对一也好,省得别人说本捕快欺负人。” “你…好大的口气。” 气炸的单眼毒龙吹了一口哨子,流寇们迅速围了过来,包围了辰右,不让他靠近这边。 “今天,我们两兄弟就二对一,让你试试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话音刚落,单眼毒龙率先冲了过来,而三面冷客手举月牙刺,一跃跳向半空,从上面进攻,同时夹攻她。 心急如焚的辰右拔出刀,向着流寇冲去,对方除了人多,几乎毫无优势,都是些粗野的莽夫,可是几番对垒下来,他却发现这些流寇,就像一群打不死的死士,无论他将他们痛击多少次,他们都会像烧不尽的野草一样,再次爬起来,缠住他,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单眼毒龙的动作很轻微,似乎早有预谋般,拿着铁尺朝着她的脖颈劈去,她后仰退去,正好退到三面冷客落地的地方,锋利的月牙刺被雨水拍得滴答作响,眼见要刺入她的天灵盖,女子机警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双明亮夺目的眼睛闪过一丝戏谑,她平地一个转身,抓起单眼毒龙的手腕将他拉了过来,反应不及的三面冷客大惊失色,急忙打了个后跟头,朝着单眼毒龙踢了一脚,避免了兄弟相残的局面。 单眼毒龙上半身插进了木屋,跪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将自己拔了出来,恼羞成怒的他转过身,咬牙切齿地望着自己的兄弟,半边脸的刺青都在颤动着。 “三弟,你居然敢踢我?” 火冒三丈的单眼毒龙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这口气居然下不去了。 “那也是因为你太不济了。” 三面冷客举起月牙刺,朝着看戏的宁可爱冲去,他的招式好快,和双辫子流寇只注重力道的刀法不同,无论是速度还是武器的把控度,都不是在同一个水平上,她适应不了突如其来变换的快节奏,有些应付不过来。 月牙刺的利刃悄然地削下她的丝发,三面冷客感觉她躲避的动作迟缓了,眼前的小捕快很快就会耗尽力气,变下他的刀下亡魂。 月牙刺就像在空中展开的两张铁网,无形中限制了她的动作,渐渐地,躲避变得很吃力,她一个侧手翻,捡起双辫子流寇的大刀,踩着土墙,向着月牙刺劈去,在电光火石之间,冷兵器发出了刺耳的悲鸣,月牙刺和大刀同时断开,断裂的另一半刀身,直插地上。 单眼毒龙手持铁尺向女子的背后砍去,一切都像是千锤百炼般,身经百战的她,旋转刀柄,将断刀抵在后背,挡住了单眼毒龙的铁尺,在雨中,她毫无惧色地转过身,将铁尺逼回单眼毒龙的脖颈。 “好大的…力气。”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持断刀的小捕快,刀刃和铁尺在漆黑中相磨出一条金色的线,眨眼之间,体力不支的单眼毒龙被压得半躬着膝盖,面容愁苦地嘶吼,热汗和冷雨相互交织,落在他那张苟延残喘的脸上。 “欺人太甚!” 三面冷客震惊地拼凑着崩掉的月牙刺,愤怒地冲了过来,宁可爱一个侧身,抬起长腿,气势凌厉地将他踢飞在地。 她微吸一气,轻抬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过铁尺的柄,将其打到墙上,反手将断刀落在单眼毒龙的脖子上。 喘气说道:“你输了。” “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单眼毒龙狐疑地看着她,眼底满是惊愕和愤恨。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女子得意地笑了笑,爽朗地说道:“我是史上最能打的捕快!” 那群抱着辰右大腿的流寇们有些蒙了,单眼长老被擒获,三面长老被踢晕在地,这还怎么打。 “兄弟们,快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罢,这群牛高马壮的流寇朝着山边冲去,怎知还没走出村子,一张巨大的渔网迎面该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不管他们怎么挣扎,都出不去。 此时,云雾悄然散去,皎月当空,泥水溅湿了女子半张脸,她缓缓转过身,默不作声地回头看着那群被网包围的流寇。 女子如同破土而出的白玫瑰,四周荆棘丛生,难以接近,她既无瑕又坚强,既瑰丽又刺人,仿佛神圣得不可接近。 月下的身影占满了男子的双眸,如同镶嵌在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如果不是衙役的召集,他差点忘记自己是偷偷跟过来的。 他一跃跳上了树,静静地看着大伙收队,将流寇抓回去。 视线如甜甜地落在那个看似傻乎乎,浑身泥巴的女子,看着她憨憨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傻傻地扬起嘴角。 “你等着,本官一定会娶到你。” * 等宁可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客栈的时候,几乎是白昼了,她推开房门,惊喜地看着房中放好的热水,惊喜地四处张望。 “这是什么神仙客栈,居然未卜先知,知道本捕快要洗澡,这侍候会不会太好了?” 她累到差点忘记关门,此时能有热水泡澡,真是上天恩赐啊。 未几,她褪去身上的衣裳,扶着木桶,浸入热水之中。 “天啊,这水温刚刚好,啊,老天爷也对本捕快太好了吧。” 此时,背靠隔壁墙的辰右怔了怔,忍不住低头笑了,嘴角满溢着甜甜的暖意。 这傻丫头,老天爷怎么会帮你放热水? 半坐在床边歇息的宁潇潇悄悄抬眸,狐疑地看着面带桃花的辰右,询问道: “辰右大人昨夜出去是有艳遇吗?怎么刚回来,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咳咳,没有。” 辰右收起嘴角的笑意,板着脸否认道。 “真没有?该不会是想起你家的小母老虎了吧,辰右大人,本大人没想过你口味这么重,居然喜欢十三王爷。” 望着叹气的宁潇潇,辰右微微挑眉,想起某人干过的事。 “你之前是不是派人跟踪过本官?” 他的语气很严肃,但是听不出半点生气。 “是啊,本大人身为你的结拜兄弟自然是要操心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啊。” “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吧,你比本官还大三岁呢。” 宁潇潇忍住皱眉的冲动,难以置信地看着辰右。 怎么回事,他之前从来不抬杠的。 “说,是不是外面那只小母老虎影响了你,他是不是十三王爷?!” “开玩笑,本官喜欢的女子。” 他忍住了没说完的半句话——而且还是你妹。 “本大人不信,你要是不把她带回来让本大人瞧瞧,本大人就当是十三王爷了。”宁潇潇佯装正经,挑事道。 “带什么带,你又不是不认识。” 辰右鼓起了勇气,仿佛要下定决心向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剖白自己的心意。 “原来真的是十三王爷啊,你也藏得…”宁潇潇惊住了,“你也转得太快了,你之前明明很喜欢颜家的大小姐,还喜欢得不得了,如今求爱不成,居然…直接换了个方向啊。” 辰右白了他一眼,直接捂住了宁潇潇的大嘴巴,生怕隔壁的宁可爱会听见他的话。 可惜,墙太薄,他们的对话早就一句不落地被宁可爱听在耳里。 “你还在胡说八道什么?那事早就翻篇了,本官…有其他喜欢的人了。”辰右害羞地说道。 “本大人知道,就是十三王爷嘛。” 那手刚松开,宁潇潇再次惊呼道。 “都说不是他,是个女子。” “哦,本大人就说嘛,小母老虎怎么可能是男的,快说,是谁?”奸计得逞的宁潇潇坏笑道。 “她…本官都不知道人家姑娘喜不喜欢我,要是冒然说出她的名字,若是此事不成,本官怕日后朋友也很难做。” 辰右无奈地看着宁潇潇。 心想,尤其是你这个大嘴巴,若是娶不到你妹。 这件糗事,日后肯定逢年过节都要被你挪出来调侃一番。 “那…她长什么样子,什么性情,你总该透露透露半句吧,本大人发誓,绝对不查!” 才怪! 竖起三根手指的宁潇潇在心里默默地添字道。 隔壁房间的宁可爱也八卦地转过身,想要听得清楚一点。 “她…”辰右不经意地看了看后墙,开口道。 ------------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家夫君欠教训 为了听得更清楚些,宁可爱转过身,水珠顺着湿发滑落美背,她伏在木桶上,朝着空白的墙壁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壁房间的人走远了一些,声音有些听不太清了。 “怎么样,怎么样?”宁潇潇伸出的脖子,好奇地看着他,“身材火辣,婀娜多姿的成熟大姐姐,还是娇小可爱,声音甜美的小姑娘,亦或者,是那种冷落冰山,气质绝尘的冰山美人,还是,那种看似泼辣,实则温柔可人的小女子?” 辰右鄙视了宁潇潇一眼。 “你到底和多少女子勾搭过,这么清楚?” “咳咳,小声点,我家小妹在隔壁呢,她能听得见,你这话是在破坏本大人在她心中,无比崇高的英雄地位。” 宁潇潇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说道。 “你确定你在她心中有那么高的地位?”辰右不信。 “当然了,别扯开话题,你还没说呢,她是什么样的?”某人心急地沉声逼问道。 “就长得还挺好看,性子咋咋呼呼,挺可爱的那种。” “可爱?” 辰右光是听到宁潇潇提起这两个字,都一惊一乍的。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没有,本大人只是好奇,你的喜好,原来喜欢可爱的啊,难怪我家妹妹入不了你的法眼,也是,她为人粗鲁,又不像女人,难怪辰右大人不喜欢呢,哈哈哈…” 宁潇潇的声音很大,毫不在意地大笑。 如同脸带微笑地伸出手,将辰右一步一步推向了深渊。 “你刚刚不是说怕破坏你在她心中的崇高地位吗?这么大声做什么?”辰右压低声音警告道。 “放心吧,我家妹妹不是小气的人,她不像女子,在你我心中不是早就达成了共识吗?”宁潇潇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这…如今的状况不同了。”某人着急道。 “哪不同了?”忽而,宁潇潇正襟危坐,掏出铜镜,“不行,不能再笑了,再笑鱼尾纹要出来了。” 隔壁房的宁可爱紧紧地握着拳头,之前那几句话,她听得不怎么仔细,可是辰右说她不像女子,却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 “宁、潇、潇,辰、右。” 她额冒青筋地大力拍打着水面,激起了一层巨大的水花。 * 初晨,娇媚的女子在床上呼吸均匀的酣睡着,男子偷偷从窗户爬了进来,他缓缓走向床前,坐在床边,抬眸温柔地看着那张可爱的睡颜。 修长的手指仔细地划过她的眉眼,睫毛,鼻尖,还有… “娘子——” 那身若有似无的呼唤,如同轻飘飘的羽毛撩动着她的耳蜗,痒痒的,甜甜的。 他抿着唇,咽了咽,稍稍欠身,想亲尝一口,那柔软的红唇,回忆一下许久的味道。 手掌轻轻擦过她的肩膀,温润的热气缓缓靠近着那张诱人的小嘴,正欲触碰的时候,女子微微睁眸,把他吓了一跳。 “……” 来不及后仰,女子一个翻身,将男子压在床上。 “娘,娘子?你这个姿势…” “我的好夫君,我这个姿势怎么了,你还知道回来呀?”舜华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望着满脸羞红的他,忽然觉得某人身下有点不对劲。 她咽了咽口水,俯身而下,故意在他耳边吹气。 “娘子?!” 某人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说,你都走多少天了?”她满眼认真地质问道。 “十二天。” 他怔愣地看着那双澄亮湿润的眼睛,他把娘子惹哭了吗? “家书呢,你都不想我的吗?” “娘子,你别太激动,为夫骑马赶了几天路,腰,腰有点受不了。”傅木槿面有难色地说道。 “赶路?”她故意怄气说道:“故意赶路回来和本夫人义绝啊?好哒,本夫人这就去衙门‘自首’,就说你的腿是本夫人弄瘸的,和你义绝,义绝,义绝。” 傅木槿急得双手猛地一挥,让舜华跌坐在他的怀里。 “没用的,我的腿没瘸,让娘子白费心机了。” “那你爹又还说我害你弄瘸了腿?” 望着某人那张邪魅的笑脸,女子不甘心地盯着他。 “那是我爹他骗你的,为夫的脚早就好了。” “骗子,你怎么能老是说谎骗我?害我担心了你这么久!” 他低眸看着眼前那双澄亮又逞强的大眼睛,温柔地哄道:“你的夫君为了赶回来见你,差点把马给跑死了,我想见你,我想回来抱抱你。” “是吗?你不是在明华国遇到哪个绝世大美女,不愿意回来了吗?” 舜华松开了他的手腕,想要爬起来,刚要起身,冰凉的后劲被覆上一股暖意,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将她温柔地按回自己的唇上,她默默地闭上眼睛,享受着某人孩子气的霸道。 “娘子,能不能…” 仙公子衣衫凌乱,袒露香肩,诱惑非常。 “能不能做什么?” 女子坐直身子,微微低眸,看着某人拉着自己的绳结,心不禁漏了一拍,耳根子通红。 “给为夫…生个孩子?” 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腹下,咽了咽。 “不生,来了也不现身,要生自己生去。” 她佯装生气地别过通红的脸。 叩叩—— “大小姐,你的房间里有别人吗?”门外传来了阿让的声音。 “没有,本小姐晨读罢了。” 傅木槿无辜地被捂住嘴,手指却忍不住调皮地挠着舜华痒痒。 “霜霜姐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主城?”门外的阿南接着问道。 舜华咬着下唇,忍着笑,向外面喊道:“等会,你让她吃点早点,收拾收拾东西,就说本小姐等会就会过去找她,让她别急。” “好。” 未几,门外的脚步声远去,终于没人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舜华紧抓着那双不安分的手,有些恼。 “昨天教训史公子那个人,是不是你?” “嗯。”某人别过视线,乖巧地点头。 “为什么回来了,也不现身,只知道偷偷爬进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家娘子差点被人…害了。” “知道,夫君在屋顶上看着呢。”他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居然看着,你是想带绿帽,想疯了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知他一手将她搂回自己的怀里,温柔地安抚道:“你家夫君想帮你解决,也要娘子给机会啊,我家娘子太聪明了,自己就识破了坏人的奸计,夫君也只好躲在屋顶看好戏了。” “那你为什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那个清澈的声音富有磁性地呢喃道: “为夫是偷偷跑回来的,想着看你一眼就回去了,怎知,看了几天,不舍得走了。”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可怜。 “几天?你忍得住啊?” 舜华蹭了蹭他的脖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鼻尖,感觉心里甜甜的。 “忍不了,所以已经抱上手了。” 他满脸无辜地凑近她的耳朵,声音温润绵绵的。 “若是和娘子温存,估计几天几夜也走不出房间,为夫忍得这么辛苦,居然一点奖赏都没有。” “那你要什么呀?” 傅木槿悄悄翘起嘴角,翻身让舜华躺在床上。 “起码,让为夫…尝尝甜头。” 那是两唇相濡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撩人的情话。 * 隔天响午,前夜剿匪成功的捕快们集中在客栈楼下,洛水城的吴捕头和主城的单捕头热情地握着手。 “这次真是多谢主城衙门的大力帮忙,才能这么成功,尤其是这位小宁捕快,人不但长得高大俊俏,还武功高强,两个流寇头目,都是你一人解决的,实在是后生可畏,令本捕快敬佩。” “哪里,哪里,吴捕头过奖了,这是小宁的分内之事。”被夸的宁可爱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你婚配了没,家中可曾娶妻?其实咱们洛水城的姑娘个个都水灵灵的,你不妨考虑考虑到咱们洛水城衙门来当差?薪高粮准包你满意。”吴捕头激动地拍着宁可爱的肩膀。 闻言,主城的捕快都欢快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在下说错什么了?”吴捕头不解。 “想挖角?也得看个清楚,这是个丫头。” 衙门的同僚将宁可爱推了出来,吴捕头诧异地看着她,怔了一会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男扮女装啊?真像啊,今天早上差点就拉着你一起进澡堂了。”吴捕头兴奋地调笑道。 “哈,哈……” 宁可爱大眼一睁,失落地笑了笑,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差点…就被人拉着一起进澡堂了。 吴捕头凑近问道:“不要紧的,在下觉得无论是男是女,只要能抓到贼,就是好捕快,你若是想要在洛水城当差,尽管说,这随时都欢迎你。” 闻言,女子的眼眸顿时亮了,她满心钦佩地看着吴捕头。 心想,若是他能当自己大哥就好了。 比起那个经常嘲笑自己不像女子的大哥,这个大哥好像靠谱一点。 单捕头看不过去了,连忙调笑道: “够了,我们主城本来就不够人用了,等你把小宁挖走了,夜里还有谁来除暴安良。” 兴许是单捕头的话有些夸张了,捕快们忍不住笑作一团。 “哈哈哈哈…” “好了,马车来了。”单捕头刚想上马车,回头望着宁可爱,关切道:“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主城?” “等两天,我大哥的结拜兄弟生病了,他让小宁帮忙照顾几天。”宁可爱朝着他们边挥手,边说道。 “他大哥的结拜兄弟,岂不是刑部的辰右大人?”小东嘀咕道。 闻言,单捕头连忙关切地大喊道:“那你记得好好照顾辰大人,记得,有空帮本捕头带句话,就说本捕头希望他好好休息,早些养好病。” “知道了,头!” 宁可爱大力地挥手喊道。 马车的身影越来越远,未几就消失在拐角处了。 “所以,你打算在这里多留几天?”吴捕头关心道。 “嗯,大哥说了,让我照顾好辰大人,等他身体好了,就让我们结拜。”宁可爱开心地说道。 “真是羡慕你,辰大人可是屡破奇案的大人物,他爹更是…”吴捕头忽然想起有些话不能接着往下说,就咽了回去。 “他爹怎么了?” “他爹…奇怪,前面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吴捕头蓦然抬头,诧异地看着古玩店前围观的人群,忽而,聚众的头顶上,亮起了一把猪肉刀。 ------------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该惹的麻烦人 “这么多人围着看,是在表演切猪肉吗?”宁可爱狐疑地猜道。 吴捕头觉得她的想法真有意思,调笑道: “切猪肉哪有人看,估计是宰猪吧,没见过人都会觉得新鲜。”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在喊救命?”她不解。 围观的人群开始慢慢散开,原因是手举猪肉刀的人在追着某个人跑,围观的人深怕殃及池鱼被砍到,就慌慌张张地散开了。 “我要砍死你这乌龟王八蛋,你别跑!” “救命啊,快来人啊,你们这群吃白饭的还不赶紧拦住他,快点啊!” 被追砍的人头顶着竹篓躲在围观的人群附近,闹出很大的动静。 吴捕头错愕看着躲得跟个龟孙子似的人,突口而出道:“那不是钱庄的少东家,史公子吗?” “史公子?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宁可爱隐约记得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是梨千城有名的三世祖,你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吗?”吴捕头反问道。 宁可爱摇了摇头,眼睛充满了求知欲。 “什么是三世祖?” 吴捕头耐心解释道:“通常我们叫那些仗着家里有点钱,出来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人,叫三世祖,这个史公子简直就是三世祖中的佼佼者。” “可他在喊救命?不去救他吗?”宁可爱的正义感在作祟。 “在下劝你还是别去趟这趟浑水,惹上这个史公子,准没好事。” 吴捕头抱着手,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走向前去,耳边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闻声,宁可爱握着捕快特有的佩刀,手指一紧,快要将刀柄捏碎了。 “可是…” “别可是了,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吧…” 吴捕头话还没说完,宁可爱一溜烟地冲了上去,挡在史公子身前,向着当街行凶的中年大汉,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这位大哥,你有什么不满,咱们可以坐下慢慢说,可是,如果你今日拿刀砍伤了他,可是要赔命的。” 眼见有人护着他,史公子从宁可爱伸出脑袋,狐假虎威地喊道: “对对对,你这愚民,若是敢伤了本公子一根毫毛,本公子定要告上衙门,告到你倾家荡产,让你坐穿牢底——” 看着史公子面目狰狞,一脸嘚瑟的样子,头发凌乱,脸色憔悴的林苞田举起猪肉刀对准了他。 “哈哈哈,告,去告吧,今日我能拿着猪肉刀来,就是想着和你这王八同归于尽的!” 那憎恨的眼神,还有那决绝的话语,无不在说明,他已经憎恨史公子到一个极点,一个到了不是你死,就是他亡的地步。 然而,在场的人万万没想到,接下来,他们会从史公子的口中听到一个惊人的事实。 “林苞田,你当初为了填赌债把亲妹卖给本公子的时候,本公子就已经说过,她今后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如今,那贱人自尽了,你就想借机来敲诈勒索,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本公子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就算扔给狗,都不会给你的!” 林苞田满眼热泪,指着史公子痛骂道: “史钱郎,你这乌龟王八蛋,你害死我亲妹不赔钱就算了,你还把我家娘子掳走,今日,我要是不把你砍成十块,九块,我就不姓林!” 他拿着两斤重的猪肉刀,朝着史公子狠狠劈来,一刀就劈断了史公子束发的玉冠,碎玉散落一地,长发顿时散落一肩。 披头散发的史公子被吓破了胆,整个人跪坐在地上,不能动弹。 见状,女子瞧准时机,一手抓住林苞田的手腕,一手夺过刀,悲愤交加的林苞田抬手就朝着她的脸伸拳打来,宁可爱稍稍用力,翻过他的手腕,一脚踩住了他的背脊,将林苞田制服在地上。 “好,好好…” 围观的百姓看着宁可爱行云流水的动作,大呼过瘾,拍手叫好。 “来,跟本捕快回衙门。” 宁可爱低眸盯被牵制住的林苞田,吴捕头挤过层层围观的人群,走了过来。 “小宁,这种事留给我们洛水城的衙役、捕快来做不就好了。” “既然大家都是捕快,就别分什么洛水城和主城了,闹事的人能捉到就好了。”宁可爱爽朗地说道。 “等等,这位少侠 伸手拉住她的人,竟是头发散落的史公子,她敛起眼底的诧异,礼貌地询问道:“这位公子,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可以随行去衙门,做个证人,留些口供。” “本公子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这时候,外出买东西的几个小厮,抱着一大堆东西追了过来。 “哎呀,公子,你的裤子怎么是湿的? 小厮们殷切地关心史公子的话,气得他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 “刚刚地上有一大摊水,你没瞧见吗?总之不是尿。”史公子‘此地无银’地大喝道。 “原来公子失禁了。”小厮细声嘀咕道。 “你还说!方才最该你护住的时候,你们去哪了?” 宁可爱抽回自己的衣袖,狐疑地看着痛斥下人的史公子,无语地问道: “若是阁下没什么特别事,本捕快还要赶着押他去衙门,被官老爷审问呢。” “等等,你一个月多少两饷银?” 史公子突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宁可爱顿住了脚步,吴捕头帮忙押着犯人,让她先去把事情处理了。 “本捕快一月挣多少两饷银,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她本就对眼前人没什么好感,如今,还拖着她办案的时间,让她有些大为恼火。 “告辞。” “本公子出够十倍!”史公子抬起手掌,洋洋得意地说道:“请你来当本公子的私人护卫,月银是你当捕快的十倍,若是不够,本公子还可以出够二十倍。” 在他眼中,他已经开出了最丰厚,最难以拒绝的条件。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嫌钱腥的。 可是,偏偏有人就是把梦想看得比钱更重要。 宁可爱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眼神坚定地说道: “做捕快是我的梦想,和赚多少钱无关,恕我拒绝。” “那就是五十倍。”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五十倍的月银,走走站站就能赚到,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本捕快这一生,只是想当个除暴安良的小捕快,不想保护什么史公子。”宁可爱生气地说道。 “本公子警告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万琼,可没有人敢拒绝本公子。”史公子大声嚷嚷道。 吴捕头眼见事情越闹越大,急忙押着林苞田过来,打圆场道:“既然小宁已经拒绝了史公子你的提议,本捕头看,史公子还是另寻人选吧。” 说罢,吴捕头就要带宁可爱走,不死心的史公子冲了上前,刚巧踩到宁可爱的鞋后跟,害她扑倒在前,跌跪在地,整个膝盖都磕出了血。 “诶,你扑倒可不关本公子的事,是你自己站不稳而已。” 宁可爱被他踩到鞋子都掉了,这个厚颜无耻的史公子还在推卸责任。 此时,她终于明白辰右为何叫她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早知道就不出手,等吴大哥来。 她默默地转过头,嫌恶地看向史公子,恰巧一阵风吹来,发簪从秀发中滑落在地,宁可爱散落一头长发,如同山涧偶然盛放的雪莲子,美得让人眼前一亮。 “你,原来是你个女子,你是女捕快?” 史公子两眼发直地望着宁可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心中默默地打起了算盘,想到这种类型的女子,他还没尝试过。 不禁有些跃跃欲试,想要看得真切,仔细一些。 “女捕快怎么了?有问题吗”宁可爱生气地捡起簪子,重新盘起长发,打扮成男子模样。 可惜,史公子已经见过她的真容了,如今,怎么看,都像个美人。 “没有问题,姑娘,你不想当本公子的护卫,可是当本公子的妾侍啊,本公子乃是钱庄的少东家,等我爹百年归老,他的钱庄,他的大宅,他所有的钱都是本公子的,到时候,本公子可以让你过上比现在好一千倍,一百倍的生活。” 吴捕头果然没猜错,这三世祖真是名不虚传。 居然敢让堂堂清吏司的妹妹当侍妾。 “你给本捕快靠边站去,若是想要报案就去衙门前击鼓鸣冤,少在这和本捕快扯这些有的没的!” 宁可爱是被烦到忍无可忍,她握紧拳头,一拳打向石狮子,轰隆一声,那石狮子震动了几下后,顿时碎成石头块了。 惊讶了在场几十双眼睛,当然还包括刚被人吓得屁滚尿流的史公子。 “她真的是人吗?怎么做到的?”某大婶惊讶道。 “可能是个绝世高手呢?某大叔议论道。 史公子跌坐在一地,被吓得脸青唇白的,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被一拳打碎的石狮子像。 “如今,史公子可还有话要说?” 愤怒的宁可爱向着史公子,默默地举起了拳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没,没了,本公子突然不想说话了。” “那就好,希望后会无期。” 宁可爱若不是看在他是百姓,自己是捕快的身份,早就想打他一顿了,苞田说,史公子逼死了林苞田的亲妹,还强行掳走了林苞田的老婆,这种人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史公子坐在地上,望着宁可爱的背影,真是越看越喜欢,这样的女子简直是人间极品,又辣又美。 之前在颜舜华哪里糟了气,如今又‘捡到’个美人捕快,老天爷也算对他不薄,他史钱郎果然是得天独厚的天选之人。 “公子,小的,先扶你起来吧。” 围观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了,小厮殷勤地扶起了地上的史公子。 “你派人去查一下这个叫‘小宁’的捕快是什么来历,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她爹是做什么的,越详细越好,最好顺便打听一下她爹娘的喜好。” 那双豆豆眼闪过一丝奸狡,史公子悄然地咧开嘴,猥琐地笑着。 “小的,这就去,不过,公子,你让小的打听这些是为什么,你真的打算娶她做第九房妾侍?” “不行吗?”史公子嚣张地反问道。 “可是老爷那边…”小厮面有难色地说道。 史公子微微伸出舌头,舔了唇,做了一个极其猥琐,恶心的表情。 “总之,这个女子,本公子势在必得,无论要用什么手段,本公子都要让她当本公子的妾侍!” ------------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生病的辰右大人 终于逃离史公子的视线,宁可爱和吴捕头都大松了一气,反倒是双手被扣的林苞田还在骂骂咧咧的。 “你们这些个狗官差,嫌贫爱富,只知道帮那些有钱人,也不知道帮我们这些有钱的,呸,等你们死了,就下十八层地狱,被油锅翻炸——” 他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水,骂骂咧咧道。 “说够了没?你自己好赌,把亲妹卖了,你做得出这种缺德事,就该知道后来发生什么后果,当时,城里所有乡绅都看见你妹,自己穿着嫁衣撞柱自尽的,官老爷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吴捕头痛斥道。 “呸!你们就是在推卸责任,我把亲妹嫁给他,收的那叫聘礼,希望她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如今他们被史钱郎逼死了,你就告诉我,没得状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好歹也算是他过门的妻子,尸体还在躺在义庄,半文钱都不赔…” 林苞田一直重复着那句半文钱都不赔,像是紧张钱多过紧张自己的亲妹。 宁可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话。 “既然你知道妹妹的尸体在义庄,为何身为大哥的你,不去领?” “我去领?”林苞田转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有钱就去领,没钱领什么啊,再说了,我妹都过门了,死了也是他史家的鬼,领什么,我要和他们死磕到底,看耗多几年,谁先死了。” “聘礼呢,你不是收了吗?用聘礼不就行了?”宁可爱不解道。 “聘…礼?收了就是娘家人的东西,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凭什么用我的钱去领她的尸啊?”林苞田毫无人性地说道。 “你的钱?那你,哪是嫁妹妹?你就是卖了她。”她生气地说道。 “小宁,你别和这种人说这么多了,看他十有八九拿那些钱填赌债了,你和这种人谈道理是谈不通的。”吴捕头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在下在一年中不知道见多少次,像他这种赌得倾家荡产,两袖清风的赌徒,卖儿卖女早就不是新鲜事了。” 宁可爱满眼厌恶地看着林苞田,没想到,平生第一次见识到两种极品的败类。 “你妹真惨,摊上你这样的大哥。” 吴捕头温柔地看着她,如同看着自家小妹一样。 “林苞田就由在下带回衙门吧,你还在休沐,要赶着回去照顾辰大人,这种小事就别管了,就给在下这种英明神武的捕快吧。” “好,谢谢你啊,吴大哥。” 吴捕头怔了怔,觉得这句话‘吴大哥’叫得真甜。 “那在下就先走了。” “再见。” 宁可爱高兴地挥挥手,看着吴捕头和林苞田走远,转身朝着市集走去。 * “咳咳,咳咳咳——” 辰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偷偷跟着宁可爱他们出去剿匪的时候,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第二天,脸就肿得像猪头似的。 而且,还咳嗽不止,咳得肺都快出来了。 “你想喝水?” 辰右趴在床上,正想伸手去倒水,宁可爱正巧拎了东西回来,他缓缓转身,眼前视线朦胧,头脑疼得发胀。 “是宁潇潇吗?快过来帮本官倒杯水吧,本官如今腰酸腿疼,浑身都痛,动不了。” “这么严重?”她担心道:“那你快些躺好,本捕快给你倒水。” 宁可爱急忙给他倒了杯水,着急的辰右喝得狼吞虎咽,嘴唇又白又干,看着可怜兮兮的。 “你觉得很辛苦吗?”她关心道。 “嗯?”辰右点了点头。 宁可爱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顺从的辰右大人,感觉就像是没力气的狮子,成了大猫了。 “那本捕快去给你熬些粥,你先睡会。” 辰右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裳,迷迷糊糊地说道: “等等,熬粥之前,帮本官换件衣服吧,出了一身汗,睡着不舒服。” “让…本捕快给你换衣服?” “换个衣服而已,又不是换脑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觉得今天宁潇潇很不对劲,然而头痛欲劣的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换不换?不换本官自己脱了。” 说罢,这个脸色苍白的病秧子脱掉了里衣,露出白皙宽厚的肩膀,粗壮的臂膀,热汗滴落在胸肌,双眼迷离,脸色潮红,诱人犯罪。 “不得不说,辰大人的身材是真的很好。”宁潇潇抵住热血上涌的鼻子,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眼看辰右要伸手扯开裤头的带子,宁可爱一手搭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想干什么?”她惊讶地问道。 “刚刚本官不是说了要换衣服吗?”他微微蹙眉,可爱地说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那本捕快出去一下,你自己换好了,再叫我进来。” 她要起身,那只发烫的手掌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神情认真地看着她。 “别走,帮本官一个忙。” “帮你什么忙啊?这忙…本捕快可干不了。” 宁可爱偷瞄了一下辰右的人鱼线,心虚地别过了头。 “你去帮本官把屏风上的外衣拿过来,从包袱里拿一套里衣。” “噢,原来只是拿衣服。”她恍然大悟地嘟囔道:“话怎么不说得清楚一点,害本捕快以为要帮什么忙呢。” 宁可爱站起身子,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可不能轻易被辰大人的外表迷惑到啊,他只要病好了,就会变回那个凶巴巴的辰大人了。” 小捕快边嘟囔,边拿起屏风上的外衣,刚想回头问问看包袱放在哪,一条亵裤扔在了她的脚边。 “嗯?嗯?”小捕快在心里默默地尖叫了。 头昏脑涨的辰右裹着被子,浑身发抖地等着宁可爱把衣服拿过来。 “快点啊,衣服,本官有点冷。” “好,不过,你先告诉本捕快,哪里在包袱,不对,包袱在哪里啊?”宁可爱背过身,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了。 “柜子,第三格。” 尽管他本人已经病得七荤八素,还是指着花瓶,准确地说出包袱的位置。 “好,好了。” 手忙脚乱的宁可爱,把里衣和亵裤扔到了辰右的脑袋上,边一支箭冲了出去。 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大咽口水。 “冷静,宁可爱,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什么尸体没见过,不就是个活人嘛,把他当尸体,当尸体就行了,对,稳住,稳住。” 小捕快边调整呼吸,边自言自语道。 “啊——” 忽闻身后一阵惊呼,宁可爱转身冲了进去,正巧见到穿上裤子的辰右,头顶地板,半个身子倒在了床边,像极了尸体。 “你怎么样了?才刚走开一会,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宁潇潇…本官是不是快死了?” 辰右维持着这个倒树葱的奇葩姿势,小声嘟囔道,语气像极了孩子。 “怎么会呢,你身体好着呢,哪有这么容易死啊。” “真的?”辰右微微抬头,看着蹲在身边的宁可爱,“可是,本官咳咳咳…觉得自己好像快不行了,头好晕,好晕。” “别晕,先别晕,本捕快这就帮你穿好衣服,让你好好睡一觉。” 说罢,宁可爱托起了辰右的肩膀,帮他坐回床边,边帮他穿外衣,边嘀咕道:“幸亏你有好好把裤子好好穿上,要不然可就难办了,来,抬胳膊。” 辰右定神地看着她,乖乖地抬起了胳膊,穿进袖子。 “来,还有一只手。” 他点了点头,抬起了另一只手,望着宁可爱修长的睫毛,还有精致的鼻子,忍不住夸道:“宁潇潇,你今天的样子…真好看,长得真像宁可爱。” “嗯?这是在夸本捕快长得好看的意思吗?”她直率地问道。 他缓缓地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摸着她的耳朵,然后,又像触电般,收了回去。 “不行,宁潇潇是宁潇潇,两个人…不能混在一起谈。” 宁可爱听他的语气有些懊恼,可是话说一半,不说一半,害她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你是在想那位姑娘吗?”宁可爱帮他绑上里衣的带子,低头询问道。 “嗯,本官很想她,如果,是她来照顾本官该多好。” 辰右迷迷糊糊地说的话,让宁可爱有些不高兴了。 “是是是,你那位姑娘是天上有,地下无,本捕快这种‘不像女子’的,自然是比不上的。” 她摇了摇头,自损道。 “你们是没法比的,本官喜欢她的率真,她的可爱,她的美。”辰右缓缓看出窗外,突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头有些疼。 他微微皱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咳个不停。 “咳咳咳…” “好了,好了,本捕快知道了,她有多好,你还是快点把病养好吧,要不然以后就见不到她了。”宁可爱小声催促道。 “那可不行。”他停下了咳嗽,神情认真地说道:“本官要和她百子千孙,白头偕老的。” “真是服了你了,等你病好了就有机会亲口告诉她了,乖,快点睡啊。” 辰右听话地躺在被子里,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床边哄他睡觉的宁可爱。 “本官睡着之前,你不能走,知道吗?” “为什么?”她不解。 “本官有些怕黑。” 宁可爱转头看着窗外的青天白日,满眼同情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宁潇潇,你今天长得真的好像她,怎么回事,难道兄妹之间…” 都长得这么像吗? 辰右有气无力地说了半句话,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低头帮他盖好了被子,拎着桌上的东西,转身向厨房走去。 “辰大人,好好睡吧。” * 床上的人再次醒来,天也已经黑透了,虽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嗓子沙哑刺痛,可是他的精神好了不少,视线也渐渐清晰了。 “今天照顾本官的人…是你?” 闻言,拿着案宗的宁潇潇蓦然转过身,调笑道:“不是本大人,你以为是谁啊?” “真的是你?”他狐疑地确认道。 “当然是本大人,全然本大人的悉心照料,你的脸才能消肿的,好得这么快,赶紧来跪拜吧,感谢本大人的大恩大德。”宁潇潇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自己一边凉快去!” 辰右瞬间大松一气。 他可不想让宁可爱看到自己像只软脚蟹似的摊在床上的样子。 “大哥,粥熬好了。” 爽朗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他猛地一怔,便见宁可爱端着砂锅,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他急忙转过头,盯着若无其事的宁潇潇,声音沙哑地问道: “宁潇潇,你又说今天照顾本官的人,是你!她怎么会在这里?”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嫌犯再次作案 “她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是本大人叫我家小妹过来给你做碗粥的,免得本大人出去查案的时候,把我家辰右大人饿死在这了。” 宁潇潇低头整理案宗,边调笑道。 “她…她什么时候来的,你出去查案了,怎么照顾本官,谁帮本官换的衣服?”辰右压低声音,惊慌地问道。 “她帮你换衣服了?” 宁潇潇单挑眉毛,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既然,你们都是能互相换衣服的关系,是不是说明,你们和好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看着他,异口同声地说道:“谁说的!” “嗯?这次又会这么同声同气的?变天了。” 宁潇潇的表情特别夸张,好像有意要调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怎么能叫相互换衣服,顶多就是帮他披了件衣裳。”宁可爱别过脸,心虚地说道。 脸色铁青的辰右,有些害怕,自己应该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辰右大人,你脸色很差,要不要让我家小妹帮你去请大夫?”宁潇潇好意说道。 “大哥,为什么要我去?”宁可爱坐了下来,用汤勺搅拌着白粥,“辰大人想见的人哪是大夫,是心上人。” “什么心上人,说来听听?”宁潇潇八卦地伸过脑袋。 “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今天辰大人夸她了,说人家姑娘,率真可爱,长得又美,还说要和别人百子千孙,白头偕老呢,哈哈哈…” 宁可爱完全没想过,辰右口中的人是自己,笑得没心没肺的。 闻言,辰右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恨不得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出来了。 “哇,生病了,还想着人家,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啊。”宁潇潇满脸坏笑地看着辰右,“可惜,我们家的辰右大人口风太紧,你大哥现在还没打探出人家姑娘姓甚名谁?否则,早就上门帮他提亲去了。” “好啊,好啊,本捕快也要去帮辰大人提亲。”宁可爱兴奋地举着手。 辰右头疼扶额,心想,宁可爱你凑什么热闹,哪有人,自己和自己提亲的。 “对了,我们主城的单捕头和洛水城的吴大哥都托本捕快和辰大人说一声,希望你好好休息,早些康复。” 这语气,说得他中风偏瘫似的。 “有空,替本官向他们道声谢吧。”辰右转过眸,问道:“谁是吴大哥?” “就是洛水城的吴捕头,他可好,不但长得英俊帅气,而且三观极正,一点都不会重男轻女,不会因为本捕快是女子就看轻我,是个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 宁潇潇还是头一回见到,宁可爱如此滔滔不绝地夸赞一个人,他突然觉得这两个人有戏,可某人不这么觉得。 “那个吴捕头今年几岁了,成亲了吗?”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也就二十七、八岁吧,听他的同僚说,好像是…尚未娶妻。”她很认真地回想道。 “挺好的啊,他才大你八、九岁,你们都是捕快,平时肯定有话可以聊,而且,到时等成了亲,你搬到洛水城,和他一起当差,两夫妻正好当一对捕快侠侣,惩恶扬善呀!” 宁潇潇的表情美滋滋的,就差没把外甥的名字想出来了。 “大哥,你又来了…” 宁可爱默默地举起拳头打破了宁潇潇的幻想。 “怎么,你不喜欢人家?” “又不能说,不喜欢吧,只能说,有点好感。”宁可爱勺了一碗粥,放在宁潇潇面前,“但是有好感就意味着,我和他凑成一对吗?别闹了。” “咳咳咳…本官觉得宁姑娘说得没错,婚姻大事,不可操之过急。”辰右浑水摸鱼地点头。 “连辰右这么说,难道真是本大人太着急了?” 宁潇潇自我怀疑道。 “当然是你太着急了,快喝你的粥吧,大哥。” 说罢,一个白瓷调羹被放在瓷碗中,发出了很清脆的声音。 “对了,大哥,你拿这么多案宗回来,是在查什么大案吗?”宁可爱凑了过来,低头看着案宗。 “这可是刑部的大案,关乎几百条命呢,怎能轻易泄露给你知道!”宁潇潇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宁可爱震惊了。 “几,几百条命?什么大案啊,本捕快怎么没听说过,是哪里死人了?江湖仇杀还是帮派争地盘,你快说说吧?” 她像只好奇的小猫,一个劲地围在大哥身边叽叽呱呱道。 “你想知道?” 宁潇潇举起案宗,像逗猫似地笑了笑。 “想。”她不假思索地点头。 怎知,宁潇潇转过身,嚣张得意地说道:“自己去查呀,身为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的妹妹,这点侦查能力都没有,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意识到被耍的宁可爱端走了宁潇潇手中的碗,递到辰右的手上。 受宠若惊的辰右怔愣地看着她,忽而觉得手心暖暖的。 “辰大人,你不会不知道的,说点来听听吧,无关案件重要细节,本捕快知道个大概就行。” 小捕快拍胸口保证道。 “那就说个大概,在洛水城外,有好几户农家的家畜都被投毒了,方才你大哥说的几百条命都是些刚出生不久的鸭子和即将拿去卖的肉猪。” “…鸭子和猪啊?”宁可爱咬着牙,回头看着自家大哥,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她不甘心地勒着关节,发出了很响亮的咯咯声。 “大哥?你是皮痒了是吧,要妹妹给你挠一挠吗?” “不用了,你大哥我细皮嫩肉的,万一被妹妹你挠坏了怎么办?” 宁潇潇站起身子,躲过了宁可爱的拳头,走在辰右床边求保命。 “来来来,辰右大人,来看一下新线索。” “新线索?” 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图腾,卍。 白纸上所画的这个图腾和当年他在夹缝中所见的烙印,一模一样。 “这图腾还是哪里来的?” 他紧张地望向宁潇潇,十二年的冤案,本以为查无可查,如今,竟找到些苗头了。 “这是在主城的一户农家里发现了,他们养了上千只山鸡,都被人放火烧死了,在烧剩的木柱上刚巧有一个‘卍’字的烙印,他们飞鸽传书说,这户农家和洛水城的猪倌一样,在家中的鸡圈失火之前,曾经做过一个梦。” “他们都梦到同一个女子?” “没错,而且,据说这次他们的梦更清晰,更完整一些。”宁潇潇认真地说道。 “咳咳咳,那本官要马上启程回主城,亲自盘问证人,咳咳咳…” 脸色苍白的辰右咳得脸不见血色,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爬起来穿衣。 “辰右,你好好躺着休息,今夜,本大人就快马加鞭去主城,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冤屈,本大人就是本大人的冤屈,这案子,我们一起查,一定能侦破,找出真凶。” 宁潇潇按着辰右的肩膀,情真意切地说道。 “没错,辰大人,你就听我大哥的吧,明日,本捕快找辆马车,和你一起回去。”宁可爱帮忙劝说道。 “那就多休息一晚,明日就回去。” 忽然,他好像想起些什么,急忙问道: “你今天不是出去查案了吗?有什么新线索吗?” 宁潇潇找出验尸记录,递了过去,边走边说道:“今日,我们去拜访了几家出过事的农户,他们说之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梦到一个女子,不过有一件事也很奇怪。” “什么事?”他皱眉问道。 “洛水城最先发生那一桩案,是在洛水城和梨千城的交界处,那一家农户养了五只公鸡,吃了有毒的稻谷后,全都被毒死了,然后,本大人根据案件发生的地点和时间,在地形图上做记号。” 宁潇潇将地形图递了过去。 “于是,本大人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把案件发生的地点相连后,正巧就是从梨千城到主城的路线,假设,这些案件都是一人所为,那么,这个作案的人,他从梨千城来到主城的途中,一路都在不停犯案。” 辰右低头看着案宗上的分析,诧异地说道:“而且,这个人由最初的五只公鸡,毒杀到现在上千只山鸡,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虽然本大人不清楚,他为何要残杀这些小生命,但是本大人相信,这个人很快就不满足家畜,他很可能会,将罪恶的手伸向人。” 宁潇潇的话很渗人,宁可爱狐疑地问道: “大哥,你是说,这个作案的人,迟早会杀人吗?” “没错,此人的心态一定极度扭曲,而且,很可能已经杀过人。” 宁潇潇的意见和辰右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相互对视,默契地把某件事藏在心中,那就是,这个作案的人很可能是当年辰家灭门惨案的真凶。 “还有呢?” 辰右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他对宁潇潇的能力深信不疑。 “本官知道,以你的能力,应该不止这么点线索。” “当然。” 宁潇潇得意地扬起半边唇,打了一个响指。 “幸亏本官之前,八卦看多几眼,居然被本官发现,农户家的桌子上居然有点燃檀香的痕迹,而且,在猪拦附近发现了一个鞋印。” “鞋印?” 辰右接过纸张,抬起,透过灯光比对了一下,感叹道:“好大的鞋印啊。” “大吗?”宁可爱疑惑地皱了皱眉,伸出两指比了一下,“不就和我的差不多。” 闻言,辰右和宁潇潇同时看向宁可爱的脚,的确是差不多。 “本想说,这鞋印对女人来说是不是太大了,怎知,竟和你的脚差不多,看来,很可能就是个身材高大的女子。”宁潇潇一本正经地说道。 “会不会就是你妹啊?”辰右跟着调笑道。 “怎么可能是本捕快,本捕快在五天前都不在洛水城!”女子大声地强调道。 两个人同时一怔,一脸震惊地望向宁可爱,看得她一脸懵。 “怎么了吗?本捕快说得没错啊,你们该不会真的怀疑本捕快是凶手吧?” “不是,老妹啊,你说了一句很有用的话。” 宁潇潇难得夸赞道。 “是,是吗?哪一句啊?” 突然被人夸,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 第二百四十章 当年的疑点 辰右点了点头,耐心解释道: “你五天前不在洛水城,所以你不可能是凶手,也就是说,只要顺着案件发生的地点和时间去核对,翻查百姓进出城和入住客栈的记录,就能找出最具备作案时间的嫌犯。” “那如果他没有住客栈,而是住在亲戚朋友家中呢,那不就没有记录了吗?”宁可爱反问道。 “也不一定,此人犯案累累,又去过这么多地方,即使没有客栈的入住记录,肯定也会有入城记录,只是,这样就要废些功夫去查了。” 辰右微微叹气,但是仍然觉得充满希望。 “放心吧,本大人一定挺你。”宁潇潇举起拳头锤了锤辰右的右肩,害得他又是一顿咳嗽。 “咳咳咳咳…” “哟,辰右你最近是真的不行了,这么孱弱的,病好了得多加锻炼才行了,要不然,到时候捉贼,还要让贼等你了。”宁潇潇调笑道。 “咳咳…等本官病好了,就让你知道,本官要不要贼等,咳咳咳…” 嘴唇煞白的辰右端着碗粥,咳得脾虚血弱的,像是即将倒下似的。 “辰大人,你还是赶紧把粥喝了吧,好补点力气。”她小声劝说道。 “好,谢谢你,宁姑娘。” 辰右微微抿了一口白粥,虽寡然无味,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无比甘甜。 “你也别那么见外了,一口一个宁姑娘,就和我衙门的同僚一样,叫我小宁就行。”小捕快热情地说道。 “对啊,难得毕竟她也算是你半个妹妹,你这样叫多生份呀,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刑部司双绝美男闹不和呢?” “哈哈哈,咳咳,刑部司双绝美男是什么鬼,本官从未听过。”辰右被逗笑了。 “那是当然,本大人刚取的行头,好听吧?”宁潇潇得意地挽起长发,笑得好生妖邪。 “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咳咳…” “本大人知道,还不如多查几桩案嘛,你每次都这一句,你啊,反正病都病了,让自己好好歇一歇吧,免得积劳成疾,到时,拿着拐杖喝我妹的喜酒。” 话音刚落,宁可爱白了自家大哥一眼。 “不要动辄就扯上本捕快的婚事,明明爹娘最操心的是你,看似左拥右抱,揽星搂月,其实呢,就是个万年光棍,你再不给我找个嫂子,我就要写信回乡下,告诉爹娘,让他们给你安排相亲!” “小妹?你敢这么做,本大人就在主城满大街贴上你的画像,给你招夫婿!”宁潇潇和妹妹赶上了。 “你…够狠!”宁可爱也不甘示弱,“若是你敢贴,本捕快就将你左拥右抱的事,告诉市集的大娘,让整个主城的人都知道,你用情不专,到时候,等你那些老相好挤满在刑部大门前,你就知道厉害,哈哈哈哈…” 两个人越争越烈,好不容易好些的辰右又开始头疼了。 “好了,你们两个给本官出去,本官决定要认真地,好好地,休息!”额冒青筋的辰右僵硬地扯着笑容,强调道。 “哼,和你吵一吵,气得本大人的鱼尾纹都有了,买补药的钱,从你的工钱里扣啊,宁可爱。” 宁潇潇拿出铜镜,边走出房门,便说道。 “凭什么,你男子汉大丈夫,多几条皱纹怎么了,居然想让本捕快出钱给你买药,休想!” 宁可爱大力地拍了拍他哥的背脊,那声音听着都疼。 辰右倒吸一口凉气,叹道,他怎么刚好就喜欢上她? 天赋异禀、骨骼清奇、豁达大度,他哪一点都没有,若真的在一起了,他真能熬到踢轿门吗? 后怕的辰右就这样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皮,额头昏沉地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他想起了十二年前那场火灾,这个缠绕了他多年,并且,偶然就会突然蹦出来的梦。 在梦里一切都是灰色的。 原本在街上巡逻的他,渐渐变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回到了出事前那天。 在梦里,原本严厉的父亲突然变得温柔,他和娘亲不断地嘱咐他:跑远一点,不要再回来了。 接着,周遭陷入一片火海,炽热得难以形容,那根烙下‘卍’字的柱子变得比天高,比山宽,挡在他面前,不让他看爹娘的最后一面,后来,那个‘卍’字压了过来,抵住他的胸膛,将他压得透不过气。 救,救命啊,好辛苦… 终于,他即将被压扁的那一刻,他受不了了,大声地在现实中叫了出来。 “啊——” 原本伏在他胸前的宁可爱,突然站了起来,半睁着眼睛,傻乎乎地举着拳头警戒。 “怎么了?有人来偷袭吗?还是走水了?” 辰右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扶着额头,大力地喘着气,忽而,他看见床边站了个人,猛地一怔。 “宁姑娘…小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捕快?” 睡蒙了的小捕快挠了挠大腿,打了个打哈欠。 “啊…不知道,好像是大哥怕你没人照顾,让本捕快守在这里的。” “你们刚吵完架,这么快就和好?” 辰右看着她困得站都站不住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谁和他和好了,要不是他说…快去看着辰右大人,要不然本大人怕他在睡梦中断了气都没人知道,守着他,若是他快断气了,就摇醒他,他要是死了,就没人替自己整理案宗了。” 小丫头粗着嗓子把她哥的神态模仿得微妙微翘。 “你哥嘴里还真是没半句正经话。” 辰右哭笑不得地扶着额头,见状,宁可爱忍不住关心道: “怎么,你还觉得头很痛吗?” “没有,喝了点粥,好些了。”他神情疲惫地说道,似乎还没从方才那场噩梦缓过来。 “那你刚刚为什么叫啊,是不是做噩梦了?” 宁可爱坐在方桌前,给辰右倒了杯水,男子微微低眸看着杯中的光,点了点头。 “什么噩梦,说来听听,通常把噩梦说出来就不可怕了,我爹说了,用喜欢的东西代替可怕的东西,说出来的梦,会比较不恐怖。” 宁可爱爽朗地笑了笑,如同夜里的太阳,性子很温暖。 “你想听?” 男子狐疑地试探道。 “想听啊,你我怎么都算是朋友了,和朋友分担烦恼,不是应该的嘛?”她一派自然地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好,本官就试试看,你说的方法。” 望着那双澄澈的大眼睛,辰右微微低眸一笑。 “方才本官在梦里,见到了还未去世前的爹娘,他们不断地叫我走,这时候,你出现了,你的个子变得又高又大,像是要将本官整个人挤扁。” “……” 宁可爱有点蒙了,原来自己在辰右心中这么可怕的吗? 都害他做噩梦了。 “你就这么怕本捕快,怕到做梦,都看到本捕快在害你,挤兑你?”女子委屈巴巴地问着他。 “不是你说,让本官把害怕的东西换成喜欢的东西吗?”辰右不以为意地说道。 “是啊,可是,本捕快也听不出来,你哪换了,你是不是还没换?” “换了。”他肯定地点头道。 傻丫头,他早就换了。 “想不明白,罢了,动脑筋不是本姑娘的强项,辰大人,你之所以做噩梦,是因为这桩案让你想起了当年的火灾吗?”她机灵地转了转话题。 宁可爱见辰右有些沉默,连忙摆手道: “本捕快没有恶意的,只是每次问起大哥,他都说,让我自己来问你,等你想说,自然会说。” “本官知道,你没有恶意。” 辰右喝了口茶,吩咐宁可爱点上油灯,说起了那件尘封的往事。 “那年本官刚过十四岁,我爹是个很沉稳,很严厉的人,他喜欢本官规行矩步,按部就班,我也一直很听他的话。” “难怪你的性子会这么…执着。” “不说本官固执了?”辰右笑了笑,继而说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十四岁的我,突然不喜欢父亲的安排,他希望本官从文,可是本官想学武,于是我和他大吵了一场,娘亲不同,她很支持我,还主动让我去主城散散心。” 宁可爱捂住嘴,努力忍住不打岔的冲动,在摇曳的油灯下,礼貌地听完辰右说的话。 “那时,我心高气傲,好路不见平,还和别人打了一架,可是刚打完架,回到亲戚家,衙门的官差就告知我,家里出事了。” 辰右深吸一口气,眼睛有些湿润。 “家中突然失火,府上一百三十七口人,无一幸免,全被活活烧死了,等本官骑着马,赶回家中时,府邸已经被烧成焦炭,尸体全都面目全非。” “好惨啊,辰大人,你还好吗?” 她抬眸看着坚强的辰右,自己忽然有点想哭了。 “放心吧,时隔多年,本官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黄毛小子了,如今,本官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想知道凶手为何要杀我全家。” “放心吧,你一定能查到真凶的。” “你哥当年也是这么说。” 闻言,宁可爱怔住了。 “我哥?” “没错,也就是在那时,我认识了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宁潇潇,说来也好笑,他当年可正经了,也没如今这般…妖娆?” 她有点惊讶,本以为两个人只是十多年的同僚,没想到有这么深的渊源。 “他有份调查辰家的冤案吗?” “不止有份,当年,朝廷就只是指派了他一个人过来查我家的冤案。” “只有他一个人?”女子小声惊呼道。 辰右肯定地点了点头。 “本官也觉得很奇怪,我爹当年毕竟也算是朝堂重臣,全家被灭门后,居然,只派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过来调查。” 说罢,他戏谑地笑了笑。 “不会是因为只有我哥这个偷懒鬼来查,害你家的冤案成了悬案吧?”宁可爱战战兢兢地猜测道。 “不是你哥的问题,当年,我们刚发现柱子上残留的‘卍’字,当今圣上就叫停了你哥,不让你哥继续查下去,圣上还把我召进宫中,当太子伴读,后来,本官考取功名,主动向圣上请缨,去了刑部,这桩案就不了了之了。” “为什么圣上不让我哥继续查下去?”她不解道。 ------------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家出大事了 辰右摇了摇头,说出了他和宁潇潇的猜测。 “不知道,我们曾经猜测过,这个凶手,甚至是这个‘卍’字的烙印都牵扯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或者是某件不为人知的事,圣上才不让我们继续查的,说到底也只是个猜测而已。” 辰右眼神认真地直视前方,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戏谑。 “那你们岂不是在偷偷查这桩案,怕不怕杀头啊?” 宁可爱忽然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道。 “不怕,最近圣上忽然松口,有意要动龙母庙这个地方,还说,在梦里见到了我爹,所以,本官想…如今就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查出真相,相信圣上即使大义灭亲,也会严惩凶手。” 他的眼睛充满了神采,看似很高兴。 “好,本捕快支持你,若是有用得着本捕快的地方,尽管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讲义气的。” 宁可爱拍了怕心口,爽朗地说道。 “你…不如回房睡吧,不用守着本官了。” 虽然,他有点舍不得,可是看她眼睛都睁不开,困得将欲倒在桌上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 她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开沉重地眼皮,摆了摆手。 “没关系的,既然答应了我哥,就要…不行了,让本捕快睡半炷香,就半炷香就行…” 说罢,她真的一头栽在桌上,睡了过去。 “傻丫头,睡在这里会感染风寒的。” 辰右取下屏风上的外衣盖在了她身上,忍住咳嗽,将她抱回了房间。 隔天,半夜吹了冷风的辰右,病情似乎又加重了一些。 * 两日后,马不停蹄的宁潇潇赶回了主城,可刚到城门口就被下属拦了下来。 “大人,你回来就好了,刑部出大事了。” 拦在马前的人,是刑部的阿从和阿纵。 “出什么大事了?” 宁潇潇微微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宁大人,在上次给你飞鸽传说后,主城又发生了一桩,这次…” “这次死的是人,对吗?” 汗从额头滴落耳垂,宁潇潇抬了抬袖子,细致地擦着脸上的汗。 “死倒是没死人,不过…这次出事的,是你家。” 两个下属面色沉重,好像发生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我家?本大人的家能出什么大事,你们快说清楚,别支支吾吾的。”宁潇潇的眼神忽而变得很凌厉。 闻言,两个属下终于憋不住了,露出了藏匿的狐狸尾巴,脸上堆满了坏笑,样子看起来很是奸诈,异口同声地喊道: “出大事了,是你和你妹的终身大事啊,你娘带着媒婆来了邢部,说是要让你和你妹赶紧回乡下成亲。” “成亲?” 宁潇潇被两个属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整蒙了,等和他们一起回到刑部的时候,看见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简直头都要炸了。 刑部的大门口堆满了鸡,鸭,鱼,光是椰子就买了几百个,以及一大堆用红纸包装的礼品堵在正门,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整个刑部的人进不去,也出不来,只好留在大门前看热闹了。 “大人,这事你得管管。” 阿从和阿纵把宁潇潇拉到了一边,说了些悄悄话。 “你看,这些东西堵在这里,毕竟不方便。还请大人和令寿堂早一些商量好,看看东西要挪到哪里,我们大伙好趁有空,帮你搬一下?” “本大人算是听出来了,敢情你们去城门口这么热情地迎接本大人,不是为了恭喜我,是见她是我娘,你们不好直说,只好去截住本大人,把我拉回来处理?” “大人真是冰雪聪明,心如明镜,咱们几十个同僚被堵在门口,一大早出不去也进不来,办事不方便啊。” 阿纵无奈地指着那些围观看八卦的同僚们。 “行了,你们把东西搬到辰大人的房中吧。” “谢,谢大人。” 说罢,两个属下高高兴兴地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同僚,一个个开始搬椰子了。 见状,宁潇潇她娘急了,以为自己的东西要被偷拿。 “诶诶诶,你们要将本夫人置办的嫁妆和聘礼拿到哪去啊?” “娘,你这钱是捡来的吗?不像是你这种‘铜细眼里翻跟头’的人会买的东西呀?” 闻声,他娘惊喜地转过身,看着一年没见的儿子,大喜过望,冲了上去。 “小潇潇,娘亲的小潇潇。” 宁潇潇他娘边搓着他的脸蛋,边宠溺地叫道。 “娘,给点面子吧,在这,本大人的官阶不低,还有你这么揉,很容易在我这张帅气的脸上揉出皱纹的。”他神情认真地摸着眼角。 “哟,你怎么说话的,你是娘亲的心肝宝贝,这脸还是娘亲生的呢,摸摸不行吗?” “行,你轻点,轻点。” 搬椰子的下属难得见到宁潇潇这一面,忍不住偷笑了。 “娘,你说实话,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呀? “小潇潇,你终于要成家立业了,你要娶媳妇了。” 妇人眉开眼笑地戳着自己儿子的酒窝。 宁潇潇被她娘这句无头无脑的话,惹得脑袋空白,一头雾水。 “本大人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媳妇?” “哎哟,年纪到了就该娶了,而且娘都在乡下给你看好了,回去就能下聘礼,三天内就能完婚,你娘这办事效率高吧?” 妇人笑得好生得意,全然不理睬儿子眼底的惊愕。 “娘啊,你这哪是高啊,简直就是穿云箭了,爹那边怎么回事,就算按不住你,好得也送个飞鸽传书,如今,你突然杀上门,告诉我要成亲,你想我怎么说?” “儿啊,你这是要怨娘亲?”他娘七情上脸,如同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将哭欲哭,就是不落泪。 “没有。”宁潇潇认命问道:“新娘子是谁?” 他的语气如同关心一颗大白菜卖多少钱般平淡。 “就是住在村里大门口旁边的那个刘大爷的侄女,小花呀!” 她娘满脸子兴奋地看着宁潇潇,全然没有了方才阴云惨雾的样子。 小花?那又是谁? 不行,娘这种女子太会打蛇随棍上了,必须反守为攻。 宁潇潇搂住他娘,老不正经地问了一句:“娘啊,那小花能有你家儿子长得美吗?要是我的媳妇美不过我,我不娶。” 他娘要被他这句话气死了。 “你这孩子。” 接着,门口的同僚就看见他娘戳着他的脸,满不在意地说了一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话。 “这天底下还能有长得比我家儿子好看的女子吗?” “没有。”宁潇潇一本正经地点头。 “那你不得成千年老光棍了?儿啊,你到底还要不要娶媳妇啊?” “再等等,肯定能等到的。”他认真地说道。 他娘不满意地坐在大台阶上,有点生气二人。 “你要是不娶,不成家立业,那你妹可怎么办啊?总不能老幺比老大先成家吧。” “有可不可?你快说说,你不是也给妹妹找了婆家吗?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在哪做工啊?他能和我们家可爱合得来吗?”他趁机转了转话题。 一听到儿子打听未来妹夫,她娘就喜上眉梢了。 “那人家底老好了,就是长得丑了点,胜在家底丰厚,那家人是开钱庄的,你说,咱们家小妹嫁过去,是不是稳赚不赔?” “开钱庄?开钱庄的能看上咱们家?” 宁潇潇惊呆了,她娘该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 还是那种骗财又骗色的。 “能啊,咱们家是养猪的,毕竟还是有些家底,这门槛是高了点,还是够得着,而且,听说他的正房死了,后来娶了几个妻妾,他想要咱们家小妹给他当妾侍,生几个孩子。” “你要让咱们家小妹嫁过去,给人家当妾侍?” 宁潇潇被她娘这番话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娘肯定更是收了人家很丰厚的聘礼,这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简直就是在卖女儿。 “娘啊,这不是在玩笑吧,爹呢,他没拦着你?” “当然不是在开玩笑,聘礼都收下了,还有别提你爹,他迂腐得很,嘴里又说门不当户不对,又说可爱给别人做妾侍会受罪,你瞧我们家小妹长得牛高马大的,找谁要啊,难得有人肯娶就不错了。” 隐忍不发的宁潇潇深吸了一口气,尝试和她亲娘讲道理。 “娘啊,这可不能轻易决定啊,咱家小妹的性子你也知道,要是让她知道你随便收了人家的聘礼,就说要把她给嫁了,她可不得大发雷霆跑到山上当尼姑啊?” 她娘抿了抿唇,难道她会不知道吗? 当时看到那么多银子,珠宝首饰,她都高兴疯了,哪管这么多,就应下了。 “老娘不管,反正这婚她不结也得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到她说不嫁就不嫁,再说了,人家那么有钱,能亏待她吗?” “这世上衡量一个人对你好不好,可不是看对方有没有钱啊?” “瞧你说的,你娘我像是那种掉进钱眼里的人吗?”他娘厚脸皮地反问道。 他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你不像,你就是! “那户人家叫什么名字?你让本官去查一查,看看他身家清不清白?” “不用查了,人家开了七百多年的老钱庄了,身家肯定清白,要不然早被官府抓了去,他…好像是姓史,下聘的人叫史…史钱郎!他的下人,都叫他史公子,可气派了。” 话音刚落,几十个椰子同时落地,刑部的同僚都惊住了,没人敢说话。 “诶诶诶,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都捡起来啊,怎么能把我们家的椰子都掉在地上呢?”她娘心疼地指着地上的椰子。 所有人都没有回话,面面相觑,神情很是古怪,她娘终于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 “怎么都不说话了,他们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宁潇潇扶着额头,轻轻地拍了拍。 “唉,脑壳疼,娘,你这回算是摊上大事了,你说的那个史公子,之前也不知道糟践多少姑娘了,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要不是不够证据,早就被关大牢里去了,不止贪图享乐,不务正业,还很爱强抢民女,这下子,我们家小妹算是完了。” “有,有这回事?媒人婆怎么不早说呀?” 她娘刚想回头找媒人婆算账,怎知,那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急得她要哭了。 “可是这婚书都写了,他们家说马上就要拿去吏部盖章了。”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宁潇潇被惹火了 “你…唉,娘啊,你这让我怎么说你好?” 宁潇潇用无名指揉着紧皱的眉心,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想办法。 “那婚书上的名字铁定不是老妹写的吧?不作数,你清点一下,看看收了人家多少聘礼?本官想办法找人抬回去史家,都给退回去,看看能不能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真的,都得退过去了?”他娘满脸可惜地样子,抱着侥幸的心态,问道:“能不能退一半啊?” 听得宁潇潇有点火了,他望着亲娘,压低声音地斥责道: “婚事都退了,这聘礼哪有退一半的道理?再说了,你没有问过咱们家小妹的意见就贸然答应了这门婚事,对方身家清不清白,你都没有查清?见对方有几个钱,你就贸然写下婚书,你这是要把我们家小妹推进火坑里去啊!” “林潇潇。” 她娘朝着他大吼了一声,眼光泛泪,满口哭腔。 “你非要这样说你亲娘吗?你娘我是想让你妹去死吗?娘不过就是想让她嫁的好一点,娘只是为她好,你不也老觉得她嫁不去,将来会成老姑娘吗?难得见过一个家世这么好的,谁知道是个坑?要是坑谁愿意掉进去啊。” “哼。” 宁潇潇冷笑,终于忍无可忍。 “瞧你说的,你哪是掉坑里去了?你是掉进钱眼里面去了,你肯定是看人家家底丰厚,下聘礼又足,和你随便说几句好话,你就听得飘飘然了,史公子那张脸是人能受得了的吗?再说了,他那品性,恶劣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要嫁就你自己嫁去,到时你披着红盖头上花轿吧。” 此话一出,同僚们几乎忍不住拍手叫绝,从来没觉得宁大人如此阳刚,威武。 他娘当场就噎住了,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声痛骂道:“你这兔崽子,娘好声好气跟你说几句话,有你这样和娘抬杠,顶嘴的吗?” “这是顶嘴的问题吗?那人有问题,官府的人已经在查他了,等证据确凿,就会把他抓进牢里,你把小妹嫁过去,是想让她守活寡,还是想让她过去匡扶正义,谋杀亲夫啊?”宁潇潇大声反驳道。 “那..那可咋办啊?这…这聘礼退不了了。”她娘怯生生地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聘礼退不了?” 宁潇潇微微蹙眉,总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这聘礼用了一大半了。”她娘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你往哪里用了?能退回来吗?你是拿去买东西了,还是拿去置办嫁妆了,你和我说,我和去店老板商量,看看能不能都拿去退掉。” “不是啊,聘礼都被你娘拿去做生意了,都投进去了,暂时要不回来。”她娘眉头紧皱,噘着嘴,叹了一气。 “你真的要笑死我了,你还学人做生意了,长本事了,你往哪投钱了?做什么生意啊?”宁潇潇耐着性子问道。 “养山鸡呀,听别人说,可好赚了,投的钱转手就能翻倍,而且,你娘合伙的那山鸡场,听说养得山鸡还是要进贡给当今的皇太后食用的,多有面子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那你娘还不得赶紧投钱啊。” “那你投了多少?” 宁潇潇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娘把聘礼押给当铺,拿了六千两,全都投进去了。”他娘还开心地用手指比了六。 哇,六千两,听得他身边的下属耳朵都有回音了,他们当差一辈子,都很难见到这么多钱。 这么多钱,就这么轻易地投进去了,真不愧是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他娘。 更震惊的人,还是宁潇潇,脸色大变。 这山鸡,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而且,还要进贡给当今的皇太后? “和你合伙生意的人,该不会是城郊的那一家,姓闫的吧?” 他娘大手一拍,连连夸赞道: “真不愧是最年轻的清吏司,你真是料事如神啊,正是那一家!” 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豪气地说道:“放心吧,儿子,这事儿稳赚不赔的,那些山鸡明天就会被送进宫了,等宫里结了账,咱们分了钱,我们就去史家赔礼道歉,把聘礼全给退回去。” 宁潇潇咬了咬唇,转过头看着‘异想天开’的娘亲,深吸一气。 “娘啊。” “嗯,儿子你说,还有什么问题?” 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宁潇潇有些不忍了。 “你说的那个养鸡场前几天才发生过火灾,好些山鸡都被烧死了。” “他家的山鸡都死了?不可能,今早他们还说自己家养的山鸡好端端的呢,怎么突然就死了,再说了,闫家养了近两千只山鸡,死十几只应该不碍事的。” “不止死了十几只,是死了一千多只,而且全是被烧死的,剩下的估计成色也不好到哪里去,你要知道,皇宫里面可不比寻常百姓家,他们没有将就,这山鸡别说是毛的成色不好,被烧坏了,就算是少了一根毛,人家也不要。” 闻言,宁母整张脸都塌了,晴天霹雳,头皮发麻,背脊发凉。 那她之前投的钱岂不是都打水漂了? “那可怎么办啊,钱要不回来,聘礼就退不掉了,宁可爱的事该怎么办啊?” 她这下子,是真的把女儿硬生生地推进火坑里去了。 那双瘦弱的手颤抖地抓着宁潇潇的衣裳,魔怔地问道:“要不,咱们骗可爱,瞒着她,等她上了花轿再说,到时木已成舟,兴许,她觉得娘这个决定做的对呢?” 宁潇潇生气地抽回袖子,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亲娘。 语态调侃地说道:“要不你和爹马上和离,自己穿着嫁衣嫁给那个史公子,你怎么能说这些鬼话?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我的亲妹,那个史公子能嫁吗?你这是要逼死她!” “好了,你别生气,娘没这个意思,这不是权宜之计吗?没办法了吗?” 无计可施的宁母耍赖般坐在地上,满脸忧愁地看着地上。 “你这钱是什么时候投的,又是什么时候收下的聘礼?” 宁潇潇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哪哪都很不对劲。 “现在纠结这个还有用吗?” “有,快说。” 他的神情很认真,像审问犯人似的。 “就昨天,你娘和你爹刚巧想去主城探望你们两兄妹,可是这里实在太大了,我们迷路了,那个好心的史公子…那个姓史的,他很有耐性地给娘指路,还把我们带到了刑部,没多久,他找到了客栈,还说喜欢我们家可爱,想要娶她,还命他家的下人,抬了一大堆聘礼过来。” “那山鸡呢,你又是什么时候投的钱?”宁潇潇狐疑地问道。 “今天早晨,偶尔在客栈听见,养山鸡的闫家没钱付尾款,被人要债,只要肯合伙,等鸡送到宫中就能本利归还,谁知道,他家失火了,本来你娘还犹豫呢,怎知在市集,听到一个白发翁说,他也投了,还赚了很多,你娘这才‘栽’了跟头。” 宁潇潇算是想明白了。 这整件事就是一个局,山鸡场几天前就失火了,明天根本交不了货给宫中。 史钱郎先是哄他娘收下聘礼,然后再找人合谋骗走她娘的钱。 那么,等他们知道这件事,一切都太迟了,人去楼空,钱追不回来,聘礼就不能退,到时,那个死贱郎,就能不花一分钱,把他妹妹强娶了去。 “啊——” 宁潇潇紧抓着拳头,情绪失控地朝天怒吼了一句。 “怎么了,儿啊,娘知道错了,你别吓我?” “没事,你呆在这里,哪都别去,知道吗?” 他隐忍不发地看着自己的亲娘。 “知…知道了。” 宁母还是第一次见到儿子这么生气。 “我爹呢?” “他和娘我吵了几句,还在客栈里。” “行了,我去找他。”宁潇潇恢复到往日的状态,却比平常要严肃了很多,“阿从和阿纵,你们两个过来。” “是,大人。” 两个人各包几个椰子跑了过来,看起来很是滑稽。 “阿从,你问清楚我娘,在哪家店买的东西,在哪家当铺抵押的聘礼,钱银被骗了多少,都要查清。” “是。” 宁潇潇见阿从有些迟疑,忙解释道:“刚刚那不止是私事,还是公事,我娘她被骗了六千两,本官要立案,而且这件事还牵扯到山鸡场纵火案,抓紧了。” “是,大人。”阿从这次喊得很大声。 “那我呢,卑职要做些什么?”阿纵问道。 “你找个画师,根据我娘的描述,找出骗她钱的‘闫家’,核实一下,是不是山鸡场纵火案的苦主,还有我娘口中的白发翁,也一并通缉了,抓回来审问。” “是,卑职这就去。” “别急。” 宁潇潇叫住了这对同胞兄弟。 “另外找人查一下史家的底,做多少生意,怎么做生意,还有史钱郎他究竟牵涉了多少条人命案,这些,本官都要知道。” “可是,这些东西主城的衙门已经在查了。”阿从有些为难。 “你去和他们说,这次刑部和衙门一起通力合作,一起‘围狼!’” 两个下属从来没见过宁潇潇的眼里这么有火的,看来这个史钱郎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 “卑职马上去。” 两个人同时转身,向着刑部的同僚冲去,兴冲冲地转达宁潇潇刚下的命令。 他英姿飒爽地转过身,上了马,拉紧了缰绳。 “潇潇,你要去哪啊?”宁母扶着石狮子,就这么看着他。 “去山鸡场,看看人有没有走远,还有没有什么线索,记住,你留在这,哪都别去!” 话音未完,他拉紧缰绳,抽起马鞭,骑着骏马朝着郊外狂奔而去。 急奔的骏马一路冲过大街,守城门的人先认出了马背上的他,还想像往常那样和他调侃几句,问他怎么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了。 怎知他骑着马,一溜烟就和自己擦身而过,完全没了开口的机会。 “今天的宁大人好像有点不同。”小兵嘀咕道。 “有什么不同?” “你不觉得有点帅吗?” 小兵站在城门口,往远方奔驰的背影,敬佩地看去。 “找大夫看看眼睛吧,他本来就很帅。”另一个士兵认真地调侃道。 * 半个时辰后,宁潇潇骑着马去到了郊外,刚过五里坡的石碑,就被眼前的光景惊到了,闫家的山鸡场再次失火,而且,大火连天,烟雾冲天,连同周围的树木,大火滚滚地燃烧着。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力踢喜轿 还是来迟一步吗? “救命…救命…” 宁潇潇诧异地转头,看向竹林的方向,耳边仿佛只剩下风声,还有房屋被烧得劈啪作响的声音。 刚刚那声微弱的求救声仿佛就像幻听一样。 “谁?” 他下了马,朝着竹林慢慢走去,此时,烟雾缭绕,视线不明,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是他还是有种很强烈的预感。 还有人活着。 忽闻耳边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他蓦然转身,在恍惚间见到一个白色的影子,耳边那微弱的呼救声,戛然而止了。 “是谁?别故弄玄虚的,快出来。” 宁潇潇拔出腰间的佩刀一跃地踩在竹身,刹那间,他需要做两个选择,是要追那个可疑的白色的影子,还是要继续寻找那个若有似无的呼救声。 眨眸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捂住口鼻,冲进了竹林中,寻找那个微弱求救声的源头,当垂下的刀尖不经意地划到旁边的大石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下意识低眸,黝黑的眼眸被刺目的艳红所霸占。 鲜血将泥土浸染成深红色,呛鼻的浓烟迷糊了他大部分的视线,在朦胧之际,他发现了伏在地上的两个人。 “咳咳,你们还活着吗?” 他蹲了下来,忍住咳嗽,用食指探了探两具尸体的鼻息,没有呼吸了。 狂风仿如奇迹般袭来,浓烟被吹开了,他诧异地发现伏在地上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这对夫妇竭力护住怀里的小孩,想要带着他逃出生天。 怔愣的宁潇潇,狐疑地伸出手,推了推孩子,正当眼眸要黯淡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没死,人还活着。 “来,哥哥带你出去。” 那是父母刚亡的小孩,再次合眼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 隔天清晨,一辆马车匆匆地朝着主城的方向赶来,身材高大修长的宁可爱正看着窗外,任由高烧不退的辰右,小鸟依人地枕在自己的肩膀。 “嗯…” 舍不得睡的辰右偷偷抬眸,偷看身边宁可爱,疲惫的眼眸里满是星星。 本官这是在做梦吗? 还是额头烧得太厉害,出现了幻觉? 若是宁可爱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就更好了,想想就开心。 宁可爱刚转过头,想看看他睡得安不安稳,某人瞬间就有了一秒入睡的特技,睡得比猫还乖巧。 “辰大人,很快就到达主城了,你睡醒了吗?”她轻声地问道。 辰右紧紧地闭着眼睛,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睁眼了。 忽而,在黑暗中,滚烫的额头迎来一抹冰凉,宁可爱不以为意地伸手探着辰右的额头,嘴里念叨道: “这烧,方才明明退了一点,怎么额头好像越来越烫了?” 辰右抿了抿唇,萦绕鼻息的,尽是她脖间的女儿香,他的呼吸渐渐有点加重,要维持闭眼,藏起加快的心跳,变得有些困难。 “怎么流冷汗了?” 柔软的指尖抹掉了他额角的冷汗,惹来某人一顿酥麻的心痒。 “是不是觉得冷?可是这里有没有衣裳给你披着啊。” 某人努力忍住猛点头的冲动,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着他的臂弯,将他缓缓地往自己怀里搂紧,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肩膀。 男子提拔的鼻梁正好抵在她的脖间,圆滑的肩头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柔软,涨红的脸颊正滚滚地冒着热气,脑袋瓜都快要喷烟了。 “辰大人,你怎么流鼻血了?” 惊呼的小捕快手忙脚乱地帮辰右擦鼻血,某人却羞得快昏过去了。 他咬紧牙关,紧闭着眼睛,默默地告诉自己,无论宁可爱怎么叫他,他都不能在这时候睁开眼睛,实在太丢人了。 “捕快大哥,快到主城了。”马夫拉着缰绳,边赶马边回头说道。 “知道了,麻烦你快点,本捕快这位朋友不知怎的,病情好像严重了,都开始流鼻血了。” “那是得快点。”马车紧抓着缰绳,抽着马鞭,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奔腾的马腿踏过青丘和黄泥,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主城奔去。 未几,马车被城门口的士兵截了下来。 女子拉开绸布,伸头出去,和士兵交涉道:“麻烦行行好,快点盖印,我的朋友他病得很重,都流血了。” 卫兵诧异地低头看了看,对方的袖子的确沾了大片的鲜血,他急忙拉开绸布,看了看马车里,脱口而出道:“辰右大人?” “你们认识他?” 宁可爱有些诧异,后来想想,辰右大人每天都会出去巡逻,守门的卫兵认识他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主城,谁不认识辰右大人?他受伤流血了吗?” “没错,他感染了风寒,还流鼻血了。” 闻言,装睡的辰右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是快羞死了,光是宁可爱一个知道还不够,如今连守门的卫兵都知道他流鼻血了。 “那你赶紧将辰右大人送去医馆看大夫吧,前面的让开,辰右大人流鼻血了,还染了风寒,病得很重,赶着看大夫呢。” 此话一出,城中的百姓自觉地分开两列,耐心地等着辰右的马车经过,从街头到巷尾,谣言却越传越烈。 “辰右大人感染了肺痨,快死了。” “你错了,辰右大人已经死了,马车里的是他的尸体。” 听得辰右一顿无语,可他又不敢冒然睁眼,怕周围的百姓会以为他‘诈尸’。 “到医馆了。” 可是,某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宁可爱会一手抱起他,在主城百姓的围观下,将他打横抱进了医馆。 某人在心中悲泣地忏悔道: 早知道,本官就不装睡了,如今,威严碎了一地,以后还怎么在主城大街上巡逻,怎么在手下面前立威啊。 大夫,能不能给他开剂药,让他睡个十天半个月,等事情淡了再醒来。 “大夫,你快来给他看看。” 小捕快刚把辰右大人放下,身后响起了一阵锣鼓喧嚣。 她狐疑地跑了出去,正好看到一队迎亲队伍抬着八人大娇,从远处走来。 “还想让它别这么吵,省得妨碍辰大人休息,若是办喜事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你看,那新郎官长得真丑。” 宁可爱抬眸看去,认出了骑着汗血宝马的新郎官,可万万没想到,那汗血宝马正好停在了医馆门口。 “没想到吧,本公子会用八人大娇接你过门吧,不过你不用对相公感恩戴德,对待你这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女,这些都是应该的。” 史公子咧开福寿鱼般的鱼唇,向着宁可爱猥琐地单着眼,说了一段自以为很撩人的情话。 宁可爱转过头,望着卖菜的阿婆,好心地提醒道:“这位美女,你要嫁给他啊,别啊,这种人不但轻浮浪荡,而且好强抢民女,万万嫁不得啊。” “你说什么呀,本姑娘都不认识他的。” 扎着麻花辫的白发婆婆摇着头走开了。 “不是你,那他说的人是谁啊?”宁可爱蒙了。 “本公子说的人,当然是你了,宁姑娘,不对,娘子,快到夫君的花轿来吧。” 咦—— 望着那抖动的大痣,宁可爱忍住想吐的冲动退了退,大喊道:“你可别胡说,本捕快什么时候成你的娘子了?” “你已经是了。” 话音刚落,史公子从怀里抽出宁母签字的婚书,递向前来,宁可爱狐疑地看着婚书上那三个字,认出自己亲娘的笔迹。 铁定又是她娘弄得幺蛾子。 “本捕快没写过什么婚书,你识趣的就把婚书给撕了,否则,别怪本捕快不客气。” 女子狠狠地按着指关节,咯咯声,响得很是吓人。 “没,没用的,这婚书经过官府盖印坐实,你我已经是夫妻,再说了,你娘已经收了本公子的聘礼,做了本公子的第九个小妾,你若是执意不肯上花轿,本公子就去衙门状告你娘,说你娘串谋你一同骗婚。” 史公子挺直腰杆,强装着胆大地说道。 “媒婆,还不赶紧给你们的新少夫人穿上嫁衣,让她坐上花轿,和本公子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话音刚落,媒婆拿着一身红彤彤的嫁衣,朝着宁可爱走来。 “本捕快提醒你,别过来,这嫁衣,本捕快是绝对不会穿的。” 闻言,那双老谋深算的眼里闪过一丝狡诈,就在她快要将衣服披在宁可爱身上的时候,身边的丫鬟不知从袖子中掏出了什么,向着宁可爱的脸撒了大量的白色粉末,幸亏宁可爱机灵,她一手拉过媒婆,挡住撒来的粉末。 “想偷袭本捕快,没那么容易。”她得意地说道。 媒婆就没那么幸运了,咳了两声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地。 “真不愧是本公子相中的女人,果然是难得的英雌。”史公子贪婪地望着宁可爱,毫不掩饰眼底下的欲望。 “看来和你说道理是没有用的。” 宁可爱一跃上前,来到花轿前,转过身,抬头看向四周,好想再找什么东西。 “小宝贝,你终于肯穿上嫁衣,上花轿了?”史公子开心地说道。 “找到了。” 那双明眸直勾勾地望着不远处,抬起脚,一脚将八人大娇踢向半空,百姓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顶花轿倒扣在迎春楼的屋顶上,惊得下巴半天都合不上。 惹来勾栏女子的一阵乱骂。 “是哪个惹事精,敢砸穿我家的屋顶啊?” “是我!”底下的小捕快堂堂正正地应道。 “少年郎,别以为你长得挺好看就能为所欲为,这屋顶要是砸穿了,可是要赔的。” “赔,去刑部找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宁潇潇赔去!” 闻言,正在带队赶来的某人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你让本姑娘的老相好赔,和让本姑娘赔,有什么分别嘛!”那女子娇声地抱怨道。 宁可爱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大长腿,将朝向半空的腿收了回来。 “如今,花轿没了,你的白日梦做完了,史公子,请回吧,最好别让本捕快再见你。” “哈哈哈哈…娘子,真是太天真了,本公子娶妻,又怎么会没有两手准备,都出来吧。” 史公子举起双手,向前大力一挥。 近百名武林高手从迎亲队伍身后走向前,手持各种兵器,站在了史公子的身边。 ------------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以一敌百 “除了脸,其他地方打残了,本公子找人治好,今天,就算她死了,本公子也要把她的尸体拖上花轿。” 史公子默默敛起眼底的笑意,退了几步,给一百名武林好汉让路,让他们冲过去。 女子双手握拳,气聚丹田,凝聚内劲,发至全身,大喊了一声。 其架势如同出山的猛虎向着他们袭来,来人拿着比头大的流星锤,向她摔过来,均被她以柔克刚挡了回去,她的身姿灵活地在众多武器中穿梭,踏眼前人的头顶,如同踩在梅花桩上般,和轻功了得的白发高手打了起来。 一招燕子摆尾,踢晕身后持刀的人。 “一,二,三,四,五,六…”没打倒一个,她就大数一声。 兴许是从未对阵过这么多高手,宁可爱竟然有些兴奋了,腿功了得的指天道人,和她尤为势均力敌。 “抱歉。” 小女子话音刚落,趁机不备,抓住指天道人的大长腿,让他硬生生地劈了个叉,同时横在两个高手的肩膀身上。 “啊——” 在那一瞬间,她好像听见了某个的骨骼被强行打开的声音,不忍地别过头。 “十七、十八…三十四、三十五…” 战况越战越热,数十把兵器全都向着她袭来,她一个后跟翻,跳上桥墩跑到了桥的对岸,后面追了大一堆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桥太挤,竟有些人被挤得掉下了河。 扑通一声,激起千层水花。 “还有送的啊?” 她用脚尖画地为牢,几番较量下来,竟无能越界半分,冲出拱桥,她看着眼前的人,如同,面对一群如同逆流勇进的河鱼。 眨眼之间,她凝神闭气,凝聚全身的内力,集中于双拳,以一招‘双龙出海’,同时出拳,打向眼前的两个人,雄厚的功力如同一条白色的巨龙,穿透过桥上的人,一招‘连环隔山打牛’后,躺倒一片。 “八十八…” 视线之内,只剩下十二个人,全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 “晚辈小宁见过各位前辈,以各位在江湖上的地位,早就要得风要雨,为何今日要助纣为虐?” 站立在屋顶的十二高手,在呼啸而过的北风中,发丝被吹得凌乱,挡住了半张惆怅的脸,彰显得更像是与世隔绝,高深莫测的高人。 他们视线定在远方,一人一句,回答了她的问题。 “小伙子,年轻气盛,那些都是虚名而已。” “他又怎么会懂,世道艰难的道理啊?” “没错,为了武林正义…我们今天就要…” 九十岁的银发老翁还没说完,那十二高手正欲出手,不知是哪个小童跑了出来,大喊了一句,“颜家大小姐要取钱了,颜家大小姐取走了自己放在福和钱庄里的钱啊,钱庄要没钱了——” 话音刚落,某把‘嗜血狂龙霸天刀’铿锵一声,掉在了屋顶上,十二高手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完了,老夫的小金库还存在里面呢。” “本大侠多年的积蓄,不妙!” “还打什么,他都没钱了,哪有钱付酬劳!” 躺在太师椅上的史公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十二高手使着轻功,冲向钱庄,他急得话都说不完全了。 “他,他们要去哪里,本公子可是付了定金的。” 原本给他锤肩膀的小厮也停下了手,望向人群拥挤的方向,惊讶地脱口而出道:“公,公子,好像是我们史家的钱庄出事了,百姓全都去取钱了。” 当百姓们冲过去的时候,竟发现舜华坐在钱庄大门前,边喝茶,边等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掌柜同时打算盘,清算颜家存在钱庄的钱。 史公子一手推过人群,冲了过去,想要揪住舜华的衣裳,将她扯起来,却被她以一把利剑横在了脖间。 晶莹剔透的剑刃紧紧地贴着那叠了几层的脖子,贴着那白皙油腻的皮肤。 “本夫人想过,为了不时之需,需要取点银子花花。” “你这是在干什么,很多人都看着呢,本公子就不信你敢伤我半分。”史公子佯装大胆走了过去。 舜华微微一笑,清澈的声音如同流淌在山川的溪流般。 “杀你,脏了本夫人的手,但是剑也不止一种用法。” 她灵活地旋转剑柄,剑尖如同柔丝般在史公子身上滑动,没等他走几步路,裤子已经掉下来了,露出亵裤上缝制的一只小猛虎。 百姓顿时捂嘴,噗嗤地笑出了声来。 “怎么样,为了你,本夫人都开始勤加练剑了,若是你想身前多一只小猛虎,本夫人愿意代劳。” 舜华凌厉地收回剑,坐回座位上,满意地听着打算盘的声音,算盘打得越久,说明钱就越多。 “这真的是一首‘天籁之音’啊。” 两个小厮帮史公子提着裤子,等史公子发号施令。 “即便你急着要用钱,也不用全部都取走吧。” 她笑了。 “史公子,你这话说得真是好笑,这钱是本大小姐存在钱庄的,取一分也是取,取所有也是取,为什么不能全部提走,本夫人连箩筐都带来了,只要现银,不要银票。” 她拿起茶杯,闻着铁观音的浓香,惬意地抿了一口,反问道: “难道,你们史家的钱庄,已经没钱了?” 话音刚落,百姓们面面相觑,有些骚动不安了,见状,史公子瞪着他们大骂道:“你们这群蠢货,居然相信这个毒妇说的话?我们钱庄几百年的历史呢,怎么可能会没钱?再说了,就你们存的那一丁点的碎银子,也好意思操心。” 史公子的话就像飞扬跋扈地抬脚将别人的自尊狠狠地踩在脚下,在地上碾压,摩擦。 原本,百姓们还是很愿意相信八十岁的史老爷,但是,一看他的儿子这副德行,纷纷摇头,一个个上前,要取回自己存在钱庄里的钱。 “你们是傻了,还是聋了吗,没听见本公子方才所说吗?” 史家的掌柜看着史公子朝着百姓们怒吼的样子,连连摇头,就连打算盘的手指,也慢了下来。 低眸的舜华忽而察觉到,有人在人群外看着自己,她抬头看去,正是打得满身大汗的小宁捕快。 她狐疑地走了过来,看着人潮拥挤的钱庄,问道:“傅夫人,如今取钱的人这么多,你就不担心取不回自己的钱吗?” “放心吧,只要万琼一天不打仗,本夫人的钱还是能取回来,反倒是你,这痴头芒,粘了上身,就很难掉了。” 话音刚落,两个长相相似的少年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在舜华的耳边小声说道:“大小姐,搞定了,史家有至少十个掌柜都愿意来我们颜家的钱庄做工。” “做得好,这次,本小姐要将史家连根拔起,省得他跑到本小姐面前,作威作福。” 宁可爱咽了咽,这颜家大小姐果然不是自己能惹的人物。 “不过,本捕快也有些私人恩怨,要和这个史公子算一算。” 笑容爽朗的宁可爱转过身,朝着史公子的后背,狠狠地压着自己的指关节,一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扔在大街上,狠狠地朝着他的腹中打了一拳。 “这力道,平时用来揍我哥是刚刚好的,拿来揍你嘛,估计等晚上吧,你就能站起来了。” 说罢,宁可爱潇洒转身,史公子伸手紧紧地拉住她的鞋子,不让她走,还在大街大巷,乱喊道:“谋杀亲夫啦,有人要谋杀亲夫,快去,帮本公子报官!还不快去!” 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忽然从身后响起。 “需要本大人帮你报官吗?” “好啊,谢谢大人…” 史公子刚转过身,眼前瞬间黑压压一片,刑部的人一字排开,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 “来人,将这骗婚诈骗犯捉回衙门去,等候主城大人审理。” “是,大人!” 刑部的人声如洪钟地应答道,话罢,便伸手像晾衣服一样,提起了史公子,将他往衙门捉去。 “你们是不是捉错人了,诈骗的人不是本公子,是他们宁家,他们骗了本公子的聘礼。” “大哥?” 宁可爱惊喜地跑了过来,亲昵地围着宁潇潇。 “你怎么来了,对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什么史公子居然说咱们娘收了他的聘礼,还说要娶我当娘子,幸亏本捕快武功高强,打跑了他请来的武林高手…”她滔滔不绝地说道。 “宁、可、爱!” 每当宁潇潇这么叫自己的名字时,就说明了她家大哥生气了。 “大…哥?” 不怕死的宁可爱大力地拍着宁潇潇的肩膀,想缓和即将要来的‘龙卷风’。 “你是不是把花轿踢上别人屋顶,砸穿了迎春楼?” “是的,没错,是不是很厉害,那一招叫做‘朝天腿踢花轿’,本捕快新取的。” “别扯开话题。” 宁潇潇的脸如同罗刹般挤了过来,盯着她妹妹说道:“你自己闯得祸,凭什么让本大人赔钱,而且,赔钱就赔钱了,你还这么大声喊出本大人的名字,是想所有人都知道迎春楼的绾绾是本大人的老相好,是不是?” “怕什么,你又不止一个老相好。” 宁可爱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问题是,你这样一闹,她们全知道了,你看!”宁潇潇边说,边卷起袖子,白皙的臂膀上全是唇脂和牙印,还有指甲掐出的淤青。 “哈哈。”宁可爱心虚地开玩笑道,“那她们还是挺喜欢你的,知道你爱脸如命,没打你的脸啊。” “你还好意思笑。” 宁潇潇拎起宁可爱的衣领,像是提着一只小白猫,拉着他家的小妹往前走。 “这事不能怪我,谁叫你这人不专一点。”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宁潇潇忽而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那些都是本大人的探子,如今,你倒好了,让她们彼此认识,还把本大人当磨心。” “谁知道这么多啊,哎呀,大哥你到底要将本捕快带到哪里去?这么多人看着呢,本捕快不要面子的啊?” “衙门啊?难道你大哥还带你逛花楼不成?”宁潇潇随口应道。 妹妹不舒服地挣扎道:“去衙门做什么,今天,本捕快休沐。” “当然是去解决史钱郎这个大麻烦了,不过,要是你肯嫁,那大哥倒是省很多功夫。”宁潇潇一脸坏笑地说道。 “去,马上去!”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审晕官 * 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辰右挑了挑眉,忍住睁眼的冲动。 “大人,还是不愿意睁开眼吗?刚刚那个捕快已经出去很久了。”耳清目明的老大夫探着他的手腕,小声问道。 原来被识穿了吗? 辰右蓦然睁眼,满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抱歉啊,大夫。” “没关系,老夫曾经也年轻过,不过,你得保重身体啊,你得的不是普通的风寒。” “咳咳咳,您的意思是,我病得很严重吗?”辰右有些讶异。 “那倒不是,你不是病了,你是中了毒,把外衣脱了,老夫给施针,看能不能把毒引出来。” 辰右狐疑地脱去上衣,身边帮忙捡药的小童诧异地看着他的背脊,惊呼出声:“师傅,他的身上怎么会有只黑色的蝎子。” 老大夫摇了摇头,示意他看清楚一点。 “那不是蝎子,你仔细瞧瞧。” 小童缓缓上前,竟发现辰右的背脊伏着一只奇怪的毒虫,毒虫陷入肉中,毒液透过细微的血管,如同墨般,化成了一只巨大的蝎子形状。 “你最近可是去过什么深山密林,这种毒虫最爱在雨夜出行,然后依附在人的身上,吸取人的精血,直到被依附的人死去。” “这么严重吗?本官以为自己只是淋了雨,得了风寒,咳咳咳…”辰右咳了很厉害,忽而,他大吐一口鲜血,几欲昏倒过去。 “师傅,他好像很辛苦啊,怎么办?” “没事,把毒虫挑出来就行,去取个竹筒,这种虫子可是上好补品,拿来喂龙鱼,刚好。” “诶,徒儿马上就去。” 辰右伏在床榻上,小声问道:“大夫,是不是将毒虫挑出,本官的身体就能恢复如初?” “小病及时治疗,不是什么大问题,晚点发现就不知道了,不过,即便老夫帮你把虫子挑出来,你的后背也无法恢复成原样,这只‘蝎子’以后都会留在你的后背上。” “那…咳咳…没关系。” “大人,你还没成家吧,要不然,这只‘大蝎子’早就被你家娘子看到了。”老大夫摸了摸胡子,开玩笑道。 默默被戳中痛处的辰右,羞涩地开口问道:“大夫,这伤疤会很难看吗?” “难看倒不至于,但是一般人看了估计会害怕吧,没事的,只要大人日后的娘子不嫌弃,平时也没什么人会见到。” “师傅,竹筒拿来了。” 老大夫的心很大,边笑着,边将背脊上的毒虫挑了出来,装进了竹筒里面。 嘴边耐心地叮嘱道: “阿生,拿稳了,这东西,要是不小心爬别人身上,会害死人的,快拿去喂鱼吧。” “是,师傅。” 在毒虫被挑掉的瞬间,黑色的毒液从辰右的背脊流了出来,落在了地板上,白皙的背脊上那只深黑色的大蝎子,瞬间蜕变成玫红色,如同被人盖了一个巨大的印。 这时候,捡药的小童拿着空竹筒回来了,伸头问道: “师傅,鱼喂了,徒儿能去衙门口看热闹吗?” 闻言,大夫微微皱眉,叮咛道:“医书背了吗,药晒好了吗,净知道去凑热闹,衙门审案,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啊,那个讨厌鬼史公子,被人抓去衙门了,还是刑部的人亲自押他过去的。” “刑部的人?”辰右奇怪地扬眉,“为何刑部的人要抓史公子去衙门?”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内情,听外面的小乞丐说,史公子可能是报应来了,他向宁大人的妹妹下聘,如今反被告上朝堂,说他意图骗婚,强抢民女。” “你刚刚说什么?” 激动的辰右往地上大吐一口黑血,差点摔了下来,幸亏老大夫及时扶住了他。 “辰大人,病灶刚除,你莫要太激动了,否则,毒气攻心,神仙难救。” “不行,本官必须得去看看。” 老大夫见拦不住他,只好替他包扎好背脊的伤口,叮嘱了几句。 “切记,不可大动肝火,你余毒未除,若是太激动,容易毒气攻心,到时,就神仙难救了。” * 主城的县官老爷坐在公堂之上,看着门外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狐疑地看着跪地的两个人,一个是出了名的三世祖‘史公子’,另一个则是自己的下属,宁捕快, 这是什么搭配。 两个本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居然牵扯在一起了。 “堂下何人,速速禀来!” “回禀大人,草民乃是洛水城人士,人称‘史公子’,史钱郎事业,我爹可是在万琼拥有十几家钱庄的老板,家里老有钱了。” 主城县官微微皱眉,大声打断道: “本官问你姓甚名谁,有没问你家世如何,本官关你家有钱没钱,在这里,你就是被告。” 史公子不愿意了,连忙摇头说不。 “不是啊,青天大老爷,草民不是被告,草民是原告,原告。” “你…是原告?那谁才是被告?” 县官老爷听得有些蒙了,他转过头,看了看跪地的宁可爱,又看了看旁听的宁潇潇。 “回禀大人,她才是被告。”史公子争抢着说道,“草民是原..” 没等他说完,宁潇潇指着史公子,张口打断道: “大人,本大人的妹妹才是原告,此人的确是被告,就是他用卑劣的手段,想要强抢民女,掳劫我家小妹,做他的小妾,请青天大老爷一定要还我家小妹,一个公道。” 他的话如同在公堂上敲响了无形的惊堂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不是的,青天大老爷,草民才是真正的原告,他们骗了草民的聘礼,想要骗婚,请大人一定要明察秋毫。”史公子大声说道。 一时之间,公堂上各执一词,县官也不知该信谁好,他低头看着宁可爱,耐心地开口问道:“从刚刚开始,你就一句话都没说,本官问你,你到底是原告还是被告啊。” 宁可爱怔了怔,指着自己,很认真地想了想。 “回禀大人,民女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告还是原告。” “大胆!” 恼怒的县官老爷大力地拍响惊堂木,宁可爱浑身一颤,不敢动弹。 “你不知道自己是原告还是被告,跪在这里作甚,你不知道,难道本官知道?” “民女确实不知。” 她满脸无辜地摇了摇头,将自己奇葩的遭遇说了出来。 “民女也是一头雾水啊,大人,我刚从洛水城回来,这个史公子就抬了一顶花轿拦在路上,说我的亲娘收了他家的聘礼,还要派了一大堆武林高手要捉我上花轿,于是我就和那些武林高手打了起来,好不容易打退了他们,我大哥就把我捉上公堂了,我连了解事情经过的时间都没。” 这回,审晕官了。 原告不知道自己是原告。 被告非要说自己是‘原告’,而原告才是‘被告’。 然后,原告的大哥却很坚持,被告就是被告。 这案子怎么审,县官老爷生无可恋地看向了师爷,只见师爷默默地别过了视线,整个背脊写了四个大字——无能为力。 “这张状纸是宁大人准备的,想必你一定很清楚事情的原委,本官想听一下,再作判断。” “回县官大人,事情是这样,这位史钱郎,史公子看上了我家的小妹,于是他私下向我亲娘下聘,随后,却又买通三个骗子,合起伙来,演了一出戏,诓骗我娘亲,用聘礼的钱和他们合伙做生意,实则,这笔聘礼最后还是会回到史公子的手上。” 县官微微扬眉,感觉这桩案子总算是摸到一些头绪了。 “宁大人,空口无凭,可有人证,物证?” “当然有,把人带上来。”宁潇潇沉声说道。 衙门口的百姓让开了一条道,让刑部的人把三个人押上了公堂,刚到公堂,他们就跪了下来。 “草民,乌冬、刚脆、牛柔,见过大人。”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方才,宁大人所说的话,你们都听清了,可是事实?” “回大人,是,就是这个人。” 三人同时指向史公子,异口同声地指责道:“就是这个史公子,指使我们。” “详细说来。” “回禀大人,这个史公子和我们说,只要在一个女人身上,骗回六千两,就会我们各人五百两,这件事,我们也做惯做熟了,难得有人付钱,让我们干大买卖,没有多想,就按照他所说,假扮养山鸡的闫家,骗那女人拿六千两出来做生意。” 妇人牛柔鬼鬼祟祟地看了史公子一眼。 “对,就是他,是他花钱买通我们,让我们行骗的。”另外两个人纷纷指责道。 “放屁,你们要是能从她娘亲手中骗六千两,还不远走高飞,夹带私逃了,还会稀罕本公子的五百两吗?”史公子瞪着那三个证人,长牙舞爪地恐吓道。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随意喧哗。”县官老爷大声喝道。 欺善怕恶的史公子怔了怔,瞬间收回了脸上的恶相。 “对不起啊,大人。” “回大人,这里还有史公子交给他们的五百两银票。” 宁潇潇将银票递了上去,县官看到银票上清晰地印了史公子的印鉴,当即大声质问道: “大胆,史钱郎,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砌词狡辩,还不充实将你骗财骗色的恶行,详细道来!” 县官再次拍响惊堂木,眼前人已经没了方才的嚣张,反而跪着向前,满脸冤枉地望着县官老爷,神情激动地说道: “县官大老爷,你别听他们胡说,草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这些人肯定是宁家的人请来做伪证的,他们宁家收了草民的聘礼,新娘子却死也不肯花轿,真正骗财骗色的人,是他们啊,大人!” “听你这么说,确实是有些道…” 这‘理’字还没说全,望着史钱郎那张让人难以下咽的脸,县官老爷就说不下去了,骗财勉强还能说得过去,骗色大概是没什么可能。 “大胆,宁可爱,你可知罪?” 突然被问罪,宁可爱也是一脸懵的,她听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转过头,看了看宁潇潇,细声说道:“大哥,快救我。” ------------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这个郎君嫁得过 史公子见到宁可爱不知所措的样子,以为机会来了,连忙打插。 “大人,你不信的话,可以把她娘亲叫来问话,他们是真的收了草民的聘礼,那几张银票都不是草民给的,冤枉啊,大人,草民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县官老爷抿了抿眸,大声喊道:“传宁氏——” 未几,宁母被衙差们带了上来,跪在了公堂上。 “民妇宁氏拜见大人。” 她的神情很慌张,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宁氏,你可认得堂上此人,可曾在他手上收过聘礼?” “回大人,民妇眼神不好,要看一看。” 宁母转过视线,望向跪在旁边的人,霎时被吓了一大跳,心有余悸地说道:“这玩意儿是谁啊?” 话音刚出,全场哄堂大笑。 恼羞成怒的史公子怒骂道:“本公子是人,你怎么能说是玩意呢?” “你这张脸,比村头小明画出来的还丑。”宁母满嘴嫌弃道。 县官心中再添一笔谜团,负责记录案件的师爷,顿住了笔。 “你不认得此人?” “不认得,民妇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人。”宁母心直口快地说道。 “若你没见过他,为何史钱郎会口口声声地说,你收了他家的聘礼,要把女儿嫁给他。” 县官老爷今天很有威严,宁母不敢说话,只好将实情据实上报。 “回大人,民妇见的史公子不是这一个,要是民妇知道他长得这么丑,就算他家里再有钱,民妇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的!” 她说出了肺腑之言。 “你说谁丑呢?本公子相貌堂堂,大方得体,算命先生还说我天生招财,是个能日进斗金的运财童子,说本公子丑,不知道什么眼神。” 说完,史公子还白了宁母一眼。 “史钱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县官质问道。 “回大人,可能是草民派人去下聘的时候,宁氏认错了小厮是草民吧。”史公子心虚地说道。 “本官明白了,这整件事就是一场误会。” “不是误会。” 宁潇潇抬眸,看着县官老爷,眼神中有些睥睨。 “县官大人,既然人证,物证俱在,本大人不明白,为何你还要听信史钱郎的一面之词,难道,你也怀疑本大人花钱找人捏造证据吗?” “宁大人息怒,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县官老爷对着年纪比自己小的宁潇潇,表面谦恭,实则,早已不满。 “若这一切都不是误会,无论史钱郎是否雇人将聘礼骗回,宁氏收下聘礼是事实,若是宁家的女儿不肯嫁,则,宁可爱便是骗婚。” 他的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般,直接劈在了宁可爱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 她是个正直善良,除暴安良的小捕快啊。 为什么,今日县官老爷会说她是个骗婚的恶徒? 惊堂木再次被拍响,如同硬生生拍在她的面上。 “宁可爱,本官问你,你究竟愿不愿意上花轿嫁给史钱郎?”县官大声质问道。 “怎么办啊,大哥?” 宁可爱拼命地摇着错愕的宁潇潇,害怕地求救道。 “大人,聘礼是民妇收的,人是民妇认错的,你要捉要锁,就捉民妇吧,别难为我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 宁母跪在地上,向县官边跪拜,边哭求,额头撞在地上,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然而,眼前悲天悯人的一幕,并没有感动那个禽兽不如的人,他疯狂地咧开嘴角,开心地幸灾乐涡道: “青天大老爷英明,就应该治他们宁家,一个骗财骗婚的罪名,让他们收了本大人的聘礼,还反过来诬告草民,等着吧,就算我史钱郎要坐牢,你家女儿也要做我史钱郎的妾,守一辈子的活寡。” 面对咄咄逼人的史钱郎,宁可爱无力地垂下手,大哥的沉默,难道不是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木已成舟,没有退路吗? “回县官大人,民女,不嫁。” 说罢,如释重负的宁可爱伸手扶起了自己的亲娘,望着那张泪眼摩挲的脸,笑着说道:“放心吧,娘,即便女儿要成囚犯,他日出来,也不会成为坏人的,不能当捕快除暴安良,女儿也能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眼泪早已不可竭止地流了下来。 “女儿啊,娘的好女儿,是娘…对不起你。”泣不成声的宁母紧紧地抱着她,悔恨地哭喊着。 迎来的,却是县官无情的宣判: “犯人宁可爱骗婚诈财,按照万琼律例,但凡骗婚者,需在面上刺青,诈财者,需收监十年,来人,将犯人收监,等候刑部公文落实,正式施刑。” 那句‘等候刑部公文落实’,在宁潇潇听来,简直刺耳到极点。 他光顾着搜集证据,证明史钱郎骗婚,却遗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亲娘的确先收下了聘礼。 “大人,她没有骗婚。”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围观百姓身后响起,众人惊讶地回头看去,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裳的俊秀男子缓缓走向前,来到公堂之上。 “在下东方泉越,身负功名,请免在下的跪拜之礼。” “跪拜之礼,虽可免,但是你刚刚出言打断公堂,若是没有合理的解释,本官可以打你二十大板,治你扰乱公堂之罪。”县官大人不满道。 “回大人,在下并没有胡说,她是在下的师妹,更是收下了聘礼,与在下私定终身的女子。”东方泉越神情认真地说道。 闻言,两母子怔愣地看着东方泉越,湿润的眼眸仿佛重新燃起了光。 “东方泉越,你所说可有凭据?”县官大声问道。 “回大人,聘礼就在师妹手上,只要她拿出来,一切便真相大白。” 东方泉越蹲了下来,温柔地牵起了宁可爱的手,笑了笑。 “师妹,你还不赶紧把本师兄送你的聘礼拿出来?” “聘礼?”宁可爱抬起手,挡住嘴角,小声道:“三师兄,师妹我有收过那种东西吗?” “当然有,拿出来吧。” 东方泉越的声音如同法术般,宁可爱感觉手心突然多了一团东西,她低头将手心里的东西展开,正好是一张值三十万两黄金的地契。 “回禀大人,我师妹早就将地契作为聘礼收下,这是东方家在明华国的别院,市值三十万两黄金,我东方家也是明华的名门望族,试问,她又怎么会贪图区区六千两,嫁给一个不愿意嫁的人,你说对吗,大人?” 面对和颜悦色的东方泉越,县官老爷平添了几分好感。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既然宁家女儿先收下你的聘礼,也不可能同时嫁给两个人,宁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了聘礼,实属误会,只要将聘礼归还,将婚约解除即可。” “谢大人。” 宁家人很高兴,差点就要狂呼了。 “不行啊,大人,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私定终身,无媒苟合,怎能作准?” 史公子急了,他本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即便是死,也要拉个人垫背。 “县官大人,他说得没错。”宁潇潇点了点头,“没有父母之命,的确不作数,可是聘礼,是我娘私自收下,我爹从来没有答应过这门亲事,所以,没有父母之命,婚书上的名字不是我妹所写,盖章的婚书也不作数。” 他慢慢地走到史钱郎的眼前,睥睨地说道:“这样,就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我娘亲对小妹收别家聘礼的事,毫不知情,也就是说,我娘她充其量,只是替史家收着那些东西。”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县官老爷也无法不点头。 “言之有理,本官宣判,宁家只需将聘礼归还史家即可,至于你,史钱郎,原本你雇人诈骗宁母,意欲将聘礼骗回,此等恶行,罪加一等,鉴于,宁家不承认这门亲事,你骗回的,又是属于你们史家的钱,此事到此为止,不做追究。” 话音刚落,宁可爱瞬间松了口,满眼泪光地看着宁潇潇。 “大哥,大人的意思是不是我可以继续做捕快,脸上也不用刺青啊?” “没错,我家小妹还能继续锄强扶弱,警恶惩奸了。”宁潇潇欣慰地摸着她的头,心中万幸。 东方泉越看了看宁潇潇,狐疑地问道: “以后,泉越能唤你一声,未来大舅子吗?” 宁潇潇怔了怔,笑道:“当然能,日后,我家小妹就拜托你了。” “谢未来大舅子。” 宁母满意地看着这个未来女婿,嘴里夸个不停,“这泉越就是好,人又高大,长相又清秀英俊,和我们家可爱简直天作之合。” “最最最重要的是,人家肯给一张三十万两黄金的地契当聘礼,对吧?”宁潇潇一语中的地说道。 “臭小子,你怎能这么说你娘呢?” 宁母惭愧地看着宁可爱,摸着她女儿的头发,温柔地说:“娘再也不敢给你乱拿主意了,这次,差点就闯祸了,日后,你和泉越好好过吧。” “可是,娘啊,其实我和师兄…” 宁可爱刚想说下去,县官老爷看了过来,她也只好将喉咙里的话默默吞回肚子里。 “女儿啊,你方才想说什么?”宁母关切地看了过来。 “没,没事了。” 她默默地低下了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你们没事,可本公子好事!” 史公子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场久违的温馨。 “你们这群穷鬼,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将本公子的聘礼归还?” 他凶狠地看着宁母,想要揪起她的衣裳,宁潇潇大步一跨,挡在亲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史公子。 “既然,你都把聘礼的钱骗回去了,那就自己去当铺把聘礼赎回来吧,当票,本大人可以给你!” “本公子和你说了多少遍,我史钱郎没有雇过人,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们爱信不信!” “诶!” 宁潇潇伸出手臂,挡住了史公子的去路。 对方疑惑地问道:“怎么,你要把钱还给本公子了?” “非也,本官是要你跟我回刑部一趟,接受审问,看看和城郊山鸡场失火一案,有没有关联,到时,本官会亲自带你尝一下,什么是刑部的十二大酷刑。”宁潇潇妖媚地说道。 “什么,你们分明是公报私仇!” 他还没来得及谩骂,刑部的人齐涮涮地出现,将史公子带走了。 忽而,宁潇潇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问道:“辰右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回来的吗?他去哪了?” ------------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赌十文钱 “啊。” 忽然想起来的宁可爱,一惊一乍道:“怎么办,本捕快把辰大人望在医馆了。” “医馆,他的风寒还没好吗?”宁潇潇很是诧异。 “没有,而且还越来越严重,后来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本捕快亲自把他抱进医馆的。” “噗——哈哈哈哈哈…” “大哥,你笑什么?” 宁可爱不解地望着捧腹大笑的大哥。 “辰右大人最要面子了,你在大街大巷抱他进医馆,他肯定得气炸了。” “那怎么办啊,当时着急带他去看病,没想过这么多啊。”她挠着后脑勺,满脸后怕。 “娘的好女儿,好儿子,谁是辰右大人啊?”宁母好奇地伸头问道。 “你忘了,就是大哥回家的时候,经常提起的那个查案很厉害,办案很果断的辰大人。” “噢,那他是几品官,一个月挣多少银子。”宁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追问道。 宁可爱想了想,回答道:“左侍郎…是从三品官,一个月大概挣八百两银子吧。” “八百两,那一年岂不是挣八千两?”惊讶的宁母忍不住在心里,再次打起了小算盘。 东方泉越随手就能拿出一张价值三十万两黄金的地契。 而,那个辰大人一年挣八千两,十年才八万两银子,真是拍马屁都追不上。 没得比,没得比。 宁潇潇看出了她娘的心思,忙调笑道:“娘啊,你已经嫁人,可不能把主意打到我家的辰右大人身上,你没机会了,知道吗?” “臭潇潇,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娘怎会想这些?娘就是想给你妹妹,多找条后路。”宁母很认真地强调道。 东方泉越满脸尴尬地笑了笑。 “既然已经选定了东方泉越作本大人的妹夫,就不该三心两意,对吧,妹夫?”宁潇潇特意地挑眉,向着东方泉越眨了眨眸。 “是的,未来大舅子。” 东方泉越这句‘未来大舅子’真是声声悦耳,一声还比一声顺耳,宁潇潇满意搂着他,叮嘱道:“我这妹妹不像普通人,若是你实在扛不住了,也别太冲动写休书,回娘家,有大哥给你做主。” 东方泉越笑着点点头。 “好,谢过未来大舅子。” 这时,刑部的阿从小跑过来,交代了几句。 “宁大人,史钱郎已经被押回刑部了,是不是等你和辰大人回来再审?可是辰大人被人急召入宫,可能一时三刻都回不来。” “急召入宫?什么事这么急?”宁潇潇微微皱眉。 “没听说,不过看那宣旨的宫人脸色,怕不是什么好事,辰大人临行前吩咐,若是这边有什么搞不定的,就以办案为由,先将宁捕快带回刑部,等他回来再好好商议解决办法,如今,你这边的事都处理好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原来还有这一招,差点忘了。” 宁潇潇抽了抽嘴角,真有你的辰大人。 “那你们早些回去吧,等这边的事安顿好了,本大人就回刑部,不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 檀香袅袅,皇帝坐在龙椅上,独独留下了辰右一人。 “辰右啊,你可知朕为何要将你急召入宫?” “回禀圣上,臣不知。”辰右谦恭地说道。 “你最近顾着翻查旧案,都没有注意明华国那边的动向?” 老皇帝的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辰右不敢肯定,但是也觉得离猜测不远,圣上知道了他要查辰家惨案的事,并且大为不满。 “回禀圣上,臣近日偶感风寒,病了些时日,故疏忽大意,并没留心,请圣上恕罪。” 此时,整个金銮殿中阒寂无声,辰右抵着头,仿佛只能听见心中忐忑的心跳声。 “原来你病了?可曾看过大夫?”老皇帝忽然意味不明地关心道。 “回圣上,刚刚看过大夫,吃了药,身体已经好了些。” 那双龙眸,紧紧地盯着辰右苍白的脸色,干燥的嘴唇,鼻尖还有股淡淡的中药气,的确不像是假话。 老皇帝这才舒心了一下。 “辰右啊,在这么多的人中,朕是最信任你的,你是辰家的遗孤,又生得出类拔萃,质朴善良,所以,这两件事,必须要让你亲自来做。” 闻言,他怔了怔,心中不解,两件事? “谨听圣上吩咐。” 他双手作辑,单膝跪了下来。 “此事,事关江山社稷,朕要你对天立誓,这两件事绝对能说与任何人听,若此事,有第三者知道,出了什么差池,朕绝不轻饶你。” “臣遵旨。”辰右当即立起三根手指,对天立誓道:“今日圣上之所言,若有第三人知晓,臣必定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好,第一件事,明华国已经决定在半个月后,派长公主过来和亲,朕需要你亲自前去护送,这次名为和亲,实则是明华和万琼的一次强强联手。” 老皇帝眉头紧皱,继而说道:“近日,周国皆有异动,为免到时唇寒齿亡,于是,朕和明华国的皇帝决定,暗中联手,歼灭外敌,本来事情应该进展很顺利,最近,明华国却送了一封密函过来。” 老皇帝从袖子中抽出密函,递到辰右手上,边等他看边说道:“明华皇帝忧心叛贼奸国舅的余党死灰复燃,在半路上刺杀公主,希望朕能找高手,前去护卫。” “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将公主安全护送到万琼。”辰右神情坚定地说道。 “朕自然是相信你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朕需要你去办。” 老皇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朕,希望你能先前往盐海,将朕的九皇儿接回来。” 他的神情很哀伤,辰右心中诧异,难道是九王爷出了事,不会是死了吧? “臣遵旨。” “你什么都不问吗?” 老皇帝有些惊讶,若是换做旁人,即便不明白直问,也会绕着弯子打探一番,这孩子实在太实诚了。 “回禀圣上,君主是天,臣不会问天。” 闻言,老皇帝又惊又喜,心想,辰家这小子真的是个宝,从小到大,说话都这么老气,真是逗死人了。 “好,好一句,君主是天。” 大笑的皇帝忽而敛起笑容,神情严肃地看着辰右。 “有一件事,相信即便是朕不说,你也能觉察,九皇儿他在围猎的时候,被人偷袭,受了伤。” “九王爷受了伤?”辰右表情惊诧,“严重吗?” 老皇帝很满意,辰右虽然做过太子伴读,但是毫不偏私,为人谦厚,还懂得推己及人,他日,无论谁登上帝位,他都将会是君主身边的一块明镜。 “你凑耳过来,朕告诉你。” 老皇帝向着辰右招招手,辰右觉得很奇怪,到底是伤得多严重,才会,令圣上屏退左右,行事这般小心。 “严重倒是不严重,他在外围猎时,遭到伏击,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刚好跌落尖石,伤到了那里。” 那里难道是…男人最痛? “看你的表情,想必,你也猜到一些,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是躺在床上,丝毫不见好转。” 辰右脸色铁青,惋惜之余,又有些心惊胆战。 战神九王爷是个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 如今,出了这事,不能人道,别说是登上王位,连为人父母都做不到。 若是此事传了出去,以他的性子,必定雷霆大怒,那么,护送他的自己,就是第一个遭殃的人。 “切记,战神九王爷,并不是个虚名,他更是我们和明华谈判最有力的筹码,所以,战神受伤的事,万万不可泄露半句,知道吗?” “臣,谨遵圣旨。” “辰右,朕知道,你忧心昔日家中惨事,但是无国便无家,若是你能替朕分忧,办好这两件事,朕便应允你重查辰家惨案。” 辰右顿了顿,难以置信地望着皇帝,那双明亮的眼睛有些湿润,有些惊讶。 “谢,谢圣上恩典。” 就连跪地谢恩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朕的好卿家,快快请起吧,朕还要和你商议一下,护送的路线。” 老皇帝和辰右围着布防图,还有地形图进行了一番商议,最后讨论了三个方案,待辰右离宫的时候,太阳早已悄然下山。 刑部的人见他坐着马车的回来,立马就凑了上去,紧张地问道:“辰右大人,怎么样,这次皇帝召你入宫,是为了何事?”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给刑部穿小鞋,害皇帝要扣我们的粮饷?” 面对这一张张好奇的脸,神情严肃的辰右边向前走,边简而明要地回道:“不是,不扣。” “那他为什么要召见你啊,难道是奖赏?我们刑部年尾是不是有奖赏?” 话音刚落,刑部的属下欣喜雀跃,仿佛这件事已经是真的一样。 “不一定有。” 忽而,辰右顿了顿脚,见到了手捧酒壶的宁潇潇。 “宁大人真是好兴致啊,今日,你不才和舍妹上公堂吗?如今,竟敢在刑部饮酒了?” “别这样嘛,辰大人,今日好事连连,本大人又休沐,你就当没见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宁潇潇勾着辰右的肩,满脸酒气喷过来,整张脸都洋溢着笑意。 “听你的意思是,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我家小妹不用嫁给那史公子,同时又觅得一个好郎君。”宁潇潇开心的说道。 “觅得一个好郎君?那是什么意思?” 辰右蓦然一顿,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 “今日,我家小妹被人诬陷骗婚,脸上差点要刺青,幸得她的师兄东方泉越及时出现,假装小妹收了聘礼,及时救了她,本大人就将错就错,向爹娘提议,让他们弄假成真,如今,东方泉越算是正式下聘,和小妹择日成婚。” 辰右整个人都僵住了。 如同被一块重如泰山的石头压在心头,透也透不过气。 “没想到短短一日,事情会进展得这么快?” “开心吧,本大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把小妹嫁出去了,既然本大人给你分享好消息,那你呢,有好消息吗?”宁潇潇偷偷抿了口酒。 “有,圣上今天大开金口,过些时日,本官就能光明正大彻查辰家惨案,还我全家一个公道。” 喜上眉梢的宁潇潇搂着喜忧参半的辰右,一起坐在刑部的屋顶上,底下的阿从和阿纵忧心忡忡地望着辰右大人。 “你猜宁大人记不记得,辰右大人不能喝酒的事?” “我赌十文钱,他不记得。” ------------ 第二百四十八章 酒后告白 “我赌二十,买辰右大人赢。” 果不其然,正如他们所想,辰右和宁潇潇在屋顶上打起来了,辰右拔出佩刀,以一招力拔千钧,掀起了屋顶上的瓦片,宁潇潇踩在尖角处,不断往后翻着跟头,躲避锋利的刀锋,下面传来阵阵的掌声。 “你们这群臭小子,现在是鼓掌的时候吗?还不赶紧来救本大人?”宁潇潇边躲闪,边向他们嚷嚷道。 属下阿从举着双手,向着屋顶上大声喊道:“谁叫你不记得辰右大人不能喝酒的?都多少回了,他一喝醉就会练刀,这下倒好了,屋顶只有你一个,要是你死了,清明、重阳,我们都不会忘记烧纸的,放心吧!” “古有关公月下释貂蝉,今有辰右醉酒砍宁潇潇,加油啊!辰右大人!” 阿纵喊得很起劲,全然不顾青筋暴起的宁潇潇,他一个侧手翻,从左边来到右边,万不得已地捡起自己的佩刀。 “你们这群兔崽子,等本大人搞定辰右大人,就下来搞定你们。” 刀锋一拔,围观的属下终于迎来了最想看的大戏,刑部两个高手的对阵。 “真是的,不说狠一点,宁潇潇大人也不肯认真打,来来来,买宁大人,买十赔一,买辰大人,买一赔二,买定离手啊!”阿横已经摆好摊子了。 “阿横,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等辰右大人酒醒了,会说我们毫无纪律,在刑部赌博的。”阿从持观望架势。 “买不买?你小子每回都要矜持一下。”阿横早已看穿了阿从。 “买,买五十文钱宁大人,买五十文钱辰大人。” 说罢,阿从就把钱压在摊子上了,同胞兄弟阿纵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你这样买输也输一半,赢也赢一半,开心吗?” “挺好的,小赌怡情嘛。”阿从摇了摇头。 同胞兄弟摇了摇头,掏出钱袋。 “来,买一百文钱,辰大人。” 就在底下人买得踊跃的时候,屋顶上‘战火如荼’的两把刀刃,如同交叉的银色流星,在月下闪着刺目的银光,铿锵作响。 宁潇潇不习惯用刀,平时几乎不会用刑部的佩刀,相比起刀,他更习惯用棍棒,他灵活地转着刀柄,挡住辰右的招式,瞧准空隙,侧过身,用手肘撞击辰右的腰间,正想伸手趁机打晕耍酒疯的辰右。 怎知,辰右后退了两三步,脚刚巧站到屋檐,准备滑下去了。 “辰右——” 宁潇潇眼看着辰右要掉下去,想要伸手拉着他的衣裳,怎知,对方一个跟头翻到自己的身后,朝着自己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 宁潇潇张开手,以一招‘大鹏展翅’还是未能谜面,栽进马草的命运。 “咳咳——” 干燥的马草有股独有的草腥味,满溢了他整个口腔。 几十双眼睛看着他狼狈地爬了起来,顿时欢呼声四起。 “哇,辰大人赢了,太好了,买一赔二呢。” “啧,宁大人,阿横真是看错你了。” 说罢,某人轻篾地看他一眼,抱起摊子,一溜烟地跑了。 “阿横,你想跑哪里去啊?你还没赔钱呢,阿横!” 宁潇潇扶着腰,吐掉了嘴里的马草,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这群臭小子,等明天辰右醒了就知道厉害!” 辰右拿着刀柄跳过马厩,从容地站在宁潇潇身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宁大人,你这酒,嗝,挺有西蓝花的味道,嗯,不错。” 宁潇潇转过头,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辰右,咽了咽。 糟了,辰右大人练完刀,出了一身汗,还没醒啊。 “辰右大人,不如你回去休息吧,要不然,明天起不来床,查不了案了。”宁潇潇耐心地哄道。 “回去休息?好主意,不对,你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审,审几桩案,来,我们去审审刚捉回来的灯笼椒,不是说,他今天在公堂上欺负你妹了吗,我们去问问,那颗灯笼椒还干过什么打茄子的事来。” 打茄子的事是什么事啊? 他看着辰右大刀霍斧地向前走,越听越不妙,赶紧朝着阿从那边喊道:“辰右大人喝得很醉,等会,你们多找几个人抬我们回去啊!” “抬你们?辰右大人就算了,为何,连你也要一并抬走啊?”阿从不解地喊道。 “因为…”宁潇潇翘起嘴角,妖艳地笑了笑,“本大人今天要舍命陪君子。” 他一跃跳上屋顶取下酒壶,喝了几口酒,跟上了辰右的脚步,冲进了刑部的大牢。 “哟,你就是那颗灯笼椒啊。” 脸颊通红的辰右坐在案前,拿起记录薄看了看,“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还掳人勒赎,诈骗妇孺,大胆!你这颗灯笼椒,简直作恶多端,罪大恶极。” 闻声,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史公子怔了怔,像极了被猫堵住老鼠洞的老鼠,闪闪躲躲地退了退,生怕他们会严刑逼供。 胡乱喊叫,浑身是戏,好像被人用长鞭抽着一样。 “我爹是钱庄老板,我家很有钱的,你若是敢动本公子一根毫毛,本公子就去御前告状,让圣上撤了你们的官职。” “怎么办啊,辰右大人,这颗灯笼椒说要去告御状,扯我们的官职啊,辰大人。”宁潇潇背靠在墙壁,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敲了敲铁栏。 “大刑侍候!” 辰右大喊一声,合上眼睛,伏在案上呼呼大睡。 “好,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刑部的十二大刑具吧。” 宁潇潇打了一个响指,守大牢的下属贴心地递上了一双木鞋,他提了起来,在史公子面前晃了晃。 得意洋洋地介绍道:“这双是能日行千里的钉鞋,鞋面上共有七七四十九根钉,等你穿上这双虎头钉鞋,再让你日行千里,到时候,你的脚就会穿…” 话音未完,史公子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第二样,混元霹雳球。” 宁潇潇接过需要两个下属抱来的圆铁球,放在牢外,当那颗‘混元霹雳球’被放在地上的时候,地板瞬间就被压出了一个坑。 “若是,那种欺辱妇女的重犯,明明证据确凿,却死都不肯认罪,我们就会用锁链将他和混元霹雳球绑在一起,因为,它实在太重了,站不起来的重犯就会抱着球,整天像王八一样,伏在地上,所以,这个混元霹雳球,也叫王八球。” 话音未完,贴心的下属们又抬来了一个架子。 “这晾衣架,又是什么名堂啊?”史公子哽了哽,面色难看地问道。 “什么晾衣架,这叫流星步架,到时让你光着脚,架在上面,烧热底下的流星锤,让你边跑,边享受烘烤的…” “大人,他晕倒了。” 宁潇潇一听不乐意了,大声嚷嚷道:“这人怎么能一点耐心都没有,本大人都还没介绍完呢,就睡着了,快,叫醒他!” 昏睡的辰右以为宁潇潇说的是自己,连忙指着史公子叫道:“对,审他,居然敢觊觎我的小母老虎。” 宁潇潇挑了挑眉,半醉半醒地看着辰右,不假思索地问道:“辰右大人,你的小母老虎是谁啊?” “哈哈哈哈…”辰右想都没想过,就脱口而出道:“当然是你——” 空气突然凝固了,宁潇潇怔了怔,神情紧张地望着喝醉的辰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狐疑地问道: “你刚刚说…你心里的那只小母老虎是本大人?” 某人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误会,声音都开叉了。 “你想什么呢?”慵懒的辰右微微抬眸,那张曲线完美的侧脸,如同打磨过的月光石般,光滑而冰凉。 他沉着眸子,仿佛清醒了半分,怅然若失。 “本官的小母老虎,是你妹,本官等失去她了,才知道,我不能没有她。” 热泪悄然滑下眼角,落在他的鼻尖。 宁潇潇怔愣地看着辰右,大力地敲了敲脑袋,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喜欢我妹?” “喜欢,我很喜欢。” 正高举着刑具‘大铁牛’前来的属下们面面相觑,默契地退了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啊?” 宁潇潇走了过来,蹲了下来,撑着脑袋看着喝醉的辰右。 “十月初十,丰收节的时候。” “那,那么早啊,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本大人还以为你讨厌我妹,连结拜也不敢让你们结拜呢,讨厌。” 宁潇潇拍了拍他的肩膀,娇嗔道。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你妹她要嫁给别人了,本官又错过了,哈哈哈哈...本官这种是不是就叫做注孤生?” “什么是注孤生?” “注定孤独终生啊?” 他戏谑地笑了笑,笑得很是悲凉。 “那颜家大小姐呢?” 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悄然响起,声音还越来越近。 辰右笑着摇摇头,“不喜欢,本官就喜欢宁可爱。” “骗子,那你又让本捕快监督你?” 她静静地来到两个喝得醉醺醺的人面前,定神地望着他。 “那是为了能借监督之名,让本官的小母老虎和我同吃同住,把你抓在本官的身边。” 他静静转过头,竟然真的看见了宁可爱的脸,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辰右温柔地笑着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 “你真的是本捕快认识的辰右大人吗?” 宁可爱抓着他的手,俯身而下,盯着他看,两双眼睛离得很近,仿佛呼吸都能相互交换。 他粗喘着气,嘴里的酒气很淡,反而身上那股特别的清香,萦绕着她的呼吸。 “本官…没有做梦吗?” “有,这是梦。” 女子轻轻地闭上眼,轻啄了一下那张红润的薄唇,柔软地弹了弹,男子紧抓着她的袖子,抿着唇咽了咽。 说罢,这个身材高大的小捕快,一把背起辰右,在某人诧异的目光下,缓缓地走出大牢。 “你…”飘飘然的辰右云里雾里地问道:“你不是要和那个东方橙柚成亲了吗?那为什么…还要亲本官?” “是东方泉越,还没,我娘亲这次学乖了,说要让本捕快考虑考虑,再做决定,看看要不要收下师兄的聘礼,严格来说,这门亲事还没定。” 心中狂喜的辰右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小声试探道: “那你现在做好决定了吗?” ------------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以后是本捕快的人了 “之前还没,现在做好决定了。” 紧张忐忑的男子并没有看到女子偷偷扬起的嘴角。 “那你要答应那个东方橙柚…不对,泉越的求亲,嫁给他吗?”他的语气很紧张。 “本捕快要不要嫁,和你有什么关系,辰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 辰右哽了哽,厚着脸皮说道:“你亲都亲了,还问你和本官是什么关系?” “对啊,亲都亲了。”女子微微抿唇笑道。 “别岔开话题,你轻薄了本官,不会还打算嫁给那个东方橙柚吧?” “是泉越。” 她学着他那般,固执的纠正道。 “本官不管是泉越还是橙柚,总之如今,你我有了肌肤之亲,你不对本官负责,本官就对你负责。” 这么霸气的话,实在不像是个喝得醉醺醺被背着的男子所说的。 “到了。” 宁可爱把辰右背回了房间,将他放倒在床,正欲转身离开,怎知袖子就被人抓住了。 女子微微侧身,回眸看他,调皮地开玩笑道: “古板的辰右大人,你不会喝了几滴酒,就要大胆到要本捕快留宿了吧?” “你想去哪里?” 脸颊通红的他,拇指和食指正夹着自己的袖口,轻轻地晃了晃,模样很是可爱。 “回去接我哥啊,本来呢,本捕快是负责去大牢把我大哥背回来的,怎知,刚好听到某人的告白,一时忍不住就把辰右大人先带回来了。” “一时忍不住?”他生气地坐起身子,“你是一时忍不住才亲本官的吗?” 喜上眉梢的宁可爱无辜地咬着下唇,转过身,正好对着他红扑扑的脸,灿烂地笑了笑。 “是啊,你咬我啊?” 闻言,某人不经意地后仰,感觉的心被捕获了。 “那…你现在就忍得住吗?” 女子惊讶地眨了眨眸,定神地看着害羞得别过视线的某人。 “辰大人的意思是,可以让本捕快为所欲为吗?” “为…所欲为?”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女子玩心大起,用十指压在床上,将男子禁锢在身下。 “反正到了明天,辰大人就不记得了,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你想做什么…” 窗外树影摇曳,房中两个身影逐渐交叠,双唇相濡,柔软交融,直到唇间微微发烫,女子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某人。 “哼哼哼…”她挽起某人凌乱的发丝,坏笑地嘀咕道:“失去清白的辰大人以后是本捕快的人了。” 辰右捂住发烫的薄唇,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嘴角却悄然上扬,仿佛是自己占了便宜。 “好了,再不回去接我大哥,他就要睡在大牢了,本捕快怕他半夜被耗子抬了去。” 湿润的发丝在她的指尖悄然溜去,伊人的身影映在某人的眼眸,转身离去,他很想伸手留住她,却又怕,自己会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吓跑她。 飘飘然的辰右抱着一床暖和的被褥,感觉空气中都是泡泡。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女子的身影。 “不行,本官今天不睡了。” 话虽如此,半个时辰后,他还是禁不住醉意,睡了过去。 * 清晨,温柔的阳光照进窗台,床上的两个人挪了挪,似乎睡得很香甜,嘴角含笑的辰右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和某人越靠越近。 直到耳边听见某人的尖叫。 “辰右大人?!” 光着膀子的宁潇潇整个人跌倒在地上,扯着被子,满眼慌张地看着床上的辰右。 “怎么会是你?你妹妹呢?” “我妹?我家小妹怎么会睡在这张床上?”宁潇潇不解地挠了挠头。 辰右看了看宁潇潇,又看了看光着膀子的自己,满脸的担心。 难道昨天做的都是梦? 还是说,亲他的人是宁潇潇? 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们…昨天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吧?” “发生了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以为我们俩有什么吧?” 宁潇潇的表情更震惊,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顿时大松一气。 “辰右大人,你别乱想,本大人裤头上绑的十个结,还好端端的呢。” “十个结?” 辰右跟着松了一口气,可是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在裤子上打十个绳结?防贼?” “是防美人,以防有红颜知己觊觎本大人的美色,趁着本大人睡着的时候,窃玉偷香,本大人每天出门,都会在裤头上绑十个绳结,省得未来不知哪个姑娘拉个孩子,上门认爹。” “难怪你的裤头绳会那么长,那你平时怎么上茅房?不会不方便吗?”辰右一派自然地问道。 “用匕首啊。” “匕首?你是准备随时自宫吗?”他震惊了。 “谁要自宫啊,等实在忍不住了,本大人就用匕首把裤头绳割掉,再去茅房,然后重新绑一条新的裤头带。” “难怪你平时上茅房的时间都这么长,刑部的同僚还以为你平时是蹲着小便的。” “等等,床上怎么会有血?” 宁潇潇双唇颤抖地指着床铺上的血迹,不会真的发生过什么吧? 他觉得自己裤子上的十个绳结都信不过了。 大惊失色的辰右低眸看了看,随后,他恍然大悟地说道:“应该是本大人后背上的伤口渗血了,兴许绷带松了吧。” “你受伤了吗?”宁潇潇紧张地问道。 辰右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后背上的绷带。 “之前被毒虫咬了,伤口还未愈合。” “你的手别动,转过身,让本大人帮你看看吧,” 辰右乖巧地转过身,宁潇潇坐回床上,一点一点地拆开辰右身上的绷带,满眼惊讶。 “你这伤口长得好奇怪,红红的,一大片,像只…” “蝎子。” 此时,宁可爱正巧端着粥从门外经过,忽闻,屋内一声惊叫。 “你别碰,痛!”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本大人会温柔点的,辰右大人真娇气呀。” 她的脚忍不住顿了顿,停了下来。 “太,太紧了,松一点,好痛…” “会吗?你等等啊,本大人重新来。” 宁可爱咽了咽,不自觉地往房内投向了奇怪的目光。 “宁潇潇!你到底会不会啊,你弄得本大人好痛!” “你别急,就当作给本大人练练手…” 绯红悄然攀上了女子的脸颊,她心想,这两个人在房里做什么呀? 不行! 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 小捕快诧异地看着他大哥坐在床上,拉紧绷带把辰右缠得喘不过气。 “你们在干什么?” “帮他重新包扎伤口啊。”宁潇潇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女子大步向前,走了过来,担心地看着辰右。 “包扎伤口?昨天帮他换衣服的时候,本捕快怎么没看见什么伤口?” “你帮本官换的衣服?什么时候?” 某人害羞地低着头,小声问道。 “就在我把大哥背过来,他在床上吐了以后,本捕快见他的房间臭得没办法睡了,就脱了他的外衫,把他背过来,和你一起睡了。” 宁可爱爽朗地笑了笑。 “后来,你也吐了,幸亏只是脏了衣服,本捕快就顺手换了,不用谢…当然,要是古板的辰大人,想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本捕快给你道歉,多管闲事了。” 她放下粥,正要出去。 “等等,本官没有这个意思。”他着急地唤道。 宁潇潇昨天虽然喝醉了,但是某人和他家妹妹亲亲我我的画面,还是记得一些。 “你们昨天…大哥就不在这碍手碍脚了,小妹你来帮辰右大人包扎吧。”宁潇潇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搭着辰右的肩膀,“放心吧,辰右大人,我家小妹最会包扎伤口了。” 心领神会的辰右默默地低下头,嘴角含笑。 “咳咳…那就有劳宁姑娘了。” 女子微微侧身,给宁潇潇让出一条路。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说什么呢,大清早向挨揍啊?”宁可爱抬眸威胁道。 喜逐颜开的大哥摇了摇头,跨步出去,还贴心地替他们掩上门。 “辰大人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本捕快这些天几乎都和你在一起,怎么不知道?” 她悄悄往门外张望,总觉得她家的大哥会躲在门外偷看。 “就…” 辰右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但是,他总不能说,自己因为太过担心你,所以跟着你上山剿匪去了吧。 “就前些天,被毒虫咬了,伤口很难看的。” “本捕快什么东西没见过,怕什么。” 她轻轻地坐在他身后,辰右感觉腰间的皮肤无意识地碰到了她的衣裳,有点酥麻,有点痒。 绷带被白皙修长的手指绕起,心如鼓动的辰右屏息凝神地看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前穿梭。 “你很紧张吗?” “有一点。” “疼吗?”宁可爱扶着他的腰,将绷带绕过他的胸膛,小声问道:“这样绑会不会太紧?” “不会。” 满脸害羞的辰右紧紧地咬着牙,忍住了伸手抓着她的冲动。 “那就好。” 宁可爱将绷带的两端绑在一起,久违地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 她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衣服穿起来,辰右怕她转身就要走,自己会失去问出口的机会。 所以,他急忙开口问道:“本官…和你,昨天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她明知故问道。 男子很想问她,昨晚发生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亲了他… 可是话到嘴边,就是问不出口。 “今天的辰大人怎么总是支支吾吾的,本捕快还是喜欢昨天的辰大人,爽快直接。”女子托着腮,在某人的背脊上画着圈圈。 闻言,辰右惊喜地转过身,问道:“你的意思就是,昨天本官没有做梦,你真的轻薄了我?” “你突然这么直接,本捕快又有点不适应了。” 女子微微后退,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要是辰大人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本捕快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反正,便宜她都占了。 “这怎么能行,你我有了肌肤之亲,理应择日成婚,结为夫妻…” 说着说着,着急的辰右大人看着眼前那张温柔的笑脸,不自觉迷离了眼,昨夜,那阵柔软的触感顿时袭上心头。 “辰大人,你的脸这么红,是不是又发烧了?” 她紧张地伸手向他的额头探去,手腕却被人紧紧抓住,某人低眸看着她的唇,翘起嘴角,靠了过来。 ------------ 第二百五十章 互许心意 “辰大人?” 男子缓缓地进攻着。 “叫我辰右。” 女子低头笑了,原来你才是橙柚。 白皙修长的大手掌稳稳地撑在床柱,大拇指轻轻地按着她耳边的发丝,女子的手腕没有挣扎,任由那微颤的手指紧抓着。 双唇近在毫厘之间,即将盖章的那一刻,耳边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叩叩—— “大人,有一份公文急着要你审阅,盖章的…”手持公文的阿纵惊慌失措地收回了脚,麻利地退到门外,“抱抱抱,抱歉,属下突然记错了,这份公文即便是上头急着要,也应该等等才是。” 辰右双眸紧闭,忍不住发出‘啧’的一声,坐直身子,无奈地说道: “行了,你放那吧,本官待会就看。” 她有些害羞地别过了脸,某人紧抓着她的手腕,却怎样也不肯放手,玩弄着她的指尖。 “是,大人。” 下属阿纵害怕极了,生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辰右灭口,放下文件便火速地狂奔离开了。 “看来辰大人平日里肯定很严肃,才会让同僚这么怕你。” “叫本官辰右,我想听你这么叫我的名字。” 他稍稍欠身,想完成方才没完的温存。 “诶。” 女子搭着他的肩膀将他稍稍拉开,笑着说道:“不行,本捕快要回衙门当差了,辰大人就慢慢看公文吧。” 她点了点头,从床上刚站起身,就被人拉了回来,一时失去平衡,整个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橙柚大人,一大早就想尝本捕快的拳头吗?”她举起拳头,软糯地威胁道。 “本官不想尝拳头,本官想尝你。” 女子的心跳当即漏了一拍,奈何手腕被他抓着,不能动弹,某人抓着空隙,偷袭成功,在那双倔强的小嘴上留下了自己的味道。 “流氓。” “本官这耍的是流氓,那你昨天的是什么?” 她伸手温柔地抓着他耳边的发丝,光明正当地说道:“当然是给自己的东西盖个章啊,奇怪,你上次生病发烧明明什么都不记得,这次喝醉酒,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上次?” 辰右忽然想起了一些朦胧的片段,当即吓了一跳。 “上次也是你给本官换的衣服?” “哈哈哈哈,想起来了吗?”她爽朗地大笑道,“放心吧,裤子是你自己换的。” 她一双手将辰右推倒在床上,微微垂落的发丝轻触着他的脸颊,神情认真地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声音轻柔地说道: “辰右大人,本捕快真的要回去当差了,否则就要来不及锄强扶弱了,还有,你说谁是小母老虎呢,本捕快,是大母老虎!” 她边说,边在他的肩膀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那本官的大母老虎,是答应了本官的求亲了吗?” “你什么时候求的亲,本捕快怎么不知道?” 这次他想抓着她抽走的手可没那么容易了,宁可爱灿烂如花地笑了笑,转身就走出了房门了。 女子的身影刚消失在眼眸,他就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那就是本官的小母老虎吗?也太撩人了吧,怎么办,本官要招架不住了。” * 宁可爱意气风发地步出刑部的大门,她家大哥就等在门边上,嘴里还叼着根喂马的草,好像是喜欢上这个味道了。 “宁、可、爱。” 闻声,她蓦然转过身,眼里有几分疑惑。 “大哥?” “说,你和辰右有没有做出什么亏心事,类似‘生米煮成熟饭’的行为?快,充实招来。”宁潇潇坏笑着审问道。 “还没,迟点…本捕快就不敢保证了。” 宁可爱洋洋得意地说道。 “看你面带桃花,春风得意的样子,很顺利吧。” “当然,本捕快办事麻利得很,哪像大哥你,十个笔划,还没一撇。”女子故作‘轻篾’地看了宁潇潇一眼。 “不行,大哥看不得你这么嚣张的样子, 本官要把你喜欢了他五年的事,告诉辰右大人,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唉唉唉…” 着急的宁可爱一把扯住她家大哥的衣裳,一边扬起拳头,一边陪着笑。 “万事好商量,别冲动,别冲动。” “啧啧啧,这么乖就对了嘛,这样才是一个妹妹应该有的态度。”宁潇潇嘚瑟地说道。 “我本来已经放弃了,怎知,昨夜会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她甜甜地嘟囔道。 空气仿佛弥漫着浓郁的香甜气息,宁潇潇浑身打颤,心想这个女子还是他家那个气大如牛,大大咧咧的小妹吗? “小妹,你做什么大哥都支持你,不过,既然你已经做好了选择,你就该和你那个东方师兄好好说清楚才是,免得到时弄得不清不楚的。” “东方师兄?他那些不是为了救我的权宜之计吗?”宁可爱不解道。 “权宜之计?他都第二次向我们家提亲,说要娶你了,怎么会是权宜之计啊,小妹啊,你可长点心,人家是看上你了。”宁潇潇大力地敲了敲妹妹的脑袋。 “大哥,铁头也会痛的。” 宁可爱皱着眉,嘀咕道:“那些不是开玩笑的吗?我是他师妹,他待我就像哥哥照看妹妹那般好,怎么会对我有男女之情,他肯定是见你们太热情,找不到好时机收回聘礼而已。” “那是你想的,你以为人家只想当你哥,其实他想当你夫君啊,老妹!”宁潇潇真的要被他家傻妹妹气死了。 “不会的,你看着吧,三师兄只是人好而已,等我亲自找他谈谈,所有误会都会迎刃而解的,反倒是你,别找他开些什么未来大舅子的玩笑了,省得日后见面尴尬。”宁可爱固执地说道。 “好啊,大哥就拭目以待,看看你怎么解决这件事,人家东方泉越正陪着‘未来丈母娘’买菜呢,说不定,两个人连你过门的日子都说好了。” “才不会呢!三师兄就是单纯好心想帮我!” 宁可爱抬起拳头打向宁潇潇的肩膀,做了鬼脸,转身朝着市集走去。 * 来了主城几天,昨天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有份围观公堂审案的人都认识宁母和东方泉越了。 “宁夫人,和女婿来买菜啊?”蔡大娘开心地调笑道。 “是,是啊,过来买些早点。” 其实宁母的内心有些虚,她答应了宁可爱,给她时间考虑,要不要接受东方泉越的聘礼,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诚心,一大早就过来客栈找她。 “泉越啊,你那些聘礼…” “夫人,你就先收着,泉越知道,可爱还没拿好主意,我可以等。”东方泉越温恭地说道。 “这地契值三十万两黄金呢,要是放在本夫人那,发生些什么事,弄丢了,本夫人可赔不起,要不,你先拿回去。” 宁母缓缓从腰间掏出钱袋,那动作像是要从身上拿块肉似的,又心疼又可惜。 “夫人,你就拿着吧,这样的地契在东方家遍地都是,不愁。”东方泉越又将宁母掏钱袋的动作推了回去。 闻言,宁母的双眼都发直,发亮了。 “遍地都是啊?那你们家真是富贵人家,家大业大,我们家可爱真是有些高攀了。”宁母乐呵呵地收回钱袋。 “不会,泉越没有门第之见,只是希望能和可爱开开心心地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妇人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把他的眉眼看得很真切,这个‘未来女婿’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奈何她已经答应了宁可爱,不干涉她的婚事了,如今又怎好反口复舍呢。 “你和我家可爱真是天作之合,她男孩子气,总是穿着男装到处走,说什么要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而,你正好能陪着她,可惜啊,如今都轮不到本夫人拿主意了,要不然,大娘一定好好说她,让她别再蹉跎岁月,好好修身养性。” “没关系,她如今这般也挺好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泉越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你这孩子,温良谦恭,是一顶一的好苗子,性子和我们家可爱也般配,你说本夫人怎会生个这么傻里傻气的孩子,有你这么好的人在身边,也不懂得好好把握机会。” 宁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东方泉越将这些尽收眼底,眼眸里闪过了不一样的东西。 “泉越谢过大娘。” * 正想遛进卷宗房偷偷睡懒觉的宁潇潇被辰右抓个正着。 宁潇潇边挣扎,边说道: “有你这么对未来大舅子的吗?” “一码归一码,本官公私分明,当值时间呢,再说了,你昨夜也不是出去查案,喝醉酒不是你偷懒的借口。” “本大人昨夜做了什么,宁大人不是很清楚吗?”宁潇潇转过身,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今早我们还是在同一张床醒来的呢。” “咳咳,正经点,你再胡说八道,下属进来听到,他们会以为本官和你做了什么的。”辰右抬眸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古板的辰右大人真是开不得玩笑。” “言归正传,你不是早本大人一日回来吗?”辰右正色道。 “没错,本大人还去了城郊,想要亲自询问山鸡场失火案的细节。”宁潇潇躺在长榻上,修长的大长腿无处安放地露出半截。 那双明亮的眼眸仔细地审阅着案宗,忽而,被纸上‘再次起火’所怔住。 “你在这里写,再次起火是什么意思?” “辰右大人按字面理解吧,当本大人再次去到城郊时,那里已经大火连天,无法扑灭。” 宁潇潇的神情忽然严肃了很多。 “有人伤亡吗?查出是谁做的吗?”辰右急切地问道。 “有,闫家夫妇惨遭横祸,死在了山下,看样子像是带着孩子逃跑的时候,体力不支倒下了。” “孩子?”他狐疑道,“你这里并没有记录,你可不会犯这种错,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那孩子…”宁潇潇坐起身,望着辰右,用唇语默默地说道:他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他亲眼见过凶手。 辰右猛地一怔,欣喜道:“那我们不就能马上捉人了吗?” “是就是。”宁潇潇转身躺回长榻,望着天花板,嘀咕道:“可惜,他生死未卜,如今还没醒过来,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是…吗?” 辰右失落地坐回椅子上,沉沉地吸了口气。 “不过,本大人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新的线索。” ------------ 第二百五十一章 捕捉凶手的影子 “本官就知道你小子爱藏着一手。”辰右安坐着,等他解惑。 “不过,这里不便谈话,还请辰右大人,跟本大人来个地方。” 宁潇潇神秘兮兮地带着辰右换了便服,穿过刑部特有的通道,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此处遗世独立,湖水清净,百鸟归啼,小屋如同孤寂的老人般,静静地坐在湖边,等待有缘人的莅临。 辰右刻意压低斗笠,低声问道: “你是将那小孩安置在这里了吗?” “是啊,刑部虽然都是自己人,但毕竟人多眼杂,每天那么多进进出出,谁知道有没有凶手的耳目,所以,才特意让他留在此处居住。”宁潇潇吐掉嘴里的喂马草,向着小屋悄无声息地走去。 “所以,你方才在刑部说,那小孩没醒…”辰右狐疑道。 “缓兵之计啦,他醒了。” 宁潇潇的话瞬间燃起了辰右的希望,如今,只差根据证人的口供,画下凶手的画像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敲门声,三下重,两下弱,这是刑部特有的暗号,未几,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打开了竹门。 “恭迎两位大人。” 辰右抬眸看着那个声音苍老的老人,猛地一怔,惊讶出声,“阿语,你怎么会扮成这样。” 宁潇潇搭了搭辰右的肩膀,示意阿语推到一边。 “没办法,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还是小心一点微妙,在破案之前,他们都会打扮成两婆孙,留在这里,省得出什么差错。” “那也可以扮成男人啊,他的脸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本官一眼就瞧出这个老太婆是假的了。”辰右忍不住吐槽道。 “是吗?辰右大人不是因为认识阿语,才认出来的吗?”宁潇潇转过身,打量着属下阿语的伪装,点了点头,“本官觉得你这伪装挺好的。” 受到夸奖的阿语默默地关上了门。 “哪好了?”辰右无语了。“明日,你还是打扮成两爷孙吧,省得让人怀疑,一个有异装癖的老人穿着花裙子,把小孩抓来做什么。” “辰右大人,你这样说过分了,太伤人自尊了,谁有异装癖了,对吧,阿语。”宁潇潇用手肘撞了撞不爱说话的阿语。 默不吭声的阿语睥睨了宁潇潇一眼,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你瞧瞧,你把阿语逼成什么样了,这该不会是你自己的个人喜好吧?”辰右皱眉问道。 “阿语,你得帮本大人说句话,平冤啊!” 宁潇潇扯着阿语的衣裳,娇嗔道,属下阿语缓缓转眸,一字一顿地回道:“此、地、不宜久留,查了案快走。” “……” 宁潇潇觉得自己的美貌受到了侮辱,因为他知道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阿语是长相柔媚的女子,她不是男的。 虽然不知道,她女扮男装混进刑部房当差是为了什么,但是宁潇潇就忍不住好奇,每次见她都会逗她多说两句话,偏偏佳人毫不领情。 “好吧,本大人知道了。” 此时,孩子已经醒了,他光着脚,走了过来,一见到宁潇潇就忍不住大喊大叫,仿佛见到了凶手一般。 “救命啊——救命啊——” 他如同一只边尖叫边逃窜的小老鼠,转身就爬进了床底下,不再出来了。 “啊。” 面对怀疑的目光,一脸懵然的宁潇潇慌张地摆手,发誓道:“本大人发誓,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只小白眼狼是怎么回事?本大人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有他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宁潇潇语态可怜地说道,仿佛收了莫大的伤害。 “好了,可能是小孩家中突遭变故,你又将他带来这种地方,在他看来,不是在保护他,更像关着他,正常人都会害怕的,何况是他。” “这兔崽子,真不知好人心,本大人长得多善良啊,对吧,阿语。”宁潇潇掏出铜镜,边照铜镜边问道。 “……”阿语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辰右满眼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收起佩刀,蹲在床底下,语气十分温柔地说道: “若是你觉得留在里面比较安全,那你就留在那吧,本官不是坏人,本官是来查出害死你家父母的凶手。” 闻声,床底下传来了手掌拍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个童声微颤地从床底下传来出来。 “你真的…能捉住凶手吗?” “会。”他轻轻地应道,“哥哥向你保证,一定会。” 宁潇潇挨在窗边,看着身材纤细的阿语,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你一辈子躲在床底下,就是在告诉凶手,你很怕他,你要由得他逍遥自在地活着,再次明目张胆地犯案。” 辰右沉默了,他没想过,宁潇潇此时会这么认真地说这番话。 “我不怕。” 三人惊愣看去,一只小手从黑暗中渐渐伸向光明,闫家唯一的遗孤,从床底下慢慢爬了出来,直视着宁潇潇的眼睛。 再次说了一句。 “我一点都不怕他。” 宁潇潇不经意地扬起嘴角,欣慰地看了小孩一眼。 “本大人也是。” 半炷香后,伪装成老太婆的阿语泡了几杯茶,辰大人拿着纸笔,准备随时记录小孩的话,宁潇潇则坐在案前,准备书写丹青。 “你叫什么名字?” “闫宴,我爹娘都叫闫闫,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要我知道,我全都告诉你们。”小男孩激动地说道。 “那本官就照直问了,你说你见过凶手,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小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个人两次都戴着帏帽,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他两次都带着同样的脚链,我认得。” “什么样的脚链?”辰右微微抬眸,把纸笔递给了他,“你能画出来吗?” 小孩点了点头,接过了毛笔,手掌颤抖地在白纸上画了几笔。 “画好了。” 三人同时走了过来,宁潇潇和辰右诧异地看着那个占满整张纸的图案,顿时激动万分。 ——卍 “你真的看见了这个图案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怯生生地说道:“第一次,他来我家的时候,我和朋友偷溜出私塾玩,玩累了,但又怕爹娘发现会挨打,所以偷偷地从后山的小路回来,正巧见到他从我家出来。” “那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凶手,你亲眼见到他放火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满目泪光地低着头。 “我没有见到他放火,可是,在我和爹娘倒在地上的时候,这个带着脚链的人,就站在我爹娘眼前,听着他们喊救命,那个人什么都没做,就站在那,虽然,我没有看见过他的样子,但是我知道,那个人…在笑。” “他居然在笑?” 宁潇潇生气了,他激动地问道: “你是说,他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娘死在他面前,而他无动于衷什么都没做,还在笑吗?” “嗯,因为我听到了,他的笑声,虽然很小声,但是笑得很可怕,就像夜里飞来飞去的蝙蝠一样,吱吱地笑着。” 眼泪滴答地落在那双黑漆漆的手掌上,小男孩的声音被烟熏过,变得很沙哑,听来更凄苍。 “他真的是个变态啊。” 宁潇潇站在窗前紧紧地望着飞过的白鹤,隐忍不发地咬着牙。 “你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他的身高,衣着,还有身上的配饰,你看清出来了吗?” 辰右耐心地看着他,等待小男孩的回答。 “大人,我看见了,是不是只要说出这些,我就能捉到害死我们家的凶手?”他紧抓着辰右的袖子,涕泪横流地哭着。 “能,我们一定可以捉到他。” 半个时辰后,他们再次带上斗笠,出了那间背靠湖边的小屋。 “阿语,那他就麻烦你了。” 宁潇潇难得正经地拜托道,不爱吭声的阿语点了点头,默默地关上门。 “和你差不多高,脚上有一条卍字的脚链,穿着青色的里衣,外面穿着一身白袍,戴着帏帽,你不觉得这身打扮,和某个人很像吗?” 辰右若有所思地嘀咕道。 “你是说,颜家的姑爷,那个姓傅的神医?”宁潇潇惊讶地反问,可是转念一想,他也觉得挺像。 “不止是他,喜欢穿青色衣服的人,还有你。”辰右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看。 “诶诶诶,辰右大人没你这样的,你不要见那兔崽子朝着本大人喊两句,就怀疑本大人是放火烧山的变态,行吗?本大人是救人英雄,他的救命恩人!” “行了,别辩解了,要是凶手是你,你就大方承认吧,本官会看在你往日的功德,还有你大舅子的身份,酌情替你求情的。” 宁潇潇惊讶万分地看着随意开玩笑的辰右,心想,不会是跟着他家顽皮的妹妹学坏了吧,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当初就不该使劲撮合他们两个,失策!真是失策! “辰右大人该不会是抓不住凶手,就想随意找本大人顶上了吧?” 看着面有难色的宁潇潇,辰右得意地扬起嘴角,丝毫不藏‘春风得意’的事实。 “好了,言归正传,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啊,咱们神通广大的宁大人。” 宁潇潇不甘心地骑上了马匹,望着远方说道: “本大人还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两个新线索,第一,死者父母在临终前,咬破手指,写了一个看似没写完的字,三个点。” “三个点?”辰右的脑筋快速思索道:“有三个点的字有很多,溪、洗、渴、河、淡、湖、沐…它既可以指代凶手的名字,也可以指代凶手身上的外貌特征,甚至,是像卍字,这样的图腾。” “这个就不要想了,对比这个线索,另一个就有用得多了,本大人在闫家的养鸡场发现了同样大小的脚印,和落水城的猪倌家那留下的脚印,一模一样。” 宁潇潇在怀中抽出脚印的拓印,递给了辰右,某人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本官不相信巧合,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凶手留下的,他真的就像我们猜测那样,是个连环投毒虐畜犯。” “不对。” 宁潇潇整张脸沉了下来,打断了激动的辰右,声音阴冷。 “他不止是个虐畜犯,他如今,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杀人犯了。” ------------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两次都是真心的 “差一点,差一点,本官就捉到他了,那天在竹林的白色影子,就是他!”宁潇潇不甘心地说道。 “你没做错,你救了闫闫,想必他父母泉下有知,一定会感谢你的。”辰右温柔地安慰道。 宁潇潇忍住了仰天咆哮的冲动,若有所思地闭着眼。 “如今看似很多线索,他的影子还是很模糊,疑团还是有一大堆,要是还赶紧抓住他,不知道谁会是这个疯子的下一受害者。” “不怕,本官决定好了,熬几天夜,把所有出入城的记录看了,找出契合案件发生时间的凶手。” “辰右大人威武,那本官先回去偷懒睡过觉吧,醉酒初醒真的很头疼。”说罢,宁潇潇拉起缰绳,骑着马冲了出去。 “本官刚刚还想夸你几句,怎么这么快打回原形,醉酒不是借口。” 辰右策马狂追其后。 * 响午,宁可爱把爹娘都请进了大哥给她租用的府邸,宁母一看,满心欢喜,恨不得以后都住在这里。 “这里真大啊,我家潇潇就是本事,买得起这么贵的府邸。” 宁可爱当即泼了她一头冷水。 “这是租的,不是买,三师兄,你也是,别总是陪着我娘瞎晃了,你这段时间来主城不是为了探亲吗?” 她接过篮子里的菜,拿到厨房,边走唠叨。 “你呢,应该趁着有空多陪陪你那些远亲,总围在我娘身边,害她都要以为你真的想和我下聘了。” 东方泉越顿了顿,看着宁可爱麻利地削着萝卜皮,有些犹豫。 “师妹你…” “三师兄,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本师妹怎么了?是不是比昨天看起来,身体更健壮,武功更高强了?哈哈哈…” 女子爽朗的笑声很是动听,男子总是心驰神往地看着她,毫不掩饰着眼底的爱慕。 宁可爱一拿起菜刀,眼神顿时像是变了个人,她收起笑容,将厚薄均匀的萝卜片如同跃出水面的鲤鱼,快刀切了出来。 薄得能透光的萝卜片,如同浮萍一样,漂浮在水中。 “师妹,你如今还有喜欢的人吗?”他的手指滑过翠绿的豆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之前不是说,决定要放弃那个人,决心要做好捕快吗?师兄想知道,你的心意,改变了吗?” “有。” 宁可爱甩了甩西红柿上的水,递了过去,三师兄怔愣地接过西红柿,咬了一口。 “甜吗?以前我们一会在山上练功的时候,没糖吃,就偷摘师叔种的西红柿,然后就把白菜干挂上去,弄得师叔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种的西红柿会长白菜干呢?” “可爱师妹,其实师叔他知道,只是,每次都佯装生气,逗我们,让我们每天练功的时候,日子别那么枯燥。” 三师兄的神情很认真。 “就像你,我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师兄妹,无论日后世事如何,师兄都不希望我们会改变,所以有事,你不妨直说。” “师兄,师妹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有一个仰慕了很久的英雄吗?” 东方泉越点了点头,和善地笑道: “本师兄之前还以为你说的是宁大哥,可是,你后来又说不是。” “师兄,你是在本师妹十四岁那年下山的,所以,你不知道,师傅在第二年在山下行侠仗义的时候,为了救人,被山贼杀死了。” 宁可爱忍住鼻酸,咬了一口酸甜的西红柿。 “后来,本师妹就立志要当捕快,把全天下的坏人都捉了,让他们不能为非作歹,而带头剿灭这群山贼的人,就是他。” “你说的人是?”东方泉越不解地皱眉。 “那会,我为了当捕快,每天都勤学苦练,而让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大哥给我的目标,他每次回来,都会和我说辰大人的事,他告诉我,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是如何刻苦用功,一步一步地成为刑部的左侍郎。” “所以,你慢慢地从仰慕变成倾慕?”东方泉越心痛地说道。 “本来,只是很单纯的崇拜,都怪我大哥,老是写信告诉本捕快,辰右大人长得有多好看,办案有多英明,害本捕快忍不住好奇,调来主城衙门,想要亲眼见一见他。” “结果呢,他长得合你心意吗?” “还挺好看的,不过,我们的性子差别很大,我做什么都大大咧咧,他做什么事,都循规蹈矩,方方正正,动不动就说男女授受不亲。”女子甜甜地低着头,将剩下的西红柿切成块。 “可是听你的语气,又不像讨厌他。” “你别看他固执刻板,可是他为人很正直,很善良,即便是生病,他都会拿着案宗,也许,是他努力的样子,让本捕快有一点点…的心动吧。”她口是心非地说道。 “你很满意他,那他呢,他对你怎么想?”追问的东方泉越像是在找一个努力坚持下去的理由。 兴许是想起昨夜某人告白的事,女子的脸红彤彤的。 “他啊…本捕快这么优秀,哪轮到他不满意的。” “你们…在一起了” 东方泉越抽出一条豆角,一截一截地掰断,就像在掰断心中唯一的那点希冀。 “师兄,你怎么变得这么八卦了?” 宁可爱将菜刀放下,转过身,看着东方泉越,鬼马机灵地说道: “其实啊,你之前给我娘的‘聘礼’应该早点要回去,免得她后来装不记得了,到时候可就难要了。” 东方泉越收回目光,低着头,问道: “师妹,你就没想过和师兄在一起吗?” 闻言,宁可爱嘴里啃咬的西红喜咕咚掉在了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走过来的东方泉越。 就在那只白皙的手快要触碰到她的脸时,她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三师兄,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我大哥教你这么说的?” “都不是,这是本师兄的真心话。” 他伸出手想要摸她的脸,却被她无声地躲开了。 “师兄,你别这样,怪吓人的,你肯定更是吃错东西了,我啊,宁可爱,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赤手空拳打死吃人猛虎的小师妹,你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了。” “你怕我?” 他的语气有些悲凉,眼眸都湿润了。 “不怕。” 她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他可以,本师兄不可以?” “三师兄?” 宁可爱忍不住退了退,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东方泉越有点怪。 “你还不明白吗?本师兄没有在开玩笑,我是真心想下聘娶你为妻,而且,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光是提亲,我就向你兄长提过两次,一次是在本师兄下山,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第二次,就是在知道你要被迫嫁给别人的时候,两次。” 他破涕为笑地举着两只手指。 “两次,我都是真心的。” 宁可爱怔住了,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头皮发麻,脑袋一片空白。 “你不用急着拒绝本师兄,你一日未成婚,本师兄一日都还有机会,最近这几天,本师兄会去住客栈,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三师兄。” 宁可爱下意识地抓着他袖子,想要说清楚,怎知却被他一个凄惨的眼神所劝退。 “师兄求你了,别在这时候拒绝我,你再好好想想,也许过几天会改变主意呢。” 东方泉越的人已经走了,声音却一直回荡在宁可爱的脑海里,弄得她心绪不宁的。 * 毫无头绪的宁潇潇和辰右居然真的去了颜府,想要问问舜华,傅木槿的去向,可是,等他们刚被请到颜府,就在大院里的光景所惊到了。 十三王爷和颜舜华,正一南一北地坐着,颜家的仆人和王府的侍卫正挂着带字的白布,站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 “马吃他的相。” 小王爷刚下令,当马的小侍卫就走到扮‘相’的仆人那里,拿走了他的苹果,接着那个‘相’便哭着出去了。 更奇怪的是,哭得梨花带雨的颜舜华,眼泪止都止不住,旁边的小丫头急得团团转。 辰右和宁潇潇率先走向小十三,打招呼道: “下官见过小王爷。” 闻声,小十三惊喜地抬起眸,眉开眼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笑着邀约道: “诶,你们今天怎么会来,相逢不如偶遇,来吧,来吧,一起来下棋啊?” “小王爷,恕下官直言,你要下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让他们扮作棋子?”辰右满眼不解地看着那个巨大的棋盘。 小王爷摸了摸头,开心地说道:“这是我家大哥的主意,她说本王有厌女症,以防磕碰到她的手指时,晕倒过去,就想出这么个新鲜的妙招来,不止本王,就连侍卫和她家下人们都玩得开心。” 宁潇潇抬手挡着阳光,不解地问道: “看这棋局,明明傅夫人都快要赢了,可她为什么要哭啊,是太感动了吗?” “说什么呢,本王才没有输呢,你到底会不会看。”小十三傲娇地说道。 站得最近的‘帅’回过头,解答了宁潇潇的疑问。 “回宁大人,傅夫人没在哭,是她家丫鬟颜霜霜做面条时,放错了辣椒面,把她辣得流眼泪了。” “将军——” 话音刚落,当‘車’的顾管家取走了‘帅’手上的苹果,欢呼道:“大小姐赢了,这个月的工钱翻倍咯!” 耳边欢呼声炸起,两个误入的人这才知道,为什么仆人们玩得这么开心,原来赢了会加工钱呀。 开心的舜华连喝了好几杯水,擦着眼泪走过来了。 “民妇见过两位大人,今天吹得什么东方西北风,居然把两位大人请过来了?” 宁潇潇看了辰右一眼,机灵地开口试探道: “最近怎么都没见到傅神医,辰右前些天被毒虫咬了,有些担心,想找他看看。” “辰大人被毒虫咬了?”小十三凑了过来,围着辰右转了又转,“咬哪里了?严不严重,本王府上有御医,要不先让御医看着先吧。” 舜华狐疑地看着他们,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们想找我夫君?” “正是,他若是不方便,我们也不好强求,辰右大人皮糙肉厚,随便去医馆大夫也行。” 闻言,辰右瞪了宁潇潇一眼,小声嘀咕道:“那句皮糙肉厚是多余的吧。”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凶手没在笑 那个雍容显贵的女子微微提声叫道:“霜霜。” 闻声,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嘴里还在嘎巴嘎巴地咬着苹果。 “是,小姐,霜霜在!” “告诉他们,姑爷有多久没回过府了?” “一、二…五、六…” “你还要掰手指数啊?”舜华扶着额头,皱眉道。 “回,小姐,快好了,嗯…十七,不对,十八天,姑爷十八天没回过府了。”颜霜霜挺直腰杆,一本正经地汇报道。 “你们听见了,本夫人爱莫能助。” 舜华摇了摇头,气定神闲地接过顾管家递来的冰镇杨梅。 宁潇潇讶异挑眉,转身向辰右嘀咕道:“这傅夫人真乃奇女子,相公和她刚成亲,大半个月不回家,她还能像没事发生一样。” “少打听别人的家务事。”辰右不动唇齿地回道。 舜华见这两个大人奇奇怪怪,吞吞吐吐的感觉,事情更蹊跷了,最近刚风平浪静一会,别是缠上什么官非才好。 “其实,本夫人是个爽快人,两位大人若是有事相求,不妨直言。” 小十三向着宁潇潇和辰右凑了过来,满脸兴奋地说道:“本王知道你们在查郊外山鸡场失火一案,若是有什么本王能帮忙的地方,不妨直说啊,本王最近很闲…不,本王很有兴趣帮忙查案。” 他的眼睛仿佛闪着神奇的光芒,让宁潇潇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其实是这样,下官在郊外失火的山鸡场,发现了一个白色人影,此人很可能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其身形,穿着都和傅神医差不多,就想来问问,他当时是否经过城郊,能否为本案提交些线索。” 尽管宁潇潇说得很委婉,当时舜华还是听出来了。 他们怀疑傅木槿是纵火案的犯人。 真是无稽之谈。 “我家夫君近日外出就诊,去了他国,所以最近这几个月,甚至是几年,都不会回来,无论是作证还是就医,想必,本夫人都爱莫能助。” “不知,傅神医去了哪,又是替何人诊治?”宁潇潇照直问道。 “明华国,替他们的‘长公主’治脸了,你们要派人去核查吗?”舜华深吸一口气,差点就说漏嘴。 傅木槿临走前,曾经叮嘱过,明华国国君有病的事不能泄露半句。 她差点就嘴快快地说出来了。 “额……” 这话顿时堵得宁潇潇一时语结,有钱人的人脉关系果然强大,万琼和明华快打仗了,还能若无其事地去明华,而且还是替公主看病啊。 竟然能容忍丈夫替别的女子看病,这傅夫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宽宏大量。 “那倒不必,本大人只是想找傅神医回去作证,既然不是他,想必是一场误会吧。” “等等。” 舜华出声叫住了两个大人。 “傅夫人,可还有什么要事?”辰右不解道。 “本夫人只是想知道,既然你们都不能确定,为何会觉得,那‘证人’是我家夫君?” 那双清澈的眼眸,就像一面能看穿人心的镜子,将他们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啊,其实是这样的,这主城戴着帏帽上街的人少之又少,而你家夫君喜好穿白衣,戴帏帽,所以,我们便大胆推测,出现在山鸡场的证人是他,大海捞针,碰个运气。” “那你这运气还真是够背的,我家夫君戴帏帽,不是喜好,只是他那张脸,只要外出,就会‘招蜂引蝶’,你们见过他,理应明白。” 若不是真的见过真人,宁潇潇和辰右真的怀疑舜华在炫耀。 “你们看事情太过表面了,就像刚才,旁人见本夫人落泪,就以为本夫人是因为输了棋,气不过就哭了,实则,只是面太辣,本夫人才被呛出眼泪来,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不一定为实啊。” 闻声,辰右的脸色沉了沉,忍不住,低眸思量起来,见状,小十三转头向着宁潇潇引荐道: “其实,你们若是有什么谜题解不开,不妨和我大哥相商,她查案可有办法了,就连美食大会连环命案,天下第二庄的灭门惨案也是她破的,有她相助,必定能助你们在不日内破案。” 舜华一听,连忙皱眉,小十三这个‘捧荐’的本事还没改啊,只要一兴奋,就会把要推荐的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不日内破案? 孵鸡蛋也没那么快啊,小王爷。 宁潇潇有些讶异,这两桩案错综复杂,江湖上一直传闻是个神秘人所破,没想到就是颜家的大小姐。 “小王爷真是抬举了,本夫人最近正忙于筹备钱庄的事,实在是没有空闲去…” 她刚转过身,府中的下人再次站在巨大的棋盘上,等待他们再次下棋,把她这张脸打得生疼。 “噗——哈哈哈哈,傅夫人的确是很忙,本大人算是见识到了。”宁潇潇毫不留情地调侃道,辰右连忙撞了撞他的胳膊,提醒他正经一些。 “毕竟男女有别,既然傅夫人不方便,我们也不好再做打扰,小王爷,本官就先告辞了。” 正当他们要走,舜华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话。 “不知二位可曾听过一个故事,两国和谈,共坐一桌,双方的使臣各自命厨子做了一道会冒烟的甜点,请对方品尝,可是,却出现了啼笑皆非的反应。” 宁潇潇好奇地转过身来,问道: “什么反应?” 她笑了笑,接着说道:“甲国的使臣觉得乙国的甜点冒烟,是因为太烫,而乙国的使臣觉得甲国的甜点冒烟,是因为太冷。” “这乙国的使臣也太好笑了吧,甜点冷了,又怎么会冒烟呢?”宁潇潇满脸的不解。 “本王知道了,那个使臣以为甲国做的是冰糕,用冰做的,自然会冒烟。”小十三抢答道。 “小王爷聪明,所以那个使臣迫不及待地品尝,烫坏了舌头,而甲国的使臣以他的本能记忆,自然而然就把那道冰糕,想成是热食,他一个劲地吹,直到冰糕融成水,他都没敢放进嘴里。” 舜华笑容可掬地望着两位大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我们每个人从出生开始,所见所闻都不一样,所以当我们看待同一件东西的时候,自然会偏向本能记忆去判断,若是看到小孩站在破窗前,自然会联想,是不是这个孩子打破了窗户,可是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好奇站在窗前,还是做错了事留在原地,谁又知道,他是第几个经过破窗的孩子,这破窗又是什么时候被打破的呢。” 闻言,宁潇潇和辰右同时怔了怔,总觉得舜华话中有话,像是要提醒他们什么。 “大小姐,你为何不照直告诉两位大人,其实城郊闫家的山鸡场,我们颜家也有份,毕竟我们是苦主,和他们说两句,催促他们加快办案进度,到时也好快点向犯人要回赔偿啊。” 顾管家默默地来到舜华的身边,小声提醒道。 “催不了,这种案件若是找不齐证据,很难找到凶手,更何况,不是一桩。”心境清明的舜华早已从行家那收到消息。 最近家畜的价格正在突飞猛涨,想必和最近在万琼连日来发生的家畜投毒案有关,若是这件事被人大肆宣扬出去,家畜的价格便会一落千丈。 百姓就更难吃到肉了。 “本夫人也希望,他们能快点破案。” “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小十三站在舜华身边,跟着点了点头,就在舜华不经意转身地那一刻,某人口吐白沫,眼冒金星地倒在了地上。 “唉,兰侍卫,快,你家王爷又晕倒了!” * 直到两人出了颜府的大门,心中还是忍不住想起舜华方才说起的两件事。 “这傅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都快冬天了,还在和我们说冰糕和热糕的故事。”宁潇潇骑上了马,若有所思道。 “她大概是想说,看事情太主观,很可能会见不到事情的本质。” 宁潇潇满眼神奇地看着辰右。 “这么深奥?你居然还能听得懂,真不愧是辰大人。”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本官,闫闫隔着帏帽看凶手,在吸入大量浓烟,几欲昏厥的状态下,他如何能肯定,那些笑声是出自于凶手呢?” “你别吓人了好不好,不是凶手,难道还能是他身边的父母在笑啊?”宁潇潇的背后瞬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也许,凶手没在笑,可是,他听到的那些吱吱声,又是什么呢?” 看着沉思的辰右,宁潇潇接着推断道: “其实,若是论身形,外貌,衣着和傅神医都很想,而且凶手习惯用毒,傅神医又是学医,他对毒一定很了解,可惜,他人在明华,这个得来不易的嫌疑人,就这样没了。” “还有,所有人都在出事前做的同一个梦,梦里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而且,这女子头顶上,还带着一只公鸡发钗。” 就连说出口的辰右都觉得匪夷所思。 “太怪了,这一听就知道是在做梦,这年头,做凤凰,做孔雀的发钗就有,哪有人做公鸡发钗的?还要有人买?” “不对,这正好印证了猪倌女儿的口供,她说在梦里,见到那女子是头顶大公鸡的。” 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你说凶手,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个身形高大的女子。”宁潇潇脱口而出道。 “而且,她穿着青衣罗裙,头戴公鸡发钗,来过所有出事的家中,露过脸。”豁然开朗的辰右惊喜地接过话茬。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们正因为见过同一个人,才会在梦里,见到她,说明,女子带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 思如涌泉的二人,兴奋地分析道。 “这就能说明,为何,他们明明没和人结过怨,家中的家畜却被人莫名投毒,原来他们都曾经遇见过凶手。” “那他们为何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呢?”宁潇潇耐人寻味地问道。 “也许,这就是破获家畜连环谋杀案的关键。”辰右沉声说道,“只要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就能知道凶手真正的动机,将凶手从迷雾中揪出来。” ------------ 第二百五十四章 重返凶案现场 * 弯月当空,幽深的森林里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呼唤,两个手持火把的人在被烧成木炭的树干之间不断穿梭,艰难地爬上山顶。 某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开口了。 “你说这闫家的人,脑袋瓜怎么这么清奇,在斜坡上养山鸡呢?他们就不怕养出来的山鸡,只只都是斗鸡眼,长短脚吗?” “斗鸡眼?顶多就是斜视吧。” 辰右用刀柄拄着地面,艰难地搭腔道。 “你看,这些禽鸟类的眼睛,眼睛都是各分一边的,它们这样站的时候,左边的眼睛就会往下坠,转过身,右边的眼睛也会往下坠,不就成斗鸡眼了?” 宁潇潇摸着烧成木炭的树干,灵活地转了过身,如同一只肥美的山鸡般,妖娆,逗得辰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忽而,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辰右怔愣地看着宁潇潇抱着断掉的树炭,拿着火把,像风火轮一样,滚下了山坡。 “哎呀哎呀哎呀呀呀…” “宁潇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天黑地的山下一片静寂,毫无动静,焦心万分的辰右刚想滑下山坡,地面轰然一震。 头顶杂草,浑身沾叶的宁潇潇从底下一跃而至,像个‘深山野人’一样,落在了辰右的面前。 “本大人没事,辰右大人无需担心。”宁潇潇沉着嗓子,特别有男子气概地说道。 真不愧是史上最能打的捕快她哥啊,弹跳力惊人啊。 辰右抽了抽嘴角,从惊讶中缓了过来。 “没事就好,早知道就用轻功爬上去了。” “可以用轻功吗?本大人还以为辰右大人想沿途搜寻线索,才陪着你像老头一样,慢慢走的。” 宁潇潇像是被唬弄的哈士奇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辰右大人。 “谁是老头啊,今天在刑部看了一天出入城记录了,不得出来动动筋骨,散散步啊?”辰右一本正经地说道。 “散步?” 宁潇潇转过身,看着四周,死寂般的山鸡场上,到处都飘散着隔夜烤鸡翅的味道,沿途不是山鸡的尸体,就是逃出焦山的动物尸体。 “辰右大人真贴心,三更半夜带我来这种地方爬山散步。” “知道本官体恤你就好,快走吧,你之前不是来过几趟吗?带我去看看,那根留着‘卍’字的柱子还在不在?” “行,跟本大人来吧。” 宁潇潇大刀霍斧地在前面带路,丝毫不顾刚刚划破的伤口,仔细地辨认着周围的景物。 火把的光所触及的地方有限,身后的辰右只能将火把放低一些,照亮地面,找些白天留意不到的线索。 “奇怪,真是奇怪,那根柱子明明应该在这里附近的,怎么会不见了?”宁潇潇在原地徘徊许久,就是找不到记忆中的那根柱子。 仿佛它从未存在一样。 “你确定之前就在这里见到的?”辰右再次确认道。 “是啊,它是根顶梁柱,要是它烧没了,这里的屋顶该塌下来了,可是几根柱子虽然烧成黑炭,还好端端的。” 宁潇潇疑惑地看着柱子,拍了拍,突然发现柱子的质感变了,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辰右大人,你快过来看看。” “好。” 闻言,辰右连忙快步向前,忽而脚下一空,整个人失去平衡,撞向柱子,向后倒了过去。 “辰右大人,你也不用急成这样吧,这柱子又不会走,它会等你的。” 宁潇潇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如同呼啸而过的风声,迷糊的视线被火光灼热的火光所代替,思绪渐渐远离,被一些残缺的片段所代替。 “啊——” 辰右大力地拍打着额头,想要从痛苦的记忆中挣脱,清醒过来,宁潇潇慌张地蹲在他身边,担心地喊着他的名字。 “辰右,辰右你怎么了?” 迷离的视线中出现了两张熟悉的脸,模糊的画面就像紧箍咒一样,折腾着倒在地上的他。 满头大汗的辰右痛苦地伸出手,喊着:“爹,娘…” 随即,视线被一片漆黑所代替,他重重地合上眼皮,耳边只剩下宁潇潇微弱缥缈的声音。 “完了完了,肯定是撞傻了,居然管本大人叫爹了,乖儿子,爹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危机中还不忘占便宜的某人,紧紧皱眉,伸手要点了他的穴道,好把他带回去看大夫,正要下手,手腕突然被倒在地上的辰右大力地接住。 宁潇潇猛地吓了一跳,目光诧异地看着睁开眼的辰右,满腔‘感动’地搭着他的肩膀。 “你醒了,乖儿子。” 那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额冒青筋地抽了抽嘴角。 “谁是你乖儿子啊?别什么便宜都占!” “辰右大人,你变了,明明是你先管本大人叫爹的,叫了人后还不认账,爹我没你这个儿子。” 宁潇潇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仿如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够了,你还想不想本官娶你妹了,差辈了还怎么娶啊?”辰右生气了。 “想,大舅子还等着喝妹夫亲自倒的茶呢,你没事吧,刚刚像撞邪一样,你平时也没有这么娇弱啊,该不会被烧死的山鸡附身了吧?” 辰右强忍着头疼,杵着刀柄,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见过山鸡说人话呀,会喊爹娘?” “你怎么知道它们不会,你又没听过它们说人话。” 嘴上开着玩笑的宁潇潇,满眼担心地看着他,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劲。 “你行不行啊,要不本大人送你回去看大夫,省得你等会又‘鬼上身’,你再倒下来,本大人就不管你咯。” “本官有那么弱吗?本官只是记起了一些东西。” 脸色苍白的辰右捡起地上的火把,走向宁潇潇方才所说的柱子。 “这是石头做的?” “你也觉得奇怪吧,石柱怎么可能被烙下火印?” 宁潇潇举着火把,蹲了下来,发现刚刚让辰右摔倒的土坑,这个圆形的深坑,仿佛就在告诉他们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我的亲娘呀,有人把这根木柱子拔走了。” “什么?”辰右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潇潇,“几十斤的木柱被人偷了。” “纠正一下,是被烧成木炭的废木柱,偷这个做什么?” 宁潇潇总觉得,这不是普通的土坑,而是一个引诱他们踩进去的无底深潭。 “是不是附近的樵夫过来捡过木炭和木头,若是这样的话,倒是不奇怪,最近冷得反常,应该快下雪了,这时候,捡些木炭应该会很好卖。” “真的假的?整根柱子抬回去,会不会太贪心了?”宁潇潇不信。 辰右拿着火把稍稍往前走近了一些,竟在破桌子底下,发现了半本烧剩的账册,他翻开一看,眼球猛地一颤,有些说不出话来。 “辰右大人?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好奇的宁潇潇一跃上前,凑了过来,顺着辰右的视线,低头看去,满脸的惊讶,心头猛地一寒。 这本账册上面写的都不是数字,而是某种特殊而易懂的符号,上面画了猪,山鸡,菜,小麦,每一个符号都画得很别致,还用‘筷子’一样的竖勾,标注了数量。 “辰右大人,你想的,是不是和本大人一样。” “应该是。” 宁潇潇看着他,深吸了一口凉气,道出了一个诡异的事实。 “这闫家夫妇不识字。” “既然不识字,又怎么可能在临死写一个‘没写完’的字?那三个点,如果不是偏旁,又会是什么呢?” 顺着辰右的思路,宁潇潇大胆地猜测道: “要么,这是死者临死前留下的符号,一个指代凶手的符号,一个他们认为能帮助官府找到真凶的线索,要么,这就是凶手抓着他们的手指,刻意在地上留下的记号,他想做什么?挑衅官府,故弄玄虚?” “不管是哪一种,这解不开的谜团,就像掩盖在真相上的黑布,不扯开看看,怕是没办法了。”辰右搂着额头,摇了摇头。 “放心吧,本大人已经飞鸽传书去梨千城,洛水城的衙门,让衙差们帮忙询问事主,关于那个神秘青衣女的事,相信不出两天,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宁潇潇抿着眸子,紧盯着头疼的辰右。 “不如先回去吧,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野兽,万一,你倒下了,本大人背着你可跑不快啊。” “开什么玩笑,主城这里怎么可能有野兽…” 话音未完,远处传来阵阵狼嚎,紧接着便听到马的惊叫声。 “糟了,有狼!” 两个人拿稳火把和佩刀,顺着山坡滑了下去,拴在树上的两匹骏马正惊慌地踏着马蹄,想要挣脱绳索逃跑。 狼群的眼睛就像萤火虫一样,散发着诡异的亮光,布满了整个山坡。 “辰右大人,下回再也不要来这里散步了,‘山贼’这么多。”宁潇潇缓缓地拔出锋利的长刀。 “宁大人还有心思开玩笑,也就是说这几十匹狼,对你来说游刃有余啦?”辰右扬起嘴角,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狼嚎,兴奋得血脉沸腾。 “最开心的人是你吧,辰右大人,这么多狼毫,够你做几十斤毛笔了。” 两个人疯狂地扬起嘴角,将火把直插土地,手持长刀,向着狼群冲去,在月夜下,鲜血在空中挥洒,刀锋上的血滴落一地。 厮杀过后,不能力敌的狼群带着受伤的伙伴,朝着森林的尽头仓惶地逃去。 * 乌云渐渐将弯月遮盖,躺在长椅上的女子拿着某人写回来的家书,甜丝丝地笑着。 虽然,他写的家书,只有短短十五个字。 晴,殷红山楂初蒙雪,心思娘子谁可知。 “不知,不知。” 她低头将这封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却忍不住娇嗔道:“就写这几个字啊,够谁看啊,也不懂得多写一些,不解温柔。” 叩叩—— 顾管家礼貌地敲响了舜华的房门。 “大小姐,老奴打扫阁楼的时候,屋顶突然掉了这么一个木盒子下来,看着这锁,好像是老爷的东西。” “爹的东西?” 舜华轻轻地放下家书,伸手接过顾管家递来的小木盒,上面蒙了厚厚的尘土,还挂着一个很古怪的锁。 “这把锁,居然没有锁眼。” 刹那间,她记起他爹失踪前,曾告诉过她,千万别好奇阁楼上的东西。 ------------ 第二百五十五章 今夜不让你睡了 难道,她爹指的东西就是这个小木盒。 没有锁眼的锁,就像在明示——千万别打开我。 舜华的指尖擦过木盒上的‘卍’字,她收起好奇心,将小木盒递还给顾管家,冷情地吩咐道: “收起来吧,最好放回原处,别再动它了。” “大小姐,您不打开看看吗?万一,里面有老爷行踪的线索呢?” 听着顾管家好意的提醒,女子微微抿眸,那双清澈的眼眸忽而蒙上了些许阴云。 “他的小女儿的骨灰已经送回来了,他的二女儿下个月就要被处决,若是他还没死,此时,也该出现了,可是他没有,这样的爹,本小姐找他做什么。” 顾管家怔了怔,他没想过舜华的反应会这么激动,本以为找回一件旧物,她会觉得高兴的。 “大小姐,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把东西放回去,您早些歇息。” 女子闭着眼,心中的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 午夜三更,万家灯灭,整个主城都像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布锦,只能在迷雾中看出建筑物的轮廓。 “宁潇潇,你别睡啊,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能回吏部了。” 策马扬奔的辰右紧抓着马鞭,不时看着几近昏睡的宁潇潇。 “不行了,本大人…已经坚持不下去了,麻烦…辰右大人和我爹娘、小妹说一声…” “连你都倒下了,谁来看剩下的那几百份进城记录啊,宁潇潇!” 闻声,便骑着马边打着瞌睡的的宁潇潇忍着极度疲惫的睡意,强撑着眼皮,直视着前方。 “昨天宿醉,今天半个时辰的瞌睡没打,本大人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了,辰右大人简直是地狱来的恶鬼,居然这么折腾人。”青衣男子边打着呵欠,边抱怨道。 意志坚定的辰右骑着马,迎着冷冽的狂风,心无城府地说道: “又是你说要快点破案的,可别想偷懒,等会换件衣裳,洗干净了就到本官房间里来,今夜是不可能让你睡的了。” “可怕,辰右大人果然是对本官垂涎已久吗?不行,本官要想我家小妹告状去,说她的心上人,看中了本大人的身子。” “咳咳…” 闻言,某人咳了咳,脸色微红地问道:“你家小妹真的这么说,说本大人是她的心上人?” “你关注的重点是在这里吗?” 宁潇潇震惊了,到底是什么让他那个公正严明,英明神武的辰右大人,变成这般青涩稚嫩的少年郎,他家小妹果然不是池中物啊。 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大门打瞌睡的下属们,他们刚见到辰右的马,便双脚站立,腰杆也挺得笔直。 “辰右大人,宁大人!刚查完案回来吗?” “今夜轮到你们值守吗?”辰右沉声问道。 “是的,大人。” 两个人都很精神,大半夜吼出了熊的气势,宁潇潇眨了眨眼,搭着他们的肩膀,一副上司的口吻。 “很好,本大人看好你们哦。” 手中的缰绳竟‘神推鬼使’地放在他们的掌心上,这意思,是要他们帮忙栓马吗? 刚来两个新人无语了,没想到宁潇潇真如传闻中的一样懒。 “……” 目睹一切的辰右拴好马,好心安慰道:“下次若是不想帮他,要直说,否则他得寸进尺的。” “是,辰右大人。” 两个人满心敬佩地看着辰右,心中激动不已。 * 此时某人正在他的房间,接着微弱的烛光,不断地翻看着入城记录。 未几,房门发出咿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 男子刚进门就脱掉了身上的衣裳,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八块腹肌,胳膊上被狼爪到的伤口还在渗血。 他站在铜镜前,抬起粗壮的手臂,想看清上面的爪痕,突然,铜镜上出现了一张人脸,他蓦然转身,手已经快速地举起了佩刀,刀鞘瞬间向着目标飞了过去。 对方一个空手接白刃,接住了刀鞘,露出一张尴尬的笑脸。 “嘿嘿嘿,别紧张,是本捕快。” 惊讶的辰右捂住的嘴,难以置信地望着宁可爱。 “宁姑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坐在本官的床上,你不会一直都在等着本官吧。” “嗯,本捕快已经等你很久了。” 说话是正常语气的宁可爱,不知为何,听进辰右耳中完全变成了另一种调调,声音变得极其妩媚。 “你在床上等了本官很久。” 辰右震惊了,神奇的脑袋瓜突然总结出了另一句话。 “在床上?” 宁可爱微微挑眉,举起了手上的案宗,“本捕快听大哥说,你们要看完全国近十几天的出入城记录,想着你们可能忙不过来,所以,本捕快特意来帮忙了,感恩戴德吧。” “你看了刑部的重要记录。” 辰右的脸瞬间变得严肃了。 “啊,好像是不可以看的,本捕快忘了,怎么办,本捕快不看也看了,反正本捕快记性差,明天就忘记了,辰右大人这次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看得他直咽口水。 三更半夜还留在他的房间里,就够让他遐想连篇了,而且还坐在他的床上。 不行,她不能留在这里了,要不然,他不能专心工作。 “不能。” 神情严肃的辰右抢过女子手中的案宗,放在床边,眼神冷淡地看着那双无辜又可怜的大眼睛,伸出手将她凌空抱起,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女子就这样躺倒在他的怀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拖曳。 宁可爱有些蒙了。 方才那架势不是要赶她出去吗? 什么时候,他们变成这种姿势了。 辰右拿起案宗,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温柔地说道:“来,我们一起看。” “一起看?这样一起看,好吗?”她小声嘀咕道。 “好啊,本官就觉得很不错。” 此时,光着膀子的辰右将她完全搂在怀里,姿势极其的暧昧。 “哪里很不错了,你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女子耳根发热,忍住鼻腔上涌的热血,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小重量,还有背部传来的热度,觉得好不习惯。 她蓦然想起,铜镜看到的伤口,他是受伤回来的。 “等等,你的手臂不是受伤了吗?我来替你包扎…”她心急地转过头,刚好柔软地擦过某人的薄唇,脸颊瞬间染上绯红。 宁可爱咽了咽,忍不住后仰。 就在刚刚,那一抹不经意地触碰,如同天雷勾动地火般,点燃了某人的欲望。 “辰…右?” “嗯。” 某人像猫一样,温顺地应了一声,薄唇软软地贴了过来,身下那只白皙的大手掌不安分地搂紧了女子的细腰,霸道地夺走了她的气息。 “辰右…我…” 他如同脱缰的猛兽般,穷追不舍,毫不留情地夺走女子喘息的机会,直到后背渗出热汗,双眼变得迷离,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这就受不了了?”他邪恶地翘起嘴角,笑道:“本官还打算把喝醉酒那天被占的便宜,占回来。” 宁可爱抬着袖子挡住通红的脸,默不吭声地看着他。 “……” 辰右突然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火了,他轻咳了两声,乖乖拿起衣裳,正欲穿上,女子大力一推,直接把他按倒在床上。 白皙纤细的手指,狠狠地压着他的胳膊上的肱二头肌,女子拽拽地说道: “疼吗?谁允许你把便宜占回来的,辰右,你是在玩火,知道吗?” 看着女子认真的小表情,男子忍住想笑的冲动,佯装认真地点了点头。 “本官是不介意提前洞房花烛,反正你早晚都是本官的人。” “谁要跟你洞房花烛啊,不害臊!”女子害羞地娇嗔道。 男子微微别过视线,欲求不满地嘀咕道: “不洞房,那你压着本官想做什么,光被占便宜的事,本官可不干。” 话音刚落,数条青丝落在他的耳边,他缓缓转过脸,惊讶地看着女子拔下发簪,长发落肩,闭月羞花的模样。 美得沁人心脾,夺人心魄。 “你,你不会真的想…和本官…”某人突然开始有点小紧张了。 “你方才不是挺勇猛的吗?”宁可爱微微松手,在他手臂上画圈道:“怎么一到紧要关头,就要退缩了?” “谁说本官退缩了?本官是怕你…” “怕我什么?” 欲言又止地辰右微微别过脸,不满地嘟囔道:“本官是怕你第二天醒来,会后悔,会不认账,到时把本官吃干抹净了,不嫁了,怎么办?” 宁可爱被逗笑了。 她稍稍欠身,在他的侧脸上狠狠地香了一口,得意洋洋地呲牙笑了。 “不会不认账的,放心吧,本捕快一定会负责到底。” “那你可别后悔? 男子正欲反守为攻,怎知身上一空,宁可爱坐好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他,把自己发簪插在他的发冠上。 如同宣誓主权一样,让他带着自己的东西。 “就这样?” 失落的辰右语气可惜地说道。 “那你以为本捕快要做什么?还是说你想我怎么样?” “起码…” 他悄悄凑近她的耳边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惹得她一阵脸红。 “流氓,哼。” “本官不过就想抱着你睡觉,哪流氓了?”辰右不解道。 叩叩—— 敲门声悄然而至,随即响起了某人疲倦的声音。 “尊敬又固执的辰右大人,啊,史上最想回房睡觉的清吏司来了,快开门吧,要不然看到明天中午,都看不完了。” 宁可爱怔愣地看着辰右,额冒冷汗,急忙四处张望,眨眼之间,她惊慌失措地躲进了衣柜里。 “……原来门没锁。” 宁潇潇刚推开门,就看见辰右光着膀子,满身大汗地坐在床上,狐疑地问道:“回来这么久了,你衣服都不换就开始看案宗?会不会太拼了?” “没有,本大人就是想先包扎伤口,左右就是找不到绷带,忘记放在哪了。”他尴尬地笑了笑,眼神总是忍不住瞄向衣柜。 “没关系,本官记得放在哪。” 宁潇潇一边走向衣柜,一边念叨。 “毕竟辰右大人,你是因为本大人受伤的,即便是出尽‘九牛二虎’之力,扛住睡意,本大人也要帮你把伤口包扎好,放心吧。” “等等,别打开那个柜…” 话音未完,宁潇潇完美地略过衣柜,在旁边的竹篓上翻了翻,找出了之前剩下的绑带和金疮药。 忽而,他在衣柜前停了下来,神情严肃地警惕道:“什么人?” ------------ 第二百五十六章 记忆混乱 半响,躲在衣柜的宁可爱屏息凝神,不敢大呼一气,静静地假装没人在这里。 “是不是感觉很有压迫感?”宁潇潇转过身,朝着衣柜大力一拍,看着辰右开玩笑道:“就像凶手就躲在衣柜里一样。” “好了,大,大半夜就别玩了,赶紧过来看入城…记录。” 差点被吓死的辰右刚低头,竟发现入城记录上与作案时间相吻合的人,竟然全都被整理出来了。 “最近十几天从梨千城来到主城的人共有二百三十一个,复合作案时间的人,只有二十一个。” “哇,辰右大人真英明,辰右大人真棒,既然你已经全部整理好了,叫本大人过作甚。”宁潇潇脸上的表情突然跨了。 “本官怎么知道…” 辰右缓缓把视线移向宁潇潇的掌心处。 他怎么知道,你妹妹这么能干,仅仅用几个时辰的时间,就将记录看完,还把名单都罗列出来了。 “嘿嘿。”宁潇潇麻溜地接过话茬,“怎么知道自己已经看完了对吧,那本大人要回去睡觉。” “嗯嗯,那你快点回去睡觉吧。”辰右顺坦地点头。 宁潇潇仿如嗅到一丝猫腻,他蓦然转过头,盯着辰右,胡搅蛮缠道:“奇怪,平时的辰右大人一定会死死地缠着本大人,不让我回去睡觉的,说!刚刚那个说今晚不让我睡的辰右大人去哪了,你是何人假扮?” 话音刚落,辰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本官的未来大舅子哟,你在说什么呀,让你妹听见误会了,可咋办? “本官不过是累了,想歇息。” 不擅长说谎的辰右板着脸,毫无情绪地说道。 “真的?” 宁潇潇拉着凳子,坐在床边,拉过辰右的光膀子,驾轻就熟地帮他上金疮药。 “辰右大人,你不会是头还疼,想着假装没事,想把本官赶回去吧?” “没有,本官的头疼好些了。” 辰右说得是实话,方才他占某人便宜的时候,龙精虎猛的,丝毫没有头疼的感觉。 “那你想起了什么?” 当年辰家的惨案对于宁潇潇来说,同样很重要,对他来说,那是一桩被迫中止调查的命案,关乎他的结拜好兄弟命运的案件。 “本官想起十二年前的回忆。” “可是,你不是一直都记得吗?” 辰右摇摇头,更正道: “本官也以为是这样,可是,今天,当本官撞向柱子的那一刻,我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的记忆都是错的。” “什么意思?” 宁潇潇不解地扬眉。 “当年本官不是和你说过,为何本官会在出事前几天去主城吗?” 迎着辰右殷切的目光,宁潇潇点了点头。 思量道: “你当年不是告诉本大人,你是听从令堂的吩咐,才会来主城探亲的吗?” “不是的,原来当年和爹大吵一架的人,不是我,而是娘,她和爹各执一词,娘希望本官从武,爹希望本官从文,那时,他们同时看向我,问我要选谁,于是,冲动之下,本官命令家中的奴仆,将我带到了主城来。” “那样,你前后的记忆差别也太大了吧。” 宁潇潇沉了沉眸子,追问道:“还记起了什么?” “火灾之后,本官曾经私自跑回辰家,偷偷撕掉封条,溜了进去。” “这件事,本官记得,你还和本官说过,你在柱子上发现了‘卍’字的印记。”他点了点头。 “不止,原来本官还在那里,见到…”辰右想起脑袋中的画面,又开始头疼起来,宁潇潇着急地搭着他的肩膀,听着他无声的嘶吼。 “辰右,辰右,你怎么了?头又疼了吗?” 辰右扶着额头,痛苦地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我被爹他提着衣襟,重重地撞向了柱子,在恍惚之际,本官见到了他脖间所戴的链子,上面也是‘卍’字的印记。” “不可能,辰家的人都被人烧死了,连带你爹也是,你爹生前,曾经摔过头,头顶上留了个月牙形的伤疤,这个伤疤太奇特了,尸体不可能有错。” “可是,我当年真的见到了我爹娘,他们还活着,只是他们站得很远,他们不断地呼喊着本官的名字,让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宁潇潇满眼同情地看着辰右,安慰道:“兴许是最近查的这桩案,让你也跟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辰右依旧扶着额头,对于宁潇潇的话,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他只知道,每当他想起这些回忆,他就会感觉头疼欲裂。 “好了,你别想了,今天就早些休息吧。” 宁潇潇刚站起来,身上忽然掉了一张纸,辰右下意识地将纸捡了起来,打开一看。 “这三个点…” “本大人都让你别想了,这三个点就是闫家夫妇尸体前,拓印的。” 额冒细汗的辰右稍稍忍着头疼,将纸张转了转方向。 “这横竖都不像个字,若说它是某个图案,也不知道它表示什么吗?” “竖着看,到是挺像个三字的,说来也奇怪,每一桩案,他都是毒杀家畜,唯独是这户,闫家,他居然‘到访’两次,烧了两回。” 辰右举着宁可爱给他列的嫌犯名单,仔细看了看。 “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理由的,这三个点转过方向,就像个兴,可惜闫家夫妇都不识字,一个人临死前,会拼命咬破手指,写些什么呢?” 宁潇潇转过身,边倒茶,边分析道: “若是含恨而终,会把书写心中遗憾,若是被人冤死,估计就会写仇人的名字,若是被人杀死,他就会写凶手的名字。” 辰右突然提出了一个很奇怪又很合理的疑问。 “可是,闫家夫妇真的认识凶手吗?” “怎么不认识?”宁潇潇大饮了一口茶水,“都见过两回了,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两回熟。” 此时,外面响过打更的声音,清脆响亮的铜锣声,还夹带着那句,‘小心火烛,提防盗贼’。 反向思考的辰右,反问道: “不一定吧,你想啊,外面打更的天天经过我们刑部,你可记得他的名字。” “记得,外人叫他打更的,认识的人,叫他莲蓉子嘛。”宁潇潇一派自然地说道。 “你居然知道?”辰右服了。 “当然,在主城本大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闻言,辰右微微扬起嘴角,神情有几分坏。 “那就好,这份名单,你誊抄一份,让你的线人查一查他们的行踪,记录下来。” “不是吧,辰右大人,这种‘猪头骨’又让本大人来啃。”宁潇潇真很后悔,刚刚为什么没听话,乖乖地早点回去。 街上的铜锣声依旧在辰右的耳边回响,总感觉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 “假设他们真的不知道凶手的名字,他们死前,会留些什么?”辰右直直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道。 “你还在纠结这个?”宁潇潇微微思量道,“假设你是对的,他们不认识凶手,可是又莫名其妙地接待了凶手两次,留的,肯定是直接告诉别人,谁是凶手的信息啊,诶,等等…”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辰右狐疑地看着他把纸张转来转去。 “怎…么样?你想到了吗?” “想到了,想到了。” 宁潇潇的语气很激动。 “真的?” 辰右惊喜地伸长脖子。 “你不觉得这三个点,很像三颗痣吗?”灵机一动的宁潇潇,满脸地亢奋:“快,告诉本大人,姓史的,脸上有几颗痣来着?” 辰右没好气地撑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回道:“两颗。” “切,那本大人就要去找有三颗痣的人。” “别自暴自弃了,你可是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你这样消极怠工,对得起这个衔头吗?” 辰右的话在无形中抓住了放飞自我的宁潇潇。 “那能怎么办嘛,那就换位思考看看吧。” 那把娇弱的声音秒变得粗壮,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若你是他们,在生命中最后一刻,你会写下什么?” 话音刚落,衣柜啪的一声倒了下来,一个人圆润地滚了出来,辰右和宁潇潇四目震惊地看着趴在地上女子。 大惊失色的宁潇潇指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就骂: “好你个辰右,你居然敢背着我妹妹金屋藏娇,让本大人看看,这个狐狸精长得什么样?” 说时迟,那时快,宁潇潇已经揪起了女子的衣服,让她把脸抬了起来,当看见某人的脸时,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哈哈,大哥,这么巧啊?”宁可爱尴尬地笑了笑。 “宁可爱,你是怎么回事,还没过门呢,就把自己送过来了?宁家脸面还要不要了?”宁潇潇低声训斥道:“矜持,女儿家的矜持在哪里?噢,大哥差点忘了,你不是女子来着。” “大哥,你说什么呢!” 宁可爱瞪了瞪他,默默地举起了拳头。 “好好好,不过,成亲之前就有小侄子,大哥怕爹娘接受不了。”宁潇潇秒变正经地说道:“你今晚给大哥马上回家,还有,没成亲前,不准再来刑部宿舍了,听见了没?” “哼。” 听着小女子‘娇嗔’了一下,某人更着急。 以后都不让她来刑部宿舍,那他还怎么见她?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就听到某女子乖巧的声音。 “好吧,那本捕快先回去了,反正最近主城要办烟火节,本捕快要负责维持治安,除暴安良,都没时间过来。” 说罢,宁潇潇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辰右依依不舍地挥了挥手,转身便出去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辰右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下聘啊?”他回头瞄向了心虚的辰右。 “咳咳…查案呢,正经点。”辰右正色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急着娶我家妹妹啦,你可知道,那东方泉越还对我家小妹虎视眈眈,若是,你没这个心,早些让她知道,她也好早些放弃你,抓住别的幸福,免得耽误了良缘。” 闻言,辰右急了。 “还抓住什么幸福啊,本官就是她的良缘!” 宁潇潇却笑了,鱼儿上钩了,激将法就是好,快狠准。 “这些事本官还没办过,需要…怎么做?”辰右羞涩地问道。 “我们家辰右大人就是机灵,不懂就问,这些事呢…” 宁潇潇搂着辰右的肩膀,商谈了一夜,本以为两人的婚事已经是水到渠成,可惜,仅仅过了一夜,事情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转变。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凶手的披露宴 * 清晨,一双皱巴巴的手大力地推开房门,不顾旁人的阻拦,强硬地闯入了辰右的房间。 “诶诶诶,宁夫人,你不能直接闯进去的。” “为什么本夫人不能进去,你们家大人够胆子藏我闺女,不够胆子出来见人吗?” 火冒三丈的妇人一手推开阿纵,径直走向那张被子鼓起的床,指着就大骂道:“你姓辰是吧,亏你还是大官,你要脸吗?我家小妹和东方公子已有婚约,你还强留她在这里过夜,你糟蹋了我女儿的身子,你要怎么负责,呜呜呜… ” 阿纵一脸为难地看着嚎哭的宁母,辰右大人和宁姑娘的事,他早有听闻,如今两人‘生米煮成熟饭’,还被人家的亲娘捉个正着,可真够背的。 “咳咳…宁夫人,既然事已至此,你不妨成全宁姑娘和我们家大人吧,再说了,你站在着闹,等会,若是惹得其他同僚围在这里,让他们瞧见辰右大人和宁姑娘裸裎相对的样子,那多不好意思啊。” 宁母怔了怔,眼睛积满了泪水,嘴唇颤抖地重复道:“裸裎相对…” “放心吧,我家大人很专一,做事认真,肯定是好女婿,你就放心在外候着,等他们穿好衣服出来见你吧。” 阿纵好心劝告的话,惹得宁母大为崩溃,她猛地转过头,破口大骂。 “他辰右算什么好女婿,本夫人可在市集打听过了,他家就死剩下他一个了,还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命,克死了全家,一年的饷银就几千两白银,能和人家东方泉越的家世比吗?人家从指甲缝流出来的油,都比他手捧的多。” “够了。” 生气的宁潇潇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了脸,宁母目瞪口呆地看着辰右床上的儿子,下巴掉在了地上。 “你你你,真是造孽啊,这该死的辰右糟蹋了我的女儿还不够,连我的儿子也不放过,天杀的扫把星,还我安宁——” 宁潇潇头疼地扶着额头,正欲解释,刚回头,便见到站在门口的辰右失落地转身出去了。 “辰右大人?” 闻声,宁母面目狰狞地转过身,如同一只准备随时撕咬的野兽。 “娘,你说的话太过分了,我们昨夜研究案情,一时太累,睡着了,辰右大人才把床让本大人睡,至于妹妹,她不是应该早就回家了吗?”宁潇潇生气地叫住了她。 “你妹妹没回过家,要不然,你娘用得着这么不要脸面,上门要人吗?”宁母抬起袖子擦着眼泪,委屈巴巴地说道。 “小妹不是捕快吗?说不定在衙门呢?”宁潇潇搂紧衣裳,低头穿靴。 “这,三更半夜的,她为什么要回衙门啊?” 宁母突然间有些理亏了。 “主城不是说准备办烟火节,小妹兴许是在衙门准备部署了吧,她那么强,你还用担心她?” “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话,万一她遇上坏人了呢。” “你还是担心担心,遇上老妹的坏人吧,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呢。” 宁潇潇妖媚地甩了甩长发,冷冷地啧了一声。 “可是…” “别可是了。”宁潇潇驻足在门口,转过头向阿纵吩咐道:“辰右大人说得对,刑部这种地方,是不该胡乱带家属进来的,下次,若是在门口见到我娘,没什么要紧事,就别放她进来了。” “是,大人。”阿纵恭敬地点头道。 宁母错愕地回过头,望着冷漠的儿子,愣住了。 她儿子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宁夫人,宁夫人?” 阿纵喊了她很多声,听了方才那番话,若她不是宁大人的亲娘,他早就不想给好脸色了,居然这么说辰右大人。 “若是没别的事,还请你出去吧,别让卑职为难了。” 直到被‘送’出刑部大门,妇人都不明白,为何他们要这么对自己。 “为什么连儿子都不明白我,我根本没有做错。” * 热闹非凡的烟火节不日而至,蹭个喜庆的百姓们,纷纷挤上大街,手持灯笼、风车在街上穿梭。 怅然若失的宁母在街上游荡,想要碰个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巡逻的女儿。 “哟,这不是宁大人的亲娘吗?” 闻声,宁母转过头,惊喜地看着摆摊的妇人。 “你是市集买菜的蔡夫人吧,本夫人认得你,听说今晚主城举办烟火节,你不趁机休息一下?” 蔡大娘自来熟地摆摆手道: “不了,这些年轻人的节日不适合我,我家的儿子准备考功名,所以,我打算多摆几天摊子,给他备些银子,到时候,笔墨纸砚,哪样都不差,就不怕考不过人家。” “你对你儿子真好,唉,可怜本夫人为儿为女,做这么多,想这么多,他们都不领情,还反过来怪我。” 蔡大娘看宁母几欲要哭,连忙把她拉过摊子来,好意安稳道:“宁夫人,若是你有什么难处,不怕直说,我们同为人母,自然是明白你的。” “蔡夫人,你不知道,本夫人原本是大家闺秀,当年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了我家的穷相公,本以为柴米酱醋茶,每件事都很简单,怎知,嫁了人妇才知道,样样都不是想的那般好。” 她边说边擦着眼泪,鼻子红红地说道: “早起就要向婆婆倒茶,喂猪,打理家务,后来怀了孩子,还要边干活边照顾孩子,我相公人是挺好的,可是,他每回照看孩子,我婆婆见了就没给好脸色,这样的日子,本夫人过了整整三十年,我不想我女儿嫁给穷人,有什么错?” “我不想我女儿过这种苦日子,重蹈覆辙,他们怎么就不懂我,不明白我呢?” 蔡大娘抬手,轻轻扫着宁夫人的后背,语气轻柔地安慰道:“你没错,是他们年轻,他们不懂。” “如今,他们倒好,都来怨我,说娘刻薄,说娘说话过分,是啊,所有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蔡大娘见她越哭越厉害,担心她会想不开。 “我们家两个都是儿子,可能不太明白你的状况,说实话,儿子大了,有自己的天地,若是我们父母本事的,还能帮上点忙,若真是什么都做不了,好好看着他们努力,不也挺好的嘛。” 冷风轻轻吹动摊子上的彩色风车,蔡大娘看着来往的人潮,不禁叹了口气。 “哪个父母不希望儿女一朝富贵,飞凰腾达,但要是我家的乞儿到时真的考不上功名,那又怎么样,找个差事,不也照样能好好地活着吗,你啊,想开一点,相信你女儿的眼光,我见过宁捕快几次,她人又好,心地又善良,这样的人还能嫁得差吗,你肯,老天爷也不愿啊。” 宁母含着眼泪,默默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好久没人肯听本夫人说这么多心底话了,本夫人帮衬你买几个风车吧。” “不用不用,你要是喜欢,这个风车就送你了,你拿着它在桥边走一走,等会看看烟火,包你心情好起来” 说罢,蔡大娘殷勤地在宁母手中塞了一个风车,宁母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往人群里去了。 刚走到巷子前,一个高大的青衣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拿着手中的风车,狐疑地喊道:“宁可爱?是我家小妹?” 对方默默地侧身,在暗巷下,宁母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可是,她认得头顶那只发簪,好像就是她女儿的。 对方看了她一眼,便若无其事地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了,步子迈得很大,仿佛转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可爱,是娘啊?你别走呀,等等娘啊…”宁母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忙快步上前,边喊边追了上去。 今夜的月亮很暗,整条主街都是靠着灯笼照亮,尤其是这种无人问津的小巷,黑如墨斗,人一走进去,别说是路了,连自己的身影都像是被黑暗所吞噬。 很快,宁母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越走近巷子深处,四周那股呛鼻的味道就越是浓烈,她驻足在原地,大力地嗅了嗅。 糟了,是火油。 “小妹啊,你是不是在查什么大案啊?那娘就不妨碍你了,娘先回家等你啊。” 妇人刚准备转身,拐角前便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那高大的青衣身影提着灯笼,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 宁母惊讶地抬眸,看着对方露出的半张脸,顿时大惊失色。 “不,不是我们家小妹啊,是本夫人认错人了,我这就走,这就走…”那双素色的绣花鞋,刚挪动步子。 对方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方言,向着她举起了木柴。 就在这时,主城华丽的烟火一跃窜上天空,把整个主城都照亮了,宁母诧异地看清来人的脸,还有他藏在巷子末端——那几十桶火油。 腿软的宁母,用双手捂住颤抖的嘴唇,不敢吭声了。 此时,头皮发麻的她只想着逃跑。 眼前人买这么多火油,肯定不是为了抵御寒冬,他很可能就是那个放火烧山的纵火犯。 身影在逐渐靠近,渐行渐响的脚步声如同夺命的钟声,不断地敲响着,就在来人挥动木柴的那一刻。 宁母的脑海浮现了她最挂念的两个人——此生她虽宠爱,却反被气着的儿女。 潇潇,可爱,以后娘陪不了你们了。 忽闻,一阵刀声的玄鸣,那根木柴并没在预期中落下,反而,被麻利地砍成两截,掉在了地上。 宁母诧异地睁开双眸,雪白的刀背离她的头顶仅有毫厘之距。 “你,你是…”妇人怔愣看着为她挡住木柴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是刑部的辰大人?” “正是本官,宁夫人,你先寻着路出去吧,外面比较安全。”严阵以待的辰右神情严肃地看着青衣人,不敢随便转移视线。 此时,天上烟花轰鸣,五彩的光芒照亮了青衣人的脸。 “那本夫人先走了,你自己要小心,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放火烧山的纵火犯。” “本官知道。” 宁母刚转过身,就看见提着灯笼的宁潇潇正背靠在墙壁,等着看好戏。 顿时惊喜地大喊道:“潇潇,娘真的要被吓死了,你怎么不来救我?” “怕什么,你未来女婿还在呢,那凶手伤不了你一根头发。” “这么说来,你们早知道凶手是谁了?”宁母诧异道。 ------------ 第二百五十八章 隐藏在迷雾中的真相 * 嘭嘭作响的烟火渲染地染粉了那张妖艳的脸,男子举着信封,得意笑着。 “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对吧,辰右大人。” “没错。” 辰右冷冷地旋转刀柄,打向青衣人的后颈,对方后仰一跃,直接跳上了火油桶上。 宁母一看,不得了,那身手看来不怎么好对付啊。 “哎哟,这个凶手还会武功啊,那儿子,娘就不在这妨碍你办案了,先回去等你。” “不用等了。”宁潇潇站直身子。 宁母怔了怔,以为儿子还在生自己的气,顿时觉得有些鼻酸。 “为,为什么?” 宁潇潇边走,边说道:“今晚捉了凶手,还要审犯人,编写案宗,来不及回去,娘,你先睡吧。” “诶。”宁母惊喜地点了点头,“那娘明天给炖过好鸡汤,给你补一补元气,娘的乖儿子,熬了几天也胡子都快长出来了。” “是吗?”宁潇潇立马拿出铜镜,仔仔细细地照看着,“哪呢,哪里长胡子了?” 宁母眉心舒展地笑了笑,和宁潇潇擦肩而过时,轻声说道:“还有,若是辰大人也有空,把他也叫上吧。” 宁潇潇怔愣地看着亲娘的背影,低头一笑。 终于知道他家辰右大人的好了吗?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 “你跑不掉的,束手就擒,怎么样?本大人有一封信函,足够证据证明,你在十三宗连环家畜谋杀案有关。” 宁潇潇抽出信纸,详细念道: “禀告刑部的辰大人,卑职在多次明察暗访,同时,结合了梨千城的调查结果后,惊人地发现,受害的事主都不愿意提及出事前一天见过的人,卑职觉得很好奇,鉴于,英明神武的宁大人曾经鼓励过卑职,于是,卑职鼓起了勇气,再次前往受害人家中。” 闻言,辰右的额角微微抽了抽,忙提醒道: “宁大人,夸你的这一段,可以不用念,还有人家衙差,哪有写英明神武这四个字啊?” “嗯?没有吗?”宁潇潇故作惊讶道:“肯定是写漏了,他还写漏了美艳动人,风度翩翩,气质优雅…” “宁潇潇。” 闻声,宁潇潇调整嗓音,将信件的内容念了下去。 “咳咳…终于,在多次旁敲侧击后,得知了一个惊人事实。” 他顿了顿,睁开蛇般的美目,看向火油桶上的人。 “受害者在圈养的家畜出事的前一晚,都见过同一个人,那就身穿青衣罗裙,头戴凤凰钗的女人。” 辰右接过话茬解释道:“没错,猪倌的女儿在梦中见到公鸡,闫家的儿子在梦中见到的公鸡发钗,其实都是你头顶上所戴的凤凰发钗,他们年纪太小,还不懂得分辨凤凰,便主观判断那是公鸡。” 宁潇潇收起信件,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在得知闫家夫妇的尸体旁边,留下的三个点时,辰右大人曾经问过一个很古怪的问题,那就是——受害者见过凶手两回,就一定认识凶手吗?” 说罢,他摇了摇头。 “不一定,也许他们根本不认识凶手,那又是什么人,能出现在受害者家两次,而且,又能出现得这么自然呢?” 辰右微微扬起唇角,将线索一一罗列,“受害者除了闫家夫妇,均是家畜,公鸡,鹅,猪,鸭,还有山鸡,能同时出现在这些畜牧户家中,同时,在夜里登门拜访又没有违和感的,就只有送泔水的。” “很多畜牧户爱用泔水来喂养家畜,于是,在城中倒了泔水的人,就会驾着马车,将集中装好的泔水,送到有需要的畜牧户那卖。” “那为什么受害者在家中出事前一晚,都发了同一个怪梦呢,宁大人?”辰右稍稍欠身,让出一条道。 宁潇潇踏步向前,和辰右并肩而站。 “因为,他们发现来送泔水的人,不是他们认识那一个,而是一个衣着光鲜,头戴凤凰钗的高大女子,再加上,你犯案的时候,担心事主会在睡梦中醒来,都会偷偷点迷香的关系,被吓到的事主,就更容易做怪梦了。” “只是事有凑巧,他们居然都做同一个怪梦,正好把你所有犯过的案都集中在一起,让我们联想出,是同一个犯人作案。”宁潇潇自信地说道。 青衣人神情冷漠地看着底下两人,辰右抬头看着对方逆光的脸,听着宁潇潇抛来的问题。 “那为何,他们会对见过送泔水的,缄默其口呢,不敢承认呢?辰右大人?” 男子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凶手的眼睛,提声说道: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来送泔水的,闫家夫妇在临死前写的三个点,根本不是字,而是一个图案,它所指的是牙齿,他们在临死前想告诉我们,凶手是贩卖人口的牙婆!” 辰右气愤难平的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地说道: “在万琼,贩卖人口是违反律例,即便是府中奴仆签下的卖身契,也不过是指长期当差的契约,受害者家中都有个共同点,他们家里都有小孩,他们不敢供出见过牙婆的事实,是因为,他们都曾起过卖儿卖女的念头。” 宁潇潇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 “本大人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为何你会对闫家如此执着,连续两次‘光顾’这个山鸡场,直到,想通你假借送泔水之名,假扮牙婆上门,本大人想通了。” 那双冷艳的薄唇说了一个让人心寒的事实。 “在遭遇第一次火灾后,闫家的财政陷入了绝境,于是,他们真正动了卖儿的念头,他们主动找了你。” 此时,那个青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那张美艳绝伦,貌若天仙的脸,发出了十分违和的声音。 “你错了,他们本来就想卖了自己的儿子。” 辰右错愕地看着他,青衣人微微吸了一口气,将当初的实情,娓娓道来。 “这对夫妇早就不满意自己家的孩子,觉得他生性顽劣,不好读书,即便是长大了也没出息,还在市集大声喧哗,想要找个牙婆把儿子给卖了。” 宁潇潇满脸无语地看着眼前人,“傻子都能听出来,那是父母说的气话,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爹,哪个娘,会为这点小事,卖儿卖女?” “呵呵呵…哈哈哈哈…”青衣人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辰右狐疑地问道,“本官不觉得宁潇潇有哪里说得不对?” “我只是想你们太天真。”青衣人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就像在谈论一件寻常事。 “他们可能不是普通的爹娘吧,他们是真的想把自己的儿子给卖了,是他们主动找人牵线,找牙婆的,所以,那天夜里,我才会去赴约。” 闻言,宁潇潇和辰右四目震惊,诧异地问道:“你投毒的每一户,都是?” “没错,可是他们每一家都临阵退缩,为了给他们一个警告,我就潜入他们的圈养家畜的地方,给了他们‘一点教训’。” “什么?”宁潇潇火冒三丈地说道:“你可知,你那些所谓的教训,差点毁了人一家。” “那又怎样?”青衣人冷冽地说道:“那是他们该死!” 听到此处,辰右突然发觉,他们有些地方想错了。 “你两次在闫家纵火,不会是因为他们不把儿子卖给你,而是因为要报复——他们真的打算卖孩子,对吗?” “哼。” 对方冷哼了半声,轻篾地看着辰右,“别以为你能读懂我的心思,我只是想看看,在危急关头,他们会不会只顾自己,把孩子留在火场中。” “你这个变态!” 辰右用力地拉住了宁潇潇的胳膊,制止他突然冲上去打人,万一,惹火了犯人,对方到时点燃火油桶,附近就会轮为一片火海,生灵涂炭。 “辰右大人,你别拉着本大人,让我上去痛扁他一顿,打醒这个人渣,败类,要不然,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过分?” “哼,多过分,你不妨说来听听。” 宁潇潇狠狠地咬着牙,大声训斥道:“你可有想过,闫闫他没了父母,日后如何过活?你可有想过,没了生计的猪倌,想过带妻女轻生,而你,竟然就是为了看看他们的反应,就将生命当作把戏,玩弄于鼓掌,说你是猪狗,还侮辱了它们!” 辰右轻轻搭着宁潇潇的肩膀,直视凶手的眼睛。 “本官不知你是出于何种目的,去做这些事,出发点是好,是坏也好,如今,你害死了两条人命,让无数畜牧户损失严重,就必须承担起责任和后果,本官劝你束手就擒,马上跟我们回刑部受审,否则…” “否则,怎样?”青衣人笑了,“难道,你还能在此处杀了我不成?” “你…”宁潇潇实在是气疯了,“不见棺材不掉泪。” 辰右忽然手上一空,眼见宁潇潇冲了上去。 “宁潇潇,小心,这里有油水桶。” “管他油水桶还是什么桶,今日谁也别想阻止本大人,揍这个猪头不如的东西!” 说罢,宁潇潇抬起大长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青衣人攻了过来,对方边从容躲闪,边说道:“你真应该听一下,这个辰右大人所说的话,未来大舅子。” 闻言,宁潇潇脸色一沉,头皮发麻地怔了怔。 “你是…东方泉越?” 话音未完,对方抬起脚朝着宁潇潇的胸膛大力一踢,踢得他连连后退,衣服上还留下了一个很完整的脚印。 “原来,未来大舅子的功夫这么差?”化着烈焰红唇的东方泉越微微侧头,依然一副女装美人的扮相。 “本大人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儒雅俊逸的准妹夫,居然是个放火投毒的变态杀人凶手!”宁潇潇满脸后怕地说道:“本官早该猜到,能看上我家小妹的,绝非人中龙凤,原来是人中猪狗。” 话音刚落,辰右转过头来,以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自己也跟着被骂了。 “哈哈哈哈,未来大舅子,我是真心喜欢师妹,想娶她也是真心的,不过,很可惜,这种不守妇道,勾三搭四的女人不值得。” 那双冷冽的眼眸,忽而蒙上一层怨恨的阴霾。 见状,宁潇潇突然想起了一件让自己背脊发寒的事。 “怎么办啊,辰右大人,今天娘亲来闹的时候说,小妹昨夜还没回过家。”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那是你妹啊 * “什么意思,可是她昨夜明明已经回去了…”辰右震惊地望着宁潇潇,忽然有股不寒而栗的感觉袭上了心头。 宁潇潇看着东方泉越诡异的笑容,内心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是不是你,把她捉走了?你将我家小妹她怎么样了?” “别激动嘛,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两兄妹一起,在地狱里团聚。” 东方泉越从袖口中掏出火折子,当竹盖子掉落在地,冷风将火折子吹得猩红,那随风飘散的星火若有似无地落在了火油桶上面。 两人眉心一皱,立马就想起旁边围了观赏烟火,人满为患的百姓们。 “你这个疯子,果然是将目标从家畜转移到人身上了,从前本大人真是瞎了眼了,居然还觉得你这个人不错。” “哈哈哈哈。”大笑过后,东方泉越沉着脸,冷声说道:“那是你的事,昨夜之前,我还觉得师妹和别人不同,她的心思单纯,特别干净,美好,可是当我发现她半夜从辰大人的房中出来,那‘发丝凌乱,面有红潮’的样子,我突然发现,自己才是瞎了眼了,居然没看出,她就是个荡妇。” “呸!”宁潇潇大声回呛道,“我家小妹和辰大人是两情相悦,即便是有些越距之举,那也是发乎情,合乎理,本大人早就叫她回绝你,和你说清楚了,你放不下是你的事,可是,你却心存恶念捉走我家小妹,你就没资格说喜欢她。” 话音刚落,宁潇潇一个旋身飞踢,脚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空中快速划过一阵冷风,火折子从闪躲的东方泉越手中跌落,旋转落地。 辰右凝神闭气,瞧准火折子即将触碰到火油桶的瞬间,旋转刀柄,风驰电掣的刀背精准地扫向火折子。 刹那间,火折子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甩向了半空,被屋顶伸出的某只手,稳稳地接住。 “阿纵做得好。”宁潇潇仰天夸赞道。 屋顶上的阿语,没有回话,而是默默地点头。 东方泉越满意地笑了笑,“啊,辰大人莫不是忘了,在下还有灯笼…” 话音未完,只听耳边响过一阵奇特的玄鸣,灯笼被完整地破开两截,蜡烛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辰大人的刀果然够快,如果你我不是情敌,必能成为挚友,哈哈哈…” 宁潇潇见火种已经熄灭,便毫无顾忌地冲了上去,他的双脚轻松地在墙壁上弹跳,来到东方泉越身边。 “虽然我的武功不及师妹,可是,对付你们两个,绰绰有余。” 他微微挽起爪,亮出了藏在袖中的兵器,指尖顿时变得漆黑,辰右察觉到有些奇怪,连忙喊出声:“宁潇潇,小心他有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锋利的黑色指尖如同月夜下的荆棘,徘徊在石缝阴影下蜈蚣,迅速向着宁潇潇的大长腿袭来。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接过他的腾空飞腿,惹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宁潇潇大惊失色,心想,这死变态到底练的什么鬼功夫,怎么比他还要娘里娘气的。 就在晃神之际,东方泉越的眼眸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黑色的铁指甲深深地扎入了宁潇潇的大腿,向着脚踝轻轻一划,撕裂般的疼痛,朝着宁潇潇汹涌袭来,现场血花四溅,鲜血淋漓。 一个棕色的身影凌空落下,一脚将东方泉越踢离宁潇潇身边,将他径直拉向辰右那边。 “阿…语?”宁潇潇忍着剧痛,叫出了他的名字。 “别说话。” 阿语冷冷地看了看他的伤口,从怀里抽出绷带和金疮药为他止血,低头说道:“辰右大人去,兵器对兵器,公平。” “说什么,本大人只是一时大意,他居然敢出言侮辱我家小妹,让我上。”宁潇潇难得阳刚了一回。 “你不行,你太自傲了。” 话音刚落,阿语已经帮宁潇潇绑好了绷带,发小孩脾气的宁潇潇别过脸,嘀咕道:“总之,在你心目中,我就是比不过辰右大人。” “……” 阿语没说话,而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宁潇潇的脸,发出了啪啪声。 “你…做什么啊,好疼啊。” “让你清醒,我的想法,不重要。” 说罢,阿语再次踩着墙壁,跳上了屋顶,没人见到,在绚烂的烟火下,嘴角处那细微到不可见的笑意。 辰右持刀向前,慢慢地走向驻守在火油桶附近的东方泉越,他发髻上的凤凰发钗,真随着他身体而摆动。 “终于可以好好地和你打一场了,辰右大人,只要打赢了你,师妹就会知道自己选错了人,她就会悔悟,她错了,当初她就应该选我,而不是选你,她会跪倒在地,哭着求我,求我原谅她,接受她这个肮脏,不洁的女子。” “你没资格在本官面前提起她!” 锋利地刀锋如同剑雨般落下,东方泉越疯狂地挥动着铁指甲,挡下辰右疾如雷电般的攻势,两个冷兵器在空中迸溅出危机四伏,触目惊心的火花。 惊艳的火花如同隐藏在黑暗中两条火龙,不断地相争着。 “真是厉害,还是第一次,见到和辰右大人旗鼓相当的对手。” 屋顶的阿从和阿横忍不住伸出半个头,出来观战。 “要不是亲眼见,实在难以相信,天底下还有人能挡住辰右大人那些非人的招式。” 金属相碰撞的声音,不断在耳边传来。 宁潇潇撑着伤腿,从墙上起来,向着他们大声吩咐道:“你们还在这聊,赶紧找人把火油桶搬走啊。” 阿从有点惊到了。 “宁大人,现在,此刻?” “要不然呢,等隔壁街的老百姓成烤串了,再把火油桶收回去吗?” 宁潇潇精辟地吐槽道。 “额…可是,万一他们有个错手,帮我们给砍了怎么办?” 同胞兄弟阿横指着底下打得如火如荼的二人,突然乱入,很容易挨刀子的。 “想办法,本大人会掩护你们,赶紧的。” “诶,马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阿从和阿横已经沿着绳索溜了下来,准备伺机去抢夺火油桶。 眼前二人打了这么久,丝毫不见疲倦,辰右刻意避让火油桶,打得很不称手,东方泉越一脚踢开辰右的刀身,疯狂地大笑。 “辰大人果然是心系百姓,担心火油桶有破损,流落一地,引发火灾,可是,这样打太没意思了,还不如…” 身穿青衣罗裙的东方泉越华丽地旋转了一圈,漆黑的铁指甲划破墙身,迸裂出夺目的火焰,在绚烂夺目的烟火下,不断闪烁着。 咔嚓半声,数个火油桶瞬间被切开两半,浓烈呛鼻的火油流淌一地,渐渐淹没至墙角。 那一刻,东方泉越脸上出现了一个很诡异,很恐怖的笑容,他明明咧开着嘴,可是眼角却没有一点笑意。 反而,有点可怜,有点无助。 “你明明不想这么做,为什么还要逼迫自己?” 辰右朝着东方泉越大声吼道,只听,那个疯癫中略带沧桑的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懂。” 铁指甲划破墙身,零星的火花落在了火油上,一瞬间,将巷子点燃成火窑,如同人间炼狱般,火烟四起,猩红的火焰如同藤蔓般,沿着墙壁,攀爬上了屋顶。 在粉色的天空下,人们像是受惊的马儿,疯狂地四处逃窜,嘴里不断地喊着:“着火了,着火了。” “对了,你好像在找这个。” 东方泉越一跃上了屋顶,脱下了脚链,拿着带有‘卍’字的脚链,向着辰右摇了摇,奸邪地冷笑道:“来捉我吧,说不定,我会好心将辰家灭门的真相,告诉你呢。” “可恶!快,通知衙门的人疏散人群了吗?”顾及百姓的辰右紧握着锋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方泉越逃走。 “辰右大人,你去追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宁潇潇伸手搭着辰右的肩膀,眼神坚定地说道。 “那…这里就拜托你了,本官去去就回!” 辰右快速地踏过墙壁,猛地冲上屋顶,追了过去。 “妹夫,记得把我妹安全带回来。” 宁潇潇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传没传达到辰右的耳中,他只是知道,要马上解决眼前的危机。 “回禀宁大人,人群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也通知监火司的人,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帮忙救火。” 此时,某个被藏在火油桶中的人,渐渐被热得苏醒了过来。 “咳咳…” 白皙的皮肤被烧烫的桶壁灼伤得发红,她伸出拳头朝着火油桶大力地敲了敲,才发现,这桶不是木制的,而是铁制的。 把她关入铁桶的人,是想活生生地把她闷死在里面。 “救,救命啊——” 女子边捶打着铁桶,边大声地呼救着。 然而,桶壁实在是太厚了,她的声音压根就传不出去,尤其是在人潮疏散时,人声鼎沸,喧哗不止。 根本没人注意到,在火油桶中,这微弱的呼叫声。 在炽热的火焰中,她的头发变得焦黑,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开始红肿,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本捕快就算死,也不要死得这么窝囊。”她将身体缩成一团,往旁边侧倒,令火油桶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接着,她咬了咬牙,忍着烫伤,奋力一搏,滚动铁桶,沿着火光,径直地从巷尾滚向巷口。 负伤指挥的宁潇潇,惊愣地发现,有一个火油桶像活的一样,浑身包裹着烈焰,朝着自己滚了过来。 “这…怎么回事啊?快让开——” 震惊的宁潇潇拖着受伤的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被火焰桶追逐着,来到巷口,他猛地一个转身,想着躲开那个铁桶。 怎知,事有蹊跷,撞向墙壁的火油桶也跟着转了个弯,鬼使神推般,继续死命地追在他的身后。 “大哥,你是何方神圣,怎么不追别人,偏偏追着本大人啊?即便本大人长得美艳绝伦,让‘桶’魂牵梦萦也不行,放弃吧,我们不可能的。” 奋力冲刺的宁潇潇疯狂地大喊着,喊叫声顿时席卷了整条主城大街,惹得逃命的百姓,不时回头张望。 “你说咱们要不要过去救宁大人?” 站在远处的刑部的属下,怔愣地看着宁潇潇被火桶追逐着,不禁叹为观止。 “不需要吧,反正前面就是河边了,宁大人会水吧?”阿纵若有所思道。 话音未完,火焰铁桶‘咕咚’一声,被宁潇潇猝不及防地狠狠踢下了水。 ------------ 第二百六十章 最后的声音 * 就在刚才,眼看着要火烧屁股的宁潇潇一个转身,给‘来势汹汹’的火焰铁桶让出了一条道。 朝着滚动的桶身,大力地踢了一脚。 “去你的!” 紧接着,舒坦的宁潇潇看着飞跃而起的铁桶在空中回旋了几周后,嘭咚一声,跌落水中,激起千层水花,起了一阵青烟。 燃烧的铁桶很快就沉入了水底,铁桶中昏厥的宁可爱,无意识地感觉到铁桶的温度降了下来,自己的身体正随着铁桶不断地下降,坠入黑暗。 “宁大人,人群已经疏散了,监火司的人也已经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前去协助辰右大人,抓拿案犯?” 阿从和阿横远远地跑了过来。 “你们这群兔崽子,方才情况这么危急,你也不懂得先来救本大人。” 满额冷汗的宁潇潇扶着河边的围栏,朝着逐渐平静的河面看去,腿上的伤口,因为方才的剧烈奔跑,有些撕裂了。 “大人,你流血了,要不要先回去包扎一下?”充耳不闻的阿从顺着他的视线,气定神闲地问道。 “哼,现在才知道来关心本大人?晚了,晚了知道吗?”宁潇潇生气了。 “是是是,是卑职们的错,可是,油桶好端端地怎么会滚起来?” 阿横疑惑不解地问道。 “对啊?”阿从也觉得很奇怪。 “……”脸青的宁潇潇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难道…快!快去把铁桶捞上来,那可能是本大人的妹妹!” “什么?刚刚那个火桶精是你妹妹?”阿从和阿横异口同声地说道。 “还说,还不快点找人下船,把她捞上来!” 看着激动的宁潇潇,阿从和阿横怔愣了片刻,反应了过来,边喊人边慌张地去找船。 “来人啊,宁大人不小心把自己的亲妹踢下河了,快来人搭把手,帮忙把他妹从河里捞上来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街尾传到街头,就变成,“宁大人谋杀亲妹了,快来人搭把手,把他妹的尸体捞上来啊。” 隐忍不发的宁潇潇站在船上,着急等待着他们把铁桶从河中捞上来,可是过了很久都不见动静。 “怎么办啊,大哥这次不会是真的害死你了吧,小妹?” 阿横狐疑地看着风平浪静的河面,摸着下巴,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宁大人,既然水里没动静,要不要试个古方啊?” “什么古方?”宁潇潇目不斜视地随口问道。 “听说要打捞河里淹死的人,都会朝水里扔个西瓜,然后,遇难者的尸体自自然然就会浮上来,万试万灵哦。” 说罢,准备捞钱的阿横,不知为何,手上多了西瓜。 “五十文钱,包甜哦。” “去你的!我家小妹还没死呢!” 火冒三丈的宁潇潇不经意地拍过阿横手里的大西瓜,咕咚一声,那个大西瓜像圆球一样,在船上弹了弹,掉进了河里。 “大人,你用了,五十文钱!”阿横麻溜地伸出了手。 “我妹都快死了,你还管本大人要钱?” 宁潇潇没好气地大力一拍,疼得阿横缩回了手掌。 “咦,大人,你看!” 顺着灯笼的水影看去,河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波纹,宁潇潇惊讶地看着方才那个被踢得凹陷的铁桶,居然自己浮出了水面。 这一幕,简直难以置信,令人惊叹不已。 “卑职都说扔西瓜有用的吧。”阿横得意地摸着后脑勺,哈哈大笑。 “难道…我家小妹真的已经…” 就在宁潇潇即将相信的那一刻,他发现了铁桶底下的手,原来是他们的同僚高举着铁桶,从河里游出水面了。 “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去,跳下水把西瓜捞回来,自己吃了吧。” 宁潇潇转过身,忍住脚痛,爬上了岸边,看着刑部的同僚劈开铁桶,从里面拉出了毫无知觉的宁可爱。 “小妹——” * 另一边,紧追不舍的辰右拿着锋利的刀锋,越过无数的屋顶,追截着前方的东方泉越,不知不觉来到了郊外的树林。 东方泉越站在树上,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停下了脚步。 “辰大人,我们就在这里,决斗吧,我给你个机会,让你下去陪她,做一对苦命的奸夫…” 话音未完,辰右持刀攻了过来,锋利的刀尖,只差半分,便能割破东方泉越的喉咙,对方抿了抿眸,不断地在树上来回跳跃,避让着。 “这样才是你嘛,辰大人,人性本恶,这里除了我和你,就没有第三个人了,即便因为私仇,把我杀了,也没人会知道。” “住口,你以为本官是你吗?” 辰右奋力一跳,跃上半空,双手持刀,将刀尖狠狠地插下,刚好划破东方泉越的衣领,让大片的胸肌外露。 “没想到啊,辰大人居然好这一口。” 东方泉越瞬间变了眼色,变得越发冷血无情,他把铁指甲扎进树干,像是妖狐一样,回旋了半圈,踢向辰右。 “抱歉,同一招,本官不吃。” 辰右稳稳地以刀背相抵,一脚反踢向东方泉越,将他整个人踢了下去,白马过隙之间,东方泉越双脚踩在树干,如同离弦箭一样,弹了回来。 屏气凝息的辰右紧紧地握着刀柄,朝着东方泉越冲了过去,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场空中的激战,很快就要有结果了。 一招力拔千钧,在空中卷起了一阵势不可挡的狂风,迷离了东方泉越的眼睛,在失去视线的那一刻,对方誓不罢休地朝着辰右的脖间划去。 铿锵半声清脆后,夜空中突然闪过一刹那火光。 两个人同时落在了地上,背对着彼此。 “没想到,泉越有幸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可惜啊,心慈手软的人,终究是活不久的。” 癫狂大笑的东方泉越蓦然回头,嘲弄般地看着胸前被划破,流血不止的辰右。 “咳咳——”辰右用刀尖抵在地上,单手捂住伤口,艰难地站着。 “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 东方泉越嘚瑟地望着受伤的辰右,缓缓走了过来。 “自己为了那可怜的善心,收刀放过了我,可惜啊,你这种烂好人,最不值得同情了。” 说罢,他拔下了发髻上的公鸡发钗,想要直接了结了辰右,他高举着发钗,正欲插入辰右的喉咙,忽而,肋骨一痛,手就举在半空,停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额冒细汗的辰右缓缓抬起明眸,直视着东方泉越那张苍白的脸,喘气说道:“谁说本官收刀了?” 原来就在方才那一刻,辰右调转了刀的方向,用刀柄重击了东方泉越的肋骨,断掉的肋骨直接刺穿了他的肺部,透不过气的东方泉越,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本来,你要是早点发现,站在原地的话,应该还有救,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辰右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跌坐在地,刚好坐在东方泉越面前,看着他半死不活地瘫倒在地上。 “喂,趁着还没死,告诉本官吧,你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假扮牙婆,去受害人家投毒?” 脸色苍白的东方泉越冷冷地笑着。 “别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再说了,你最关心的,不该是十二年前,辰家那桩灭门惨案吗?”东方泉越苟延残喘地说道。 辰右大眼一睁,紧张地追问道: “你知道内情?” 见状,觉得自己‘奸计得逞’的东方泉越满意地笑了。 “看吧,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连她口中那个大公无私的辰大人也一样,只是个伪君子。” “对了,宁姑娘呢,你把她藏在哪里了?快说啊!” “哈哈哈哈…” 东方泉越的眼底闪过一丝邪恶,他默默地举起三只手指。 “反正我快死了,成王败寇,我就成全你一个愿望,让你在我临死前,问最后一个问题,是要知道心上人在哪里,还是要知道当年辰家血案的真相,好好选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咳咳…” 大量的鲜血从东方泉越的嘴里迸溅而出,看样子某人是撑不久了。 “你怎么样了?” “辰大人,你到底是关心问题,还是关心泉越,不能活着回答你的问题?”濒死的某人讪笑地看着他,无声地笑着。 如同早已陷入疯狂般,笑着。 “本官是担心你不能活着回去,在认罪供词上签字画押,你知不知道,编写案宗有多繁琐?” “哼,哈哈哈,辰大人真是个有趣之人,可惜,如果你没有染指我的师妹,那该多好…” 某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机,他捡起地上的发钗朝着辰右狠狠地扎去,手腕却被辰右稳稳地抓着,鲜血染红了东方泉越的手腕。 他讽刺地看着一幕,笑得很是悲苦。 “若是泉越告诉你,我把师妹封进了火油桶中,将她活活烧死了,你还会这么气定神闲吗?你会不会…想杀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某人愤怒的双眼所惊到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眼睛通红的辰右紧紧地抓着刀柄,仿佛要将它握碎了,才能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强行保持理智和冷静。 东方泉越很惊讶,如此理性的人,居然只是个刑部侍郎。 “你很生气,却没有杀意,真是没意思,那泉越就送给没意思的辰大人,一份大礼吧,当年放火烧死你们全家的人,是我爹…额…” 忽而,远去一支飞箭狠狠地射穿了东方泉越的喉咙,了结了他的性命。 “东方泉越——” 在辰右激动的叫喊声中,过往的事就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东方泉越逐渐消失的视线中,一幕一幕地重现。 过往,那个被亲爹关在猪圈中生活的自己,终于要消失了吗? 还有,陪伴他熬过无数个被牙婆欺凌的日夜,那股浓烈而熟悉的泔水味,也终于要跟着回忆消失了吗? 在眼泪滑落眼角的那一刻,东方泉越的眼里看到了星星,看到了待他如亲儿的养父养母,还有那个总是笑容爽朗的小师妹。 太好了,原来他并不是一无所有。 ——东方泉越。 只是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 * 激动的辰右松开了紧抓着他衣领的手,拄着刀柄,强撑着身体,转身朝着主城的方向冲了回去。 “不会的,她不可能会死…” ------------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想借人 * 众人围坐一团,哭成泪人的宁母被宁父拦着,和宁潇潇站在一旁,焦心万分地等着老大夫为女子诊脉。 宁潇潇看着老大夫连连摇头,连忙问道:“怎么样,我家小妹伤势如何,很严重吗?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对啊,大夫,我女儿变成这样,以…后生活可咋办啊?”泣不成声的宁母,口齿不清地哭喊道。 全身缠满绷带的宁可爱像个木雕娃娃一样,在木床上一动不动地睡着。 “夫人,所幸,令千金所受的灼伤并不是很严重,休养生息几个月,应该能痊愈,只是,恐怕日后会落下疤痕。” “那可怎么办啊?娘的女儿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宁母几欲哭晕在宁父怀里。 闻言,脸色深沉的宁父也有些站不稳了。 可他还是紧抓着宁母的手腕,担着一家之主的角色,像是要为自己寻找支撑点似的,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没事,最重要的是人,大夫,我女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老大夫缓缓摇了摇头。 “听说,她被封入火桶中,还滚入了水底,能生还已经是万幸,更别提她的头被撞伤,差点闷死过去,脉象缓慢、微弱,双目无神,经脉瘀堵,这是将死之人的脉象,老夫也无能为力。” 震惊万分的宁潇潇难以置信地望着宁可爱,眼睛通红地问道:“大夫,你刚刚明明说,我家小妹身上的伤,只要几个月便能痊愈,为何,你突然又改口,说我家小妹是将死之人?” “没错,她身上的灼伤,只需数月便能痊愈,只是,她身上多处经脉瘀堵,除非找到隐世神医,否则,应是无力回天了。” “不可能的,我家小妹不是普通人,她连老虎都能打死,这点小伤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老大夫摸着胡子,叹气道:“头为储阳之会,脑为元神之府,如今,令妹元气大伤,即便是再厉害的武林高手,只要元神耗尽,恐怕,也很难过此关。” “怎么会这样?” 闻言,宁潇潇顿觉晴天霹雳,他默不作声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崩溃的亲娘,推开了自己的爹,趴在昏迷不醒的小妹身上,痛不欲生地哭喊。 那嘶声裂肺的哭喊声如同梦魇般,折磨着所有人,宁父独自一个人,站在窗前,咬着牙,默默地流着眼泪。 “如今,老夫只能开些补药,留住她半条命,可是,她能不能撑过来,只能看她自己了。” “谢大夫,本大人送你出去吧。” 脚步虚浮的宁潇潇,强打起最后一点精神,站了起来。 “那就有劳大人了。” 宁潇潇默默地回头看了看伤心欲绝的父母,不忍地别过脸,直到把老大夫送出门外,他的心里仍然还琢磨着,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醒小妹。 “大夫,当真没别的办法了吗” “老夫才疏学浅,的确无能为力,不过,有一个人应该能做到。” 宁潇潇大眼一睁,惊喜地扬眉,追问道: “当真,还请大夫好心相告,让本大人找出此人。” 老大夫有些犹豫,担心自己只是给了别人,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那是老夫还在当赤脚大夫时,听闻的事,有一位少年英才,不但能将卧病在床的人治好,还能将一个濒死之人,起死回生。” “这么神奇,此人医术如此高明定能将我家小妹治好,大夫,求你行行好,告诉我,他在哪?” 宁潇潇已经决定好了,无论是多荒唐的事,多难找的人,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放弃。 “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他的事迹,老夫鲜少听闻,也不知人还在不在。” “不怕,本大人可以派人去追查,不知他的尊名是什么?” 老大夫见宁潇潇如此坚定,也不好再迟疑,他缓缓张口道:“老夫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知道,当时人人都叫他,傅大夫。” “姓傅…” 若有所思的宁潇潇手持大夫留下的药方,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 “宁潇潇——” 呼喊声随着凌乱,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停了下来,他蓦然抬头,看着心急如焚的辰右,才缓缓回过神来。 “辰…右?” 闻声,辰右怔了怔,宁潇潇很少会直接叫他的全名。 这次,一定是出事了。 “宁潇潇,你家小妹呢,他们告诉我,她被人封进铁桶,还掉进水里,幸好,及时被人救了,她是不是受伤了?看大夫了吗?” 辰右紧张地摇着宁潇潇的肩膀,追问道:“你快回答本官啊,为什么一声不吭,她不会是已经…” 宁潇潇抿了抿唇,一手拉住了辰右的胳膊,制止他冲进大宅。 “你受伤了?” “本官的伤势不要紧,你让本官进去看看你妹妹,好不好?” 那一刻,宁潇潇的耳边仿佛闪过一瞬刺耳的耳鸣。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抬起嘴角,嬉笑道:“没事,我家小妹老虎狮子随便揍的人,这丁点小伤算什么,不过,如今我爹娘还在她闺房里,你还未算正式拜见他们俩,贸然前去,可能会有些唐突,留下不好的印象。” “也是啊,不过真是太好了。”辰右顿时大松一气,“本官就说嘛,你家小妹这么勇猛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事。” “是啊,反倒是你,伤成这样,还拖着不包扎,要是让她见了,铁定要揍我这个大哥,说我没照看好你,东方泉越那边怎么样了?” 辰右拉着马,忍着伤口的痛,回道: “他本来只是受了重伤,后来,当他提及辰家灭门惨案的真凶时,不知是谁躲在暗处放了一支冷箭,将他射死了,线索也就断了。” “这样啊,真是可惜,差一点,你就能找到当年的真凶。”宁潇潇眼泛泪光地安慰道。 见状,辰右有些诧异。 “你怎么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本官没有灰心,这次捉不到凶手,下次就一定捉到他,反正都等了十二年,我们辰家一定能沉冤得雪。” “说得对,有志者事竟成。”宁潇潇抬起袖子,不经意地侧过身,擦了擦流落嘴角的眼泪。 “不对,你有事瞒着本官,是不是你妹真的出事了?” 辰右满眼担心地看着他,对方反倒是一副轻佻的口吻,调笑道: “谁说的,她好得很,不过是大夫开了药,睡着了,本大人不想你们经常见面,免得日夜相看,看出些什么大缺点来,到时不愿意娶我家小妹怎么办?” “在你眼中,本官是这种人吗?” 辰右开心地搭着宁潇潇的肩膀,保证道: “放心吧,我对你家小妹的心,可昭日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的,未来大舅子,你这杯茶,早就倒好送嘴边了,到时,可别不给面子,为难我。” 宁潇潇欣慰地笑了笑,默默地将所有事都藏在心底。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是,至少在这时候,他不想伤害这一对有情人。 * 隔天清晨,颜家的小丫头砰砰跳跳地来到舜华的房门前,敲了敲。 “糟了,糟了,小姐,大事不好了,天要塌了,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公鸡会下蛋了…” 咿呀半声,发髻凌乱的舜华蓦然打开门,看着胡说八道的颜霜霜,看着她敲门的手举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又怎么了?”她挠了挠头,问道。 “小姐,都日晒三竿了,这会,连猪都爬起来吃东西了,你怎么还赖在床上啊?” 舜华无语了,这小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居然敢拿猪和她作比较,都怪自己惯出来的臭毛病。 “本小姐看见你就知道了,怎么样,核桃酥好吃吗?” “小姐,你怎么知道霜霜刚刚吃了核桃酥?难道,小姐你有千里眼,顺风耳?” 女子转身进了房间,在屏风后,边宽衣,边若无其事道:“本小姐没那么大本事,是你忘记擦嘴了。” “哦。”小丫头笑嘻嘻地抬起袖子,擦了擦嘴。 “你方才说,府里有大事发生,是什么事?” 衣服穿了一半的舜华,从屏风里伸出半个头来,好奇地猜测道:“难道是你家姑爷带女人回来了?还是钱庄出事了?” “姑爷带女人回来了吗?” 傻丫头八卦地重复道。 “没有就好,快说吧,什么大事啊?” 舜华穿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坐在铜镜前,等着霜霜给她梳头。 “就…刑部的宁大人来了。” “刑部?” 舜华当即咯噔一下,想起之前曾经拜托过他,追查爹的下落,不会事到如今,才来消息,告诉她,人找到了吧? “霜霜,帮本小姐梳个简单点的发髻,快。” “好的,小姐。” 约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舜华快步经过庭院,走进了内堂,刚踏入门槛,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宁大人,居然跪在了她面前。 “宁大人,您这是…快起来吧,要是让旁人看见,还以为本夫人对你做了什么事呢。” 一脸懵然的舜华慌张地四处张望,幸亏周遭下人不多,否则,肯定又会传出些奇奇怪怪的流言。 说她逼迫朝廷大官,欲行不轨,对宁死不屈,下跪求饶。 “本大人不起,若是傅夫人不肯答应本大人,本大人就在这里长跪不起?”宁潇潇低着头,大声说道。 “……” 舜华无语地看着宁潇潇,这一大早在搞什么幺蛾子。 长跪不起,这么老套的招都出了,总不该是要借钱吧? “你想本夫人答应你什么?” 宁潇潇惊喜地抬头,望着舜华,滔滔不绝地夸赞道: “本大人就知道傅夫人人美心善,乐善好施,落雁沉鱼,菩萨心肠…” “够了,够了,本夫人也不是那种爱听奉承话的人,有什么要事,不妨直说,你之前帮过我家三妹,也算是我颜家半个恩人,若是想要借钱,开口便是。” 男子摇了摇头。 “本官不是要借钱,而是想要借人。” “借人?” 这倒是新鲜。 女子想了想,还是没搞清他的意图,难道,府中有下人见过凶手,他想借人回去作证? 不对啊,若是如此,直接进来,把人带回去不就好了。 “没错。” “借谁?”她坦白地问道。 闻声,宁潇潇抬起眸,语态恳切地道出来意。 “本大人想借的人,是你家夫君,傅木槿。” ------------ 第二百六十二章 林副将想作死 舜华大眼一睁,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借钱,借粮,就听得多了,借夫君的还是头一回。 她眼神古怪地看着宁潇潇,小心询问道: “你想借回去怎么用?” “怎么用?我家小妹身受重伤,急需傅神医医治,听闻,二十多年前,他就有本事让返魂乏术的病人,起死回生,若是,有他医治,我家小妹一定能好起来。” 宁潇潇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不顾伤腿,跪着向着舜华低头。 “小宁出事了?” 等等…二十多年前? 她家夫君…出生了没,刚出生就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了? “宁大人,你先起来吧,你这腿伤还未好,本夫人相信,小宁她也不愿看见你这个样子。” “傅夫人不肯答应,是不是还在气本大人之前在荣香楼说的那番话,本大人收回,还能任劳任罚,只求傅夫人高抬贵手,帮帮我家小妹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的语气很可怜,任谁听了也会动容,只是这番话就… “不是本夫人不想帮你,你想找的那个神医,不是我家夫君,他今年才二十六岁,再怎么天资聪慧,也不能在呱呱坠地的时候,救人吧?” “……” 宁潇潇怔住了,听起来确实不太可能。 “小宁,伤得很严重吗?颜家药庄有很多大夫,让他们都去你家先看看可好?” 宁潇潇摇了摇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伤脚,一步一步地往大门走去。 “谢颜夫人好意,既然本大人鲁莽认错了人,今日就先告辞了。” 和他擦肩而过的舜华,迈步向前,坐在了主人家的正座上,看着那个凄怆的背影。 “等等。” 闻声,他蓦然转过身,眼睛无神地看着舜华,满脸憔悴,全然没了平日意气风发,妖娆娇媚的样子。 “颜家小姐还有要事?” 女子伸手接过丫鬟霜霜递来的茶杯,闻着茶香,缓缓开口,念出了一个不愿提起的名字。 “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家夫君,而是他爹,傅行。” 宁潇潇诧异地转身,本想毫无希望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那不知道,你家老爷如今身在何处,本大人要如何才能见到他?” “宁大人,你这句老爷言重了,本夫人与他并不算交好,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是否有变,上一次见他,还是两、三个月前的事。” “没关系,只要有一丝生机,本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宁潇潇坚定地说道。 “我夫君他爹,好隐居在江远湖的小村落里,至于怎么去,本夫人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即便,你去了,他也不一定会治。” “为什么?神医不都悬壶济世的吗?” 宁潇潇听出舜华和她家翁的关系并不好,并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悬壶济世的神医,是不会把自己藏在深山老林里,等病人自己去找他的,他会这么做,只有两个原因,一,他累了,二,他乐得清静。”舜华没好气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本大人还以为你…” “还以为,本夫人故意说他爹坏话?”舜华瞬间接过话茬,若无其事地抿了口茶。 “呵呵…” 宁潇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他爹医术的确是高,这是本夫人亲眼所见的,不过,脾气也是一顶一的怪,若想让他救你妹妹,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傅夫人,看在一场相识的份上,你帮个忙,给本大人写封信,说不定就…” 舜华语气冰冷的打断了宁潇潇的话。 “没用的,若是本夫人开口,说不定他还会拿着扫把,把你们赶出去。” “……”男子怔了怔。 原来她口中的‘不算交好’的关系。 是已经恶劣到家翁要拿扫把赶人的地步了吗? “所以,你若真的去了傅老爷的药庐,千万,千万,千万,别说认识本夫人,知道吗?” “这…本大人能说认识傅神医吗?”宁潇潇狐疑地问道。 “可以,反正,我颜舜华三个字,在傅老爷面前,一个字都别提,还有我和他儿子成亲的事,也不要提。” 他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双清澈的眼眸,满是冷冰冰的威胁,与刚刚和他对话的态度,大不相同。 就如同被触动逆鳞的鱼儿,生气地朝着他泼水。 “本大人知道别人的私事,确实不该管,不过,就连成亲这种大事,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第一,他不老,才四十多,第二,这确实是我家私事。”舜华提声强调道。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别多管闲事。 “当然,本大人多嘴了,不知,傅老爷的药庐该怎么去?” “你等等,霜霜,拿纸笔来。” 在旁边嗑瓜子的颜霜霜顿了顿,麻溜地进屋拿纸笔,让舜华即席挥毫,画地图。 * 此时,某个军营内,载歌载舞,灯影灼灼,歌舞升平,引人遐思。 那双鹰眼中,满是舞动的腰肢,绽放如花的彩裙,就连发髻上的发簪,也看着有几分新鲜。 “王爷,怎么样?有没有很心动的感觉?”林副将手捧着美酒,殷勤地跑到九王爷的跟前,边倒酒边问道。 “心动?” 隐忍不发的九王爷,半撑着脑袋,指着那群皮肤黝黑,身材粗壮的舞姬。 “本王忍你很久了,谁让你找群男人来跳舞给本王看的?这玩意,本王从前不动,现在也不会动,懂吗?” 他如同一只咆哮的狮子,狠狠地朝着林副将吼道。 “请王爷恕罪,属下想着王爷曾经惦记过傅神医,想着‘出些奇招’,说不定能歪打正着,治好你的…‘小王爷’。” 林副将满脸羞涩地说道。 “本王的‘小…’哪用得着你惦记,管好你的事就行了,父王有没有派人来传旨,说什么时候让本王回城?” 九王爷没好气地坐回座上,抬手示意,那群身穿舞衣的小兵回去。 “回王爷,圣上已经派人传了密旨。”林副将压着声音,在九王爷耳边小声说道:“三日内,刑部的左侍郎辰右便会前来接应。” “行了,你下去吧。” 九王爷脸色一沉,想起日后都无法争帝位,便觉得前途渺茫,毫无生气。 “王爷…” 林副将满脸哀愁地看着九王爷,无奈嘴笨,也不说不出几句安慰的话。 男人最痛,看了这么多个大夫,还是毫无起色。 看来,王府的妻妾们,日后要守活寡了。 “早知道就该劝王爷多和妻妾生多几个孩子,可惜啊,可惜…” 话音未完,林副将的脖间抹过一刹那冰凉,刀刃差毫厘,就直接抹过他的脖子。 “你说得这么大声,是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本王不行了吗?” “王,王爷,是属下多嘴了。”林副将机灵地认错道。 九王爷将宝刀收了回去,那双鹰目满是深情,然而,语气却悲凉得让人怜惜。 “除了她,本王谁也不想要,本王只想要心爱之人的孩子。” “王爷,属下没这个意思,不过,您寻找多年的木槿姑娘已经嫁人为妻,属下,只是不想王爷揽着旧梦终老。” 九王爷语气冷冽地威胁道:“你是不是想挨军棍?” “属下…不想,那属下想告退了,王爷万安。”望着林副将失落的背影,九王爷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他不懂,为何所有人都叫他放弃,明明,是他先遇见她的。 即便不是先到先得,本王位高权重,能给的荣华富贵,岂是那小小医仙能给予的,只要她不傻,她就该知道怎么选。 这个身材伟岸,皮肤黝黑的男子,握紧了拳头,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然而,这个眉心紧皱,双手握拳的姿势,在看守营地的士兵看来,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王爷可真可怜,看他愁得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拳头还握得这么紧,一定是很不甘心,自己成了太监。” “你快别说了,林副将吩咐了,谁也不能提,王爷不再是男人的事,你是不是想挨军棍啊。”小兵小声嘀咕道。 闻言,藏匿在草丛里的某双冷如冰霜的美目,眨了眨,嘴角讥笑道:“本想出门溜溜弯,没想到有‘意外收获’呀。” * 是夜,皇宫内院一片祥和平静,偏生在慈眉善目的皇太后跟前,却多了一只惹人厌的大‘苍蝇。’ “侄儿凤城君拜见皇太后,愿姑母寿与天齐,青春常驻。”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穿着一身华丽的橙色衣裳,弯腰作辑道。 闻言,皇天后羞涩地摸着红润的脸色,乐乐呵呵地笑着。 “瞧着这傻孩子,哀家哪里还有什么青春啊?” “姑母,您可别这么说,除了天上的嫦娥仙子,侄儿还没见过比姑母更好看的女子。” 这话哄得老太太哈哈大笑,不能自已。 “好了,再这么夸下去,那大罗金仙,都该下凡,找哀家算账了,快坐下吧。” “谢姑母。” 皇太后看着他,便想起了另一块心头肉。 “凤城君最近可有见过小十三,那孩子最近活泼了许多,你们小时候总在一起玩,等你见了,一定会欢喜的。” 凤城君顿了顿,眼眸不经意地闪一丝不悦。 不过,很快就被假惺惺的笑意掩盖过去。 “最近是有耳闻,不过…” “不过什么?” 听到了太后的追问,他的眼皮不自然地扬起,似乎有些欢喜。 “不过,最近侄儿在坊间听到些不好的传闻,不知道当不当讲。” “放肆!”皇太后愤怒地拍了拍桌,“谁敢嚼我孙儿的舌根,哀家非得治他的罪不可。” 凤城君愣了愣,没想到皇太后如此宠爱小十三,神情竟会如此激动。 “姑母息怒,侄儿这就派人治他们的罪,杀一儆百。” 皇太后并不是个冲动的人,疼孙儿归疼孙儿,若是没弄清楚真相,就胡乱判罚,会引民怨,这种事,她还是懂的。 “等等,他们说了什么,你先说与哀家听听。” “他们说,十三王爷不知检点,竟终日和有夫之妇厮混在一起。” “胡说,哀家的孙儿,哀家最是清楚,他品性纯良,守法知礼,怎会做出此等丧德败行之事。” “侄儿也不敢相信,可是他连日来,在颜府进进出出多回,这是城中百姓有目共睹的,若是,不做些什么,恐防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颜府?”老太太皱了皱眉。 ------------ 第二百六十三章 臭死太后 “正是颜府,而且还是那个嫁作人妇的万琼圣女,颜舜华。”凤城君奋力地煽风点火道。 闻言,皇太后目光一沉,心中似乎早有盘算。 “那,姑母的好侄儿,你可有什么好提议?” “回姑母,侄儿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既能破除谣言,同时还能一圆姑母的心愿。” “有这好办法,侄儿不妨直说。”皇太后的语气稍稍冷淡了一些。 “侄儿斗胆提议,为十三王爷设立选妃宴,这正妃不娶,先纳个侧妃,到时,十三王爷新婚大喜,又怎会有闲暇,去颜家。” 老太太目光微冷地看着替自己按脚的丫鬟,有些不高兴了。 “选妃之事,哀家早有操办,可怜我家小十三,当年被奸人所害,如今还近不得女色,哀家见他每回都吐得七荤八素的,既心疼又痛心,要等抱小十三生出来的曾孙,估计遥遥无期。” 凤城君不肯放弃,连忙追着说道:“所以,侄儿为姑母想了一个好办法,既可以让十三王爷选出心仪的王妃,又不会因触碰女子而昏倒。” “真的?”皇太后来精神了,“什么好办法,快快道来。” “回皇太后,这个办法是这样的…” 等凤城君从皇太后的宫殿出来的时候,早已日晒三竿,他刚踏出门槛,便听见后面的宫人大声传召:“传太后懿旨,召见傅颜氏。” ‘得胜而归’的凤城君,迈着大步子,坐上马车,出了皇宫。 “主子,太后娘娘怎么说?”向绿边轻柔地锤着凤城君的腿,边问道。 “都办好了,今夜,你懂得怎么做了吧?”凤城君伸出手指勾起了向绿的下巴,眉眼之中尽是挑逗。 “放心吧,主子,凤姑娘已经装扮好,被送进贵女之中了,等今夜十三王爷喝了‘茶’,他自然会被凤姑娘的容颜迷得神魂颠倒,当众选她为侧妃,只是小绿不明白,为何,主子要送亲妹送到十三王爷身边,当妾侍啊?” “小绿啊,你以为本君想把亲妹推进火坑吗?如今太子党失势,九王爷又不喜和本君结交,本君用得着把亲妹双手奉送给龙十三那个废物吗?” 向绿知道凤城君生气了,连忙挨在他身边,娇嗔道:“是小绿莽撞了,可是,你这次在太后娘娘面前,‘踩’了那颜舜华一脚,不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吗,如今,那女人估计是大难当头了。” “哈哈哈,谁让他动本君的人,那妇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面,也不查查清楚,谁才是钱庄幕后真正的老板,连史家都敢动,要是不狠狠出了这口恶意,日后,在主城,谁还会惧怕‘凤城君’这三个字?” “主子威武。” 牛高马大的向绿,侧头躺在凤城君的肩膀,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 万琼今日,张灯结彩,红纸漫天,十数家钱庄同时开张,百姓们围在钱庄外面,想要一睹圣女的真容。 “华满钱庄开业大酬宾,存一百两,送一只发簪,随便选,仅限今日,送完即止。” 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心动了,急忙冲向前,争抢着进钱庄,做第一个储户,钱庄门口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见状,顾管家心情愉悦地说道: “大小姐这主意就是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妇人和千金能用自己的积蓄,给自己挑选发簪,男子也能一文钱不花,就把首饰带回家送给女眷,这样的事,何乐而不为?” “可是,这么多人,我们会不会亏了?” 少年阿右不解地望着他。 顾管家微微侧身,小声嘀咕道:“傻孩子,一只发簪能值多少钱,再说了,这些都是颜家的旧货,这样正好一举两得,腾空仓库,颜家的钱庄进银子了,就能做别的生意,这些就叫生财之道,好好学学吧。” “……” 阿右始终不太明白,可是顾老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吧。 “这么多人都来,真是好,顾老,大小姐今早不是说,要亲自来看看吗?” “大小姐?她好像被什么贵人请进宫去了。” 阿右朝着主城皇宫的方向,不解地看了看,摇了摇头。 “大小姐真是贵人事忙。” 别说年幼的少年不懂,就连她这个‘身经百战’,见过大世面的老板娘也不懂。 为什么在颜家钱庄开张的大日子,她要跪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地板上,等着皇太后的召见。 “太后驾到——” 终于肯来了吗? 她等得都快想吃宵夜了。 “民妇参见太后,愿太后万福金安,身体康健,福寿连连。” “免礼,起来吧。” “谢太后。”舜华抬起沉重的膝盖,忽而,腿脚一麻,整个人扑倒在地,袖中的剪刀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掉了出来。 糟了。 众人惊愣,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震惊地说道: “大胆,你身上居然带着利器,是想行刺太后吗?” “民妇没…”舜华刚要辩解,几十把大刀横在她的脖间,恰似开了一朵银色的铁花。 娘呀,这些侍卫是事先埋伏好的吗? 要不是剪刀是她自己带来的,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栽赃嫁祸了。 “你们还不赶快将这个行刺太后的逆贼,送进刑部大牢?”老嬷嬷提声催促道。 冤枉啊,就算正要行刺,谁会带把比手掌大的大剪刀啊? 生怕被行刺的人看不见吗? 皇太后看着舜华那张哭笑不得的脸,顿觉有趣,轻轻地抬手,示意侍卫们先退下。 “哀家见你,满脸的委屈,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难不成,你带利器进宫,不是为了行刺哀家?” 舜华猛地点头。 “回太后娘娘,当然不是,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啊,其实…” 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她告诉太后,自己做女红的时候,不小心把剪刀落在袖中,忘记拿出来了? 听了这个解释,她应该能活着走出宫门吧? “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就证明你真的是刺客。”皇太后没有耐心了。 “回太后娘娘,民妇带着这把大剪刀…是为了…为了吃一道菜。”舜华深吸一口气,大胆胡诌道。 “一道菜?用剪刀吃?” “回太后娘娘,是的,用剪刀。”舜华信誓旦旦地说道。 皇太后摇着头,满眼嫌弃。 “荒唐!” 殿前的女子也觉得很荒唐。 明明别人拿把斗大的剪刀来行刺你,你也肯信。 拿剪刀吃东西,怎么了? 是瞧不起剪刀吗? “若是太后娘娘不信,民妇可以亲自为太后示范,只要太后不要嫌弃民妇吃相不得体就行了。” 舜华满眼诚恳,满满地求生欲,等待太后娘娘开金口。 “准了,哀家就看看,你怎么用剪刀吃东西。” “谢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恩准,家中奴仆把民妇要吃的东西送来。” 闻言,太后的眼里多了几分好奇。 “你要吃的东西,宫里没有吗?” “回太后,应是没有,这东西,也是民妇偶尔所得,昨天才打听到,用剪刀吃才有滋有味的。”舜华硬着头皮说道。 “是吗?来人,去颜家把傅夫人要的东西带过来。” 舜华忐忑地抿了抿唇,老人家果然都喜欢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谢太后。” “你不用谢哀家,要是你不能自圆其说,照样要被送进刑部,当逆贼处置。”太后心情愉悦地看着舜华,嘴角忍不住偷笑。 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这丫头吃瘪,她就觉得特别开心。 此次召见,本来就是想寻个由头,对她小惩大诫一番,好让她忌讳些。 怎知,她如此有趣,这天底下,哪可能会有用剪刀吃的菜?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宫人们捂着鼻子,把舜华要的东西带来了。 “这个箱子,就是你要用剪刀吃的东西?” 坐在上座的太后,像个孩子似的,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 “正是。”舜华得意地点头。 “吃箱子?” 老人家震惊道。 “额…”舜华有点梗住了。 太后娘娘,你当她是妖精变得吗? 谁会拿剪刀吃木头啊? 咽得下去吗? “回,回太后娘娘,民妇的口味还是挺普通的,吃箱子这种绝活,还是留给其他能人异士,给你表演吧。”女子慌张地说道。 老人家失望地看了她一眼。 “行吧,哀家就看看,你想用剪刀吃什么东西。” “回太后,民妇想吃的东西就是…”舜华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当时整个宫殿几十个宫女都伸长脖子,看了过来。 “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碟子上的炸鸡腿,还有一碗松糕似的酱料。 “这种油炸的东西,皇宫也有,你这么做,莫非是想拖延时间,找别人来救你吗?比如,哀家的好孙儿,小十三。” 皇太后紧紧地皱着眉头,瞪着舜华。 “非也,这炸鸡腿自然非池中物,可是这碗酱料才是重点。” 说罢,舜华举起筷子,在黄色酱料中搅了搅,那黄酱瞬间就被拉得像绸缎一样,软软绵绵的,舜华另一只手拿起剪刀,轻松地咔嚓剪下。 夹起一段黄酱轻放在松脆的炸鸡上,柔软丝滑,勾人味蕾。 正当,舜华要张嘴,咬向松脆甜香的炸鸡时,那个地位崇高的老太太忍不住了,出声叫停了她。 “等等。” 舜华放下炸鸡,回过头,惊喜地看去,“太后娘娘,你是不是也忍不住了,想要尝一口?” 皇太后用手绢捂住鼻子,嫌弃地说道:“哀家都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能把这么臭的东西放进嘴里,还要在哀家面前吃,真是恶心死我了。” 闻言,舜华委屈巴巴地鼓着腮帮子。 “回太后娘娘,这种东西叫做干酪,是用牛奶做的,民妇偶然发现,将它煮软了,加入糖丝,配上油炸的食品,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不信,你可以试试。” “不试,不试,哀家信你了,信你了。” 皇太后连忙后退,生怕舜华会不怕死的,把那盘闻起来像是‘臭袜子’的东西怼到她的脸上。 “你们还不赶紧拿走?是想熏着太后娘娘吗?”老嬷嬷捏着鼻子,挥手吩咐道。 “诶诶诶…” 舜华舔了舔唇,满脸可惜看着吃的东西被人拿走了。 都涂好酱料了,好歹让她咬一口啊。 皇太后趁机向老嬷嬷使了使眼色,对方点了点头,静悄悄地朝着舜华的背影走去。 ------------ 第二百六十四章 画舫选妃 “哎哟——” 最近勤加练功的舜华反射性地扭转了老嬷嬷的手腕,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你竟敢动哀家的宫婢!”太后难以置信地惊呼道。 舜华迅速松开了手,跪在了地上。 “回太后娘娘,民妇不知是太后娘娘命令她走过来捉民妇的,所以不小心就出手了。” “不小心就出手?听你的意思,还是哀家的错了?” 太后看着舜华露出的手臂,确认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民妇不敢,太后娘娘是天子的生母,更是爱民如子,菩萨心肠的娘娘,又怎么会怪罪我这个不懂规矩的平民百姓。” 闻言,老太太有点生气了。 依她这样说,要是自己治她的罪,就对不起她说的这两句,爱民如子,菩萨心肠的话了。 “本宫此次召你来,是想问清楚你一件事。” 话音刚落,老嬷嬷屏退左右,只留下常侍奉在身旁的小宫婢和自己,留在太后娘娘的身边。 舜华转了转眼珠子,不经意地看向四周,心中有些后怕。 屏退宫人,不是想在私底下解决她吧。 “你和小十三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个慈眉善目的太后,满是怀疑地审视眼前的小妇人,语气可不止好奇那么简单。 “民妇,不明白太后的话。”女子不敢轻易回答。 老嬷嬷见状,用细长的声音催促道:“太后在问你话呢,傻乎乎地跪在那干什么,守好你的本分,好好回答就行了。” 闻言,舜华扬起半边嘴角,冷冷地笑了。 “你好大胆子,不如实回答太后的话,还敢在这里笑?”老嬷嬷诧异地看着她,如同…不从她身上揪出点错处来,就浑身不自在似的。 “民妇是在笑,有些犬类,主人家还没说话,它倒得吠得厉害,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别人养的狗似的。” 话音刚落,老嬷嬷愣了愣,瞬间气得脸红鼻子粗。 “你居然敢骂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舜华打断了。 “好大的胆子,你方才莫不是想在太后娘娘面前,自称我吧?不知,您和太后娘娘有何亲缘,居然以为自己能和太后娘娘平起平坐。” 这招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狐假虎威,谁不会啊。 说罢,某人扬起邪恶的嘴角,三言两语就将这个挑事的嬷嬷‘推’到了悬崖边。 本来皇太后也不觉得,经舜华这么一说,她也开始觉得这个老嬷嬷有些呱噪,而且,还有些讨人嫌。 “行了,你下去吧。”老妇人冷冷地说道。 “可是…” 老嬷嬷刚想说些什么,对上太后的眼神,顿觉得大祸临头,连忙行了礼,出去了。 “人也走了,你也该说真话了。” “回太后娘娘,这么说,兴许是民妇高攀了,民妇和十三王爷是朋友。” “朋友?” 这问题的答案听得太后有些想发笑。 “你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男子和女子怎么可能成为朋友,人一出生就要恪守本分,知礼守德,更何况,你已嫁作人妇,哀家孙儿是人中龙凤,皇亲贵族,无论是身份和地位,你们都不该成为朋友。” 她懂了,太后特意传召她过来,就是为了告诉她——你不配当我孙子的朋友吗? 舜华眼眸一沉,冷冷地问道: “民妇明白了,还请太后明言,想民妇怎么做?” “听懂了就好,以后,若是小十三前去颜府,你要闭门不见,若是他相约你出游,你也要找借口推辞,总之,哀家不想再听到坊间谣传你们的闲言碎语,知道了吗?”太后态度强硬地说道。 真不愧是生过皇帝的人,说的话又不讲道理,又霸道。 她家孙儿贵为皇子,若是他非要来寻她一起玩,难道她一个平民还能把他硬生生赶出府,不成? “回禀太后娘娘,民妇明白了,以后,若是十三王爷敢踏入颜家半步,民妇就奉旨,让奴仆拿着扫把,将他生生打出去,若是十三王爷‘死心不息’,民妇就大喊,‘这些都是奉太后娘娘的旨意’,让丫鬟们排成人墙,让十三王爷来一回,吐一回,来一次,晕一次。” 舜华故意大声地说着反话,瞬间将太后气得七窍生烟。 “你敢!哀家孙儿的贵体,岂容你随便欺辱!” “回太后娘娘,人心不可操控,舌头站在别人身上,他们要嚼舌根,民妇阻拦不了,诚如太后娘娘所言,民妇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既无权,也无力,如何能阻拦尊贵的十三王爷莅临舍下做客,除了这些激进的手段,民妇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舜华抬起袖子挡住脸,‘凄惨地大哭’,整个仁寿宫充斥着女子的哭声,听起来,就像仁慈闻名的太后在折磨人一样。 “够了,你再哭,哀家就让别人掌你的嘴。” 话音刚落,哭声骤停。 假哭的女子深知太后的软肋,她的仁慈,只是习惯的仁慈。 即便是建了龙母庙,但是毕竟做过这么长时间的噩梦,对他人仁慈早已养成了习惯,若是轻易打破,便会触碰到内心的阴影。 重拾噩梦。 “行了,你回去吧,今日之事,你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小十三。”紧皱眉头的太后,早已厌烦了舜华的哭声。 “民妇,谨遵太后懿旨。” 舜华行礼后,缓缓转身,今日,她得罪了当朝太后,可是那又如何,她高兴。 * 是夜,兰金星般的夜空,皎月蒙云,凉风轻轻吹动高挂的红灯笼,顺着两艘齐头并进的画舫,在风中微微晃动着。 “小王爷,你看起来很高兴。” 兰侍卫讶异地看着胃口大开的小十三,在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本王应该不高兴吗?”小十三夹起一块精致的糕点,错愕地反问道。 兰侍卫弯下腰,凑到小十三的耳边,小声说道:“属下还以为你最讨厌参加太后安排的相亲宴,难得上次太后听了太医的话,怕会危及你的性命,消停了几天。” “兴许是本王不用和那些贵女同席而坐吧,兰侍卫,你也坐下吃些东西吧,反正今日,太后又见不到…” 小十三刚想这么说,一艘巨大的画舫从旁经过,和它一比,小十三觉得自己坐的船,就是艘小艇。 更诡异的是,太后娘娘就坐在那艘画舫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夜里灯光不明,照得太后的脸,忽明忽暗,看起来好生恐怖。 筷子上的糕点顿时掉回了碟子里。 “小王爷,你怎么了,看起来就像见到鬼似的…” 兰侍卫也跟着转头看去,瞬间被画面所震撼了,久久不能言语。 “该死的,为什么凤城君那个讨人厌的马屁精也在上面,本王不吃了。”小十三气鼓鼓地放下了筷子。 “小王爷,如此看来,这场相亲宴怕是不简单啊,要不要属下着手安排,防着有人使诈。”兰侍卫好心提醒道。 “不会吧?”小十三微微皱眉,“皇祖母这么疼本王,又怎么可能会给挖坑,陷害于我,不过,那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不得不防。” 兰侍卫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小王爷只是和凤城君交恶,没想到,小王爷会对凤城君有这样的评价。 “小王爷,你和凤城君有过节吗?” 小十三顿了顿,冷哼道:“岂止是过节,简直就是贴错门神的仇人,本王也不知道是哪里惹了他,每次,本王被太傅夸奖,他定要在背后搞些小动作,弄脏本王的书籍,偷走本王作的文章,已经不稀奇了,就连本王患了厌女症,他也要…” “他也要做什么?”兰侍卫好奇心起地问道。 “你还记得你刚入府,本王每逢出门,就会晕倒在大门口的事吗?” 小王爷无奈地说起了,那件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 “记得。” 兰侍卫点了点头。回忆道: “那会小王爷和末将还不熟,去哪都不让跟着,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回你出门,不够半炷香的时间,就会晕倒被人抬着送回来。” “哪都是凤城君和他亲妹搞的鬼,每次本王上街游玩,他就让他亲妹过来,碰本王一下,结果,回回都倒在王爷府大门口,久而久之,本王都不愿意和人交往了。” “原来是这样,末将还以为,王爷这么不走运,回回刚出门就碰见女子呢。”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了响锣。 “王爷,看来你的相亲宴开始了,这回太后娘娘铁了心,让你娶侧妃,怎么办?” 闻言,小十三大手一挥,笑道:“还能怎么办,凉拌啊,等本王娶了这个侧妃,就让他住在王爷府的庵堂里,和其他带发修行的女子住在一起,反正王爷府够大,多一个人,多双筷子嘛。” “……”兰侍卫佩服地作辑道:“难得王爷想得这么通透,末将就在这里祝福那位姑娘,希望她能潜心向佛,早日看破红尘吧。” “说得好,没错,就该这样。” 此时,对面那艘画舫已经站好一排排身穿红衣,手提灯笼,却扇遮面的女子,如同选中就能立即和王爷拜堂成亲,准备得十分充分。 执事太监拿着点名册,拿着毛笔,一个个地点着数。 “八十七、八十八、八十九?怎么会有八十九个?明明太后图个喜数,只邀请了八十八个贵女上船啊?” 小太监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刚想重新点名,抬眸却迎来了太后投来的目光。 “罢了罢了,八十九个就八十九个,要是等会惹怒了太后,就算是有九十个脑袋也不管用。” 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地喊道:“第一位,龙州刺史的千金,司马静姝,芳龄十六,擅长歌舞,古筝,懂七国语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灯笼题词为——知心。” 闻声,兰侍卫远远地看去,虽然女子却扇,看不见容颜,但观其衣着打扮,秀丽长发,着实配得上她这些才艺。” 太后的目光就在身后,兰侍卫笔直地站在一旁,乐呵呵地呲着牙问道。 “小王爷,你觉得怎么样?” 怎知,小十三挠额问道:“方才,那太监是怎么说的,本王糕点吃多了,有点犯困,全忘记了。” 闻言,兰侍卫慌慌张张地解释道:“若是你在响锣敲响之前,不摇铃的话,这女子今夜就成你的侧妃了。” “什么?你不早说。” ------------ 第二百六十五章 触不可及篇 初雪 眼看对面画舫的太监要敲锣,小十三激动地抓起‘三清铃’,清脆响亮的铃声,刹那间,传遍了整个琼水湖。 场面尴尬到对面却扇的贵女想跳湖。 “下一位——” 眼瞧着要更换人了,小十三一把抓过兰侍卫的衣裳,低声问道:“趁着还没换人,赶紧告诉本王,太后派来的太监还说了什么?” “你别急啊,小王爷,他说,如果你属意哪个贵女当你的正妃,就以她手持灯上题字,赋诗一首。” “可拉倒吧,本王不可能为她们作诗的。” 小十三松开了兰侍卫,脸上扬起了坏笑。 “也就是说,本王只要一直摇铃,他们就不能逼本王娶妃了,哈哈哈哈,本王实在是太聪明了。” “下一位,大国手的二千金,擅长对弈,书画丹青,所绘的雏菊栩栩如生,能吸引百蝶,灯笼题字为——凤蝶。” “请王爷…” 对面画舫的太监还没说完,耳边便传来一阵熟悉的响铃声,小十三正撑着脑袋,得意洋洋地摇着铃。 “额…既然小王爷不满意,那就下一位——” 眼前的红衣贵女轮轴转,小十三则转换着各种姿势摇着铃铛,一马平川式,拱桥式,金鸡独立式,双手倒立式,还表演了一把高空抛糕点,满分入嘴。 “……” 大画舫里的老人家看得有点不满意,她伸出玉指,难以置信地指着搞怪的小十三。 “这…他这样什么时候能选到啊,一个都相不中吗?” “兴许是不合眼缘吧,姑母,你也知道,十三王爷从小就品味独特,兴许是心有独钟吧。” 凤城君举着竹扇子挡住嘴,意有所指地说道。 “心有独钟?” 太后马上就抓到了‘重点’,这么说来,小十三真的有喜欢的人吗? 那个‘悲天悯人’的爱情故事,不是骗人的吗? “不瞒太后,其实…王爷他,自少就和舍妹特别投契,即便是小时候刚出事那会,天天都会去寻她,就算是晕倒在外,还是会锲而不舍地找她,害得你侄女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了好一会,这不,她终于长大了,明白了王爷的心思。” “你说得可是真的?” 太后惊喜地看着凤城君,满心雀跃。 “侄儿,哪敢骗姑母啊,他们俩啊,是一见钟情,两小无猜,若不是小王爷得了这个怪病,估计两个人早就喜结连理了。” 信口雌黄的凤城君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真的啊?那绵绵今夜来了吗?”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瞧哀家这记性,当初就该好好看看那名单,将绵绵排前一些。” “姑母,别急,快到了。” 凤城君紧抓着竹扇子,指向贵女所乘的画舫,眼瞧着只剩下三两个了。 “第八十七个,兵部尚书的千金,千雾雪,擅长刺绣针织,素爱研读书籍,秀外慧中,温婉娴静,灯笼题字——胧月。” 小十三苦涩地沉了沉眸子,正襟危坐地抬头看向画舫,脱口而出道:“月。” 胧月,会是她吗? 开玩笑,她又不知他选妃的事,又怎么会来? “小王爷…” 兰侍卫还是第一次在他家王爷脸上,见到许久未见的神情。 青涩的脸上有着不相配的成熟,他那双盈盈的眼眸里,到底映着谁的身影? “小王爷,你是属意这种的吗?” “怎么会。” 他的语气很苦涩,冷冷地举起摇铃,在昏黄的灯影下,湖面上清晰地映着他摇铃的影子。 “下一位。” 画舫的执事太监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还剩下两位,看来,今夜小王爷还是相不中。 “第八十八位,凤城绵,容姿决绝,闭月羞花,喜好烹饪,读江湖话本,还爱谈天说地,摘星弄月,灯笼题字——相思。” 小十三半撑着脑袋,若有所思道:“凤…绵绵!那不就是——那个死人凤城君的妹妹吗?” “应该…是吧。”兰侍卫想不通有什么问题吗? 某人激动地大吼一声,“本王不娶——” 叫声喊破天际,惊动了其余两艘画舫,刚刚才大言不惭,说小十三和他妹两情相悦的凤城君,脸当场被‘打’得啪啪作响。 “凤城君,你给哀家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母,请听侄儿说,其实小王爷他只是…” 兰侍卫怔了怔,被突然跳起来的小王爷,吓得了一跳。 “小,小王爷?小心——” 咕咚一声,头晕目眩的小十三跪在了画舫上,手中的‘三清铃’咕咚一声,掉进了水里,顺着清澈冰冷的湖水,沉沉地坠入了湖底。 凤城君惊喜地站起身,发现小十三那里好像出了点状况。 “他没摇铃,太后,你看…” 皇太后顺着凤城君的手指,看过去,远方的视界点有些模糊,在她看来,小十三就好像喜欢风绵绵到,跪在船边也要看得清晰点。 “看来,哀家真的错怪你了,小十三好像真的喜欢你的妹妹。” 看着老人家看入迷的神情,凤城君知道奸计得逞了,没想到药效居然来得这么准时。 晕眩不止的小十三低头看着水影中的自己,痛苦不已,兰侍卫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忙问道: “小王爷?小王爷,你怎么样了?” “本王觉得好辛苦,全身无力,兰侍卫,怎么办,铃掉了…”头疼欲裂的小十三伸出半个身子,想往虚空的水影中,把坠落的摇铃捞起来。 就在手指尖触及冰凉时,耳边的铜锣敲响了。 “王爷…铜锣敲响了。” 兰侍卫猛地一怔,看向表情僵住的小十三。 在那一瞬间,心中某个温柔的地方崩塌了,他终于还是守不住,默默期许过的诺言。 他无法…再等她了吗? “最后一位,曲家村…曲萝儿,琴棋书画,全不精通,吟诗作对,全都不会,不能入厨…出不了厅堂…喜好吃烤红薯,看舞剑…” 内侍太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是名册上的文书,确实是这样说的。 “灯笼题字——初雪。” 闻言,原本头晕目眩的小十三默默地站了起来,他跑出画舫,站在船头,就和却扇的红衣女子,隔水相望,一眼万年。 “你…” 他激动得快说不出话了,那双眼睛,他认得。 “小王…爷?” 兰侍卫诧异地看着冲出去的小十三,看向画舫对面,忽然觉得那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却扇的凤绵绵怔愣地看着二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她微微皱眉,难以置信地看着欣喜的小十三。 他何时这样看过别人,这个女子有什么特别吗? 两艘齐头并进的画舫,迎着风缓缓地前进着,冷风微微拂过女子身上的毛披肩,他能从女子的眉眼中,看到和自己重遇的欣喜。 “死人头,你到底要不要选啊?”她傲娇地催促道:“再不选,本姑娘就要进去了,这里冷死了。” 男子笑了,呲牙地笑了。 “谎话精,你可别后悔了。” 就在铜锣即将敲响的那一刻,这个‘玩世不恭,不近女色’的小王爷开口了。 “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 刹那间,漫天的飘雪随着诗句,飘然落下,如同触及老天爷的心弦般,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初雪。 闻诗,执事太监的毛笔,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个小王爷居然赋诗一首,主动选正妃了。 大画舫中的太后尤为震惊,如同看见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 “小十三居然…凤城君,这个曲姑娘是哪家贵女?怎么哀家闻所未闻?”太后又惊又喜地看着温柔如风的小十三。 似乎在嘴里尝到甜丝丝的拔丝苹果。 “她…侄儿也不知。” 凤城君惊愣地沉下眸子,心想,怎么回事,贵女不是只有八十八个吗? 他为了药效起作用,还特意把亲妹安排在最后一个。 这第八十九个,又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不对,她肯定是假冒的,她是刺客!”凤城君把心一横,指着画舫中的月晓晓说道。 “什么,刺客?” 太后觉得这吃的瓜有点怪了。 她家的孙儿居然对刺客一眼钟情了? “没,没关系,刺客就刺客吧,只要他喜欢就行,来人啊,赶紧抓住那姑娘,别让她跑了,那可是哀家的孙媳妇。” 闻声,画舫上乱作一团,太监和宫女齐齐越过凤绵绵,朝着却扇的月晓晓冲了过去。 见状,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十三还以为月晓晓被当成刺客了,他纵身跃起,跳到月晓晓所处的画舫上。 画舫微微颤动,月晓晓满心欢喜地看着眼前人。 她本来就是想来捣乱的,没成想,会弄至这副好玩的局面。 “小十三,你的武功增进不少啊。” “哼。”某人得意地笑了笑,拔出长剑,“那是自然,要不然怎么护着你这个谎话精啊。” 执事太监大喊了一声,“抓住天后要的人,千万别伤着小王爷,要不然,你们有一万条命,也不够死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宫女紧抓着月晓晓的肩膀,却被她灵活的反手一推,宫女瞬间扑倒回去了。 “幸亏,晓晓也不弱,兄长已经把幽月族的武功教给我了,这些三脚猫功夫,抓不到我的。” 小姑娘拍了拍手,嘚瑟地单手叉腰,单手却扇。 见状,小十三笑着摇头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王居然也有和你并肩作战的一天,只是弄到这么大阵仗,该怎么收场?” 兰侍卫冲到画舫的船头,朝着他们喊道:“小王爷,别打了,太后没把她当刺客,只是怕她逃跑了。” 然而,小十三这边打得如火如荼,压根就听不见他在喊什么。 “你说什么?本王没听清——” 画舫上的太监和宫女们可愁死了,双方人数悬殊,战力也悬殊,屡败屡战,倒下了,还要继续爬起来,完成太后的命令。 小十三微微后退,将月晓晓护在身后,某女子惊愣地发现,他们之间那半丈距离,居然缩到半尺。 可是她太怕了,太怕,自己的触碰会让他晕倒在自己面前。 她眨了眨眸,那双绣着鸾凤的绣花鞋,默默地退了退,不知不觉竟然退到了船沿。 “本王命令你们,别再过来了,之后的事,本王会和太后亲自交代的。” 忽闻,身后传来的一声‘咕咚’。 某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掉入了湖中,如同那个‘三清铃’一样,从某人的手中掉落,沉入冰冷的湖底。 ------------ 第二百六十六章 触不可及篇 吃醋 “晓晓——” 随着呼喊声,男子朝着湖水纵身一跃,潜入湖底,寻找坠湖的女子,湖面灯影灼灼,暖洋洋的光芒,如同数缕轻纱,柔和地抚摸过女子闭上的眼睛。 他奋不顾身地游向她,抱起那个娇小的身影,奋力地游出水面。 “啊,咳咳咳…快来人啊,快来帮本王,把抱她上岸。” 女子紧闭着双眸,一动不动地躺在岸边,男子浑身湿透地跪在她身边,担心地回头问道:“兰侍卫,怎么御医还没来,本王应该怎么做,怎么样才能救她?” “兴许是离得太远了,御医一时三刻,应该赶不过来。” 兰侍卫着急地挠了挠头,左思右想,支支吾吾地提议:“不如,小王爷,你帮曲姑娘渡气吧。” “渡气?怎么渡?”小十三不解。 “就,嘴对嘴啊,小王爷。” 兰侍卫羞涩地嘟着嘴,手指弯成爪子,啄了啄自己的嘴。 “……” 冰冷的脸瞬间热得通红,像个沸腾的水壶一样,腾腾地冒着热气。 “你说,渡气就要本王,亲…亲亲亲她。”小十三结巴地说道。 “小王爷,你说了十二个亲啊,你要是不愿意帮她渡气,那就让本侍卫来吧,反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罢,兰侍卫正要欠身而下,腰还没弯下,人就被小十三推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爷?” 躺倒在地的兰侍卫诧异地看着小王爷禁闭眼睛,俯身而下,奋不顾身地亲了浑身湿透的女子。 “怎么还没醒?” 柔软的嘴唇不断地被碰触着,女子的眼睫毛微微动了动。 这是怎么回事? 她本想着插错脚掉下湖,太丢人了。 所以才想着装溺水,好让他们把自己若无其事地送回去。 怎么突然亲起来了?而且,还亲这么多次。 “够了。” 月晓晓诈尸般地坐了起来,用袖子抵住通红的嘴唇,又气又哭地看着怔愣的小十三,压低声音嘀咕道:“本姑娘是装的,配合一下。” 说罢,女子演技浮夸地‘啊’了一声,再次装晕,躺在了地上。 “哈?” 破涕为笑的小十三低着头,耸动着肩膀,不知是哭是笑。 “小王爷?” 兰侍卫狐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小王爷的身边,只听,哭笑不得的小十三吩咐道:“趁太后来之前,把她带回王府,本王不知自己能不能抱她。” 至少在这一刻,他不想昏倒。 “好,末将马上…” 就在兰侍卫要抓住月晓晓的手臂时,小十三一手抓住他的手腕。 “等一下。” “怎么了,王爷?”兰侍卫不解地望着他。 “你不准碰她的手,她的肩,她的脸,她的腰,也不准抱她,背她,扛她,抬她…”小王爷十分严格地要求道。 兰侍卫疑惑不解地看着情窦初开的少年,傻眼了。 为难地说道: “小王爷,你是打算让本侍卫用仙法,把她变回去吗?” “你要是会,也可以的。” 某王爷的神情不像在开玩笑。 “可是,本侍卫不懂仙法。” “本王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吧。” 小十三蹲在装睡的女子身边,忽然觉得那张粉扑扑的脸,有点可爱,他微微曲着手指,忍住戳脸的冲动。 兰侍卫呵呵地笑了两声,生无可恋地看着地上的女子。 “自己想办法?” “不急,但是要快,要不然等会太后来了,就不好交代了。”小十三一本正经地打了喷嚏。 终于,兰侍卫想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方法。 “可以,不碰手肩脸腰,不准抱背扛抬,是吧?” 说罢,他伸出手大力地抓起了女子的脚腕,站了起来,装睡的月晓晓像是咸鱼一样,被人倒着提了起来。 长长的墨发掉落一地,像个拖把似的被人拎走了。 “……” 血气上头的月晓晓微微睁眼,看着小十三笑喷的脸,小声嘀咕道:“你还敢笑,这是怎么回事啊?晓晓是让你配合我,不是让你整我啊?” “咳咳…本王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小王爷佯装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小声嘟囔道:“挺好玩的。” “这样一点都不好玩,晓晓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了,头发乱得像个疯子似的。” “哈哈哈哈哈…那样也挺好的。” 某人笑得很欢,直到坐上了马车,看着浑身发冷的月晓晓裹着兰侍卫脱下来的外衣。 “脱下来,不准穿。”他奶凶奶凶地说着霸道十足的话。 闻言,月晓晓红着脸,把衣服再裹紧了一些,指控道: “都快冷死,还不让穿衣服,你想干什么呀?” “总之,本王说不让穿,你就得把它脱下来。” 坐在前头赶马的兰侍卫,听着身后耐人寻味的话,满脸羞红。 “不脱——冷死了,还让我脱!” 小姑娘紧紧拽着兰侍卫的外衣,往角落里头缩了缩。 “你不脱,本王就亲自来。” 小十三扑了过来,再次缩短那半尺的距离,他伸手扯住袖子,将兰侍卫的外衣扯了出来,女子湿透的衣裳,隐隐约约地透着粉红色的肌肤。 他咽了咽,转过身去。 “好了,你赢了,拿去穿吧,最好让本姑娘冷死算了。”月晓晓怄气地转过身,撩起绸布,看着窗外飘进来的雪,浑身颤抖。 “刚刚才说冷,这会又在看雪。” 看着轻飘飘的飞雪如同绒毛般,落在女子的耳尖,他紧抓着衣裳,一时竟愣了神。 “本姑娘就是喜欢雪,这会在天下第二庄,该下雪了吧。” “你是不是想师傅和师兄他们了?” 他抬眸看着她,心中在默默地说了句——那本王陪你回去。 “嗯,晓晓想念小白云,想念大师兄,小游师兄,无名师兄…想念师傅…” 小十三认真地听着她嘀咕,可她说了一大堆名字,连来当时来参加寿宴,只见过一次的人都念了,就是没有自己的名字。 “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他突然生气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谁朝三暮四了。” 月晓晓回过头,鼓着腮帮子看着他,生气地嘟囔道。 “注意身份,你现在是本王的正妃了!” “谁说的,我不是你的正妃,我现在就是一只‘落汤鸡’,知道吗?”月晓晓不知好气还是好笑的说道。 “反正,本王不管,本王赋诗了,你就是本王的正妃了。” 小十三藏起嘴边的笑意,痞痞地抬起一只腿,压在了月晓晓旁边,离她的大腿就只有半寸的距离。 “你想做什么?”月晓晓往后缩了缩。 “你既然上了本王的‘贼船’就别想逃,刚刚本王说过了,让你别后悔的。” 望着某王爷嚣张的脸,月晓晓有些气不过了,她挺直腰杆,翘起二郎腿,稍稍欠身,白皙的柔软在湿透的红衣里,若隐若现。 逼得某个人的鼻子有些受不了,满嘴口是心非。 “你,你想对本王做什么?诱,诱惑本王也没用的,本王不吃这一套。” 女子娇媚的声音,轻柔地袭上他的耳郭,吹得他的心弦,铃铃作响。 “这就受不了?”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女子挽起湿透的头发,露出光白的额头,如同月下的狐媚,睁着深邃的黑眸,娇媚地看着他。 “本姑娘的手指,还没在你的心口处画圈呢。” 话音刚落,男子神情的眼眸仿佛抓住那只还没伸出的手,稳稳地捕捉了她的心跳。 “怎么了,突然这么看着我。”她有些慌了。 他转过头,看向马车外,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有,本王就是突然觉得,本王的正妃长得好好看啊。” 女子哽了哽,忽然红了脸颊。 “不许再说这种话,谁是你正妃啊…” 小王爷转过身,湿发刚好落在若隐若现的锁骨处,五官深邃,红唇皓齿,他微弯眉眼,笑着说道:“本王不管,等治好了厌女症,你等着…” 女子摸着通红的耳垂,忽而有些不甘心。 居然有人比她还会撩,不行。 “那就别等了,今夜,我们就洞房。”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浑身湿透的月晓晓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哭丧着脸,嘟囔道:“小十三,你这个死人头,居然…不扶我。” “本王不敢扶你啊,怕等会晕倒了,压在你身上了,更糟。”小十三举着双手,满脸的无辜。 “你是不是傻子啊,你亲都亲了,还不敢扶我?气死我了。” 月晓晓一言惊醒梦中人,小十三收起长腿,坐直身子,缓缓地伸出手,那缓慢地速度,慢得就像一百多岁的人瑞,慢得月晓晓爬起身来,下了马车,他的手还顿在半空。 “阿嚏——” 兰侍卫见月晓晓冷得打喷嚏,连忙关心道:“曲姑娘,你要不要先进王府换身衣裳,烤个火,这种天气很容易感染风寒的。” 月晓晓抬头看着身材高大的兰侍卫,满眼感激。 “你人真好,不知比某个王爷好多少倍。”她沉着脸,十分诚恳地感慨道。 “你这么夸本侍卫,让本侍卫怎么好意思呢…” 兰侍卫的笑容就僵硬在小十三魔鬼般地紧盯之下,背脊发寒的兰侍卫,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叫道:“咳咳,小王爷,末将的脸上有什么吗?” “有,兰侍卫你今天长得怪讨人厌的,不许对本王的正妃嬉皮笑脸的。”小十三抿着眸子,满眼妒意。 “末,末将遵命。” 还是第一听到这样的命令,不习惯的兰侍卫竟然有些慌张了。 他转过身,看着小王爷追着月晓晓的身影进了王府,扬起眉,大松一气。 “兰大哥,这是什么回事?变天了吗?” 见状,嘴巴叼着热玉米的侍卫们,神情诧异地围了上来,表情就像见到天上下金子了。 “对啊,他真是我们家的小王爷吧?居然带女人回来了,还追着跑。”小侍卫激动地捂住脸。 “你没看错,咱们的王爷,终于有王妃了。”兰侍卫抬起袖子,跟着侍卫们,流下了老母亲般的眼泪。 仿佛看着从小养大的鸡仔,终于能下蛋了,激动万分。 “你等等本王,别跑那么快,这里很大,很容易迷路的。”小十三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却总是迟疑不决。 两个人的手就永远保持在半尺的距离。 “晓晓偏不——啊!鬼…” 女子刚回头,视线被一张苍老的脸所占据,来人提着灯笼,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冷漠地略过了她。 ------------ 第二百六十七章 触不可及篇 小看 “王爷,是谁把你弄得如此狼狈,兰侍卫不是跟着吗?怎会弄成这副可怜的样子?” 月晓晓错愕地转过身,看着向小十三嘘寒问暖的芥公公,自己在他眼中,存在感竟比不过一阵风。 “本王没事,你快去准备热水,要不然某人要受凉了。”小十三正经地说道。 “某人…” 这会,芥公公才注意到,身穿红衣,头发散乱,浑身滴水的月晓晓,他猛地一惊,脸色煞白地喊出了方才月晓晓的对白。 “啊,鬼啊…” 老太监提起灯笼,在月晓晓脸上照了照,声音颤抖地问道:“不知,王爷可有见到眼前这面目狰狞,舌头坠地的红衣女鬼?” “没有。” 小十三满眼求生欲地憋着笑。 “那可就糟了,洒家这是得了阴阳眼,居然能看见跟着王爷回来的女水鬼,她的嘴唇像吸了血一样红。”芥公公惊慌地说道。 闻言,月晓晓抿了抿唇,艳红的胭脂早就被某人亲得面目全非,像血一样糊弄在唇边。 “头发像发草一样,乱成一团。” 女子若无其事挠了挠,被人提着走时,弄乱的头发。 “幸亏,王爷你是见不到,这女鬼长相奇丑无比,恶行恶相,要是真看见了,保不准会吓坏你的。”芥公公惊慌失措地问道:“怎么办啊,王爷,要不你今日还是住客栈吧,免得这女鬼缠绕你。” “不管吗?”她反问道。 芥公公怔住了,他忍住了尖叫的冲动,双腿却不住地在颤抖。 “怎么办啊,王爷,洒家好像听到女鬼说话了,她居然还会说话。” “噗哈哈哈…”小十三捧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眼红红的月晓晓抬起袖子,不甘心地擦着唇上的口脂。 “死人头,你还笑,快解释。” 芥公公神色惊慌地看着小十三,关爱道:“王爷啊,你该不会是被这女鬼施了法,才笑得停不下来了吧。” 小十三摇了摇头,看着某女子生气的小模样,瞬间闭上了嘴。 “太过分了,芥公公,你怎么能这么评价一位女子,她这么貌若…”小十三顺着灯笼的光,看着月晓晓那张‘鬼画符’般的脸,突然夸不下去了。 “貌若什么?”月晓晓提声问道。 “貌若…天…仙。” 小十三心虚地哽了哽。 “哼,早知道就回客栈算了,那里有热水,有衣服,还有宫婢侍候,跟着你回来,却要留在院子里吹冷风,阿嚏——” 话音未完,她打了个响彻天际的喷嚏,惊天动地地发出了牛叫。 被喷了一脸的芥公公不敢出声了,呆立原地,他感觉自己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染上了‘妖气’。 “你没事吧?”小王爷满脸担心地问道。 闻言,芥公公满脸感动地看了过来,‘视死如归’地说道:“放心,为了王爷,洒家坚持得住。” “你们怎么还这里?” 刚进来的兰侍卫疑惑不解地看着两个湿哒哒的人站在院子里吹冷风,芥公公提着灯笼站在原地。 “兰侍卫,你也看得见这红衣女鬼?” “额…哪有女…”兰侍卫转头一看,这个样子确实挺像的,“这是人,是王爷刚从太后安排的相亲宴里,带回来的女鬼,不对,带回来的人,她是人。” 就像怕自己也记错一样,兰侍卫重复了很多遍。 “原来是这样,接下来的事,洒家晓得了,洒家会按照惯例,把此女子送到‘肃静庵’的。”芥公公恭敬地弯腰问道。 小十三刚想解释,月晓晓不解地问道:“肃静庵?那是什么地方?” “这些事,洒家等会自然会和你解释,请姑娘在此恭候片刻,洒家要先命人准备热水,给王爷沐浴更衣。”芥公公的语气很冷淡。 甚是,有些瞧不上她。 “小十三,你住在这里,应该知道肃静庵是什么地方吧?为什么这个太监说要把晓晓送到那里去?” 面对满眼怀疑的月晓晓,小十三苦恼地挠了挠头。 “他…” 看着小王爷惊慌的样子,芥公公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今夜是太后邀约的相亲宴,想必,这个丑丫头就是太后娘娘‘好意’塞进来的人。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家王爷。 “你是造反了吗?区区一个宫婢,居然敢对王爷问东问西的。” “宫婢?”月晓晓不满地挑起眉头。 芥公公狐疑地盯着她,反应这么大,难不成是皇宫大臣的千金。 “即便不是宫婢,你这样的人,洒家年中也是见不少的,想着来十三王府攀龙附凤?打错算盘了吧,我家王爷不喜女色,这些年,多少像你这种贪污虚荣,毫无自知之明的姑娘,送上门的,都被撵了出去,就凭你这姿色,能看上都是瞎子。” 很好,这番话同时惹怒了两个人。 小十三沉着眸子,冷冷地喊道:“芥公公。” “是,王爷。”芥公公欣喜地点头,想着王爷肯定是要夸自己了。 怎知,小王爷的下一句话,就将芥公公彻彻底底打下了地狱。 “这是本王‘亲自选’的正妃,本王看起来像瞎子吗?” 他默默地转过身,和在冷风中凌乱的芥公公,擦肩而过。 少年望着女子,声音温柔地哄着: “晓晓,你别听他胡说,本王不喜女色,但是本王喜你。” “哼,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恼怒的月晓晓捂住耳朵,向前走着。 “亲自选…” 芥公公难以置信地看着绕在月晓晓身边的小十三,震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兰侍卫,这不是真的吧,小王爷的口味居然这么重?” “芥公公,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就看开一点吧,这个曲姑娘,毕竟是我们家王爷自己选的,不是别人硬塞的。” 兰侍卫舒心地看着这对小冤家,满意地笑了。 “糟了,洒家刚刚岂不是得罪了王妃?” “应该是。”兰侍卫肯定地点头。 越想越糟心的芥公公朝着他们的背影冲了过去。 “不行,洒家得将功补过才行。” “将功..补过?” 兰侍卫疑惑不解地看着匆忙的芥公公。 希望他不要矫枉过正就好了。 * 十三王府有一处温泉池,那里烟雾缭绕,泉水清澈,竹叶飘飘,是个十分令人心驰神往的地方。 眼看着小王爷宽衣入池,某个偷看的女子,深吸一气,脱掉身上的道服,露出粉白色的肚兜,姿态撩人地走了进来。 “王爷…奴家…” 闻声,温泉池中的两个身影同时转身,来人诧异地看着池中的一男一女,他们正被巨大的石头隔断着,震惊地看着自己。 “你们怎么会…王爷,芥公公不是说,你不喜女色吗?” 小十三满眼恐惧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提声喊道:“芥公公,你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会让女子进本王的浴汤来?” 闻声,同在一个池子的月晓晓怔了怔,她讶异地朝着大石头看去,狐疑地问道:“小十三,别告诉我,你也在…” “晓晓?”某人顿时吓得蹲了下来,用烟雾缭绕的池水遮掩自己结实的身体,紧张地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爷,洒家来了。” 芥公公提着灯笼,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顿时八目震惊,视线顿时围成了一个圈。 场面越发得尴尬。 他惊讶地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看着那光滑的肩膀,怒问道:“鹿锦,你穿成这样,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当然是奉旨来侍候十三王爷啊,芥公公,你骗人,你又说王爷不近女色,他都和别的女人混浴了,这也算是不能近女色?” 说罢,鹿锦着急地踏前了几步。 “诶诶诶…别过来,本王怕自己忍不住在先晕倒之前,打死你啊。”小十三的口吻,如同面对着一只蟑螂。 “王爷,怎么她能行,奴婢就不行…”鹿锦扭捏地娇嗔道。 “放肆!”芥公公沉着眸子,冷声道:“她可是王爷的正妃,你是什么身份,乖乖地呆在你的肃静庵里,要不然,洒家就问准王爷,马上把你赶出府外。” 闻言,深感委屈的鹿锦,咬咬牙,伸出纤细的手腕,捡起了地上的道姑服,转身出去了。 “王爷,王妃,方才是洒家处理不周,惊扰了二位,你们不用在意,请继续…”语气暧昧的芥公公,默默地转身。 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逆光微笑道。 “……” 在那一刻,月晓晓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热水烫过,又热又疼。 “小十三,这是你的主意?” 女子狐疑地看向大石头的另一边,小十三正把半个头潜入水中,在温热的池水中,呼噜噜地吐着泡。 “卟…噜噜,噜噜…” “你在说什么?说清楚一点,晓晓听不清——” 女子缓缓走进这块又圆又大的巨石,伸手调皮地拍了拍。 “本王是说…”男子背靠在冰凉的大石头上,若有所思道:“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本王又怎么会做。” “那也是,你连碰我都不敢,量你也没这么大胆子。”她得意笑了笑。 男子沉了沉眸子,忽然起了某种胜负欲。 “若是,这就是本王一手安排的,你要怎么办?” “嗯?”女子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方才大大声说要今夜洞房的人,可是你啊。”小十三轻挑眉脚,斜嘴笑道。 七上八下的月晓晓,忐忑地戳着两只手指。 “那只是说说而已的,本姑娘明知道你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和你洞房嘛!再说了,本姑娘是带着任务来的。” “任务?你不是为了本王才回来的吗?” 少年顿时又惊又恼。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她无零两可地说道。 “说清楚一点,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明华?” 月晓晓转过身,用白皙的裸背贴着冰凉的大石头。 “是皇兄派本宫来和亲的,不过,他怕叛贼余党会借机捣乱,破坏两国的建交,为了本宫的安全,就让本宫事先过来了。” “所以,明华国的长公主殿下,今日为何会上贵女的画舫,搅乱本王的选妃宴。”他不甘心地问道。 “这个嘛…”月晓晓挠了挠额头,面有难色地说道:“今日,本宫想着反正来主城一趟,就得找找乐子,刚巧,见到皇宫的太监在河边布置画舫,心血来潮,就在账册上,加了自己的名字,跟着贵女们上了船。” “也就是说,你压根无意做本王的王妃!” 少年大力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满溢着他的恼怒。 ------------ 第二百六十八章 触不可及篇 付出 月晓晓看着溅起三丈的水花,突然有些不敢说话了。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听华郎,你本来就不打算娶正妃,晓晓不就刚好替你解围了吗?” “解围?”小十三咬着下唇,难以置信地反问,“那要是今日选妃的是别的王爷,你被点中了,岂不是要成了别人的妃?” “怎么会呢,晓晓知道是你选妃,才上的船…”心急的月晓晓嘴快快地说漏了。 闻声,某人甜丝丝地扬起嘴角,似乎抓住了重点。 “也就是说,你本来就是奔本王来的?” “你你你爱怎么想,随你的便。” 月晓晓红着脸蛋,觉得这池子里的水是越来越热。 “晓晓,本王想试试。” “试试什么?” “试试碰你。” 他的话如同飞流而下的暖水般,倾泻在她的肩头。 惹得心尖一阵酥麻。 “碰我,就在这?”女子忍不住惊呼道。 “嗯,本王…过来了啊。” 话音刚落,男子伸长着手臂,沿着大石头缓缓伸来,修长的手指闯进了她的视线。 “别,别别过来啊,放下你的手,双手抱头!”月晓晓激动地说道。 “诶,为什么?难道你讨厌本王?” 刹那间,小十三有些失落,有些神伤。 “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你我都没穿衣服,等会,你要是晕倒在这池子里,别人会怎么想?” “他们会怎么想?以为本王泡晕了?”小十三理所当然地说道。 月晓晓摇了摇头,语气神秘,如同要揭开宇宙的秘密一样。 “不对,他们会以为我们那什么的时候,你体力不支倒下了。” 闻言,小王爷哽了哽,他从未想过那方面的东西,仿佛听闻了新世界般,耳根通红。 “那就回房再试,到时候,要是本王倒下了,你也别传御医了,直接帮本王盖被子,就说本王睡了吧。” “……”月晓晓点了点头,夸赞道:“这你倒是想得挺周到的。” “咳咳…”小王爷刻意清了清嗓子,“那你先上去,还是本王先…上去?” 闻言,月晓晓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是你先啊,晓晓先上去,岂不是要被你看光了。” “那倒也是…”小十三刚想起来,突觉有点不对劲,“不对啊,那本王先上去,你岂不是会把本王看光了,不行。” “不看,晓晓捂住眼睛呢,放心吧。” 月晓晓抬起娇小的手掌,挡住巴掌大小的脸蛋,默默地转过身去。 耳边传来清脆的滴水声,如同珠链般,滴滴哒哒地响动着。 男子的脚掌慢慢踩过地上琉璃色的瓷砖,默默地回过身去,看着烟雾缭绕下的裸背,满意地勾唇。 “你走了吗?” 愣神的小十三,怔了怔,拿起屏风上的衣裳,慌忙地披在自己的身上。 敛起笑意,大步出去了。 * 半个时辰后,芥公公命人抬来了热水盆,给整装待发的小十三洗脚,侍候主子多年的芥公公,尽是一个眼色,他便能看出主子的心思雀跃。 “王爷,恕洒家多嘴一句,你看起来很是满意这位小王妃。” “是吗?”少年爽朗地笑道:“本王,看起来有这么明显吗?” “是的,洒家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王爷你这么开心了。”芥公公笑着点了点头,心想,情窦初开的小王爷就是可爱。 “那她一定也看出来了,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地对本王,不行,本王要给她点危机感才行。”小十三若有所思道。 “危机感?”某个女声在门口响起。 “王爷,既然王妃来了,那老奴就先出去了。” 芥公公向洗脚的小厮使了使眼色,命他跟着自己出去,临出门前,还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 月晓晓一头湿发,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洗好白白的小十三已经坐在床上,等自己了,不禁有些心动。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百合香味,味道很舒服。 “你的身上好香。”女子稍稍欠身,鼻尖和他的锁骨,仅有半寸的距离,某人的心跳雷动,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好了,来做正经事吧。” 小十三大字型往床上一躺,一副‘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正经事啊?” 月晓晓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只见少年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嘀咕道:“方才在浴汤,本王不是让你试试碰我吗?” “没错啊,但是,你这姿势,像是要晓晓把你全身都碰过遍啊。”女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挑逗道。 只是没想到,某人的段位更高。 “你要是想,也行,来吧。” 月晓晓顿了顿,没好气地笑了。 “傻王爷啊,把手指伸出来吧。” “就碰手指啊?” 某人的语气好像有点可惜。 “要不然,你还想晓晓碰哪,这?” 月晓晓轻轻地挑起小十三耳边的头发,坐在了床边,细看了他的眉眼,虽然还没长开,但是可以看出,再过个五、七年,铁定是个气宇轩昂,雄姿英发的美男子。 摸摸也不亏。 “看来头发也没事啊,那…耳朵…” “行了,就摸手指吧,本王觉得就摸手指也挺好的。”他默默地侧过脸,埋进被子里,耳根子被撩得通红。 “这样啊,可惜了。”小丫头鼓着腮帮子,嘟囔道。 那白皙娇小的指尖,缓缓地向着他伸出的手指头碰去,就在即将触碰的那一瞬间,忽而,一阵恶心的胃酸涌上了男子的喉咙,他坐起身子,捂着嘴冲出去吐了。 呕吐的声音就在耳边,女子的神情有些受伤,嘴里嘀咕道:“看来,我们还是不可能的。” 她缓缓地步出房门,站在他身边,声音有些哀伤。 “放心吧,日后,本宫会亲自觐见贵国的太后娘娘,和她亲自解释清楚,今晚的事,是一场误会。” “你这是什么意思?”满额冷汗的小十三,扶着墙壁,止不住地干呕。 “皇兄,是让本宫来和亲没错,但没说,一定要留在夫家,本宫只要把夫婿带回去就行了,可是你…当不成我的夫婿。” 那双美好的凤目中,沉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若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即便是一辈子都不能触碰夫君的身体,只要她爱他,她也甘愿,守在他身边一辈子。 可惜,她是一国公主。 如今,她皇兄病重,表兄不肯继位,只能靠她带个夫婿回去,继承大统了。 只是,这个人却不能是龙十三。 眼看着女子要离开,男子痛苦地伸出手,抓着她的手腕,鼻尖处那股熟悉的香粉味再次袭来,他再次晕倒在地。 只是这一次,在朦胧的视线里,他看见了女子转身的背影。 “别…走。” 女子咬咬牙,憋着眼泪,狠心地离开了他。 * 隔天响午,失魂落魄的小十三乘着马车,来到颜家的大门,怎知,刚要进门便被人拦在了门外。 “抱歉小王爷,大小姐吩咐过,但凡你过来,都要说她不在。” “本王来了,就说她不在?那不就是说,不欢迎本王的意思吗?” 小十三长吁短叹了一气,没想到晓晓是这样,大哥也是这样。 “小王爷,那边…” 忽而,护院们瞧着他使了使眼色,指着墙上那把长梯。 “这是什么?是要让本王爬墙吗?”他不解地挠着头,跟着照做了,嘴边还在嘀咕:“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还不如直接请本王进去呢。” 他刚刚爬上长梯,便见舜华坐在屋顶上,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小王爷。” “大哥?你坐在屋顶作甚,咱们直接进去详聊不就好了。” 舜华摆了摆手,照直说道:“这就要问你的好皇祖母了,看你垂头丧气,浑身无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大哥…晓晓,她有没有来你这里啊?”少年支吾地问道。 “晓晓?她回来了吗?” 舜华拖长着声音,明知故问地说道。 “这么说,连你也没见过她,本王已经派人把周围的客栈都找遍了,如果,连颜府都没有,本王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找她。” “既然找不到,放弃如何?” 对于明华国的事,舜华是知情的。 若是,小十三和月晓晓注定无后,便不能继承明华的大统。 反而,正好送了叛贼一个由头,让他们起兵造反。 “连大哥你也觉得,本王要放弃吗?” 看着少年失落的神情,舜华的内心有些不忍,稍稍松口。 “那倒不是非要放弃不可的…” “真的?” 小十三欣喜地看着她,眼里仿佛重新燃起了光。 “其实,我之前就说过了,你的病是心病,晓晓为了你,用尽一切方法,去除了身上的香粉味,如果,你们这样都不行,那就是说,你对她感情,不过尔尔,根本敌不过心病。” 舜华从屋顶抓起一把白雪,缓缓地散落在地上。 “不会的,只要是为了她,你让本王做什么都可以,大哥,你告诉我,本王要怎样才能治好这个心病?” “真的?” 那双清澈的眼眸闪过一丝狡诈,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主意来。 她满眼期待地看着小十三,看得少年一阵慌张。 “嗯,当,当然,本王相,相信你。” “那就好。”女子奸邪地笑了笑,蓦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小十三,你最好进一趟宫中。” “为什么?大哥,你不是要帮本王治厌女症吗?” “晓晓被你的好皇祖母请进宫中了,要是她有事,帮你治好了也没用,快去吧。” 少年愣了愣,差点就从长梯上摔下来了,他朝着地面一跃而下,匆忙地上了马车,向着皇宫走去。 此时,某个轻纱蒙面的女子,已经跪在地上很久了,她大力地锤了锤,酸麻的腿,看着顶上那个空空如也的凤座。 抿着唇,嘀咕道:“请人来又不出现,万琼国的皇太后真大架子。” “太后驾到——” 姗姗来迟的太后,头戴金钗,身穿金丝凤袍,步入大堂。 “民女曲萝儿,拜见太后。” 闻声,太后的眉眼闪过一丝诧异,眼前女子,虽穿着粗衣麻布,可是行的常礼却十分周正,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姑娘。 ------------ 第二百六十九章 触不可及篇 打脸 “免礼。” 闻声,月晓晓站直了身子,看着凤座上的太后身边还多了两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女子,其中一个对自己还有点敌意。 “姑母,她…就是昨夜十三王爷选的正妃?”凤城绵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又羞又愤,自己居然输给了这样的村姑? “没错,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今日一见,竟和昨夜的气质大不相同,有点过于朴素了。” 太后撵着凤指,细细地打量着月晓晓的模样。 “不过没关系,绫罗绸缎,宫里多的是,等会,让宫婢给你量身定做几十套,担保把哀家的孙儿媳打扮得美美的。” 孙儿媳? 凤城绵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姑母。 才见过一面,姑母就已经承认她了? 旁边的贵夫人瞧见了凤城绵脸上难看的脸色,连忙开口道: “禀太后娘娘,此女身份来历不明,仅凭一夜观察,恐防很难对她的品性做判断,再说了,十三王爷是什么人啊,人中龙凤,她呢,不过是个小村落出来的莽夫之女,不相配,实在是不相配。” 太后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这层忧虑,她也想过,本想只要小十三喜欢就行,听了这话,就觉得自己的忧虑没有错。 两人身份悬殊,必定惹来众多非议。 此举,对小十三有害无益。 “所以啊…”贵夫人有恃无恐地踏步向前,望着月晓晓,眼神轻篾地说道:“奴家觉得,应该由凤家二小姐,凤城绵来当正妃,你,曲萝儿来当侧妃才是。” 凤城绵惊喜地抬眸,这话她爱听。 当然,如果这个村姑能识趣点,知难而退就更好。 她含着眼泪,满脸委屈地说道:“姑母,并不是凤城绵想要硬讨这正妃的名分,而是,这正妃的名头实在是落不得这种‘不懂礼教,见识短浅’的乡下女子手中,要是,王爷将来发愤图强,想要为国效力,这种正妃,他怎么带得出去啊?” 女子的余光冷冷地映着月晓晓惊讶的脸,恨意如同嘴里喷出的热气,毫不掩饰地袒露着。 “听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太后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她的想法。 贵夫人满意地笑了笑,故作亲切地拉着月晓晓的手,招了招手,示意宫婢把东西拿上来,柔声劝道: “丫头呀,你也别觉得可惜,人各有命,有些人一出生就享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而有些人呢,她们一出生就在泥地上摸打滚爬,就是希望有一天,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而你,天生就没有凤凰的命,能让你拜在枝头上,就该知足了,知道吗?” 月晓晓冷冷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那宫婢手捧的金银珠宝,不解地问道:“这位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夫人知道,由正妃变侧妃,换作是谁,都会觉得不开心,所以,本夫人好心赠你一件礼物,希望你能一扫阴霾,和凤家二小姐,和睦共处,共侍一夫。” 说罢,那涂满紫色蔻丹的手抓起一颗枣子大小的珍珠塞到月晓晓手里,语气轻篾地笑道:“好姑娘,拿着吧,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想必这种夜里能发光的珠子,你这种还没开过眼界的,一辈子都没见过吧。” 月晓晓抿了抿唇,反问道:“这颗夜明珠真的会发光?” “当然,你不会是‘头发长见识短’到这个地步吧?没亲眼见过,也该听过啊。”贵夫人毫不掩饰嘴里的嘲弄,就连凤城绵也看得很开心。 “本姑娘想,头发长见识短的人,估计是夫人您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贵夫人不满地挑眉。 “想必,夫人平时一定经常被骗,才会买这种殉葬过死人的珍珠。”月晓晓语态诚恳,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颗夜明珠是本夫人好意送给你的,你不领情便罢了,居然还出言不逊,污蔑本夫人送的礼物,是死人的陪葬品?” 贵夫人蓦然转身,生气地告状道:“太后娘娘,您瞧见了,这乡下女子不懂礼教,不识大体就罢了,而且,心肠还如此歹毒,她根本就不适合在呆在十三王爷的身边。” 太后微微皱眉,也觉得月晓晓的言论不妥当,连忙质问道: “曲萝儿,哀家念在小十三喜欢你,才对你处处容忍,如今,你居然敢在哀家面前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月晓晓蓦然抬眸,眼神中并无半点胆怯。 在她看来,若不是以孙儿媳的身份,她堂堂明华国的长公主,根本没必要向这个万琼国的太后行礼。 “回禀太后娘娘,民女说实话,也是出言不逊吗?” “说实话?你污蔑桑夫人送你殉葬品,也是实话?” 月晓晓轻松地抛了抛夜明珠,态度寻常得就像扔着一块石头。 “不是污蔑,而是事实。” “姑母,你别听她砌词狡辩了,她就是不甘心自己当不成正妃,所以才会污蔑桑夫人的。”凤城绵瞪着她,嫌恶地说道:“这种人啊,就该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以后该怎么说话。” 太后抿了抿眸子,并未轻易下令。 “曲萝儿,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真觉得桑夫人送你的夜明珠,是殉葬品吗?” “不是民女觉得,而是它根本就是。” 月晓晓手举着夜明珠,道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寻常的夜明珠,也叫作珰珠,表面如镀金般,在烈日下照耀,还能看出一丝白光,可是,它本身是不会发光的,除非,它当殉葬品的时候,沾过死人骨头上的白磷,时间久了,夜里肯定会发光。” 桑夫人低着头,看着月晓晓笑着抵还回来的夜明珠,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这…怎么可能,都说是夜明珠,夜明珠,它在夜里肯定是会发光,才会叫夜明珠的。” 闻言,小丫头笑了。 “这位贵夫人真是好笑,糯米鸡可能有鸡,但是龙须酥里真的有龙须吗?名字罢了,夫人,见识浅薄,不是你的错,但是你出来献丑,还想将错就错,折辱别人,就有点贻笑大方了。” 月晓晓蓦然转过头,盯着太后身边的凤城绵,满眼认真地问道:“飞上枝头就一定能当凤凰吗?那你得本身就是凤凰才行,对吧,凤小姐?” 凤城绵惊诧地睁开眼眸,深觉自己低估了眼前的女子。 她狠狠地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是啊,姑母,侄女也想给这位曲姑娘,送一份大礼,就当做是姐姐送给妹妹的礼物。” 闻言,月晓晓毫不客气地摊了摊手。 “要送礼呢,就大方一点,别随便拿颗破夜明珠,就说价值连城,万琼国也没那么穷吧,一颗破夜明珠就值一座城啊。” 这左一句‘破夜明珠’,右一句‘破明珠’,如同把桑夫人的脸面扔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这个看似端庄的贵夫人忍不住了,指着她大发雷霆。 “好了你,你这嘴怎么得理不饶人了呢,在太后跟前还如此放肆,他日,等你真的入了王府,岂不是要骑到十三王爷的头上来?” “本姑娘要骑到他身上哪个地方,也轮不到你来管,礼物呢,拿上来瞧瞧吧。”月晓晓满脸得意地说道。 “你…太后娘娘,你听听,这是个好人家的姑娘会说的话吗?人还没嫁呢,说话做事就如此大胆失礼,此人万万不能留在殿下身边啊。” 太后眉头紧皱,满脸为难地说道:“可她毕竟是小十三亲自挑选的,哀家怎好棒打鸳鸯。” 再说了,这姑娘豪迈奔放的态度,正好合太后的心意。 保不齐,明年就能抱曾孙了。 凤城绵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后,生怕一不留神,太后会真正认可了月晓晓。 “回禀凤小姐,您要的东西,奴婢拿来了。” 她微微站起身,步姿婀娜地走向宫婢身边,向着月晓晓,语带挑衅地说道: “曲姑娘,珍珠呢,本千金是送不出手,至于这宝石嘛,我们凤家多得是,挑一块吧。” 凤城绵心想,这曲萝儿或许是渔民,恰巧懂些东西,可是宝石不同,不是长期摸的人,连真假都分不清,更别说,估量其中的价值了。 反正,她一定相不中那块‘无价之宝’。 到时,她凤城绵就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之女,见识一下,什么是门第悬殊,什么是高低贵贱。 月晓晓看着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不以为然地上前,看着托盘上的美玉,她的眼球瞬间被托盘上那颗祖母绿宝石所吸引。 她轻柔地拿起宝石,举过眉心看了看。 这一举动,被凤城绵尽收眼底,她笑了,笑得好生奸诈。 就说嘛,市井小民就是市井小民,只会被华丽的外表所吸引,根本不可能像她一样,知晓宝石真正的价值。 “好了,本姑娘挑好了。”月晓晓虽然不想要凤城绵的东西,但是这么漂亮的祖母绿,不要白不要嘛。 “真是太可惜,猫精、靺羯芽、瑿珀、星汉砂、祖母绿、空青,这么多种宝石里,曲姑娘能选中祖母绿也算是本事了,可惜啊,像本千金的话,也就这块‘瑿珀’能入本姑娘的眼。” 见状,太后满意地点头,夸赞道:“没错,宝石之中,当数‘瑿珀’最难能可贵,不愧是姑母的好侄女,眼光独到。” “侄女绵绵,谢过姑母的夸奖。” 月晓晓微微挑眉,看着凤城绵满脸嘚瑟的样子,忍不住偷笑,某千金瞬间就不高兴了,语态嘲弄道: “你在笑什么,不会是以为你那块祖母绿比较大,就比较珍贵吧,果然啊,山鸡装不了凤凰,仅以大小衡高低,不知物以稀为贵,想必,你连‘瑿珀’真正的独到之处,都不清楚吧。” 闻言,月晓晓抿着唇,悄悄地走近凤城绵身边,小声耳语道:“原本,本姑娘是打算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呢,你非要提,那就别怪本姑娘拆穿你。” “拆穿?” 还没等凤城绵反应过来,月晓晓已经开口了。 “瑿珀,红而微带黑,白昼时,见它是黑色的,然而,到了夜里,置于烛火之下,却是红色,实在难能可贵,可惜啊,如果它是真的,本姑娘应该会很喜欢。” ------------ 第二百七十章 触不可及篇 拒婚 “你说本千金送的东西是假的?”凤城绵隐忍着眉眼中的愤怒,免得五官变得太过狰狞。 “不是假的,难道是真的啊,凤小姐应该很久都没买过宝石了吧,不知市面上最近多了一批假货,贼人以硫磺熬煮牛角,羊角胶,为的就是假造出,能在灯火下,映照出红光的‘瑿珀’,不过,假货其实也很好辨认,只要你闻一闻。” “闻一闻?” 凤城绵拿起手中的红色宝石,放在鼻尖处,狐疑地嗅了嗅,霎时,大惊失色。 “这味道是…” “硫磺,有很重的硫磺味对吧?” 月晓晓毫不掩饰嘴里的得意,昨夜刚巧听舜华提起过此事,今早就派上用场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果然交个好闺蜜,比什么都重要。 “绵绵,她所说的话是真的吗?”太后疑惑地挑起眉。 “啊,不可能的,我们凤家的东西,怎么会有假呢,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凤城绵狠狠地瞪着月晓晓,仿佛认准了,所有事都是月晓晓使的坏。 “那就奇了怪,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本姑娘碰都没碰过你家的宝石,再说了,要做手脚,身上还得带个假货,谁知道你会临时起意送东西啊?” 月晓晓抿着唇,学着某千金方才的表演,满脸委屈地看着太后,“太后娘娘,若是你瞧不上本姑娘的出身,民女不当十三王爷的正妃就是了,民女会好好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再奢想攀龙附凤的。” 那假哭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顽皮,想她二女共侍一夫,发你的春秋大梦去。 她,绝对不会奉陪的。 闻言,凤城绵来精神了,连忙高兴问道: “当真,你真的愿意自动退让?” 凤城绵不管月晓晓使的是欲擒故纵,还是缓兵之计,总之,只要她有自知之明,肯把正妃的位置让出来就行了。 听闻女子的哭声,太后也是有些迷糊了。 方才,还飞扬跋扈的女子,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好像别人合起伙来,欺负她一样。 而且,这小模样还哭得这么可怜。 “傻孩子,你别哭了,哀家哪有什么门户之见啊,只要你真心对小十三好,哀家不会亏待你的。” 月晓晓顿了顿,有点蒙了。 嗯?这老太太,怎么和舜华说的不一样啊? 她不是最喜欢把‘门当户对,尊卑贵贱’挂嘴边的老妇人吗? “可是…” 突然,太后话锋一转,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桑夫人和绵绵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十三王妃是王爷的枕边人,更是他的指路明灯,若不是才德兼备之人,恐难当此重任,所以,这正妃的位置还是让绵绵,你就安心当个侧妃,为哀家多添几个孙儿吧。” 月晓晓有些不悦,这宫里住久了,果然都成老妖怪了。 想着随便说几句话,一切都会按照自己所想的发展。 “回太后娘娘,民女无德无才,不敢高攀,无论是这正妃还是侧妃的位置,民女都不想要。”她虽低着头,但是语气十分坚决。 怀恨在心的桑夫人揪住了这一点,借题发挥道: “大胆曲萝儿,竟然不识好歹,违抗太后娘娘的懿旨,你可知,以你的身份能当十三王爷的侧妃,已经是额外开恩了,居然还贪婪不知足,想当正妃,以为十三王爷亲选的你,你就能恃宠而骄,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凤城绵和桑夫人对了对眼色,故作好心地劝道: “妹妹啊,你怎么能如此无礼呢,还不赶紧跪下,求太后娘娘恕罪?” “求饶?” 月晓晓的心拔凉,拔凉的,想起了昔日,总爱捉弄她的那群嫔妃,她们也很爱让自己跪地求饶。 “民女只是一番好意,成全凤小姐和十三王爷罢了,民女在此,祝你们鸾凤和鸣,百年琴瑟,若是没其他事,民女告退了。” 太后看着潇洒转身的月晓晓,心中大为震惊,这民间女子,果然是难登大雅之堂,居然我行我素至这种地步。 要是小十三继承大统,成了万琼国的皇帝,这样的女子,如何母仪天下。 “太后娘娘,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放过她,让她走?”桑夫人难以置信地说道。 太后深深叹了一气,摇了摇头。 “哀家也算是看走眼了,本想成全小十三一片真心,怎知,此女如此跋扈,罢了,她肯走也好,小十三那边也算有个交代。” 忽而,老人家看向身边的凤城绵,寻了些许安慰。 “还是哀家的绵绵好,日后啊,等你嫁到小十三的府上,定要和他多生几个小世子,让哀家享享天伦之乐。” “姑母,你这么说,绵绵会害羞的。”凤城绵双手摸脸,扭了扭腰,佯装害羞,逗得皇太后哈哈大笑。 此时,小十三和兰侍卫正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群宫女经过,害得他贴着墙边走,刚巧和蒙面低头的月晓晓擦肩而过。 “孙儿小十三,给皇祖母请安。” “你来了,免礼免礼。”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太后,恨不得把小十三捉过来,一顿猛亲。 “皇祖母,听说你召见了月…曲萝儿,不知她人今在何处,孙女怎么没见到她?” 闻言,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就被‘笑容’掩盖了过去。 “那女子啊,她方才亲口和哀家说,她自知德不配位,所以,情愿回归故里,另寻郎君,并且祝福你和绵绵百年好合,琴瑟和鸣呢。”太后委婉地说道。 小十三错愕地看着太后,眼里有几分悲凉。 “她真的这么说?” “回王爷,你是不知道,刚刚那个女子是有多野蛮,她…”挑弄是非的桑夫人正想添油加醋地说下去,怎知太后竟厉声打断了她。 “桑夫人!” 闻声,桑夫人怔了怔,低下了头。 “太,太后娘娘,是奴家多嘴了。” “方才究竟发生过什么,她不可能,不可能会这么绝情。”小十三激动地说道。 “小十三啊,你喜欢她,哀家是知道的,可是,人心是不能勉强的,既然,那个姑娘无心加入皇家,哀家总不能强迫她吧,再说了,绵绵不是挺好的吗?” 太后赏心悦目地看着凤城绵,连连夸赞道: “论才学,论美貌,这天底下还有谁及得上哀家的侄女,绵绵,难得她对你有情,你也对她有意,这样的缘分,人间难得几回寻啊,你啊,要懂得珍惜眼前人,‘莫待老时空悲切’啊。” 凤城绵羞涩地低着头,余光总是忍不住投向阴冷俊美的小十三。 “皇祖母,孙儿从未对凤城绵有意。” 话音刚落,众人震惊,尤其是凤城绵,笑僵了的嘴巴,瞬间垮了下来,她低着眸,不敢回头看男子厌恶的表情。 “小十三,你可还记昨夜自己做过什么,你既然选了绵绵当侧妃,就该履行承诺,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反口复舍。” “回皇祖母,孙儿由始至终,就只选了曲萝儿一人,而凤家二小姐,只是孙儿的一次失误罢了。” 他的话如同锥心的箭,一支接着一支地插在凤城绵的身上。 没错,是她大哥让她去当十三王爷的侧妃,可是,若是她不喜欢他,又怎么会甘愿当侧妃呢? 为什么,他能这么残忍,居然说选中她只是一场失误。 “小十三,哀家虽然疼你,但是,也没到容忍你到胡作非为的地步,如今,凤家二小姐要当你王妃的事,已经街知巷闻,如今,你才和哀家说,是失误?” “兰侍卫。”小十三轻声吩咐道。 “是,王爷。” 太后抬起那双满布皱纹的眼睛,看着兰侍卫把某件东西交到了小十三的手上。 “那是…?” 男子并未直接回答太后的话,而是转过头,直视着凤城绵的侧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凤城绵,本王并非有意选你,而是,昨夜有人在本王的茶水里下了迷药,害得本王手中的‘三清铃’掉落水中,如今,本王把这迟来的铃声,还给你。” 刹那间,他摇动了手中的三清铃,清脆响亮的铃声,如同昨夜那般,传遍了整个仁寿宫。 铃铃铃—— 闻声,羞愤难当的凤城绵无力地坐在地上,崩溃地哭了起来,羞红的鼻子不断地耸动着。 见状,太后暖心安慰道:“绵绵,你别这样,哀家会给你做主的。” “皇祖母,这事你做不了主。” 小十三的语气很强硬,眼神很坚定。 听着凤城绵不绝于耳的哭声,太后有些恼怒了。 她生气地质问道:“小十三,你今天是不是铁了心,要和哀家作对,即便是阴错阳差造成的结果,可,毕竟绵绵她对你一片真心,你怎能轻易地就辜负…” “不瞒皇祖母,过去你送进本王府中的侍女,孙儿一个都没碰过,即便是孙儿难受到要死,孙儿也未曾逆过你的意,可是,这凤城绵,本王光是看见就想吐,若是,你非逼着孙儿娶她,就别怪孙儿冷血无情,即便是要了她的命,也不会让她踏入本王的府中半步。” 在那一刻,凤城绵顿住了,眼泪仿如露珠般,凝结在她的脸上。 “你就这么恨我吗?” “不恨。”小十三云淡风轻地回道:“只是厌恶,深恶痛绝的厌恶。” 那段刚染上心病,仍希望重拾阳光的日子里,每回他出门,都会遭到这个女子的嘲弄和未经许可的触碰。 每次,她看着他吐着白沫,昏厥在地时,都会笑得很开心。 这种无知的笑声,引得无助的他,内心越发的冰冷,越发地封闭,久而久之,他对世事失去了好奇,甚至产生了嫌恶,不再和人接触。 这些都要拜凤家兄妹所赐。 “她想嫁给本王?除非本王死了。”神情决绝的小十三,低头作辑后,便跟兰侍卫转身告退了。 远去的两主仆把震惊的太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老人家虽不知其中过往,但是,经今日一席话,她算是听懂了,小十三是不可能会娶凤城绵的。 “绵绵啊,强扭的瓜不甜,依哀家所见,你就放弃小十三吧,哀家会给你另寻亲事的。” 桑夫人抱打不平地说道: “太后,这怎么能行呢,这门亲事都昭告天下,若是殿下悔婚,凤二小姐的名声,该置于何地?” “够了,哀家乏了,此事就这么决定吧。”她目光微冷地看着凤城绵,冷冷地说道:“还有,绵绵啊,和你长兄说一声,最近哀家要闭门抄经诵佛,让他别来找哀家了。” “姑母...” 女子错愕地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平复。 ------------ 第二百七十一章 触不可及篇 不见 兰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家小王爷生这么大的气,他追在他身后,小声问道:“小王爷,末将从未见过你如此震怒,怕不怕影响祖孙关系?” 小十三气呼呼地回道:“要是怕,本王就不会说方才那番话了,凤城绵想当本王侧妃,轮回转世八百回也别想进我十三王府的大门。” 说罢,少年加快了脚步,急忙往宫里走去,他很怕,月晓晓会像皇太后所说,回了明华国,再也不回来了。 “小王爷,你急匆匆想去哪里,等等末将。”兰侍卫都快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去颜府,晓晓一定是在大哥那,要不然,本王也不知道去哪里寻她。”小十三彷徨地说道。 * 烈阳西下,一辆马车稳稳地离开了宫中,往十三王府而去。 “曲姑娘,到了。” 蒙面的女子神色匆匆地点了点头,快步下了马车,刚到门口,便见殷勤的芥公公。 “王妃,您回来了。” “本姑娘蒙着面呢,你也能认出我?” 月晓晓有点惊讶,芥公公气定神闲地显摆道:“洒家曾在宫中侍候过太后娘娘,后来又在十三王府上当差,阅人无数,别的,洒家不敢说,就这认人,洒家永远都不会记错的。” “好本事啊,不过,你今日过后,可以不用再称我为王妃了,本姑娘就是来找落下的玉佩,很快就走。” 芥公公怔了怔,不是很懂她的意思,心想,铁定是小两口子吵架了,不行,他得帮帮王爷才行。 “那就让洒家带路吧。”他转过身,声音凌厉地说道:“你们还不赶紧把大门打开点,没瞧见王妃要进去吗?” 嗯? 她刚刚不才说,不要叫她王妃吗? 这么大的阵仗,弄得她像河马似的,两丈长的大门,都不够位置让她过。 芥公公在前头殷勤地开路,把她领到小十三的房间,昨夜匆匆离开,她都还没来得及,看看这房间的陈设。 到处都摆放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还有一艘拼接的木画舫,女子想起了昨夜那场初雪,也想起了男子夺门而去,呕吐的场面。 一时百感交集。 她红着眼眶,细细地看着这里,发现了床上的玉佩。 “芥公公,这是本姑娘的东西,本姑娘可以拿走吧。”女子拾起玉佩,刚转身,就对上芥公公‘耐人寻味’的笑容。 “当然可以,王妃,只要你想,整个王府的东西都可以搬走的,包括我们家小王爷。” 女子收起玉佩,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本姑娘要他做什么,不能担,不能抬,脾气又坏,连碰都不许碰。” “此言差矣啊,王妃,我家小王爷品性纯良,专一痴情,是世间少有的好二郎,最重要的,他不近女色,唯独和你…都大被同眠了是吧。”芥公公满脸‘我懂,我懂’地坏笑着, “谁和他大被同眠了?”月晓晓脸红地惊呼道。 “王妃,莫要害臊,这玉佩都掉到被子里去了,铁定是共结鸳盟,琴瑟和谐了吧。” “谁和他和谐了?” 女子大声地抗议道,一副‘要被你气死了’。 “王妃莫气,依奴才看,昨夜王爷是有点快,还害得你气呼呼地走了,他还少不更事,给点耐心,会进步的。” “他…哪快了,你想什么呢,我们还没有…” 那张羞红得像番茄似的小脸蛋,蓬蓬地冒着热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还没有什么?”芥公公不解。 “就是…本姑娘和你说不清楚,总之,我和你家王爷是清白的,我们还没做过你想的那件事。” 月晓晓蓦然转身,急匆匆地迈出房门,径直地往东边走着,芥公公紧跟其后,出尽法宝,想在小十三回府前,将她留下。 “想必王妃是想视察一下王府,洒家陪你。” “不用,本姑娘就是想找你们王府的大门,好快些出去。” 芥公公笑着点了点头,“那洒家给你领路,洒家知道一条捷径。” “真的?”女子天真地看着他。 “当然,跟着洒家来。” 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眸,敛起一丝狡诈,他在廊道里左拐右拐,将月晓晓引到一处庭院。 月晓晓看着满园子的绿叶,不由得地开口问道: “这园子怎么不栽花,不种树,偏生种草啊?” “回王妃,这不是草,这些是王爷的心意。” 女子悄悄蹲了下来,竟觉得这些绿叶的形状有些熟悉。 “心意?” “这些全都是王爷为一个女子所种的,他说,有个人喜欢吃烤地瓜,所以他就把庭院的花拔了,种了一园子的地瓜。” 月晓晓噗嗤一声,笑了。 “哪有人把花拔了,种地瓜的,怪人。” 女子开心地娇嗔到,越发觉得这些油绿的番薯藤,长相可爱。 “而且,全都是他一手一脚,亲力亲为,自己栽种,浇水,施肥,细心呵护它们长大的,本来洒家也不懂,后来,等洒家见了王妃你,马上就明白了,王爷每天起早贪黑地做这些事,全都是为了你。” 芥公公的一句句全都说到月晓晓的心坎里,她抿着唇,羞涩地捂住脸,免得旁人看见她咧开的笑意。 “他怎么这么傻,这番薯多便宜啊,在市集上几十文钱就买好几担了,还自己亲自种…” 女子乐呵呵地转过身,两个陌生的人影,突然闯入了视线,她怔愣地看着小厮挑着水,麻利地给番薯藤浇水。 另一个小厮拿着小铲子,边拔草,边松土。 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芥公公赶忙回头,小声地催促道: “大胆,你们怎么能在这时候来,还不赶紧回去,回去。”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满脸无辜地说道:“可是,芥公公,本来今日就轮到我俩来浇水施肥的,要是我们做得不好,王爷会责罚我们的。” 月晓晓收起笑容,觉得刚刚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芥公公,这就是你所说的,亲力亲为?” 面对女子怀疑的目光,芥公公低着头,心虚地解释道:“王妃,这是真的吗,刚开始,这块田的确是他亲力亲为开垦,栽种,只是最近太后娘娘老是安排相亲宴,他又怕来不及了,才会命府中的下人,偶尔帮帮忙。” “算了,本姑娘不想听了,你告诉你家王爷,这块田的地瓜,自己吃吧,吃饱了,吃够了,好生歇着,别想来骗本姑娘,哼!” 月晓晓气呼呼地转过身,走了出去,她走得很快,连自己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姑娘,你也是新来的吗?” 听闻顶上女声,娇小的女子愣了愣,抬头便见一个尼姑打扮的长发女子,正拿着扫把,看着自己。 “王府里怎么会有女子,小十三不是有厌女症吗?” 她脱口而出的话,惹来眼前女子猛地一惊,对方的语气突然冷漠了起来。 “你不是被赶来肃静庵的?” “被赶来…肃静庵?” 蓦然抬头,那块破落的牌匾就在眼前,她狐疑地念道:“肃..静..庵?这是什么地方?” “你来王府多少天了,居然不知道这个‘人间炼狱’。” 月晓晓咽了咽,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道很奇怪吗?本姑娘才刚来两天。” “两天?”对方有些错愕,“还是第一次,有在王府呆上两天,才被关进肃静庵的女子。” “被关进来?”月晓晓惊呼道。 好你个小十三,金屋藏娇就算了,还玩上囚禁! “你说个清楚,怎么个‘炼欲’法?”某人完全误会了。 “唉,见你是新来的姐妹,也不妨告诉你,这个十三王爷到底有多无耻,有多变态。” 长发女子满目泪光地说道: “我们来王府的第一天,他就命芥公公把我们所有人都关在这里,不让擦粉,沐浴时不能用花瓣,更不让我们私自外出。” “这么狠啊,还有呢?”月晓晓还没有听到,想听的那一部分。 “而且,他们还奴役我们,让我们做尽各种肮脏的事,让我们受尽了凌辱。”长发女子边擦眼泪,边在脑海中回忆着铲马粪,扫鸟屎,倒马桶的心酸日子。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 完全想歪的月晓晓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更可怕的是,这座肃静庵就像冷宫一样,进来久了,好些女子都疯了,半夜都在那鬼喊鬼叫,盼着王爷来看她们一眼。”长发女子崩溃大哭。 月晓晓同情地看着她,摸着对方的长发。 “那为何,不开口求小十三,放她们出去?”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可是,我们都是主子派来的,谁敢私自逃出十三王府啊,只能日日夜夜地留在这里,等着王爷宠幸,然后,嫁杏无期,孤独终老。” 这时,芥公公终于赶来了,看着月晓晓安抚着肃静庵的婢女。 “王妃,洒家终于找到你了,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芥公公气喘吁吁地擦着额头的汗水。 “你是…王妃?”长发女子的哭声止住了,她怔愣地看着月晓晓,吓得退了退。 月晓晓眨了眨眸,决绝地说道:“不用找了,本姑娘以后都不会来,还有,帮我带句话,不喜欢就别强留着,把这个地方拆了吧,这些姑娘,该自由自在地活着。” “王..妃?” 最后,错愕的芥公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灰意冷的月晓晓,迈出了王府的大门。 * 此时,一匹烈马正急奔在树林之中,向着某个地方狂奔而去。 “辰右大人,我们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卑职怕还没到驿站,就把马给跑死了。” 阿从手持着缰绳,转身回头问道。 “不行,答应了是三天就是三天,若是赶不及去接应,就是抗旨的大罪,等到了下个驿站,我们就换一匹马。”辰右的态度十分坚决。 “是,辰右大人。” 欲言又止的阿从只好听令继续赶路,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马儿,心想,这两匹马已经陪着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再这么下去,肯定得半路累死不可。 从前的辰右大人就算做事古板,也会听听属下的意见的。 最近到底是什么回事? 两个大人,一个休沐,一个性格突变。 “辰右大人,你知道宁大人为什么会突然休沐吗?” ------------ 第二百七十二章 触不可及篇 奇招 “家中有事,如今做正事要紧。” 男子稳稳地拿着缰绳,快速地树影中穿梭着,急奔的马蹄踩在薄薄的雪地下,一路溅出雪白的花路。 漆黑的树影在月下,不断地拂过男子深邃的眼眸,如同晃过他的内心,勾起前不久的记忆。 在宁潇潇休沐之后,他错愕地来到宁府,却被十三王爷的侍卫告知,宁家连夜搬走了,留给他的只有一封信。 【家中有丧事,勿念,三个月后归。】 面对催促着他前往盐海,接应九王爷的圣旨,他也只好将心中忐忑暗自藏在心底,如今,他什么都不敢想。 他只愿快点完成圣上的嘱托,回去找她。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见到她安好,看一眼就好。 * 方才在颜府碰了门钉的小十三,心情落寞地回到了王府。 “小王爷,你别灰心啊,末将想,曲姑娘铁定是心情不好,在主城里逛了逛,应该没有走远。” “你确定吗?你确定她,没有回明华?” 小十三苦兮兮地抬着头,满眼晶莹地看着兰侍卫,看得他一阵语结。 “应该…是吧,为什么曲姑娘要回明华?她不是万琼国人士吗?”兰侍卫不解地挠了挠头。 “她这次回去后,本王上哪里去找她啊?” 小十三自顾自地下了马车,刚要进门,便见脸色难看的芥公公站在大门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芥公公,尿急就去上茅房吧,天气这么冷,别在大门前站着了。”小王爷没神没气地摆了摆手,溜进了王府。 “不是的,王爷,洒家对不起你啊。” 扑通一下,芥公公跪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整个膝盖都沾满了白砂糖般软软的细雪。 “怎么了?为何突然如此?” 男子狐疑地挑起眉毛,顿觉有点不对劲。 “今日,王妃回来过,她说要捡回落下的玉佩,捡完就走,洒家猜测你们应该是吵架了,所以,洒家就想尽办法哄王妃开心,哄王妃留下,怎知…” “她回来过?她还在王府吗?”小十三惊喜地问道。 “没有,她走了。”芥公公灰心丧气地说道:“是洒家该死,让王妃见到了肃静庵里的女婢,她不知道和王妃说了什么,王妃听完就脸色大变,还说,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如同冰锥,冷冷地扎在他的心上。 “她真的这么说?” “回王爷,洒家不敢有半句虚言,而且,她还让洒家转告你,不喜欢的东西别强留着,想让你拆了肃静庵,把里面的姑娘放了。” 跪地的芥公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意识到这次好心做坏事,铸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自己怎么能这么糊涂呢,偏要让王妃撞见肃静庵那堆怨妇。 “好,本王成全她,芥公公,你去清点一下,肃静庵里的女子,看看人数有多少,全都放出去吧。” 芥公公怔了怔,狐疑地问道:“可是,她们很多都是达官显贵,皇亲贵族塞过来的,冒然这样做,会不会怕把他们全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吧,反正,诚如她所说,本王没必要留着不喜欢的东西。” 那一刻,那双深邃的黑眸仿佛,重新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脸上再无笑意。 “王爷?” 跪地的芥公公诧异地看着落寞的少年,拖着沉沉的步子,在雪地上落下一个个孤寂的脚印。 * 在那之后,整整五天,守在门外的兰侍卫都没再见小王爷出过房门,芥公公来了好几趟,都没把饭菜送进去。 只能看它默默地冻成块,被放在门外。 “小王爷,你整天躲在里面,也不是办法,快出来吧?”兰侍卫边拍着门,边喊道。 未几,屋里传出微弱声沙的声音,他才安下心来。 “快走,不要再管本王了。” “你确定?太后的传召也不管,连…傅、夫、人、来找你,也不管了吗?”兰侍卫看着舜华的嘴型,一字一顿地念道。 “大哥?”被窝里的少年犹豫了一会,“她…真的来了?” “是啊。” 女子俏皮地笑了笑,朝着紧闭的大门大叫道:“你再不出来,本夫人就走了,之前答应给你治病的事,都不作数了啊。” “……” 少年从被窝里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嘀咕道:“罢了,反正晓晓不喜欢本王了,这病不治就不治吧,就让本王一辈子都躺在被窝里好了。” “你这家伙。” 舜华有点被气到了。 罢了,看在你这么喜欢她闺蜜的份上。 “谁说她不喜欢你的,口是心非,没听说过吗?” 话音刚落,大门猛地被打开,瘦得脸凹进的少年,张着嘴,吐出了一口耐人寻味的口气。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少年,你是谁啊?” 舜华惊愣地看着哭肿双眼,面黄肌瘦的小十三,活像山野里走出的怪人。 “本王是…唔唔唔…” 兰侍卫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按住了他的嘴,连声抱歉道:“末将这就去把王爷洗干净,啊,不对,让他整理好仪容,稍等片刻。” “好。” 女子点了点头,跟着芥公公来到大堂,未几,身边的小厮就给她上了茶。 “傅夫人,请用茶。” 笑眯眯的芥公公给她拿了一堆茶点,核桃糕,红豆糕,红枣糕,绿豆糕,糖油粑粑,糯米酥,马蹄糕,五颜六色的糕点,占满了她的视线,放了满满一桌。 “芥公公,这么多,本夫人吃不完的。”她怔了怔,有些受宠若惊了。 “回傅夫人,这些都是为了感激你,自从王妃走后,我家王爷已经很久都没有步出过房门了,不吃不喝的,洒家真的怕他熬不住,幸亏你来了。” 芥公公掩着眼角的泪,激动地说道。 “你言重了,谁没受过情伤啊,肯出门,肯吃东西就好。” 舜华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忽然想起些什么,又放了下来。 “怎么了,傅夫人,是不是洒家准备的糕点不合你心意,洒家马上去命厨房,重新做。” “当然不是。” 舜华急忙叫住回头的芥公公,脸颊染上几许绯红,咳了咳。 “咳咳,可能是最近天气冷了,本夫人有几声咳嗽,大夫叮嘱了,让本夫人暂时别吃太凉,太甜的东西。” 女子的嘴角带着甜丝丝的笑意,芥公公狐疑地挑眉,好像看出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那洒家马上去准备温热的红豆汤,别吃这些了,来人赶紧撤下去,去给傅夫人准备几碗,加了百年陈皮的红豆汤。” 舜华噗嗤一笑,低眸看着平坦的小腹。 “大哥,本王回来了。” 身穿白蓝色的外衫,湖蓝色内衬的少年,英姿飒爽地从大门步入,全身都透着淡淡的百合花香,焕然一新。 “幸亏,你还能变回来,否则,本夫人就劝晓晓另觅情郎,不要你了。”女子奸诈地逗弄道。 “别啊,大哥,晓晓她,怎么样了?” 身旁的兰侍卫有点听糊涂了,小王爷喜欢的人不是曲萝儿吗? 这个叫晓晓的,又是哪一位啊? 这瓜来得太快,他都吃不出是什么味的了。 “她啊…”舜华的眼眸底下闪过一丝调皮,声情并茂地说道:“自从回到我府上之后,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满脑子都在想着…” “想着什么?她可是想着本王?”少年着急地追问道。 女子余光瞄着神情激动的少年,像狐狸般笑了笑。 “都在想着,她要挑选城中哪个男子,当她的未来夫婿,本夫人身为她的好姐妹,当然不遗余力,找遍了城中各大媒婆,搜罗成千上万张丹青,送到她眼前,花多眼乱,她忙得都快寝食不安了。” 闻言,某人的下巴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震惊地说道: “大哥,你还是本王的大哥吗?你应该站在本王这一边才是,你怎能卖友求荣呢,说,她挑中哪一个了?几个鼻子,几只眼?” 舜华苦笑不得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十三,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啊,你当本夫人给晓晓介绍妖怪当夫婿啊。” “要是妖怪还好,本王就带着除妖师,去把她看上的男人给收了。” 上一秒还是气鼓鼓的男子,下一秒就哭丧着脸。 “大哥,要是晓晓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啊,本王又不能碰她,毫无竞争优势啊,本王不管,要是晓晓没了,你赔一个给本王。” 面对胡搅蛮缠的某人,舜华不开心了。 “赔?怎么赔,人是你弄丢的,心是你弄碎的,难道,还让本夫人帮你补啊,其实呢,女子很简单,若不是万不得已,她都不会舍你而去。” “那本王可以怎么做?” 小十三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只天真无害的小猫一样。 “治病啊,你说过的吧,什么都肯做。” 舜华的语气忽然变得很严肃,那双清澈眼眸仿如深不见底的无底深潭,静静地吞噬着某人错愕的身影。 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到了九王府,不知为何,他明明来过很多次,这一次,却觉得熟悉的九王府额外的幽深。 阴云聚集,白皙的墙身仿佛蒙上了一层黑纱,看着特别恐怖。 “大哥,你想带来本王来此处…做什么?九皇兄又不在。” “自然是帮你治病啊,幸亏,你九皇兄下了死命令,即便他不在,你也能随意出入王府,否则我们都进不来了。” 男装打扮的舜华快步地向前走着,她上次来过,已经记得王府的地形了。 “怎么治?”小十三紧皱着眉头,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案件重演,本夫人要让你重新经历一次,十二年前的噩梦,不过这个方法有些风险,搞不好,你会恶化,你真的愿意吗?” 兰侍卫和舜华同时望向小十三,只见他面有难色地低着头。 “对啊,小王爷,要是你害怕的话,我们就回去吧。”兰侍卫轻声规劝道,“反正总有其他方法能治得好,也不一定非要…” 少年深吸一气,抬起了头。 他鼓起勇气说道:“本王不害怕,来吧。” “那就好。” 舜华抬眸看了兰侍卫一眼,提醒他,不要忘记方才她偷偷叮嘱的话——接下来的事,绝对不能让小十三知道。 ------------ 第二百七十三章 触不可及篇 秘密 兰侍卫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小十三故作轻松地走进九王爷的房间,少年满脸怀念地说道: “起码有十二年的时间,没有进过来这里了,据说那张床都被九皇兄拿去烧了,找不回当年那张床,治起来,效果会不会没那么好?” “当然不会,我们会按照你的回忆,一步一步地帮你还原当年的情况,你放心吧。”舜华满脸诚恳地点头道。 “这样啊,好吧,如果本王突然晕倒了,是不是就会治不好了?” 面对小十三的怀疑,舜华坚定地摇了摇头,扬起笑容,保证道: “你可以怀疑别人,难道我的话,你都不相信了吗?” “相信...吧。” 小十三忐忑地坐在椅子上。 “那就开始吧。” “这,这么快就开始吗?”他忽然有些紧张了。 舜华点点头,耐心地解释道:“所有阴影都来源于对某样东西的恐惧,你惧怕的不是脂粉,不是女子,而是惧怕记忆,要战胜阴影和恐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面对它,重新面对它。” 少年看着女子说得头头是道,不禁多了几分信心。 “对,本王要战胜它,大哥,你告诉我,我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你去天下第二庄的途中,曾经说过,你和九王爷是在点花灯的那天晚上出事的。” “没错。”小十三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女子挑了挑眉,拍了拍手,数十位宫婢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走了进来,在小十三眼前轮轴转,少年看着眼前的花灯,某种尘封的记忆顿时袭上心头。 “兔子...小鹿...这个鸭子的灯笼,本王有印象,和当年皇兄买给本王的那个一模一样,这店老板也是神奇啊,这灯笼做十几年了,还是当年的样式。” “是啊,你喜欢吗?”她问道。 小十三怔了怔,腼腆地笑着:“本王都十九岁了,怎么可能还喜欢这玩意,也就看着有点欢喜吧了。” “那就是说,你不讨厌灯笼了,因为,它代表了你开心的回忆,所以当你见到灯笼的时候,你并没有想起当晚的事,你回忆下去,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本王拿着皇兄的灯笼,看见附近摊子在卖白糖糕...不对,是糖画,本王觉得新鲜,便冲了过去,差点就被烧热的糖水烫到了,是王兄救了我,他之后还受了点伤,才会命人先送我回来。” 小十三忽而惊觉,回忆和记忆有些出入。 兰侍卫和舜华都很吃惊,没想到那个混蛋九王爷,还是个绝世好哥哥啊。 “之后呢,你还记得些什么?” “之后...” 小十三猛地揉了搂额头,忽然发现,要回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有点吃力。 他闭着眼睛,喃喃道: “本王喝了碗定惊茶,后来开始有点乏了,就迷迷糊糊地躺在九王兄的床上睡着了。” “那你现在觉得困吗?”舜华认真地看着他。 “不困啊,本王睡了这么多天,精神得老虎都能打死几只,就是觉得有点饿。”小十三的肚子咕噜噜地作响着。 “行,没问题,安排。”女子再次利落地拍着手掌,掌声刚落,婢女便端着一碗滚烫的粥进来了。 “大哥,本王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光喝粥好像不太行啊。”少年抱怨道。 “谁让你吃饱了,这碗粥是让你睡觉的。” 说罢,舜华从袖口里掏出豆腐块大小的药包,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取下发簪,往药包上一戳,淡黄色的药粉顿时洒了一桌。 “大,大哥你...” 少年眼睁睁地看着舜华将整斤药粉倒进米粥里,那碗粥顿时凝结了,女子不以为然地说道:“没事,搅一搅就行了。” 她拿起勺子想要搅一搅那碗粥,忽然发现,那碗粥结成了糕状,搅不动了。 小十三哭丧着脸,心想,他不是要喝这碗玩意吧。 “大哥,药的分量不对,即便是迷药也会死人的。” 他一本正经地推开了舜华递来的碗,对方不以为然地又推了回来。 “没事,你就当吃糕点,闭着眼睛就过去了。” 舜华拿起汤勺,整碗粥就像钵仔糕似的,黏在汤匙上,看起来好生吓人。 “兰,兰兰侍卫,快来救本王...” 话音未完,少年的嘴巴被塞了一口,新鲜的‘粥糕’,整个人吐着倒了下去。 “王爷?王爷你没事吧?”兰侍卫低着头,着急地唤着他的名字。 才发现,小十三吐了嘴里的‘粥糕’又站了起来。 女子温柔地关心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不用了,本王突然觉得,好困啊,可以睡了,马上就可以睡了,一闭眼就能...”小十三自动自觉地躺在九王爷的床上,雷厉风行地掀起被子,生怕舜华再给他来碗粥。 “好了,你说说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舜华沉着眸子,声音如同流水般,静静地淌过小十三的耳朵。 少年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忐忑地望着天花板,小声说道: “本王因为太困,睡着了,那之后...之后我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很快就随着合起来的眼睛,沉浸在梦香里。 “傅夫人...”兰侍卫轻声叫道。 “嘘——”她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兰侍卫点了点头,跟着手提灯笼的宫女们出去了,舜华微微撑着半边脸颊,轻声说道:“睡个好觉吧,希望你能撑过去。” 少年迷迷糊糊地睡着,脑海里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兔子灯笼,它正领着一群人,聚集在牌坊底下,载歌载舞。 但是,很奇怪,在牌坊下的每一张脸,他都不认识,甚至没有印象,自己只是单纯地旁观着,渐渐地被那群手举牌坊的人,驱赶到了别的地方。 当他蓦然一回神,那股浓烈的脂粉再次萦绕在他的鼻尖,那个女人出现了,她如同一只色彩艳丽的山鸡般,猛地向他袭来。 “别过来,别过来...” 他痛苦地摸着喉咙,呼吸困难地颤抖着,豆大的细汗从额头处渗出,沾湿了他整个衣襟,梦里的女人,就像魔魅般抚摸着他的脸,害他在睡梦中几欲昏厥过去。 忽而,左脸颊被抹过一片湿润的冰凉,浑然一颤。 他怔了怔,鼻尖那股浓烈的脂粉味,渐渐散开了,随即,是一片熟悉的清香。 少年在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的震撼。 在灿烂的阳光下,数张稚气的笑脸正手提着灯笼,围在少年的身边,嘻嘻哈哈地拿着大毛笔,把冰凉的胭脂乱涂在少年的脸上。 他怔愣了片刻,恼羞成怒地说道:“你们这群臭小鬼想对本王做什么?” “哇喔,妖怪醒过来了,快跑啊,大妖怪啊,哈哈哈...”孩子们边笑,边嬉闹地跑开了。 “真是的,都怪大哥给本王塞的怪粥,害本王做这种怪梦。” 晕头转向的小十三从雪地上爬了起来,缓缓地踏过白雪,在干枯的花田中穿梭,他一路看着女工们辛勤地搅拌着五颜六色的胭脂缸,听着孩子们嬉闹的笑声,缓缓前进着。 茉莉花,百合花,雏菊,玉兰花,各种曼妙的味道巧妙混合,在少年的脑海中形成了一种新的气味,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轻叹道:“好冷啊。” “接着。” “什么?” 少年惊愣地从女工手中接下木棍,震惊地看着对方的样子,那个浓妆艳抹,长得不像人妖胜似人妖的姑娘,为什么这么像兰侍卫?! “快搅拌吧。”对方面无表情地说道。 闻声,心情复杂的小十三颤了颤,心想,怪了,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你该不会真的是兰侍卫吧?”少年狐疑地问道。 那个高大宽厚的粉色背影,顿了顿,然后迈着粗重的步子,径直地离开小十三的视线。 刹那间,少年发觉眼前的女工们都是他家的侍卫假扮的,他怒气冲冲地冲了上去,抓起一个人的胳膊就问:“你们这样戏耍本王,觉得很好玩吗?” 对方怔愣地转过身,反问道:“你是谁啊,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 少年望着‘凶悍’的大婶,咽了咽,缩回了手,连声抱歉。 “抱,抱歉啊,本王认错人了。” 周遭顿时笑声四起,身穿女装,梳着发髻的侍卫们笑得东倒西歪的,脸上的胭脂早已糊成了山水画,画面看着好生怪异。 “不错啊,居然没晕倒。”女子围着淡紫色的披肩从干花田的尽头,缓缓前来,殷红的胭脂缸映照着暖日的金光,同时倒影着少年错愕的脸。 “对啊,为什么...方才本王没有晕倒?” 她温柔地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兴许刚开始,你真的厌恶女子到,每每闻到脂粉味都会呕吐,晕倒的地步,但是整整十二年了,人是会长大的,想法也会随之改变,可是身体养成的习惯却不能,你很早就有能力抵抗这种恐惧了,可是你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害怕。” “习惯了害怕?”他疑惑地重复道。 “没错,一切都成了条件反射,比如跌倒怕痛,摸热的东西时,会事先回忆起那种滚烫的感觉,而你,正是被最熟悉的嗅觉所蒙骗,以为自己还惧怕女人,其实,你早就不怕了。” 舜华坦然地伸出手,想要接过小十三递来的木棍。 “来吧,试试看,你害怕我吗?” 望着那张经常徘徊在噩梦中的脸,少年抿了抿唇,紧闭眼睛,咬着牙,把手缓缓地伸了出去,搭在舜华的手上。 “......” “嗯?你干什么?”女子疑惑地挑眉。 少年狐疑地半睁着眼,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无辜地反问道:“不是你让本王把手搭在你手上的吗?” “呵呵,本夫人是让你把搅胭脂的木棍给我。”女子冷冷地说道。 “啊,本王弄错了。” 说罢,害羞的小十三收起了手掌,恭恭敬敬地把木棍递了过去。 “很好。”舜华边搅拌殷红的胭脂缸,边夸赞道,“如今,你不就没事了吗?” “本王好像,好像真的没事了。” 小十三惊喜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朝着方才那个大婶,冲了过去,兴奋地搭着对方的肩膀,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本王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随即,耳边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小十三被大婶打了。 舜华无语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个白痴。” “太好了,本王不会是在发梦吧?”小十三顶着巴掌印,激动地说道。 “那你最好快点醒才好,晓晓,已经以公主的身份入宫了,今日是她挑选和亲夫婿的大日子。”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触不可及篇 烂桃花 霎那,少年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大哥,你在说什么...之前,你不才说,帮她在主城找媒婆,看丹青吗?别开玩笑了。” “谁和你开玩笑了,本夫人在蜡烛里的迷香,下重手了,你都睡了四、五天,今日是明华国长公主对外宣布,入城和亲的大日子,本来呢,应该是五天后的事情,但是也不知道你的好兄弟辰大人在急什么,好端端的十五天路程,硬是被他捣腾到十天,逼得晓晓的替身赶路,赶得只剩下半条人命,要不是,顾管家派人你来传信,本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呢。” 舜华看着惊呆的少年,连忙摆摆头,示意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赶回去啊,要不然,晓晓不小心嫁给了别人,本夫人可不管哦。” 少年怔愣地点头,就猛地朝着一个方向冲去了,躲在干花田里的兰侍卫急忙喊道:“王爷,马车在那边!” “对对对,你不早说。” 话音刚落,舜华的身边轻轻扬起一阵风,少年像离弦的箭一样,扬尘而过。 要努力啊,毕竟是本夫人的小弟嘛。 “傅夫人,谢谢你,治好了我家的王爷。”兰侍卫默默地步出花田,朝着女子点头示意。 “谢我作甚?有没有完全治好,还不一定呢。”女子微微一笑,“要谢的话,应该是常年陪在他身边的你们,是你们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知道,他无须再惧怕过去发生的事。” 兰侍卫爽朗地笑着摸摸后脑勺,乐呵呵地说道:“是吗?没想到我们还小王爷心中的地位这么重要。”。 “你们还愣着作甚,赶紧陪本王回去,王妃都要被人拐跑了。”刚上马车的小十三急匆匆地催促道。 “是,王爷,马上就来。” 穿着一身女装的兰侍卫,提起衣裙,迈着欢快的大步子,和其他侍卫同时奔向马车。 * 也不知是不是天有凑巧,两边安排的路线居然同日同时抵达,九王爷和明华国‘长公主’的马车居然同时步入主城,接受百姓们的欢呼和围观。 心情大好的林副将骑着马,向着百姓微笑挥手,佯装百姓们夹道欢迎的人,就是自己,笑得像见到金子似的。 闷闷不乐的九王爷撩开绸布,抬眸瞪着他,冷冷地说道:“你很开心吗?林东来?” “回王爷,您不开心吗?”林东来兴奋地说道:“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这一切简直就是上天的安排。” “你想说,本王受伤是上天的安排?”九王爷青筋暴起地瞪着他。 “不不不,王爷您误会了。”林东来往旁边使了使眼色,纠正道:“卑职是说,你和明华国的长公主同时到达主城,简直就是上天的安排,你想啊,公主是来做什么的,和亲,刚好,王爷你又没有正妃,只要你娶了公主,就可以帮圣上巩固明华国的势力,何乐而不为?” 九王爷微微皱眉,狐疑地看着林副将。 “你想让本王娶明华国的长公主?” “没错,虽说王爷你是受伤了,可是万琼能人异士众多,保不齐,哪天你就能被治好,此时,你有明华国这个强大的后盾,圣上自然会看高你一眼,如今太子连连失势,正是王爷您在圣上面前,争取表现的好时机呀。”林副将奋力地握紧了拳头,满脸的兴奋。 “可是,本王的正妃人选,已经...”九王爷刚看出窗外,就看见颜家那个傻丫头,拿着几包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 也不知道这傻丫头踩到了什么,居然直接地滑了过来,刚好让他看清了药包上的三个大字——安胎药。 九王爷顿时怔住了,张开的口久久不能合上。 他的正妃人选,居然有身孕了! 他们居然圆...圆圆... 林副将看着石化的九王爷,十分亲切地关心道:“王爷?你是不是肚子疼,想上茅房啊?要属下陪你去吗?” 闻言,悲伤欲绝的九王爷扶着额头,冷冷地说道:“林副将,今天去领二十军棍,还有,今日之内,本王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 “王...”林副将捂住嘴巴,满脸无辜地看着九王爷,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小妾似的。 九王爷默默地转头,看向大路上,另一辆豪华马车,在半透明的金色轻纱下,那个身材苗条,姿态婀娜的女子正半撑着额头,眼神柔媚地看了过来。 九王爷微微一怔,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眼底里闪过一丝雄性的追逐本能。 难道,明华国的长公主也对本王有意? 然而,实情是这样的。 身材曼妙的女子半撑着额头,对侍女们小声嘀咕道:“公主到底什么时候来啊,赶了好几天的路,真的好想吐,这万琼国的官大人,到底是不是铁做的,他不吃不喝,居然让奴婢也跟着不吃不喝,简直就是在收买人命,呕——” “好了,好了,金兰,你就再坚持一会吧,等进了宫,你和公主马上就能换过来了。” “真的?”假扮公主的婢女吸了吸鼻子,眼睛通红地望着外面,“怎么还有人盯着金兰看呢,是不是瞧出金兰是假的了,这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到头啊,公主?” 两马车齐头并进地入了皇宫的大门,白雪皑皑的宫墙上落下了几片枯黄的叶子。 眨眼之间,九王爷发现那辆轻纱盖顶的马车上,多了一个人。 更耐人寻味的是,公主的身材也变了,曼妙的身材变得有点...平平无奇。 “怎么回事?”他顿时一愣。 满脸疑惑的林副将很想开口问个究竟。 然而,九王爷下了死命令,让自己别说话,害得他只好转过头,顺着九王爷的视线看去,希望能从中研究出一二来。 当时,马车里的公主正巧在整理着装,曲线分明的腰背,勾得人遐想连连,林副将瞬间就转过头,默默地念道:不行啊,林东来,你是个有媳妇有孩子的人,想想看,若是长公主成了九王妃,她日后就是你主子的媳妇了,你能偷看你主子的媳妇吗?想死吗? “来者何人?”守门的禁卫军,尽职尽责地拦下了马车,询问道。 狐疑的九王爷细细地想了一下林副将的提议,如今他受了‘重’伤,在父王的心目中,肯定早已失势,若是此时,他能娶到明华国的长公主,养兵蓄锐,治好‘顽疾’,说不定,他还有争帝位的可能。 “本王乃是万琼国的战神,龙九天。” 林副将惊愣地看着,九王爷拉开绸布,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身长八尺的他穿着苍劲黑色的毛皮风,在雪地上如同一只高大的黑狼,缓缓地朝着他的猎物走来。 “不知本王可有荣幸护送明华国的长公主进殿呢?”九王爷微微勾唇,神情从容,内心却无比得意。 怎么样,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能逃得过本王的温柔乡。 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本王轻轻勾勾手指,就能把你给拿下。 马车里的月晓晓微微抬眸,审视着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默默地扬起嘴角。 叹道:可惜啊,可惜,要是他品性好点,说不定她就能将就了。 这种王爷,一看就满肚子坏水,想骗她? 回娘胎再多呆几年吧,修炼,修炼吧。 面具蒙面的她微微撩起绸布,斯文大方地从马车上下来,娇声说道:“正好,本宫此次出行,太过匆忙,忘记带护卫了,就劳烦九王爷帮忙护送了。” “......” 九王爷隐忍不发地抽了抽眼角,看着对方带来的几十个护卫,顿觉怒火重生。 居然敢把本王当护卫? 好,本王暂且忍你,等事成之后,你就知道滋味! “那就请吧,想必父王早已在宫中等候多时了,听闻公主此次进宫,是为了和亲而来,不知,谁有这个荣幸,能入公主的眼呢?” 女子轻轻笑了笑,满眼甜美地眨了眨眸。 “是呀,本公主心里还是十五十六,七上八下的呢,不知,九王爷可有什么人选推荐,不过,最好别推荐像王爷这样,有龙阳之癖的,本公主还小,不想成亲后,守活寡。”晓晓一想起,九王爷曾经对傅木槿有过非分之想,她就生气,这个仇,她非帮舜华报不可。 可是,‘守活寡’这三个字在九王爷听来,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他满心思疑着月晓晓是不是知道些‘内情’,连忙追问道:“公主何出此言,本王妾侍成群,又怎么会让公主守活寡呢?” “谁知道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九王爷人前好女色,说不定背地里,好男色呢。”月晓晓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九王爷忍住脾气,将月晓晓一把搂入怀中,语气诱惑地说道:“本王喜欢男色还是女色,公主,一试便知?” 望着那双凑过来的薄唇,月晓晓推搡着,想要趁机逃脱了他怀里的禁锢。 “你想做什么,还不赶紧放开本宫?” “欲拒还迎是没用的,从你看着本王的眼神,本王就能知道,你喜欢本王。”男子用力搂紧女子的纤腰,正欲攻城略地,怎知,女子抬腿就是一脚,狠狠地踩过他的脚指头。 趁着他痛得抱脚蹲地的时候,月晓晓转身退了出来,板脸说道: “本宫就是喜欢纯情小绵羊,像王爷这种‘身经百战,浑身枝叶’的男人,不适合本宫,多谢王爷护送了,本宫就先行进去了,哼。” “你...” 九王爷吃疼地抱着脚,看着女子气鼓鼓地转过身,潇洒地进了金銮殿。 “明华国长公主到——” 随着太监的传令,身穿金丝缕衣,头戴面具的长公主在百官的瞩目下,华丽地步入了宫殿。 “明华国长公主月晓晓,见过万琼国国君,见过万琼国皇太后。” “免礼。” 皇太后满心欢喜地看着蒙面的月晓晓,想起上次她参加寿宴时,和小十三一起揭发毒妇的阴谋时的画面,顿觉得两人是越看越相配。 比起来历不明的曲萝儿,自然是高贵大方的大国公主,更配她的孙儿。 她与小十三早已相识,想必,她要选的和亲对象,必定就是小十三吧。 “哀家听闻,公主此次前来,是为了和亲一事,不知可有人选?不妨大胆开口,只要你说,本宫一定会成全你的。” “谢太后,不过,本宫还心猿意马,不知该选谁作本宫的夫婿,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所以,本宫想要好好看看,就以七日为期,若是谁能讨得本宫欢心,本宫就选他为本宫的夫君。” ------------ 第二百七十五章 触不可及篇 告白 太后微微眼眸,掩饰嘴里的讶异,这明华国长公主,上次来的时候,不是对她客客气气的吗? 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语气大得不像和亲嫁夫婿,更像是要挑驸马似的。 “准奏。” 没等太后开口回话,老皇帝率先点了点头,还向明华的长公主投了几分赞许的目光,他忍不住捋着胡须,大开金口夸赞道:“明华国的长公主果然有气魄,办事雷厉风行。” “皇儿啊,这婚姻大事,岂能如此仓促。”太后不同意了。 “母后,既然这是公主的意思,朕身为一国之君,理应成全她,这样吧,辰右,朕命你,在一天内列出一份名单,将万琼国所有适婚年龄的男子都召集在一起,供长公主挑选,务必助长公主挑选出合心意的郎君。” “臣遵旨。”辰右踏前一步,领命道。 月晓晓觉得这个老皇帝还挺上道的,既然没自己什么事了,她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谢圣上,本公主舟车劳顿,偶感风寒,还望能先行告退,回去休息。” “准。”老皇帝挥了挥手,示意辰右跟上去。 月晓晓刚转身,便和‘势在必得’的九王爷对上眸子,她不悦地抿了抿唇,心想,这九王爷怎么像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辰右伴其左右,步出了宫门,一路上,白雪为霜冰成路,万丈红墙仿若梅,两个人身后跟着一堆宫女、侍卫走过这条冷冷清清的廊道。 “不知,公主对夫婿人选,可有什么喜好?”辰右拿出册子,仔细地记录着。 “唉——”月晓晓微微皱眉,苦恼道:“你是今日第三个,问本宫这种问题的人。” “抱歉,是本官冒犯了。” 辰右微微低头,双手作辑地道歉道。 “你这官倒是实诚,一板一眼的,你呢,成亲了吗?有意中人吗?”月晓晓望着宫墙上结霜的梅花枝,随口问道。 “回公主,本官...还尚未定亲,不过,本官已经有意中人了,等他们办完事回来,本官就马上下聘。”辰右十分紧张地解释道。 “放心吧,本宫还是挺有眼力劲,别人的东西,本宫瞧不上,还要等他们办完事啊,世事无常,你呢,就该抓紧时间,当机立断地下聘,莫待桃花落地,枯叶重生后,再去找人家,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知道吗?” 月晓晓搂了搂衣裳,十分认真地催促道。 “那是,本官谨遵公主的教诲。” 看着辰右一本正经的样子,月晓晓摇了摇头,这么死板,岂不是急死了那姑娘? “对了,贵国的国君不是说,让你帮本宫寻找适婚男子吗?”她古灵精怪地问道。 “是的,圣上刚刚的确是这么吩咐。”辰右点了点头。 “那你找好后,三天后,让他们穿好骑射装,在猎场上等本宫,就说,本宫觉得会骑马,会射箭的男子,最威武了,尤其是那个九王爷,若是他问起,请务必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小丫头抬起袖子,捂住半边嘴,偷笑道。 “公主想考他们骑射,但是,我万琼国的儿郎,大多数从文不从武,想必,其中大半数的人,都不会骑马射箭啊?”辰右直言不讳地说道。 闻言,她喜上眉梢地扬起眉,心想,这不正合她的心意吗? “那样正好,可以筛走一些人。”小女子转过身,小声嘀咕道:“不会骑马射箭,身上哪还有肌肉啊。” “公主?”辰右听不太清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照做就行,你们万琼国适婚年龄的男子,估计很多吧,本公主才几天的时间,能见得完吗?当然是要在马背上见真章啊,本宫的皇兄就很擅长骑马,射猎,不妨坦白地告诉你,若是对方能在三天后的射猎大会,拔得头筹,本宫就会优先将她列为夫婿人选——” 小丫头有意地拖长声音,像是要特意说给某人的探子听似的。 “原来是这样,本官欠考量了,一切谨遵公主的吩咐,本官会在三天后,让他们整齐列阵,在围猎场等着公主。”辰右作古正经地说道。 “整齐列阵?这么认真啊,哈哈...” 月晓晓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去往万琼国国君为她准备好的府邸,她微微抬眸,静静地看着窗外飘落的细雪,顿觉鼻尖一阵凉意。 额前突如其来掀起一阵冷风,卷起了她散落的细发,少年骑着骏马狂奔而过,在她眼前匆匆经过。 女子怔愣地抬着眸,看着马背上的少年,远去的背影,呼喊声就梗在喉咙,她很想喊出他的名字,想要他回过头,看向自己。 可是她不能,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就该狠下决心,各自向前。 别人心上那朵鲜艳的桃花,可能还灿烂地盛开着。 可是,她心里那一朵,已经悄然被摘下。 “公主,已经到了。”婢女金兰转过身,柔声唤道。 月晓晓抬起袖子,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恢复如常,“让本宫看看,这万琼国的皇帝,给本宫安排什么府邸...” “公主?怎么了?此处不合你心意吗?” 当看见那对熟悉的石狮子时,月晓晓马上就怔住了,惊得脸上的面具都要掉下来了。 “岂止是不合心意啊,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本宫住在小十三的斜对面?” “小十三是谁啊,公主?”金兰不解地问道。 总觉得她家主子是越来越古怪了。 “本宫的眼泪真是白擦了。”女子不满地嘀咕道。 “王妃...?” 闻声,月晓晓诧异地回头,看着眼前的芥公公,不是吧,蒙着面纱就算了,带着面具也认得出来。 “本宫不是...” 她还没说完,护住的婢女金兰就率先跳了出来,大声驳斥道:“这位老人家,我家主子可是明华国的长公主,她尚未出阁呢,怎能随意被你乱叫,什么王妃?” “明华国的长公主?”芥公公狐疑地看着女子的身段,确实是他家王妃没错,怎么成明华国的长公主了? 金兰瞥了他一眼,轻轻地推着月晓晓,“看看看,看够了吗?公主,我们还是赶紧进屋吧,外面冷。” 月晓晓稍稍点头,抬起袖子挡住脸,生怕被芥公公瞧出端倪来。 “真是奇怪,明明就是王妃。”芥公公若有所思地站在雪地,朝着月晓晓的背影张望。 傍晚,在宫中寻人不获的小十三骑着马,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府中。 “王爷,您回来了?” “嗯。” 小十三没好气地把缰绳和马鞭递给芥公公,便径直地进了府门。 “对了,今日洒家见到王妃了。” “是吗?”无心装载的小十三微微叹气,随口问道:“她怎么样了,瘦了还是胖了?” 芥公公很认真地想了想,回道:“让洒家想想,倒是和十来天前差不多,没什么变化。” “这样啊,挺好的啊。” 小十三半只脚刚要跨进门槛,忽然,猛地一怔,回过神来,僵硬地转过头,望着芥公公,“你,你你你,你刚才说见到谁来着?” “回王爷,是王妃,洒家见到王妃了。” “本王四周遍寻不获的人,被你一个足不出户的人撞见了,难道,她今日回来府中了?”小十三紧张地问道。 芥公公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没有,她人倒是没来府上...” 小十三顿时垂下了脑袋,没神没气地呢喃道:“那你还和本王说,你见过她?” “回王爷,王妃虽没来府上,可是,她搬到对面去了。” 某人顿了顿,难以置信地抬起眸,欣喜溢于言表。 “王爷,你怎么不说话?别吓洒家呀...” 话音刚落,小十三猛地在芥公公的脸上亲了一口,一溜烟地跑了。 “谢了,等本王把王妃拐回来,会给你更丰厚的奖赏的。” “诶,老奴等着你。”被吓到的芥公公,腿脚不稳地跌坐在雪地上。 * 紧追其后的兰侍卫刚停好马,便见小十三欣喜若狂地从王府里冲了出来,拐着弯,就往对面去了。 “怎么回事啊?” 躺倒在围墙上的侍卫,摇了摇头。 “不知。” “小王爷该不会是因为找不到人,一时接受不了打击,疯了吧?” “不会吧,我家王爷的心灵,这么脆弱的吗?”小侍卫从墙上一落而下。 “不行,本侍卫要去看看,你把马拉进去吧。” 担心的兰侍卫将缰绳交给小侍卫手上,就跟着小王爷落下的脚印,追了过去,只见,小十三站在大门口前,像小狗似的,徘徊了半圈,鼓起勇气地敲响了门。 “谁啊?未经传召,可不能觐见公主。” 闻言,小十三扬起了嘴角,太好了,还以为找错人家了。 “本王是来找本王的爱妃的。” “爱妃?”婢女金兰像是吃了苍蝇似的,回头看着吃冻梨的月晓晓,两主仆四目对望,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咳咳...”月晓晓佯装呛到,咳了又咳,她压低嗓子,故作大汉音,回道:“谁是你爱妃啊,别乱叫。” 闻言,少年如沐春风般扬起甜甜的嘴角,低头一笑。 “是你,晓晓你不用装了,本王知道就是你,还有,你不用担心了,本王的厌女症已经治好了,本王可以毫无顾虑地碰你了,全身都行!” 小十三的大胆宣言,惹来一众侍女的脸红尖叫,尤其是月晓晓嘴里的冻梨都掉了,满脸通红。 这家伙在说什么呀,不知道这些虎狼之词,只在闺房里说嘛? 想要败坏她名声,好等她只嫁给他一个人吗? 婢女金兰看出了公主眉眼里的娇羞,率先上前,打开了门,看着门前这个长相稚气,眉清目秀的公子,回头调笑道:“公主,你三天后,真的还要选婿吗?” 小十三满眼温柔地看着脸蛋红扑扑的月晓晓,欣喜地问道:“本王,可以进来吗?” “不行。”月晓晓抬起袖子,挡住羞红的脸,“本宫是不会嫁给你的,省得到时候,你一个不开心,把我也关在什么肃静庵,当尼姑。” “不会的,本王已经命人,遣散了她们,再说了,本王只是不准她们在王府里走来走去,从未说过,不准她们离开王府,是她们不愿意走,你要相信本王。”小十三语气无辜地说道。 “真的?”月晓晓抿着唇,忍住偷笑的嘴角。 “当然,本王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从前是,现在是,未来更是。” 小王爷酥麻的情话,惹得陪嫁的婢女一阵骚动,纷纷起哄,“公主,你就答应他吧,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公主。” “就是,就是,答应他吧。” “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病好了。” ------------ 第二百七十六章 触不可及篇 试试 “是,公主。” 婢女们贴心地关上宅门,嬉嬉笑笑地往内堂去了,纷纷走到拐角处躲了起来。 “别怪本宫不事先说明,不准躲起来偷看哦。”小丫头插着腰,要挟道。 话音未完,耳边便响起一阵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听声音,那群婢女好像真的离开了。 “华郎说,她要帮你治病,真的治好了?” 小丫头伸出手,在火盆附近,烘了烘冷冰冰的手,偶尔瞄了瞄他。 “真的都治好了,不信你摸摸。” 小十三拍了拍胸膛,毫不害臊地说道。 “谁要摸你啊,伸出手指,碰一碰就知道了。” 月晓晓深吸一气,忐忑地伸出食指,刚要碰到他的脸,纤细的手腕被人猛地一抓,整个人跌倒在他暖烘烘的胸膛上,某人的心跳如同钟鼓般,咚咚作响。 女子怔愣了片刻,娇羞地说道: “你想做什么啊,还不快放开我。” “本王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本王好了。”小十三低着头,把鼻尖埋在她的墨发内,竟发现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药气,顿时眉头紧皱。 “好了,本宫...相信你了,快放开吧,晓晓还没嫁人呢,怎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和男子搂搂抱抱。”小丫头刚想推开他,怎知背后交叠在腰的手,加重了力道,却怎么也不肯放开她。 “本王不想放,你生病了吗?为什么浑身都有股药材味?”少年担心地问道。 “不都是为了...哪个闻不得香粉味的人吗?”女子可怜巴巴地低着头,嘟囔道:“晓晓好不容易除了身上的香粉味,你倒好,病这会治好了,害晓晓白忙活一场,好了,快放开我。” 少年心动地搂紧了怀里的小丫头,她的额头刚巧碰得到他的下巴,那只白皙的大手掌,温柔地摸着女子的后脑勺,骄横地说道:“不放,本王觉得好冷啊,正好暖暖身体。” 闻言,女子的小脸蛋腾地一下红了,滚滚地冒着热气。 她结巴地说道:“暖什么身体啊,你当晓晓是汤婆子吗?快给晓晓放开,要不然晓晓要叫人了。” “叫吧,反正,等会谁来了,本王都会告诉他,你是本王的人了。”小十三大胆地抱紧了月晓晓,惊喜地发现怀里的人居然这么娇小,柔软,仿佛稍稍用力,就会像雪般,在怀里化掉。 “赖皮鬼。” 小丫头侧着脸,贴在少年心口处,静静地听着那强烈又急促的心跳声,伸手抱紧了他。 扑通扑通扑通—— “晓晓,你跟本王回宫吧,我们去告诉父王和太后,说你早就是本王的正妃了,你不用再选婿了。”小十三搂着怀里晓晓,转了转。 “不行。”月晓晓摇了摇头,严肃道。 小十三放开了月晓晓,搭着她肩膀,皱了皱眉,眼眸闪过一丝不悦。 “为什么,难道你心里还有别人?” “这...倒是没有,你是晓晓在世上,第一个心动的男子。” 月晓晓伸出手指,甜甜地戳了戳他的脸。 “真的?那还差不多...”忽然,少年想起有些不对劲,“不对,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选婿?” “自然是为了明华国的脸面啊。” 晓晓低着头,用绣花鞋在地上画圈圈。 “此话怎讲?”他不解。 “你想啊,我们明华国派公主过来和亲,在外人看来,就是折腰,若是这个公主一来,就心悦诚服地选定夫婿,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明华大国在急着求和示弱,以后就会事事看轻明华国,对皇兄日后的治理,百害而无一利。” 再说了,她这回来,哪是选夫君这么简单,很可能选的是国君。 “你确定是你只是为了明华大国,而不是为了看俊美男子?” 对上少年怀疑的目光,女子有些心虚地嘀咕道:“那个...其实俊美男子,也可以顺便看看的。” “本王就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少年头疼地扶着额头,叹气道:“算了,不过,你最后不会改变心意吧。” 小丫头甜甜地笑了笑,轻轻地踮起脚,在少年的耳边小声说道:“放心吧,只要十三不负晓晓,晓晓定不会负十三。” 女子的声音如同夏日的风铃,轻轻地敲过少年的心弦,惹来一阵心痒。 少年微微扬起嘴角,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将她逼近了墙角,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撩起她的丝发,脸带羞涩地要求道:“那本王可以讨要些证明吗?” “什么...证明?” “像这样。” 他低着头,看着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默默地低眸,在那柔软的嘴角上,轻轻烙下自己的印记,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女子柔软的耳背,惹来阵阵酥麻的冰凉。 “好了。”她喘了喘气,脸颊羞红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亲那里?” 他故作认真地想了想,耳根子通红。 “肯定是第一次,不熟练,害本王亲错地方了。” “亲错...地方?”晓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某人点了点头,耍诈道:“所以这一次,一定会亲准点,放心吧。” “不行,有人看着呢。”她害羞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唇,指了指他的身后。 额冒青筋的小十三正想说,是谁打扰他的好事,一回头,他家的十八个侍卫像麻雀一样整齐地趴在围墙上,看着他和月晓晓亲热。 少年‘大为震怒’。 “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们不但跟踪本王,还偷看!” 兰侍卫笑容灿烂地看着小十三,调笑道:“其实我们不是特意偷看的,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已,我们也不爱看这个,为了表明决心,兄弟们,我们也来个证明吧。” 话音刚落,十八个侍卫齐声叫道:“铃铃铃铃铃铃...” 满脸羞红的小十三真的要被气炸了,大喊道:“等本王回府,你等着瞧!” 侍卫们听出来了,看来他们家的小王爷还不舍得离开,连忙开心地调笑道:“那我们也不走了,万一,你等会再亲错地方,滑倒了,我们还得想办法扶你起来啊。” 闻言,两张稚嫩的脸像浸过洛神花的茶水一样,满脸通红。 这么说来,这群侍卫居然围观了全场,真是要命了。 月晓晓害羞地别过了脸,摇了摇他的袖子,“不如,你还是回去吧,反正晓晓一时三刻,都不会离开这座府邸。” “这...”小十三凑近她的耳边,小声问道:“你就这么忍心,赶本王走啊。” “你没听说过,古人的一句话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晓晓和你,日后还会有很多个朝朝暮暮的,回去吧。” 月晓晓笑着挥了挥手,偷看的婢女们也出来了,为小王爷开门。 “那...本王明天,今晚,不对,一炷香后,还能来看你吗?”少年边后退,边问道。 “可是,一炷香后,天就黑了,你深夜到访,好像不太好吧,我们还是明天见吧。” 说罢,小丫头偷偷地藏在婢女金兰的身后,害羞地捂住脸。 “那...就明天吧,明天一早,本王就来看你。” 只顾着看她的小十三慢慢地后退,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了,整个人往后仰,幸亏兰侍卫出现及时,护住了他。 “王爷没事吧?”兰侍卫不以为然地关心道。 “额...本王没事。”小十三站直身子,佯装镇定地咳了咳。 少年狼狈滑稽的样子,惹得婢女们一阵嬉笑。 伏在围墙上的小侍卫趁机揶揄道:“小王爷,就算有王妃了,也不用连路都不看了吧。” 闻言,少年恼羞成怒地大声说道:“想必你们一定是太闲了,才会来怪本王的好事,马上跟本王回府,本王给你们找差事做。” “......” 顿时,侍卫们再次异口同声地喊起了‘铃铃铃铃...’,整个院落嬉笑声不止,仿如冬日里的暖阳般,热闹非凡。 * 那一夜,躺在床上的小十三整夜都没能合眼,他兴奋地在床上上跳下窜的,辗转难眠,无法合眼。 “本王...睡不着啊,我们都已经两情相悦了,为什么,还要顾什么国家大义,她要是肯干脆点,直接宣布本王就是她选的夫婿,该多好啊。” 他侧身拉了拉被子,嘀咕道:“本王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生男孩就叫龙十晓,生女孩就叫龙晓三。” 话音刚落,窗边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对方好像憋笑,憋得快断气一样,笑得很小声。 “谁,是你吗?兰侍卫?” 对方咳了咳,一本正经地回道:“没有人,兰侍卫已经睡了。” “骗人,明明就是你的声音,你这么晚都不睡,躲在本王的房外,偷听本王说梦话作甚?”恼羞的小十三大声地控诉道。 “没有啊,末将只是感叹,我们家王爷终于长大了,不是故意笑你的,末将想着你这么晚都不熄灯,是不是还在忙些什么,本想过来帮一帮你,刚过来就听见你,在给没出世的孩子取名字,哈哈哈...”兰侍卫直接笑喷了,说不下去了。 “有,有什么问题吗?本王觉得这两个名字挺好的,哪里好笑了。” 少年愤愤不平地抗议道。 “这龙十晓倒还好,反倒是女孩的名字,叫晓三,你真的不和公主商量一下吗?”兰侍卫抱着佩剑,背靠着冷冷地墙壁,笑着说道。 “叫晓三,有什么问题,本王的女儿,叫晓四都行呢,要不然,你帮本王改一个吧。”小十三坐了起来,满脸兴奋地望着窗外。 “我?”兰侍卫很认真地想了想,“你和王妃正是在初雪下定情,若是生得女孩,就叫龙初雪,怎么样?” “龙初雪?这个名字真好听,兰侍卫,你知道吗?你肯定是个改名字的天才,龙初雪,龙初雪...” 少年躺在床褥上,兴奋地重复着他那个‘未出世’的女儿名字,笑得合不拢嘴。 “小王爷,末将帮你想好了名字,你该好好睡了吧?” “不行,你还没帮本王想男孩的名字呢。”他很认真地问道。 还要想男孩的啊? 兰侍卫有些苦恼地歪了歪头,忽然灵机一动。 ------------ 第二百七十七章 触不可及篇 作弄 “小王爷,要是生得男孩,叫你的化名怎么样?” “你说,龙圭?” “对,就是这个。” 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是,他又生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要是生得是双胞胎呢,应该怎么办?” 兰侍卫挠了挠头,心想,他就不该多嘴提名字有问题的事。 “回禀王爷,兰侍卫已经睡了。” 他捏着鼻子佯装别人的声音,静悄悄地离开了。 “没义气,那还是本王自己来想吧,大哥就叫龙圭,小弟就叫龙诞,听起来挺好的。” * 寒风萧索,今天的天气比往常还要稍冷一些,小十三觉得身上穿再多的厚衣裳,都不能阻隔风雪对肌肤的侵袭,他冷得不停地打喷嚏,声音颤抖。 “阿嚏——阿嚏——” 见状,兰侍卫转头看了看他,担心地问道:“小王爷,你是不是昨夜没盖好被子,所以感染风寒了?” “没,没有这回事,阿嚏——” 话音刚落,少年又重重地打了个打喷嚏,他强忍着睡意,敲了敲公主暂住的府邸。 “晓晓,本王来寻你了。” 未几,门被打开了,依然是昨日那个婢女。 “十三王爷安好,今日来得真早,可惜,我家公主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小十三不解地皱眉,“可是她昨日不是说会等本王的吗?” 金兰笑了笑,无零两可地说道:“谁知道呢,我家公主从小古灵精怪,也没人能猜中她接下来想做什么,刚刚你们万琼的九王爷来过,想邀她去赏雪,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咳咳,答应和我九皇兄出游,咳咳咳...” 小十三咳得十分厉害,兰侍卫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公主在打什么算盘,忙劝说道:“要不,小王爷,你还是先行去看大夫吧,末将这就派侍卫前去查探,想必很快就能让你知道公主的行踪。” “她...咳咳,怎么会和九皇兄在一起,难道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九皇兄?”小十三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敲在墙上的冰雪上,刹那间,结块的冰雪掉了下来,砸在了脚边。 兰侍卫眼见他咳得几欲昏倒,急忙抱起了他,召集躲在暗处的侍卫,“来人啊,赶紧叫醒御医。” 话音刚落,藏匿在附近的侍卫,瞬间跳落,兰侍卫身前,听从吩咐。 “小王爷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不解道。 “他铁定是昨夜受了风寒,刚刚又急气攻心,加重了病情,鲁鲁,小世,带几个人去追查公主的下落,务必在小王爷喝药前,派人回来禀告。” “是。”两个人同时点头,便带着几个侍卫,往屋顶跳去了。 “其他人,赶紧去通知御医和芥公公,务必把所有东西都备好。”兰侍卫抱着王爷,一路小跑回府。 * 马车上,月晓晓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九王爷抬眸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身材算不上曼妙,可也算得上玲珑,就是不知道面具下的这张脸,又长得如何? “长公主,本王和你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了,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旁人若是知晓,岂不怪哉?”九王爷努力装作儒雅,想要减轻月晓晓的戒心。 “可惜了,要是九王爷对本宫上心的话,名字这种东西,早就打听出来了,不是吗?”月晓晓稍稍坐直了身子,搂紧白毛披风,“方才你说,猎场出了点问题,不知出了什么问题?” “回公主,本王突然发现有人在猎场做了手脚,挖了点陷阱,还布下捕兽夹,像是要害本王和那些竞选夫婿的男子,不知道,公主可知此事?” 月晓晓猛地一怔,心想,被发现了吗? 谁要害其他人了,本宫想整的人,只有你一个。 “是吗?”她故作无辜地反问:“那王爷捉到人没有,不知那些陷阱可有伤到什么无辜的人?” “回公主,陷阱底下的野狼,本王已经杀了,至于后山那群野猪,本王也命人宰了,人倒是没有伤着,不过,倒是吓坏了,来监督的执事太监。”九王爷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凌厉,仿佛下一句,就要拆穿她一样。 “太过分了。” 月晓晓大声一喝,霎时,被吓一跳的九王爷,额冒青筋地假笑道:“公主也觉得那些埋陷阱,布野猪的人,太过分了吗?” “错,本宫是说,九王爷你太过分了。”月晓晓就差指着九王爷的鼻子骂了。 “什么意思?”男子冷冷地抿着眸,周遭的空气仿佛几近凝结成冰。 女子表情夸张地说道:“九王爷,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吗?你怎么能这么笨呢!” “你,你这个女人...居然敢说本王笨?”九王爷咬牙切齿地抓紧了大腿上的披风。 “本宫想,整个万琼国,都找不出比九王爷你更笨的人。” 月晓晓满脸震惊地看着九王爷,仿佛看着一个‘千古绝世’的大笨蛋一样。 “你敢再说一句,信不信本王就把你...” 眼见九王爷要发火,林副将当即拉紧了他的衣裳,摇了摇头,眼神示意道:王爷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皇位到手啊,别冲动啊,王爷。 “你说,何出此言?” 九王爷还是第一次吃瘪,还不能当场反驳过去,气得牙龈发颤。 女子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啧啧啧,九王爷,亏你还自称战神呢,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来没有吃过败仗,可是,你怎么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懂呢?” “简单的道理?本王看是歪理吧。”九王爷气呼呼地嘀咕道。 “九王爷,难道你就没想过,那些山猪是本宫特意放进去了吗?那些陷阱是本宫故意布置的吗?”她大方承认道。 “那你就是承认了,你特意命人在狩猎场,放山猪想要攻击,前来竞选夫婿的人了?”九王爷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紧追不放道。 “本宫哪有这么恶毒的想法啊,果然恶毒的人,想别人的时候,脑袋里全都是这些,肮脏,龌龊的想法。”月晓晓抬起袖子,在眼角流下了几滴假惺惺的眼泪。 “你...”九王爷顿时被气得野马都拉不住了,要不是林副将拼死抱着,他就要上前了结了月晓晓,撕了她那张嘴。 “天寒地冻的,本宫是体恤那些来竞选夫婿的人,怕他们空欢喜一场,徒劳而归,才特意命人,放一些野山猪进狩猎场,好等他们大展身手。”小女子可怜兮兮地擦着眼泪,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这...那陷阱呢,陷阱没得抵赖了吧?”九王爷生气地吼道。 “陷阱,本宫就更是无辜了,前不久,本宫见那里聚满了,凶恶的野狼,怕它们会伤人性命,可是,本宫又不愿意冒冒然杀生,只好做些陷阱,让它们在里面呆上几天,怎知...” 月晓晓一句话,一滴眼泪地指责道:“九王爷,你是个如此残暴冷血,凶狠霸道的人,居然无辜屠杀生灵,你赔,你快点把本宫陷阱底下的野狼,和那群活生生的山猪赔来。” “......” 九王爷整个人被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给整蒙了,还有这种举措? 杀掉的野狼还要复活了,再放回陷阱里? 宰掉的山猪全都送军营,给将士们分食了,怎么赔啊? 见状,月晓晓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腿,哎哟一声地叫了出来。 “哎哟——九王爷,莫非你已经无耻到这种地步,想着坏掉本宫的选亲大会,好让明华和万琼不能和亲,再次挑起战火,好让你一显的风采?苍天啊——大地啊——” 林副将也跟着蒙了,这明华国的公主怎么像唱戏的一样,说话还带戏腔呢? 他紧张地安抚道:“公...公主,你别急,我们家王爷没有这个意思,这野狼啊,山猪啊,我们赔,肯定赔,全都给你放回原处。” 闻言,九王爷那双冷冽的鹰眼,愤怒地瞪向林副将,咬牙切齿地反问:“赔?怎么赔?” “王爷,你就忍一忍吧。” 月晓晓顿了顿,眼泪就挂在眼角,抬起袖子,偷看林副将,声线如同怯生生的小鸟般。 “真的?一只不少?” “对对对,一只不少。”林副将猛地点头。 “活的?”她又追问道。 “活的,保证活蹦乱跳。”林副将拍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月晓晓像是没事发生一样,擦了擦眼泪,姿态端庄地说道:“陷阱底下的野狼有十三只,至于野山猪嘛,总共两百头,至于野山猪的体型,最好肥瘦均匀,免得让别人以为,本宫对其他选亲的人不公平。” “额...公主,你怎么对野狼和野山猪的数目,记得这么清楚?”林副将狐疑地问道。 月晓晓甜美地笑了笑,认真地说道: “当然啦,本宫...亲自数过。” 那双好看的凤目里,却闪过一丝狡诈。 这群笨蛋,数目她当然知道,野狼和野山猪全都是她花钱买来的嘛。 “本宫心想,你前两夜,猎杀野狼和野山猪一定很辛苦,看这黑眼圈,黑得像芝麻糊似的,不过,本宫的选亲捕猎会,过两天就是了,还请九王爷这两天辛苦一些,去雪山上,把野山猪一只一只地抓回来了。”月晓晓忍住心底里发笑的冲动,故作同情地望着他。 只见,那个不可一世的战神九王爷,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用公主操心,本王自然会去办。” “那就好,咦,那不是颜府吗?” 月晓晓摆了摆手,语气像是吩咐家中小厮一样。 “在此处放下本宫就行,本宫正想找好姐妹,叙叙旧呢,也不知她回来没有?” “你和颜家大小姐,有交情?”九王爷狐疑地问道。 “何止啊,我们还是同生共死的好姐妹,不过,九王爷啊,你该改口叫她傅夫人了,别老是揪着别人家的娘子不放,无耻呢,也该有个限度。” 说罢,生气的九王爷伸出手,想把月晓晓揪回来,哪知,单手抓了个空,眼前的小姑娘早就跑了。 她戴着金丝面具,默默地转过身,奸笑地挥手道:“九王爷,本宫就不劳你送了,免得你没时间,把那十三只野狼,两百头野山猪,一只一只地抓回来——” 看着咬牙切齿的九王爷,女子得意洋洋地叉着腰,嘀咕道,“就凭你还想娶本宫,过几天,有你好受的。” ------------ 第二百七十八章 触不可及篇 盛怒 火冒三丈的九王爷握紧了拳头,恨不得马上杀了得意的月晓晓。 “王爷,你别生气了,如今,该怎么办啊?”林副将边扫着他的后背,边追问道。 “还能怎么办,去山上抓野山猪,一个毁了容的公主,居然还敢在本王面前如此嚣张,若不是她背后有明华国作靠山,天底下还有哪个男人,想娶她,等本王娶了这个刁蛮公主,就把她关进宅院里,让她永不见天日。”九王爷恶狠狠地说道。 眼看着九王爷的马车往城门方向而去,月晓晓高兴地拍拍手,打算转身迈步进颜府,找她的华郎。 护院们认不出带了面具的月晓晓,连忙伸手拦道:“来者何人?” 女子轻轻取下金丝面具,露出一张白皙无痕,稚齿婑媠,燕妒莺惭的笑脸。 “是我,曲萝儿。” “原来是曲姑娘,失礼了,请。” 见状,护院们抬头挺胸地伸手,殷勤地将月晓晓请进了大门。 “你们家大小姐呢?” “回禀姑娘,大小姐刚刚才乘马车回来,估计,这会在账房处理事务呢,小的,这就去帮你通传。” “不用了,本姑娘自己进去找她就行。”月晓晓心情大好地朝着院子奔去。 那会,某个傻丫头正在院落中玩雪,堆雪人,月晓晓碰巧经过,看着那十几个丑不拉几的雪人,不禁心生同情地看着那个小丫头。 “颜霜霜?是你吗?” 闻声,傻丫头默默地转过身,鼻尖沾满了雪,笑道:“是啊,曲小姐,你来啦?” 月晓晓背过手,拿着面具,踏着软绵绵的雪地,来到颜霜霜堆砌的冰雪世界中。 “这些雪人...是你堆的?” “嗯嗯。” 小丫头开心地点头,边拍着小雪人的脑袋瓜,边问道:“怎么样,霜霜是不是堆得好好看?” “就...还挺特别的。”月晓晓努力憋着笑,看着那一坨坨雪人,卖力的夸赞道:“尤其,是这只母鸡,还有这只山羊,堆得微妙微翘。” 闻言,小丫头有点不高兴了,白嫩嫩的小脸蛋秒皱起了眉头,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曲小姐真是没眼力劲,霜霜堆的...明明是夏雪姐姐和顾管家。” “你说这只山羊是那个顾管家?”月晓晓有点吃惊了。 她努力地瞪大自己的凤眼,努力地展开想象,恍然大悟。 “所以,这个像菱角的东西,是她的发髻,然后,那像山羊角一样的东西,是那个顾管家的发冠?” 想明白后,月晓晓觉得自己开了眼界。 “看出来了吧,霜霜也觉得自己堆得很好看。” 于是,这个小丫头站了起来,用通红的双手,站在参差不齐的雪人面前,为月晓晓一个个地介绍道:“这是,大小姐、姑爷、一稻、顾管家、夏雪姐姐、阿左、阿右...” 月晓晓听了一大堆,疑惑地提问道:“那你自己呢,在哪里?” 闻言,傻丫头笑嘻嘻地从雪人背后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雪人,抱到月晓晓眼前来。 “这个就是霜霜。” “这是你自己啊,堆别人堆得不怎么像,堆自己倒是挺像的,那她手里拿的是什么,糖葫芦啊?” 颜霜霜摇了摇头,满脸开心地说道:“不是糖葫芦,霜霜讨厌吃酸的,这是还没出世的娃娃。” “娃娃?”月晓晓紧张地抓着她,担心地问道:“小丫头,你才多大啊,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怎么会有娃娃?” “嗯?曲小姐搞错了哦,不是霜霜的娃娃,是我家大小姐肚子里的娃娃。”颜霜霜笑嘻嘻地纠正道。 “你家小姐有喜了?真的吗?那晓晓岂不是要当干娘了?”月晓晓喜出望外地问道。 “嘘——”小丫头神秘兮兮地竖起手指,小声嘀咕道:“顾管家吩咐了,暂时还不能说,娃娃会小气,老大夫去别的地了,小大夫还不是很懂医术,他结结巴巴地说,等等等等,你家小小小姐,这个月葵水还没来的话,很可能就真的是有有有有喜了,哈哈哈,他说话很有趣吧。” 月晓晓怔住了,连忙追问道:“是挺有趣的,那你家小姐这个月来葵水了吗?” “还没有...”小丫头嬉笑道:“不过,霜霜觉得娃娃雪人做出来就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姑爷和一稻什么时候回来,等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放心吧,本宫的皇兄...”月晓晓刻意压低声音,“你家姑爷要治的人,暂时没出什么大事,他呢,很快就能回来了,晓晓真想看看小白脸大夫知道后的表情,肯定会很惊讶。” “霜霜,也是这么想的。”颜霜霜边说,边把‘一稻’雪人放在自己的旁边,笑嘻嘻地撑着脸颊。 月晓晓伸出掌心,接过天上的落雪,感叹道:“若是,以后都国泰民安,每天都能像今天那样,过得平安喜乐就好了。” 伸着懒腰的舜华,正巧见到两个小丫头蹲在雪地上,不知道聊些什么。 她开口问道:“晓晓,你来了。” 眼尖的晓晓大眼一睁,几近要扑过去了。 “你手里拿着是什么?” 蓝衣女子不以为然地回道:“还能是什么,剪刀啊。” “你一个有身孕的人,拿什么剪刀啊,不知道忌讳吗?”月晓晓像个稳婆似的,夺过舜华手里的剪刀。 “我不就是想,趁着天气还没太冷,把雪绒披风赶制好,送过去明华给他穿吗?”舜华伸出十指,指头包满了绷带,眼神满是温柔。 “还想拿针线?”月晓晓满脸认真地摇头,“没收!皇宫里什么没有?他要穿几百件雪绒大衣,我皇兄都能给他找来,反倒是你,衣着单薄,把肚子里的娃娃冻坏了怎么办?” “瞧你说的,不是还没确定吗?” 舜华转身进了屋,桌上还摆放着,她熬夜用剩的针线。 “依晓晓看啊,十有八九就是有了,你啊,成了亲后,事事都想着夫君,这怎么能行,你要给他一点危机感,让他知道,你很重要,而且,你不是没了他不行,而是,他没了你不行。” 月晓晓的话真的要把舜华逗笑了,从前姻缘至上的晓晓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看来,你和小十三进展得不错啊,你给他危机感了吗?”舜华半开玩笑,半打探道。 “给了,不过,此事还得多谢你,治好了他的厌女症,快给本宫说说,你是怎么治好的?”月晓晓好奇地打听道。 碰巧霜霜端着干燥的炭火,走了进来,小丫头刚添了炭火,便像只温顺的羊羔似的围了过来。 “小姐,霜霜也想听。” 舜华也来兴致了,她边走,便说道:“很简单,我事先调查了当年事,想让小十三放松警惕,回忆当年的事,然后,再来一招声东击西,让他以为,迷药是下在粥里,实则,那半斤‘迷药’,只是普通白面,真正的迷药是灯笼里的蜡烛。” 月晓晓转了转眼珠子,有些担心,她满脸紧张地幻想道:“所以,你不会真的找了个女人,坐在他床头...然后...和他...” “和他做什么呀?”霜霜舔了舔嘴里的糖,转过头,天真无邪地问道。 舜华真是服了她这个好姐妹了,想象力真丰富。 “想什么呢,本小姐只是趁机把他带到另一个地方,在他还以为自己做梦的时候,再一举卸下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以为所有女工都是他家侍卫假扮的,这样他就能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打破恐惧的枷锁。” “原来是这样...”月晓晓若有所思道。 “没错,人在梦中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办得到,所以,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总是会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无意识地解除恐惧。” 月晓晓趴在桌子上,有些不甘心地嘟囔道:“那家伙的病就是怪,明明之前,本姑娘假装溺水的时候,他还能...帮本姑娘渡气,后来,等到了晚上,就是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得,吐得七荤八素的,好像很嫌弃我似的,如今,居然就这么被你治好了,真不甘心。” 闻言,舜华眼眸闪过一丝诧异。 “听你这么说,小十三的厌女症应该早就治好了才对,从帮你渡气的那一刻开始,他应该无所畏惧了。” “你说的是真的?” 随后,白衣女子又摇了摇头,“不可能,要是这样,他那天又怎么会吐得这么辛苦?” “会不会...是吃坏东西了?”舜华大胆地猜测道。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大小姐,十三王府出大事了,兰侍卫他直接闯了进来,说是有要事找公主。”顾管家站在门边,毕恭毕敬地禀报道。 “出什么大事了?” “听说...十三王爷他...” 顾管家还没说完,兰侍卫一手打开了房门,一阵挟带风雪的寒风迎面袭来,冷坏了屋里的三个女子。 “兰兰兰侍卫,有事好好说,小王爷怎么了?”舜华浑身颤抖地问道。 “傅夫人,在下此次前来,是想请公主帮个忙的。”兰侍卫双手作辑,单膝跪了下来。 月晓晓担心地站了起来,询问道:“小十三怎么了吗?” “回公主,小王爷以为你喜欢九王爷,身染风寒又不肯吃药,如今,他还要...”兰侍卫有些说不下去了。 女子急得快哭了,着急追问道:“他还要做什么,本宫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九王爷,小十三,他不会傻到要道寺里剃度当和尚吧?” “那,那倒是没有。”兰侍卫心虚地别过视线,“他说,要忘了你,然后重新找个姑娘,就去全城最多姑娘的地方。” 闻言,某人的眼泪怔住了,咬牙切齿地笑了笑。 “你刚刚说什么,本宫有些没听清楚。” “请公主息怒,小王爷也是少不更事,太过伤心,才会去青楼买醉的,还请公主不计前嫌,快点把他带回来吧,末将怕,再晚一点,小王爷渣都没有了。”兰侍卫也曾想过,直接打晕小王爷,带回王府,可是,十八个侍卫里,谁也下不了手打王爷。 “晓晓?” 舜华看着盛怒的月晓晓,忽然觉得有些可怕。 “走,跟本宫去把你家那个‘色胆包天’的王爷抓回来!” ------------ 第二百七十九章 触不可及篇 青楼买醉 盛怒之下的月晓晓还是听从舜华的建议,换上男装,戴上帏帽,再前去怜花楼。 “王妃,你先别气,我家小王爷那性子,你也知道,他之前这么厌恶触碰女子,又怎么会真的发生些什么,他就是闹闹少爷脾气,想你去哄哄她。” 为了降低月晓晓的怒意,一旁的兰侍卫为小十三说尽了好话。 “他还想本宫哄他?做他的春秋白日梦,快说,他去了几个时辰?”月晓晓生气地问道。 侍卫鲁鲁赶忙帮口道:“不久,半个时辰都不到,我们就急着过来找你了。” “半个时辰?啊啊啊...”月晓晓锤着大腿,哭喊道:“都够他亲亲,抱抱,举高高,搂楼,缠缠,度春宵了,呜呜呜...” “也没那么夸张吧,毕竟我们家小王爷,没经验啊,说不定,半个时辰,他连脱个衣服,解个腰带的时间都不够。”兰侍卫尴尬地笑了笑。 闻言,月晓晓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地抱着手臂,气呼呼地反问道: “开玩笑吗?那他平时怎么上的茅房,还不成,还是你们帮忙解腰带不成?” “.....” 无语可回的兰侍卫刚要叹气,耳边忽然听到噗的一声。 某个侍卫终于忍不住笑喷了。 “哈哈哈哈...王妃实在太逗了。” “鲁鲁,现在不是笑得时候,公主还在生气呢。” 男子无语地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鲁鲁,苦恼地扶着额头,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总之,等会到了那,本宫做什么,你们都别管了,本宫会尽量让你们把活得带回去。”月晓晓举起娇小的手掌,狠狠地握着拳头。 “额...”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叫她来的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约么半炷香后,月晓晓冲进了怜花楼,她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里面男男女女耳鬓厮磨,饮酒作乐,看着好生放荡。 青楼的老鸨见月晓晓长得面生,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年轻公子带着护卫出来玩了,便殷勤地扑向前来。 “哎哟,公子,肯定还是第一次来我们怜花楼吧,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们楼都有。” 兰侍卫举起刀鞘,抵在老鸨的脖前,惊了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妇一跳。 “嘿嘿嘿,公子,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呀?” 月晓晓努力地平复着心中的怒火,红着眼睛质问道:“本宫不是来找姑娘的,本宫问你,今天可有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郎来过,他又叫了几个姑娘?” 闻言,待客经验老到的老鸨笑得更欢了,满脸写着‘我懂,我懂’,笑着说道:“哎哟,原来客官不欢喜女子,欢喜公子啊,行行行,花怜楼想要什么样的公子都有。” “算了,给本宫让开。” 怒意横生的月晓晓一把推开讪笑的老鸨,闯了进去,刚走到大堂,便看见小侍卫站在三楼的回廊上。 “公子,公子,你到底是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啊?” 被抛开的老鸨眼睁睁地看着月晓晓领着一群人上了楼梯,踢开了三楼雅间的门。 一开门,月晓晓便被眼前人山人海的发髻所惊到了,她难以置信地咒骂道: “小十三,你这个死人头,十九年没碰过女人香,终于要开荤了,一个不够,还要找这么多,就不怕阳气被人吸干吗?” 兰侍卫冲了进来,在数十名烟花女子中间,寻找自己主子的影子,“鲁鲁,快赶正事,我们家小王爷到底在哪里啊?” “让本侍卫来看看吧。”鲁鲁捋了捋袖子,大声喊道:“走水了,出人命了,再不走,银票要被人烧光了。” 话音刚落,屋里的青楼女子一溜烟地全都跑了,只剩下凌乱而空荡荡的房间。 “怎么回事,难道,我家小王爷知道自己玩大了,应付不来,爬窗户走了?”兰侍卫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你们看,在你那里!”鲁鲁惊愣地指着上方。 月晓晓抬头看去,惊讶地看着喝醉酒的小十三伏在悬梁上,像只上了树就下不来的小猫一样,叫唤着。 “咳咳咳...本王快死了,底下好多花俏的蛇啊,不行啊,它们要吃了本王,快来人啊,本王要被蛇给吃掉了...” 女子缓缓地走在悬梁之下,抬头望着醉醺醺的男子,又恼又想笑,“死人头,哪有人逛青楼,逛得像你这般窝囊的,居然被姑娘逼得上梁,晓晓真是高看你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男装打扮的晓晓,眼带泪光地笑了。 “本王一定是傻了,才会在这里见到你。” “你要是没傻,敢来这种地方,晓晓一定不放过你。”气呼呼的女子朝着兰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自家王爷救下来。 兰侍卫和侍卫鲁鲁同时点头,轻身上了悬梁,把那只紧抓着悬梁不放的‘猫’救了下来。 “啊啊啊,本王要飞了——” 月晓晓头疼地看着醉酒的男子,她怎么喜欢谁不好,偏生就喜欢他。 “公主,末将可以把小王爷带回去吗?”兰侍卫恭敬地请示道。 月晓晓怒声地反问兰侍卫:“不带回去,难道留他在这里过夜,被其他女子吃豆腐吗?” “是...是,公主。”额冒冷汗的兰侍卫,忽然觉得女人真是可怕啊。 于是,这个看起来娇小玲珑的公子,带着几个高大英伟的侍卫,扛着醉醺醺的少年,在怜花楼的嫖客惊讶的注视下,步出了怜花楼。 * 半炷香后,月晓晓坐在床边,看着酒醉不醒的少年郎,气鼓鼓地接过芥公公递来的热毛巾。 “回禀王妃,御医方才又重新开了张新药方,府中的下人已经在熬煮了,等会就会端进来,若是,没什么吩咐,洒家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芥公公点了点头,刚到门口,他抿着眸子,回头看了月晓晓和小十三一眼,眉角含笑地步出了房门。 “你啊,不会喝,又学人喝,明明怕女子,怕得要死,还非要去青楼找姑娘,晓晓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天生有股受虐癖,还是真的傻了。” 月晓晓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用力搂着小十三脸上的胭脂,刹那间,妒火中烧,她咬了咬牙,俯身而下,在少年的脖颈,留下了一个深红色的牙印。 “啊——疼死了,谁敢咬本王。” 兴许是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男子在醉酒中添了几分清醒,他微微抬起黝黑的眼眸,看着眼前的女子,缓缓地伸出手。 “怎么了,晓晓,你怎么在哭啊?谁欺负你了,告诉本王,本王帮你教训回去。” 豆大的眼泪滴落在少年的脸颊,温热而又湿润,女子哭得梨花带雨,通红的眼眸,悲伤不已。 “是你啊,就是你在欺负晓晓。” “是本王对你做了什么吗?”小十三满脸错愕地问道。 “不是你对晓晓做了什么,是你对其他姑娘做了什么,其他姑娘又对你做了什么,死人头,你给晓晓交代清楚,你的腰带是不是解过?” 满眼泪花的月晓晓伸手就要检查小十三的腰带,把他吓得一顿慌张,“晓晓,你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啊。” “你知道啊,那你还敢去怜花楼那种地方,别告诉晓晓,你不知道,那种地方是做什么的?” “那种地方是做什么的啊?”醉酒的某人耍赖似地反问道。 “噢,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呢?”晓晓伸手掐着男子的脸,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所以,怜花楼的姑娘们亲近你的时候,是在帮你扇风吗?她摸你脸的时候,是在帮你拍点身上的风尘吗?” “疼疼疼...”小十三拿掉了月晓晓的手,背过身去,不甘心地嘀咕道:“明明是你先见异思迁的,居然,还倒打一耙,骂起本王来了。” “晓晓见异思迁?你哪只眼睛看见晓晓见异思迁了?” “你今天不是和九皇兄出去了吗?本王知道,九皇兄身材高大,气宇轩昂,又是久经沙场的战神,而本王,只是个不学无术,斗字不识的废物,你肯定会选九皇兄,不会选我。” 他的声音很是凄怆,对月晓晓的回答,既是期待,又是害怕。 那颗比琉璃还脆弱的心,只希望能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却又不敢看她的眼睛。 女子怔住了,她苦涩地看着那个背影,无力地流着眼泪。 未闻身后的回应,小十三狐疑地转过身,看着她满目泪光的样子,心疼地唤道:“晓...晓?” 那双纤细又无助的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裙,双手早已被冻得通红,然而,再冷的天气,也不够她的心更冷。 “小十三,你知道吗?晓晓从来没盼过自己的夫君,会有多大的成就,他不用是什么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他也不用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但是...”她哽了哽,“至少,不是你这样总是自怜自艾的样子,你让晓晓怎么办,之前所说的承诺都是假的吗?” “不是的,你不要哭,全都是本王的错,是本王不好。”他坐直身子,伸出手,摸着她滑落脸颊的眼泪。 她苦涩地笑了笑,决绝地说道:“好啊,既然你不愿意相信晓晓,那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耽误彼此,从今以后,晓晓选自己的夫婿,你欢喜去哪,就去哪,晓晓不会再管你了。” “不许走。”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伸手抱住了女子,想把她留下来。 “放开我,龙十三,本宫命令你放开。” 女子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拥抱,怎知,身体一失衡,整个人被抱着倒在床上。 那双懵懂的大眼睛,映着男子执拗的脸,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倒在床上。 直到,男子看她的视线,越加的迷离。 她呆呆地后仰,看着那张稚气的脸,越凑越近... 然后,女子忍不住笑了。 “噗——你把嘴嘟得像金鱼一样,究竟想干什么啊?” “嘘,别说话。” 白皙纤细的大手掌,一把抓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细腰上。 语气温柔地说道:“本王想亲你。” 那双黝黑的眼眸深情地注视着她的唇,凑了上去。 ------------ 第二百八十章 触不可及篇 坏东西 月晓晓忍住嘴角的笑意,微微闭上眼,娇嗔道:“坏东西。” 冰冷的唇边落下一丝细腻的温柔,他的动作很慢,如同疼惜着世上的至宝,修长的手指挽起她的落发,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耳坠。 他红着脸,稍稍加快了进攻的速度,接着醉意,大胆地‘攻城略地’,直到胸膛前的小手推开了他,女子的前额抵在他的肩膀,微弱的喘声,阵阵地传来。 “晓晓,晓晓,晓晓。”龙十三边唤着女子的名字,边将她牢牢地抱紧,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般,紧紧地搂紧那柔软娇小的身子,生怕她会就此离开自己的身边。 “小十三,你抱得太紧了,晓晓觉得有点透不过气。” “求求你,别推开我好不好,也不许看九皇兄一眼,本王错了,本王不该去青楼,也不该不信你,今天,本王见了很多人,她们每一个都没有你的性子可爱,也没有你这般令人怜爱,本王只想要你一个。” 那个染了风寒而炽热的身躯,紧紧地贴着她的脖颈,惹得她脑袋一阵空白,轻呼的热气萦绕在男子的锁骨,惹得心底某个地方阵阵的骚动。 “反了你,敢情你还仔细看了是吗?”她生气地皱紧眉头。 “没有,没有,本王一看见她们就想到你,就感觉有好多个晓晓,可是...这么多个晓晓,哪个都不及你好看,后来,本王找了又找,才发现哪个都不像你。”稚气的声音仍在耳边。 “傻瓜。” “晓晓,本王想你了,一整天都在想你。” 说罢,那个赖皮鬼瞧准时机,轻轻地小啄了一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染红了她的耳根子。 “有破绽!” “嗯?” 一只白皙的大手,按在她的耳侧,趁着月晓晓还是一脸懵的时候,侵占了她全部的呼吸,醇香的酒气细腻地交换着,她忍不住舒服地缩了缩脚。 他借着酒胆,伸出手指,轻轻拉开女子脖间的丝带,解开了那雪白的披风。 “晓晓,晓晓...”淡红色的薄唇轻啄着她的脖间,狡猾地索求道:“你别走了好不好?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保证什么都不会做。” 他如同一条青色的藤蔓,缓缓地缠绕着,禁锢她的心弦。 “你这个...样子可不像什么都不会做啊。” 少了厚重的披风,仅凭单薄的衣裳,仿佛无法隔绝,那股炽热得能燃烧的热度,她伸手轻轻地推开了小十三。 那双湿润的凤眼,正好映着男子通红的脸颊,他羞红地偷瞄着女子的反应,全然没有方才,那般霸道进攻的样子。 “本王...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小十三支支吾吾地说道。 “生...”通红的热度迅速在脖颈间攀升,女子慌乱地伸出手,捂住那双黝黑的清眸,言语慌乱地娇嗔道:“你会煮饭吗?就说煮...” “本王不会...” 他一手搂紧女子的腰,拉进了双方的距离,那遥不可及的半丈距离,终于缩短到毫厘之间,他稍稍低头在她的耳侧边,轻柔低语道:“可是,本王可以学。” 柔和而稚气的嗓音还在耳侧,迷离的视线里,是男子渐渐靠近的脸,她默默地闭上眼,许久,未见那个温柔的触感落下,她狐疑地皱了皱眉。 刚睁开眼,便见那个浑身羞红的男子呼呼大睡,醉倒在眼前。 “你...” 哪有人像你这样,在紧要关头睡觉的啊,女子的内心止不住的呐喊道。 “晓晓...”他闭着眼,轻声低语道。 搂住她腰间的手不经意地加重了力道,将她搂向自己的身边,像抱着软绵绵的被褥一样,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怀里。 女子不满地在那舒服的体香里蹭了蹭,小声地嘀咕道:“哪有人像你这样的,撩了人就睡。” “晓晓,嘿嘿嘿...” 听着某人爽朗的傻笑声,月晓晓投降般,微微一笑道:“算了,等你醒了,就知道厉害。” 昼夜更替,天光大白,夺目的白光如同调皮的幽魂般,伏在窗前,看着床上的一对熟睡的人儿。 门外戒备森严,某小厮谨慎地扫着地,一个不小心,扫把脱手了,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小厮大惊失色,瞬间就被人捂住口鼻,抬走了。 “唔唔唔...” 兴许是窗外的鸟雀声,太过嘈杂,床上的男子紧蹙着眉头,在沉沉的梦中醒了过来,迷茫的视线中映着某个娇小的身影。 刹那间,男子脸色铁青扶着额头,醉酒前的记忆如同万花筒般在眼前闪过,他记起了昨夜在青楼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女子追逐的画面,最后他好像还怕得攀爬上了悬梁。 然而,记忆到此就断片了。 完了完了完了,身边这个女子难道是... 他不会是,真的和某个青楼女子睡了吧。 啊——要是被晓晓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少年颤抖地掀起女子柔软的丝发,看清了她的侧脸,迷迷糊糊地说道:“本王一定是傻了,这青楼女子怎么长得这么像晓晓。” 闻声,女子觉得耳侧痒痒的,小声呢喃道:“别吵,本宫还想再睡一个时辰。” 小十三好奇地低下头,想要看清一点,满嘴的酒气朝着女子扑面而来,惹得她猛地一抬头,撞向了他的下巴。 “好痛!本王的下巴...” “嗯?”那双皎洁的凤眼微微睁开,光亮的瞳孔中映着男子捂住下巴的脸,迷糊地伸出手,攀上了男子的脸颊。 “晓晓?”少年错愕地看着她,正要扬起嘴角,脸颊被人猛地一扯,像年糕一样,扯得有点疼。 月晓晓迷迷糊糊地问道:“疼吗?” “有一点。”小十三不解地点了点头。 “那就不是梦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身姿娇媚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有一丝狡黠。 “怎么办啊...你昨天把晓晓,这样那样,再那样了。” 小十三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个娇小的女子哭了起来,那双湿润的眼框,晃悠着豆大的眼泪。 “本,本王昨天把你哪样了?” 他猛地打了一个嗝,有点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 “就...”月晓晓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梨花带雨地哭诉道:“你借着醉意,欲行不轨,硬是拉着晓晓上了床榻,还趁机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你知道吗?你昨天就像牛一样,拉都拉不住,就这样把晓晓,像啃草根一样,连、根、拔、起。” “连...根...” 月晓晓夸赞的小声音说得小十三满脸羞红,嘴巴都开始哆嗦了。 “本王真的有那样吗?” 他不解地质问着自己。 “当然,你还粗鲁地将人家按在床上,想要,想要...啊,晓晓不做人了,哪有王爷把人家睡了,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她‘神色哀伤’地抬着袖子,声音无比娇弱。 “你先别哭啊,本王什么都不记得了,本王真的有这样为难过你吗?”小十三刚想抬起手,擦拭她的眼泪,衣裳轻轻地从肩头滑落,昨夜被她咬下的牙印,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留在他的脖颈。 看得月晓晓一阵羞红,别过了视线,“你快把衣裳穿好,不许你穿得这么轻浮的和本宫说话。” “轻浮?” 少年微微皱眉,眉心闪过一丝疑虑,他疑惑地开口问道:“本王昨天真的和你,相好了?” “哪是相好啊,你那是借酒行凶,意图强迫,最后,还霸王硬上弓了。”月晓晓伸出双手,捂住羞红的脸。 小十三看着女子锁骨处的红印,微微咽了咽,心想,自己可能真的忍不住,轻薄了她。 “那...本王真的上弓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喝醉酒了,当然没有印象了,好呀你,睡了一晚上就赖账,晓晓没想到,你是这么寡情薄意之人,晓晓真是看错你了,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负责,晓晓也不会死缠着你,今日,晓晓算是真正地看清你了,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说罢,做戏做全套的她一把拉开被子,露出全身穿戴整齐的衣裳,拎起地上的白披风,打开门匆匆地逃离他的视线,阴谋得逞地上扬嘴角。 “晓晓——” 眼看着伊人要走,他急忙掀开被褥,从床上起来,赤着脚追了出去,刚到门口,便被端药进来的兰侍卫拦住了。 “小王爷,你要去哪里啊,该吃药了。”兰侍卫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别拦着本王,本王要把王妃追回来。” 小十三紧皱着眉头,可兰侍卫就是不让他追出去。 “小王爷,你想追可以,先把药给喝了吧,要不然,像昨天那样晕倒在公主府邸的大门前就不好了。”兰侍卫温柔地催促道。 “啰嗦,本王如今不想喝药,只想弄清楚整件事,本王究竟是不是真的和晓晓她...”少年刚说一半,对上兰侍卫好奇的目光,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是不是真的怎么样?”兰侍卫不假思索地问道。 “就...是不是真的和她...” 满脸羞红的小十三,实在说不下去了,拎起兰侍卫手上的碗,便将苦药一饮而尽。 “额...这药怎么这么苦啊?” “末将也不知道,兴许是加了什么新鲜的药材吧?”兰侍卫接过药,闻了闻那药气,顿时一阵恶心涌了上前,这药别说是小王爷,就连他也受不了。 “对了,昨夜,王妃她是不是...一夜都没有走,就留在本王的寝宫里。”小十三支支吾吾地说道。 兰侍卫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好像...有吧...” “好像是什么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正经事呢,你能不能肯定点!”少年急了。 “末将把你从青楼扛回来的时候,公主是留在你房间里没错,她还代替芥公公照顾你,当时,末将见她...” 听着兰侍卫的声音,小十三猛地一惊,紧张地追问道:“见到,你见到她做什么了?你该不会像之前那样,躲在窗外偷听了吧?” “那倒是没有,芥公公见公主愿意留下照看你,便吩咐属下,别埋伏得太近了,免得打扰了你们。”兰侍卫意有所指地说道。 少年顿时大松一气,他的视线心虚地瞟向远处,装作随口问道:“所以,晓晓真的留在本王的身边,照顾了本王...一夜?” ------------ 第二百八十一章 触不可及篇 抓狂 兰侍卫故作为难地思考了一番,“应该是没错,至于怎么照顾,末将就没看见了,王爷放心吧,这么私密的事情,我们这群侍卫很识相的。” 小十三冷哼一声,默默地转过身,稍稍露出的耳根子,红得像染缸一样。 不知是被冻得通红,还是因为此刻兴奋的内心,所燃起的,他居然不自觉地手舞足蹈,哼起了歌,转身回到了寝室。 “小王爷?你不去追公主了吗?” “不追了。”小十三潇洒地大手一挥,“本王已经是她的男人了,她跑不掉的,如今,本王必须得给她点危机感才行,让她知道,她有多怕失去本王,本王有多重要才行。” 兰侍卫微微挑眉,忍住发笑的嘴角,讪笑道:“那王爷就慢慢地酝酿危机感吧,末将要去挑选弓箭和马匹了。” “为什么啊,你要外出狩猎吗?”小十三伏在被褥上,不以为然地问道。 “回王爷,你不知道吗?今早,刑部的辰大人公布了一份万琼国适婚男子名单,里面有末将的名字,所以后天的选亲捕猎会,末将也会上场。”兰侍卫一派自然地说道。 “是吗?原来兰侍卫也要参加选亲捕猎会啊,选亲捕猎...”开心的声音瞬间停住了,少年猛地一怔,僵硬地转过脸,看着若无其事的兰侍卫,声音颤抖地质问道:“你你你,你也要参加晓晓的选亲捕猎会?” “是啊,不止末将,府上的十八个侍卫,除了年龄最小的那一个,其他的都参加,据说,到时候,圣上,太后,还有后宫嫔妃,皆会列席,看我们在马背上比拼,一展身手。” “你们还全都要去?”某人气得发狂了。 “自然,圣上懿旨,谁敢不尊,不过,最后还是得看公主的意思,据说,她会在得胜者中选出一个,然后任命那男子为夫婿,既然是圣上也在,末将这个前禁军统领也要好好表现才行,弓箭太久没用,都生锈了。”心情大好的兰侍卫也哼着轻松的歌谣,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出去了。 独独留下心情复杂的小十三在寝宫里,内心凄惨地嚎叫着。 苍天啊,父王和皇祖母还要观战,岂不是上赶着给本王送绿帽吗? 不行,这危机感得迟一点再给才行。 小十三忍住发痒的喉咙,拖着沉重的身子,披上毛披风,转身冲了出去,追在兰侍卫身边喊道:“兰侍卫,你等等本王,本王今天也要练习骑射。” * 清晨的雪峰铺盖着数层棉被般厚重的大雪,仿佛只要一伸脚,就会陷入雪中,再也拔不出来了,九王爷额冒青筋地骑在骏马上,看着陪伴他驰骋沙场多年的得力副将,在追逐着一群‘来势汹汹’的野猪。 “王,王爷...还有一百二十三头野猪,就凑够数了,呼..呼..呼...” 从昨夜到今早都没合过眼的林副将,筋疲力歇地看着九王爷,眼球通红,他痛苦地跪在雪地上,热汗不断地从额前滑落,直摇头。 “林东来,都怪你给本王出的馊主意,让本王娶那个刁蛮任性的明华长公主,如今倒好了,害本王被人耍得团团转,本王乃万琼国堂堂战神,如今竟沦落到,要在雪山追捕野猪,传出去,本王还有何颜面,上朝面对文武百官,有何颜面,指挥千万将领,在战场上厮杀——” 气炸的九王爷狠狠地咬着牙,举起长弓,将它就插在厚重的雪地上,滚滚的白烟从嘴里喷溅而出,又饿又冷。 林副将用刀柄抵在雪地上,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仰头望着马背上身材伟岸的男子,好言劝说道:“王爷...如今,我们在雪山追捕野山猪,抓野狼都在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啊。” “卧薪尝胆?你不说还好,一说本王就饿了,赶紧去宰一只野山猪,烤给本王吃!”九王爷恼怒地吩咐道。 “不行啊,王爷,那几十只野山猪,熬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抓到的,若是赶不及在后天前抓够两百只,也不知道那个明华的长公主,还会说些什么。” 本就怒不可歇的九王爷,拔出宝刀,就横在林副将的脖间,青筋暴起地说道:“本王说吃野山猪就要吃野山猪,现在就要...” “是是是,属下遵命。” 自从九王爷那里受伤后,林副将是越发猜不出九王爷的心思,总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未几,尽职尽责的林副将在树上捡了些柴枝,想要堆砌一把火,可是,他捡回来的湿柴,实在太湿了,覆在上面的冰雪还没融化呢,压根就点不着。 “林副将,还没好吗?” 骑着马和属下一起赶野猪的九王爷有点不耐烦了,从远处喊了过来,声音穿透整个雪山,发出阵阵回声。 还没好吗... 没好吗... 好吗... “回王...”林副将哆嗦着身体,勉强地站起身,刚要张口回话,树上落下一层厚重的白雪,把他整个头都盖住了,“唔唔唔...” “搞什么啊?”九王爷隐忍不发地骑着马向他奔来,忽而,耳边传来一阵响动,仿佛整个雪山都在动摇,那双锐利的鹰目警惕地看向四周,竟发现有一群野狼正伏在山边,对他们和抓到的野猪群,虎视眈眈。 “这群野狼,昨天找半天都不见一只,今天倒是乖乖地送上门来,正好,反正狼已经抓够了,本王今日就要开荤,吃狼肉!” 他骑着烈马朝着狼群奔去,来到长弓附近,他稍稍侧身,伸出手来,将地上的长弓取了回来,拔出利箭,朝着狼群拔弓射箭。 一直藏在乔木上的女子,望着底下‘战神大战雪狼群’的画面,舔了舔嘴边的冰糖葫芦,有滋有味地看着戏。 察觉事情不对劲的林副将急忙转身,临危不乱地喊道:“全军戒备,先别管野山猪了,先辅助王爷,击退野狼群。” 话音刚落,远处号角响起,一群士兵手持刀枪剑戟,冲了出来,在茫然一片的雪地上,士兵们就像渺小的蚂蚁般,冲向凶猛的狼群。 也不知道,是不是远处的号角声太过响亮,悬崖边上的厚雪居然崩塌了,顷刻之间,便倒在了斜坡上,巨石般的大雪块如同滔滔不绝的巨浪猛地朝着九王爷的军队袭来。 林副将震惊地喊道:“鸣鼓收兵,王爷,雪崩了,别打了,快回去吧!” 当时,这个‘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九王爷,正手持利刃和凶猛的狼族首领,拼命地厮杀着。 眼见皑皑的白雪几欲淹没乔木,她猛地一跃,跳到了乔木的顶端,那双弯弯的月牙眼,笑嘻嘻地看着九王爷,啃咬着酸甜的野山楂。 “居然还不走,不怕会被活埋吗?”殷红的嘴里,满是野山楂的甜香,她意犹未尽地看着竹签,嘀咕道:“只剩下最后一颗了,早知道就把整个摊子的糖葫芦要了,这么吃,真不过瘾。” 气势汹汹的白雪很快便将底下的人给淹没了,少女的眼前起了一阵白雾,她开心地拍手,如同看着一场好看的马戏。 “好,好好,演得好,有赏!” 话音刚落,她捏起手指,动作轻柔地拿着手中的竹签,飞快地朝着白雾中射去,呜咽半声,射中了藏匿在白雾中啃咬九王爷手臂的狼首领,不偏不倚,一签封喉。 炽热的血红滴落在雪地中,融化在九王爷的脚边。 他怔愣地看着咬着自己手臂的野狼首领,重重地倒在地上,他背靠在乔木底下,看着厚重的白雪飞扬而过,淹没了他的脖颈,顷刻之间,他整个人埋在了雪地里。 “大意了...” 终于,在熬了两个时辰后,他在雪地里失去了意识。 * 半夜,厨房熬着滚热的姜汤,热气腾腾地往上冒着,男子昏昏沉沉地半睁着眼,又冷又饿。 他怔愣地看着破落的屋顶,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在迷糊的意识里,他见到了某张乖巧的笑脸,正在扒自己的盔甲... 这时,耳边传来了磨刀的声音,九王爷警惕地睁开眼,立马坐了起来,竟发现,自己光着身子,仅盖着一张粗麻的被子,坐在某张陌生的床榻上。 不禁大惊失色,他怒吼道:“你是何人,究竟对本王做了什么?” 磨刀的背影顿了顿,转过脸,戴着空白的面具,无目,无唇,对方声音冰冷地说道:“醒了?醒了就把这姜汤喝了吧。” “本王不吃嗟来之食,你拿开!” 怒意横生的九王爷一手打翻了对方递来的热姜汤,对方看了看碗里仅剩半点姜汤,抬起半边面具,若无其事地喝了下去。 透着昏黄的烛光,那小半张脸仿如瓷娃娃般,露出玲珑小巧的嘴巴,九王爷狐疑地看着面具人,疑惑地开口道:“你还是稚童?” “什么是稚童?” 声线中不带半点起伏,让人猜不透,那空白面具下,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罢了,不懂就算了。”他忍住怒意,扯着被子,抿了抿唇,“本王问你,是你脱了本王的衣裳?” 面具人点了点头。 “为什么?” “你的衣服湿了,而我的衣服,你又穿不上。” 九王爷微微皱眉,估量着面具人的个子,个子短小,身无四两肉,一看就是那种发育不良的孩童,想来是他误会了。 屋顶漏风的地方,冷不防地飘来飞雪,惹得他浑身打颤。 “这里只有你一个吗?家中的大人呢?” 面具人顿了顿,转过身,继续磨着刀,随口回道:“这里除了你,就只有我和爷爷。” “你爷爷?为何本王没见到,他是在屋外面吗?” 刺耳的磨刀声清脆地响动着。 九王爷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蓦然发现整间屋子,除了他,就只有眼前这个发育不良的孩童,根本没有别人。 “不用找了,他就在那。” 面具人伸出手指,指着桌上那块挂满了蜘蛛网的木牌,看起来就像尘封多年,无人打扫。 他忍不住咽了咽,细汗从脖间滑落,霎那,那股阴寒而诡秘的感觉包围了整间破落的小屋,滚滚的白烟如同数万只蚂蚁般,爬过他的头顶,惹得头皮深处阵阵地发麻。 “你爷爷他...死了?” 面具人举起锋利的刀刃,缓缓地转过脸,九王爷诧异地看着那个空白的面具,仿佛能看见面具后的眼睛。 ------------ 第二百八十二章 触不可及篇 误会 那个圆滑的白面具如同琉璃般,被热气蒸腾得透明了。 “你下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被磨得锋利的刀刃在那双凌厉的鹰目闪过一丝冷光。 在那一瞬间,九王爷感觉到了些许杀意,他迅速将粗麻被子围在腰间,捡起了身边唯一的武器,从土炕上站了起来。 一切蓄势待发,当他正要把卷起的竹席子扔过去,率先偷袭的时候,面具人高举着一只冰冻的猪后腿走了进来。 对方顿了顿,望着突然站起,高举竹帘的九王爷,毫无情绪地开口问道: “你突然戏瘾大发,想要唱曲吗?” “咳咳...” 九王爷尴尬地敛起了身上的动作,披挂在腰间的粗麻被子,瞬间掉了下来,一时之间,尴尬到挖洞都来不及。 面具人波澜不惊地转过头,指向旁边的竹架子,冷冷地说道:“你的衣裳烘烤多时,估计干透了,穿上吧。” “......” 九王爷从未这么听话过,他一手拉起床上的粗麻被子,遮盖身体,转身就走到架子前,把自己烤干的衣裳穿上,却总是警惕看着那个手捧猪后腿的面具人。 “你方才说,让本王下去问你爷爷,是什么意思?” “我爷爷下地窖整理大白菜去了。” 面具人边说,边把一块石板放在烧红的炭火之上,烤得石板滋滋作响。 “那你照直说不就行了。”九王爷觉得他还是头一回,被吓得一身冷汗,还以为在这种破房子里,有些什么呢。 “方才你咒我爷爷死了,所以我想吓一吓你。” 这话听得九王爷雷霆大怒,穿戴整齐的他,正要转身发怒,刚张嘴,便见面具人麻利地举起小刀,抛向空中,然后华丽地接过刀柄,把一片冻僵的猪后腿肉,利落地削了下来。 冻僵的猪后腿肉精准地落在石板之上,透出阵阵青烟,随后,不知面具人撒了些什么东西在上面,那块原本的猪后腿肉,渐渐地变软,变香。 九王爷望着那块年糕似的白面具,狐疑地问道:“你是厨子?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不是厨子。”面具人简短地回道。 “那你是做什么的?为何会和你爷爷独居在此处?” 这个久经风雨,饱历风霜的男子,突然,对眼前这个看似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产生了些许好奇心。 “我是...捡破烂的?”面具人的回答竟有些迟疑。 捡破烂? 闻言,九王爷眼眸里有些不悦,他不满地抿了抿唇,那不就是说他是‘破烂’的吗? “既然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大可换一份差事,你想投军吗?” 面具人没有回答,而是将烤得里焦外嫩的猪后腿肉卷了起来,放在烤热的白馒头上,倒入香辣的腌黄瓜,塞在嘴里。 九王爷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噜作响,斥责道:“你这小毛孩,难道不知什么是待客之道吗?哪有饿着客人,自己先吃的道理?” 纯白的面具就挂在脸的一侧,在昏黄的烛光下,那细致精巧的五官,若隐若现,比起男孩,眼前人更像个女子。 面具人嚼了嚼,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王爷看不起我一个捡破烂的,也没必要吃我家的东西,方才你不还很大声说,不吃嗟来之食吗?” 说完,这个长相酷似‘少年’的人,还嘎巴嘎巴地咬着嘴里的腌黄瓜和烤猪肉。 “你...”被抓住小辫子的九王爷哽了哽,努力地平心静气地解释,“方才本王刚醒就被你脱光了衣裳,还以为要被人‘净身’了,当然不能吃你的东西,如今,本王和你也算是相识一场,情况怎能不同。” “嗯...原来是这样啊。” 面具少年转过眼珠子,似乎并没打算给九王爷再做一份,直到某个霸道的王爷肚子再次响起。 “额...”恼羞成怒的九王爷气得通红,捂住阵阵作响的肚子,只希望它能别‘丢人’了。 突然,面具人站了起来,九王爷惊奇地发现,对方坐着显矮,站起来却又有十六七岁的成年男子那般高大,而且双腿纤细有力,好像经常锻炼。 “那你还喝姜汤吗?” 那一碗姜汤再次递到九王爷面前来,相比第一次的厌恶,这次,那碗姜汤却有股甜丝丝的味道。 他稍稍抿了一口,大叫道:“好甜!你就不怕得消渴症吗?” “什么是消渴症?”面具人再次语气平淡地问道。 “就是吃多了糖,会死的病。” 闻言,那把磨得锋利无比的小刀,铿锵落地,面具人仿佛震惊似的,颤了颤肩膀。 “你说的是真的?” 面具后的声音依旧平淡无奇,却隐约能从话语中听出,对方有些紧张。 “自然,万琼国的国君嗜糖如命,后得了消渴症,此事,人人皆知,你难道不是万琼国的人?”九王爷忍住甜腻的味道,将那碗温热的姜汤,一饮而尽。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耳边的烤猪肉的声音仍在滋啦作响,那双凌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怀疑,在雪山之上,居然还独居爷孙二人,而且,这个戴面具的少年还是个捡破烂为生的人。 整件事听起来,十分荒谬。 正当他要开口追问,一个热腾腾的白馒头递到了他的嘴边来,他轻轻咬了一口,才发现,那白馒头的芯是冷冰冰的。 “咳咳...你确实不适合当厨子。” “能吃就行。” 咬着温热的烤猪肉,九王爷想起了当年马腹藏人,眼前血流成河的情景。 “这让本王想起了初到战场时的那段日子,被敌军围困了整整十二天,只能靠生吃马肉,藏在马腹中,躲过对方的探子,人人都说本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其实,本王吃过的败仗,多如牛毛。” “能藏在马腹中,那你当时的个子,一定很小。” “和你的个子相去无几,看着你,本王就想起家中那个年幼的弟弟,他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不是得了怪病,必定有一番大作为,本王曾经也嫉妒过,为何本王要年纪轻轻上沙场,而他却能安稳地呆在城中,过着奢侈安逸的日子。” 九王爷淡淡地笑着,自嘲似地将白馒头吞食入骨。 “可如今,这些看似跨不过的磨难,碰巧成就了本王的战神之名。” “战神,你们很缺野山猪吗?” 面具人很自然地展开了对话,如同闲话家常一样,抱起猪后腿,包上油纸,挂在了晾衣服的木架子上。 见状,九王爷抬了抬袖子,闻了闻身上的衣服,居然也有些油腥的味道,那木架子也不知挂过什么。 “本王本来就是要抓两百头野山猪,如今,一场雪崩,估计抓到手的野山猪全都跑了。” “其实,你们抓的不是野山猪?” 话音刚落,面具人往锅里装了点白雪,放在石板上,煮了热水。 “抓够数不就行了,本王难道还要管那些山猪野不野吗?” 面具少年自然地转过脸,盯着九王爷,毫无语气地说道:“你们抓的那些山猪,是我和爷爷养的,严格来说,你们霸占了百姓的财产。” “......” 九王爷呆住了,敢情他们追半天,是把别人家放养的山猪,当野山猪抓到自己的军营里。 面具人仔细地盘算道:“你害我家丢了三十四只山猪,还另外吓死了七只,你全都会赔的吧?” “那些野山猪真的是你们家养的?”九王爷狐疑地问道。 “不像吗?它们每一只獠牙都长得像白萝卜那么大,大概,也只有我们家能把山猪养得这么肥美。” 不熟行情的九王爷,狐疑地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这家养的山猪,獠牙都会长得这么长吗?它们把本王饲养的军马都扎死了。” “别人家的,我不知道,反正爷爷养得,只只都要这么壮实才行。”对方语气平平地强调道。 壮实得都能扎死人了,养来吃的野牛也没有它们这么凶悍。 九王爷无语地颤着牙龈,询问道:“你家还有多少头山猪,除去本王方才要赔你的,本王全都要下了。” “不多,整数三百头。” “成交,立字据吧,本王后天前就要。” 面具少年摇了摇头。 “我不识字,家中也没有笔墨,你来写。” 九王爷隐忍不发地挑眉,要不是看在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肯定会狠狠地揍他一顿。 “既然没有笔墨,你让本王用什么写,用你脚趾头,想一想。” 话音刚落,面具少年利落地从墙上取出了一个酒壶,倒了一杯黑色的酒,把包过咸鱼的油纸递了过来,那股味,顺着袅袅的白雾,浸满了整个破屋。 “这黑漆漆的水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说你家里没有墨吗?” “这是用黑桑葚酿的酒,爷爷酿的酒,在主城卖得很好,一壶就值一两黄金。” “真的假的?”九王爷不信。 “不骗你,快写吧。” 面具人将油纸递了过来,默默地催促道。 “你想让本王在这张油腻腻的破纸上留下自己的墨宝,不行!” “......” 面具人不说话了。 “怎么,说实话,你还不高兴了?”九王爷挑了挑眉,狐疑地问道。 “我不懂,一个用脚趾头想东西的人,居然还会介意在一张包过咸鱼的油纸上写字,你真是奇怪。” 闻言,九王爷真的气疯了,他的话如同‘连环袖箭’般,说个不停。 “谁用脚趾头想东西了,本王说的那个人是你,还有,你到时想拿着这种破纸来王府领钱,别人怕不是会把你当疯子。” “那有什么,反正是你亲自写下的东西,拿到你府上,自然会有人付钱的,不是吗?” 对方一派自然的话语,瞬间戳中了九王爷的心坎,听起来,他就像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也是,毕竟是本王的墨宝嘛,写在哪不是写,反正别人都晓得其中的价值,可是,本王手里没笔啊。” 话音刚落,面具少年提起锋利的小刀,割下一段细发,用红绳绑了起来,递到九王爷的手中。 “你将就着用吧,我平时看私塾里的先生,手里拿的毛笔,粗幼也差不多。” 那双鹰目怔了怔,接过少年递来的断发,诧异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沾着黑色的桑葚酒,在粗糙的油纸上书写了起来,落下的黑字,瞬间就化开了,渗出淡淡的酒香。 ------------ 第二百八十三章 触不可及篇 许诺 “你想学写字吗?本王...可以教你。”九王爷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过,仿佛看见了从前那个不得已,被逼上战场的自己,突然很想为这个少年做些什么。 会悄悄留意私塾的先生拿的毛笔,估计,很渴望能坐在私塾里念书吧。 “可以吗?战神一般不是都很忙吗?”面具人的情绪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你到底认识几个战神啊,本王说教你就教你,等这件事过去后,你就来本王府上,本王亲自教你写字。”九王爷态度强硬地说道。 “这件事是什么事?”面具人没有拒绝。 九王爷怔了怔,心想,让这个小毛孩知道又能怎样,反正他也无处说。 “也不怕和你说,本王接下来会参加选亲捕猎会,然后,迎娶明华国的长公主。” “你很喜欢她吗?” “不喜欢。”九王爷边按着油纸书写,边直接地说道。 “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娶她?”面具人不解。 “小毛孩,你这就不懂了吧,若是,本王能娶到明华国的长公主就更有把握,夺得皇位,王室不同寻常百姓家,若是争输了,就要向别人俯首称臣,摇尾乞怜的活着,让本王苟活,还不如放手一搏,无论发生什么事,本王都不在乎,无论要付出什么的代价,本王绝不后悔。” 九王爷炽烈的目光,如同炭火上的星星火苗,稍稍靠近,都被人灼伤。 “真复杂,你真的从不后悔?” “从不。”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只要登上王位,失去什么都可以吗?” 面具人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九王爷狐疑地望着他,笑道:“本王最想要的东西都失去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 “打赌?赌什么?” 那个光滑白亮的面具依旧一片空白,不知为何,九王爷却觉得面具背后的那张脸在笑。 “若是,你以后真的后悔了,你就要把最宝贵的东西给我。” “最宝贵的东西...?”男子诧异地重复道:“例如呢?还有,本王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听说过吗?若是被救的人长得好看,恩人就会要求以身相许,若是被救的人长得丑,恩人就会要求对方做牛做马,王爷,你能当我的牛马吗?” “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本王丑咯?”九王爷额冒青筋地盯着他。 “那倒不是,你堂堂战神也不可能给我这个收破烂的当牛马,那就只剩下以身相许了。”面具少年一派自然地说道。 “以...两个男的,怎么以身相许啊?”九王爷摆了摆手,不堪其扰地说道:“行了,行了,本王和你打赌,行了吧?” 闻言,面具背后的脸轻轻地笑了,谁也没说过,她是男的啊。 “不过,约法三章,你可别想...”九王爷突然往后坐了坐,“别想从本王身上割...什么东西来,就算是头发丝,也别想。” “当然,我对秃头的王爷没什么兴趣。” 长发散肩的九王爷真的要被他气疯了,要不是还在寄人篱下,真的想抡他一顿。 “本王头发多得是,不会秃,还有,谁要你感兴趣啊,字据写好了,你既然不会写字,就按手印吧。”男子非常不耐烦地说道。 “已经写好了?我要看看。” 声音里还毫无情绪,她很认真地拿起那张油纸,看了又看。 “你不是不识字吗?看这么久有用吗?”九王爷别过头嘀咕道:“就算本王把你卖了,也没人知道。” “那也是,那就请王爷按手印吧,我明天会拿去给私塾的先生看的。” 九王爷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大拇指沾了沾桑葚酒,在油纸上按下一个模糊的拇指印。 “这样就行了吧,本王要睡了,你再给本王拿一床被子来,还有,你这破屋还漏风,冷死了。” 面具人摇了摇头。 “我家没有被子了,那是唯一的一张。” 闻言,男子傻眼地看着她,不解地追问道:“你方才不还说你爷爷卖的桑葚酒值一两黄金吗?连张被子都买不起?” “钱没了。” 面具人简洁地回道,转过身去,把锋利的小刀放在炭火上烤了烤,往身上擦了擦,便放回衣服里。 “钱没了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地望着那个看似娇小的背影。 “前不久,有一群官差来了,他们说朝廷要征税,把家里的钱拿走大半,之后,爷爷被气病了,病了好些天,才好起来。” “官差?”九王爷皱了皱眉,“不可能,我朝一年才征一次税,每次都会在年头征,难道有人假冒衙门的人,以‘征税’为名,行强盗之事实?”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会,我刚好出去捡破烂了。” 面具人的语气忽然有些冷漠,藏在面具背后的眼睛,藏匿过一丝杀机。 “一定是看百姓不熟悉律例,假冒官差,浑水摸鱼,混账!” 九王爷气愤填膺地握紧了拳头,随后,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放心吧,若是查明情况属实,本王会还你家一个公道,把他们抓住,让他们把钱吐出来,一文不少还给你。” 敢在他眼皮底下作乱,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真的?” “当然,本王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九王爷抿起唇,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那我信你,你睡土坑上吧,我还要去地窖,帮爷爷搬白菜。” 九王爷怔了怔,心想,真的没被子啊,这天寒地冻的,怎么睡啊? 他不习惯地摸了摸土炕,虽然还是暖的,可是不够热啊。 这种天气,他们两爷孙是怎么在这种破屋里,活下去的? “喂,你...”他刚想说些什么,只见面具人走到那个蒙尘的木牌前,蹲了下来,掀起地上的木窗,麻利地下去了。 那个瘦小的身形,如同一只抓不住的小松鼠一样,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 竖日,贴在炭火和土炕的九王爷从疲惫中醒了过来,他感觉活脱脱又经历了当初行军的日子。 “你醒了,风雪停了,快走吧。” 那是他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冰冷又无情。 “哪有你这样待客的,客人刚醒就要把人给赶走,好歹让本王喝杯茶...” 话音刚落,那个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的王爷嘴边,递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破口的杯沿滚烫地贴着他的唇边。 “喝吧。” 她见王爷双手接过,边放开了手。 “这次又会这么机灵,简直就像迫不及待,要把本王赶走一样。”他吹了吹茶杯冒的热气,看着茶水中那伶仃的茶梗,“想必,你是拿出茶里珍藏的茶叶来招待本王了吧。” “嗯...”面具人不懂,“谁会珍藏茶梗?” 会错意的九王爷顿觉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他大力地放下茶杯,滚烫的茶水顿时溅了一地,气冲冲地出去了。 刚出门,便见满山偏野的白雪,全然看不到路在哪头。 他回过头,反问道:“你们家就没有认路的坐骑吗?例如,牛啊,马什么之类的。” “坐骑啊,王爷介意骑山猪吗?我家的山猪很聪明,从来都不会迷路的。” “你让本王骑山猪下山?成何体统。”他不知生气还是好笑地看着她。 骑牛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更何况,是她家那群獠牙比白萝卜还大的山猪! “那有什么?若是你介意的话,牵着它下山不就好了。” 说罢,面具人转身进去了。 “你,你要去哪里?” 未几,她回来了,把麻绳交到了九王爷的手上,麻绳的另一头正绑着一只山猪。 “放心吧,牵着它,你不会迷路的。” “放屁,你真的打算让本王牵着头山猪下山啊?” 话音未完,耳边传来一声无情的关门声,‘啪’! 对方似乎已经受够他了,直接把他无情地关在门外,九王爷头疼地扶着额,看着那只随时准备撞他的胖山猪,拔出了刀,横在猪脖子上,冷冷地威胁道:“本王命令你,赶紧带我下山,要不然,本王就宰了你。” “嗝——” 被吓坏的山猪,急忙冲下了雪山,九王爷一个不稳,整个人被拖在雪地上,愣神之际,身体已经被拖动了。 “啊啊啊啊,本王命你赶紧停下,听到没有,你是不是想军法处置!” 它不断地尖叫,狂奔的小短腿,在奋勇地前进着,如同白马过隙般,滑在雪地上的九王爷飞速在树与树之前,飞扬而过,华丽地被小雪峰弹了起来,在半空中旋转三圈半后,啪嗒落地。 “你这只臭山猪,等会本王就宰了你...” 话音未完,山猪带着他穿过一层一层草丛,不断地经历着苍叶和雪霜的洗礼,那双黝黑而分明的五官,被划得都是伤,最糟糕的是,不知哪个树根,顶到了他的‘小王爷。’ “额噢——”痛得面容扭曲,翻白眼的王爷,被拖到一处半是流水,半是冰霜的溪涧前,停了下来,他眼白白地看着那只疯叫的山猪拖着断掉的半根绳子,在树林里乱冲乱撞,在他眼前消失了。 “这算哪门子机灵的山猪啊,本王...真不该听她的...”悔恨的眼泪脱框而出。 “王爷?” 领军搜山的林副将,刚巧见到九王爷顶着个鸡窝头,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找到你真是太好,属下还以为你死了。” 感动过后,一众将领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什么都别说了,也什么都别问,快,扶本王回府,本王觉得...刚刚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林副将疑惑地扶起‘历经磨难’的九王爷,又好奇,又不敢问。 * 很快就来到选亲捕猎当天,想着作弄小十三的月晓晓,几天都没开过门,婢女金兰站在她身后,细心地帮她打扮着,拿起金丝玉簪子,望着铜镜中的月晓晓,在发髻上,比了又比。 “好了,金兰,随便打扮打扮就行了,反正本宫戴着面具,别人又瞧不仔细,他们啊,大多是奔着我明华国长公主的名头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来,何必为他们劳神。”月晓晓歪着头嘀咕道。 “公主,他们看不见你的脸,更会注意你的头饰,衣裳,要是,你不穿得华美些,他们定会小觑了我们明华国的。” “行吧...别打扮太久啊。” 月晓晓刚叮嘱完,窗外扔进了一飞镖,带着密信深深地钉在了柱子上。 ------------ 第二百八十四章 触不可及篇 密信 “公主...” 诧异的婢女金兰刚想去碰墙上那封密信,就被月晓晓叫住了。 “别碰,你先出去,帮本宫守在门口。” 闻言,金兰的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便低头行礼出去了,月晓晓微微回眸,看着门被关上,才敢上前,将柱子上的飞镖取下,拿些密信。 “不是约定好的日子啊,皇兄怎么会在这时候传信来...” 当她看清密信上的内容时,内心瞬间被人挖空了一个洞,苦涩溢满心间,那张密函,悄然地飘落在地上。 也不知多了多久,门被再次打开,月晓晓的神情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火烫上还残存烧剩的碎纸。 “快,帮本宫打扮,换身华丽点的衣裳,还有,换个发髻,画一个浓一点的妆。” 金兰惊讶地看着月晓晓红肿的眼睛,发现她家公主为了某事哭过,难道和方才飞镖上所绑的纸有关, “可是,公主,如果,什么都重新弄的话,你会来不及参加选亲捕猎会的。” “来不及更好,没事,你慢慢来,本宫迟了不要紧,最重要是打扮好看些,显眼一些。” “好。”不明所以的金兰怔愣地点头,开始为月晓晓重新换衣,拆发髻,再梳妆打扮一次。 * 另一厢,即便是打瞌睡,也从未睡过懒觉的九王爷,今晨居然破天荒的赖床了。 几近日晒三竿,林副将快把门给拍烂了,房里的人就是不醒。 “王爷?王爷,你快醒醒啊,王爷?今日是选亲捕猎会,你可千万不能迟了,王爷——” 耳边噼里啪啦地作响,九王爷依然沉浸在那个诡异的梦中。 在梦中,他再次被困在雪山,只能依靠藏匿在马腹中躲避敌军的搜捕,眼看着曾经和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被刺死在眼前,他却要咬紧牙关,忍气吞声。 瘦弱的他,如今出去,也是死路一条,然而,他恨透了这样窝囊的自己,正想冲出去,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出现了,轻声地唤着,“阿九,阿九,我来了,我来...” 那双绝望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他缓缓伸出手,开口问道:“你是来救本王的吗?” 闻声,来人脱下面具,露出一张无比狰狞的脸。 “我来杀你了——” 在那一刻,满头大汗的九王爷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紧贴背脊的衣裳,湿了大半。 “王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爷,快醒醒啊——” 他微微皱眉,稍稍从惊悚的梦中缓了过来,转眸看向了门边,虚弱地开口道: “本王醒了。” 林副将怔愣地看着开门的九王爷,那头乌黑的卷发湿了大半,性感地垂在黝黑的胸前,身后的侍女羞涩地转过视线,生怕会看着,看着便陷进去。 “进来吧。” 男子眼眸阴冷地看着眼前人,扶着光白的额头,惹得侍女们内心阵阵骚动。 “王爷,你终于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见惯不怪的林副将示意侍女们进去为九王爷宽衣,自己则把今天九王爷要用的弓箭,抱了进来。 嘴边还不住地叮咛道:“幸亏王爷您起得早,要不然真的来不及参加捕猎会了,弓箭和马匹已经备好,那群野山猪,末将也命人将它们安放在围场的远处了。” 闻言,原本面无表情的九王爷,稍稍挑眉,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 “你把字据要回来没有?” “字据?什么字据?” “就是本王亲手写在油纸上的字据啊。”他狐疑地转过头,强调道。 林副将不解地问道:“野山猪是运回来了,钱也给了,可属下没见过什么字据啊,难道,那怪老头手中还有字据?” “罢了。” 九王爷心想,兴许是戴面具的少年喜欢自己的墨宝,便没再深究,可是,他又衍生出了另一个疑问。 “你方才所说的怪老头,是什么意思?” 闻言,林副将的反应有些讶异,反问道:“王爷,你不是见过他吗?那破屋的主人,是个脾气败坏的老头,属下和他解释老半天了,他非要说没答应过卖山猪的事,最后,还是属下把钱塞在他手上,他才肯信的。” 刹那间,九王爷的额头蒙上了一片漆黑的阴云。 “那个老头说,他没答应过?” “他是这么说的,属下也不知个中缘由,王爷,你明明早就和他谈妥了,才让属下过去的,所以,属下猜,肯定是那怪老头,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坐地起价,幸亏属下聪明,马上就塞了几张银票,把三百头山猪全领走了。”林副将憨憨地笑道。 九王爷连忙追问道:“那你见到他的孙子没?就是那个身无四两肉,经常戴着白面具,说话老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少年。” “少年?戴面具的?”林副将摇了摇头,“没见过,我们去的时候,整间屋子就老头一个人,没见过什么少年。” “没见过...” 林副将的回答,似乎给疑惑的九王爷再添了一层厚厚的迷雾。 难道由此至终都是一场梦? 那个少年从未真实出现过吗? 不可能啊。 那双黝黑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攀上了脸。 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像雪梅的枝叶般,残存在他的脸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那不是梦。 林副将见九王爷想东西想得入神,忍不住提醒道:“王爷?王爷,我们要出发了。” 闻声,他稍稍回过了神,“对了,本王让你查假官差以‘征税’为名,掠夺百姓钱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属下派人明察暗访后,发现确有此事,主城有一群地痞,经常偷盗官服,假扮官差,敲门勒索,以‘征税’、‘筹集军饷’为由,抢夺百姓的钱财,很多百姓被人骗了,还蒙在鼓里,所以,还没有人报过官。” 九王爷眼神冷冽地抿了抿唇,如此看来,那少年所说,并非全是假话。 他闭着眼,深吸一气,吩咐道:“你私下派人把他们剿了,本王要他们把侵吞的民脂民膏,全都吐出来,林东来,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回王爷,属下知道,对付这种人渣,等属下抓到他们之后,会严刑逼供,让他们把百姓的血汗钱,一文不少地吐出来。”林副将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还有...” “是,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林副将觉得今日的九王爷特别的英明神武,投向他的目光,尤其地钦佩。 “你!”九王爷稍稍提了提领子,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去找人给那养山猪的老头修一下屋顶,屋顶破了也不补,夜里快冷死人了,最好,再多带几床棉被过去。” 林副将整个人有些蒙了,心想,这还是他认识的王爷吗? 他家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别人了? “是,属下遵命。”林副将恭敬地点头道。 为他穿戴好的侍女默默地退了下去,身材高大的男子刚要转身,忽然又想起些什么。 “反正你看那老头家里缺些什么,你就添些什么吧,要是他家孙子回来了,就把他带来府上找我。” 林副将愣愣地点头,狐疑地问道:“可是,属下见他家又小又破,添置的新东西,恐怕会放不下啊。” “那就重新给他盖新的,这种小事就别烦本王了。”九王爷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步出了房门。 “盖新的?”林副将顿时心中大酸,追了出去,“王爷啊,你什么时候也来看看属下家,我家也挺小的,也缺东西啊。” “滚。”某人冷言道。 * 巳时,阳光明媚,林中厚厚的积雪正闪着耀目的金光,看得人快睁不开眼。 皇帝和太后穿着厚重的衣裳坐在上座,如同两个圆润的毛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辰右拿着册子,将在场的适婚男子,点了有点,就是不见公主出现,手中的点名册都快黑成团了。 要是公主还不现身,他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太后伸长着脖子,看向入口,疑惑地问道:“皇儿,这明华国的长公主怎么还没到啊?早知道,哀家就不趁这个热闹了。” 她稳稳地搂住汤婆子,生怕衣衫内,再进一点点的寒风。 老皇帝微微皱眉,长叹一气。 “小旗子,你快去催催,今日的选亲捕猎会,全依她的主意,她怎能迟迟都不露面。” 见机,工部的右侍郎踏前一步,挑拨道:“依微臣看,明华国的长公主根本就无意和谈,分明是她那个气焰嚣张的王兄特意派来戏弄我们的。” 话音刚落,三支箭轻轻擦过右侍郎的乌纱帽,精准地射入箭靶之中,如同一阵疾风,乌纱帽轻轻地掉落在了右侍郎的脚边,吓得他脸色铁青,腿脚发麻地跪倒在小十三的面前。 小王爷稍稍收起弓,眼神厌恶地看着右侍郎,警告道:“本王不许你讲晓晓的坏话。” “王爷,微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无意污蔑那明华的长公主。” 身后忽然起了一阵掌声,小十三惊喜地回眸,可当他看见来人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 “原来是你们啊...” “别这么冷淡嘛,十三王爷,毕竟,本君都快成你的小舅子了。” 凤城君收起鼓掌的手,一派自然地走了过来,凤城绵羞答答地跟在他身后,也跟着过来了。 “别胡说八道了,你来此处作甚?你又不喜欢女子!”龙十三强调道。 “别这么说嘛,毕竟是明华国的长公主,不喜欢也能娶回家摆着啊,本君又不是你,连女人都碰不得。”凤城君在龙十三耳边悄声说道。 同时,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神,瞄向了自己那个目光热切的妹妹,悄悄地伸出了脚,害得凤城绵整个人栽倒在小十三的怀里。 “还想趴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滚开!”龙十三怒斥道。 脸颊通红的凤城绵咽了咽,抬眸看着小十三的脸,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没有晕倒,顿时心中大喜,难道自己就是小十三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所以,别的女人都碰不得,只有她碰才没事? 见状,凤城君故作惊喜地转过身,向太后报喜道:“没想到,没想到啊,这真是上天注定的夙世因缘啊,姑母,你瞧瞧,十三王爷待舍妹就是不同,如此亲密,竟也相安无事,证明本君之前全无虚言啊。” ------------ 第二百八十五章 触不可及篇 比试 “大哥...”凤城绵羞涩的娇嗔道:“你别说了,说得人家都不太好意思了,兴许殿下只是太过害羞,所以一直都没有把对绵绵的心意表露出来,你就别拆穿他了。” 小十三一手把凤城绵推开,令她整个人踉跄落地,然后,轻篾地看了凤城君一眼,“别说是她,本王如今就是碰个阿婆也不会晕。” “你碰个来试试啊?”凤城君挑衅道。 可是,少年环顾四周,全是孔武有力的男子,最后他瞧准了太后,径直地走了过去,抓住太后身边的婢女绿翘的手,就往前伸。 顿时惹得婢女心肝砰砰跳。 “看, 本王如今有谁碰不得,别自作多情了,即便是让本王娶头蛮牛,也不会娶你家妹妹,相信,本王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龙十三斜眼看着地上的凤城绵,那般厌恶的眼神,霎时让凤城绵回忆起,龙十三在仁寿宫说过的那番话,那句——不恨,只是厌恶,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响。 “可是绵绵以为,殿下上次只是气头上,等下了这口气,便会重新看向绵绵,重新了解绵绵对你的好,了解绵绵的真心...” “明华国长公主到——” 穿着华丽,雍容华贵的月晓晓,今日居然戴着血红色的面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步入围场,纯白的冰雪恰如其分地修饰着她拖地的长裙,华服上修饰了成千上百颗珍珠,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明华国的长公主,月晓晓见过万琼的国君,太后娘娘。” “平,平身。” 原本火冒三丈,想训斥几句的老皇帝,一看来人这身隆重的打扮,那些到嘴的狠话,顿时又咽了下去。 “落,落座吧。” 小十三惊喜地唤道:“晓晓。” 闻声,伊人顿了顿,没有回头,而是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在你和它之间,我还是选了它。” 少年狐疑地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不解地皱了皱眉。 “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此时铜锣大响,老皇帝站了起来,大声地宣布道:“今日烈阳高照,正是明华国长公主选亲的大日子,朕身为东道主,理应略尽绵力,辰卿家。” “微臣在。” 辰右双手作辑上前,抬手一挥,一众竞选的男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列成几排,月晓晓慢慢地步下台阶,从前排缓缓地走过,队伍连绵不断,高矮肥瘦如同群山般,身材层出不穷。 月晓晓看着某个男子的大肚腩好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似的,整整比别人突出两个身位。 “这位兄台,你快生了吧,怕不怕在马背上掉孩子啊?” 辰右抽了抽嘴角,看着调笑的长公主,直冒冷汗,只听,那位大腹便便的男子满脸骄傲地回了一句,“回长公主,您有所不知,自古男儿吃四方,心怀大志非穷郎,膘肥体壮尤专一,大腹便便可撑船。” 闻言,女子稍稍顿了顿,内心冷哼了一句,‘呸!真能说’。 女子继续迈步向前,一阵淡淡的百合香气,扑面而来,她不经意地回眸,便见那个心心念念的少年,正站在队伍里头,他个子不算拔尖,但是那双充满神采的大眼睛,尤其显眼。 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她微微敛起眼眸里的心思,蓦然转身而去,男子满怀失落地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好了,既然是本宫选婿,理应由本宫来决定规则。” 月晓晓从士兵的箭套里抽出一把磨得发亮的箭,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边走边说道。 “你们要在太阳下山前,追捕围墙内两百头野猪,不需要杀死,击中即可,将它们活着带回来这里,本宫已经安排好猪圈,总共二十个,先抓到山猪者,可占一营,无营者,无论你后续捉了多少只都好,淘汰,最后,占营者,捉山猪多者为胜,本宫会在排在前五的男子中,挑选本宫的夫君,让他成为明华国的乘龙快婿。” 太后微微皱眉,敢情这明华国的长公主是来挑驸马的,她根本没打算嫁过来啊,老人家的心思顿时沉了沉。 本想撮合她和小十三这门婚事,一想到小十三要成倒插门的女婿,她的心里就极度不平衡。 传统到骨子里的思想,让她不禁心生厌恶,若是寻常人家的男子,攀上公主,那是九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偏生她的孙儿,日后注定是腾云驾雾,飞升九天的人中龙凤。 怎能成别人的驸马,成何体统。 “凤城君?” “是,姑母。” 自从上回小十三和太后闹翻后,凤城君已经许久未能和皇太后对上话了,太后突然唤自己,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太后那双眼眸沉了沉,板着脸,问道:“你真的想让绵绵嫁给小十三?” “是的,姑母,您改变主意了?”凤城君惊喜道。 “小十三如此厌恶绵绵,是哀家始料未及的,不过,感情嘛,可以慢慢培养,哀家看出来,绵绵很喜欢小十三,可是哀家的孙儿偏生喜欢那个不识大体,飞扬跋扈的民间女子曲萝儿,若是,你能使计,剪断两人的红线,再撮合小十三和绵绵,哀家定当在你背后全力支持。” 闻言,凤城君的眼眸闪过一瞬诧异的金光,随后,他佯装和善地笑了笑。 “真的吗?姑母,你肯成全舍妹的一片心意,若是让绵绵知道,一定会乐坏了。”凤城君稍稍侧身,向着凤城绵,示意:“你还不赶紧过来谢过太后娘娘的恩泽。” “绵绵...谢过太后娘娘。”凤城绵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总觉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好孩子,果然,你才是最适合当哀家孙儿媳的那一位。”太后满意地打响了心中的算盘。 “比试正式开始,出发!” 话音刚落,马背上的辰右大力地敲响了巨大的铜锣,看着众人出发后,他扔下鼓槌,才缓缓出发。 让小十三始料未及的是,兰侍卫居然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和他的九皇兄并排而行。 “你马背上的功夫不错嘛!”九王爷难得地夸奖道。 “过奖了,九王爷,可是没想到,您居然也在,本侍卫还以为你会看在我家小王爷的面子上,礼让一番呢。”兰侍卫意有所指地说道。 “礼让?什么意思,小十三也想娶明华的长公主?他不是不想当皇帝吗?”九王爷疑惑道。 “非也,回九王爷,我家小王爷对皇位没什么兴趣,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明华的长公主。”兰侍卫爽朗地说道。 九王爷难以置信地挑眉,如同听到了吓人的坏消息,“小十三会喜欢那个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的长公主?” “正是,本来呢,本侍卫想藉此机会,在圣上面前,大显身手,重夺禁军统领的位置,如今,规则既然规定了,只有二十营,那末将只好帮我家小王爷,绊住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了。” 说罢,兰侍卫骑着骏马,朝着躺倒在路边的大树,一跃而过,连人带马拦截在前头,惊得九王爷赶紧拉紧缰绳,稳住受惊的烈马。 “就凭你也想拦住本王?” 九王爷抽出箭筒里的长箭,目不斜视,毫无惧色地朝着兰侍卫射去,离弦的箭,在空中不经意地旋转,擦过兰侍卫的耳边,忽闻,身后传来尖声的惨叫,“额呵——”。 兰侍卫捂着炽热的耳朵,蓦然转头,吧嗒一声,一头山猪被躺倒在路上,他忍不住拍手夸赞道:“真是好箭法,只是,这样一头山猪,起码有几百斤,本侍卫就看看,九王爷怎么把猪抬回去。” “......” 闻言,那双黝黑的鹰目顿时黯淡了些许,光顾着瞄准了,这之后的事,他也没怎么考虑过。 往常,总是林副将瞻前顾后地收尾,这扛山猪的活,他可干不了。 有了前车之鉴,后面的人可学聪明了,纷纷停了下来,窃窃私语地围观道: “看见没,就算早早射中了,也是抬不回去啊。” “对啊,一头山猪就有几百斤,常人怎么可能抬得动啊,公主还说要抓活的,这样岂不是在为难我们吗?” 闻言,两个瘦弱的公子面面相觑,嘴里还像念经似的,振振有词道:“从猪圈到围场的捕猎区,正正三百多个马步,也是一百五十丈远,若是能把山猪赶到猪圈的位置,再击中,不就可以了吗?” “你说得很有道理,不如我们合作吧,反正公主会在前五个人中选出驸马,我们两霸占前两名不就好了吗?” 这两个身板比豆芽菜还纤细的公子,两手相扣,扬起了熊熊的斗志,开始成群结队去赶山猪去了。 方才还人潮耸动的人群,偷听了锦囊妙计后,纷纷四散,冲去驱赶山猪了,独留下无语的九王爷还有对峙的兰侍卫,忽而,一支暗箭轻轻擦过九王爷被狼咬过的旧伤,深深地扎进树根底下。 “谁敢偷袭本王?” 九王爷警惕地斜眼看去,竟发现事有蹊跷,那是明华国的琉雀君独有的剑羽,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这头要来和亲,那头却要派人来刺杀他? 刹那间,箭如雨下,密集地朝着他射来,九王爷翻身落地,飞快地闪进密林,兰侍卫则拔刀挡箭,竟生生地逼退到一边。 “怎么回事啊,九王爷,末将可没听公主说过,今天还有这种特别的考验啊。” “你别管了,赶紧回去传令,护住圣上和太后,就说围场出现刺客了。” 密林隐隐约约地传来九王爷的喊声,不过很快便隐匿了过去,兰侍卫身边的剑雨也消失了。 “难道对方的目标就只有九王爷一个?不好!圣上和太后有危险!” 兰侍卫拉紧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围场的入口急速奔去,马蹄声凌乱地在密林中响起,一路奔去,鸟兽惊飞,聚集的阴云,轰隆作响,仿如要下一场大雨。 奇怪,这种天气太奇怪了。 急奔在密林中九王爷被箭雨逼到了围场的尽头,在那里,他见到了手持长剑,鲜血淋漓的小十三,而凤城君就躺在他脚边,一动不动。 这一切仿佛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般,像是有人蓄意要他看见这一幕。 ——小十三,杀人了? ------------ 第二百八十六章 触不可及篇 咸雨 冷雨随着冰雹急雨如箭,冰冷地砸进密林,小十三在雨中转身,惊觉九王爷正蹲在树边看着自己。 “九皇兄,原来你也在啊,臣弟在这里啊!”小十三朝着九王爷开心地招手。 九王爷没好气地看着他,小声地嘟囔道:“笨蛋,你这时候叫本王作甚?” 在暗处,一支拉紧的长箭,正狠狠地对准了他的咽喉,弹指之间,黑箭朝着九王爷射来。 眼看着小十三持剑朝着自己冲过来,九王爷一手抓住右后方射来的黑箭,猛地一怔,“这是本王的黑羽箭,明华国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咬牙切齿地拔出黑箭,朝着密林中张弓,瞄准密林中穿梭的黑影,对方的速度极快,快到难以捕捉,只能在视线中留下残影。 他凝神闭气地集中在一点,希望能射中,忽然,那个合影跳了上树,他诧异地抬起弓箭,竟发现对方正拿着自己的黑箭,瞄准了小十三的头。 宽敞处的小十三顿时成了活箭靶。 冷汗滴落在九王爷的额前,抉择仅在一瞬间,他调转过目标瞄准了小十三,对方错愕地望着他,看着九王爷朝着自己拉弓引箭。 “九皇兄为什么你要...” 话音未完,一支冷箭从远处射来,九王爷毫不犹疑地弹动手指,任由离弦的箭朝着小十三射来,箭矢轻轻擦过冷箭,让其偏离轨迹,掉在地上。 提心吊胆的少年肩膀还没放松,第二支冷箭见缝插针而来,九王爷眼眸微颤,抬手拔箭的时候,冷箭的箭矢已近在小十三的太阳穴。 “小十三——” 九王爷的喊声穿透了整个密林,惊飞了群林的鸟兽,天空骤暗,视线一黑,无人知道在黑暗中发生了什么。 当光线再现的时候,龙十三已经倒在血泊里。 九王爷怔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十三,错愕万分,他缓住内心的焦灼不安,冲了过去,抱起双目紧闭的龙十三,焦心地唤着他的名字。 “小十三你快醒醒,别吓皇兄啊,小十三,别玩了,快点醒过来,皇兄经不起吓的,别玩了。”九王爷颤抖地翻过手掌,满手鲜红,鲜血淋漓,眼泪顿时滴落在掌心,晕染了一片血红。 他紧紧地抱着小十三,无声地痛哭着,他珍而重之,宠溺长大的好弟弟,如今,竟毫无知觉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冰雨无情地冲刷着地上的红血。 涕泪纵横的男子,红着眼睛,冷冽地盯着密林中黑影,深恶痛绝地说道:“你们竟敢杀我皇弟,我龙九天在此立誓,此生竭尽骨血,魂灭月恒升,痛饮明华血。” “哟呵——” 一个小脑袋从密林中伸了出来,九王爷错愕地看着面前的无目面具,怔愣片刻后,恶狠狠地盯着她:“原来是你,你是明华派来的走狗!”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哭?”倒吊的面具少女狐疑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 九王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利箭,对准了少女的脖间,眨眼之间,空中闪过一瞬银光,利箭的前端竟被悄无声息地削断了,吧嗒落地,而他连动作都还没看清。 一种莫名而又熟悉的恐惧袭上了他的心头,仿佛遇上某个熟悉而又恐怖的人。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面具少女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你是...”九王爷稳住心跳,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面具人的记忆,许久,他还是想不起来,这种熟悉的恐怖感,到底是何时经历过。 “他又没死,你为什么要哭?”倒吊在树上的面具少女,翻身落地,探了探小十三的鼻息,毫无情绪地说道:“他不是还透着气吗?为什么你哭得这么伤心?” “小十三还没...”九王爷惊愣地低着头,摸着小十三温热的脸,探了探他脖间的脉搏,还在跳动,顿时心中大喜,“太好了,原来你还没死。” 面具少女摇了摇头,难以理解地问道:“你们战神都这么奇怪的吗?又哭又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九王爷的眼眸闪过一丝怀疑,警戒心依旧像弓弦般,紧绷着。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他死。”面具人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 九王爷皱眉看着她,询问道:“你认识小十三,那他为什么会昏倒在地上?” “被我打晕的,要护着他,太碍事了。”面具人伸出食指,旋转着银色的双角回旋镖,毫无情绪地回道。 “那他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那些血根本不是他的。”面具人冷冷地回道。 “额...”九王爷怔了怔,想起另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凤城君。 面具人如同猜透了他的心思,语气平淡地说道:“那个人也没死,你这个战神的心肠好坏,不仅诅咒我爷爷,还逢人就说对方死了。” “他没死?小十三刚刚不是一剑杀了他吗?” 九王爷惊诧地看着面具人指着地上那头山猪尸体,血迹斑斑。 她详尽地解释道:“这个面粉人刚刚不知做了什么,挑衅了一头山猪,被追得哭爹喊娘的,路过的小十三做好心,救了他,他却被吓昏了。” “原来是这样啊...” 一时之间,九王爷的脑海中对她有太多的疑问了,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一直跟着小十三?” “嗯。”面具人若无其事地点头。 “你究竟是什么人,蓄意接近本王和皇弟有何目的,还是说,你是小十三的暗卫?” “什么是暗卫?”面具人不懂。 “罢了。” 一支利箭毫无预警地射来,面具人若无其事地投掷出回旋镖,在回旋镖触碰到利箭的瞬间,如同吹过一阵疾风,将整支箭削成两半,朝着射箭人的眉心扎去。 仅仅在弹指一瞬间,藏匿在暗处的黑影命丧黄泉,倒在了地上,面具人若无其事地说道:“其他人都倒下了,刚刚那一个应该是最后一个。” “你...”九王爷狐疑地看着面具人,内心震惊万分。 一个和爷爷独居在雪山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深不可测的身手? 对方一定不是普通人,幸亏,少年对自己和小十三都没有恶意。 否则,他带着小十三,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你,不哭了吗?”面具人如同看着久等盛开的昙花,凋谢在眼前,失望地说道。 九王爷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不悦地别过了脸,“本王没哭,这是雨水。” 纤细的指尖抹过他脸颊上的泪,放在舌尖上尝了尝,“这是咸的,你骗人,这就是眼泪。” “本王说这是雨水就是雨水,今天,下咸雨了。”九王爷胡诌道。 “咸雨?”面具人点了点头,再次跳回树上。 眼见她要走,九王爷抱着昏睡的小十三,追问道:“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回去告诉爷爷,今天下咸雨了,他还没见过咸雨呢,一定很开心。” 面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那几个字,他只能隐约听见。 “居然...信了?” 错愕的九王爷抱着小十三,一路走过密林,到处都是刺客的尸体,他们的身上都带着标志性的弓箭——明华国琉雀军的黄色剑羽,麻雀一直是明华国的神鸟,因此,麻雀死后不但会厚葬在陵墓,还会有自己的墓碑。 不过,明华国有个奇怪的风俗,他们会把麻雀尸体上的毛拔下,染成金黄色,做成剑羽。 他曾在战场上和琉雀军交手多时,这种剑羽,他不知见过多少回? 观其身手,的确像是琉雀军中的人。 可是,为什么明华国要特意用琉雀军的剑羽袭击他,简直,就像是大张旗鼓地告诉他,明华在和你宣战。 一块冰雹砸中了小十三的眉心,让他猛地苏醒了过来。 “皇兄,别,别杀我!” 九王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非常,像往常一样,撒手扔在地上,实行他铁的教育。 “谁要杀你这个没用的小屁孩!” 龙十三紧皱眉心,摸着摔疼的屁股,“皇,皇兄你,方才不是想杀了我吗?” “是啊,杀了你比救你还方便。”九王爷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冽,轻篾地说道:“你这只白眼狼。” “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刚走了几步路,如梦初醒的小十三踩到了躺倒在地的尸体,“皇,皇兄,他们是谁啊?难道是刺客?” “你还有空闲管他们是谁吗?”九王爷反问道。 小十三不解地摇了摇头。 “你今天不是要赢得比试,娶明华国的长公主吗?还不快去!”九王爷没好气地说道。 “对啊,谢谢皇兄提醒。” “等等。” 正当小十三快走远,九王爷叫住了他,询问道:“你是不是认识一个戴面具的少年?” 眼前人顿了顿,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皇兄,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戴面具的少年,臣弟可不认识...” “小十三,你知道你每次撒谎,左手食指都会动吗?别想在你皇兄面前说半句假话,你只要翘起尾巴,皇兄就会知道你想干什么。”九王爷板着脸,正色道。 “好吧,她是臣弟的一个朋友,偶然认识的,臣弟就是在她饿的时候,给了她几块饼吃,之后,她会偶尔出现,向臣弟讨点吃的,一来二去,我们就做了朋友,她的身手很好,臣弟曾经问过她,要不要当本王的侍卫,她说不要,还说...会在臣弟遇到危险的出现,来救臣弟。” “就像刚才那样?”九王爷沉思道。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对了,皇兄,你刚刚为什么把箭头对准臣弟啊?”小十三慌张地问道。 “这个回头再解释吧,他叫什么名字?” 小十三疑惑地问道:“谁?” “那个戴白面具的少年。” “她啊,全名不知道,臣弟平时都叫她阿桑,她是江湖中人,阿桑很可能也不是她的真名。” “阿桑?” 九王爷轻声地唤道,脑海中却全无这少年的记忆,那股熟悉的恐惧感,到底从何而来。 只是单纯,对实力悬殊的少年感到畏惧,还是说,心中太过诧异,造成的落差? “九皇兄,阿桑怎么了吗?” “没什么,你快去吧,你已经落后一大截了,说不定明华长公主安排的二十个营,早就被人占了。” “啊啊啊,没错,本王得马上行动才行!” ------------ 第二百八十七章 触不可及篇 弟控 小十三点了点头,刚要迈开步子,忽然,他回过头,询问道:“那大哥你呢,你不是也很欢喜晓晓吗?” 九王爷轻挑眉毛,质疑道:“本王欢喜她?本王烦她还来不及,你快捉你的山猪吧,就当皇兄心血来潮,今天来狩猎就好了。” “哦,那就好。” 小十三憨憨地拿起弓箭,朝着密林走去。 九王爷不放心,在身后悄无声息地跟着,嘴里嘀咕道:“不知什么品味,居然喜欢那个刁蛮公主,真是十年不闻女儿香,但凡女子都貂蝉。” “那!” 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暴露自己跟踪的事情。 那里有只山猪啊,皇弟! 小十三蓦然回头,九王爷早已躲在树桩后了,眼下冰雨越下越大,再不捉好回去,他这个孱弱的弟弟,肯定会病倒。 九王爷深深地叹了一气,捡起一根树枝,就往草丛那扔去,藏匿的山猪顿时被惊得活蹦乱叫,到处撞。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少年惊喜地拔箭,他这两天练了很久,早已经练就百分百中的本领,他瞄准奔跑的山猪,瞄准了很久,直到山猪的影子消失在尽头,他还是没有放箭。 男子就纳闷了,为什么他弟,瞄准了这么久,就是不动手啊? 难道突然对山猪起了同情心? 只闻,他那个傲娇又憨直的弟弟,嘴里不断地嘟囔道:“这山猪怎么还跑了,亏本王瞄准得这么辛苦。” 九王爷要被气死了,猎物不跑,难道还傻傻地站在原地被你猎杀吗? 你真当它是猪啊?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啊啊啊,气死本王了,小十三,你给本王争气点! 跟踪在小十三身后的九王爷全然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他一路看着自己的弟弟过(连)关(连)斩(失)将(误),连睡着的山猪都被人捷足先登,好不容易射中一头,还把山猪给射死了。 “唉——” 你还是不是战神九爷的弟弟啊,算了,放弃吧。 耳边传来一声树叶的沙沙声,小十三的箭筒里莫名地少了一支箭,雨势开始渐渐减弱,逐渐放晴,这种无情的冰雨终于停了。 小十三蓦然转身,一支被箭射中两只后腿的山猪,躺倒在地,看着无法动弹。 “难道,这是上天见本王如此劳苦,送的?” 躺在树上的九王爷冷哼道:“傻小子。” 与密林中分秒必争的比试不同,围场入口处发生了很大的事。 兰侍卫如实回禀道:“方才在围场上发生的骚乱,臣已经派人去阻止了,点算了一下,共死了六个身份不明的刺客,我方并无人员伤亡,另外,凤城君似乎好像受了点惊吓,昏倒了。” 凤城绵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看着士兵将昏厥的凤城君抬了进来,连忙回头,哭诉道:“皇姑母,你要替大哥做主啊,这好端端的捕猎大会,怎会有刺客,我大哥昏迷不醒,指不定是哪里受了伤呢,姑母。” 闻言,太后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悦。 老皇帝盛怒地质问月晓晓:“还请明华国的长公主交代清楚,为何围场内会有刺客,这也是你安排的吗?” “本宫也不知,本宫和你一样,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月晓晓直言不讳地回道。 “你会不知?”太后又气又恼,怒声质问道:“这场选亲捕猎会,就是经你手,亲自安排的,围场内的刺客和你怎么都脱不了干系!来人,拿下明华国的长公主!” 月晓晓的婢女顿时围成一个圈,护住了她。 只见,这个雍雍华贵的女子临危不乱地说道: “万琼的太后,此事事关重大,既然刺客的事已经平息,九王爷也相安无事,这件事,等捕猎会结束,本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你非要胡搅蛮缠,折辱本宫,就休怪本宫的皇兄不客气!” “你...”太后激动地站了起来,指尖颤抖地指着月晓晓,“你这是在威胁哀家吗?好大的胆子,不过就是个异国公主,哀家是见你根孤伎薄,还对你多番仁慈,好言相待,如今,你竟以怨报德,转面无情,想要借和亲为名,行刺杀之事实...” “够了!”老皇帝当庭大喝道。 此声一出,众人诧异非常,谁也没想过,老皇帝会插进这场唇枪舌战之中。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同时看向了老皇帝,两个年纪悬若星河的女子,气喘吁吁的,仿佛谁也没打算放过谁。 老皇帝头疼地扶着前额,说道:“既然,这位长公主说会给本国一个交代,此事等捕猎会结束后再议吧。” “皇儿啊?”太后满眼疑惑地看着老皇帝。 他从未逆过自己的意,何解今日会当场驳斥她,太后是怎么样都想不通。 “母后,你就好好看一看,这场捕猎会,其余的事,容后再议。” “可是,那些刺客分明就是...” “母后!”老皇帝沉声唤道。 这严肃的语气让太后意识到,老皇帝的心中似乎有其他盘算,自己作为后宫之主,似乎有些越界了。 “那行吧。” 太后冷冷地看了月晓晓一眼,坐回了座位上。 “谢过万琼国君,” 月晓晓抬眸,看了老皇帝一眼,温顺地低着头:“谢过明白事理的万琼国君,本宫知道此事匪夷所思,但是,等会,本宫定会解释清楚。” 此时,准备冲上前的禁卫军早已退下,当月晓晓再次坐在位置上的时候,底下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像这场冷冷的冰雨,冷漠到了骨子里。 全然没有刚开始,那份奋起争夺的气势,很多人都打算就此半途而废了。 月晓晓的心情如同坠入了谷底,冷冰冰的。 每一个看向她的眼神,都想锥心的利刃,狠狠地向着她挥来,攻击着她几近崩溃的内心。 眼见太阳日落西山,她心中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大家快看,小王爷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月晓晓止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看向了那个满身泥泞的男子。 小十三死命地拖着山猪,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来到事先安排好的猪圈。 “这...” 少年绝望地看向四周,每个猪圈都早已有人,有猪了,他辛辛苦苦拖回来的山猪,甚至还同情似的,看了他一眼。 “小王爷,这!这呢!” 一声熟悉的喊声,从前方传来,兰侍卫正向着他热切地挥手! “你这坏蛋得了便宜,还敢来本王眼前叫嚣!” 气不过的小十三,拖着胖山猪来到了兰侍卫所占的营,打不过也要斥责他几句。 “末将哪里占了你便宜,末将是帮你占了好地方了。”兰侍卫转过身,小十三惊喜地发现,猪圈里居然有两只活蹦乱跳的山猪。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小十三惊讶地问道。 “用果子引的,又没人说非要宰杀。” “可是,你不出手,就不怕他们放箭射你引的猪吗?”小十三不解。 “不怕!”只见,兰侍卫温柔地笑了笑,“有人试过了。” “有人试过是什么意思?”小十三大为不解。 只见那张温柔的笑脸,眼眸闪过一丝狡黠。 “他动了末将的猪,接下来,末将就将他所有的猎物都射杀了,让他从头到尾一无所获,你瞧,那边坐在墙角哭的人,就是他。” 小十三转过身,真的发现墙角有个男的,抱着柱子正嚎嚎大哭。 时间太久了,久到小十三差点忘了,这个藏匿在禁卫军里的男人,从前是个魔鬼。 兰侍卫开心地伸出手,如同为小十三打开宝库的大门一样,打开了猪圈,等着小十三把猪拖进去。 那只方才还挣扎个不停的山猪,见到了两个活蹦乱跳的同伴后,瞬间恢复了精神,满眼涕泪地看着它们。 兰侍卫边走,边为小十三亲切地分析:“来吧,加上这只,小王爷已经有三只了,占到营的人只有二十个,若是实力均衡,无人耍诈的话,没人应该能猎到二十只,可是,这两百头山猪死伤过半,而且,山猪过重,一趟趟地搬回来,实在不可取,因此,你看。” 小十三转过身,顺着猪圈,一个个看过去,“二,一,四,五,三,二....最多的,不过就是六只,本王还有机会!” ‘一无所获’的九王爷从围场高视阔步地走了进来,太后见他两手空空,惊愣之后,便开心地扬起了嘴角。 “好,真不愧是哀家的孙儿,知道某些人蛇毒心肠娶不过,就鸣金收兵。” 老妇人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月晓晓,眉眼中满是轻篾。 忽而,猪圈背后,有人伸出了半个头,还殷勤地朝着九王爷挥手,画风甚是诡异,九王爷转眸看去,竟发现眼前人是张熟悉的面孔。 “林东来?”九王爷走了过去,狐疑地挑眉:“你躲在此处作甚?你不是惧内吗?怎么,还敢觊觎公主啊!” “王爷说笑了,我家的那位‘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了娶妾了,就连想一想都不行,属下是特意前来帮你的,九王爷。” “帮本王?” “王爷,你怎么会一只都没猎着?不过,不要紧,幸亏属下早有安排!” 作村妇打扮的林副将鬼鬼祟祟地凑近九王爷的耳朵,指了指,他左上方的猪圈。 上面挂的木牌大咧咧地标注着——九王爷。 “林东来,你是不是又干了多余的事?”卷发男子的语气有些不满。 “王爷,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这是属下呕心烈血,给你准备的惊喜啊,今天来参与选婿的人中,掺了我们好几个人,等会,他们就会把野猪交到你的营里,倒是,你就会以数量最多,拔得头筹,到时,那个明华国的长公主,想不选你都不行。” 闻言,九王爷思绪复杂地看向他的好皇弟,小十三正笑得很开心,那张质朴的笑脸,仿佛就像一块珍贵剔透的金珀,稍不留神,就会在他指缝中滑落,摔个粉碎。 “时间到——” 铜锣被再次敲响,执事太监将其余的宫人点算的结果,做了核算,并大声宣布道: “二百七十人淘汰,二十人占营胜出,其中前五名是,九王爷猎得二十三头,杭州苏公子猎得六头...”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震惊地看了过去,那猪圈里几乎挤满了山猪,满载而出。 ------------ 第二百八十八章 触不可及篇 选择 二十三头山猪,这个一听就知道作弊的数字,惹来在场人士的阵阵非议。 “不是吧,我明明瞧见九王爷两手空空回来的,这二十三头山猪到底是从哪来的?” “就是啊,难不成,这猪圈里还会自己生山猪不成?” “你别想太多了,就算二十三头又怎样,听闻这个明华国长公主和十三王爷早有私情,最后,一定会选他的,九王爷和我们一样,不过就是来陪衬的。” 闻言,九王爷额冒青筋地瞪着林东来,看得对方好生心虚。 小十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九皇兄,忽然觉得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名次在前五的,分别是九王爷,杨公子,苏公子,名扬公子,还有十三王爷。”执事太监殷勤地转过身,看向月晓晓,亲切可掬地说道:“还请公主按照约定,从中选出你的如意郎君。” 小十三忐忑地挺着胸膛,想起刚才幸亏兰侍卫使了诈,哄得竞争对手拱手相拥,否则,他也挤不进前五名,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等晓晓点头,选中他就可以了。 着装隆重的月晓晓缓缓步下台阶,婢女撑着伞,为她遮盖着天空微微飘落的细雪。 她垂下眸子,看着少年冻得通红的双手,鼻子顿时涌起了一阵鼻酸。 那双纤细的小手,紧紧地抓这衣裙,仿佛要把所有不甘都揉进手心里。 “公主,时间不早了,您若还没决定好,不如...”执事太监好意提醒道。 怎知话还没说完,女子柔声打断道。 “不用了,本宫选他。” 她别过视线,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之下,抬起手,指向九王爷。 别说老皇帝和太后,就连九王爷本人也是很纳闷,之前,这刁蛮公主不是很抗拒的吗? 还左一句,别对别人家夫君有心思,右一句,别对别人家娘子,起歹意。 敢情,这些都是骗他的? 欲擒故纵... 怔愣的九王爷像只疑惑的哈士奇,突然对上了小十三满眼妒恨的目光,整个人傻住了。 “大哥,你骗我。” “皇兄没有...明华来的长公主,你是不是指错了?”百口莫辩的九王爷低声问道。 怎知,那个戴着红色面具的女子很决绝地说道:“没指错,本宫就是要你,万琼国的战神九王爷,做我明华国的东床快婿。” 月晓晓稍稍转身,抬起头,看向老皇帝,神情认真地说道:“还请万琼国君遵守承诺,为我们二人择日成婚。” 闻言,绝望的少年嘴唇发颤地咬着牙,擦过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状,太后皱紧了眉头,担心地轻喊着他的名字,小十三。 老皇帝见月晓晓的目光还是毫不动摇,稍稍叹气道:“既然胧月公主选中了朕的九皇儿,朕就成全你,给你们二人赐婚,不日后成婚。” 话音刚落,女子认命地闭上眼,满腹愁绪都凝聚在落下的那一滴眼泪中。 * 隔日,那个戴面具的异国公主被再次宣进宫中,她要对昨日围场遇刺的事,作出解释。 “昨日,在围场人多眼杂,朕想着你可能有苦衷,才给你一个机会,留到今日解释,你得细细想清楚,你今日所说的话,会影响两国的邦交。” 目光微冷的老皇帝稍稍加重语气,强调道:“为何你明华国的琉雀军会出现在围场,你昨日姗姗来迟,是不是就在暗中策划此事?” 月晓晓抬头刚巧对上老皇帝阴冷的视线,鼓起勇气,大声地回道: “此事乃是有人假扮琉雀军蓄意破坏明华和万琼的关系,若是本宫真的蓄意策划这场刺杀,又怎么会盛装出席到场,那时,本宫大可借机溜走,而且,本宫更没必要挑选号称‘战神’的九王爷做夫婿。” 老皇帝的目光却沉了沉,满是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昨日的刺客明明就是琉雀军的人,剑羽也是属于你们明华国独有的,你却和朕说,他们是假冒的?分明就是你见事情败露,就假意选九皇儿,想用‘缓兵之计’延迟万琼的出兵速度,再行偷袭。” 金銮殿内,气氛凝重,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彻底触怒龙颜。 女子默默地踏前一步,说了一句毋容置疑的话。 “回禀万琼国君,若是本宫和九王爷真的成婚,一旦交战,我夫婿就会和我皇兄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本宫想,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当真是心甘情愿嫁给九王爷,毫无机心?” 在那一刻,月晓晓的脑海里忆起了皇兄送来的那封密函,驾轻就熟地说着她最擅长的谎话。 只是,这次她不止要骗别人,连她自己也要骗。 “是,本宫甘愿嫁给九王爷。” 女子静静地握着拳头,心中默念着密函的内容,【琉雀军叛变,择九王爷为婿,方保两方太平】。 “行了,你回去吧。” 闻言,月晓晓神情恍惚地转过身,出了宫门,就在上马车那段路上,她遇见了此时最不想见到,又最放不下的人。 望着那张熟悉却憔悴得让人心疼的脸,女子狠绝地别过视线,想着彼此擦肩而过,沉默地结束这场遇见。 “你想去哪里?难道你对本王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吗?” 眼睛通红的小十三,用力地抓住月晓晓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见状,护住的婢女冲了上前,朝着小十三警告道:“明华国的十三王爷,既然公主已经选了你们的九王爷为夫婿,还劝你莫要纠缠,你们是没有结果的。” 月晓晓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过身,满脸淡漠地看着他,开口道:“你们先退下,就让本宫在大婚前,和他道个别吧。” “是,公主。” 闻言,小十三像疯了一样,冷笑道:“道别?” “成亲后,晓晓只会忠于夫君一个,自然是道别。”女子语气很生硬。 “忠于夫君...” 本来是多惹人心动的话语,如今,在他听来,就像刀刃一样,割着自己的心头。 她嘴里的夫君再也不可能是自己了。 “你为什么...”他紧抓着月晓晓的肩膀,举步上前,质问道:“你为什么会背弃我们之间的承诺,你说过,你无论你做什么,最后都会选本王的,那句‘小十三不负我,我定不负小十三’是假的吗?” 百口莫辩的月晓晓看着那双悲泣的眼眸,哀伤而绝望,不自觉地哭了出来。 少年哭着追问道:“你说话啊,你在围场说的那句在我和他之间,选了他,是说我九皇兄吗?” 泣不成声的月晓晓痛苦地躬着身体,只能把满腔的委屈,忍在心底。 她很想摇头,告诉他,不,不是的。 小十三,她口中说的它,是她的国家。 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她哪一个都不能负。 月晓晓含着眼泪,浑身颤抖地推开他,痛苦地说道:“对不起。” 那是她决绝转过身,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还有心中那句,未曾道出口的诗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无独有偶,同样为了大婚头疼忐忑的男子,还有一位,无论婢女的动作多轻柔,按在他太阳穴的指尖有多轻巧,他就是觉得烦躁,头疼全然没有纾解。 “好了好了,下去吧。” 刚进门的林副将见九王爷摇头摆手的样子,连忙问道:“能按原计划和明华国的长公主成婚,难道王爷你不高兴吗?” “高兴个什么鬼啊,你都不知,那日本王追出去找小十三的时候,他说了些什么。” 林副将好奇地望着九王爷,追问道:“王爷,十三王爷说了些什么?” “他说...” 九王爷瞬间就忆起小十三那句伤透他心的气话——“大哥,你骗我!你还说不喜欢晓晓,结果,你却使诈,偷偷拔得头筹,让她选你!” “别提了,这只白眼狼!”九王爷气恼地握紧了拳头。 “那九王爷如今,还娶那个明华国的长公主吗?” 九王爷抬起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望着林副将,反问道:“圣上的圣旨都下了,本王能不娶吗?本王就奇怪了,平时办事也没见你这么妥当过,这次猎山猪你就安排得这么妥当,是不是想辞官归故里养猪啊?” “不不不,王爷,这是天大的误会啊,属下不是为了王爷您着想,才出谋划策的吗?”林副将摸着后脑勺,怪不好意思地说道:“王爷,您就别夸属下了,属下会骄傲的。” “没在夸你!” 这时,九王爷的管家六三走了进来,作辑禀告道:“回禀王爷,门外有一个戴面具的男子求见,他说他拿着您的墨宝,还说,王爷会教他写字,小的心想,此人肯定是在胡说八道,王爷怎么可能会教他写字,故,特来问准王爷,要不要拿扫把,赶他出去?” 九王爷稍稍抬眸,那双凌厉的鹰目闪过一丝光亮。 “不用,请她进来吧。” 六三怔了怔,点头道:“是,王爷” 未几,那个戴着白面具的少女跟在管家的身后,步入了九王府,一路上,她像个没见识过世面的孩子似的,那双眼眸稚气而童真地看着王府的装潢。 “回禀,王爷,人已带到,不知王爷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没有,下去吧。” 九王爷狐疑地看着面具人,身上还是穿着粗布麻衣,上面还沾了点血腥之气,看起来许久没沐浴冲澡。 “王爷,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少年?”林副将疑惑地问道。 “没错,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回去吧。”卷发男子冷冷地摆着手,无情地赶林副将走。 “是,王爷。” 擦身而过的林副将微微转头,看向面具少年,心中疑窦丛生,那个‘九王爷断袖疑云’仿佛重新袭上了心头。 “你叫阿桑?” “小十三和你说的?”面具人毫无情绪地嘀咕道:“真不讲口齿。” “本王早就说过教你写字,为何今日才来?” 偏偏要等到明华国的长公主和他大婚的消息,昭告天下,才来府上找他。 “我刚捡破烂回来,这才有空来学写字,你快教吧。”面具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九王爷轻挑眉毛,玩味地看着面具人。 捡破烂?从前他可能会信。 但是见过你在密林中的身手后,你要他怎么相信,你只是个普通捡破烂的? 再说了,以此人的身手,身上压根不用沾到血腥。 “你平日里挂在嘴边的破烂,究竟是什么?” ------------ 第二百八十九章 触不可及篇 搬空王府 闻言,面具人转过头,正经地看向九王爷,落下一句,“你猜。” “所以,阿桑你口中所说的破烂,并非寻常之物。” 九王爷站了起来,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少年,身怀绝技,不肯露面,言语奇怪,行为更是古怪,还有这身染血的衣裳,即便是专门斩首的屠夫,也忍不得,穿着沾血的衣裳几天不洗。 而他却过得比战场上的将领还糙,什么都随便应付。 “你上过战场?” 闻声,面具人顿了顿,没有回答。 九王爷半露皓齿,笑了,想必他是猜对了。 “看来,你很不擅长撒谎,本王会猜出来的。” 面具人稍稍抬头,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她怒而转身道:“既然九王爷不打算教写字,那我想回去了。” “诶诶诶,阿桑。” 男子的声音充满了男性的荷尔蒙,沉着中略带磁性,叫她的名字时,很动听。 “你要教我写字了吗?”面具人侧身回眸,看着他。 “教。”九王爷没好气地笑了笑,“不过,得等你沐浴过后,换身衣裳,再教,这要求不过分吧?” “我很臭吗?”面具人直言不讳地说道。 “来人,带她去沐浴更衣,拿身合适的衣裳。” 九王爷的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很危险的念头。 他要饲养她,让她成为自己的最得力助手。 不过,得从衣食住行开始教起。 “要求好多。”面具人吐槽道。 她自动自觉地几个侍女进了别的房间,才进去不足半炷香的时间,便听见里面传出几声女子的惨叫声,鸡飞狗跳的。 管家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叫道:“王爷,大事不好了,你的客人好像和侍女们打起来了。” “这么有趣?放心吧,她很厉害的。” 兴致勃勃的九王爷急忙走向面具人去往的房间,想要一探究竟。 刚来到廊道,房门便‘啪’的一声大开,一个赤着脚的人轻步跑了出来,乘势跳到了九王爷的怀里,男子诧异地垂眸,看清了怀中人的脸。 五官清秀,线条柔美,暖若初夏,仅着里衣的身子暖烘烘,还有点香。 “本王的府中有这种婢女吗?长得一点都不像她,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为何要打本王的客人?”他的语气难得温柔,如同逗弄着一只初生的猫咪,轻柔得像绒毛。 “婢女,我不是婢女,你们家实在太可怕了,个个进来的侍女都长得一模一样,像鬼打墙似的,吓死人了。” 这种毫无情绪的语气,九王爷算是认出来了。 这张‘极像’女娇娥的脸,是阿桑。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长得这么眉清目秀作甚?”九王爷有些恼了,“快下来。” “可,可是,她们脱了我的鞋。” 阿桑抖了抖粉嫩的脚踝,上面的金色‘卍’字脚链,尤为显眼。 “一个吃都这么随便的人,会戴这么精致的脚链,这是哪捡来的,破烂啊?” “这是阿桑的东西,不给。”她刻意地缩了缩脚。 他真的要被气到了。 “本王没想要你的,快下来吧,那些侍女到底是做什么的,居然敢打客人了?”九王爷‘是非不分’地说道。 “没有,不是她们打我,是我打她们,我太害怕了,你这里不会有鬼吧?”阿桑的眼神十分认真,语气也逐渐有人气起来,看来,平日都是靠面具,将情绪封印起来吗? 九王爷满意地笑了笑,“你把她们都杀了?” 阿桑摇了摇头,“只是打晕了,再逃出来。” “罢了,本王这个诡异的单思梦也该结束了,六三,吩咐下去,明日将所有侍女换了,一个不留。” “是,王爷。”六三奇怪地抬眸,看向九王爷怀里的那个少年,甚是奇怪。 仅仅是一句害怕,王爷就为了她赶尽从前的侍女,要是她再开金口,自己岂不是要收拾包袱走人。 “王爷,要不要为客人准备酒席,听林大人说,你至今还未进食。”管家大献殷勤道。 九王爷垂眸看着怀中人,柔声问道:“你饿吗?本王正好报一饭之恩。” “吃馒头吗?”阿桑反问道。 “你想吃什么都行,不过得快进去沐浴了。” 管家六三震惊地看着九王爷抱着阿桑进了房间,顿时大惊失色,心想,不得了,王爷居然断袖了! 难道回来这么多天,一个妾侍都不曾召见过,原来是换了口味啊。 九王爷将她轻轻地放在浴桶里,俯身而下,询问道:“不用本王告诉你,怎么沐浴更衣吧?” 望着凑近来的五官,阿桑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是要教,还是不用教。” 他的每一个字都散发着雄性特有的气息,让人难以招架,阿桑不自觉地凑近了半分,鼻子碰鼻子地说道:“我会洗,记得关门。” 九王爷咽了咽,情场老手居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 “好...” 男子单手捂住唇,跨过一地晕倒的侍女,步出了房门,乖乖地掩上了门。 脑海里尽是,她方才凑近过来的画面,红润的小嘴里,总有种淡淡的甜味,萦绕在他身边。 下巴还没来得合上的管家六三,看着九王爷又出来了,顿感疑点一浪接着一浪。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阿桑洗褪身上的血腥味,换上侍女给她准备的蓝灰色衣裳,步出了房门,便见管家六三像捡到金元宝似的,看着自己。 “你刚刚在偷看我洗澡?”阿桑冷不防地问道。 “没没没,小的哪敢用污秽的双目,玷污你的贵体啊。”管家六三殷勤地拍着马屁。 阿桑看了他一阵子,认真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额,小的是说,小的没有偷看你洗澡。” “那你等在门口做什么?” 管家心想,这美少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小的,就是来带你去内堂,和王爷一同用膳的。” “用膳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吃饭的意思。”管家六三被问的有些崩溃了,心想,这少年到底是质朴,还是在戏弄他,怎么稍微深点的词,都听不懂。 “那你直接说吃饭不就好了。” 阿桑的白面具就挂在腰间,视线却被远处的池塘所吸引,池水全都结成了冰,连带着枯萎的荷花一起。 “小公子,你对这荷花池感兴趣?可惜,如今不是六、七月,否则,满池的荷花盛开,很好看的。” 女子点了点头,咽了咽口水,“这些荷花,你就这样,任由它枯萎在池中?” “是的,往常九王爷也是说,任由它这样,小的也不敢乱动。” “太可惜了,埋在土里的莲藕,还有莲蓬里的莲子,岂不是都没有人吃了。”阿桑神情专注地问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若是,小公子喜欢,等小的问准了王爷,马上命人把藕挖出来。” 阿桑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开心地询问道:“真的?你能把藕都给我吗?我想要。” “这个...问准了王爷...” 两个正好走到门口,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九王爷托着腮,望着刚沐浴的阿桑和六三正聊得兴起,那双凌厉的鹰目闪过一丝不悦。 “还在说什么?饭菜都凉了。” 闻声,管家六三连忙上前,赔罪道:“抱歉,让王爷久等了。” 阿桑不以为然地说道:“其实,你可以先吃的,不用等我。” 九王爷顿时气上心头,他隐忍不发地看着管家六三,看得对方心惊胆寒的。 “你来说,你们在聊什么,聊这么晚。” “回,回王爷,方才这位小公子问小的,能不能把荷花池里的藕挖出来给她,小的说要问准王爷。” “嗯哼。”九王爷饶有意味地看着阿桑,柔声问道:“你想要本王荷花池里的莲藕做什么?” “反正你都不要了,为何不能给我。”阿桑我行我素地说道。 “谁说本王不要了,它们埋在土里,等到春田就发新芽,重新长出新荷花,然后年复一年地为本王盛开。”九王爷故作正经地说道。 “那你岂不是从来没挖过?其实留一些就足够了,真浪费。”阿桑摇了摇头,坐了下来,望着整桌丰盛的菜色,咽了咽口水。 “莲藕你不要了?”九王爷疑惑道。 “你不给,我又不能抢你的。” 言下之意,只要他肯开金口,她才肯要了? 男子满意地勾唇,爽快地说道:“给,六三,明天把池塘里的莲藕挖了,送给阿桑,任她处置。” “是,王爷。”管家六三怔了怔,恭敬地回道。 心中却踌躇不安,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就散走侍女,第二次就挖空池塘,等这个少年再开金口,整个王府的东西,岂不是都要被搬空了? 不行,他得赶紧去通知林副将才行,告诉林副将,王爷魔障了。 “这个红色的鱼是什么?”好奇的阿桑一派自然地取出短刀,正要去割盘子上的鱼肉,九王爷见了连忙按住她的手。 “你这是要做什么?” “吃鱼啊?你做了一桌子的菜,不是说要请我吃吗?”她反问道。 “用筷子啊,为何要用刀?”九王爷不解。 “我不会用筷子,用刀不行吗?” 那双纯净的眼睛,毫无掩饰内心地看着他,率直地问道。 “你连...”兴许是怕伤到她,九王爷放轻声音问道:“你不会用筷子?” “嗯,我一直都是学着别人,用刀吃东西的。”她失落地放下了短刀。 九王爷不懂她经历过什么,只好放开按住她手腕的手,温柔地塞了一双筷子。 “没关系,本王教你。” 那只宽大的手掌,满布着持剑留下的厚茧,覆盖着她的手背上,柔软的卷发正好划过她的耳际,沉稳的声音就在耳后,轻柔地传来。 “像这样,夹着筷子,然后,伸到盘上,夹起你想吃的东西。” “我学会了。” 九王爷震惊道:“好快。” 阿桑熟练地用着筷子,越夹越快,很快就把整个碗都堆满了菜。 “...你吃得完吗?” 话音未完,碗里的东西眨眼之间,就少了大半。 “你很饿吗?”九王爷诧异道,“本王可以让厨房再给你做一桌。” “不是的,我吃完还要学写字呢。” 九王爷有些惊喜,没想到这臭小子挺好学的。 “那你今晚留下来,本王慢慢教你学写字。” ------------ 第二百九十章 触不可及篇 教我写诗 阿桑嚼了嚼塞满腮帮子的菜,不置可否。 “我留下来?睡哪?” “王府多的是房间,你想睡哪就睡哪。”九王爷心情愉悦地夹起鱼肉,放在阿桑的碗里。 “那我要睡你隔壁。” 阿桑冷不防地一句话,把九王爷吓得愣了愣。 “为,为什么?那天见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难道你还怕黑不成?” “不怕黑,可是我怕鬼。”阿桑的表情十分认真。 “怕鬼,你说的是本王府中婢女相似的事?” “简直一模一样...” 话音未完,刚好进来了几个婢女,手捧新鲜滚热辣的上汤鱼丸,三鲜蛇羹,人身鸡汤,放在桌上,九王爷惊讶地发现阿桑怔住了,好像真的很害怕。 他转过头,仔细地看向婢女的脸,从前并不觉得怪异,这么一看,真的个个都长得差不多,像是同一个匠人雕琢起来的。 “王爷,您还有其他吩咐吗?”婢女稍稍躬身,抬起眸,妩媚地说道。 “没有,都下去吧,都呆在房间里,明天早上之前,一个都不准出来。”九王爷冷冷地说道。 婢女们有些错愕,没想到热脸碰了个冷巴掌,悻悻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是,奴婢遵命。” 男子低眸看向她,温柔地询问道:“这下子,你该满意了吧,等会本王让管家安排,让你睡在本王隔壁...的房间。” “那还差不多,我吃饱了。” 闻言,九王爷微微挑眉,低着头,顿时惊掉了下巴,整桌的菜都被她‘扫过’了,碟子像是洗过一样,半点油光都没剩下。 “你平时也这么能吃吗?吃这么多,怎么都不长肉啊?”九王爷抬了抬阿桑的胳膊,捏了捏,幸亏精细的胳膊还是有些肌肉的。 阿桑不习惯地抽出自己的臂膀,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你干什么?有的吃当然要吃多一点,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下回就没那么好菜了。” 男子顿了顿,那双凌厉的鹰目里,多了几分怜悯。 “你经常饿肚子吗?” “嗯,这几年好一些。”阿桑着急起身,在内堂团团转。 九王爷回过神,疑惑地问道:“你又在找什么东西?” “纸笔啊,你方才不是说,吃完就教我写字吗?”阿桑左翻翻,右看看,除了些值钱的瓷器,琉璃器皿,什么都没有。 “跟本王去书房吧。” 闻言,阿桑开心地跟在九王爷的身后,来到一间古朴的书房,原本白皙的纸张都发黄了,像是许久都没人用过。 九王爷往墨砚里倒了些水,拿起墨锭,边磨边说道:“你想学写什么,你的名字?” “阿桑想学写诗,最好是情诗,越直白的那种,越好。”阿桑抬起眸,九王爷还是第一次,在那双眼睛里看见星星。 “越直白...?为什么,年纪小小,不学好,已经有意中人了?”九王爷声音微微一沉。 “意中人是什么?”阿桑反问? “你不懂就最好,情诗还是学首委婉些好,看的人如果有些学问,自然还是能看懂的。”九王爷不经意地试探道。 “学问?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放心吧,他一定能看得懂的。” 阿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支笔,模仿着她看过的夫子,手持毛笔的姿势还算端正。 “她是个很有学问的人?没想到,你活得糙挑得倒是不糙,行吧,先从最浅显的开始。”九王爷一手抚平纸张,一手拿起毛笔,气势磅礴地写下一首诗。 开声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问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阿桑凑近过来,好奇地问道:“这诗是什么意思?” 九王爷笑了笑,浅白地解释道: “红豆多长在南方,春天来的时候就会长出很多新芽,你要是想我的话,就多采些吧,只因,它最能寄托相思之意。” “寄托?”阿桑煞有其事地嘀咕道:“这个作诗的人一定是很想吃红豆。” “为什么这么说?”九王爷不解。 “要不然,他怎么会用这种方法哄对方多点摘红豆,寄回来给自己。”阿桑觉得自己学到了‘新知识’。 九王爷顿时暴汗,心想,阿桑,你这样是‘按’不住诗佛的棺材板的。 “当然,这首诗,不止可以写给女子,写给男子也可,它也能代表朋友之间,普通的思念之情。” “为什么?”阿桑追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教我写情诗,就没些诗句,直接说‘喜欢你’的情诗吗?” 听闻那三个字的时候,九王爷的心跳直接漏了一拍,他抿了抿唇,回道:“也不是没有。” 轻咳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一直被个小屁孩牵着走。 “别想些有的没的,你才多大,给本王从交友诗开始学起,照着抄写吧,本王在边上等你。” 说罢,男子半躺在长榻上,抬袖捧着汤婆子,当起了甩手掌柜。 天气很冷,即便房中多有暖炉,还是寒虐风饕,冰冷蚀骨,更别说,一个刚刚拿笔学写字的新手,平时拿着刀,便能横行天下的阿桑,此刻,双手并用,还是摆不平一个南字。 “这个是什么字啊,怎么这么多笔划?”阿桑不满地嘀咕道。 九王爷稍稍仰头,一看,原来是个‘南’字。 “这是南字,东南西北的南。”男子悠悠地说道。 “这哪是东南西白的南字啊,这分明就是非常难写的难字吧。”阿桑叹了一气。 “别灰心,后面还有个撷字。”九王爷忍住嘴角的坏笑,打击道。 “鞋?好端端,干嘛用鞋来表相思,直白点不就好了。”阿桑有些想放弃了。 闻言,九王爷忍不住了,憋笑的肩膀耸动得像是浪一样。 “你是不是在笑我?”阿桑的眼眸闪过一丝怒意。 “没有,本王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笑呢。” 九王爷突然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来,靠近书桌,看着白纸上那几个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字。 “豆子下面多了一个点,你是怕它举不起那个口是不是?给它添把手?” “没写对吗?”阿桑很认真地看了看。 “多字刚好少了一个点,想必那个‘点’是嫌弃你写得太难看,离家出走,搬隔壁去了吧。”男子嘴上虽开着玩笑,可是阿桑的努力,他还是看在眼里。 一个小小的‘南’字,她就涂涂写写了好几个,让短短五个字,看起来‘意境深远,命途多舛’啊。 “好了,你再嘲弄我,我要找别人教去。”阿桑真的生气了。 “行,本王不开玩笑了,你好好写,等你觉得这几个字不难了,大概,字就能写得好了。”九王爷躺回床榻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管家六三走了进来,为九王爷轻轻地盖了张被子,那双凌厉的鹰目顿时睁开了,他脱口而出道:“什么人?!” 管家六三见他将欲拿刀的手势,霎时有些惊慌,连忙跪地道:“小的是六三啊,王爷,就是想给你盖张被子。” 闻言,男子从睡梦中清醒了些许,松了口气,看向四周,“是你啊,阿桑呢?人去哪了?” “你说的那位小公子,小的,没见到,估计是回去了吧?”管家六三狐疑地猜测道。 “回去了?”九王爷不满地皱眉,“不会,她答应本王留下,就一定会留下,你去派人寻寻她,本王想知道,她在王府里乱走乱晃,到底想找些什么?” “是的,王爷,小的这就去叫醒府中下去寻。”管家六三站了起来,恭敬地躬身出去了。 这时,林副将从外面敲了敲门,九王爷刚抬眸,便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忙问道:“本王不是让你早些回家吗?为何不听令,还留在这?” “回王爷,属下听说你为了那个公子,要把多年辛苦搜寻的美侍女们,全都遣散,此事可当真?”林副将提起心肝,问道。 九王爷挑了挑眉,反问道:“怎么你觉得可惜,要不全都送到你府上?” “别别别!”林副将像是吃了黄连似的,“送属下府上,是要出人命的,估计,明天你就能看见属下漂尸河上,凶手正是我家媳妇。” “那不就得了,不遣散,留在这府上作甚,睹物思人?”九王爷豁达地说道。 “那您是彻底放弃颜家的大小姐了?”林副将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人家如今是傅夫人,本王还纠结些什么啊,再说了,本王如今空有‘神兵’,未开刃,又有什么用?”九王爷扶着额,隐晦地说道。 “属下明白了,可是,这小公子来历不明,王爷,你当真要如此听信于她?” 卷发男子算是听懂了,林副将急急忙忙从家里赶来,是为了提醒自己,莫要信错人,着了别人的道。 “你以为,本王就一点怀疑都没有吗?” “王爷?” 林副将惊讶地看着站起身的九王爷,只见对方沉着眸子,严肃地说道:“在本王生死之际,她救了本王一命,在本王最需要人解困的时候,她又凑巧有几百头山猪,在小十三遇袭的时候,她又刚好能及时出手相助,身手如此了得,并非常人能及,她简单?一点都不简单。” “那王爷为何还要留她在府上?就不怕对方包藏祸心,栽赃陷害吗?”林副将更着急了。 “本王就是在等,等她做真正想做的事,若是,她只想学写字这么简单,本王助之,若是,她想害本王,本王必除之。” 话音刚落,九王爷在纸上画的图案也画好了,他向着林副将递了过去。 “林东来,你去派人查一查,江湖上谁会用这种暗器?” 林副将拿着白纸,看着上面像是勾蛇般的曲线上,多了两只角,点了点头,“放心吧,王爷,属下马上就去查。” “还有,帮本王查一查,这一条脚链,是出自何人之手?又是何人持有?”九王爷将图纸递了上去,补充道:“本王要知道,她祖上有些什么人,出过什么事。” “这个图案...”林副将若有所思道。 “怎么,你见过?”九王爷狐疑地抬眸看去。 ------------ 第二百九十一章 触不可及篇 真服了你 林副将看着白纸上那个卍字型的脚链,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属下记不清了,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行了,你去查...” 九王爷还没说完,管家六三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满脸写着‘大事不妙’。 “回禀王爷,方才,小的叫醒府中下人去寻那小公子,竟发现,府中被人翻得七零八落,不止是藏书阁,藏宝阁,还有王爷您的练功房,四处都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啊。” 男子蓦然回头看向书桌,微微抿眸,桌上的白纸没用完,墨汁还没干透。 她到底在找什么,难道此次前来本王府上,真的别有目的? “别说这么多了,她现在在哪,带本王去找她。” 管家六三点了点头,躬身带着九王爷和林副将前去,三人刚步至门口,便听见里屋传出铿铿锵锵的声音,九王爷顿时皱了皱眉,直接冲了进去。 “你到底在...” 前脚刚跨进门槛,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锅碗瓢盆被打碎在地,两只大母鸡正华丽地飞过头顶,落下几条略带鸡粪味的鸡毛,青葱搭在牛肉上,洒了一地的豆子粘着碎掉的鸡蛋清,看起来黏糊糊的。 而阿桑呢,正躲在柜子边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九王爷疾步上前,差点就被地上的豆子滑倒,幸亏他练功多年,基本功无比扎实,才能以扎马步的姿势,华丽丽地滑到阿桑的身后来。 “阿桑,你究竟在...” 闻声,阿桑怔愣地转过身,九王爷看着她满嘴的白糖碎,像在嚼着什么东西,刹那间,一大堆白糖掉在了地上。 “我...我不是有意偷你家白糖的,可是,我越写越觉得提不动笔,想着找些糖吃吃,就能缓一缓。” “你居然就这么吃,你不腻吗?” 方才还怒意冲冲的九王爷,瞬间被惊讶所代替。 “我每次都这么吃的,尤其是煮着青色没熟的香蕉,蘸糖吃,特别好吃。” “......” 此时,九王爷的内心下了一场壮观的‘斑马雨’,满脸的黑线。 “本王没吃过,但是,你找糖吃,归找糖吃,干嘛动本王的藏宝阁,就连本王的练功房也不放过,在那种到处都是刀枪剑戟的地方,你能找什么糖吃。” 男子一手搭在柜子上,把阿桑圈在怀里,低眸凝视道。 “你的王府太大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风水宝地。”阿桑边说,还边舔了舔鼻尖的白糖。 “......算了,字今晚练不好可以下次练,不过,你得再去洗一个澡。” “为什么?” 九王爷刚转过身,整个人滑倒在地坐在了鸡蛋上,压碎了好几个蛋。 阿桑嫌弃地后仰,摇了摇头。 “好浪费啊,这么好的鸡蛋呢。” 闻言,额冒青筋的男子生气地转过头,盯着阿桑,咬牙切齿道:“你没资格这么说本王,六三,赶紧给本王和阿桑热水。” 管家六三点了点头,转身去作准备。 这是林副将第二次见到阿桑,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少年,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灌了什么迷汤,才会让九王爷一再容忍。 乱翻藏宝库,把王府弄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居然半点责罚都没有,奇怪真是奇怪。 半夜,九王爷大字型地瘫在床上,他疲惫地闭上眼,脑海中反复想着今天发生的事,纵横沙场多年,从未像今天这么累过。 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困惑过,明华国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为何要在本王面前,杀小十三? 要是想挑起战乱,直接射杀父王或者本王不就好了? 还有阿桑,武功高到离谱,行为更是怪异到离谱,如同久居深山的野人似的,更奇怪的是,她居然上过战场,难道,她见过本王。 男子带着满腔的困惑渐渐地进入梦乡,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一个瘦小的身影,拿着刀轻轻地挑开了他的门,手持利刃,缓缓靠近床边,昏黄的烛光照在打磨得发光的刀锋上,晃了晃九王爷的眼睛。 “谁!谁敢这么大胆...”九王爷激动地坐起身,只见阿桑蹲坐在他的床边,打呵欠。 “你还没睡啊?”阿桑一派自然地问道。 “本王是被惊醒的,你怎么会三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溜进本王房间,本王不是命六三把你的房间安排在本王隔壁了吗?那房间有床。”九王爷缓了缓气,急速的心跳还在不断加快。 “我睡不着。” “床榻不够舒服,还是不够软?”九王爷简直快被气死了。 “也不是,你家的床榻,被子,又暖又舒服,好像有人睡过似的,所以,我怀疑房间里藏人了,可是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找着。” 闻言,九王爷沉了沉眸子,心想,糟了,又毁了一间房。 “放心,没藏人,肯定是六三好意,找人奴仆给你暖过床,再让你睡的,快安心回去睡觉吧。”九王爷疲惫地招了招手,示意她自己乖乖回去睡觉。 “我能不能睡你房间?” “嗯?”九王爷迷迷糊糊地应答道。 “我想睡你的房间。” “本王的房间?”他微微皱眉,语气稍冷,“为什么?” 难道她真的在找什么东西吗? 在别处寻不着,以为会放在本王房里? “我想和你呆在一起。”阿桑率直的说道。 “你,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两个大男人睡在同一个房间,传出去,成何体统?!”九王爷又羞又恼地红着脸。 “可是,在这里我只认识你,让我蹲在床边就好了。” “你是小狗吗?蹲在床边...” 脑壳疼的九王爷扶着额,指了指墙边的长榻,“你不嫌挤的话,就睡在长榻上,警告你,别想爬上本王的床,就算是救命恩人,本王也不会客气的!” “嗯。”阿桑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就出了九王爷的房间,拖了一床被子进来,睡在床榻上。 “你...”九王爷刚想说些什么,阿桑已经呼呼大睡了,“睡得真快啊,门也不栓,看来,以后得让六三在里面加一把锁才行,这么轻易就让她溜进来了。” 昼夜悄然逝去,白昼迎来了精神爽利的鸡啼,昨夜刚飞过的公鸡,今日,依旧飞上了矮矮的屋顶,叫了起来。 他疲惫地睁开了臃肿的眼睛,刚转眸,某人的面具近在咫尺,差一点就亲到了。 “你...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没药医的?起这么早,就等着本王起床?” 戴着白面具的阿桑摇了摇头,“不对,我在等早饭,你起床了就有早饭吃了。” “本王真是服了你,昨夜吃了这么多,居然还有能吃得下早饭。”九王爷坐直身子伸了伸懒腰,嘀咕道:“也不知道你的胃怎么个构造,能塞得下这么多东西。” “那你现在能起床了?”她毫无情绪地问道。 九王爷不满意她这种说话的方式,想要摘掉她的面具,怎知,手被抓住了。 “不可以。”阿桑严肃道。 “为什么,反正本王都见过你的真容了,为什么还要在本王面前戴面具,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只见那个冰冷的面具,传来一句冷漠似冰的话。 “阿桑的面具在白天绝对不能摘下来。” “为什么?”九王爷不解地看着将欲离开的阿桑,伸出了手,“你要去哪?不学写字了?” “阿桑下次再来吧。” 说罢,她步出了房间,全然不顾在身后呼喊的九王爷,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九王爷的叫喊声,林副将第一时间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五尺长的大刀。 被惊到的男子稍稍清了清嗓子,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咳咳,林东来,一大早毛毛躁躁地究竟在作甚?” “不是,刚刚不是王爷您在叫吗?属下还以为,是那个少年郎对王爷你欲行不轨!”林副将满脸认真地说道。 “想什么呢,欲什么,行什么,不什么,轨什么?”九王爷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扶起刘海,吩咐道:“去,派人跟着阿桑,本王要知道,她找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事无巨细,都要向本王回答。” 闻言,林副将心中激动万分,太好了,他家王爷终于振作起来了,有几分从前的样子。 “是,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为王爷办好此事。”林副将刚跨出门槛,又回过头道:“王爷,最近太子好像准备回城了,属下听闻,他不知在什么地方,找了个隐世神医,居然被救醒了,你看...要不要派人去探探太子的底。” 那双黝黑的鹰目闪过一丝轻佻,冷冷地说道: “这种事,就不用本王说了吧。” “是的,王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 半夜,一座黑色的小轿子,在暗巷里小心翼翼地穿梭着,它拐到太子府的后门后,居然连人带轿进了屋,藏匿在附近的探子,抿着眸,目睹了这奇怪的一幕。 当时,整个太子府都静悄悄的,勒令所有奴仆都不得外出半步,院落空寂,仿佛渺无人烟。 只剩太子的几个亲信在里屋安静的候着。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抬了抬手,整个身子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结结巴巴地说道:“平,平,平身。” 闻声,亲信们面面相觑,站了起来。 “谢太子。” “怎怎怎么样,最最最近九王爷有有没有什么新新新动作?” “回太子,最近九王爷使诈赢得了选亲捕猎会,很快,他就会迎娶明华国的长公主为妻。” “什么?”太子忽然发现,只说两个字的时候,他不结巴了。 “回太子,若是让九王爷成功迎娶明华国的公主,让和亲成功,那么他离王位就更近一步,而太子您,如今又这般模样,若是,再不做些什么,下官恐怕,圣上会考虑罢黜您的太子之位啊。”海将军皱了皱眉。 “荒唐!本,太子,岂会,随意,被,罢黜,啊!”太子紧抓着大腿,仿佛要将指甲嵌入肉里。 “所以,下官为太子寻了一位谋士。” 说罢,海将军稍稍让出了位置,让某人步上前来。 “你...不是,玉向...风吗?” ------------ 第二百九十二章 结局前篇 黑化 “回禀太子,在下正是玉向风。”浑身灰黑色打扮的玉向风,竖起了头发,看起来,整个人既沧桑又老练,和在数月前,露面于人前的模样,大不相同。 如今,在那双眼眸里,不再有昔日雄雄壮志,大义凛然的光亮,反而,有些颓废,有些狡黠,像个城狐杜鼠之辈。 “凭你?”太子冷笑,他捂住脖子早已痊愈的伤口,不断地大笑道。 “就凭在下,当然不行,可是,不知太子可曾听过卢先生,这个人。”玉向风举荐道。 太子止住了笑声,反问道: “是谁?” “回禀太子,你无须知道他是谁,只要知道,卢先生能助你登上帝位,同时,还能让你当上七国的霸主就行了。” “七国!”太子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差点就从交椅上摔了下来。 “没错,太子无须激动,只要太子肯点头配合,此事必定会如你所愿的。” 玉向风的眼眸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神坛,他的话如同深潭中伸出的手,不断地朝着太子的贪欲伸来。 “证据,吾要,证据!” 面对太子激动的神情,玉向风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知太子可曾听闻明华国最近发生的事?” “什么?” “明华国的皇帝已有多日未上过朝堂了,如今把持朝政的,反而是一个身世可疑的摄政王,无人见过他的脸,只是知道,他是当年失踪的云倾郡主的遗孤,凌驾于胧月公主,明华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闻言,太子怔了怔,旁边的林尚书道出了太子心中所想。 “回禀太子,玉先生说得没错,明华国的国君并无子嗣,也从未纳妃,盛传他并不好女色,估计,连个私生子也没有,若是,月恒升一旦有个好歹,这个第二顺位继承人,必定能马上继位,成为明华的新任国君。” “可是,和吾,有何,干系?”太子二字一顿地说道。 他始终不明白,明华国的内政和自己能不能登上帝位,到底有何干系? 玉向风微微扬起唇角,笑得好生阴寒。 “太子殿下是觉得,明华国换了一个国君,政局还是不变,对吗?” 听了他的话,太子点了点头。 可是很快,玉向风所说的话,便将整个局面扭转了,他让太子看见了新的希望。 “如果,明华国的人服他的话。” “什么,意思?” “这个来历不明的摄政王根本无法让底下的人拜服,他们怀疑是这个所谓的‘摄政王’软禁了月恒升,还派人不断地暗杀他,只是对方武功高强,身边的侍卫,更像是铜墙铁壁般,所以才无人成功,更让人振奋的是,就连誓死效忠月恒升的琉雀军,也信了,他们已经叛变了。” 太子大惊失色,捂住脸,久久不能平复内心的激动和惊讶。 “真的?” 玉向风点了点头,声音如同串街老鼠般,小声翼翼,“前不久,九王爷才在选亲捕猎会遇袭,本来,他们是打算杀了小十三,挑起九王爷的怒火,同时,让本国的圣上误以为,九王爷竟兄弟相残,杀害胞弟,从而,一箭双雕,毁了明华和万琼的和约,还有挑拨圣上和九王爷的关系,让他们父子心生隔阂。” 太子沉沉地低着眸子,有些难以置信。 “此事,卢先先生,所策...划?”太子捂住脖子,艰难地说道。 “正是,卢先生是在下见过,最有谋略之人,他早已有了统一七国的念想,他知道月恒升也有,可惜,月恒升还是棋差一招,所以,这个宏愿,他要自己来达成。” 站在太子面前的玉向风,如同一个被洗脑的信徒,他狂妄自大,更有点不可一世。 “既然,如此,为何,是吾?”太子激动地锤了锤木扶手。 “当然是因为太子乃是天命所归的人,向风从前效忠于你,如今是,以后也是。” 说罢,玉向风伏在地上,向着太子行了一个大礼,望着如此‘臣服于自己’的样子,半信半疑的太子,总算是有些动摇了。 然而,有一点,他还是想要弄清楚。 “卢,先生,吾,要见,他。” “当然,向风这就安排殿下和卢先生会面,在这之前,在下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帮卢先生策反一个人。” “谁?” “刑部的左侍郎,辰右,辰大人。” 玉向风抬起眸,那双不再诚实的眼睛里,满是奉承和奸诈。 * 屋内风雪骤降,奴仆们正在屋外,猛地往地龙里添加柴火,让炭火循着管道,透进屋内,把暖气传进去,让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奇怪,昨日明明早就来了。” 九王爷伸着脖子,看向窗外,根本无心于书本上的诗句。 “难得本王还让别人把屋内弄得暖和一些,居然不赏光了,罢了,本王不等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了?” “王爷,属下来了。” 见是林副将,九王爷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 “是你啊。” 他举起手上的书,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遮住了自己的脸,惹得林副将一阵纳闷。 “王,王爷?” “说吧,本王让你跟着阿桑,她今天做了些什么?” 林副将有点吃惊,王爷居然不问他查到了什么,反而关心那位小公子的去向。 “回王爷,今天阿桑公子出了门后,先回到了雪山上,然后中午来了王府,在门口驾走了装满莲藕的马车,去了市集。” “她今天回来过,本王怎么会不知道。”九王爷微微放下书,伸长脖子问道。 林副将没想过九王爷的反应会这么大,连忙打圆场道:“可能是六三不想打扰你休憩,况且是交藕这种小事。” “那...她拿着那么大堆藕干什么去了?”九王爷敛起眼眸,装作随口问道。 “她驾着马车,去市集,用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将莲藕在半个时辰内,几乎卖空了。”林副将恭敬地说道。 那双黑眸漫不经心地瞄着书上的文字,拿起了茶杯,“现在莲藕市价多少钱一斤?” “回王爷,如今正值冬季,什么都贵,莲藕卖十七钱一斤。” “也就是说,这个小毛孩,拿着本王的莲藕,不要钱似的白送人了,挺好,挺有善心的。” 林副将诧异地看着九王爷的表情,满脸的宠溺。 “剩下的,她在傍晚拿去了私塾,一家叫回乡偶书的私塾。” “哈哈哈...” 男子满意地大笑,夸赞道:“不错,懂得孝敬夫子了,看来,他是真心想学些学问。” “应该是吧,她把莲藕送到年轻夫子手上的时候,对方还不好意思要呢,只是收下了她写的诗文。” “噗,咳咳咳...年轻的夫子?咳咳咳...” 林副将看王爷咳得肺都要出来,连忙上前扫平他的后背道:“王爷?你没事吧,喝茶不能喝得太急了。” “咳咳,不是,你给本王说清楚,阿桑见了哪个夫子,送了什么诗?”男子诧异道。 “就是这个,属下机灵,知道王爷势必会怀疑这个夫子是细作,所以把他的样子画下来了,请王爷过目。” 九王爷接过林副将顺手递来的画像,看着画像上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的男子,满眼地嫌弃地吐槽道: “尖耳猴腮,面青脸白,毫无血色,一看就是长年吃不饱,连妻妾都养不活的人。” “王爷,那倒不是,这私塾的夫子,家里是主城出了名的地主,妻妾还是养得活...”林副将刚想说下去,惹来九王爷冷眼一瞪,立马改口道:“属下也觉得,这个夫子日后会败尽家财,肯定养不活家中妻妾。” “她把本王教她写的诗,送给这个家伙?一个男人?还不如赠给本王。” “嗯?”林副将不懂他的意思。 “那家伙收下诗文后,说了些什么?” “回王爷,那夫子笑着说...”林副将掏出怀里的小纸条,照着念道:“岑夫子,脸上有些惊讶,夸奖小公子进步神速,居然会写字了。” “没别的,那个家伙对阿桑没别的想法?” 林副将转了转眼珠子,狐疑地开口道:“他还能对小公子有什么想法?需要属下把他祖辈三代的底都查清吗?” “那是当然,万一这家伙有什么...咳咳,本王是说,万一这家伙是他国的细作,误导了傻里傻气的阿桑干坏事怎么办?”九王爷佯装毫无私心地说道。 “那也是,是属下疏忽了,没想到那夫子长得这么器宇轩昂,居然会是细作,属下真的大意了。” “这次就算了,本王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 九王爷敛起鹰目,神情变得好生正经,林副将顿了顿,再次将九王爷绘制的图样拿了出来。 林副将坦然道:“回王爷,已经查出来了,这两角暗器叫‘猫角回旋耳’,是第一杀手的独门武器。” “第一杀手?”九王爷难以置信地抬眸。 “不知九王爷可曾听过一句童谣‘漠漠萧萧一回眸,阎门深渊勾魂来,’说的就是这个第一杀手,不过,他在多年前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有传闻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多年前,是几年前?” 九王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回王爷,正是五年前。” “五年前,阿桑还是孩子,不可能是她...”九王爷追问道:“那...那条卍字的脚链呢?” “说起脚链,属下查到这个阿桑的身世,很不简单,她的爷爷叫茂叔,她是几年前才被茂叔收养的,刚巧就是第一杀手销声匿迹的那段时间,你说奇不奇怪。” “所以,阿桑和那老头没有血缘关系?”九王爷诧异道。 “是的,王爷,而且这个阿桑为人很奇怪,人前人后一概戴着面具,就像根深蒂固的习惯一样。” 说罢,林副将拿出了另一样东西,九王爷抬了抬眸,反问道:“你拿大内卷宗给本王作甚?” “回王爷,你所要追查的脚链,正和大内卷宗的秘密相关,这卷宗一直被执事太监放在角落,积了很厚的尘,要不是他记忆力超群,末将连翻都翻不出来。” 九王爷的脸顿时一沉,阿桑的随身之物,怎可能会记载在大内卷宗内? ------------ 第二百九十三章 结局前篇 怪谈 男子缓缓地伸出手,接过那卷尘封已久的卷宗,狐疑地问道:“既然是大内卷宗,又怎么会轻易让你借出来?” 林副将满脸自豪地回道:“属下也不清楚,兴许是那老太监见属下是你的人,特别关照吧,他废话不多说就去翻来给属下了。” “别胡说,谁是你的人?”九王爷不以为然地打开卷宗,低眸一看,“全是字。” “回王爷,属下已经用这双‘火眼金睛’,上上下下地瞄了好几回,最后,发现在卷宗的最后这里,有一小段字,提及过,万穹七十二年,宫中出现巨蟒,四大将军护驾有功,特赐卍字,寓意四方合力,聚一心,同舟共济,扭乾坤。” “万穹七十二年...那不是皇爷爷在位的时候吗?”九王爷惊喜道。 “属下也没想过,会查到前朝去,王爷,属下愚见,此事还是莫要深入的好,你想啊,牵涉前朝,查不出什么还好,万一查出个好歹,还要被圣上责怪,这多不划算啊?” 九王爷摇了摇头,“本王还不打算就此放弃,既然赐给了四大将军,也就是说身有此物的人,应该是四大将军的后人才是,那么说,阿桑很可能也是名将之后,给本王查一查,时隔多年,这四大将军最近怎么样了,都住在哪?” 林副将满脸为难地看着九王爷,迟疑道:“王爷,你当真要查?” “是,你有异议吗?” “属下不敢,那就查到阿桑的身份为止吧,属下一定会竭尽所能为王爷效劳的。” “那还差不多。” 那双炯炯有神的鹰目看着卷宗上面的大蟒,不禁有一丝好奇,连问道:“四大名将捉大蟒,此事,竟如此有趣,怎么没人和本王说过?” “回王爷,毕竟有些年头了,有些英雄事迹,总归会失传的。” “是吗?”九王爷有些不满,“本王在战场的功绩,有一天在百姓心目中也会被遗忘?” “那自然是不会,我们家王爷乃是人中龙凤,人上人啊,那是前朝的四大名将能比的吗?”若论拍马屁功夫哪家强,请找万琼林副将。 “不行,本王还是不放心,明天把那私塾的夫子请来,就说本王要找他写一本自传。” “属下,这就去办。” 林副将刚转身,看着外面的天乌漆嘛黑的,忙回头,憨憨地笑道:“瞧属下这记性,天还没亮呢,也不好叫醒那私塾的夫子,明天去办,明天去办。” “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些别的,太子呢?” “对对对,太子,太子的事,还没讲。” 九王爷不说,林副将还把太子给忘记了。 “快说吧。” 相比起太子的事,显然看男子的神情,他对阿桑的事更感兴趣一些。 “奇怪,不对,诡异,总之就是奇诡。” 林副将的语气很玄乎,仿佛在说着一个鬼故事。 “别神神叨叨的,你这口吻,要是太子没被女鬼上身,在阎罗殿吃过饭,本王就打你一顿!” “额...王爷,属下就是想把感觉,描绘得更真切一些,刚刚,月黑风高...” 林副将满腔说书人的口吻,复述了探子伏在围墙上,看到的怪事。 “大雪连天,太子的轿子直接从门外抬进了门内,太子府里的宫人被辞退大半,几乎都换新的,并且在太子回来的时候,都被勒令不许出门迎接,奇不奇怪?” 九王爷捧场地点了点头。 林副将继而说道:“更奇怪的是,直到太子进了内堂,我们的人都没见到太子的身影,就连他的人是不是真的回来,都不知道,你说诡不诡异?” “不见人,是怕被人暗杀吗?”九王爷冷笑道:“他龙玄天还被人暗杀得少吗?从前不怕,如今,刚治好病就怕死了?” “放心吧,王爷,此事,属下一定会加紧追查,绝对会为王爷,查个水落石出来。” “行了,你回去吧。” 林副将愣了愣,满脸小狗的表情,水汪汪,看得九王爷阵阵反胃,直言问道:“说吧,你想作甚,若是想本王揍你,大可放心大胆地开口,本王会‘不辞劳苦’地满足你的。” “不不不,属下就是觉得天色已晚,想要在王府留宿一宿。”林副将满脸‘娇羞’地说道。 “行,这种事就不用问了吧,过往,你不都...”九王爷突然想起,从前顾虑府中的妻妾,从不留人在府中过夜,结果,阿桑轻而易举地破了他的先例吗? “王爷?”林副将扭捏地眨了眨眸。 “行了,你让六三安排吧,不过,你不怕家中夫人知道后,和你闹吗?” 九王爷一语中的,林副将顿时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说道:“完了,今天是娘子的生辰,属下答应过回家陪她过的,这都什么时辰了?” “今天?昨天吧,在府外打更的,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已经是你娘子生辰的第二天了,恭喜你,你死定了。” “那怎么办啊,王爷,你得救救我才行啊?”林副将哭着跪了下来。 九王爷低着头,嫌恶地说道:“要不是看你在沙场上这么勇猛,如此惧内,本王真的看不起你啊!” “王爷,你是不知道,我家娘子那拿鞋磨人脸的功夫,天下一绝,保证让你窒息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说罢,这个身材壮实,牛高马大的林副将哭得一地眼泪,恨不得,马上把九王爷拖回家去,和自己的夫人好好解释清楚。 “如此强悍,勇猛,看来,本王这副将不该你来当,应该让你家娘子来当才是。” “别啊,王爷,求你了,一定要给属下一个活着的机会,写封信,表明是您强留属下留在府上做客,才让属下迫不得已,错过她的生辰,否则,属下会死得很惨啊,王爷。” “强...留?”九王爷一脚甩开满脸鼻涕的林副将,“你啊,男人之耻,怕老婆怕得像见了鬼似的,本王给你写,给你写就行了吧?” “谢,谢王爷。” 那头刚哭完的林副将,这头又开始派起了狗粮,“王爷,你不懂,属下和娘子是青梅竹马,就连庙祝也说,我和娘子是夙世因缘,轮回三世,属下才能和她有一个好结局,所以,属下特别珍惜和她这段缘分,她平时也不全是这么野蛮,对属下还是挺温柔的。” 看着这张又哭又笑的脸,九王爷蔑视道:“行了,你要娶谁,和谁相守,本王管不着,若是你妨碍到公务的话...” “不不不,放心吧,绝对不会的。”林副将拍胸口保证道。 “行了,去让六三给你安排,住在别院,行了吗?” 闻言,林副将满脸‘娇羞’地回眸一笑道:“不能住在王爷的隔壁吗?像阿桑那样!” “滚!再问第二遍,就去领军棍。”九王爷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是是,属下就是想和王爷开个玩笑嘛,没想到王爷还当真了。” 林副将满眼‘委屈’地转过身,步出了九王爷的房间。 之后,九王爷等了阿桑七天,这毫无约定的‘下次’似乎并不在这七天之内,阿桑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没来过九王府,也没有回过雪山的屋子。 与此同时,某个忐忑不安的新嫁娘却遭遇了一件怪事。 清晨,顾管家紧皱眉头地步入了账房,带了三个坏消息给舜华。 她抿了抿眸,语气平常地问道:“怎么了,顾管家,今天又收到了?” “是的,小姐。” 顾管家递信的手有些颤抖,不安地说道:“今天不止一封,有两封。” “两封?” 凉意顿时爬上了头皮,女子不自然地耸了耸肩膀,佯装镇静地接过了信。 “是的,不过,其中有一封是宁大人寄来的。”顾管家刻意提醒道。 “宁大人?这么快就有消息回来了。”舜华顿时来了精神,她把那封落款蓁蓁的信,放在了桌上,抽出了宁潇潇的那封信。 “怎么样?信上怎么说,他们找到傅老爷没,宁姑娘的病治好了吗?” 毕竟是相识一场,顾管家也是很好奇。 “信上说,宁大人几经周折下,终于找到了傅老爷的藏身之所,可是,傅老爷始初并不医治,因为,他一眼就看出小宁是个将死之人。” “那傅老爷就不治了?”顾管家惊奇道。 “幸好,他经不住宁潇潇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了。” 那双满布细纹的眼睛瞬间就笑了,连忙说道:“这不就得了,为何,小姐你还要愁眉不展呢?” “信上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妹妹真的像傅大夫所言...”舜华拿着信,一字一句地念道:“日后不能像从前那般照常生活,他就养妹妹一辈子。” “这是...难不成...”顾管家惊得梗住了。 那一刻,他的脑海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而舜华的点头,肯定了顾管家的想法。 “没错,傅老爷的意思就是...宁姑娘就算醒过来,身上也会落下残疾,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替亲妹回绝辰大人的提亲。” 舜华动容地忍住眼泪,感叹着,为何有情人总是这么多波折。 “唉,可惜了。”顾管家呢喃道。 “常人总说,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他们不知,有时候,一眼便分别一世了。” “小姐,你也别太伤心了,另外这一封...需要老奴,帮你扔了吗?”顾管家敛起眼里的同情,转而,有些恐慌地问道。 女子低眸地看着那个煞白的信封,看着信封上的字,“连上这一封,已经是第七封了,她为什么要写信给我?” “小姐,要不要把大夫唤到府上来,你最近忙着在明华国开珍宝店的事,已经十分劳累了,这种‘无聊’的信件就别管了,扔了吧。” “本小姐也想,可惜啊,这人就是死心不息,扔了一封又来一封。”舜华坐在桌前,看着白信封上的落款,思量道:“顾管家,你确定了吗?那赏月楼真的不在了?” “是的,小姐,那地方在几年前,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据说,烧死了好多人,几乎无人生还。” ------------ 第二百九十四章 结局前篇 冒鬼写信 “既然无人生还,谁来拿笔写信啊?”舜华气呼呼地质问道:“是谁在做这种无趣的恶作剧,冒充鬼写信给本小姐!七封了,而且还封封都...” 女子气急了,抽出信纸就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她越读越觉得毛骨悚然,还是第一次念东坡居士写的词,念得这么心惊胆跳,胆寒发竖的,更别提其他诸如《卜算子·要见不得见》等凄惨情诗,惹得她恨不得马上把手中的信烧了。 顾管家听得脸色煞白,急忙劝说道:“小姐,要不要报官啊?老奴想,此人来者不善,不知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要是寄错还好,可惜,这白信封上偏偏写了颜府二字,一字不差,如今看来,此人是处心积虑,可不止想吓唬小姐这么简单。” “对,一定要报官,就算捉不到人也能吓唬吓唬他。”舜华缓了缓气,认真地问道:“顾管家,你确定这个写信的人——明月蓁蓁,已经死了?” “是的,小姐。”顾管家点了点头,恭敬地回禀道:“在小姐第一天收到信的时候,老奴已经去衙门府打探过了,这个叫明月蓁蓁的烟花女子,确实是死了。” “怎么死的?”舜华狐疑地问道。 “也是在那场大火里烧死的,不过,衙门的师爷说,好像是有个丫鬟不满主子推她下火炕,就怀恨在心,一把火,将她主子给活生生烧死了,可没成想,整个赏月楼也跟着被烧光了,所有在场的人,几乎无一幸免。”顾管家如实禀告道。 闻言,舜华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无一幸免,那就奇怪了,既然无人生还,那又有谁知道,纵火的人是谁?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顾管家当成愣了愣,心思道:“那也是,这一点倒真的很奇怪。” “而且,对方誊写的都是名家的诗词,用的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信纸,颜筋柳骨又略带粗野的字迹,真的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写信的人...” “怎么样?写信的人怎么样?”顾管家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为了缓和气氛,舜华正经百分地打趣道:“顾管家,你反应这么大,这信不会是你写的吧?若真的是你,充实招来!本小姐保证不扣你的工钱。” “小姐,你就别开老奴玩笑了,老奴拿算盘就在行,若是让老奴拿笔写诗,岂不是猪八戒听天书——一窍不通?”顾管家连忙笑着摆摆手,补充道:“小姐,你觉得这些封信,有没有可能是写给老爷的?” “我爹的老情人?那你还不如说是我娘从棺材...呸呸呸!”舜华摇了摇头,自我嫌弃道:“差点就着了坏人的道了,与其自己吓自己,还不如查个究竟,顾管家,你去报官之前,去把我爹的旧物都翻出来吧,本小姐就看看,此事和我爹的旧情债有没有关系。” “得咧,老奴这就去办。”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穿得满身厚实的舜华,嘴里冒着气,看着从长梯上下来的顾管家,抱着一堆旧物下来。 顾管家语重心长,嘴唇微颤地说道: “这些都是老爷在失踪前看过的书,上回老奴本想一并取来,交到大小姐的手里,看看有没有和老爷失踪有关的线索,可惜大小姐对老爷心灰意冷,不愿再寻他的失落,所以,老奴也只能默默地把这些东西放回原位了。” 舜华又怎么会不明白顾管家的难处,他是忠于她爹的伙计,满身的才干,却宁愿屈尊在颜家,不过就是为了报她爹的知遇之恩。 之前,好不容易有办法寻回恩重如山的旧雇主,却因为她几句负气之言被迫放弃,换做别人早就恼了。 女子抿了抿唇,搭了搭顾管家的肩膀,好意安慰道: “放心吧,顾管家,本小姐会好好看的,若是可以,顺道把我爹给找回来。” “真的?” 闻言,那双眼睛有些湿润,有些惊喜地看着舜华,笑道:“那要是有什么用得上老奴的,尽管说,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那倒是...没那么严重。”舜华被正经八百宣誓的顾管家给逗笑了。 顾管家转过身,将手捧的旧物,转身放在桌上,忽而,一本厚厚的杂书滑了下来,落在桌子的角边。 舜华狐疑地弯腰,捡了起来,诧异地说道:“《山海经》?没想到,我爹这么成熟稳重的人,也会喜欢看这种神神怪怪的书,本小姐还以为,他只会看些《夏冬》、《九国演义》这类‘严谨’的书呢。” “成熟稳重?”顾管家满是怀疑地挑眉,纠正道:“若是在做生意,运筹帷幄的方面来说,老爷的确是个成熟稳重的人,不过,论平日里待人处事的性子,那就大不相同了。” “难不成,我爹在人前人后,还有两幅面孔?” 舜华微微挑眉,感觉有点新鲜的意思了。 “这老奴不敢妄议,不过,老爷确实是个极其活泼,生性风流的公子,可是,他也不算是个爱读书之人,奇就奇怪在出事前几个月,他让老奴搜集很多这些神神鬼鬼的书,什么聊什么异,什么天子传之类的,都有。” “《聊斋志异》,《穆天子传》,我爹口味挺独特啊,这么‘硬’的书都啃的下,晚上能睡着吗?”舜华忍不住吐槽道。 如同闲话家常般,顾管家乐呵呵地回道: “小姐是不知道,那些书在十多年前,很受大众欢迎的,老奴熬了几天几夜,才在各家书店门口,排完队帮老爷搜集完整整一套,再带回来颜府,那几天,老爷看书看得连觉都不睡了,一本接着一本看,熬得那眼睛啊,像火眼金睛,不对,像眼冒金星似的,合上书,到头就睡。” “难怪,那段时间总是见不到爹,本小姐还以为家里生意出问题,爹他肯定很烦恼,忙着处理,原来是熬夜看书,熬得睁不开眼了,羞于见人。” 舜华无奈地叹气,心想,这爹真是坑。 亏她当时还那么担心,准备接手处理问题呢。 她快速地翻动手中的山海经,突然,从书中夹层里,掉出了一张昏黄的纸张。 顾管家贴心地为舜华捡起,那只白皙的手掌轻轻地接过折起来的纸张,展开一看,一条面目狰狞的巨蟒跃然纸上,看得人心惊胆寒。 “看来这蛇,不像凡间之物啊?”顾管家狐疑地猜测道。 “的确,很可能是山海经里的东西,为何爹会藏着这么一条大蛇的画像?崇拜?” 女子快速地翻过山海经,发现了和这条蛇极其吻合的描述,她一字一顿地念道:““钩蛇,出永昌,此古所传也。言其尾长,能钩岸上人与物而食,亦鳄之类也...” “老爷的品味好像确实挺奇怪的。”顾管家肯定地说道。 “顾管家,你确实...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了吧。”舜华严肃地抬起眸,似乎想到了什么。 * 响午,海将军通过密道前去太子寝宫,他在门上敲响暗语后,暗道的石门便被打开了,太子的人正巧在门后恭迎。 来人刚见到木轮车上的太子,便跪了下来。 扬声说道:“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 休养生息了好几天后,太子的身体状况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所谓何事?” 海将军喜出望外地恭喜道:“微臣恭喜太子,贺喜太子,身体恢复得如此之快,想必,很快就能重整旗鼓,再战金銮殿。” 太子点了点头,满眼写着:快表明你的来意吧。 “废话不多,说!” “回太子殿下,之前,你不是答应了卢先生,要策反辰大人吗?微臣在家等了几天,有些坐立不安了,忍不住前来问问看,太子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找辰大人?” “此时不急。”太子稳稳地说道。 “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殿下。”海将军着急地苦劝道。 太子举起手,说了一句有力的话,堵住了海将军的疑虑。 “过几天,等吾好了,亲自策反。” “是,太子殿下,那下官就回府,静候太子殿下的佳音了。” * 无独有偶,与万琼的暗潮汹涌不同,明华的大殿上反而有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了。 文武百官缄口不言地坐在一边,额冒细汗地低着头,等着宫女将毒酒从后面呈上来,放置在摄政王的面前,那个黑色的面具尤为显眼,男子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杯毒酒,举起了它。 百官们装作不经意地斜着眼,偷看着那个戴黑面具的男子,每个人都悬着心,紧张兮兮地看着那个人将毒酒饮进腹中。 未几,摄政王捂住身前的围脖,低着头,一副痛苦的神情。 见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跳了出来。 哈哈大笑道:“这次,你还不死?没想到吧,我们早已在杯中下了至阴至寒的毒药——鹤顶红,这次,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摄政王坐直了身子,小声地嘀咕道:“太好了,差点就弄脏娘子送给我的围脖了。” ------------ 第二百九十五章 结局前篇 局势不妙 众人见摄政王好像安然无恙,那个站出来‘自首’投毒的大臣顿时有些尴尬了,下一刻,他就被人以‘失心疯’为由,被月恒升的近卫们押了下去。 临走前,他还‘无比亲切’地供出了其他的同伙:“陈大人,李大人,张大人,黄大人,何大人,快来救救下官啊,下官只是听候你们的差遣...唔唔唔...” 被点名的大臣默默地抬起袖子,掩着面,背过了身去,生怕被人知道,和他认识似的。 戴面具的摄政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百官,开口道:“还以为你们大排筵席,宴请本摄政王前来,为了何事,原来是‘荆轲刺秦王,不安好心’啊。” 赵丞相猛地拍了拍桌子,怒斥道:“你居然敢自诩秦王,各位同僚,你们看出来了吧,此人早已包藏祸心,想要谋朝篡位,同僚们,不用怕,琉雀军早已见不惯‘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恶行,驻扎在皇宫外面,就等着一举攻入,勤王救驾。” “他们不会进来的。”摄政王的嗓音很温柔,却说着让人难以置信的话。 “什么?你好大的口气,琉雀军忠于的人,是皇上,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你以为你这条黑蛇能坐到龙椅上吗?你最多也就是在附近蹲守,那是你永远都无法攀上的高位。” 赵丞相的一番激烈陈述,惹来同僚们阵阵地赞同。 他们小声复议道:“赵大人说得没错,如今皇上被奸臣软禁,我们更要团结一致,一致对外,打倒这条‘妄登天子位’的黑蛇,将真龙天子迎出来。” “来人啊,还不快捉住这个乱臣贼子。” 摄政王眨了眨眸的功夫,从门外进了好些侍卫,个个都手持长剑,将剑尖对准了他。 “本王,从未想过要坐这张龙椅,只是受圣上所托,在他闭关修炼这段日子里,打理好朝政,恭迎他出关而已,而你们,趁机扰乱朝政,似乎,妄想改朝换代,起兵造反。” 他冷冷地扫过百官的眼睛,仿佛在弹指一瞬间,便能捕捉到叛贼独有的神色。 “丞相大人,你莫要听信这奸臣胡言,他很会巧言善辩的,实则为人奸险毒辣,杀人如麻。”孙大人言之凿凿地指证道。 怎知,某人冷冷地一笑,把剩余的半杯毒酒淡然地饮入腹中,笑道:“诸位,怕是误会了,杀人的,不是我。” 话音刚落,黑衣护卫从天而降,手持利刀,将陈、李、张、黄、何、五位大人同时诛杀,并且跪地报圣旨道:“奉陛下圣旨,若是在摄政王打理朝政的时候,遇到乱臣贼子,谋害摄政王,皆可诛杀。” 百官们抬着眼睛,半遮面地侧过身,看着方才还和自己同席而坐的几位同僚,瞬间就被一剑封喉,惨不忍睹。 可是,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从前效忠月恒升的黑衣护卫们,居然会护着来历不明的摄政王,众臣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不知是谁在身后小声地问道:“孙大人,如今该怎么办?” 眉头紧锁的孙大人思虑了一秒,佯装不经意地后仰回道:“还能怎么样,先回去从长计议啊,下个月,便是和亲大典,到时候,我们举荐摄政王前去万琼签订和约,再趁机搜宫,救出陛下,不就行了吗?” “也是啊,孙大人高招啊。” 终于,百官散去,戴着黑面具的摄政王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站直了身子,等着暗卫无地,为他打开密室的门,果不其然,眼前的墙壁开了。 摄政王通过密道,来到了守卫森严的禁地,他站在门前,看着底下的饭菜,问道:“今天呢?他还是什么都没吃吗?” “回摄政王,陛下今日依旧没有进食,不知是不是闭关修炼有阻碍。”无地担心地猜测道。 “未必,兴许是进展顺利,所以无暇顾及进食,不过,等他肚子饿了,记得叮嘱他吃东西,别这头治好了,那头又饿坏了。” “是,卑职谨遵吩咐。”作辑的无地,看起来有些犹豫,未几,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摄政王,要不要卑职把藏有异心的人全都杀了。” 摄政王却摇了摇头,坦荡地说道:“他们之所以看起来有异心是因为对月恒升忠心,不算是真正地有异心,明华国真正要击垮的,是躲在背后的叛军,你查出来了吗?到底是谁在幕后作参谋?” “回禀摄政王,此人行踪诡秘,身份就更是神秘,卑职不力,只能查出他常出入万琼国,并且,很爱拿着一本蛇皮包裹的书。” “蛇皮包裹的书?”摄政王若有所思道:“你可知,那本书上写得是什么?” “卑职不知,此人身边藏着众多高手,若是跟得太紧,恐防行踪会被发现,所以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无地诚实地禀报道。 男子缓缓地转过身,望着天空的月亮,愁绪漫天。 心想,但愿月恒升能快些练成出关,否则,这朝堂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天下不安,与他何干,若非她愿,尽数弃之。 * 暌违了八天,独坐窗前的九王爷,终于等来了阿桑的到访。 只是这一次,戴着白面具的阿桑带着明显的疏离,和上一次露面相比,她小心谨慎得像进了陌生人家里,还刻意和九王爷保持了距离。 ——你用得着对本王避如蛇蝎吗? 若是平时的九王爷,肯定会这么说,此次,他居然一反常态地笑问道:“终于肯露面了,是不是搬回去的藕吃光了,要来找本王要啊?” “你还有?”阿桑照直问道。 “没了,得等明年了,可是,明年这里就有新王妃了,可能不太方便。”九王爷望着窗外的夜景,有些淡淡的忧伤。 “你是说,之前那个你不想娶,但是你一定要娶了,才能当皇帝的...” 闻言,九王爷手忙脚乱地捂住阿桑的面具,可是搞不清楚捂哪里最能消声,“没人告诉过你,这种事不能随便往外说吗?会被奸人扣‘谋反’的罪名。” “噢。”阿桑脱下面具,不以为然地问道:“娶了她,你就一定能当...那个吗?” “也不全然是,多了几成把握吧,这些问题,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这么好奇作甚,你两只眼睛不是早就钉在了那个私塾的岑夫子身上了吗?”九王爷吃味地问道。 “没有,阿桑的眼睛在这里。”阿桑搞怪地拉了拉眼皮。 九王爷没好气地笑了笑,抱着强壮的手臂,看着身材纤细的阿桑,温柔地问道:“好了,再这么拉,脸会坏的,说吧,你此次前来是肚子饿了还是想学写字?” “学写字,若是能顺便吃顿饭就更好了。”阿桑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六三,准备饭菜...”九王爷不经意地看了阿桑一眼,改口道:“准备一桌宴席,我们一个时辰后用膳。” “是,王爷。” 管家六三神情复杂地看了阿桑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阿桑,今天想学什么,还是情诗?” 九王爷在说到情诗两个字的时候,特别用力,差点把墨锭给掰断了。 “嗯,还有别的吗?”阿桑不以为然地点头道。 “......”额冒青筋的九王爷敛起眼底的怒意,笑道:“可以。” 奋笔疾书的男子,大意挥洒笔墨,边豪气万丈地念道:“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嗯?”阿桑有些蒙了,忙问道:“为什么听你的语气,不像写情诗?” “那像什么?”九王爷收了收笔,问道。 阿桑直言不讳道:“像写战书。” 男子挑了挑眉,倒是有几分被说中了。 “别胡说八道了,若是你嫌上面的太长,可以学下面这两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阿桑笑了笑,夸道:“这两句倒是挺好记的,正在下雪,应景。” “是吧,来,好好写,记得,到时候记得要双手送到私塾夫子手上。” “好。”阿桑不疑有诈地拿着笔,很认真地埋头练着。 忽而,她眨了眨眸,回头问道:“这诗句有名字吗?叫什么?” “白头吟,据说是一位姓卓的才女所作。”九王爷躺在长榻上,随意回道。 “白头吟是什么意思?” 九王爷顿了顿,随口胡诌道:“就是白头偕老的意思,你别管了,照学就行。” 男子狂拽一笑,心想,等你把这首绝情诗交到那个小白脸手中的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阿桑刚落笔,便在第一个‘皑’字,栽了跟头。 “这个字...” 话音未完,门外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几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在大风雪下,穿着轻纱,坦胸露臂地冲了进来。 啪嗒一声,某人的书掉在了地上,目瞪口呆。 “这种天气,穿成这样,你们不冷吗?”阿桑直言不讳地问道。 “啊——这里怎么会有外男!” 尖叫过后,那三只‘黄、橙、绿’的‘鹦鹉’一拥向前,围在九王爷身边,撒娇道:“王爷,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奴家和姐姐只是想来让王爷瞧瞧我们的新做的衣裳,没想过这里会有外男。” ------------ 第二百九十六章 结局前篇 自作自受 侍妾美菊挑起眉眼,娇媚地挨在九王爷的身上,蛊惑道:“是啊,王爷,毕竟我们是您的人,您可是堂堂战神啊,战神的女人,哪能被外男说看就看啊,就算...不挖了他的眼睛,也要把他痛打八十大板,赶出王府啊,王爷...” 另一个侍妾橙雏矫揉做作地扭了扭肩膀,卖弄着性感饱满的好身材,在男子面前撒着娇,娇嗔道:“是啊,王爷,妾身不管,他看了我们的身子,妾身要你马上拔剑杀了他。” 九王爷扶起额头,厌烦地看着三个妾侍,还没开口,就有人不怕死地走了过去,惹阿桑。 “和你说这么久,也不知跪地求饶,滚出去,真是不知廉耻!”话音刚落,绿穗举起手掌,想要向着阿桑的脸刮过去,还没来得起动呢,一脸的墨汁洒了过来。 绿穗难以置信地看着抖动毛笔的阿桑,摸着自己沾满墨汁的脸,嘴唇发颤地尖叫道:“啊啊啊啊...王爷,你看他对奴家做了什么?”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的心肠真恶毒,动不动就说要刮眼杀人。”阿桑放下毛笔,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 橙雏瞅阿桑一眼,愤愤不平地走了过去,“你敢说你不说过意的,你过来瞧瞧,看看你把绿穗妹妹弄成什么样子了?” 眼看着阿桑走过,橙雏借机伸出脚,想要狠狠地绊阿桑一脚,怎知对方眼眸没抬,大大咧咧地往橙雏的脚背踩了过去,疼得橙雏哇哇大叫。 “王爷,你看,她居然还踩了奴家一脚!” “明明是你特意伸脚出来,让我踩的。”阿桑直言不讳道。 九王爷觉得阿桑的话很有道理,掉头赞同道:“可不是嘛,人家好好端端地走着,你非要伸脚让人踩,这不是活该吗?” 闻言,三个侍妾瞬间呆若木鸡,心想,王爷平日素来喜怒无常,可就算不是特别宠爱她们,也不会容许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为何这次回来,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 如此纵容此等‘大胆乖张,出言不逊’的毛头小子。 “王爷...”侍妾们不肯了。 “你们莫要再说了。”九王爷冷冷地看着她们三个,放言道:“下个月,本王就要娶明华国的长公主为正妃,她可不是什么善茬,踩你脚就算是小事了,要是他日,等长公主嫁进来,定然容不下你们这般爱搬弄是非的侍妾,罢了,以免,王府日后家无宁日,本王今日便将你们赶出府了。” “王爷,你要赶我们出去?”‘黄、橙、绿’三侍妾异口同声地说道。 就连阿桑也吓了一跳,她若无其事地回到书桌,继续拿起毛笔装作认真的写字。 “王爷,求你了,你可千万不能把绿穗妹妹和橙雏妹妹赶出去啊,她们留在王府侍候了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王爷。”侍妾美菊满腔事不关己的口吻,跪着哀求道。 橙雏和绿穗本来还挺感动的,后头想想,不对劲,忙纠正道:“美菊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王爷是说我们三个一起赶出去。” “什么,王爷是说赶你们两个出去,又没说奴家,奴家和你们不同,是王爷明媒正娶的侧妃。”侍女美菊轻轻地拉着九王爷的裤子撒娇道。 九王爷皱了皱眉,连问道:“你是本王的侧妃?” “没错,王爷,你忘了,那会你在荷花池,看着美菊跳了一支舞,一开心就说要娶奴家为侧妃,后来,太后娘娘极力反对,这件事才不了了之的。” 橙雏叉腰道:“那你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是侍妾!” 阿桑摇了摇头,这王府真乱。 九王爷揉了揉头疼的额角,喊道:“六三,赶紧把她们送回家去。” 说曹操,曹操到。 管家六三闻声步入,简直就像一直守在门口偷听似的。 “来人,把三位小姐送回家里去——” “宁可杀,不可辱,你们要是敢过来,奴家就一头撞死在这木柱子上,死在这王府里。”美菊拔下簪子,指着护卫们,相要挟道。 阿桑看着她站在柱子前,踌躇许久,就像要掂量,撞哪个位置没那么疼似的,哭得鼻涕眼泪都要出来了,就是不撞墙。 她心直口快地问道,“你是不是怕疼啊?” “奴家...才没有...”被瞧出心思的侍妾顿时露了怯,彷徨不安地看着不断靠近的护卫,大喊大叫道:“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九王爷的侧妃啊...休敢动我...” 最终,护卫们强硬地拉着三位侍妾,将她们拖离了九王爷的房间,远处的背影,还不断地传来激烈的叫喊声——“王爷。” 九王爷拿着书,以拳头半撑着脑袋,看着管家,冷冷地问道:“六三,本王府上还有多少这种侍妾啊?” “回王爷,除去刚刚三位,合计二十九个。”管家六三据实已告道。 “这么多?”九王爷挑了挑眉,难以置信地说道。 管家六三认真地回忆道:“回王爷,从您十三岁起,每年都有选秀女入府的习惯,以往,王爷,你每年都会留下两三个当侍妾,加加减减,也差不多了。” “加加减减是什么意思?” “回王爷,有些女子进来太久,见你总不宠幸,还老是添新人,受不了,便爬狗洞逃了,按理来说,是该追回来的,但是您也不记得了,林副将就让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闻言,阿桑居然笑了。 九王爷怔愣地转过头,还是第一次听见阿桑的笑声,像风中的竹简相碰般的清脆。 他反问道:“本王的侍妾逃跑了,就这么好笑吗?” 阿桑背过脸,嘀咕道:“为了逃出去,爬狗洞了。” 男子噗嗤一笑,满脸对她没办法的样子,抬起鹰目望着管家六三,吩咐道:“知会他们家人,把本王没宠幸过的侍妾,都带回去吧。” 九王爷心想,如今他的状态,她们继续留在这里,来日还是会受不了,爬狗洞逃跑的。 “可是,小的害怕那些达官贵人不肯啊。”六三有些为难。 “为何不肯?”九王爷不明。 “王爷,她们既然过了府,当了您的侍妾,在外人眼中,这清白早就没了,再送回去,哪还能当‘黄花大闺女’嫁出去啊。”六三隐晦地说道。 只是,他还没把心里话说完整,那些大官都想着九王爷某天,登上帝位,他们的爱女成妃,成后,如今被退回去,谁愿意啊。 “这倒是有些难办。”九王爷低眸想了想,吩咐道:“那就把消息传出去,就说本王体恤士兵,‘有意’在侍妾中挑选些适当的人选,前去军营,犒赏三军。” “这...传出去,恐防有损王爷您的名望啊。” “这有什么?”九王爷不以为然地合上书道:“到时,等他们慌慌张张地把女儿领回去了,本王就开诚布公,说本王只是想挑选侍妾陪同,前去军营,为将士们呐喊助威。” “那...是小的误会了。”会错意的六三顿时一阵脸红。 阿桑顿了顿笔,回头问道:“什么是犒赏三军?” “不关你的事,继续抄写你的诗句。” 九王爷打开书,挡住脸,往长榻上一躺,挥了挥手,示意管家先出去。 “那...小的就先出去了。”管家稍稍躬身,出去了。 当时,房间内只能听到阿桑拿着毛笔,在轻薄的纸张上肆意挥洒的声音,那双鹰眸沉了沉,装作随性地开口问道:“你听过柏、水、窦、章四大将军的事迹吗?” “白水豆浆?没听过。”阿桑摇了摇头,继续埋头书写。 男子狐疑地坐直身子,看向阿桑,试探道:“那本王,给你说说他们的事迹好不好?” “也行,反正我还没饿。”阿桑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微微沉眸,说起了那个陈年的故事。 “在万琼,前朝曾经有四位大将军,他们在战场上神勇无比,深受百姓爱戴,更在皇爷爷在位时,入宫勤王,剿灭了巨蟒。” 闻言,阿桑的手掌不自然地顿了顿,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九王爷尽收眼底。 “因为他们救驾有功,皇爷爷就赏赐了他们每人一箱财帛,正巧就有你脚上这条‘卍字’的脚链,不过,最耐人寻味的是,他们所剿灭的巨蟒,你可知,这巨蟒长什么样?” “我不知,没见过,它长什么样?” 顺着毫无情绪的声音,手中的毛笔开始在白纸上,不自然地画圈,越画越大。 “听起来像蛇,其实不然,这巨蟒其实是...” 那个低沉浑厚的男声正要说到关键处,忽闻耳边,啪的一声清脆。 阿桑竟然下意识地把毛笔给掰断了,九王爷怔了怔,耐人寻味地看着她,觉得有些奇怪。 为何阿桑听见巨蟒二字,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连忙唤道:“阿桑?” “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阿桑拿起断掉的毛笔,想方设法地把它重新按在一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踌躇着。 九王爷沉声应道:“好,对了,你的脚链是怎么来的?” 闻言,那双精致的眼眸闪烁着光亮,阿桑霎时抬起了头,反问道:“那是阿桑捡破烂,捡来的,难道你见过同样的东西?” “捡破烂,捡到御赐的金链子?”他讶异道。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啊? 真是说出来都没人信。 * 寒冬腊月,冷风萧瑟,颜府的马车慢悠悠地停在长公主的府上,颜霜霜穿着一身暖洋洋的衣裳,砰砰跳跳地上前敲门。 “有人吗?我家小姐要拜访曲...” 小丫头突然忘记了,回过头,望着舜华,用口型问道:小姐,你是要找曲姑娘吗? “都行,你就说,本小姐来拜访明华的长公主,去吧。”舜华抬起绸布,温柔地看着颜霜霜,手里的汤婆子开始冷了。 “好的,小姐。”霜霜再次鼓起勇气,大力地拍着门,大声喊道:“有人吗?我家小姐来找明华国的长公主了——” ------------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结局前篇 为伊消得人憔悴 许久都没有人应门,舜华朝着霜霜摆手,喊道:“霜霜快回来吧,没人应门就算了。” “好哒。”小丫头站在雪里冷得像冰棒,手脚僵硬地走回来了。 就在这时候,身后的大门开了,伸出半颗脑袋嫌恶地看着眼前的马车,开口询问道:“是来找公主的吗?” “是...的?” 舜华觉得很奇怪,短短十几日,月晓晓的侍女的态度怎么变了这么多? “公主,如今不太方便,请递上拜帖,若是公主方便的话,我们会请你进去的。”侍女金兰目空一切地说道。 “拜帖?”舜华皱了皱眉。 “怎么办啊?小姐,我们没有准备拜帖。”霜霜跑近马车,满脸的皱眉。 “没关系,你先上来。”舜华轻身下了马车,来到大门前,大大方方地说道:“本夫人认得你,上次,本夫人和你家公主说话的时候,你就是在从旁侍候的,当时,也没见你个性如此跋扈,小丫头居然还有两幅嘴脸啊?是方便随时更换吗?” “你居然敢说我多嘴,你知道对公主的近身宫女出言不逊,有什么后果吗?”金兰惊讶地怒斥道。 “出了宫,陪了嫁,你哪还是什么宫女,再说了,你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在晓晓身边留不得,留下也只会害了晓晓,还不如,除了。” 闻言,侍女金兰的眼眸闪过一丝惧色,忙问道:“你你你你,你想对我做什么,万琼国也是讲王法的地方,杀人是犯法的,即便你再有钱,也会被抓进去。” “不会,本夫人不会杀了你,本夫人会向晓晓要了你这个侍女,然后,让你干尽最脏最累的活,兴许,你勤奋点是不怕奴役,可惜啊,女子是最不经得熬得,渐渐,你这张白皙粉嫩的脸,就会变得粉退花残,犹如昨日黄花,到时,即便放了你,也不会有人认得,你曾经的样子。”舜华断言道。 “你、好、狠。” 霜霜看着退到一旁的金兰,正在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脸,好奇地问道:“小姐,我们不回去吗?” 舜华得意地回眸一笑,“不用,想必,今日我们能见到晓晓,对吧,侍女金兰?” “傅,傅夫人请进。” 金兰僵硬地扯着嘴角,‘恭迎’她们主仆进去,背地里却恨得牙痒痒的,语气随便道:“我家公主还在寝室梳妆,想必一时半会,不能马上出来见你,要不,你先在内堂坐下等等吧。” 舜华看出侍女有意为难她,便开口道:“不用,本夫人就在她寝室外,恭候即可。” 说罢,她迈着飒爽的步子,步入晓晓的房门外,若不是亲眼目睹,她真的认不出眼前这个哭得肝肠寸断,人影憔悴的人,是当初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子。 嫁给不爱的人,让她整个人都像朵凋零的花,寂静无声地耗尽心血。 “晓晓?”她怜惜地唤道。 闻言,那个怔愣的人儿有了些反应,她怔然地转过身,看着舜华,眼底里像是闪过一束光,继而,便被无边的绝望所掩盖。 “你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冷漠和无力。 “是的,本小姐来看看你。”舜华忍住鼻酸,缓缓地步上前,轻轻拿起梳妆台的梳子,扶着晓晓的肩膀,笑道:“让我来帮你梳妆,虽然手势不好,但是我还是努力地学过,想必,也不会差。” “那怎么能行,万琼国的首富,替我梳头。”月晓晓轻笑地落着泪,望着铜镜中,憔悴的自己。 舜华温柔地挽起她的发,动作轻柔地梳着,“既然不愿,为何...不直接选我家小弟,他为人虽玩世不恭,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不过,胜在喜欢你,而你也...” “华郎,这世上并不是只要两情相悦,就一定会在一起的,从前,晓晓觉得他的怪病是我们最大的阻碍,如今,晓晓才知道,无力改变现状,才是我们真正的阻碍。” 长发落肩的女子低着头,眼睛通红的啜泣着,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昨夜,晓晓,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平凡,很快乐的梦,我梦见,小十三还在天下第二庄舞剑,而我在一旁肆意地笑着,可惜,这个梦,再难重现了。” 舜华抱着泣不成声的晓晓,默默地落着泪,她不忍地安抚道:“傻姑娘,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月晓晓微微枕在舜华的怀里,闭上眼道:“晓晓没有华郎那么聪明,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若是,从此以后天下太平,晓晓也就无怨无悔了。” “你怎能无怨无悔,你的往后呢,你的余生呢,这么长,怎么委曲求全?”舜华温柔地摸着她的发,怜惜道,“若是你万不得已才这么做,更该让他知道,让他和你一起面对啊,难道你和他就要带着误会,一辈子互不相见,互不理睬了吗?” 她那略带沙哑的话说着让晓晓揪心的话,散发落肩的女子神色哀伤的看了舜华一眼,哀求道:“求你了,别告诉他,晓晓宁愿让他恨我一辈子,那样,他就会以为自己只是遇上一个狠心的人,总比失去一个深爱自己的人更遗憾,求你了,替晓晓保守秘密吧,反正,晓晓也不会留在这里太久。” 那双神色恍惚的眼睛,默默地望着抽屉中露出半截的剪刀,心如死灰。 “晓晓,你别吓唬我。” “别说了,晓晓自知九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要落于贼寇,晓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舜华着急安慰道:“其实,九王爷也没你想象中的不讲理,虽然他的野心昭然若揭,可是,本质上,他还是肯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若论将领品性如何,看他带的兵就知道了,肯事事先为百姓考量的兵,坏人是带不出来的。” “你,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此人真的十分轻浮,晓晓真的很厌恶。”月晓晓为难地说道。 “我没让你喜欢他,你就试着和他坦白吧,若是你心悦之人是小十三,他这个疼弟弟的,会明白的。” 望着如此认真,清澈的眼眸,月晓晓抱着她的手,撒娇道:“华郎,在你眼中可还有坏人,任何有些缺点的人,在你口中都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大好人,这样可不行,你得留个心眼。” “心眼?”舜华疑惑道。 “晓晓知道,到时你自然会明白的,今日过后,你莫要再来了。” 舜华不懂,直接问道:“为什么,你不欢迎我?” “对。”月晓晓斜眼看着侍女金兰,语气冰冷地说道:“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等会,收了本宫的礼物,就好自为之吧。” 闻言,她不解地看着眼前的散发女子,对方的眼眸虽然恢复了神采,但是行为却很古怪。 “来人啊,给傅夫人送几个本宫刚做的冻梨,让她带回去尝尝,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好,那你好生歇息,多穿几件厚衣裳。” 舜华依依惜别地离开,月晓晓转过身,看着抽屉的剪刀,笑着说道:“傻华郎,今日过后,我们姐妹都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 温热的眼泪悄然地滴落在梳妆台前,沾湿了木梳。 心事重重的舜华,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大门关上,颜霜霜抱着一盒子冻梨乐呵呵地笑着。 在马车上,小丫头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子,望着盒子里的冻梨,直流口水,问道:“小姐,这个冻梨,霜霜能吃吗?” “可以...怎么是酥梨?”舜华狐疑地看着那盒冻梨。 “酥梨?这不是冻梨吗?”霜霜不解地歪头问道。 女子耐心地解释道:“寻常冻梨会用花盖梨、秋白梨、白梨、尖巴梨冰冻而成,却甚少人用酥梨。” “为什么,酥梨做的就不能吃吗?”小丫头还是不懂。 “你说得对,不能吃。” “哈?”霜霜护着木盒子,不满地嘟囔道:“小姐不讲信用,刚刚还说会让霜霜吃的。” “不是,本小姐不让你吃,而是真的不能吃,酥梨在七、八月便会结果,即便放在冰窖,再等落雪冰冻成冻梨,也早就坏了,晓晓为什么要送不能吃的冻梨给我?” “对啊,为什么呀,公主不用酥梨,用白梨做冻梨不就没事了吗?”霜霜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满脸可惜地说道。 “对,酥梨...疏篱...速离!” 舜华大惊失色,顿悟晓晓的意思,原来她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要快点离开! “小姐,这梨子咬不动啊...好冰啊...” 她错愕地低下头,没成想颜霜霜那傻姑娘,居然不解馋地咬了冻梨一口,差点把牙口给冻坏了。 “好霜霜,你在干什么,你要吃,小姐给你买。” “真的?” 忽而,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出了酥梨里有些端倪,她若有所思道:“看来,这酥梨不吃,也得瞧瞧了。” 霜霜伸出五指,在舜华面前,晃了晃,说道:“小姐,你是不是魔怔了,坏掉的梨,不能吃的,咬不动。” 约么过了几个时辰,浸泡在水中的冻梨,渐渐地化透了,水面上起了一阵油气。 舜华抓出冻梨,轻轻一掰,竟发现真的内有乾坤,在小小的夹缝中,有一张被油蜡浸染过的纸,上面写了八个字‘明华有变,提防近人’。 她刚抬头,就看见霜霜凑近的脸,顿时吓了一跳。 “啊。” “小姐,你怎么了?” 舜华扫了扫心口,摇头说道:“没事,你去把顾管家唤来。” “好的,小姐,霜霜马上去。”小丫头刚跑出门口,又回头问道:“那...霜霜要不要帮你煮些定惊茶?” 她微微一笑,摇头道:“不用了,去吧。” “好。”霜霜轻轻应答,转身跑去找顾管家了。 未几,顾管家抱着本账册走了进来,抬口就说道:“小姐,你找老奴,是不是为了药庄账目的事,刚刚老奴仔细核对过了,的确有些出入,所以,老奴...” 舜华出乎意料地打断道:“顾管家,你先坐下,本小姐有急事要和你说。” “是,小姐,您请说。”顾管家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等候舜华差遣。 ------------ 请假条 今天有其他事情(身体不适)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 ------------ 第二百九十八章 结局前篇 反击的准备 女子酝酿许久,开口道:“最近本小姐想和...曲小姐在明华国开几家银楼,可惜铺子地段迟迟决定不下来,所以,本小姐想亲自过去看一看。” “原来是这样,放心吧,大小姐,在这段时间,老奴会帮你打理好万琼内的铺子的。”顾管家诚恳地说道。 “除此之外,本小姐还你另外做一件事。”舜华神情认真地说道:“本小姐希望你能到所有药庄,把账目重新查一遍。” “所有的药庄?难道大小姐也怀疑,有人趁机中饱私囊,浑水摸鱼?”顾管家诧异地问道。 “哈哈...就是这样。” 舜华本想找个借口,让家中奴仆躲躲风头,没想到顾管家这么机灵,居然自己把借口送上门。 “放心吧,大小姐,老奴一定竭尽所能,尽快把混入米缸里的耗子给抓出来的。” 面对那双充满使命感的眼睛,女子心虚地别过了视线,“也不用这么快,你最好仔细点,用一、两个月的时间,慢慢核查,本小姐,等你的好消息。” “一、两个月?查十六家药庄,加上路程,也差不多了,谢谢大小姐体恤。”顾管家满意地笑了笑。 “记得带多些护院去,敢中饱私囊的家伙,万一狗急跳墙,可不会还和你装人了。”舜华小心叮嘱道。 顾管家担心地说道:“是,大小姐,可...要是老奴把护院带去,颜府岂不是不够人守着?” “放心吧,这一个月里,我会让府中上下都休沐一个月,你只要将府中值钱的东西先放稳银号就成。” 听到这里,顾管家顿生出些许怀疑,他家主子不是借口找铺位,想去明华和姑爷夫妻团聚吗?怎么会这么奇怪,像避难似的,让府中的人放假回家呢? “顾管家?” 女子疑惑地唤了唤他。 那双满布细纹的眼睛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看向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小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或者难言之隐?” 舜华怔了怔,藏住了眼底的诧异之色,忙笑道:“莫要担心,本小姐就是见大家忙碌了一年,想找个机会让他们休憩一阵子,再者,本小姐也很久没见过你家姑爷了嘛,顺便...” “噢——”顾管家恍然大悟地扬起眉,眉开眼笑道:“瞧老奴这不通气的,你和姑爷也有近两个月没见面了,是该团圆了,老奴,这就去安排府中下人休沐,放心吧,要是你顺带把姑爷带回来,老奴保证,绝对不会让下人回来打扰的。” 舜华看着满脸写着‘我懂’的顾管家,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再找几个做工精细的工匠回来,本小姐想顺便改建一下院落。” “改建,可是前不久才修葺过一回,难道大小姐是不满意老奴私下改...”顾管家稍稍皱了皱眉头,有些自责。 见状,舜华连忙摆手,她找工匠是另有目的。 “不不不,绝对没有不满意,尤其是院子那棵荔枝树,就算它如今叶子掉光了,本小姐也还是很喜欢,不就是趁有空,做些小孩耍货,好等日后,他们长大了可以耍耍嘛。” “原来如此,那老奴,明日就去找几十个工匠过来。” 顾管家一派兴奋地转过身,出去了,留下舜华狐疑的眼神。 “几十个...?” 女子怔了怔,奸笑道,顾管家做事果然是甚得她心。 这次,她就让那群搞事情的,有去无回! 数日后,几十个工匠根据舜华的图纸,造了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姐,霜霜抬不动。”小丫头拖着个‘布偶假人’苦兮兮地走了过来。 “放在木靶子上就好了。”舜华把小白云寄过来的木制模型,拆了开来,仔细地研究细节,想要做得更精准一些。 “噢,好,小姐又不理我了。”小丫头委屈地应了声,拖着假布偶人往木靶子上扔。 紫衣女子微微抬眸,看着布偶人歪歪咧咧地瘫倒在木靶子上,脚正好朝上,成倒立姿势,忍不住嘀咕道:“真不愧是你啊,颜霜霜,从未让本小姐失望过。” 顾管家没见过转射机,还以为是给小孩做的耍物,好奇地站在前面,摸了又摸。 “大小姐,你确定这是做给小孩的耍物?等会这弓箭是不是要全部塞进去啊?” 舜华扶正了布偶人,随口应道:“是啊,正好九十九支...都得塞进去...顾管家,你在做什么?快放下!” 就在顾管家一时好奇地塞入弓箭后,转射机中的弦瞬间拉紧,将利箭朝着舜华的方向射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扬而过。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目光追随弓箭的颜霜霜,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便见舜华后仰做了一个‘完美’的拱桥,艰难地躲过射向木靶子的利箭。 耳边响过几声,清脆的‘哒哒哒’声,利箭稳稳地射向木耙子。 “呼——”舜华闭上眼,无力地瘫软在雪地上,顾管家怔愣了片刻,差点就吓得原地去世了,他口齿颤抖地问道:“大小姐,你确定...这是做给小孩的耍物?” 颜霜霜吓得边尖叫,边跑了过去,“啊啊啊啊,小姐,你没事吧?” 舜华抬了抬脖子,额冒冷汗地看着布偶人眉心上的箭,气喘吁吁地回道:“兴许吧...霜霜,我还活着,对吗?” “嗯,有下巴。”颜霜霜逗了逗她的下巴肉,认真地确认道。 大松一气后,那双清澈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站了起来,充满信心地说道:“再来! 就在顾管家送别休憩的仆人后,站在一旁的颜霜霜,好奇地看舜华朝着事先埋好的铁板,投掷一块石子。 铿—— 耳边微微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隐藏在墙上的一块满布铁刀刃的铁板闻声而落,嘭的一声,砸了下来,覆盖住大片雪地,一瞬间,吹起了一大片雪花,像云朵似的飘在院中。 “哇哦——”惊喜的霜霜不明觉厉地拍着手。 舜华得意地拍拍手道:“好霜霜,去把铁板拉起来看看。” “好,霜霜这就去。” 小丫头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抓紧铁板的绳子,艰难地将铁板拉了起来,看着厚雪地上的几十个洞,忍不住问道:“小姐,这个给未来的小少爷或者小小姐耍,会不会有点危险?” 闻言,紫衣女子不以为然地笑了。 好霜霜,这玩意当然不是做给小孩耍玩的。 是做给某群‘不知死活’的人耍的。 远处有一双眼睛正悄悄地看了过来,很快,那个纤瘦的身影便随着气息,一同消失了。 舜华狐疑地回过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晚就会有大事发生。 “小姐,小姐?怎么了?”霜霜不解地转头看去,“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紫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今晚,你早点睡,要是我没让你出来,你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知道了。”霜霜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啊,这么神秘,小姐是不是偷偷藏了什么东西,不让霜霜吃?” “小丫头整天就想着吃,你瞧,肚子上都长肉了。”舜华眯着眼睛,打趣道。 “小姐胡说,霜霜肚子才没长肉呢,哼。” 说罢,霜霜闹着小脾气回去了,果不其然,晚上果然来动静了。 月黑风高,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走进院子,不知道在转射机前面在弄些什么,当时,舜华和顾管家提着灯笼赶到了院子。 “什么人!” 闻声,那个鬼祟的背影蓦然转身,满眼惊慌地看着舜华和顾管家,昏黄的灯光把那两张严肃的脸照得更为冷峻,她怔愣了片刻,本想仓皇逃窜。 后来,那人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刹那,她目露凶光地转过身,将转射机的箭孔对准了舜华和顾管家,塞入了利箭。 “颜舜华,这是你自找,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刺耳的笑声响遍了整个院落,惊得被窝中的人瑟瑟发抖。 “大小,大小姐,她想杀了你...”顾管家还没来得及惊呼,下意识地挡在舜华面前,闭着眼睛大喊道:“誓死保护大小姐——” 然而,半会过去,毫无动静,利箭竟没在意料之内落下。 那双狰狞可怕的眼睛失望地拍着转射机,大骂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破东西怎么不灵光了?” 舜华提着灯笼,淡定自若地走了过去,嘲弄道:“不是它不灵光了,而是,本小姐改良了它,就是你吧,教唆绵绵接近我夫君,还偷偷烧了本小姐抽屉里的图纸,老是在背后做些小动作的人,你这次居然还想杀了我和顾管家,简直不可理喻!” 顾管家举起灯笼,看清了对方的脸,脱口而出道:“你是...冬儿?” “是,是我又怎样?”丫鬟冬儿走了出来,“谁说我要杀顾老了,冬儿从头到尾想杀的人,就只有你一个,颜舜华。” 舜华错愕地看着她,“本小姐和你平日无仇,往日无怨,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种...” “是,你和冬儿无仇。”来人坦荡地打断了她的话。 那个看似天真的小丫头,眼神狠厉地看着舜华,“可是冬儿巴不得你死,都是你,先是害秋景姐姐含冤受屈,还狠心赶她出府,然后哄骗她为你顶罪,怕秋景姐姐揭发你,你还毒哑了她,让她冤死在牢里,你这绝情绝义的东西,连二夫人和二小姐也不放过,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天不收你,我来收!” 话音刚落,她拔出匕首朝着舜华狂奔而来,忽而,脚下一空,身影瞬间消失在视线之中。 “小姐,难道这冬儿是个鬼魅?”顾管家胆战心惊地问道。 “哪有这么多鬼啊,她是掉进本小姐挖的坑里了,去捞人吧。” 舜华提着灯笼,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小心翼翼地躲开自己挖的陷阱,看着埋在雪坑里的人,嘚瑟道:“怎么,不跳上来咬我呀?” ------------ 第二百九十九章 结局前篇 请君入瓮 闻言,那小丫头咬牙切齿地举起匕首,朝着舜华狠狠地划来,一匕首插进了土里,无论她怎么挥,就是不够高。 尽管如此,她的嘴里还是不断恶毒地叫嚣着:“你等着,等冬儿上去了,就马上杀了你。” 舜华不以为然地看着她,调笑道:“等你上来了,本小姐就送你进大牢了,劝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是不是你冒充女鬼,写些莫名其妙的情信给我?” “害怕了吗?”小丫头瞪着舜华,狠狠地说道:“可惜,那些信不是我写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的仇家又哪止我一个?” 舜华微微皱眉,耐着性子解释道:“不管你信不信都好,秋景不是我害死的,我在成亲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真正害死秋景的人,是颜如冰和许姨娘,反正她们俩谁也脱不了干系。” “呸,收起你在人前假仁假义的那一套,冬儿不会信你的,连自己贴身丫鬟的男人都抢的女人,有什么做不出来。”冬儿大声骂道。 夭寿了,那人是书六六,不是她。 紫衣女子为难地敲了敲额头,都怪圣上下令,让当天参加寿宴的人缄默其口,否则,真相早就大于白天下,也不会平生出这么多误会。 “反正呢,本小姐只能告诉你,十二年前出现在颜家,那个举止怪异的女子不是我,而是书六六,她只是长得像我,继而冒充我留在颜府,胡作非为了一番。” 那双清澈澄亮的眼眸映着冬儿半信半疑的脸,语句轻柔地点拨道:“你不妨动动脑子,想一想,那段时间里,你的秋景姐姐都和谁在一起,又是谁被本小姐以‘监守自盗’的名义,送进衙府,需要找人顶罪?秋景究竟知道了谁的秘密,才会被人毒哑...”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二小姐和二夫人,你撒谎,你撒谎!”细思极恐的冬儿整个人陷入了疯狂。 因为,她想到,自己很可能一直以来都被残忍暴戾的真凶所蒙骗,愚蠢地被利用,她就接受不了,疯狂地想逃离这种状态。 “你不愿意承认为虎作伥,很自然,可是,你不问缘由,没查清事实,就自以为‘正义凛然’地弄些小动作报复我,简直愚蠢,刚才,你是杀人未遂吧?等着蹲大狱吧。” 目光微冷的舜华披着厚披肩,在雪地中站直了身子,吩咐道:“顾管家,派人通知府衙,把她送官查办后,你就启程去药庄查账吧,记得带上霜霜。” “好的,大小姐。”顾管家斜眼看了坑里的冬儿,满眼嫌弃。 然而,那个埋在雪里的人,依旧死性不改地叫唤道:“不可能,顾老,你也是被她蒙骗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冬儿发誓,就算进了衙府的牢里,也一定会揭发你的,一定不会放过你。” * 半个月后,辰右像往常一样,在街道上巡逻着,如往常不同的是,他多了一个习惯——总会抽时间,去驿站看看有没有宁可爱或者宁潇潇寄来的信。 “不好意思,掌柜的,今天是不是像昨天那样,还是没有寄给本官的信?”辰右摸着后脑勺,憨憨的笑了笑。 “又是你啊,宁大人?”驿站的掌柜瞧了他一眼,张口回道:“让你失望了,今天刚好有你的信,是一位姓宁的...” “姑娘?是不是一位姓宁的姑娘寄给本官的?”辰右惊喜地问道。 掌柜拿起信,举远看了看,念道:“是吧,这名字...宁潇潇,听着像个姑娘家。” “噢,宁潇潇啊,谢谢老板。”辰右敛起眼眸的失落,微笑着,接过信,便转身出了驿站。 那修长略带白皙的手指,急切地拆开了信,认真地细读着。 【辰右大人,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家中一切安好,勿念,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写信给你,皆因,家中不久前曾办过一场喜事。】 他温柔地细语道:“家中...小妹出嫁,操办婚事太过匆忙,无法留有闲暇相告...出嫁?!难道他家里还有一个小妹?” 那双明亮的大眼猛地一睁,紧盯着信件上的笔迹,浏览了下去。 【小妹与情郎乃青梅竹马,这次回乡偶遇,二人顿生情愫,小妹终发现自己心悦之人,原是发小云苏雨,情不知所以,而一往情深,二人情真意切,遂,家父为二人仓促办婚,小妹自知对辰右大人所有亏欠,故,不愿再在主城任职,以免二人心生芥蒂,再生怨恨。】 那个声音微颤地念完了,最后一段。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将心...留小妹,愿辰右大人能早日觅得...良缘佳偶,宁潇潇敬上。” 字里行间,简短的黑白字,仿佛将他全身的力气都抽走似的,他目光无神地拿着信,很想在心中找出些许端倪,找出此信并非出自宁潇潇之手的端倪。 可是,从前无数阅览过的公文,都在告诉他,这封信是真的,确确实实是宁潇潇的笔迹。 他心心念念的人,转过身就能和别人情投意合,转嫁他人吗? “辰大人?辰大人?”掌柜不解地看着驻足在门前的辰右,小声嘀咕道:“真是奇怪,天天都盼着的信,好不容易来了,怎么看起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时,驿站的伙计走了出来,望着背影唏嘘的辰右,若有所思道:“辰大人是不是不舒服啊,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 夜深人静,辰右独坐在酒馆喝着闷酒,他满脸通红地看着杯中的酒水,仿佛好像无论喝多少,都解不了醉,也解不了内心的愁。 他醉醺醺地呢喃道: “唉,人生真是无常,两个月前,你我还在花前月下,共筑鸳盟,非君不嫁,如今,翻脸无情,嫁作他人为新妇,旧日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似的,呵呵呵...” 杯中的酒不断被清空,辰右的脑海却止不住地想起宁可爱一颦一笑,想起,她被他抱在怀里的娇羞柔弱,想起,她牙尖嘴利,立誓绝对不会喜欢上他的样子,想起,在大牢里,他告白时,反被进攻的那一吻。 昨日的甜似乎都成了今日的苦,溢满心间,旧思难抑。 “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本官唯独倾慕一枝花。” 眼泪肆意地落在木桌上,和倾泻在桌上的美酒混在一起,他冻红的双手,正不断地举着酒杯往嘴里灌,嘴里呢喃道:“好冷,本官的心真的好冷,你为何不出现,告诉本官,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没和别人成亲,你还喜欢着本官。” 顷刻之间,酒壶被扫落在地,摔碎一地,对面某个人也被惊醒,神情憔悴地看着他,乐呵呵地笑着:“好巧啊,辰大人...你也在啊,来,和本王喝一杯。” 兰侍卫见小十三喝得烂醉如泥,微微皱眉,俯身说道:“王爷,你喝醉了,卑职把你带回去吧。” “不,不回去,本王还要喝...”小十三伏在桌上,倔强地摆摆手。 兰侍卫,摇了摇头,扛起他,就往酒馆外走,挂在他肩膀的少年,垂着手,苦涩地呢喃道:“别阻止本王...只有喝醉了,本王才能见到晓晓...” “唉,敢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不顾。”兰侍卫‘多愁善感’地感叹道。 辰右举着杯,追问道:“小王爷,兰侍卫,你们要去哪?” 一只酒杯碎在桌脚,酒馆老板正想上前收拾,怎知,一队穿着盔甲的人马,走了过来,领头的人双手作辑,表现颇为恭敬地说道:“下官,海之最,乃是驻守六部的禁卫军统领,这次是奉太子之命,想邀辰大人过府一聚。” 当时,桌上的男子喝得像一堆烂泥似的,毫无反应。 见状,海将军抬了抬手,示意手下上前,直接抬走辰右,两个步兵机灵地点了点头,伸手刚要抓走趴在桌上的男子,刹那间,那双明亮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瞬间就拔出了佩刀。 * 此时,太子府的下人正端着美酒好菜,忙进忙出,像是为了接待某人的到来,做好万全的准备。 坐在木轮椅上的太子,满意地看着桌上黄焖鱼翅,爆炒凤舍,荷包里脊,樱桃肉,各式各样的菜式,擦了擦手,想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陷阱已经挖好,只要等到辰右到来,他就必定能使计策反此人。 可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来人,直到他家的亲卫走了过来。 “回禀太子殿下,宴请辰大人的事,可能有些阻碍。” “阻碍?什么阻碍?本王不是已经叫了海将军去把他好生请过来了吗?”忽而,那双细目沉了沉,语气冷冽到极点,“难道,本太子的邀约,他辰右也敢拒绝?” “不是这样的,殿下,海将军不知为何,和喝醉的辰大人在酒馆大打出手,如今,两个人已经打到大街上了,他们二人,武功高强,禁卫军们,谁也不敢上前去拦,结果就一直打到现在。” “打起来了?” 太子不敢相信地看着近卫,再次确认道。 “你是说海将军和辰大人当街大打出手?” “正正正是啊,太子。”近卫结巴地回道。 “那个混账到底是在作甚?明知吾要策反辰右,如今,和他打一架,不是平生间隙吗?”太子怒而喝道。 “那该怎么办?” 太子深吸一气,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去吩咐海将军,不管他要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辰右带过来,吾等不及了。” “属下遵命,一定会把太子殿下的命令带到!”不明就里的近卫紧张地躬身,转身跑了出去。 当时,喝醉酒的辰右手持佩刀,毫无章法地劈向海将军手中长戟,边打边骂道:“你小子,终于肯出现了,你妹呢?嫁给谁了?” 海将军听得云里雾里,正想问个究竟,还没反应过来,辰右边麻利地来了一个大回旋,刀锋瞬间就像龙卷风一样,砍了过来,将对方的宝贝长戟给硬生生地劈歪了。 “辰大人,究竟想做什么?”海将军气得话音都劈叉了。 ------------ 第三百章 结局前篇 危机四伏 喝醉的辰右压根听不到海将军的声音,他出尽全力,向海将军使出了一套正宗的辰家刀法,看得暖意盈盈的酒馆里的百姓连声叫好,拍手称快。 “打得好,打得好。” 不知情的人甚至向辰右和海将军,抛来了赏钱。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辰右的刀法越来越快,海将军微微皱眉,深觉自己即便再年轻二十多岁,也难敌状态如日中天的辰右,他想踏过旁边的木头车绕过耍酒疯的辰右,将其打晕,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打斗。 脚掌刚踩过木头车上,木轮子居然动了。 整辆木头车往前倾滑,海将军活跃得像条后仰的鲤鱼一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不明就里的群众们依旧鼓掌叫道:“好,好,摔得好。” 听得地上的海将军顿时又羞又恼。 “你们...下官的老腰...”海将军下令道:“你们还愣在干什么,还不快点上!” 话音未完,太子的侍卫骑着马赶到了,马踏飞雪,急刹的马蹄溅了海将军一身的泥雪,让他吃了一脸土。 “呸呸呸,又是谁啊?” 来人轻身下马,下蹲凑近海将军耳边,细声嘀咕道:“回禀海将军,太子在府中有些等不及了,命令你赶紧把辰大人带回去,无论用什么办法。” 闻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向六亲不认的辰右,扬声吩咐道:“禁卫军,列阵。” 豪言壮语一出,一百名禁卫军顿时排列成一个方阵,手持长戟,朝着辰右气势凌厉地冲了过来。 “哈!” 喝声一出,百姓们意识到事情不对头了,似乎并不是普通的江湖卖艺,霎时,吓得犹如鸟兽般,惊呼四散。 尖锐的长戟朝着辰右冲来,势单力孤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拍着头,啪嗒一声,倒在了雪地上。 海将军狐疑地挑起半边眉,迈步向前去,踢了踢地上的男子,见他毫无反应,顿时大松一气。 “来人,把辰大人...下官是见辰大人喝醉了,想扶他去太子府休憩一会,别无他意啊。”这个长得又憨又壮的将军举着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喊道。 其实,方才弄出这么大阵仗,真的找鬼信。 附近的百姓狐疑地看着海将军和禁卫军,真的越看越觉得可疑,甚至还有人议论,“要不要帮辰右大人报官啊,这群也不知道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你是不是傻,那些人就是官差,可惜,宁大人不在,要不然,就能通知宁大人去救他了。” 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禁卫军将辰右五花大绑地送进马车,抬了回去。 * 骑着骏马的侍卫先他们一步,回到了太子府,他疾步冲进府中,惊动了昏昏欲睡的太子。 “属下来迟,请太子恕罪。” “嗯,怎么样了,人请回来了吗?”太子伸长脖子着急询问道。 “回太子殿下,人算是....‘请’回来了吧。” 看着侍卫左顾而又言它的样子,太子不解地询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算是请回来了?” “殿下,您还是自己看吧。” 说罢,机灵的侍卫尴尬地侧过身,让出了一条路,身后的人推着太子,转了转方向。 只见,禁卫军将辰右像粽子一样,五花大绑地送了进来。 若是,在外包裹一层被褥,活像侍寝的嫔妃一样。 太子收起震惊的神情,望着海将军怒斥道: “海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怎能如此对辰大人无礼,你忘了我们的目的吗?” “下官,下官没忘,实在是万不得已啊,太子殿下。”叫苦连天的海将军就差没有跪下来了,他神情凄苦地诉说道:“你是不知道,这辰大人喝醉后像只疯牛似的,见人就砍,下官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抓住,带到殿下您的面前来啊。” “是这样吗?”太子殿下连忙转头,询问自己的贴身侍卫。 侍卫愣了愣,心想,明明是辰大人自己倒下的,你不过就是摔了一跤。 虽然如此,他还是违心地说道:“回殿下,正如海将军所说,辰大人方才,的确是狂性大发,似乎是受了情伤,误将海将军,当作是...‘情敌’?” “原来如此,那本殿下真的错怪你了。”太子得意地笑了笑,“原本为他准备了黄金万两,高薪厚禄,如今看来,给他送个姑娘不就好了?” “送...姑娘?”海将军不明白,“可是,素闻辰大人洁身自好,并不为女色所动啊?” “哈哈哈哈哈...”太子笑得好生猖狂,未几,他收起表情,淡漠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先下去。 海将军狐疑地看着被屏退的宫人,不解地望着太子,“下官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海之最,这就说明,你对辰右并不了解。”太子抿唇笑道:“吾自幼和辰右一起长大,在他当伴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此人是父王专门培养,日后辅佐国君的人选,他天资聪颖,能文能武,最重要的是,他毫不贪财,弄权,是个难得的人才。” “既然如此,那我们准备的黄金万两,高薪厚禄,岂不完全没用?”海将军不解地摊了摊手。 太子得意地举手说道: “那倒未必,黄金万两,他不要,吾可以私自藏在他府邸,栽赃他纳贿,高薪厚禄,他不想,本王就说到他想为止,辰右一直都想查清当年辰家的冤案,可惜,官职再高,没有父王的批准,也无法深究下去。” 忽然,他骄傲地抬起头,继而说道:“可是,吾就不同了,吾是太子,是日后的一国之君,只要他愿意辅助吾登上天子位,吾就愿意助他彻查出灭门案的真凶。” 闻言,海将军‘受益匪浅’地点头,连忙夸赞道:“太子的计谋如此之深远,日后定能当个明君。” “哈哈哈哈哈,你先别夸吾,皆因,吾刚刚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一条万试万灵的捷径。”那双细目闪过一丝阴暗。 “殿下请教,下官受教。”海将军恭敬地低下头,耳边只闻,某个细长的男声,正在说着一件天方夜谭的阴谋。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辰右从迷糊中醒来,睁眼所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太子,对方举着酒杯,向自己敬来。 “太...子?” “辰大人,你这酒量也太浅了吧,本殿下请你来喝酒,也没喝多长时间,怎么就不胜酒力了?”太子边笑,边为他倒酒。 辰右挠了挠头疼的脑袋,狐疑地问道:“你请本官来喝酒了吗?” “当然,辰大人不记得了?”太子佯装不解地问道。 “可是,本官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酒馆里喝的酒啊?怎么会突然就在太子府了呢?” 闻言,太子奸邪地扬起唇,笑了笑,声音如同琵琶般,悦耳动听,“想必辰大人是醉了吧,来人,扶辰大人去休息。” “不用了,谢过太子美意,本官自己回去就行了。”辰右摆了摆手,踉跄地站直了身子。 “唉,别急。”太子面带微笑地劝说道:“如今,你醉成这样了,若是从太子府邸出去,遇到什么危险,让吾如何在父王面前交代,你还是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再行回去吧。” “那...那就劳烦太子了。”辰右迟疑地回道。 “来人啊,搀扶辰大人去厢房休息。” 眼看着两个侍卫扶着辰右去厢房的方向,海将军从布帘后,走了出来,张嘴就夸赞道: “真不愧是太子殿下,此计甚妙,等到了第二天,辰右看见躺睡在身边的宫女,我们再带人闯入,诬陷他奸污妇人,让他百口莫辩,到时,有‘罪证’拿捏在我们手上,他还不乖乖地听令于殿下。” 太子毫不谦虚地接过话茬,说道:“这也要谢谢辰右是个正人君子才行,父王就是欣赏他古板守旧,可惜,这恰恰就是他的弱点,等到了明天,他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属下有一事不明,为何,我们不直接把那宫女杀了,附上人命,此事定然十拿九稳。” “诶。”太子冷笑道:“你可曾听过,切勿杀鸡取卵的故事,若是辰右知道自己害了人命,定然会前去父王跟前自首,以辰右的性子,当他以为自己玷污了宫女的清白,定然会负责到底,将此女子留在身边,这不就相当于,自动自觉地为我们安插了一个眼线吗?” “太,太子英明。”海将军兴奋地说道。 “来吧,迷香用得差不多时间了,让宫女进去吧。” * 在迷香的催化下,辰右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一切如梦似幻,他仿佛在梦中看见了身姿婀娜的宁可爱,她戴着轻纱,舞动着曼妙的柳腰,向着自己走来。 “是你吗?你回来本官身边了吗?” 他红着脸,侧躺在床上,向着那穿着暴露的宫女,招了招手。 “你想我了吗?”来人声音娇柔地问道。 宫女坐在床边,抚摸着男子的脸颊,不经意地瞄了瞄门外,确认门栓上后,猛地扇了辰右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辰右当场就醒了,他怔愣地捂着脸,望着眼前人。 问道:“你为何要打本官?” 来人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妖艳而熟悉的脸,辰右当场吓得脸都青了。 “宁潇潇,你怎么会在太子府?还穿成这样?”他讶异地问道。 “我的辰右大人,当然是为了救你啊,难道还是本大人的兴趣不成?”压低嗓音的宁潇潇边说,还边抖了抖胸前的银饰,乔了乔衣服。 “救本官?”辰右挠了挠头,不明所以,“你该不会是...怕本官得知令妹成亲的消息后,会想不开,故意穿女装,来转移本官的视线吧?” “......本大人没你想得这么伟大。” 快气梗的宁潇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苦口婆心地问道:“辰右大人,你该不会是刚刚才收本大人从老家寄回来的信吧?” “是啊,今天刚刚拜读过了。”辰右心情失落地低下头。 闻言,那个长相妖艳的女装男子,顿时面如罗刹,眼眸沉得吓人。 ------------ 第三百零一章 结局前篇 斗的是演技 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怀着一星半点的希望,试探道:“你为何这么恼?是不是那封信...” “气死人了,这么慢,那本大人在驿站花那二两子作甚,还不如,自己送过来。”宁潇潇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伸长脖子,狐疑地看着窗外,神情忽然变得很紧张。 “宁潇潇,本官在问你那封信...唔唔...” 门外突然冒出了半个人影,警惕的宁潇潇一手捂住半醉半醒的辰右,制止他继续说话。 “嘘——别出声。” 紧接着,宁潇潇俯下身,吹熄了蜡烛,和辰右躺在了床上,等待门外的人悄然离去。 “唔唔唔(人走了)...”辰右小声嘀咕道。 “呼——”宁潇潇沉着声音,细声说道:“听着,据探子来报,太子最近和玉向风走得很近,而恰巧,玉向风最近总是和外邦势力混在一起,所以本大人大胆猜测,太子很可能会勾结外敌,危害万琼,危害圣上,所以特意赶回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辰右疑惑地转了转眼珠子,问道:“所以,你就乔装成宫女,深入敌阵?” “可以这么说吧,我的辰右大人,你可长点心吧,你可知,太子想对你做什么?”宁潇潇若有所思道。 “做什么?他最多也就是想拉拢本官,不是吗?”辰右天真地说道。 “...”宁潇潇微微叹气,告诉了辰右一个震惊的事实。 “本大人刚刚躲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太子安排了一出戏,想诬陷你奸污婢女,从而控制你,虽然,暂时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但是,你得谢谢本大人,要不是本大人及时出现,你就‘早洁不保’了。” 辰右怔愣了片刻,反问道:“你说得是真的?” “要是假的,本大人用得着穿成这样,替换那个宫女,来哄你睡吗?” 宁潇潇突然转过身,满脸坏笑地扬了扬眉,一副要挑事的样子。 “行了,别转过来。”辰右一手推开‘热情’的宁潇潇,毫不客气地说道:“看着你的烈焰红唇,本大人怕会马上就会吐出来,本官要明早就去圣上面前,揭发太子的阴谋!” “不行,无凭无据只会打草惊蛇。”宁潇潇仿佛已经有了全盘计划。 “那要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任由太子作乱吗?” “还能怎么办啊?将计就计啊,辰右大人。” 妖媚男子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他收敛起顽皮的性子,严肃地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闻言,辰右顿了顿,思量道:“本官明白了,可是,在这之前,本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家小妹真的嫁人了吗?” “......”宁潇潇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把被子给我吧,辰右大人,本大人穿得太少了。” 而这个问题如同石沉大海般,坠入了冰冷的深渊。 * 竖日,还没等太子带起人马出现在门口,辰右所在的厢房便传出尖声,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 辰右抵住耳朵,有些无语地望着尖叫的宁潇潇。 细声问道:“你叫得太夸张了,他们会不会识穿我们在做戏?” “放心吧,能想出这种恶俗的办法,他们的脑子聪明不到哪里去,识不穿的。”头戴面纱的宁潇潇蹲在角落,拉着被子,继续不停地尖叫:“啊——啊啊啊...” 太子匆忙地穿上厚衣服,带着一群人,大刀霍斧地冲进厢房,嘴里念叨道:“没想到醒得这么快,不过没关系,正合‘吾’意,说明,辰右已经踩进吾的圈套了。” 这个身穿黄衣的男子,刚推开门,宁潇潇就闯进了他的怀里,一脸柔弱地说道:“太子殿下,你要为奴婢做主啊,辰大人他狂性大发,将奴婢给...奴婢,不想做人了,嘤嘤嘤...” 那妖冶的小眼神还抛向辰右,示意他配合,可是辰右哪是个会演戏的啊,只见这个宿醉的男人生硬地说道:“是啊,本官把这个姑娘给...玷污了,本官任凭,太子处置。” 这语气真的听得宁潇潇想发火了,辰右大人啊,你能不能认真点? 要是唱戏的个个都像你这样,都得转行到台下扫瓜子壳了。 太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二人,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事情...会不会进展得太过顺利了。 还有,他怀里的这个女子,怎么会长得如此高大? 正当宁潇潇忐忑之际,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他万万没想到,身边还有个演得更蹩脚的。 只见身穿黄衣的太子轻咳了两声,接过话茬,干巴巴地说道:“没想到呢,辰大人居然是如此寡廉鲜耻之辈,干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恐防日后无法担任吏部左侍郎之职了吧。” 宁潇潇沉默了,原来该去台下扫瓜子的人,是你啊,太子殿下。 作为反派,你这演技会不会太敷衍了? “求太子殿下放本官一马吧,本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辰右身子半躬,低着头,此时,正好对上宁潇潇的视线。 只见,女装的男子用口型暗示道:辰右大人,还等什么,跪下,快跪下啊!做戏要做全套!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坚毅地移了移,仿佛在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一国之君,他谁也不能跪。 宁潇潇泄气似地盯着他,示意道,你不是吧,辰右大人,这时候讲原则? 洋洋得意的太子无暇顾及‘眉来眼去’的两人,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阴谋得逞的喜悦之下。 他抿着眸,沉声屏退了左右的人,张口道:“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还有你,吾会替你做主的。” 闻言,假哭的宁潇潇点了点头,也跟着出去了,捎上门的那一刻,他还向辰右妖冶地单了单眼,惊得辰右在太子面前,差点露出了马脚。 然而,辰右所有古怪的小表情,在太子眼里都是胆怯心虚的表现,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取得了主导权。 他放下姿态,柔声安慰道:“你无需惊慌,昨夜发生的事,吾都可以帮你瞒过去。” “太子殿下,此话当真?”辰右故作疑问。 “当然了,毕竟我们是自小一块长大的,你的品性,吾是知道的,要不是酒后糊涂,你绝对不会干出这等糊涂事。” 对上那双欣赏的目光,不擅长撒谎的辰右微微低头,躲过了对方的视线。 “辰右谢过太子殿下。” 黄衣男子迈开脚,一步步地逼近辰右,兴奋地说道:“吾一直都很欣赏你,你的才干,你果敢,你办案时的雷厉风行,可是,不知...你对吾又是怎么想的?” 闻言,辰右当即咽了咽,若不是事先得知太子的意图。 他必定会以为太子在剖白心声,对自己生存歪念。 他退了几步,违心地说道:“本官也一直觉得太子处事英明果断,日后,必定能成一位明君。” “那你意思就是说,你也会站在吾这边吧。”太子顿了顿,欣喜地问道。 “本官向太子殿下保证,本官何时都会站在万琼,站在未来的国君身边。”目光如炬的辰右意志坚定地说道。 “那就好。”太子故作亲昵,凑耳说道:“既然,你喜欢那个宫女,吾就将她双手奉送到你府上吧。” 刹那间,辰右的脑海里浮现了宁潇潇穿女装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差点就垮了下来,若是可以,他真想摇头婉拒,大声说:不不不,太子,你还是自己留着他吧。 然而,他还是向现实低下了头。 “谢,谢过太子的美意。” 于是,那天,辰右和穿着舞裙的宁潇潇坐着大马车回到了刑部,同时惊呆了守门的两个属下,他们狐疑地看着宁潇潇‘一大一小’的胸膛,受惊吓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 半夜,宁静的主城酣睡在漆黑的夜下,一群身手矫健的身影灵活地在屋顶上跳跃着,似乎要寻找某个特定的目标。 未几,他们的视线落在了颜府大门前,那对挂霜的灯笼上,嘴里念叨:“找到了。” 身材魁梧的黑衣人率先落在围墙上,回头叮嘱道:“目标是颜舜华和那件东西,你们千万别节外生枝啊。” 忽而,身后传出了女子兴奋的笑声,那个清脆得像风铃的声音,高调地宣布道:“知道了,女人是你们的,那件东西,是属于本美人的。” “诶,大姐头,你可不能偷偷抢先啊。” 话音刚落,数个黑影已经窜进府中,在伸手不见的黑夜里,只听嘭的一声清脆,院落中扬起了一阵巨大的雪雾。 “怎么回事,难道有埋伏?”黑衣人警惕地问道。 “不可能,情报说,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富户,即便是请的护院,也只是些空有蛮力的乡野村夫,不可能有什么武林高手埋伏在府里。” 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子警惕循着声而去,竟发现同伴落在了巨型的雪坑里,她忍不住吐槽道:“你瞎呀,这么大个坑,你都看不到吗?” “大姐头,地上真的有这么大个坑,有眼睛都看得到啊,又怎么会掉进去啊。”少年抬起头,委屈巴巴地说道。 “那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坑里,你头上这对是葡萄吗?看不见啊?”黑衣女子生气了。 “问题是,刚刚没有啊,这个坑是突然出现的。”少年转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姐头,你得小心一点,我觉得这个府邸一点都不简单啊。” “切,能有多不简单,难道还能长脚,长眼睛不成,不如说,是你眼太瞎,这样的坑,都能掉进去,真没用。” 女子站直身子,不屑地看着这座阴森森的府邸,痞痞地放话道:“你就在里面好好呆着吧,那东西,本美人马上就手到擒来。” “诶,大姐头,你不先救我出去吗?”少年奶声奶气地问道。 “不救!” 话音刚落,她意识到脚下踩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刚低头,一块巨大的铁板从墙上重重地倒了下来,像拍苍蝇似的,把她硬生生拍进了坑里。 霎时,那个‘大放厥词’的女子站在了少年的旁边,成了他的‘邻居’。 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 ------------ 第三百零二章 结局前篇 玩死的是贼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雪坑里,耳边悠悠地传来少年无情的嘲笑声,“大姐头,你头顶上那对也是葡萄吗?怎么会这么大个坑都看不见...啊,我的眼睛。” 少年半躬着身子,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呢喃道:“为什么坑里这么黑,你都能插中我的眼睛...” “哼,让你多嘴,这小小的陷阱就以为困得住老娘吗?” 黑衣女子大喝一声,运劲在掌心,朝着顶上的铁板,一掌打去,只听震天的一声‘嘭啪’,良久,铁板纹丝不动,那只纤细白嫩的手反倒红肿了起来。 眼角飙泪的黑衣女子痛苦地甩着手掌,无声地嘶吼着。 “大,大姐头,你的手没事吧,我听着都觉得肉痛。”少年低头关心道。 “还问这么多,过来,帮忙推开它啊。” 她的表情逐渐狰狞,愤怒像藤蔓般,攀上了她的头疼,她咬牙切齿地说:“敢耍花样是吧,等老娘上去了,就要你好看。” 说罢,两个人合力地往上推,几经辛苦才从夹缝中,推开一点点缝隙,让身材娇小的少年踩在自己身上,先爬出去。 “大姐头,你没事吧?”少年低头询问道。 “你还问,还不赶紧拉老娘上去。”女子尖声叫道。 “是,这就来。”少年出尽力气,一脚撑着铁板,一脚插在雪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憋红了脸,“大姐头,你好重啊。” “你找死啊,敢说老娘重,老娘是体态轻盈,轻于鹅毛,知道吗?” 终于好不容易把女子拉了上来,他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不断地喘着气。 “我觉得自己刚刚真的在死门关,走了一遭。”少年感慨道。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先掉坑里去,本美人能中伏吗?” “这都能赖我,大姐头,你还讲不讲道理啊?” “想跟本美人讲道理,那得问过本美人的鞭子。”黑衣女子抽出鞭子,气喘吁吁地看着四周,用力地甩动了一番,许久,也没见什么特别的动静。 “哼。”女子冷笑了半声。 “怎,怎么样,大姐头?” 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狐疑地躲在黑衣女子的身后。 “切,本美人还以为有多厉害,不过是雕虫小技,看吧,它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少年点了点头,看着黑衣女子嘚瑟地转过身,倒后走了几步,瞬间人就飞了,愣神之际,耳边的尖叫声逐渐远去。 “大姐头——”少年的吼声传遍了整个院落。 “快别叫了,还不赶紧放老娘下来!” 绳索拽进了女子的脚裸,把她像咸鱼一样,倒吊地挂在了树上。 见状,少年大松一气,跑了过去,看着那个头发坠地的人。 “太好了,大姐头,幸亏你没事。” “老娘这叫没事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 少年不解地看着女子倒着的脸,稍稍转头,只见一条手腕粗的铁链吊着一个巨大的圆石,朝着黑衣女子‘活泼’地撞了过来。 “小心啊,大姐头。” 见状,这条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咸鱼,马上就恢复了生气,她活蹦乱跳地左闪右躲,才躲了圆石突如其来的进攻。 “幸亏,本美人身手敏捷,要不然差点就死了,快快快,抓紧时间,还不知道等会有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呢。”黑衣女子总算是学聪明了,开始慌慌张张地催促道。 忽然,少年脸色煞白地问道:“大姐头,你背后有没有长眼睛啊?” “你在说什么废话,天底下哪有人背后长眼睛的?你杵在那干什么呀,还不赶紧过来帮我解开...”黑衣女子狐疑地看着少年脸上奇怪的神情,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少年伸出手指,满脸遗憾地指着她的身后,原来刚刚躲过去的圆石回来了,重重地击中黑衣女子的后备,把她整个人摔飞在地上,连脚上捆绑的绳子都断了。 “咳咳咳...老娘今晚到底是倒的哪门子的霉啊,这么简单的任务,老娘从来没有失败过,居然,在这里栽了三次跟头,老娘不活了。”黑衣女子哭丧地说道。 “大姐头,别这么大声,我们如今是擅闯民居,要是被人发现了,主子要责罚的。”少年手足无措地提醒道。 “干什么,老娘就是要哭,而且,要哭到所有人都知道,这颜府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你说好端端的正当富户,弄这么多机关陷害人干嘛,他们分明...是做贼心虚。”当贼的她正一把心酸,一把泪地哭诉着颜家的所作所为。 “罢了,你要哭就哭吧,别哭太久,地上凉,我进去帮大哥他们找东西了。” 少年也拿她没办法了,只好转身进去了,刚走两步,脚上仿佛被东西缠住似的,动弹不得。 一股凉意袭上头皮,他忐忑地咽了咽,见黑衣女子像怨鬼似的,伏在地上,伸出青筋暴起的手抓住了自己。 “原来是你啊,大姐头,你又想干什么呢,你总不能让我蹲在这,听你哭完吧。” 羞愤难当的黑衣女子擦了擦涕泪,愤而怒吼道:“还哭什么,快扶老娘起来,老娘要砸了这颜府。” 终于,浑身狼狈的她在少年的搀扶下,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大姐头,我劝你还是小心一点...” “好了,你别说了。”她捡起了地上的长鞭,回头瞪了少年一眼,似乎道出了一个真谛,“你知道吗?你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就一定会发生些什么,这次,说什么老娘都不听了。” 少年默默地叹了口气,听她一直自称‘老娘’,看来大姐头是真的气疯了。 女子身手矫健地飞上了屋顶,使着长鞭将厚雪铺盖的屋顶抽了个稀巴烂,碎片像飞石般,被抽落在地上。 “大姐头,这弄出这么大动静会不会不大好啊?” 少年站在屋檐下,抬起袖子挡着脸,生怕掉落的碎片会砸伤自己。 “哪里不大好,等会,老娘还要一把火,将这里烧了。”女子疯狂地叫道。 另一边,数位身手矫捷的黑衣早已潜入了书房,他们吹了吹柜子的灰尘,摆了摆手。 “真是奇怪,你说颜家的下人这么多,怎么也不命人,进来打扫打扫?” “你没听说吗?颜家‘遣散’了府中的仆人,看来这消息也不完全是假的。” “遣散?不是休沐吗?”第三个黑衣人狐疑地打岔道。 “你是不是脑袋瓦特了,天下能有放仆人休沐一个月的雇主吗?不可能有的,肯定是生意做不好,准备收拾包袱逃跑,才遣散仆人的。”对方压低了声音,仅仅露出的眼睛,目露凶光。 “知道了,这么躁作甚,这里没人,我们办事不更好吗,不知道主子的命令吗?这天寒地冻的,马上把东西找出来,把人捉回去就行了。” 话音未完,几块瓦片迎头砸了下来,黑衣人捂住出血的额头,抬头看了看镂空的屋顶。 “这颜家不是富户吗?屋顶破了也不知道修缮修缮,砸得我的头好痛啊。”老黑衣扶着额头,低头咒骂道:“果然,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抠,这么点钱也出不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顶上是不是有人走过?” 黑衣头目狐疑地看着两个手下,皱眉道:“行了,你们去捉人,我去找东西,听说那女人为了掩人耳目,找商队假扮自己去了明华,可是,在万琼到处都没有她的踪迹,很可能,她会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为由,躲在府里,别忘了,她和那东西,缺一不可。” “知道了,老大,那我们去那边。” 黑衣人刚走几步,被悬梁上垂下来的一根长绳吸引住了。 他忍不住好奇,抬起头望去,只见那条孤单的长绳还挂着一个木牌子,他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吹了吹,猩红的火星子瞬间飘散在空中,发出了点点的红光。 他举起火折子往木牌子上照了照,依稀看清了木牌子雕刻的几个字。 “千、万、别、拉...” 闻声,同伴回头,好奇地望着他,问道:“你怎么不走了,找到那东西了?” “千万别拉是什么意思?你说那颜舜华是不是知道我们回来,为了保命,刻意把东西放在显眼的地方,等着我们来拿?” “就字面意思吧,让你别拉...嗯?!你这么多手干什么?”同伴惊慌地叫道。 话音未完,吧嗒一声,那条系着木牌子的长绳掉在了地上,如同没有尽头似的,不断地从头顶掉落。 长绳原本是捆着悬梁的十八根长钉,一拉被拉下,长钉也跟着被拔下了,被长钉拉紧的弦瞬间回弹,射出了十八支朝天的铁箭,迅速擦过铁板,迸溅的火花点燃了浸满煤油的芯。 三个黑衣人错愕地看着长绳的另一头掉在了地上,忽而,耳边传来了十数声轰隆,站在屋顶上胡作为未的女子,抬着头,看着空中窜起了十数条银白色的火龙,霎时,十几朵巨大的‘雪菊’,将整个天空照得雪白亮堂。 黑衣女子不解地嘀咕道:“怎么回事,东西找到了吗?老大,这么快就开始庆祝了吗?” “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啊?”少年站在转射机前面,捣鼓道:“大姐头,你快下来看看,这里有个大箱子,可能主子让我们找的东西就藏在里面呢!” “真的?” 女子收回长鞭,从屋顶一跃而下,站在了转射机前面,借着连续不断的烟火,仔细观摩。 “这箱子肯定内有乾坤,须知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奇人,才能打开。” “我想也是,大姐头,你比较聪明,你来。”少年谦让道。 “还是你上道,等到时候领赏了,放心吧,本美人不会少了你那份的。” 说罢,女子擦了擦手掌,大力地拍了拍那个转射机,少年屏气凝息,听到了里面轻微的响动。 他惊喜地喊道:“有动静了,你听听。” ------------ 第三百零三章 结局前篇 消失的赏月楼 “真的吗?这么容易就开了?”黑衣女子把耳朵贴在转射机上,顷刻之间,转射机中的无头箭朝着女子的腹部群拥而至,嘭咚一声。 地上起了一阵雪雾,女子像个针包一样,躺倒在地上,抽搐着。 “大姐头——” “咳咳...你别叫了,老娘还没死,不过也快了,你赶紧把老娘救出去,老娘就是死,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 “好,你等等。” 少年刚抱起黑衣女子,颜府的大门被人打开了,冲进了一群手持火把的官兵,把颜府的院子团团围住。 “刚进我大哥的府邸偷东西,你们谁也别想走了。” 小十三正手持火把,带着神情肃然的兰侍卫走了上前,冷漠地看着受伤的女子,和她旁边的少年。 额冒冷汗的黑衣少年,慌张地望着周遭的火把,低头问道:“怎么办啊?大姐头,这么多人,我可能带不了你出去了。” 黑衣女子忍着伤口,冷笑道:“废话,这多人,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能逃得出去才有鬼,先诈降,只要老大没被捉,日后,他就能派人来救我们出去。” “你们不用算计了。” 小十三神情淡然地看着面前的贼人,打了个响指。 少年诧异地抬着眸,看着三个黑衣人被侍卫打扮的人,押了出来。 “老大?”他绝望地叫道:“大姐头,怎么办,老大也被捉了。” “什么?”原本想闭眼歇会的女子,猛地睁开眼睛,朝着束手就擒的黑衣老大伸出手,狠狠地咒骂道:“你这糟心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啊?都指望你了,居然这么快就被捉了...” “别嚷嚷了。”小十三转过眸,看着亮堂的院子,嘲笑道:“你们这群贼,也真是够新鲜了,我大哥总共就挖了那么几个坑,弄了那么几个机关,你们居然全都玩了个遍,她临行前,还在担心,你们会不会拉信号弹,你们倒好,生怕不能知会我们来捉人,一个就算了,居然放够十八个,绝啊!” “小王爷,是不是要马上将他们送到刑部大牢审讯?”兰侍卫欠身问道。 “送吧,就这个和本王年纪相仿的先留下,本王想知道,他为何要做贼?” 小十三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少年,低声说道:“这个月来,今晚是本王过得最开心的一天,本王太好奇了,你们到底是怎么触发机关的?为什么会这么傻,全都动了,哈哈哈哈...” * 此时,女扮男装的舜华正呆着洛水城的衙门,把玩着手中的木盒,仔细地端详着那个奇怪的锁头,那个没有钥匙孔的锁头,桌子上还有亲爹留下的半本札记。 她化名言华来洛水城当捕快也有大半个月了,可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居然还是每天都能收到那些来历不明的白信封。 她曾经拦住送信的人,打算花些小钱买情报,却发现,这些送信的人都不简单,不禁神色悚然,而且,还不受金钱诱惑。 这年头,不爱钱的人最可怕,他们肯定是有着某种强烈信念的人,而且,不管对错,会一直坚持下去。 “到底是谁,他想做什么,他想从本小姐身上,得到什么?”舜华轻声呢喃道。 满头思绪如同乱成散乱的毛线团,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哪里才是头。 她把连月来收到的二十多封信,全部都打开,白花花的信纸,将桌面铺得满满当当的,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满布疑惑地盯着纸张上黑字,入了神,连有人悄然进屋都不知道。 “哟!” 舜华猛地一怔,惊讶地回过头,看着手捧棉被的黄宗哲,顿时大松一气。 “是,是你啊,黄兄。” “跟我客套什么啊,说了多少遍,你做了捕快,我们就是兄弟,你和他们一样,叫我一声,宗哲就行。”衙役小哥将棉被放在床上,溜了过来。 他叉着腰,抿眸看着桌上的信,调笑道:“没想到,你挺受欢迎的啊,收这么多情信,也是,如今,阿华你长得这般秀美,肯定能迷倒不少姑娘吧,小哥我还是光棍呢,你打算什么时候,也给我介绍介绍啊。” 舜华无语得满额冷汗,心想,大哥,你看仔细一点。 即便有女子胆大到写情诗求偶,也不会写这种惨情的诗句吧。 想吓死人吗? “等在下找出这个写信之人,一定会想方设法介绍给你的,宗哲兄,放心吧。”她一本正经的神情,完全不像在说玩笑。 “听你的语气,好像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女的,等等。”衙役小哥灵机一动,猜测道:“难道,这个写信给你的人,不是女的,是男的?” “男的...?”舜华再次陷入了沉思,回想起打开第一封信时,所感觉到的违和感,“这字迹,虽然娟秀,但是字里行间,都在透着粗野的气息,的确,很可能是个男人写的。” 闻言,黄宗哲小哥被吓到了,其实,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没想到,真可能是个男人啊,那你还是别介绍给我了,小哥我九代单传,还得传宗接代呢。”他一本正经地回绝道。 舜华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些许东西,她若有所思地问道:“宗哲兄,你觉得一个忠心耿耿的伙计,会在什么情况下,隐瞒雇主?” “你最近在翻阅什么旧案宗吗?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黄宗哲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先回答,在下就是想多个思路。” “忠心耿耿啊...”男子锤了锤腰,很认真地说道:“既然你都能说那个伙计对老板忠心耿耿,按理来说,不该隐瞒雇主的,不过,他隐瞒了什么?” “不知道,可是,那个雇主很清楚,那个老伙计隐瞒了一些事情。” “这么奇怪,不知道他隐瞒了什么,可是知道他隐瞒了?” 老弟啊,你说话还是那么玄乎,好难懂啊! 一脸茫然的衙役小哥装作听懂似的,点了点头,想了半天,想得脑壳疼才终于憋出了几个想法。 他很认真地问道:“那个伙计会不会是有苦衷啊,被别人捉住了把柄啊,还是被别人要挟什么的。” “这个可能性不大,他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可以说,雇主家就是他的家,而且,他为人光明磊落,从不落人口实,不贪财,想威胁他,几乎不可能。” “那他讨厌这个雇主吗?” “不讨厌。”舜华认真地回道。 “那我明白了。”黄宗哲喝了一口热茶,说道:“他要隐瞒的事,说出来可能会让雇主伤心,或者,会危害雇主,所以,他还忍着没说。” 舜华目光一沉,陷入了沉思。 那时,她翻着父亲留下的山海经,抬头问的那句话,得来的,是顾管家闪躲的目光,客套的回话。 直觉告诉她,顾管家一定有事瞒着自己,难道真如衙役小哥所言,这件事会危及到她吗? “华兄?你是不是困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还有...这种青楼女子...不对,青楼男子给你寄的情信,你还是少看微妙,那种地方,去多了不好。” 女子大眼一睁,叫住了衙役小哥。 “等等。” “干嘛,你还有问题想问啊?”他顿了顿足,回头道。 “你怎么知道这封信来自青楼?” “嘿,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衙役小哥坏坏地挑了挑眉,满脸地心照不宣道:“大家都是男人,我懂得,赏花楼嘛,这么出名的青楼,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啊。” “可是,它开在主城,而且,还烧了这么久...” “开在主城?赏花楼每座城都有,而且,洛水城这家最近几年,才被烧的,就算小哥我没闻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是不是?” 衙役小哥搭着舜华的肩膀,坏笑了两声。 她诧异地问道:“每座城都有,洛水城的赏花楼,是什么时候被烧的?” “约么,在三年前吧,你要找赏花楼啊,我劝你还是别找了,那地方如今邪门得很,成了墓地,周遭开满了义庄,即便你的老相好曾经在赏花楼做过,如今,也不可能找到了,人怕是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成了墓地?”她皱眉道。 “别说了,一说起这件事,我就忍不住汗毛竖起,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帮大人抄写旧案宗呢。” 衙役小哥摆了摆手,步出舜华的房门,不知为何,她感觉背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可是,每当她一回头,那般热切的视线,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低眸,很认真地看着今天收到的那一封信,也是最奇怪的一封信。 信封里只有一张白纸,什么也没写,随着白纸,附着一张戏票,日期正是明天。 她不知,对方是真心想请她看戏,还是变着花招,想要戏耍她。 但是,她,颜舜华从无惧挑衅,大不了,她不去。 气死那个布局的人。 * 隔日,日渐西山,舜华还是禁不住好奇,拿着戏票来到洛水城,最大的茶馆,看了那出戏。 台上的花旦扮演得正是杜丽娘,她神情认真地听着教书先生的话,“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部《牡丹亭梦》虽然被改编了多次,但是,故事脉络基本没变,都说杜丽娘在梦中和折柳书生相见欢,梦醒后,寻梦中人不果,单思成疾,抑郁而终,化作鬼魂,找到书生,与之相好,一番曲折离奇后,死而复生,成就一番美好姻缘。 在场看得人不多,但是都看得很入神,唯独是舜华,越看越觉得阴寒。 让她来看这出戏是几个意思啊,她又不是男子,也无法和那玩意相恋啊! 再说了,她有相公了。 她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爷,台上这出戏,平时常唱吗?” 高冷大爷抬着烟杆子,瞄了舜华的一眼,冷冷地说道:“瞧你这穿着,平时一定没啥机会看戏吧,平时,戏班子压根不会演牡丹亭,他们就爱演什么呢,《花木兰》、《河东狮》、《牛郎织女》这些脍炙人口的,你瞧瞧,也不知道哪个老板这么浪费钱,在这个时辰,唱这台戏,压根就没人看。” 听着大爷沙哑的声线,舜华狐疑地看向台上,望着那个演杜丽娘的女子,暗自出了神。 喜欢腹黑医仙我不嫁请大家收藏:()腹黑医仙我不嫁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三百零四章 结局前篇 愿者上钩 灵动的扬琴和幽怨的萧声衬托着花旦细长的唱腔,在整个戏园子里回荡着,不知从何时此,她的手里多了一个白色信封。 写信的人貌似笃定她一定会来似的,竟本该明天收到的信,送到了她手上。 * 北风萧瑟,湖面凝结成冰面,依稀还能看见,有几个人影在凿冰窟。 姗姗来迟的太子,领着海将军以及几个重要的心腹来到了垂钓的卢先生身边,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率先开口道:“阁下,想必就是闻名不如见面的卢先生了。” 穿着蓑衣的男子转眸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继续看着垂在冰面上的鱼线,依然毫无动静。 见状,太子有些恼了,位高权重的他何曾受过这样的闲气,一个通敌造反的乱臣贼子居然也敢在他们前摆架子。 他冷笑道:“哼。” 卢先生身边的玉向风迈步上前,打圆场道:“太子先别生气,我家先生只是昨夜休息不好,受了些风寒罢了,他为人文静,不好言语,也不好这些繁文缛节。” 闻言,太子脸上的颜色更难看了,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此人就是不愿意对自己俯首称臣。 罢了,不愿意臣服于自己的人,要来何用。 “人来。” 太子一声令下,埋伏在附近的弓箭手,全都拉紧了弓弦,将上百支利箭对准了穿蓑衣的男子。 玉向风转了转眼珠子,看清楚了形势,可是并无半分胆怯的神色。 他双手作辑,躬身道:“在下还是奉劝太子,切勿轻举妄动的要好。” “为什么?”太子笑了笑,气焰嚣张地说道:“如今整个局势掌握在吾的手中,当然,还包括你那个‘闷声不吭’、‘目中无人’的先生,若是没有吾的同意,你们今天谁也别想着从这里活着出去!” “太子莫急,先把向风的话听完,再行判断要不要放箭?” 玉向风的姿态和声音,放得同样低,眼神却如同泥鳅般狡猾。 海将军推着木轮椅上的太子,微微向前了几步。 只见,太子笑道:“来吧,说说看,你还有什么筹码,能求吾,放过你们?” 那个神色狡猾的男子微微低眸,看了蓑衣男子一眼,神情淡然地说道:“太子不知,这玄冰湖岸的小屋附近埋了大量的火药,只要先生一声令下,我们的人就会炸毁小屋,和太子同归于尽,到时,我们全都要葬身在这个冰冷的湖底下,太子啊,你就算有再多的弓箭手埋伏在这里也没有用。” “大胆玉向风,你到底是太子的人还是卢先生的人,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和太子说话?”海将军愤怒地咒骂道。 而太子则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四周,心想道,不可能啊,他派人埋伏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 又怎么可能有空隙让对方的人,前来埋火药呢? “太子不信?” 玉向风举起手,打了个响指。 霎时,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巨响,爆炸声中还混着人的惨叫声。 太子错愕地回过头,爆炸的方向正是他的弓箭手埋伏的方向,这混蛋居然当着他的面,炸了他的人。 “如今,太子可信了?”玉向风痞里痞气地摊了摊手。 海将军再也忍不住了,他拔出刀,想要教训玉向风,“你这只两面三刀的狗,真后悔将你引荐给太子殿下,你居然还生了弑主的心,拿命来!” “诶,等等。”太子沉住气,制止了海将军,和颜悦色地看着卢先生:“想必,卢先生不会责怪本太子...这番试探的吧。”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侧影,终于出声了。 “试探?” 如同在寂静中拉断的琴弦,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然,你瞧吾给你带了什么人?” 说罢,太子抬起手,轻轻一挥,让身后的男子走上前来。 蓑衣男子微微转头,露出了半边落腮的刘海,还有脸上可怕的烫伤疤。 他满意地看着眼前人,脸上还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辰右,真是有趣,非常的有趣。” 玉向风有些诧异,他投诚以来,从未见到卢先生笑过,这是第一次。 难道,这个辰大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本官见过卢先生。”辰右礼貌地问好道。 “虽然,不知太子用何方法,将你策反,不过,你还真是奇怪,无论呆在什么地方,这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真叫人妒忌。”卢亿重转过头,仔细认真地钓鱼。 太子看了看玉向风,压低声音,质问道:“他这是几个意思,把吾当成手下,把他自己当成姜太公了,非要等到愿者上钩,才肯和吾说他的大计吗?” “放心吧,此事早有安排,只要等消息到了,即可。”玉向风安心地笑道。 “消息?”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冲了过来,几乎是滑跪在玉向风面前,举起卷轴说道:“报,那边来消息了。” “很好。” 玉向风接过卷轴,仔细地看了看,回头向着卢先生耳语了几句。 只见蓑衣男子点了点头,收起了鱼竿,脱下蓑衣,径直迈入屋内。 “鱼来了,可以收网了。” 不明所以的太子狐疑地跟上卢先生,并不太懂,此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简单来说,他觉得此人就是个疯子。 “太子殿下,海将军,各位大人,请坐吧。” 玉向风蹲在地炉面前,拿着竹勺子,舀了一舀热水倒在茶壶里,为太子和卢先生冲了一壶热茶,在把茶杯递.到海将军面前的时候,对方不屑地别过脸。 他毫不顾忌地冷声道:“本官受不起你这墙头草倒的茶水,怕折寿,哼!” 卢先生却欣然饮下玉向风倒的茶,开口道:“太子,你可知,我刚刚收到些什么?” 那茶,太子也没接,“不知,愿闻其详。” “探子刚收到万溪国的消息,拓印了国王亲写的诏书。”卢先生神情淡漠地说道。 “万溪国?那个贫瘠得百姓都快饿死的国家,它的诏书能有什么作用?”太子不解。 卢先生没说话,而是看了玉向风一眼,自己则继续喝着茶。 玉向风端坐了下来,正色道:“太子有所不知,自从万溪开了几条商道,国力日趋强盛,如今,正招兵买马,成为强国,指日可待。” “此话当真?”太子讶异道,“可是,万溪国的国君一向不重商道,是个平庸无能之辈,万溪国不可能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来,太子对弱者,真是毫不关心,你不知,新君早在十二年前继位后,他不但收复了战败的失地,还大力发展,提升了国计民生,如今,在下敢断言,万溪国有能力和其余六国,一争天下。” 玉向风的话深深地震撼了太子的心,他着急地追问道:“这封诏书,到底是何内容,他能如何帮吾,登上帝位,统一六国。” “回太子殿下。”玉向风稍稍低眸,耐心地解释道:“上面写明了,在明华和万琼和亲当天,万溪国的国王会亲自来到万琼,为两国做见证,并且同时签订三国和约。” 闻言,太子皱着眉,有些恼怒。 “三国要联盟?卢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恶心吾,还是想要戏弄吾,等和约签成,哪有吾一统六国的余地?” “当然有,有危才有机。” 卢先生微微抬眸,那双看似无神而空洞的眼睛,闪烁着某种异样夺目的情绪。 “有机才能制造危机,和亲不会成功,这件事,你知,我知,万溪国的国王也知,那他为何还要签订和约呢?” 男子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万溪国的人想趁机起兵,吞了万琼?”太子激动道。 “并不全是。” 卢先生举起玉向风递来的茶杯,望着青绿色的茶水,摩挲着杯沿,意有所指道:“此次,他肯来还为了另一件事,不知,你可曾听闻过颜竞天这个人。” “姓颜...颜竞天...”太子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旁边的海将军想起来了,诧异道:“难道是万琼的首富,颜竞天?” “正是此人。”卢先生淡淡地说道:“当年,他为了辅助万琼的国君登上帝位,准备了一大笔钱,一笔足以买起一个国家的钱。” 身边的辰右微微抬眸,深思道,本以为富可敌国已经足以形容有钱人。 原来还有‘富可买国’这个说法。 神秘的男子再次说道:“这笔钱,他藏在万琼,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并且装满了机关,颜竞天肯定是想,全天下,除了他自己,便无人能把机关打开,将这笔宝藏取出来。” 太子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光,他追问道:“你有办法?” “十二年前,颜先生死得太匆忙,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的后代,宝藏的细节,但是,打开宝藏的钥匙,应该留给了他的大女儿,颜舜华。” “也就是说,吾只要从颜舜华手中得到宝藏的钥匙,就能先万溪国一步,夺得宝藏?” 玉向风接过话茬,蛊惑道:“太子殿下,快去找吧,抢在万溪国的前头,把宝藏拿到手,起兵的粮饷和盔甲,都有了。” 辰右的眼眸微微闪烁,眼神复杂地看着玉向风。 虽然,他和玉向风不算深交,但是,在官场上也曾说上过几句话。 此人从前思想端正,为国为民,如今,竟串通外敌,想要谋害当朝君主。 更难以置信的是,玉向风居然能毫无余地出卖昔日的心上人,推她进豺狼虎穴,惹鸟兽争食,真是可怕。 卢先生忽然抬起头,正巧对上辰右复杂的视线。 “不如,此事就交给辰右吧,他一定能抢在万溪国前头,找到钥匙的吧。” “辰右?”太子狐疑地回头,看了看辰右。 只见,这个昂藏七尺的男子双手作辑,上前一步道:“回太子,本官愿效犬马之劳,抓到颜舜华,夺得宝藏的钥匙,不过,敢问卢先生,宝藏的钥匙长什么样?” 眼前人微微侧头,示意玉向风把图纸交出去,辰右恭敬地接过图纸,大惊失色。 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卍?” ------------ 第三百零五章 结局前篇 密室案宗 他微微抿眸,竟发现纸上的图腾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在火灾现场留下的卍字,是左旋的,而纸上的图腾是右旋的。 * 日渐西山,屋内灯影重重,墙上映照着油灯旁低头抄写的人影,如同一只巨大的雄鹰般,张着巨大的翅膀。 站在木架子旁的衙役小哥捧着一大堆旧卷宗,问道“阿华,这堆旧案宗,你抄了没?” “叫什么名字?”女子头也不抬,手抓着毛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奋笔疾书着。 “《刘婶盗瓜案》、《义庄丢尸案》、《青楼纵火案》、《无名尸案》。” 闻言,舜华顿住了笔,心想这些名字,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这些还没抄过,宗哲兄,请你帮我搬过来吧。” “好,你等等,过道都堆满了卷宗,你平时是不是很不擅长收拾东西?” 观人入微的衙役小哥像下雨天打伞的官家小姐似的,踮起脚尖,在散乱一地的卷宗寻找落脚处,跳到了舜华的面前。 “都在这了,这么多,你吵得完吗?大人也真是的,看你记忆力好,就把所有文书的活都推给你干。”抱打不平的衙役小哥摇了摇头。 女子低着头,迅速超过手上的卷宗,抬手拿起黄宗哲刚放下的文书,快速地翻阅道:“《刘婶盗瓜案》?盗个瓜都单独立案宗?” “当然了,你不知道,这桩案在当年有多轰动?” “说来听听,反正,我都抄得有些闷了。”舜华继续拿着笔,听他说道。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在下就不遗余力,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吧。”衙役小哥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地说道:“在二十年前,这个刘婶在夜里回家的时候,路经瓜地,她见被人种的西瓜又大又圆,便贪心起了歪念,想着抱走两个。” 女子边书写,边点头,油灯上的火苗突然晃了晃,看似快要熄灭。 衙役小哥怔了怔,拿起灯罩护住了油灯,说道:“她在田里转了一圈,想要挑一个最大的,可是,她没带镰刀,只能将地上的西瓜连藤拔起,不拔不知道,一拔吓一跳,你猜她在田地里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女子敷衍地猜测道:“发现了金子吗?” “切,那西瓜地里藏了金子,这案子就不叫《刘婶盗瓜案》了,该叫《刘婶盗金案》了。” 衙役小哥坐在凳子上,满脸写着:你对真相一无所知。 “好了,别嘚瑟了,快说吧,那田地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嘿嘿嘿,那刘婶定睛一看,居然发现一只吊睛白额虎伏在...”黄宗哲胡诌了一番后,笑道:“你刚刚是不是信了?信了,对吧?” 舜华抬头,白了他一眼,“给你一个眼神,自己领会。” “得了,说正经的。” 男子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一切都仿佛回到那个夏日,妇人站立于瓜地前的夜晚。 “刘婶拉起瓜藤的那一刻,掀起了被沙石掩盖的幕布,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埋葬了数之不尽的尸体。” 舜华顿住了笔,抬起眸,紧张地追问道:“那些是什么人?查出凶手了吗?” “据说,死的是一位朝廷大官,全家都被杀了,然后将尸体掩埋在一块无人照料的西瓜田里。” 衙役小哥稍稍叹气,有些泄气道:“没有查出凶手,此案当年交给了刑部,当年的县官老爷还是个火气十足的热血青年,他曾经多次追问过这桩案子的情况,可是,都得不到明确的回复,后来,他得知,圣上下了令,不得追查此案。” “圣上下令,不准追查,太奇怪了,死的不是官家吗?朝廷理应严守法度,杀一儆百,把真凶找出来才是啊?为什么不准追查?” “小哥我也不知,不过,你抄案宗归抄案宗,这种事,听听就好,还是别涉猎太深了。” 衙役小哥看着案宗的名字,感慨道:“要不然,就会像县官老爷一样,麻木了,失去当初办案的初衷。” “放心吧,我不会的。”舜华坦荡地笑了笑,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是充满了神采,“所以,这桩案为何不干脆叫《瓜地埋尸案》,反而叫个这么笼统的名字?” “你不知道吗?在衙府有个规矩,但凡是触及了官家的底线,都会用别称代替,以免后人会猜出端倪来。” “原来是这样,想必这桩《义庄丢尸案》,也没想象中的简单啦?” 舜华将两桩案宗放在桌面上,快速抄写着。 “那倒没有,这案子,案如其名,就是义庄丢尸这么简单,不过,你都不知道,这桩案子当时有多轰动。” 宗哲小哥好像是得了说书瘾,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说道。 “这件事,我也是听吴捕头说的,在十三年前的一个清晨,在衙门的门口围了几百人,他们纷纷击鼓鸣冤,要告义庄的人,看守不力,让他们的亲人尸体被盗,还有人嚷嚷,是义庄的人偷卖尸体,配给别人结阴亲。” “阴亲?类似于冥婚吗?”她不解地问道。 “差不多,当时县官老爷整个人都蒙了,为了搞清楚事情真相,他派了很多衙差前往失窃的义庄,一探究竟。” 舜华听得很入神,手上的毛笔依然一直没听过,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歪过。 “很奇怪,城里的义庄丢了上百条尸,就算真的配阴亲也不可能要这么多吧,更奇怪的是,棺材铺的生意,也没变好。” “那就一定不是拿来配阴亲的。”女子若有所思道。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别说凶手了,连尸体都没找回来过。” 衙役小哥忍住了尖叫的无力,大喊道:“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他们有这么多机会,查些骇人听闻,闻风丧胆的大案,可以建功立业,扶摇直上,到主城刑部当差,可我,却要屈就在此,当个小小的衙差,帮忙查些《隔壁老王偷肚兜》、《市集萝卜失窃案》,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 “知足吧。” 舜华轻轻转过毛笔,放回笔架上,伸了个大懒腰,打呵欠道:“没大案发生,说明什么呀?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三观周正,知礼守法,自然只剩下些小偷小盗了。” “你这么快就抄完了?”衙役小哥讶异道。 “铁人也要歇一歇啊,让我偷懒睡一会吧,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觉得困。” 男子看着舜华挠了挠头,伏在桌上,看似要偷懒歇一会,便叉腰说道:“看你这么年轻,没想到,这么不能熬,算吧,等会,我出去帮你看哨,别睡太久啊。” 她闭着眼睛,伏在桌上,摆了摆手,“行了。” 未几,衙役小哥轻手轻脚帮舜华带上门,静悄悄地出去了。 门刚关上,那双看似紧闭的眼睛悄然睁开了,她看了看紧闭的门,开始了大肆搜罗案宗。 最近,她都会这样‘偷懒’,虽然洛水城的县官很信任她,会安排她复写旧案宗,这种方便行事的差事,但很可惜,有些案宗,确实是她这个新来乍到的小捕快不应该,也不能触碰的。 比如,那些藏在暗示的门后,尘封已久的案宗。 她拔起藏在头发里的小发簪,沿着钥匙孔插了进去,驾轻就熟地开锁。 放眼望去,整个密室里的案宗,她已经阅读过半了,但是依然还没找到,她想找的那份案宗。 当时,她之所以会质问顾管家是不是有事隐瞒自己,是因为,她发现了洛水城县官老爷写给他爹的信,上面清楚地写着:【颜老爷,你问询的案件最近有进展了,请速来洛水城衙门。】 为什么,她爹究竟为什么要报官? 顾管家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 “没有,这份不是,那份也不是...”女子慌乱地打开卷宗,浏览着上面的白纸黑字。 眨眼之间,她就能将一份卷宗看完,放回原位,忽而,女子的视线被卷宗上的墨迹所吸引。 她将眼前的卷宗都抽出来,连续翻了翻,竟发现几乎每卷案宗都有被人用墨涂抹过的痕迹。 “究竟是哪个黑心鬼,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案宗上,乱涂乱画,难道就不怕找不出真凶,遭雷劈吗...” 嘀咕的声音还没说完,眼前触目惊心的几个字,深深地牵绊住了她的心,令舜华猛地一惊。 她讶异地念道:“万琼元年,主城首富颜竞天十分着急地来到洛水城衙门,说...不见了,其夫人焦急万分地补充到,丢失的是...,情况十分危急,全城的官差连夜在城里城外搜查,七天七夜,还是未能帮颜竞天寻回...” 到底爹和娘亲要找的是什么,可恶!最重要的部分居然被墨汁给涂抹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亲生前一直住在梨千城,而她,是在娘亲去世后,才跟着亲爹来到主城居住的。 若是他们丢了东西,也应该去梨千城报官,为何会要千里迢迢来到洛水城? 难道,这个颜夫人不是指她亲娘,而是指许姨娘。 还是说,是爹正带着娘,四处经商,途经洛水城,被人抢劫了货物? 每当想到谜团深处,女子总是会入了神,连周遭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很奇怪,她总觉得暗处藏着一双眼睛,正在偷看自己。 舜华蓦然抬头,朝着门口处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桌上的油灯,敞开的案宗,没关紧的窗户,紧闭的房门,所有所有,都没有发生变化。 那么,她这种总是被人监视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 竖日清晨,舜华再次受到白色的信封,这次,在信纸上所画的,半似丹青半似地图的画。 如果和上次在戏园子收到的诗句连起来,刚巧能凑成一副名家大作。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 女子紧紧地眯着眼,狐疑地盯着桌上的两张信纸,气得嘴唇都颤抖了。 “这人究竟想怎么样,居然让本小姐去墓地找不存在的赏月楼...” ------------ 第三百零六章 结局中篇 别有内情 叩叩—— 门外传来了几声轻柔的敲门声,舜华蓦然回头,匆忙地将白信封收在枕头底下,应门道:“这么早,是谁啊?” “言公子,是我,诗莲。” 女子的声音很轻柔,如同蒙在糯米糕上的糖霜,甜甜腻腻的。 “哦,你等等啊,在下还在穿衣服,有些不方便。” 舜华微微挑眉,大清早的衙役小哥的表妹来找自己作甚? 她匆忙地拉起裹脚布,不禁咳了咳,怎么回事,最近这条裹胸布越来越紧了,明明和之前那条差不多长度的,为什么,她会觉得缠得透不过气来了? “言公子,你是不是觉得喉咙不舒服啊,正巧诗莲这里有甜汤,你穿好衣服后,不妨出来喝一口吧,冰糖炖雪耳,生津解渴,还能润润嗓子。”小姑娘端着甜汤,抬起眸,关心急切道。 “谢谢你啊,很快,很快就好。”她连套了好几件棉大衣,把自己裹得胀鼓鼓的,像颗炸过的鱼丸似的。 门咿呀一声开了,小家碧玉的诗莲微微低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女子这么早就来敲你的门,有没有...打扰到言公子的休息。” “没有的事,在下也是个刚起床,哪来的打扰一说,不过,你也太有心了,下回啊,甜汤就放在外面,等在下出来和大伙一块吃就行了,不用特意端过来。”舜华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里可不比家里,哪能把别人当下人呢。 闻言,小姑娘脸色先是一惊,然后忸怩地低眸,说道:“其实,诗莲是见你抄案宗太辛苦了,所以才特意给你做了甜汤,表...表哥他们...没有的。” “原来是特意为在下煮的,抱,抱歉啊。”舜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没事,你喝吧,喝完,诗莲来替你洗碗。” 也不知是不是舜华的错觉,总觉得这诗莲的脸颊有些红。 “黄姑娘啊,你是不是...” 小姑娘的心顿时悬了起来,生怕自己藏起来的那点小心思,会被人识破。 “是不是什么啊?”她很紧张地问道。 舜华睁开眼睛,微微向前一步,仔细观察着诗莲的脸色,然后,很认真地说道:“你得抽空看个大夫了,脸这么红,不是风寒发烧,就是肝上火,太燥热了。” 那双期盼的小眼睛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失望所掩盖,泄了口气。 “哈?诗莲没事,可能是刚刚在厨房,被炉火热得。” “原来如此,那你得多加注意才行,在厨房干活久了,特别容易头晕贫血的。” 听着舜华的关心,诗莲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微微抬眸,满房轻易地看了舜华一眼,笑道:“谢谢言公子关心,那诗莲先回去厨房,帮韦大娘的活了。” 舜华接过托盘上的糖水,看着碗里白花花的雪耳,心情大好,感叹道:“真好,果然是哪里都是好人多。” * 在案宗房抄旧案宗的日子虽然简单,但是也很辛苦,要在寒冬腊月的时节,用冻红的双手拿毛笔写字,真是一点都不简单。 刚陪大人审案的衙役小哥,走了过来,敲了敲门,提醒道:“阿华,你怎么还在这,快去吃饭吧,去晚了,就没菜了。” “好,写完这一卷马上来。” 舜华微微低眸,紧盯着案宗上的文字,《青楼纵火案》,在万琼二十五年,某个夏夜,洛水城中闻名的赏花楼,突然起火,客人连同在赏花楼做事的姑娘、仆人、护院、老鸨,共计死亡五十八人。 【尸体全身焦黑,脸部扭曲,五官突出,手指成爪状,后盘问早走的客人上官生焕,应广超,洞庭鸿皆说目睹,当日丫鬟小筱和姑娘明月蓁蓁曾经发生过争吵,期间,丫鬟小筱还曾经高举花瓶,想要砸死明月蓁蓁,幸得青楼护院调停,这场闹剧才得以结束。】 【后来,他们从其他姑娘中得知,原来明月蓁蓁有意将丫鬟小筱卖给老鸨,于是,丫鬟小筱心怀怨恨,想要砸破花瓶,划花明月蓁蓁的面,案件至今还没找出凶手,凶手仍然成谜。】 “明月蓁蓁...” 不就是那些白信封里,挂名的青楼女子吗? 她合起案卷,微微叹气,“看来,不用找了,她确实是死了。” 正午时分,衙门的捕快和衙役早就围坐一团,夹菜吃饭了,看着姗姗来迟,满脸心思的舜华,不由得调笑了一番。 “阿华,你也来得太迟了吧,这些菜都快被吴捕头吃光了。”宗哲小哥毫不犹疑地‘栽赃道’。 吴捕头夹起半条青菜,反呛道:“你小子,明明吃得最多,半盆饭都是你刨的,吃得猪还勤快,居然敢说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是你把菜都吃光了,才害得我万不得已,专心扒饭,小哥我,为了帮你在吴捕头的‘血盆大口’下留菜,花光了心血。”宗哲小哥满脸‘欣慰’地说道。 那个矫情的样子,看得吴捕头都想打他。 舜华微微笑了笑,坐了下来,捧起汤碗,刚喝了两口,忽而,一张丹青递到眼前,画上的女子正是她自己。 衙役小哥爽朗地问道:“阿华,你的记性最好,你见过这个女子没?听说找到此人,有五百两黄金呢。” 话音未完,她一口热汤全喷在纸上,把整张画像都糊了。 “你...你在做什么啊,这张丹青,小哥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还想说,这样的美人不多见了,找不到珍藏着看看,也好啊。”衙役小哥可惜道。 见状,吴捕头连忙打圆场道:“还不是你,吃饭就吃饭,拿什么寻人启事出来。” “那她也不用这么糟蹋啊。”衙役小哥举着那张又黑又糊的画像,可惜道。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这个女子吗?”舜华试探道。 “听街上的人传,整条商队的人都被杀了,只剩下她失落不明,所以,想找她出来,问下案件细节。” “原来是这样啊。”舜华看了看衙内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转过话题:“对了,三年前,在赏月楼起的那场火灾,不知...你们还有没有印象?” 闻言,被吴捕头强劲的臂弯所钩锁的衙役小哥,微微挣扎了小会,疑惑地挑了挑眉。 “奇怪,这件事,你之前不才问过我吗?” 舜华点了点头,神情坚定地回道:“其实,也没别的事,在下刚刚翻查过旧案宗,正好看到这桩《青楼纵火案》,见它至今未破,有些好奇罢了,纯粹,就是想学习,学习。” 吴捕头松开黄宗哲的头,仔细地回想道: “这桩案...我的印象还挺深的,当年死的,可是青楼名妓明月蓁蓁,据说,想要见她一面,便要花上千金,多少胭脂客趋之若鹜啊,不过,她常年都被同一个脂粉客养着,别人想碰都碰不到。” 捕快炫东夹了一块肉,感慨道:“其实啊,明月蓁蓁的身世还挺可怜的,据说,原来是个官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过得...是饭来张口衣来张手的好日子,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一朝醒来,家道中落,最后,才会沦落风尘,过这种寄人篱下,身影缥缈的生活。” 衙役小哥痞痞地抖了抖脚,坏坏地笑道:“你们又会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当初光顾过人家啊?” “你小子,快别开玩笑了,死者已矣,再说了,人家冰清玉洁,从来是卖艺不卖身的。”吴捕头严肃地纠正道。 话音刚落,一双筷子被大力地拍在桌上,震得汤碗里的鸡汤都快洒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只见无名火起的韦大娘,火冒三丈地说道:“够了,吃饭就吃饭,讨论案情就讨论案情,夸什么不好,非要夸青楼女子,你知道那些青楼女子天天都在干啥吗?今日勾引别人家相公,害得人家破人亡,明天就勾引别人孩子,弄得夜夜不归宿,功名不考,田地不耕的。” 见身边无人敢说半句,说得火起的韦大娘向着吴捕头,继续连翻炮轰道:“你说呀,那些青楼女子,哪一个不是勾引人家相公的狐狸精,贱卖身体的臭娘们,还冰清玉洁,老娘,呸!这鸡汤你们也别喝了,谈些风流韵事,也够饱了。” 说罢,横眉怒目的韦大娘不顾衙役小哥的阻挠,抢走桌上的鸡汤,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完全没有留给人反驳的机会。 “......” 纵观全场,吴捕头最是无辜,他不过就是就事论事,无端端被人狂喷了一脸的口水,还不能回嘴。 见状,宗哲小哥急忙跳出来,幸灾乐祸地说道:“老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忘了咱们的衙门之花,是怎么和相公和离的吗?” “啊,对,差点忘了。”吴捕头拍了拍额头,后悔道。 舜华不解地问道:“忘了什么,难道其中别有内情?” “阿华,原来你这么八卦的。”宗哲小哥瞄了她一眼,打趣道:“小哥欣赏你。” “其实啊,韦大娘的相公就是因为沉湎温柔乡,不能自拔,天天不回家,连累她儿子无心功名,年纪轻轻沉迷赌博,这还不算事,更差的还在后头,她相公说要替青楼里的相好赎身,连夜回家盗窃一空,被我们抓回了衙门,后来,知道是韦大娘报得官,气得把她脑门都敲破了,还说要写休书,休了韦大娘。”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吗?”舜华难以置信地问道。 ------------ 第三百零七章 结局中篇 双媳临门 宗哲小哥叹了叹气:“可不是嘛,最后,还是我们大伙出的面,逼迫他相公和韦大娘和离的,可惜啊,韦大娘的儿子,当初在学堂,哪个夫子不是连声夸赞,才华好,学问好,就只为摊上这么个父亲,功名别想了,缠上了赌瘾,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前不久,才发现淹死在河里。” 诗莲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道:“言公子,你...是不是想去青楼啊,为什么会对那种烟花之地,这么好奇?” 舜华回头看了看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多虑了,在下只是好奇陈年旧案,并不是好奇青楼女子。” “哦,那就好,你想喝汤吗?诗莲...去给你倒。”女子微微低眸,娇羞地笑了笑。 见状,吴捕头用手肘撞了撞黄小哥,使了使眼色,小声耳语道:“你看你家妹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你这个做大哥的,也不知道机灵点,撮合撮合。” 闻言,衙役小哥看了看表妹诗莲,那眉目含情的小眼神,嘴角含笑的小桃花,说她不喜欢言华,狗都不信。 “哎哟,我们家诗莲,也差不多十六七八了,该嫁人了是吧,找远不如找近,表哥看衙门里的人就挺好的。”黄宗哲刻意高声说道。 “表哥,你在说些什么啊?” 女儿家的心思,被人一语中的,娇羞地溜回厨房去了。 “诶,怎么就害羞了呢,大伙瞧瞧,衙门里还有谁未成亲的,拉出来凑合凑合。”衙役小哥有意无意地瞄着舜华,想要看她的反应。 话音刚落,小哥的眼前举起一直雄赳赳的手,他诧异地抬眸看去,竟发现,举手的人是身壮如牛的捕快炫东。 他很积极地挥着手,憨憨地说道:“我!我还没成亲!” “我知道了。”黄宗哲直接略过捕快炫东,望向舜华,和眉善目地问道:“你呢,言老弟,你成亲了没?” “这...成了,在下刚成亲不到一年。”舜华诚实地回道。 闻言,吴捕头和衙役小哥同时有些错愕,眼眸闪过一丝失望和无奈。 “看来你表妹注定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再喜欢,难道能叫她嫁给言华当小妾吗?”吴捕头细声嘀咕道。 对方呲着牙,不动嘴地说道:“怎么可能,我那表姨娘可是狠人,要是让她知道,我撮合表妹和一个有妇之夫,铁定会拿铁棍敲断我的大腿。” 吴捕头狐疑地挑了挑眉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总之,刚刚事就当本小爷没说过吧,快吃饭,都凉了。”黄小哥举起杯,佯装没事发生。 * 不知内情的诗莲害羞地捂着脸,冲进了厨房,正巧见到韦大娘手持菜刀,大力地砍着猪脚。 “韦,韦大娘,你还在气刚刚吴大哥说错话的事吗?”诗莲好心地关心道。 “没事,你大娘活了大半辈子了,还能跟这些小年轻生这种闲气啊?” 韦大娘将菜刀狠狠地剁在粘板上,用灰色的布擦了擦沾满油的手,看了看诗莲。 “你这姑娘家家的,也是个藏不住事的,你喜欢那个言华吧?” “大娘,你在说什么呀,诗莲听不懂。” 小姑娘转过身,拿起抹布,假装收拾东西。 “是真不听懂也好,假听不懂也罢,反正,这天底下,最靠得住的是自己,你瞧大娘,从前,忙活家里,为了那么个畜生,耗费大半辈子,换来了什么?”大娘满眼恨意,激动地说道:“这半百的年纪,斑白的头发,还有数之不尽的赌债,你可知,我们已经和离了,那混蛋欠下的赌债,居然还要我来还!” 诗莲有点被吓到了,她咽了咽口水,退了退,安慰道:“大娘,你别激动,都过去了,听表哥说,你这赌债不都还完了吗?” “是啊,可那又怎样,如今,还不是天天猪脚,萝卜,忙个不停。” 韦大娘红着眼睛,看着年轻貌美的诗莲,神情有些复杂。 “大娘?”小姑娘不解地问道。 “没事,大娘就是想起我家那个臭小子了,要是他还活着,如今也该到了讨媳妇的年纪。” 眼眶含泪的妇人说着说着,鼻子酸了起来。 “诗莲啊,你是真心喜欢言华?” “嗯,大娘是不是也觉得诗莲不懂矜持,不知羞耻,居然这么露骨说出来。”诗莲默默地低下了头。 “小丫头啊,若是你真心喜欢,就去告诉他吧。” 她不解地看着韦大娘,疑问道:“可是,你刚刚不才说,女子要靠自己吗?” “话虽如此,能找个好归宿,总归是好的,大娘听说了,这言华和寻常男子不同,不为女色所动,简直就是在世柳下惠,挑个油腔滑调的,一贫如洗的,还不如挑个死读书的,大娘瞧着,这言华确实不错,你得抓紧了,送咸鱼的李大娘早就瞧准这年轻人,想要找机会让他当女婿呢。” “那...该怎么办啊?”小姑娘有些担心了。 韦大娘擦了擦手,握着诗莲的手,出谋划策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让大娘帮帮你,给你支个招。” “是什么?”她抬起杏眼,狐疑地问道。 “给你讲件旧事,在很久以前,城里有个出了名的丑千金,她看上了当年的新科状元郎,可惜,人家哪瞧得上她,于是,她假意邀请状元郎来家喝酒,然后,在酒中下药,一夜过后,她失了清白,硬逼着人家状元郎负责,促成了这门婚事。” “不行,诗莲就是再喜欢言公子,也不会用这种方法的。”诗莲一下子就抱住了自己,退了退。 “傻丫头,谁让你用这种方法了。”韦大娘笑了笑,说道:“下午,你就想办法进言华的房间,然后大叫,这时候,大娘就跳出来,说他欺负你了,大娘看,那言华对你应该也有几分情谊,断然不会让你的名声白白被毁,肯定会趁机下聘提亲,对你负责。” “真的?” 那双小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诗莲她,信以为真了。 “当然。” 此时,谁也没注意到窗户外,还有一个人影,此人正是送咸鱼的李大娘,她碰巧听到了韦大娘和诗莲的对话,不禁大惊失色。 嘴里念叨道:“她们也相中了言华?不行,执输行头,惨过败家,你有张良计,难道老娘我就没有过长梯吗?这个女婿,老娘要定了。” * 下午,舜华一直不停地打着喷嚏,总觉得有不详的事即将发生。 “今夜就是信上约定的时间,谁也不能阻止本小姐,去狠狠揍那个写信的混蛋一顿。” 放下狠话的她稍稍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深吸了一气,如数家珍道:“两斤金钱镖,两斤飞蝗石,三斤烟雾弹,还有两斤铁蒺藜,三斤的梅花袖箭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罢,女子低头看着鼓起来的包袱,安心地点了点头,她穿上带刺的软猬甲,再套上一层厚厚的棉衣后,拿起桌上两斤重的长剑,正欲出发。 “好重...不行,壮士们都是不畏艰难险阻的。”她自我鼓励道。 刚打开门,便见娇滴滴的诗莲站在门口,她下意识地愣了愣,张开了樱桃小嘴,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啊——” 刹那间,舜华觉得自己就是个做了坏事的无耻之徒,即便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到底在叫什么...” 话都没说完,不知从哪里窜出个韦大娘,一手搂住尖叫的诗莲,一手拿着菜刀,安慰道:“丫头,你别怕,大娘来替你做主,是不是他刚刚欺负了你,没想到啊,看你相貌堂堂的,居然敢欺负别人小姑娘。” 那把油腻腻的菜刀刚巧指着舜华,吓得她吃一惊。 “在下真的什么都没做啊?你能不能先把菜刀放下来,看你的手抖得这么厉害,很危险的啊。” 舜华刚高举双手,那包沉甸甸的暗器瞬间就掉在了地上,刚到砸中她的脚,痛得她眼角飙泪,即便如此,她就是不敢叫出声,生怕吓着手抖的韦大娘,害她把手中的菜刀掉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说,他摸你哪了,是不是偷亲你了?”韦大娘煞有其事地说道。 “他...他刚刚...” 不会说谎的诗莲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整个衙门的捕快都围了过来。 衙役小哥率先关心道:“发生什么大事了,韦大娘,你怎么拿着菜刀啊,有事好好说,先把武器放下,我们有事文斗,不武斗。” 韦大娘毫不心虚地颠了颠菜刀,指骂道:“问问你这个好同僚,他干了什么事?” “阿华,他还能干什么事?”衙役小哥不以为意地说道。 “他轻薄了你表妹啊,你还问,赶紧的,是要娶了,还是报官,表个态。”韦大娘堂而皇之地要挟道,嘴里却忍不住偷偷笑,觉着自己干了些大好事。 “你说阿华轻薄了诗莲?”衙役小哥大声说道。 欲哭无泪地舜华咬着牙,忍着脚痛,僵硬地摇了摇头。 娘呀,这叫什么事啊? 她不过就是开了个门,又不是撕了她衣服,怎么就轻薄了,还讲不讲道理啊。 理智行头的吴捕头走了过来,率先开口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弄清楚事情经过再说,说不定,阿华是被误会的呢。” 话音未完,李大娘拉着个大姑娘冲了过来,一把推开韦大娘和诗莲,指着舜华就大骂道:“好你个负心汉,有我家阿蓉还不够,居然还敢去招惹黄姑娘?” “......” 舜华生无可恋地对上眼前人震惊的目光,深深地叹了口气。 冷静地开口,问道:“大娘,你又是谁啊?” 李大娘哽了哽,心虚地说道:“居然敢装不认识人了,之前,老娘送咸鱼过来的时候,你还大献殷勤,说咸鱼重啊,会累着老娘,哄得老娘把亲闺女阿蓉都介绍给你认识了,如今,还在这给老娘装蒜。” 刹那间,舜华脸上的表情好像被雷劈过一样,目瞪口呆,僵直不动了。 ------------ 第三百零八章 结局中篇 墓地惊魂上 “完了,阿华是不是被吓傻了?”衙役小哥伸出五指在舜华面前逛了逛。 李大娘拉拔着女儿,挤了过去,大声嚷嚷道:“不管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如今,我女儿怀了他的身孕,这事得赶紧解决,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我女儿阿蓉一定要当大的,日后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可是嫡长子啊!” 这话真的听得舜华想发笑,两个女的怎么有孕啊? 这年头白送两个媳妇,还带买一送一的? 是不是觉得冬天太冷,非要扣顶绿帽给她保暖啊,真把她当傻子了? 荒谬绝伦。 然而,在场最震惊的人居然是韦大娘,她松开诗莲的手,朝着李大娘,大声质问道:“你女儿真的怀了身孕?是言华的?你肯定?” “嗯,那还能有假啊,我家闺女都有两三个月的身孕了。”李大娘煞有其事地嚷嚷道。 “呵。”韦大娘像是抓住别人小尾巴似的,轻篾地说道:“这撒谎也不懂得打打草稿,人家言华才来了不到一个月,你女儿就怀了两三个月身了?这肚子,吃东西吃出来的吧!” “你怎么说话的,他们早就认识了,在入衙门前就认识了,还不行吗?” 两位大娘,一来二去,吵了起来,舜华抽回了自己的脚,抱起了一大包暗器,放在桌上。 衙役小哥拍了拍她的肩膀,震怒道:“没想到啊,言华,亏本小哥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居然...搞大了阿蓉的肚子不说,连诗莲你也不放过..” “你听我解释...”舜华举着手,被衙役小哥摇得一阵腹痛。 她脸色苍白地蹲了下来,抱着痛如刀绞的小腹,冷汗直流。 “你蹲着作甚,你不会是装肚子痛吧?这种方法三岁小孩都不用了?” 宗哲小哥狐疑地看着卷缩成团的舜华,看着她额冒细汗的样子,又不像在撒谎。 “不是,在下是真的觉得肚子好痛...”女子抱着肚子,痛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吴捕头微微皱眉,担心地说道:“不如带她去看大夫吧,到时是不是装肚子痛,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见状,李大娘和韦大娘同时闭上了嘴,心虚又担心的诗莲先是看了看蹲地的舜华,又看了看低头的阿蓉。 一群人带着腹痛如绞的舜华来到了医馆的竹大夫面前,还没等舜华递手出去,韦大娘的大屁股挤过李大娘,率先牵着阿蓉的手,递给了竹大夫的号脉枕上。 李大娘顿时惊呼道:“你要干什么啊?不是看言华有没有装病吗?” “言华没错是要看,你家的闺女更要看,依老娘看,你家的闺女肯定没怀孩子对吧?” “先,先,先看他的,我家闺女...晚点再看。” 韦大娘看李大娘的脸色,是觉得越看她,越觉得她心虚,连忙拦着,不让她坐下,催促竹大夫说道:“快,快给阿蓉先看。” 竹大夫抬起眸,看了看低头的阿蓉,开口说道:“是你啊,前天不是才来过,捡过安胎药吗,怎么又来了,你都有五个月身孕了,不需要查得这么勤。” “五个月!?” 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宗哲小哥和吴捕头,他们面面相觑,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了。 “刚刚不是说两三个月吗?”吴捕头挠了挠头,嘀咕道:“那会,阿华刚对簿完公堂,就离开去梨千城了,难不成你家阿蓉是遇到鬼了吗?” “就是啊,原来,是有人想浑水摸鱼啊?”宗哲小哥睥睨了李大娘一眼。 闻言,恼羞成怒的李大娘像只快要跳出水面咬人的活鲤鱼似的,胡搅蛮缠道: “反正我家阿蓉就是有了言华的孩子,你还能证明孩子不是他的不成?你是大夫吗?还是你是大夫啊?” 阿蓉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给不舒服的舜华让了个位置,不明就里的竹大夫瞅了言华一眼,认定了他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来,看看。” 大夫的语气极其轻篾,他毫不在意地伸出手,给脸色苍白的舜华,号了号脉。 “嗯....嗯?” 那双毫无神气的眼睛突然亮了,习惯性地脱口而出道:“恭喜,你这是喜脉,你怀了两...” 当看见男装的舜华,话顿时梗在了喉咙,他震惊万分地看着眼前人,认真地重新号了号脉。 眉头紧皱地纳闷道:“不对啊,他就是有喜了...” 刹那间,医馆静得能听见蚊蝇飞过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着竹大夫和躬身的舜华,宗哲小哥满脸无语地打岔道: “竹大夫,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见个人就说怀孕啊?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个男人啊?” 衙役小哥很认真地拍了拍舜华的肩膀,忽觉掌心一痛,嘀咕道:“你这肩膀怎么还扎手呢?” 等他张开手一看,竟发现掌心出现了很多稀稀疏疏的红点。 “老夫知道,这年头男人也能有孕,的确是怪事...”竹大夫奇怪地说道。 舜华张开煞白的嘴唇,捂住肚子,问道:“我真的有了?那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啊?” 忽而,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她的肩膀颤了颤了,微微转头,透过人与人之间的间隙,看到了站在大街上的官兵,他们正拿着她的画像,四处搜捕。 “喂,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官兵紧抓着画像,粗鲁地问道。 宗哲小哥紧盯着画像,刚想开口,对方就不耐烦地嚷嚷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盯这么做什么?人还能从画里跑出来啊?” 闻言,宗哲小哥白了他一眼,默不吭声地转过身,嘀咕道:“这么凶,找得到才有鬼,等一万年吧,到时你准能找到,找到灰吧你。” “真是奇怪,那些官兵好像不是洛水城的人。”吴捕头若有所思道。 “对啊,你们出入也得小心一点啊,最近城里多了很多陌生人,就是在找那个万琼女首富的,富人的命就是...言华呢?去哪了?” 衙役小哥突然发现安坐在凳子上的舜华不见了,竹大夫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也不知,她一溜烟就跑了,对了,你给她捡几副安胎药吧,叮嘱她,最近别太操劳,不能受刺激,要不然很容易小产。” 闻言,宗哲小哥和吴捕头的内心仿佛淌过一百只犀牛。 “大夫,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两兄弟神情严肃地异口同声道:“都说了,他是个男人。” * 逃出医馆后,女子的腹痛有所消减,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等赶到那个地方,天色必定全黑了。 抱着暗器,手持长剑的她有些泄气地摇了摇头。 “那群人可真行啊,本来我想白天来的,硬是逼着本小姐黑灯瞎火来墓地,到底是嫌恐怖气氛不够,还是嫌白天不够吓人啊?” 今夜的月亮亮堂得诡异,将地上的白雪照得煞白,她咽了咽口水,缓缓地踏入雪路,幸亏今天的天气不是特别冷,仅仅是冻得她睫毛结冰珠,口喷白雾。 越是走进雪路的深处,四周的景物越是雷同,无论她看向哪里,哪里都是白蒙蒙的墙壁,冷风无情地吹过她的耳稍,摇晃着路边结霜的野草堆。 路上,她总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怪声,那声音像动物的嚎叫声,也像女人说话的声音,幽暗诡异,缥缈空灵。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步子跨得太大,走得太快,还是对方走得太慢,她刚抬头,便看见一老者推着满载尸体的木头车,停在了她眼前。 木头车身上的尸体早已经被冻僵了,那僵硬的眉眼全是白霜,推车老者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忍不住转身,看了她一眼。 两人面面相觑,正当舜华想要打破沉默,开口问个路的时候,老者悠悠地来了句,“好久都没在夜里见到活人了。” 闻言,她咽了咽,摸着肚子,一本正经地说道:“那真是恭喜你了,一见就见到两个。” 霎时,老者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地追问道:“两...个?” “是啊,对了,差点忘记了,你看不见他。”舜华爽朗地笑了笑。 嘣咚一声,木头车倒了,尸体倒了一地,那个推木头车的人,突然尖叫着跑掉了。 “诶,大爷,别跑呀,你丢的尸体怎么办啊?”她快步追了上去,扬声喊道:“你就把他们堆在这,就算啊?” 话音未完,那个老者像一阵风似的,溜进了巷子里消失了。 舜华微微转头,刚巧和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睛对视了一眼,吓得咳了咳。 娘呀,丢在地上是水果,还能帮你捡一捡,丢的是尸体怎么帮你捡啊? 女子别过了脸,柔声地说道:“报,抱歉啊,天寒地冻的,他也没给你们留张被子,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最晚明天...明天早上,他就来捡...找你们了。” 说罢,女子稍稍弯下身子,拉起木头车上的竹席把地上的尸体轻轻盖住,便朝着路的尽头慢慢走去。 沿路的风景开始越来越特别了,远方的山脉黑漆漆的,放眼看去,周遭尽是杂草,当看到墓碑和骨灰庵的时候,女子意识到,这荒凉的地方的确是墓地。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开青楼啊,想想都不可能...” 舜华刚抬头,便被远处的光亮所吸引,她快步向前,揉了揉眼睛,若此时她在沙漠,定会以为自己看见了海市蜃楼,可惜,不是。 在荒无人烟,幽暗阴森的墓地附近,竟真的有一间华丽的青楼,她诧异地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白信封多次提及的三个大字——赏花楼。 “客官,你是新来的吧,这里的姑娘燕瘦环肥,任君选择,来晚了,可是会被别人挑走了哦。” 舜华惊恐地看着老鸨打扮的女子,双眼无神,仿佛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霎时,她想起了方才逃跑的老者所说的那句话——好久没在夜里看见活人了。 她的内心惊恐地叫着,哟哟哟哟,现在走还来得及。 她刚想转身,就被老鸨拉拔着进去了。 ------------ 第三百零九章 结局中篇 墓地惊魂中 “大娘,你太客气了,客气了啊,我没带钱,下次吧。” 舜华顽强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门边,爬出去,却被老鸨拼命拉住衣领,被硬生生地拖了进了楼。 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门被合二为一,待回神之际,她发现自己已经彻底陷入了这个‘捕食’的陷阱里了。 她咽了咽,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看去,整个大堂都很宽敞,很亮堂,灯影重重,丝毫不见诡异之色。 就第一眼看去,这间赏花楼不像是什么幽深恐怖的地方。 “奴家恭迎公子,选奴家嘛?” “选奴家,奴家才是这赏花楼最娇艳的鲜花,夜夜盼君赏花来,花落消逝心难开。” 眨眼之间,身前便多了一群打扮娇俏,花裙飘飘的姑娘,她们笑意盈盈地看着舜华,拿着丝帕,轻柔地扑过她的脸,浓烈的脂粉香气伴随古怪的药味,顺着丝帕,朝着舜华阵阵扑来。 她举起白信封在那群活跃的姑娘们眼前,晃了晃。 “请问,你们赏月楼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明月蓁蓁的姑娘,不知为何她给在下写了很多信?” 闻言,对方如同毫无灵魂的布偶人般,不断重复着方才的对话。 “奴家恭迎公子,选奴家嘛?” “公子,选奴家嘛,奴家才是这赏花楼最娇艳的鲜花...” 舜华讶异地抬起眸,看向姑娘们的眼睛,顿时错愕万分。 她们的眼睛竟和老鸨一样,空洞无神,而且动作僵硬,明明皮肤早已冷冻得快发紫了,却毫无感觉,她们身上的衣裳,也十分怪异,寒冬腊月,竟穿着不合时宜的夏季纱裙,在风中裸露着肩膀和长腿。 “你们不冷吗?” 果然,得来的是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回答。 无论她问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这群姑娘们依然能视若无睹地继续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简直,就像被人训练了很多遍一样。 “失礼了。” 说罢,舜华伸手掐了掐青楼姑娘的脸颊,温温热热,软软弹弹,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当这些姑娘被人掐着脸颊,露出牙齿的时候,依然能若无其事,照常说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舜华不解地抿着眸子,松开了手,神情疑惑地穿梭在酒桌附近,竟发现来这里喝花酒的客人,每一个都很奇怪。 他们就像漫无目饮酒的木头人,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难道她是进到连环画里了吗? 终于,舜华忍无可忍地大喊了一句,“掉钱了——天上下金子了!” 话音刚落,女子朝着天空洒了一片铁蒺藜,刹那间,漫天的铁蒺藜如同坠落的星星般,掉在了饭桌和酒菜中。 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抬头看。 她提心吊胆地看着酒席上的客人,寻常人肯定会生气的。 若是他们暴跳如雷,群起而攻之,她就完了,然而,更恐怖的事发生了,那群客人居然视若无睹地夹起铁蒺藜,像吃菜似的,放进嘴巴里咀嚼。 “奇怪,太奇怪了,鬼不是吃泥的吗?怎么吃起铁来了?”她诧异道。 他们如同毫无知觉般,嚼到口齿流血,也没有停下来。 “别吃了,别吃,你们不觉得痛吗?” 舜华慌慌张张地冲了过去,拍掉了青楼嫖客嘴里的东西,咯噔一声,带血的铁蒺藜,从酒客的嘴里吐了出来,掉在了白花花的碗里。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里的人,怎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忽而,耳边响起了一声刺耳而突然的铜锣声。 所有人的头如同扯线木偶般,齐刷刷地转了过去,视线所到之处,正是正中间的戏台,站在铜锣边上的老鸨按了按发髻,开口说道: “欢迎莅临赏花楼的花魁之夜,台上这位就是刚来本楼的美人,想必各位一定很想目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吧。” 说罢,老鸨微微一笑,捏着兰花指,一手扯开了大红布,露出一个手脚被绑,头顶红盖头,身穿嫁衣的女子,舜华清楚地看到,那女子正局促不安地挣扎着。 老鸨提声说道:“这位美人出身官宦世家,她能陪你弹琴奏乐,陪你下棋切磋,还能画得一手好丹青,这般出身高贵之人,本该待在深闺庭院,只有出嫁那天,才和夫家相见的,可惜啊,她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得罪了天子,至此,一辈子都要为奴为婢。” 尖声刺耳的声音略带几分虚假地怜惜道:“可怜这美人先是被抄家,后是被家中恶仆蒙骗,身上的钱都被抢光了,最后,还差点遭人污辱,误入了赏花楼,老娘觉得她身世飘零,一时心软,便将她买了下来,兴许,她知道感恩图报,居然愿意挂牌,出来迎客了。” 舜华咬了咬牙,有点生气了,这是哪门子的知恩图报,分明是逼良为娼。 这时,台下那位咀嚼过铁蒺藜的客人说话了,他惋惜道:“洛浦疑回雪,巫山似旦云,倾城今始见,倾国昔曾闻,这水汪汪的大眼睛,都能掐出水来了,真是可怜啊,沦落风尘被客欺。” 同行的青楼嫖客顺着诗句,搭腔道:“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风卷蒲萄带,日照石榴裙,她若是不沦落风尘,哪能便宜你我啊,白兄,哈哈哈哈。” 对面的桌的客人摇了摇头,语带嘲笑道:“自有狂夫在,空持劳使君,你们看看楼上,全城最有钱的人来了,哪轮到你我啊?” 三人同时抬头,一位看似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正坐在二楼,低着眸,直勾勾地看着台上的女子。 看着台下热烈的反应,老鸨满意地笑了笑,说道:“这位美人,花名取为明月蓁蓁,今日,是她第一天在赏花楼挂牌迎客,各位客官莫怕,赏花楼一向‘奉承’价高者得的规矩,很公道,若是有哪有客官看上这朵娇花,大可出价,价高者得,底价是一千两。” 话音刚落,酒席上的客人面面相觑,纷纷抱怨太贵了,这种价格有谁出得起,楼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刚想举手,一个女声打断了他。 “我出三千两!” 众人惊呼一片,看了过去,只见一位身影娇小的公子正坐在二楼,高举着牌子,大喊道:“若是有人敢跟本大爷争,我就出够一万两,反正本大爷是主城首富,这点钱,小意思,随便花花。” “主城首富?”舜华狐疑地看着她。 主城首富不是她爹吗?这演得又是哪一出? 台上被绑的女子就是明月蓁蓁? “你是哪冒出来的,居然敢跟本公子争,本公子出一万一千两,你喊啊,你敢喊,本公子便敢再加。” 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还和她较上劲来了。 “那我就出够两万两!”女子抬杠道。 “那本公子就出三万两!” “五万两!” “七万两!” 两人一来二去地喊价,越喊越高,站立在台上的老鸨,几欲开心得昏厥了。 如全场热烈的气氛相比,舜华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台上这位叫‘明月蓁蓁’的女子身上。 她狐疑地迈步向前,想要靠得近一些,看得真切一些。 因为,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依照嫖客说过的话,他们应该是看见了这位蓁蓁姑娘的花容月貌,才会以诗句称赞的。 既然如此,这姑娘根本不可能披着红盖头,要不然,怎么被人一睹真容? “难道...?” 就在她几近走上戏台之前,眼前突然出现了两只粗壮的手臂,刚好把她拦在台前。 “除了中魁者,所有人都不得靠近姑娘。”青楼的护院冷声呵斥道。 “行,竞投花魁是吧?”舜华点了点头,在身上找了找,竟发现全身上下只剩下十两银子了,她叹息道:“刚刚买暗器买多了,没剩多少钱了,怎么办才好?” 话音未完,手里那十两银子居然还被老鸨拿走了,对方转身前,还说了一句,“谢谢公子打赏。” “刚刚怎么没见你这么精神,拿我的银子就这么利索,那不是打赏...” 舜华悲催地伸出手,眼睁睁地看着仅剩的十两银子被老鸨牢牢地放进了钱袋里,拉紧了绳子。 “我出二十万两。” 终于竞价的声音戛然而止,众客人停了下来,神情惊讶地看着出价的人,还有垂头丧气的少年郎。 见状,老鸨‘开心’地说道:“恭喜公子,贺喜这位公子,能得到和明月姑娘独处一夜的机会,来人将明月姑娘和这位公子送进厢房。” 忽而,窗外吹过一阵寒风,就在烛光被吹熄的那一刻,台上女子的红盖头落在了地上。 舜华看清了女子的脸,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霜霜,是霜霜,她怎么会在这里?” 很快,赏花楼里的烛光再次被点燃,明亮的烛光再次照亮了整座楼,目光所及之处,遍地尸骸,方才还说着话的人,如今竟口吐白沫,伏倒在桌上。 她紧张地看向戏台,竟发现戏台空无一人,方才穿着嫁衣的霜霜,也不见了。 “公子——” 一声空灵的女声喊得她心惊胆战。 她咽了咽,僵硬地回过头,竟发现老鸨满脸堆笑,若无其事地催促道:“春宵一夜值千金,今夜可是你和明月姑娘的小登科,上来吧。” “可是他们...” 没等舜华犹疑,青楼的护院们已经推着她上楼,强硬地把她关进了三楼的雅间。 “唔唔唔...” 抽泣的声音从身后悠悠地传来,舜华警惕地拔出剑,缓缓转过身,床上便坐着一位身穿嫁衣的女子。 她狐疑地开口问道:“你是霜霜?” 对方狠狠地点头,红盖头再次飘落在地上,双手被绑,口塞白布的霜霜,涕泪横流地看着舜华,满眼的委屈。 “好霜霜,我不是让你好好跟在顾管家身边的吗?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望着被舜华解开的绳索,霜霜拿掉了嘴巴里的白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姐,他们好可怕,他们居然...” ------------ 第三百一十章 结局中篇 墓地惊魂下 “对啊,你被人抓来了这里,那顾管家有没有事啊?” 小丫头摇了摇头,哭着说道:“他没事,霜霜被抓走的时候,他睡得可香了,就霜霜一个人被抓到这种鬼地方,小姐,那些人好怪的,无论你和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理你,像鬼似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小姐这就带你出去。” “小姐?你不是说带霜霜出去吗?” 霜霜疑惑地看着顿住的舜华,突然发现她整个人都停了下来。 舜华微微皱眉,细声说道:“嘘,先别说话,好像有人上来了,很多人。” 霎时,耳边传来了锁链拖地的声音,所有门窗都被人用锁链和木板钉住了,烟雾迅速地从门缝地飘了进来。 “小姐,霜霜好害怕啊,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啊?”小丫头哭着拉紧了舜华的衣裳。 “他们想...烧死我们。” 周围的温度迅速上升,方才还冰冷蚀骨的温度,迅速炽热得有些难受,霜霜抱着床帐,缩在一旁,害怕得泣不成声。 “那,那可...怎么办啊...霜霜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没吃够呢,蜜饯、荔枝膏、酸梅汤、元宵、圆欢喜、裹蒸粽、有蜜酥、脆皮烧饼、豆沙包、奶黄包、糯米藕、枣仁糕、马蹄糕、重阳糕...不对,到了明年的重阳节,只能靠...顾管家拜祭的时候,拿来霜霜坟前,让霜霜闻闻了,啊...” “行了行了,都快死了,能不能别净想着吃的,说得我都饿了。” 紧张的舜华拔出剑,往门窗大力地砍去,剑刃划向门缝砍到锁链的瞬间,长剑瞬间断成两截,半截剑倒在舜华的脚边。 她怔了怔,嘀咕道:“奸商,我花五百两买的剑呢,说好的无坚不摧呢?质量居然这么差!” “呜呜呜...不说吃的,说什么呀?”小丫头抽泣道。 “你就没有点愿望吗?没实现的愿望啊,理想之类的?” 舜华一边转移霜霜的注意力,一边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慌乱地翻着,大脑正快速思考着逃生的方法。 可是,她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啊,金钱镖,飞蝗石,烟雾弹,铁蒺藜,梅花袖箭,全都是些没什么用的暗器。 “愿望,理想?”小丫头揉了揉眼睛,很认真想了想,哭诉道:“霜霜有点想一稻了,霜霜想见到一稻。” 舜华怔了怔,那一刹那,她的脑海里也想起了某人。 “好,那本小姐就实现你这个愿望。” “真的?”小丫头收起了眼泪,声音颤抖地问道:“小姐,你在做什么?” 舜华捡起四枚金钱镖,朝着窗户的四个角快速投去,接着一手扯下木床上的床帏,绑在金钱镖的孔里,拧成一股绳。 她咬紧牙关说道:“霜霜,现在是你英勇救主,展示真正力量的时候了。” “好的,霜霜会做小姐人肉盾子的,放心吧。”小丫头视死如归地说道:“来吧,把霜霜当桩子撞开门吧。” 闻言,舜华既感动又想笑,“你在想什么呢,谁让你当人肉盾子了,就你这小身板能干些什么呀,本小姐是让你帮我一起用力,把这扇木窗拉下来。 ” “哦...”小丫头呆呆地点了点头,将手搭在舜华的手背上,门外的大火已经烧进来了,整间房热得像火炉一样,被滚滚的浓烟包围着。 舜华忍住鼻酸,用力地拉着拧成绳的床帏,万般思绪聚在心头。 “不止是你,我也想见他。” 小丫头不解地看着她,“小姐,你也和霜霜一样,想见一稻吗?” “不是,我想见的是...咳咳...” 热泪从通红的眼眶里不自觉地落下,滴落在手腕上,女子出尽全力,咬紧牙关地把整扇窗拉了下来。 “太好了,小姐,我们终于...可以逃出去了。” 寒风卷着热气扑面而来,混在房间内的烟雾里,霜霜难受地抬起袖子,捂住鼻子,朝着窗口冲了过去,迫切想逃离满是浓雾的房间。 “咳咳咳咳....” 可当她看见从楼底窜起的火墙时,她觉得有些绝望了,这里是三楼,而且四处都被火焰包围着。 她根本就逃不出去。 “霜霜?”舜华不解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霜霜,忽觉腹部有点刺痛。 闻言,小丫头愣了愣,紧张地回过头: “小姐,你怎么了?别吓霜霜,霜霜可以不见一稻,但是,你得活着出去?” 舜华痛苦地抱着肚子,望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摸着她的头,忍着痛,笑了笑:“傻霜霜,你家小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看见了吗,在那棵树底下有一辆木头车,朝着那跳下去,然后逃到有光的地方。” “可是...霜霜怕高,小姐,我们不能一起出去吗?”霜霜紧紧地拉着舜华的手,隐隐觉得对方要舍她而去。 “快!没时间了,本小姐从来没凶过你,你再不乖一点,我就要生你气了。”女子声音颤抖地催促道。 豆大的眼泪从那张笑脸掉落,她深知自己已经无力再逃出去,可是,唯独,这个她视如亲妹的傻丫头,要活着出去才行。 “小姐...” “不要撒娇,不许撒娇,快...”眼眶通红的舜华,抱着肚子,伸出手推着霜霜慢慢地前进。 浓浓的烟雾漫过她的身影,满目泪光的霜霜渐渐有些看不清她的样子了。 满额细汗的舜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柔声哄道:“你得救了,才能叫别人来救我,不是吗?” “真的吗?那你等着,霜霜马上叫人来救你。”霜霜吸了吸鼻子,意志坚定地闭上眼睛,鼓起勇气,朝着木头车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 尖叫声渐渐淹没在厚雪之中,傻丫头扑倒在雪里,惊喜地抬起头,向着楼上招手。 她大喊道:“小姐,霜霜没事啊,你也跳下来吧...小姐?” 迅猛的火焰就像发狂的猛虎般撕咬着这栋神秘的建筑,它吞噬的速度远比想象中得要快。 很快,整栋赏花楼就像炼狱在火焰中的剑刃般,狠狠地灼烧着。 满脸黑灰的霜霜怔愣地看着几欲烧没的赏花楼,内心的支柱崩塌了,支离破碎,痛苦的灵魂在无尽地悲鸣着。 凄凉的小丫头哭得声沙力哑,她泣不成声地喊道:“骗子,你这个骗子...你说会等霜霜回来救你的,啊...小姐,求你了,别丢下霜霜...只有你疼我了...小姐...” 孤独无助的哭声传遍了整个白雪皑皑,廖无人烟的荒野,直到哭哑的嗓子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不知何时,一个雪白的身影抱着昏迷的女子,默不作声地站立在她脚边。 伤心欲绝的小丫头猛地一怔,恐慌地抬起了头。 * 几天之后,后日大婚的消息在主城传得沸沸扬扬,整个九王爷的仆人们都像搬糖的蚂蚁一样,在勤勤恳恳地装饰着府邸,皆因,他们的王府很快,便会迎来一位异国的女主人。 这一次,谁也不敢怠慢。 也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说是九王爷甚是喜欢这位异国公主,甚至愿意为了她,将整个后院的女子都遣散得一干二净。 而且,为了大婚,还修身养性,整天都呆在书房里,研习诗文,整个人安静了很多。 看着忙进忙出的仆人,手捧六七个大红灯笼的小厮,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庆叔,你说得是真的吗?我们王爷,他真的喜欢那个公主?” “当然了。”站在梯子上的花农,边绑着灯笼,边回道:“要是不喜欢,会为了她,把整个后院都腾空了吗?如今,咱们王府里,阳盛阴衰,要不是请了几个后厨和婢女,我还以为咱们王爷讨厌女人呢。” 两人的对话,刚巧被经过的管家六三听进耳里,他提着嗓子,狐假虎威道:“少说话,多干事,灯笼都挂歪了,不知道啊?你们得仔细点,知道吗?万一,未来的九王妃一个不喜欢,就不止扫地出门这么简单了,听说明华国的人可野蛮了,不弄死你,也不会让你们出府的,知道吗?” 闻言,两个仆人同时惊愕地点了点头,继续忙着手头的事了。 此时,在房中练字的某人,反复地写着,他教给某人的第一首诗,呢喃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问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站在门口的林副将难以置信地看着沉思的九王爷,呆站许久,也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那个王爷...天气这么冷,不如吃碗红豆沙?” “吃吃吃,你整天就知道吃,还知道做什么?” 冷眼的九王爷放下手中的毛笔,大手一掀,用白纸盖住了自己的笔墨。 就像小心翼翼地掩盖住某种发自内心的痕迹。 “回王爷,除了吃,属下还打听到了新的消息。” 闻言,男子愣了愣,抬眸看向毕恭毕敬的林副将,神情淡然地说道:“说来听听,太子想做什么?” “回王爷,最近,太子很是奇怪,你不觉得,他在朝堂上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吗?”林副将提醒道。 “是有点,从前,他在父王面前,就像条只会摇尾巴的狗一样,如今,他的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就像,完全不把父王和本王放在眼里似的。”九王爷若有所思道。 林副将低着头,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王爷,想必,是蟒蛇准备出洞了。” “知道了,你下去准备吧。” 闻言,林副将双手作辑,正准备离开,可是,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您还在等阿桑姑娘吗?” “没有,谁说本王在等她。” “距离她上次因为王爷您教错诗,上门来找你茬的那天,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属下认为,她不会再来了。” “不来就不来,本王...又不稀罕。” “那,是属下多嘴了,后日便是大婚,属下一定会为王爷,做好万全的准备的。” 九王爷微微皱眉,听着这句话,怎么这么怪呢,他大婚,林东来要做什么准备? 想做隔壁老林吗? “行了,你这么多嘴,是想挨军棍吗?” 这时,窗边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语气平平地问道:“多嘴为什么要挨军棍啊?” ------------ 第三百一十一章 结局中篇 大婚前夜 男子怔愣地眨了眨眼,转过身,看着窗边那个白色的面具。 低眸微笑地说了句,“你来了?” 林副将见气氛有点暧昧,自己杵在这里会有些尴尬,便轻声地插嘴道:“那属下先行告退了,你们慢慢聊。” 九王爷白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你还不快走,是想留在这里挨军棍吗? 于是,某人便识相地溜了。 阿桑从窗户跳了进来,来到书桌前,掀开白纸,细细地看着九王爷的墨宝。 “你下次能不能走正门...算了,也没有下次了。”九王爷坐在长榻上静静地看着那个空白的白面具。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多嘴就要挨军棍?”阿桑不解地问道。 “那你呢,为何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想挨军棍啊?”九王爷不以为意地反问道。 没想到,阿桑摸着他所写的黑字,认真地说道: “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什么都想知道。” 九王爷怔了怔,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跟着爷爷长大吗?你知道把本王的莲藕拉去市集上卖,知道把肉放在石板上烤,知道你爷爷酿的桑葚酒在市集上值一两金子,还知道和本王做生意,你哪算什么都不知道。” 阿桑抬起头,在面具背后的眼睛,直视着九王爷的目光。 “那是爷爷告诉我,我才知道的,写字,情诗,都是你教会我的。” 刹那间,那如同羽毛般的言语,悄然地落在九王爷的心间,他弄不清这种轻飘飘的感觉是什么,更弄不清楚是为什么。 他只知道,光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可惜,本王以后都不能教你了。” “为什么?”阿桑不解地问道。 “你没听说吗?本王后天就要大婚了,难道你还想三更半夜窜进本王的房间,睡在长榻上吗?” 九王爷的语气很轻松,神情却无比认真。 “为什么不可以?” “呵,你果然是什么都不懂。”男子轻笑道。 阿桑默默地走了过来,伸出手,摸着九王爷的头,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不懂,你明明看起来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笑?” “谁说的,本王很开心。”九王爷轻轻拉开了阿桑,别过了脸,他提声强调:“过几天,本王就有明华国这个大靠山了,胜算便会更大,为什么本王会不开心?” “这样吗?” 阿桑顿了顿,继续摸着九王爷的卷发,抓了抓。 “够了,你当你是在摸什么啊,放开你的手。”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旺财...”阿桑的语气很认真地说道:“你的头发好柔软,比旺财的毛都要柔软。” 闻言,九王爷啪的一声,拍开了阿桑的手。 “好痛。”女子嘀咕道。 “你把本王当狗?” 九王爷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旺财是只兔子。”阿桑纠正道。 “哦,原来是兔子啊...” 误会了的九王爷,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居然自认是狗。 他仍然不肯认输地说道:“有兔子叫旺财的吗?” “当然有,我养的兔子就叫旺财,可惜,明年我可能就不能继续养它了,你是个王爷,是吧?”阿桑语气平淡地问道。 “你知道自己进的是王爷府吧?”九王爷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你养的起兔子吗?”女子冷不防地问道。 “那是当然,别说一只,就算是十万只兔子,本王都绰绰有余...”他突然想了想,以阿桑的死脑筋很可能会真的让他养十万只兔子,便改口道:“本王是说能养,但是没说会养。” “那...要是我不在了,你能帮我养着旺财吗?”阿桑真诚地问道。 “你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戴着面具的阿桑默默地伸出了手,冷不防地将九王爷抱在怀里,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下次若是在街上认出了我,别留手。” 九王爷看不清面具背后的阿桑是什么表情。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开口问为什么,那个娇小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他眼前了。 * 大婚之日,不日而至,女子穿着厚重的嫁衣,坐在铜镜面前咳个不停,那双纤纤玉手,饿得像白骨似的,瘦得渗人。 宫女看着铜镜里,五官凹陷的女子,甚至认不出那是自己的主子,突然,房门猛地被打开。 宫女金兰拿着刀对准了女子的脖间,对方怔了怔,那双难以置信的杏眼映着金兰恶狠狠的模样。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公主,你认为呢?” 金兰微微示意身后的人,刹那间,房中时候的婢女被杀了,倒在了月晓晓的脚边。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太触目惊心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塞进了衣柜里。 “金兰,你知道...咳咳...自己在做些什么吗?”病重的月晓晓虚弱地说道,“若是今日,明华和万琼不能和亲,到时战火纷乱,生灵涂炭,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清吗?” “谁说今天万琼和明华不能和亲的。” 宫女金兰从心腹手中接过金雕玉石的凤冠,稳稳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得意洋洋地望着柜子中的月晓晓。 “看,正合适,我金兰既然能替你从明华千里迢迢地过来和亲,没理由,会当不成九王妃吧?” 月晓晓虚弱地捂住心口,问道:“咳咳,你想当九王妃?” “哈哈哈哈,荣华富贵,谁不愿意享。” 戴着金凤冠的金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拿着梳子细致地梳了梳,“其实,你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反正你也不喜欢那个九王爷,而你喜欢的十三王爷呢,他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从此之后,除了九王爷,没人会知道,明华国的长公主,真正的模样。” 闻言,月晓晓大吐了一口鲜血,倒在了柜子边上。 “咦,居然敢弄脏我的鞋,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吗?”宫女金兰抬起那只脏了鞋的脚,狠狠地踩着月晓晓纤细的手指。 “啊....”月晓晓痛苦地抓着手腕,然而,毫无反抗之力。 听着耳边有气无力的嘶吼,洋洋得意地笑道:“你那个富贵的好姐妹不是很嚣张的吗?让她出来救你啊,再不来,好日子就要到头了,等我金兰做了九王妃,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那个华郎。” “为什么...本宫自问,从来没有刻薄你们,咳咳咳,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伤心欲绝的月晓晓,嘴角流着鲜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掌。 她怎么也没想过,身边两个最信任的近身宫女,会背叛自己。 金兰抽回了自己的脚,在月晓晓面前蹲了下来,握着她的下巴,看着那张瘦得不像人形的脸,神情淡然地回道: “为什么?那就要问天了,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要吃不饱,穿不暖,被家里人卖进宫里,为奴为婢,为什么有些人,就能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知道吗?每次你偷跑出宫的时候,陛下,是怎么罚我们的吗?” 泪光盈盈的月晓晓摇了摇头。 那双恶狠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凉意,冷冰冰地说道: “他都会把和你亲近,替你撒谎的宫女抽出来,当众打板子,以儆效尤,这些,我们不是和你说过吗?你可曾听进耳里过?” “本宫和大哥说过后,他已经没那么做了。” 金兰挺直腰杆,反讽道:“好了,今日是公主出嫁的大日子,没嫁衣怎么行,淑淑,你还不赶紧把这贱婢身上的嫁衣扒下来,给本宫穿上,九王爷的喜轿说不定马上就会来了。” “是,公主。” 燕淑恭敬地点头,简直就把金兰当作真正的公主一样。 她粗鲁地拉着月晓晓的头发,把她的嫁衣脱了下来,递到了金兰的眼前。 对方满意地笑道:“很好,侍候本宫梳妆吧,从今天开始,本宫就是公主。” “那...那个贱婢要怎么样?” 宫女燕淑的眼眸闪过一丝杀机。 “杀了?” 金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伸出手,仔细地摸着嫁衣上的金线。 邪恶地笑了笑,“不用,稍后,本宫就会派人来清了这里的尸体,他们会懂得怎么做的。” * 未几,九王爷派来的喜轿到了门口,身穿嫁衣,红妆扑面的金兰,戴着金色面具,在宫女燕淑的搀扶下,慢慢地步出了房间,而衣柜的门则被牢牢地关上了。 媒人婆看着红衣娘子出来,便笑嘻嘻地说道: “请新娘子上喜轿。” 见状,宫女燕淑还特意强调了一句。 “诶,你可得让抬轿的,轻着点,这可是我们明华国的长公主啊。” “得嘞,都是贵人,自然是要慢些的。” 说罢,笑意盈盈的媒人婆便走到轿夫身边,故意提声说道:“听到了吗?这可是明华国的长公主呢,慢着点抬,别颠了公主的屁股了。” 闻言,假装公主的金兰僵硬地抽了抽嘴角,心想,这话,燕淑还不如不说呢。 “新娘子上轿了,花轿抬起来,奏喜乐,走!” 媒人婆夹着红丝巾,朝着天空大手一挥,花轿后的乐师便开始大声地奏乐,霎时,铜锣,唢呐,竹萧,锣鼓喧嚣,喜庆洋洋。 虽然天气很冷,但是百姓们依然兴致勃勃地站在街道的两边,迎接着八抬大轿,继上次颜府娶姑爷,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婚礼了。 因此,他们都显得格外欢喜。 此时,一个沧桑的少年正坐在酒楼上,静静地盯着街道上的花轿,默默地喝着闷酒。 映入眼帘的花轿越是行近半分,那双黑眸便越是深沉。 半挨在墙边的小侍卫忍不住问道:“咱们小王爷这是怎么了,嘴巴周围是怎么黑漆漆的?” 兰侍卫半撑着脑袋,撕开包子底下的纸,小声回道:“他本身不长胡子,非要拿石黛在脸上画些,说是这样会显得成熟,沧桑些。” 闻言,鲁鲁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 兰侍卫咬了半口豆沙包,咀嚼了几口,不以为意地说道: “小王爷,你真的打算抢婚啊?” ------------ 第三百一十二章 结局中篇 抢亲 闻言,那个一身刀客打扮的少年,微微启唇说道:“本王联系不上大哥,本王找不到人商量了,只剩下这个方法了。” 兰侍卫微微抿眸,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可知,你若是在此抢亲,意味着什么吗?” 整间茶楼都静了下来,十八个侍卫同时紧盯着少年的反应,留意着那深邃五官的变动。 “知道,抗旨不遵,破坏和亲,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龙十三紧紧地抓着自己的佩剑,声音沉了下来。 那双深邃的黑眸隐隐闪过一丝沉着,他神情肃然地向着侍卫们说道:“放心,你们不用跟着本王去,要是本王救不出晓晓,最后失手被擒,也断不会连累十三王府任何一个人。” 眼眶稍红的兰侍卫吸了吸鼻子,神情有些动容。 “小王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自从末将第一天保护你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共同进退,你生,我们生,你死,我们死。” “可这是本王的私事,不应该把你们牵扯进来!”龙十三激动地说道。 “小王爷!” 侍卫鲁鲁难以置信地看着龙十三,“小王爷,你怎么能这么想?在下以为,我们已经是...” “好了,既然这是小王爷的决定。”兰侍卫拿出佩刀放在桌上,目光深邃地盯着刀柄,“末将势必支持,但是,辅助小王爷抢亲,也是我们的决定。” 话音刚落,那群目光暗淡的眼眸霎时被点亮了,心领神会的侍卫们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是啊,那也是我们的选择。” 龙十三低着头,有点感动,更有些难以言表。 吵闹的喜乐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了,九王爷骑着马,脸色冷峻地走在迎亲队伍的前头,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大雪,迎风飘洒的红纸,和夹道相迎的百姓,给这场冷冰冰的婚礼,贡献了些许热闹的暖意。 龙十三蒙着面,拔出佩刀和一众侍卫闯入了迎亲队伍之中,九王爷牵着缰绳,在慌乱之中,认出了自己弟弟的佩剑,他微微皱眉,大声喊道:“别乱,保护公主,抓拿刺客,留活口!” 当时,百姓慌张地逃窜,九王爷的亲兵都是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兵,和十八个侍卫纠缠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原本坐在花轿中的金兰顿时慌了慌,忙问道:“燕淑,发生什么事了?” 花轿外的宫女燕淑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场景,顿时有些惊慌,她声音颤抖地说道:“金...公主,你要镇定点,好像有人来抢亲了,估计是十三王爷的人,放心吧,九王爷是万琼的战神,我们的琉雀军都打不赢他呢,更别说是十三王爷了,你就安心地坐着吧。” “什么?抢亲?” 闻声,女子顿时脸色一沉,怎么回事,十三王爷不是已经和公主断干净了吗? 他不是对公主恨之入骨吗? 怎么会来抢亲? 假扮公主的金兰胆怯地弯着身子,咽了咽,彷徨地摸着嫁衣上的金绣线,忽然,她想起藏在嫁衣里的内层里,还放着一把金剪刀。 她摇了摇头,害怕得有些神经错乱了。 她抽出了那把金剪刀,目光闪躲地藏在袖中,嘴里还在不断地呢喃着:“不行,不能让十三王爷认出我来,要是他知道我假冒公主,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不行,绝对不行...我金兰要当九王妃,我就是九王妃。” 当时,怒吼的少年手持长剑,一路过关斩将地冲到花轿前,被横劈过来的大刀挡住了去路。 “小十三,你这是在做什么?”九王爷抿起眸,冷冷地呵斥道:“回去!” “不行,九皇兄,你就让皇弟带走晓晓吧。” 长剑和宝刀的利刃相磨出炽热的火花,手持长剑的少年狠狠地咬着牙,才能抵住压下来的刀刃。 “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局吗?”九王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当初,父王要赐婚前,你不力挽狂澜,如今,木已成舟,你再来,岂不是遭了别人的道吗?快回去!” “皇弟不回,王位,权势,我全都可以不要,唯独是晓晓,我今日必须带走!” * 此时,躲在某处看热闹的太子殿下,端坐在窗边,屋内火炉上的炭火被烧得通红,白灰在不断地顺着热气往上飘。 对方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轻声说道:“太子殿下,你又输了。” “哈哈哈哈哈,没事,输了甚好,甚好。” 太子心情愉悦地看着围棋上的死局,满意地笑了笑:“今天吾输棋,能输得这么开心,全都是托了先生的福,让吾见证了一场兄弟相残的大戏,今日,不管他们谁死,谁伤,赢的人都会是本太子,哈哈哈哈...” 那双细长的眼睛,正映着刀剑相向的二人,满意地翘起嘴角。 “太子满意就好。”卢先生面无表情地捡起棋盘上的黑子,顺着痕迹,留下白子。 “只是...”太子疑惑地望着收棋的卢先生,反问道:“为何不同时杀了他们三个,万琼没了战神,父王没了小十三,明华没了公主,必定乱作一团,此时,吾起兵攻打明华,正好夺得军功,赢尽民心,到时,吾再带兵逼宫,父王想不把王位让出来都不行。” 卢先生顿了顿,看着太子那双贪婪而势在必行的眼眸,睥睨了一眼,冷冷地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子,且放心,今日这三人必有一人活不成。” 话音刚落,卢先生打开了鸟笼,让笼里疯叫的麻雀飞了出去。 扑闪在空中的小翅膀,刚展翅飞翔天空,藏匿在屋顶上的黑衣人如同一群巨型的乌鸦,群攻而下,落在迎亲队伍的前面。 惊慌的马叫声不断地从耳边传来,身手矫健的兰侍卫踢开周围的人,一把剑拦在了九王爷和龙十三的中间。 他面带轻松地说道:“九王爷,你就成全小王爷的一片痴情吧,末将担保,护送他们离开万琼,再也不回来了。” 蹙起眉头的九王爷刚想开口,眼前突然多了一群黑衣人,他们杀伐果断,很快就将护主的心腹打成重伤。 “他们也是你的人?”九王爷愤怒的质问道。 手上的利刃如同来势迅猛的巨浪,不断地朝着龙十三猛烈地攻来,步步紧逼。 突如其来的进攻,让手持长剑的龙十三有些难以招架,他步步退,慌张地解释道:“不是的,九皇兄,你听我讲,他们不是皇弟派来的,皇弟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一声刺耳的惨叫声猛地惊动了三人,他们惊讶地抬眸,看着倒下的背影后,那张如同白日恶鬼的白瓷面具。 “阿...桑?”九王爷紧握刀柄的手颤了颤,内心有些动摇。“她怎么会在这里?” 兰侍卫也不敢相信,他微微转头,看向小十三,“没听说过啊,难道阿桑是特意过来帮你的吗?” “不知道?”小十三摇了摇头。 轻功了得,神出鬼没的阿桑眨眼间,便站在马背上,她毫无灵魂地说道:“不想死的话,就让路。” 【主子吩咐过,龙九天,龙十三,月晓晓,三人必有一死。】 龙十三难以置信地看着阿桑,问道:“你是来杀本王的?” 只听,那张白色的面具背后,发出极度冰冷的声音,“是或者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眨眸之间,龙十三的后脖突遭重击,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小十三!”九王爷斜眼看了看倒在地的龙十三,抬眸瞪着阿桑,“你在作甚,难道你过去对本王说的话都是假的吗?你说过,不会伤害我皇弟。”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笛鸣,阿桑痛苦地摇了摇头,轻轻地踏过九王爷的刀,翻身来到花轿前面,飞出回旋耳。 旋转的暗器飞快地削掉花轿的绸缎布景,露出手持金剪刀,神情慌张的红衣女子,她惊慌失措地喊道:“你做什么,我可是公主,是明华国的...公主...” 女子的声音随着旋转擦过脖间的暗器,戛然而止,白皙的脖子露出一条细长的红线。 吧嗒一声,那个清瘦的红衣身影倒在了小十三的眼前,扑倒在花轿前。 “晓晓...” 他痛苦地流着泪,伸出手,朝着花轿的方向爬去,兰侍卫不忍心地别过头,将长剑对准戴面具的阿桑。 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王爷不是救过你吗?你居然敢恩将仇报!” 说罢,兰侍卫手持长剑朝着阿桑冲去,此时,银白色的回旋耳已经回到阿桑的手中。 锋利的剑尖狠狠地向着单薄的肩膀刺去,阿桑的身影轻巧如神出鬼没的鬼魅,悄然躲开兰侍卫的剑尖。 重重地打了他一掌,留下错愕万分的九王爷,便跟着其他黑衣人一起,撤退了。 “阿桑——” 他的呼喊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群黑衣人就像飞扬而过的风一样,没人能抓住他们的身影。 此时,身后却隐隐传来某人悲痛万分的啜泣声。 龙九天缓缓回过头,看着爬到红衣女尸身边的小十三,满脸愁容地合上了眼。 “王爷,怎么办啊?”负伤的林副将扶着直流血的肩膀走了过来。 “别说话,若是有人问起,就说黑衣人来袭击本王和公主,小十三冲出来救本王。” “是,王爷。” 林副将恭敬地点头,回过头,看了看花轿的方向。 宫女燕淑被吓得脸色煞白,双眼发直,她紧拽着花轿跌坐在地,惨烈地疯叫着:“死了,死了...” 龙十三好不容易爬到花轿旁,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女尸,他神情悲痛地哭着。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起来,快起来骂本王...晓晓啊,早知如此,本王就不该来抢亲,那样,即便你不在本王身边,日后,本王还是能远远地看你一眼...”痛失挚爱的少年抱着一动不动的红衣女子,哭得泣不成声。 宫女燕淑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咽了咽,伸手搭着少年的肩膀,假惺惺地安慰道:“死者已矣,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杀害公主的凶手啊,十三王爷。” ------------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结局中篇 小团圆 涕泪纵横的小十三抱着女尸,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漩涡,此时,他什么都听不进去,过往的回忆如同走马看灯似的,在他的泪光中重现。 “不行,晓晓不能死不瞑目。” 眼看着小十三要摘下红衣女子的金丝面具,宫女燕淑脸色青白地制止道:“小王爷,别摘开面具,公主最爱美了,绝对不愿意让旁人目睹她的死相。” 少年顿了顿,停下了摘取面具的手。 那一刻,他想起了躲在角落里,那个哭了一夜的女子。 “也对,她最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了。” 兰侍卫狐疑地看着宫女燕淑,满心怀疑,总觉得这宫女的神情有些奇怪。 她太过镇定了,主子横死在面前了,竟没有半点伤心。 而且,还屡屡制止小王爷摘掉公主的面具。 “小王爷,你还是确认看看死的到底是不是公主?明华国的国君足智多谋,说不定,他早就猜到,今日会有人行刺,另有安排呢。” 少年怔了怔,泪眼通红地看着兰侍卫,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宫女燕淑惊诧地看着金兰脸上的面具,被小十三摘了下来,看着光滑无暇的脸,众人大惊失色。 林副将忍不住站前了几步,端详道:“这就是明华国的长公主吗?脸上也没有疤啊。” “不是,这不是晓晓。”转悲为喜的小十三松开了女尸,开心地大笑道:“这不是,这是她的近身宫女,金兰。” 看着躺倒在地女尸,宫女燕淑拔腿就想跑,忽而,一把锋利的刀刃横在她的脖间,九王爷冷冷地问道:“你想去哪?若是,公主事先安排了人替她出嫁,你大可开心见诚地说出来,但是你有所隐瞒,那是不是代表,此事另有端倪?” 燕淑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她拼命地摇着手,低头说道:“没,没有,奴婢也不知为什么金兰会穿着公主的嫁衣,坐在花轿里,公主戴上面具后,便没人再见过她的脸了。” “此话当真?”九王爷微微挑眉,冷声说道:“你知道本王在军营里,是如何对待那些叛国的士兵吗?寻常犯了军规,本王就会让他们挨军棍,若是犯了叛国的大罪者,本王就会把他们绑在木桩上,暴晒十天十夜,让他们干渴而亡。” “燕淑,不知道九王爷在说什么。” 林副将不解地看着九王爷,问道:“王爷,你是不是误会了,她会不会只是护主而已?” “护主?”兰侍卫脸色严肃地看着她,反讽道:“依末将看,是弑主吧,阿桑杀人,素来不流一滴血,可这嫁衣身上沾满了血迹。” 兰侍卫的话让宫女燕淑的耳边听到了索命的钟声,她不断地磕着头,呢喃道:“奴婢没有害公主,奴婢真的没有害公主...” “别说了。” 小十三擦了擦眼角的泪,目露杀机地看着跪地的宫女,语气冷冽地问道:“本王问你,晓晓在哪?若她还活着,本王可留你一条全尸!” 充耳不闻的宫女,仍然在不断地磕着头,直到额头流出鲜血,倒了下去。 林副将蹲了下来,探了探她的鼻息,抬头禀告道:“回王爷,她好像晕倒了,该怎么办?” “带回军营,言行拷问,若是,让她供出公主的下落,要是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就把她绑在木桩上,喂狼。” 话音刚落,女子睁开了眼睛,伸手抱住了九王爷的大腿,哭喊道:“说,奴婢什么都说,公...公主被金兰关在柜子里了,金兰说要取代公主,当九王妃,求求你,九王爷,千万不要把奴婢绑在野外喂狼..” 霎时,小十三觉得自己的心快停了,他迅速转过身,骑上了九王爷的骏马,朝着公主府策马狂奔而去。 看着远去的身影,林副将转头问道:“王爷,这宫女该怎么处置?” 闻言,男子一脚踢开了宫女燕淑,冷冷地看她一眼,“反咬主人的狗,留着也是浪费米饭,一律按照叛国士兵处置。” “是,王爷。” 闻言,宫女燕淑整张脸都绷不住,她哭丧着脸,想要抓住九王爷远去的背影,死命哭喊道:“这真的全是金兰一人所为,燕淑是被逼的,求王爷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真的是冤枉啊,王爷...” 林副将挥了挥手,示意前来支援的士兵把这个哭闹喧天的宫女捉走。 在寒风徐徐的雪天里,泪流满面的宫女被士兵架着,拖回了军营里,没人知道,她留下的,是悔恨还是后怕的眼泪。 * 策马狂奔而至的少年冲进了公主的府邸,从院落到厢房,寻寻觅觅,他终于在那面巨大的铜镜里,发现了那个紧闭的衣柜。 他不敢喘息,生怕稍不留神,脑海里就会蹦出不该有的念头,会不自觉地想到最坏的结果。 他不能接受,在一天内,失去她两次。 耳边响起激烈的玄鸣,少年疾步上前,颤抖地伸出手,打开了衣柜。 那一刻,所有的心酸都涌现在眼前,他看着心爱的女子,脸色苍白,衣着单薄地卷缩在柜子里。 嘴角流出的血已经干透了,紧闭的眼睛已经蒙上了霜。 “晓晓,别怕,本王已经来了。” 龙十三将身上的毛披风脱了下来,裹在柜中女子的身上,将她抱了起来。 “本王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坚持中,本王这就带你去...” * 午后,和暖的阳光照在冬日的冰雪之中,远远看去,就像盖了一张金色的纱衣。 刨木的声音夹带着婴儿的哭啼声依稀地从耳边传来,那个双目紧闭,额冒细汗的女子不断地呢喃着:“快走,快,霜霜,逃出去...” 梦中火海演变成风霜,她看着珍视的人全都埋在雪地里,她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声音。 “啊——” 舜华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视线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个她日夜想念,却总是不在身边的男子。 热泪盈眶的女子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望着男子,无言地落着泪。 傅木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女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温暖的体温紧紧地包裹着这颗看似坚强的心,女子把头埋他的怀里,静静地抽泣着。 “娘子...” 他的声线很温柔,满是心疼和后悔,后悔没有早些赶回来,差一点,他就会永远地失去她。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失去了她,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没事了,夫君在,没人敢欺负你。” “霜霜她...”舜华忽然想起,不知那傻丫头怎么样了。 “放心吧。”男子温柔地摸过女子的长发,柔声地说道:“她和一稻正在外面嬉闹,夫君倒是想...你问问为夫最近过得好不好?” “那,那你最近...不对,还有孩子,孩子是不是生了?我刚刚听到婴孩的哭声了。”舜华双眼通红地望着傅木槿,担心地问道。 “傻娘子。”傅木槿低眸一笑,温柔地解释道:“那是别人家刚满月的小孩。” 舜华放心地点了点头,刚要枕在他的肩膀,突然又想起别的事,忙问道:“那我们的孩子呢?我之前总是肚子疼,医馆的大夫叮嘱过,让我别动气,要不然很容易小产...” 闻言,傅木槿脸色一沉,目光微冷地看着舜华,神情严肃地说道:“你别激动,孩子已经...” 舜华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裳,追问道:“已经怎么样了?孩子不会是已经没了吧?” 忽而,男子微微扬起嘴角,凑了过去,猝不及防地触及那柔软的嘴唇,女子紧抓着男子后背的衣裳,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你...唔...孩子...” 温热的大拇指抹过女子的嘴角,男子温柔地低眸,轻声叮咛道:“娘子,别说话,让夫君,好好看一看你,看看我孩子的亲娘。” “眼看...手勿动,小心压到孩子了。”女子脸颊通红地嘀咕道。 那个墨发如瀑的公子微微凑近,在女子耳边,调皮地问道:“娘子,你说什么?为夫听不清。” “讨厌,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女子佯装生气地别过脸,男子伸出大手掌,温柔地包着她的小腹,细声说道:“娘子,我好委屈。” 舜华甜甜一笑,问道:“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从前有了娘子,现在有了孩子,人生都圆满了。” “夫君委屈的是,娘子在死里逃生后,问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颜霜霜...” 他的语气听起来又低落,又好笑。 她忍住嘴角的笑意,解释道:“那是因为她和我一起遇险嘛。” “然后是孩子...”他又在呢喃道。 “不是吧,孩子的醋,你也吃,当初,不是你说想要个孩子的吗?”她微微后仰,躺在男子的怀里,玩弄着他的手指头。 “这么久都没问到为夫,早知道,为夫就别那么勤快了。”他一本正经地嘀咕道。 闻言,女子脸颊通红地捂着脸,娇羞地说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要娘子就不要孩子了是吗?” “要,两个都要。”傅木槿抬起手,温柔地摸过舜华的小腹,细声呢喃道:“小家伙,你得快快长大,要不然,爹都不能亲近你娘了。” “嗯?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思这么不单纯。” 舜华微微转过脸,温润的触感轻轻地落在脸颊,男子心满意足地香了好几口,耳朵贴耳朵,磨了磨。 “美人在怀,为夫很难不心动。” “明华国那么多美人呢,那你的意思是,你在明华国干坏事了?” 看着那双眯起来的眼睛,明眸酷齿的男子稍稍地露出小白牙,齁死人不偿命地说了句,“在为夫的眼里,全天下就只有你这一位美人。” 温润的声音还在耳侧,正当那薄唇要落下的时候,一个双手捂眼睛的小丫头出现在门口,大叫:“啊!你们继续,继续,霜霜可什么都没看见,真的哦,什么都没看见。” 闻言,舜华噗嗤一笑,看着傅木槿好不甘心的表情,轻轻地枕在他怀里,商量道:“我想...回主城。” 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眸眨了眨,轻起薄唇,问道:“你是不放心颜家,还是不放心月姑娘?” 女子点了点头,神情坚定地说道:“都有,最重要的是,主城有我想知道的事,有我想要的线索。” ------------ 第三百一十四章 结局中篇 狼子野心 “你还想查下去?经过这一次,难道你...” 舜华坐直身子,定神地看着那双神情的眸子,男子蓦然发现女子眼里的光,从未消失。 “我承认,这次是我冲动了,鲁莽了,我不该因为好奇,就独自前往赏花楼,最后,掉入对方的陷阱都不自知。” 傅木槿为难地看着示弱的女子,心疼地说道:“以前,你是一个人,如今,你是三个人。” “三个人?”女子不解地问道。 “若你死了,肚子里的孩子和我,都活不成,懂了吗?” 他的语气有些强硬,眼神中满是坚决。 “那你就任由那个杀人狂,为了他的私心,将无辜的百姓牵扯进来,你来救我的时候,看见了吧,遍地都是尸骸,他们都被人下了药,我不懂凶手的意图,但是我知道,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舜华伸出手紧紧地抓着傅木槿的袖子,泪眼盈盈地央求道。 傅木槿点了点头,松口道:“我明白,但是,你得待在为夫的视线范围内,为夫陪你一起查。” 舜华感动地点头,忽然,外面传来了很吵闹的声音。 颜霜霜吵醒了鸡窝里的大母鸡,在它身后紧追不舍,弄得整个院子鸡飞狗跳的,飞了一地鸡毛。 忽而,那只胖嘟嘟的大肥鸡落在两只雪靴之间,少年一手抓住大母鸡的翅膀,将它抓了起来。 见状,小丫头急忙拍手,鼓掌叫好道:“一稻好厉害,真棒!” “你是想抓它炖给少奶奶补身体吗?”小书童惬意地笑了笑。 “是啊,谢谢一稻。” 颜霜霜想伸手抓住一稻手中的母鸡,但是那只大肥鸡,却不断地扑闪着翅膀,把小丫头吓得尖叫连连,连连后退。 “好了,这母鸡就由一稻帮你炖吧,小媳妇你蹩手蹩脚的,这些粗活就别干了。” 说罢,小书童拎起大母鸡,转过身,去后厨忙活了,小丫头微微抿唇,追了上去。 在门口,伸出半个脑袋,担心地皱眉,问道:“一稻,你是不是嫌弃霜霜了,不想...娶霜霜当媳妇了?” 闻言,小书童怔了怔,回眸看了那张苦瓜脸蛋,急忙放下鸡,跑了过去,“小媳妇,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前几天的事,把你吓坏了?” 眼看着那张粉嘟嘟,红彤彤的脸在掉眼泪,小书童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找水洗手。 他觉得自己的手脏,也不好帮她擦眼泪,忙说道:“你先别哭,是不是觉得嫁给一稻,委屈了,不急的,一稻可以慢慢等。” “不是。” 霜霜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忽然,他想起了自己装起的一缸水,刚打开盖,便发现水面凝结了冰霜。 他冲破冰霜,把手浸在冰水里,冻红了双手,擦了擦衣服,才伸手擦霜霜的泪。 他见女子颤了颤,忙紧张地问道:“一稻的手,是不是太冰,太凉了?” 小丫头再次摇了摇头,边擦着眼泪,边问道:“不是,一稻,你的手很温暖,你是除了小姐以外,对霜霜最好的人,可是霜霜很没用,霜霜差点就害死小姐了,如果...一稻你也觉得...觉得霜霜不中用,不想娶霜霜了,霜霜也能理解。” “可是一稻不能理解。”小书童仰起头,一本正经地夸赞道:“我家小媳妇多能干啊,能吃能睡,活蹦乱跳的,肯定能长命百岁,陪着一稻变老公公,老婆婆。” 小丫头吸了吸通红的鼻息,眼眶带泪地问道:“真的?” “那个...一稻要是说真的,你能马上答应一稻吗?” “答应什么?”她用哭腔问道。 小书童卷起袖子,擦着她的眼泪,直言不讳道:“嫁给一稻啊。” “好,霜霜马上就嫁。” 小丫头开心地抱了上去,小书童举起双手,乐呵呵了半天,怀中的小温暖还是没落下,睁眼一看,他家小媳妇居然举着待宰的大肥鸡在开心地转圈圈。 他不满地呢喃道:“小媳妇,你不应该抱着一稻转吗?” * 这时,没人想到,万琼主城的局势会这么紧张,整个金銮殿像是被拉紧的弦一样,文武百官跪倒一片。 雷霆大怒的老皇帝将奏折狠狠地摔在九王爷的脸上,狠狠地骂道:“朕再问你一次,小十三当真是去救驾吗?” 九王爷微微抿眸,单膝跪下,双手作辑地回道:“没错,皇弟确实是去救本王和公主,他和刺客无关,只是被有心人栽赃罢了。” 那双鹰眸狠狠地瞪着得意洋洋的太子,气不打一处来。 老皇帝捂住胸口,捡起奏折就往老九脸上扔,大声骂道:“太子,你来告诉他,你的人看见了什么?” 闻言,太子收起得意的嘴角,上前禀报道:“回父王,儿臣的人亲眼看见,十三弟带着他家的侍卫和黑衣刺客,亲手杀了公主。” “听见了吗?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老皇帝怒不可歇地指着小十三,质问九王爷:“你别以为包庇胞弟,就能彰显你俩兄弟情深,如今,明华国的琉雀军早已集结在万琼国的边界,出师有名,说我万琼破坏盟约在先,势要攻打万琼。” 那个苍老的声音颤抖地问道: “如今道理在别人那边,朕问你,不杀了这逆子,如何平息明华国的怒火!” 太子拄着拐杖,上前一步,推波助澜道:“儿臣认为九弟仗着军功,仗着战神的封号,一直在朝堂上横行霸道,在万琼作威作福,如今,他公然犯下欺君之罪,分明就是不把父王放在眼里。” 忽然,那双细目阴险地瞧了跪地的九王爷一眼,张口说道:“所以,儿臣认为,应该收回他的虎符。” 闻言,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心有异议,却敢怒不敢言。 他们低头呢喃道:“这怎么能行啊,这些年,万琼一直仰仗九王爷领兵才能过得这么太平,若是阵前换帅,这场仗还没打,士气便会先输一半。” “对啊,也不知道太子打的什么算盘。” 老皇帝看着底下的百官,猛地咳嗽了一阵,问道:“对于太子的提议,你们可有异议啊?” 话音刚落,众人看向最正直的刑部右侍郎,辰右。 平时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得罪太子,唯独是他,公正无私,说话中肯,不偏不倚,这些忤逆太子的话,也就是他敢说出口。 只见,辰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微臣认为,此事必定要有人负责,应该将十三王爷关进刑部大牢,查明真相,依例惩处,而九王爷对于公主的死,也难辞其咎,只是,若是夺了九王爷的虎符,又该由谁来带兵应战呢?” 话音刚落,太子毫不掩饰心中的得意,他双手作辑跪在地上,自动请缨道:“那就由儿臣来领兵,儿臣身为万琼的热血男儿,自当领兵上前杀敌。” 他的内心早已盘算好一切,琉雀军早已掌握在卢先生手中,到时,他只要带着九王爷原本的战虎军应战,去到边塞做场戏,再扮作大胜而归,赢尽民心的他,就能一举将明华和万琼收入囊中,再按卢先生的计划,集结明华和万琼的兵力,攻占万溪国,到时,哪个国家敢不向他俯首称臣? 大臣们听得稀里糊涂,疑惑道,这辰右不是最忠肝义胆,不畏强权的吗? 怎么在大是大非面前,阵前倒戈了? 奇怪,真是奇怪。 “可你的身体...”老皇帝担忧道。 “回禀父王,近日,儿臣在坊间寻得一位神医,他有办法让儿臣在短时间内站起来,他就有办法,让儿臣骑在马背上,驰骋沙场,父王,你得让某些人知道,万琼不是没了他就不行的。” 老皇帝摸着胡子,朝着九王爷冷哼一句,“也是,都怪朕太过骄纵你,还让你变得如此狂妄无忌,骄傲跋扈,传令下去,从今日起,九王爷再也不是战虎军的主帅,即日起,收回他的虎符。” 刹那间,那双鹰眸有些湿润了,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当众站了起来,负气地脱掉了身上的盔甲,扔在了地上。 小十三从未见过龙九天这副模样,一时之间,竟有些难受。 “九皇兄...” 见状,太子乘胜追击道: “父王,那肆意妄为的小十三呢?他可是这场战火的根源。” 老皇帝额冒细汗地扶着额头,冷冷地看了看小十三一眼,挥手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切就按辰卿家所言,十三皇子即日起,关入刑部大牢,依法处置。” “父王英名——” 太子默默地低头,嘴角早已翘上天了。 待老皇帝退朝后,他大袖一挥,向着九王爷和小十三明目张胆地挑衅道:“吾说过什么,吾早就说过,你们两个斗不过吾的,看看你们,如今,一个成了空有头衔的王爷,一个成了万人唾弃的阶下囚,哼。” 说罢,太子转过身,踏出金銮殿,和守候在门边的玉向风汇合,他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细声道:“从今往后,再无人能阻止吾了,九弟无子嗣,五弟游手好闲,父王本想把希望都放在最宠爱的十三弟身上,怎知,公主横死,明华大军压境,小十三成众矢之的,他已经没有后路了,这王位只能留给吾。” 玉向风俯首称臣道:“能让太子殿下满意,实乃玉某之幸。” 太子看了他一眼,夸道:“从前只觉得你是个只会拍马屁的软弱书生,没想到,眼光还是挺不错的,懂得站在赢的那一边。” “谢太子殿下夸奖。” * 两日后,一辆马车朝着城门口匆匆而至,被严阵以待的卫兵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士兵们粗鲁地撩起马车的绸布,拿起手中的画像对着马车中的人对了对。 嘴里嘀咕道:“颜舜华,年约二十几,相貌端正,手腕有疤,快,把手腕露出来!” 那双狐疑的眼睛扫过马车上的四人,落在了少女的身上,大声喝道:“快,卷起袖子!” 老者忍不住干呕道:“老朽也要吗?呕——” ------------ 第三百一十五章 结局中篇 凶手的提示 “你,你不用,不过,你为什么老是吐?”士兵嫌弃地捂住脸,向着白发老者举起了刀柄。 对方张着老人嗓说道:“咳咳,没办法,老朽是贱骨头,坐不得马车,一坐就发昏,想吐,呕——” 说罢,她响起绸布,朝着马车大吐特吐,看得士兵也恶心反胃了,急忙催促道:“那你,赶紧把袖子...” 士兵刚抬头就被身着女装,玫红艳唇的一稻给吓到,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是不是要奴家卷袖子啊?”‘模样娇俏’的一稻尖着嗓子说道。 士兵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叉音说道:“就你长得这样,端正都算不上,哪用卷袖子,不,不用了,把脸转过去,别对准我!” 穿着男装的霜霜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她心虚地抬起手,单手扶着手臂,指尖不住地颤抖着。 好巧不巧,她的手臂上刚好就有一道疤。 士兵抬起眸,直勾勾地盯着紧张的颜霜霜,大喝道:“你...” 话音未完,老者连忙抓着颜霜霜的手,伸到士兵眼底下,“这是我的老来子,刚过十四岁,胆子小,经不得吓,来,官爷是不是也要看看?咳咳...” 见状,士兵嫌恶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走吧,什么时候,还敢进进出出。” 马车刚到转角,一匹马就跟了上来,孕吐不止的舜华,一眼就认出了那匹马。 她惊喜地说道:“马儿,是你的主人叫你来找我们的吗?” 那匹高大的黑马好似听懂了舜华的话,喊叫了一声,就冲到马车前面带路了。 没过多久,马车跟着疾步的骏马,来到了一条小巷,守在巷口的人,等来了要等的人。 对方穿着黑斗笠,小心谨慎地靠近马车,递来了一张纸。 扮作老者的舜华,展开纸一看,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尴闺】 舜华霎时就明白纸上含义了,九王爷被监视,小十三被囚了。 “你想带我们去哪?” 黑斗笠微微露出一双眼,兰侍卫低声说道:“这边有密道,请下马车随我来。” 一张大黑布从天儿降,刹那间,整个天空都像被漆黑遮盖,舜华微微转头,看着主城的街道,早已不复昔日繁华。 即将来临的战争,让百姓们提心吊胆,没人敢出门,也没人敢随便议论。 兰侍卫按下墙中的砖块,巷子口居然被旋转的墙闭合,两座宅子顿时连成了一座。 众人微微弯腰,在黑布下钻进了一条暗道,朝着光亮处前进。 “大哥,大哥!” 舜华狐疑地挑起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忙问道:“我是幻听了吗?小十三不是被关在刑部大牢了吗?” 很快,她的幻听被证实了,不是错觉。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脱口而出道:“辰右,宁潇潇,九王爷,小十三,你四个端坐在此...吃火锅?” 此时,火炉上的热锅将冬瓜煮的沸腾,满桌子的牛肉,羊肉,丸子,生鱼片... “大哥,你和傅神医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了?本王差点就认不出你来了。”小十三夹起一块熟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了。 有些气恼的舜华,叉着腰,冷笑道:“亏本小姐还这么担心主城的局势,你们这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嘛,行了,也别争什么皇位了,也别管什么打不打仗的了,我们就这么呆着吧,任由太子领兵攻打明华。” 闻言,九王爷笑了笑,霸气地抬眸道:“本王正有此意。” 同为老者装扮的傅木槿微微低眸,看着九王爷,在他和舜华中间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愿闻其详。” 舜华举起白瓷酒杯,准备小酌一杯,还没到嘴边,就被某人按了下来。 “诶诶诶诶,就一点点,一点点。”女子开口打商量道。 “悠着点,你得戒口。” 傅木槿轻轻夺过酒杯,倒了里面的酒,重新给舜华倒了一杯热茶。 见状,少年连忙说道:“傅神医,你怎么能这么浪费啊,那可是酿了三十年的梅子酒,比本王的年纪还大呢,要不是看本王要蹲大牢,要洗洗晦气,本王才不舍得拿出来喝呢。” “你蹲哪了,能有一个时辰,一炷香没有?”舜华看了辰右一眼,神秘兮兮地说道:“说,小十三给你多少钱了,能让你这个万事以民为先,刚正不阿的刑部右侍郎徇私,把他放出来?” 辰右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严格来说,殿下还在刑部大牢,这是刑部底下的密室,若是太子派人过来‘探视’,本官就拉动铁链,用机关把十三王爷升上去。” 闻言,舜华等人有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能有哪个人能把差事做到辰右这般极致。 没成想,小十三还十分敬佩地说道:“瞧见没,这就是本王该尊敬的辰右大人,无论何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还是说回正事吧。” 九王爷给这个昔日情敌倒了一杯酒,语气轻松地说道:“太子哪会领兵打仗啊,他如今所走的每一步棋,都是那个卢先生的套路,本王对他的计划,已经了如指掌了。” “卢先生?” 舜华微微抬眸,想起了某张脸。 她忍不住细问道:“此人是不是半边脸被烧伤了,留了点疤?” 霎时,辰右和宁潇潇同时怔了怔,疑惑地望着舜华。 “你怎么会知道他脸上有疤?” 接着辰右的话,宁潇潇追问道:“难道你见过此人?” “本小姐不敢肯定,你们所说的卢先生和我在洛水城见过的卢先生是不是同一个人。” 辰右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卢先生的画像,亮出画像的那一刻,抱着包袱的颜霜霜便抱着头尖叫起来。 包袱撒了一地,珠钗刚巧掉在宁潇潇的腿边,他抵着半边耳朵,举着珠钗细致地看了看,打趣道:“颜大小姐...不对,傅夫人,你身为万琼首富,对下人也太‘刻薄’了吧,这珠钗什么年头了,居然还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戴。” 闻言,原本还在安慰霜霜的舜华顿了顿,惊诧地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宁潇潇手中的珠钗。 那一刻,她好像想通了什么。 颜霜霜的哭声也停了,她边擦着眼泪,边吸着鼻子,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小姐买给我的,是画像上的那个人,是他找人给霜霜换上的,你都不知道,他的人有多凶,他们不止打了霜霜,还骂霜霜是蠢材...” 说完,小丫头又哭了,伏在一稻的怀里,不断地啜泣。 “他们真是可恶,居然敢欺负我的小媳妇,等一稻看到他们,定然要揍他们一顿。” 舜华稍稍蹲下,打开了地上的包袱,疑惑地看着包袱里的嫁衣,正是霜霜当夜在赏花楼穿的那一套,连同当夜所戴的首饰也包裹在一起。 傅木槿轻声问道:“娘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嗯。”女子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我抓到凶手的面纱了。” 宁潇潇和辰右面面相觑,不解地望着舜华,今日前来不是共商如何对付太子和卢先生吗? 怎么又跑出一个凶手来了? “傅夫人,你刚刚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宁潇潇不解地问道。 舜华在傅木槿的搀扶下,坐在了火炉边上,缓缓开口道:“不知宁大人和辰大人可曾听说过《青楼纵火案》,在主城和洛水城都有一间赏花楼,皆被人点火焚烧,楼内的人无一幸免的,都死了。” “记得。”辰右回忆道:“这件案子已经算是陈年旧案了,由于线索太少,所以无法再追查。” 宁潇潇接过话茬,说道:“这桩案,本大人也有留意,其实不止洛水城和主城,在梨千城、涎泥城、诸城皆的赏花楼也是同一下场,最后,赏花楼这个名字,就没有青楼敢用了。” 听了宁潇潇的话,舜华更肯定心中的猜测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桩案?”辰右不解地问道。 “这就要问,你们口中那个卢先生了。”舜华看着被吓怕的霜霜,神情肃然地说道:“如果没有猜错,就是他捉走霜霜,设局引我去洛水城的墓地,还特意重新搭了一间赏花楼,重现当年竞投花魁的一幕,为的就是想让本小姐死得明明白白。” 此时,火锅上的油滚烫得浮在表面,女子放下筷子,翘起半边嘴角,眼神温怒地说道:“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没有死。” “你说那个卢先生要杀你?”小十三难以置信地说道。 “不止。”女子顿了顿,眼眸锐利地看着辰右,“他是目标应该是我们。” “卢先生想杀的人是本官和你?”辰右更是不解了。 “不对,是我们所有人。” 那时还没有人能听懂舜华的话,随后,这个女子又问了个很古怪的问题。 “霜霜曾经说过,冒充我的书六六曾经彻夜未归,流连青楼,若是当日竞投花魁的女子真的是她,那么这件事就是发生在十二年前,老鸨说,明月蓁蓁的亲爹犯了无可避免的大罪,你们可知,她家为何家道中落?” 宁潇潇想了想,强调道:“事先说明,此事不是本大人八卦才查的,只是查了别的案子无意中得知的。” “行了,你就快说吧,又没人怀疑你,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辰右抬扛道。 “那本大人说了啊。” 宁潇潇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原来,这个明月蓁蓁是前工部右侍郎的女儿,当年,辰右的父亲作为工部左侍郎屡次劝谏圣上修改河道,都是被这个右侍郎给拦了下来,结果,第二年发大水,洛水城不是死了很人吗?朝廷要追责,第一个砍的,就是这个右侍郎的头。” 孤陋寡闻的九王爷和小十三同时看了过来,他们对此居然一无所知。 可不知为何,听了这个答案,舜华有种很强烈的违和感,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宁大人,你这么多探子,能帮我找些东西吗?” “可以啊,你想找什么?” “凶手,青楼纵火案的凶手。” ------------ 第三百一十六章 结局中篇 想得太简单 舜华将前几天在洛水城发生的离奇遭遇和宁潇潇、辰右等人复述了遍。 所有人都震惊,震惊于为什么卢先生要杀人,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弄这样一出,来吓唬颜舜华。 小十三大吃一惊,感叹道:“大哥,他这是想置你于死地,到底和你有什么仇怨,竟然做出这么毒辣的事来?” “他想杀我,动机,本小姐是猜到一些,只是,他既然这么想让我死,为何,又要刻意留线索,通知我夫君来救我?” 舜华微微抬眸,看向傅木槿,对方无奈地摇了摇头。 轻声应道:“不知。”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是个好人。”九王爷有些气恼地说道:“若是在战场上公平交锋,在朝堂上暗中较量,本王还敬他是个谋士,是个可敬的对手,可他做事毫无章法,滥杀无辜,就只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对此,辰右有意外的看法,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舜华,问道:“就凭那一晚的经历,你就知道谁是《青楼纵火案》的真凶?” 宁潇潇双手一摊,不以为然的说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刚刚她家的丫鬟一见到卢先生的画像就尖叫,这凶手是谁,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不,你们把这桩案子想得太简单了,不,也可以说,想得太复杂了,眼下,本小姐也只能算是抓到一点眉目。”舜华夹起生菜往汤里烫了烫。 傅木槿想起舜华捡起珠钗的神情,顺着问道:“娘子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既然夫君问的,那么娘子就如实相告吧。” 舜华放下筷子,望着傅木槿,兴奋地说道:“凶手给了我三个提示,第一,穿着,当夜在赏花楼,所有宾客的穿着都是不合时宜的,如今是冬天,这么冷的天气,但是他们身上穿得却是实地纱所指的轻薄衣裳,说明什么?” 傅木槿思想灵活地回道:“说明,竞投花魁那一夜,是夏季,很炎热的夏季。” “聪明,我家相公就是聪明。”女子毫不吝啬地夸赞,惹来周遭抵不住放闪的男子统一抬手遮挡。 “谢谢娘子夸奖。” “行了行了,大哥,你继续说。”小十三举着酒杯,像听说书先生的故事一样,望着舜华, 辰右忍不住问道:“那...还有两个提示呢?” “别急,本小姐还没说完呢。”舜华摆了摆手,接着说道:“第一个提示,是想提醒我,眼下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他在重演当年那一幕,第二个提示,当所有烛火熄灭的那一刻,只有老鸨和护院、台上扮演明月蓁蓁的霜霜还活着,另外,在二楼竞投的两个人,失了踪。” “这...也算是提示?”小书童忍不住打岔道。 “没错,这已经是很大的提示了,霜霜身上的嫁衣,用的是,如今最尊贵,最流行的金丝绣线以链针法绣出来的,我都能想象,卢先生有多想看到明月蓁蓁穿上这套嫁衣的样子。” “难不成...”宁潇潇和辰右同时猜到了一些。 女子微微扬起嘴角,目光微亮地说道:“你们想的没错,在场还活着的人,除了明月蓁蓁,他每一个都恨之入骨。” “他把你当成书六六,所以才想设计杀了你?”宁潇潇不解地说道:“不对,以他这个聪明的头脑,遍布天下的爪牙,又怎么会不知道,书六六假扮你的事?” “他当然知道,只是想法扭曲了吧,即便觉得那人不是我,也觉得我有错,而第三个提示,是珠钗。” 女子拾起珠钗,举到众人的面前,一群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那支平平无奇的珠钗,看半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宁潇潇还识点货,认出这珠钗有些残旧。 “得了,你们这些男人不了解珠钗,也是寻常事,那本小姐就给你们普及普及?” 柔软的手指转过银色的珠钗,女子的声音如同飘香一样,弥漫在空中。 “要做一只珠钗可能需要用到锤击、浇铸、焊接、切削、抛光、铆、镀、錾刻、镂空等十几种工艺,如今最流行的是,镂空成八瓣菊花的花纹,如今,这种蝴蝶翅膀的图案,只在十多年前盛行了。” 话音刚落,空气中静得能听见蝴蝶扑闪的声音,不止两个王爷和兰侍卫,就连宁潇潇也像听了天书一样。 终于,不怕死的一稻还是举起了手,勇敢地发问道:“请问,这珠钗款式老旧,能说明什么呢?” 舜华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她反问道:“这么明显的证据,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哪...明显了?”一稻本想后退,兰侍卫竟伸手向他的背后推了推,于是,小书童鼓足勇气追问道:“请少奶奶明言,一稻的脑子突然有些跟不上。” 女子很认真地想了想,试图说得浅白一些:“假扮新娘的霜霜穿着最盛行,最新款的嫁衣,头上却戴着十几年前盛行的珠钗,这能说明什么?” 舜华自问自答道:“说明,霜霜头上所戴的就是十年前的珠钗,和当年花魁竞选那晚,明月蓁蓁头上的珠钗,是一模一样的,戴的是同一款。” 宁潇潇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所以,本小姐想拜托宁大人,找出当年的首饰,只要顺藤摸瓜,便能找出凶手。” “找凶手?”宁潇潇不解地后仰了仰。 女子抬头,看了看兰侍卫,问道:“这里可有纸笔?” 兰侍卫愣了愣,转身给舜华找来了纸笔。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真的难以置信,竟有人过目不忘到,将当晚在赏花楼的人,动静神态,衣服首饰,装修细节,全都一一绘制下来。 她神情严肃地盯着画纸,边画边说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不是这么简单,他就好像...” 那支灵活的毛笔突然顿了顿,脑海中的思绪就像拧成一个绳,另一头绑的,就是凶手。 “他就好像什么啊,你画这么多,不会打算让本大爷全都找出来吧,恐怕都烧光了,烧成灰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啊?算了,虽然你说得不清不楚,不过,既然本大人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找出来的,放心吧。”宁潇潇抱着手臂,面有难色地说道。 舜华画下最后一笔,将画纸教到宁潇潇手上,辰右看着画纸上的人物,叹为观止。 他感叹道:“神乎其技,这画功惟妙惟肖,若你不是一方首富,本大人真想请你到刑部,画通缉要犯的画像。” 女子微微抬眸,打趣道:“也行,不过就是收贵一点。” 忽而,她的目光落在了独自饮酒的九王爷身上,她想了想,还是开口劝谏道:“民妇想劝九王爷莫要太轻敌了,你想着等太子依照卢先生的计策,先夺明华,再夺万琼和万溪,最后,你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收渔人之利,绊倒太子,坐上龙椅?” 九王爷讶异的目光中闪过一束光,轻笑道:“本王的目光果然没有错,你当真聪明,怎么,本王这如意算盘,打得不对吗?” “对,非常对。” 女子的声音如同滑落的珠链一样,滴滴哒哒地落在地上。 “如果,卢先生告诉太子殿下的,全都是真话,这如意算盘自然打得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九王爷微微蹙眉,不解地问道。 所有人忍不住看了过来,空气仿佛都要凝结了。 舜华深吸一气,提醒道:“自诩聪明的人从来不会甘愿在平庸之辈下当差,卢先生能想到这一步,以他的才智,你觉得,他会甘愿捧太子上去当傀儡皇帝吗?” “有何不可,当年曹操也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日,换作他卢先生,一样可以。”九王爷反驳道。 “可是后来呢,曹操还不是自立为王,他也一样,他根本就不屑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他是个疯子,所以,我怀疑,他告诉太子的计划根本就不是真的。” 闻言,原本十拿九稳的九王爷,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了,他还打算派了林副将当卧底,准备将太子那边的军情传回来呢。 舜华的话迎来了周遭的非议,辰右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可曾,从你父亲口中听说过,他在万琼埋下的宝藏。” “宝藏?” 舜华有些蒙了,她父亲何曾埋过什么宝藏? 当时,他做生意做得快两袖清风,裤袋穿洞了,哪来的金沙银矿当宝藏? “没有,半个字都没有,我爹在十二年前,做生意亏了好些钱,欠了一大笔债,后来他还失踪了,债主都找不到他,只好找上门来,向我索要,后来的事,你们都听说过了,反正,以我家当年的财政,根本缓不过来。” 宁潇潇摸着垂耳的头发,语带娇媚地说道:“那么说,卢先生让太子找的那个宝藏也是假的?” “不一定。” 辰右持着相左的意见,掏出了图纸,递到舜华的眼见,细问道:“你且看看,有没有见过这把钥匙。” “钥匙?” 那双清澈的眼眸认真地细看图纸上的花纹,有些不为所动。 “这是把钥匙?这不是佛法中的符咒吗?” “符咒?” 辰右和宁潇潇不擅佛理,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说,忽然,辰右灵机一动,掏出了另一张图腾。 “那这个呢?” “也是啊,不过是方向不同,你问这个作甚?”舜华随口问道。 “那就怪了,那个卢先生还言之凿凿告诉我们,这是开启宝藏的钥匙。” “哈哈哈哈,这东西怎么当钥匙啊?平平扁扁的,说起来,我这里也有个怪东西,你们见过吗?” 说罢,舜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开心地问道:“没有钥匙孔的锁头。” 当木盒重现在光亮处的时候,有人怔住了,两个人指着木盒,异口同声地说道:“那个...是生死盒!” ------------ 第三百一十七章 结局中篇 生死盒 舜华诧异地看着九王爷和小十三,晃了晃手中的木盒子,满脸戏谑地说道:“你叫这个木盒什么,生死盒?” “没错,那是莲月国进贡的宝贝,当年本王还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本想向你爹讨要,结果你爹小气得很,怎么说都不给,在本王面前做了个鬼脸,把盒子拿走了。” 说罢,九王爷的大拇指移到了刀柄处,气得正欲出刀。 “诶诶诶,陈年的旧气,就别撒在本小姐身上了,这年头可不讲父债女还这一套啊。”舜华咽了咽口水,收起高举的盒子,好奇地问道:“这个盒子为什么叫生死盒啊?” 小十三大喊一声,兴致勃勃地解释道:“这个,本王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所有珍奇百怪的玩意,本王都有图鉴,这个盒子之所以叫‘生死盒’,是因为它同时装着两样东西,一正一反。” “两样?” 从舜华拿出盒子的那一刻,辰右和宁潇潇就猜测,里面装的,肯定就是卢先生所说的那把宝藏钥匙。 如今,竟然说,盒子里面放了两样东西? 少年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没错,正是两样东西,盒子只能往里推,一旦有一面打开了,另一面的东西,就被马上被毁掉,所以,才叫生死盒。” 小书童好奇地凑上前去,看着舜华手中的盒子,疑问道:“难道就不能抽起木板,活着毁掉木盒,将里面的两样东西同时拿出来吗?” “不行,若是强行打开或者毁掉木盒,里面的机关就会启动,将里面的东西弄个粉碎。”九王爷摸着大拇指,强调道:“本王当年曾经贪玩,在里面塞了一只玉扳指,结果,你爹为了不弄坏木盒,强行把本王的玉扳指弄碎了。” 望着那双满是幽怨的鹰目,舜华心虚地别过视线,内心正强烈地否认。 你这样看着我也是没用的,我爹弄坏的东西,我是不会赔的。 “那就是说,里面就算真的装了宝藏的钥匙,你也要猜中是哪一面,才能拿出来?” 宁潇潇微微抿眸,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了。 一稻拿过‘生死盒’开心地摇了摇,得意洋洋地翘起鼻尖,说道:“这还不简单,听一听声音不就知道了,看你画的图,肯定是很轻巧的东西,声音一定...” 小十三和九王爷沉默地看着一稻,看着那兴奋的表情瞬间塌了下来,小书童泄气道:“怎么回事啊,没有,没有声音 。” “要是这么简单,这个生死盒,人人都能制出来了,大哥的爹还用得着这么宝贝吗?”小十三将肉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咀嚼说道:“那盒子很特别,即便里面放了东西,你也感觉不到东西的重量,更听不见声音。” 闻言,舜华摇了摇头,拿回木盒子,在耳边静静地摇了摇头,细声说道:“也许是我曾经看不见过,耳朵变得特别灵敏,我能听到轻微的响声。” 宁潇潇重新燃起希望,问道:“真的吗?” “当然,不过,宝藏对你们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到时,你们虚空了时间,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在找根本不存在的宝藏,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舜华苦口婆心地说道。 “而且,万一,盒子里的另一样东西更重要呢?” 她摇了摇木盒子。 闻言,宁潇潇搭了搭辰右的肩膀,语气平淡地说道: “傅夫人,你是有所不知,辰右,他奉命捉拿你,就是要找出宝藏的钥匙,问出宝藏的下落,本大人想,那个卢先生一定是世上最想你死的人,生怕你不去找赏月楼,还在太子那里给你埋了个‘陷阱’。” 舜华咽了咽口水,脑海里想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画面。 一只火鸡好不容易跳过了火圈,却跳不过陷阱,硬生生掉进了坑里。 “依你所言,那个被奸贼利用的蠢太子,非要从本小姐身上敲出金山银矿来了?” 舜华担心地咬了咬唇,问道:“可事实就是,对于我爹的旧事,我一无所知,难道那个太子还能杀了我不成?” 辰右紧紧地抓着身上的佩刀,就像在提醒自己的身份一样,正色道:“本官不知太子想不想杀你,可是,若是他找不到宝藏,不止是你,你们颜家上下估计都有事。” 宁潇潇见辰右不忍说下去,便替他开口了,“不瞒你说,太子打算在万溪国国君来之前,将颜家的人捉起来,威逼你出现,然后把宝藏收入囊中。” “他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说到这个舜华就来气,她气冲冲地说道:“这事还不得怪九王爷,你稳赢吗?这么轻易,就将兵权交出去?如今到了,局势一面倒,到时,卢先生助纣为虐,任由太子折磨我们颜家,我们从哪里给他弄一个宝藏出来?” “这事...”九王爷居然噎住了。 直来直去的小书童忍不住点了点头,觉得他家少奶奶说得很有道理,他把目光瞄向了沉默在旁的公子,挤眉弄眼地示意道:公子,你可是明华的摄政王,好歹也说一两句,在少奶奶面前,威风威风啊。 怎知,傅木槿依然温润如玉地笑着给舜华夹菜,将锅里的肉丸子烫熟了,放进碗底,动作流畅得像练过似的。 看得小书童的下巴都快掉了,小声嘀咕道:“别人句句都离不开国家大事,你倒好,光顾着盛丸子了。” “真不知道,这个卢先生想做什么,先是买地,引我去洛水城,给我讲了辰...” 辰右望着欲言又止的舜华,忍不住追问道:“他讲了什么?难道,他提及过我家的事?” “没错。” 舜华举着拳头抵住嘴唇,想到,“第一次见他就觉得很奇怪,他主动给我讲了你家的事,提起了当今皇太后做过的噩梦,龙母庙的渊源。” 她微微眨眸,目视前方,思量道:“这个人,就像带着某种目的,像牧羊犬一样,把羊往一个方向里赶。” 宁潇潇顺藤摸瓜地说道:“而且,还是准确无误地赶入羊圈?” “不一定。”兰侍卫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掏了出来,递到舜华眼前,“也许,你就是他的变数。” 舜华张开那张头部被水化掉的丹青,看着纸上的名字,蓦然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目光如炬的兰侍卫看了龙十三一眼,据实已告道:“这是在刺杀小王爷的刺客身上搜出来的,当时,画像上有你的名字,我们这些糊涂侍卫还曾经怀疑过,是你派来的人,后来,查了查,似乎是有人买通了杀手,要将你杀掉,却不小心错认成了我家王爷。” 小十三惊讶地夺过画像,忙问道:“事情这么久了,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末将只是不想小王爷平白忧心,才不说,末将能追查的东西有限,对方不肯过多透露,只说是一位贵客,花了大价钱,要买...傅夫人的项上人头。” 话音刚落,某处飘来了一阵冷光,兰侍卫觉得自己的脖颈有些发凉。 “又是来杀我的,你们的皇叔批命,批得真准,我今年将有一个劫,我的克星会故技重施...”舜华捂住嘴,想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怎么了,大哥,整个人都像傻了似的,想什么呢?”小十三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假设想杀我的人,是同一个人。”舜华点了点水雾,在桌面上划了一笔,“洛水城,我被人推下了水,后来,刺客将小十三错认成我,第三次,是在赏月楼。” 一个工整的三字,留在了桌上。 “娘子怀疑,这三次都是卢先生所为?”傅木槿的眼眸藏着某种耸动的火光。 “我曾以为是颜如冰,后来想了想,她压根就没见过长胖的我,又怎么找人画丹青,买凶杀我,没想到,你家娘子我命还挺大的,三次都死不成,这口恶气,不还给他,我就枉称他的命数了。” 傅木槿微微舒展眉心,笑了笑,“看来,我家娘子是想到反击的办法了?” “当然,你们凑耳过来。” 闻言,所有人都稍稍欠身,在滚烫的火锅上听了舜华的计谋,面面相觑,狐疑地问道:“能行吗?” “当然,你们都到这副田地了,难道还怕得罪圣上啊?” “那...行吧,一言为定。” * 数日后,宁潇潇按照舜华的所画的图纸,让探子找到了那批首饰的去处。 “就是这里了,头饰,玉镯,发钗,都有,可以说,是完全符合你的条件。” 宁潇潇指着前方的铺子,满腹疑团地说道:“只是,你找到又能如何。” “你等会不就知道了。” 穿着粉紫色衣裳的舜华站在雪里,正想移步向前,经不住好奇,偏头问道:“那个...本夫人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宁潇潇点了点头。 “为何你一副丫鬟模样?看得本夫人好辣眼睛。”舜华直言不讳地说道。 “你以为本大人想啊,这是战术,主城无人知晓本大人回来了,为了方便行事,只好穿女装行事,而且,本大人答应了傅神医,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不领情的舜华,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是还有一稻吗?” “他能有本大人穿的女装美吗?”宁潇潇粗着嗓子威胁道。 “是,没有。”舜华清了清嗓子,“进去吧。” “欢迎,欢迎,这不是颜老板吗?”老板娘盛意拳拳地拉着舜华,吩咐两个伙计,把最贵的东西都拿出来。 紫衣女子不领情地抽出手,冷冷地说道:“老板娘这里的首饰也挺齐全的,像是双翼齐飞,飞碟生花,这种这么旧的款式都有。” “颜老板,你今天来此,究竟是想光顾,还是来砸场子的啊,听闻,你打算在明华开几间司珍房,结果万琼和明华要打仗,店要开不了,如今,是心情不悦,到处来找骂吗?”老板娘叉腰骂道。 “哪是找骂啊,当然是找你啊,本夫人想请教你,怎么让一个死掉的人,死而复生?” ------------ 第三百一十八章 结局中篇 死而复生的凶手 “颜老板,你究竟在说什么?死而复生,小娘子我又不会道术,怎么知道?” 老板娘朝着小厮挥了挥手,吩咐他们把东西拿进去。 舜华耐心地走向前,柔声说道:“那就奇怪了,若是老板娘不会起死回生的法术,为何会在此卖死人的东西。” “谁卖死人的东西了,我这的东西都是新进的货,你要是想找不痛快,就去别的地方,我这司珍房不欢迎你!” 怒斥声刚下,司珍房里的小厮手拿竹竿,想要把舜华和宁潇潇赶出去。 宁潇潇稍稍上前,欠身问道:“颜大老板,你不会真的是来找茬的吧?” “本夫人看起来是这么闲的人吗?”舜华举起手背稍稍抵住宁潇潇的肩膀,示意他后退。 如同准备捕猎的猎豹,静待眼前的猎物掉入陷阱。 “没错,你店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新货,旧货混在新货里卖,不是新鲜事,本夫人反倒要夸你聪明,只是,碰巧你这里卖的东西,和当年死在青楼大火里的明月蓁蓁,戴的饰品,一模一样,那就太怪了。” 对方睁开眼睛,不为所动地看着舜华,如同看着一个疯子,“你在我这说什么胡话,无端端说什么青楼大火。” 舜华没理过她,而是自顾自地将洛水城的案宗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你知道,当本夫人看到这份案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老板娘摇了摇算盘,打开账本,拿起毛笔,若无其事地算起账来。 “当时,烧死了五十八个人,连同客人和在赏花楼做事的姑娘、仆人、护院、老鸨在内,整整五十八个人,可是奇就奇怪在,为什么早走的客人,会对明月蓁蓁两主仆的事,印象深刻,以至于后来查案的洛水城县官老爷,也认为,是丫鬟心怀怨怼,所以放火烧死青楼的人。” 宁潇潇试着搭腔道:“这不奇怪啊,当晚不是有很多人目睹了丫鬟小筱砸破花瓶,想划伤那个青楼头牌,明月蓁蓁吗?” “没错,正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让先走的客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印象深刻到,留口供的时候,绘声绘色,让洛水城的衙府以为,两主仆一定烧死在这场大火里。” 闻言,面带讶异之色的宁潇潇用拳头抵住下巴,陷入了沉思状。 “验尸仵作如此写道,尸体全身焦黑,脸部扭曲,五官突出,手指成爪状,一般来说,无论是生前被烧,还是死后被火烧,尸体都会成弯曲状态,手掌成握拳状,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所烧的尸体死得太久了,身上的油脂不多,尸体多半已经定型。” 老板娘的手指顿了顿,毛笔所写的‘五’字有些歪歪扭扭的。 宁潇潇抬起眸,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正如你那天在赏花楼所见,全都被人毒杀了,再被烧死?” “不全是。” 舜华否认了他的想法。 “在霜霜看见卢先生画像,尖叫的那一刻,本夫人也以为他就是《青楼纵火案》的凶手,为了明月蓁蓁,他在不同的时间里,将多家赏花楼烧毁,但实则不然...” 她伸出手将柜子上光滑的翡翠玉手链拿捏在手里,神情肃然地说道:“卢先生很聪明,以他的头脑,当年案件大致发生的经过,他都料想到,还记得本夫人说过的第二个提示吗?在黑灯后,看似还活着的人,老鸨、护院,二楼去向不明的两个人,还有,扮演明月蓁蓁的霜霜。” 宁潇潇恍然大悟道:“凶手是明月蓁蓁?” “不,是一个看似从未出现,却一直都在的关键人物,丫鬟。” 舜华的话就像一个巨大的秤砣,重重地砸入这个看似深不见底的迷海里。 她直视着那双低眸的眼睛,看着那张始终没有抬起的脸,提声说道:“卢先生就像案宗最后那一句,所写‘案件至今还没找出凶手,凶手仍然成谜。’” “丫鬟小筱?”宁潇潇有些睥睨道:“傅夫人,你别玩了,一个丫鬟怎么可能做到瞒天过海,滴水不漏?” “一个人当然不行,不如,本夫人来讲个故事,让司珍房的老板娘听听,到底对不对?” 当时,滴滴哒哒的算盘声戛然而止。 “素闻,明月蓁蓁在家道中落的时候,有一个未过门的夫婿,当她沦落青楼被人竞投初夜的那天,那个男子也有来,他亲眼目睹昔日的爱人,被人两个富家子弟竞投,一个,是冒充我的书六六,另一个,是年少轻狂,家中富有的史公子。” “然而,他并不知道,书六六是女儿身,他觉得明月蓁蓁失去了清白,虽然他一直向老鸨付钱,不让别人碰明月蓁蓁,可是心里,还是有一条刺,终于...” 话音未完,那个看似唯利是图,张牙舞爪的老板娘抬起了头,她的眼神变了。 “终于,你家小姐受不了,她迫切想脱离这种人前欢笑,人后落泪的境地,可是,唯利是图的老鸨压根没想过,要放走两主仆,她甚至撒谎,说明月蓁蓁为了赎身,愿意以丫鬟小筱作为抵押。” 闻言,司珍房的老板娘喷了一口雾气,紧抓着算盘。 “那一刻,那个看似身不由己的丫鬟,毫不留情地站在了主子的对立面,她一边哄骗那个男子,老鸨想要推明月蓁蓁出来迎客,一边谋划了这场天衣无缝的纵火案。” “即便有帮手,她是怎么做到的?”宁潇潇追问道。 “她先是让男子盗了两条无名尸,在洛水城素来有尸体大量丢失的案件,所以,并没有引起官府过多注意,她当夜,她和明月蓁蓁刻意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闹剧,让所有人都认出了主仆二人。” “然后,下毒杀人?”宁潇潇顺着推断道。 “第一次,她的胆子哪有这么大?” 舜华转过身,边走便说道:“她在青楼里点了迷香,和男子串通好,在药效发作的时候,男子负责在赏花楼外面点燃火油,不让人靠近,而她们两个把事先盗来的女尸,扮作自己,逃之夭夭。” “既然如此,卢先生没必要寻仇,他应该很谢谢这个丫鬟才对?”宁潇潇戏谑地说道。 “对啊,如果她没狠心杀死明月蓁蓁的话,丫鬟把老鸨的话信以为真,对主子心生恨意,当夜,被迷晕的五十七人里,其中一个就是明月蓁蓁,当你把老鸨和宾客的钱银都卷走的时候,你留下了她和一具女尸充当自己。” 她的声音如同尖锐的针一样,朝着某个人的良心,狠狠地扎来,昔日火海中的一幕幕,再次重现在眼前。 “本夫人就想问问你,你的心到底是不是黑色的,你杀了那么多人,居然还有脸拿着他们的身上的钱银,开了这家卖首饰行当的司珍房?” 宁潇潇微微吸气,双眸微暗地看着老板娘的眼睛,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在重犯身上见过无数次,就是那种无论犯下多大过错,都自认为无罪的人。 面对目光如炬的眼神,女子依然淡定如初地说道:“我不知道,也不懂你在说什么。” 舜华从袖子抽出了一卷东西,平摊在那堆闪亮亮的金银珠宝上,卷轴中的白纸黑字,如同讽刺般,映入众人的眼底。 她怒声质问道:“洛水城和主城,梨千城、涎泥城、诸城这加起来,上千条人命,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吗?敢念他们的名字吗?” “那又怎样!”老板娘怒声反驳道:“我没干,你没有证据!” “小筱!” “别用那个名字来叫我,我不认识,如今,我叫匪嫣然,我是司珍房的匪老板!” 隐忍不发的舜华一手抓着老板娘的手,举了起来,“你可知,自你建立户籍的那一刻起,你的掌印已经留在衙门,只要一一比照,就能证明你是当年在赏花楼里的小筱。” 鼻子通红的老板娘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揣进袖子里,冷笑道:“哈哈哈哈,那你有证据吗?证明当年的丫鬟小筱就是杀人凶手!” “有!” 舜华提声大声说道:“你当真以为官府觉得青楼里所有东西都被一把火烧尽了,就没人会追查珠宝的下落,就飘飘然了,自以为很聪明?” 她步步紧逼道:“你每次店里没货卖了,就去青楼放火,看似天衣无缝,其实到处都是疏漏,到处都是破绽!你把所有盗来,却散不掉的贼赃都放在店里卖,每个帮你买过贼赃的人都是证人,他们每一个都能证明你是杀人凶手!” 刹那间,如同冥冥中的安排,托盘上的玉珠子离奇地散落一地,发出了滴滴哒哒的声音。 整个天空都像被阴云遮蔽,这间坐落在主城大街上的司珍房,像被黑暗的羽翼所笼罩。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夺去,眨眼之间,当光明再次亮于眼前时,那个拒不承认犯罪的老板娘消失了。 整个人凭空不见了。 舜华和宁潇潇震惊地左顾右盼,小厮昏厥在地,除了那几颗还在地上弹跳的翡翠玉珠,周遭都维持了原样。 紫衣女子蓦然转身,在门外见到了停留的黑色马车,见到了马车上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她愤怒地问道:“你把人捉哪里去了?” 男子举着空鸟笼,眼神依旧空洞,毫无神采,他反问道:“这重要吗?反正杀人填命。” “不对,她是万琼的子民,就算是犯了法,也该以万琼的律法宣判,你不该动用私刑。” 闻言,那个神情淡漠的男子稍稍转过头,视线落在了女子的脸上。 细声说道:“你总是如此理性吗?奉行‘冤有头债有主’的那一套?” “我不能,可是我总记得,自己是个有底线的人。”舜华轻篾地看着他,“以至于,我讨厌你,你爱明月蓁蓁,你护着她,你痛恨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那晚坟地被你下药操控的人呢,难道,他们就该死吗?还有即将面对战火的百姓,哪一个,伤害过你们?” 卢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舜华的问题,而是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匆匆离去。 ------------ 第三百一十九章 结局中篇 最后一个迷 “但愿,当你解开最后一个迷,得知所有真相时,还能保持如此理性。”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迷?”女子急切地追问,然而那块黑色的绸布早已被放了下来。 宁潇潇追了出来,看着黑色的马车从眼前匆匆经过。 “傅夫人,刚刚那个就是卢先生?” “没错,就是他。” 舜华不解地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思绪有些飘远,她想不通,也想不透,卢先生刚刚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本夫人之前一直在想,为何这个人要处心积虑地杀我,却要通知我夫君来救我,原来是为了利用本夫人帮他找出当年杀害明月蓁蓁的凶手。” “当真是你所想的那样吗?本大人怎么觉着,他就是想耍你。”宁潇潇眨了眨眸,拉着小辫子,嘀咕道。 “你这话的意思,是在质疑本夫人的聪明才智吗?”舜华微微转头威胁道。 “不敢。”机灵的宁潇潇立马话锋一转,换过话题说道:“你说他也奇怪,以他的雄才伟略,要在有权有势的人身上弄笔钱来替明月蓁蓁赎身,易如反掌,为何要弄得这么复杂,又是盗尸,又是杀人的。” “那是因为,当他找到明月蓁蓁的时候,只剩下一具烧焦的尸骸了。” 舜华的声音很是惋惜,她仿佛在可怜那个被权势左右,身影缥缈,沦落青楼的女子。 宁潇潇听得有些糊涂,“不对啊,他竟然花钱保着明月蓁蓁的清白,那时,明月蓁蓁应该还活着。” “宁大人,本夫人何时说过,卢先生是明月蓁蓁未过门的夫婿吗?” “他不是?既然不是,为何他要为明月蓁蓁报仇啊,他横看竖看,也不像是个行侠仗义的人,毫无缘由地害死这么多人你,就为了找一桩悬案的凶手?” 宁潇潇难以置信地说道:“果然,他就是个疯子。” “倒不是毫无缘由。” 舜华边走向马车,边说道:“你可记得明月蓁蓁的爹是谁?” “前工部右侍郎。”穿着女装的宁潇潇粗鲁地抱着手,跟在舜华身后,妖冶地说道:“他因为洛水城发洪水的事被撤了职,全家都被发配边疆...” “你猜到了吧,在万琼,若是犯了重罪,都需要黥面,卢先生脸上的烫伤不是火灾留下的,而是为了遮掩脸上的刺青。自己烫上去的。” 霎时,宁潇潇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那个软弱,而又有妒忌心的夫婿,卢先生应该是明月蓁蓁的哥哥,他在外流亡多年,换了个身份回来想要找回自己的妹妹,却发现她葬身在三年前的火海,在查清真相后,他发现了尸体上的端倪,可惜,他找不到丫鬟小筱,所以没法报仇。” “照你这么说,他的确很有可能是为了找凶手,才放走你啊。” 舜华在马车前顿了顿,回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能想象到他的忍耐力吗?在经历差多十多年的流亡生涯之后,得知史公子有意玷污自己的妹妹,却还能不露声色地和他交谈卖地,直到本夫人将整个史家连根拔起,你想象到这个人有多恐怖吗?” 宁潇潇和舜华的想法一致,而且,他想到了更恐怖的事情。 “在卢先生看来,他全家会弄得如斯田地,罪魁祸首应该是当今圣上,和辰右。” “所以,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屈尊,将杀父仇人之子捧上王座吗?” 宁潇潇细思极恐,连忙叮嘱道:“既然如此,你下次,可别走这么快了,那个卢先生身边高手云集,要是他刚刚要取你性命,本大人未必能护你毫发无伤地离开。” “听闻,他身边有个年轻的高手,叫阿桑,杀人不流一滴血,你就这么自信,能和他的人打成平手啊?”舜华不以为然地捂住肚子问道。 “不知,但是,他们要敢画花本大人的脸试试,本大人定会和他们拼命。”穿着女装的宁潇潇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那你得做好准备了。” 低眸微笑的舜华冷不防地转过身,直勾勾地望着远处。 宁潇潇疑惑不解地跟着转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队铁骑军从街头,策马狂奔而至,零零落落的马蹄声渐行渐响。 很快,铁骑军就停在了两个人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太子有令,想请傅夫人过府一聚。” 女子想也没想,就说:“没空,不去...” 一把冰冷的刀横在舜华脖间,紫衣女子顿时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也叫作请?” 头戴盔甲的人点了点头,并没有收回佩刀的打算。 “那本夫人的丫鬟能一并带去吗?”舜华淡定地谈着条件,“要是换了别人服侍,本夫人会不习惯的。” “当然可以,来人,还不快点扶傅夫人和她的丫鬟上马车?”来人收回了佩刀。 舜华清了清嗓子,在宁潇潇的搀扶下,一同坐在了马车里。 女装男子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要是把本大人带上了,谁回去通风报信啊?没想到太子的手脚这么快,才交换虎符几天,就把九王爷的铁骑兵吞掉了。” “你不是号称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吗?堂堂宁潇潇,宁大人难道还会怕太子的人不成?再说了,以你的探子,从你坐上马车那刻起,估计,就有人知会辰右救人了。” “看不出来啊,你一个女流之辈居然这么从容镇定,和我家妹妹倒是有几分相像。” 舜华顺着宁潇潇的话,打趣道:“你这样说,究竟是想占本夫人的便宜,还是想夸本夫人胆大啊?” “自然是在夸你,这天底下还有人能从颜大老板手指缝里流油的吗?” “那还差不多。”舜华微微看向窗外,和当初醒来所见的街道想必,当真是一眼万年。 “不过,你回来这么久,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小宁的情况,她究竟怎么样了?” 宁潇潇顿了顿,笑着说道:“别担心,小妹她挺好,傅老爷医术精湛,不但用金针疏通了她脑颅里淤堵的血脉,还把昏迷不醒的小妹,救醒了过来,如今,她能跑能跳,能走能叫,不知多活泼。” “那就好,那样,她和辰右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宁潇潇也很想跟着舜华笑,可惜他笑不出来。 “你怎么了,妹妹没事了,你这个哥哥不应该很高兴才对吗?” “我家小妹,不会穿衣,不会说话,她彻彻底底地成了个废人,成了别人口中的傻子,你让我这个大哥,怎么让她和辰右大人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舜华红着鼻子,追问道:“傅行他医术精湛,医了半吊子,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难道连他也没办法了吗?” 宁潇潇点了点头,一派轻松地打趣道:“幸好,我妹妹很勤快,也算聪明,本大人走之前,我爹娘已经教会她穿鞋,相信假以时日,生活自理,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辰右大人,就让他以为小妹嫁了,过得很好。” 舜华微微低眸,想起晓晓之前所做的决定,“本夫人能理解你,却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宁潇潇不解地望着舜华,她不是一向深明大义,处事决断的吗? “也许本夫人这么说,有点无情,但是,你不是辰右,也不是小宁,你不能替他们做决定,你有没有想过,当有一天辰右发现了小宁的事,他们年纪老迈,蹉跎了岁月,那该如何悔恨当初?” “可是,本大人不想辰右大人为了一份责任守在我小妹的身边,终身都带着愧疚活着,他值得更好的姑娘。” 舜华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坐着,和宁潇潇谈心。 她摸了摸肚子,很认真地说道:“小宁就是个很好的姑娘,既然如此,不如把一切交给上天决定吧。” “上天?” “没错,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大家还有命活着,在明年冬雪来临之前,小宁能学会照顾自己了,你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辰右,让他决定,要不要继续待在小宁身边?” “可是,本大人太了解这个兄弟了,他可以为了情义,义无反顾地挑起责任。” “就当是给辰右和小宁一个机会吧,本夫人不想辰右成为第二个小十三。” “是啊,那件事后,小王爷大受刺激,完完全全忘记了明华国长公主的存在。” 马车的突然停顿,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她们抬头看了看,马车正停在东宫的大门前。 “请傅夫人下马车,同末将走一趟。”太子的铁骑兵下了马,正恭恭敬敬地候在马车外。 “行了。” 舜华伸手搭住铁骑兵的臂膀,抬头看了看那个黑色的铁甲,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你...” 丫鬟打扮的宁潇潇用丝帕挡住脸,狐疑地看着带头的两个人,也觉得身段有些熟悉。 “夫人,你觉不觉得...这两个人...” 舜华不经意地点头,肯定了宁潇潇的话,走到拱门附近的时候,两个铁甲兵同时回头,将宁潇潇和舜华分别推到门的两边。 “唔唔唔...” 被捂住口鼻的宁潇潇正想往对方胯下起脚,反被对方一手压下。 “幸亏本官反应快,宁大人,你这一脚下去,是想彻底断了我辰家最后的香火,是吧?”铁甲兵低声说道。 “辰右大人?” 另一边舜华举着冻红的手,摸着铁甲面具,微笑说道:“那...这个人必定是我家夫君了?” 面具背后忍不住翘起嘴角,伸手将女子搂入怀中,声音还是那般轻柔,动听。 “娘子,知道是为夫?” “自然,搭着你手臂的时候,就知道了,天底下唯独你对我最温柔。” 宁潇潇紧贴着墙壁,往宫门后稍稍瞄了瞄,小声问道:“行了,别秀恩爱了,他们把我们拦在这里,必定是想通风报信的吧?” ------------ 第三百二十章 结局后篇 反击的开端 辰右点了点头,以奇怪的姿势,壁咚着宁潇潇,说道:“没错,太子收到消息,知道傅夫人回到主城了,见本官迟迟没把傅夫人带回去,所以,命令铁骑兵亲自出马,把你们捉回来,他的意图,你应该知道。” “拷问本夫人,得知宝藏下落?” 舜华站直身子,挑起半边眉毛。 “傅夫人聪明,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子想要宝藏,本夫人就给他一个呀。” 闻言,其余三人不解地面面相觑。 一炷香后,舜华和蒙面的宁潇潇被带到了太子的面前,眼前的太子虽能走动,但仍需撑着拐杖走动。 他因为之前中毒一事,即便身体痊愈大半,还是落得面容憔悴,脸色苍白。 “民妇(民女)参见太子殿下,愿太子福寿康宁,寿与天齐。” “平身吧。” 太子手拿茶碗,抿了一小口,看着眼前躬身的紫衣女子,眼神中有几分诧异。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二年前了,多年没见,你似乎端庄了许多。” 舜华低着头,逼自己吃了这只鳖。 太子啊,那是书六六。 “回禀太子,女子成婚后,总会有所不同,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那吾就不妨开门见山了,听闻,你爹颜竞天在万琼留了一笔巨大的军资,以备缓解军情之急,你也知道,眼下万琼和明华即将开战,急需军备,你可得替你父亲将这批军资,原原本本地交出来了。” 舜华一听,内心止不住地发笑。 找她要宝藏还拿军资当由头,真是理糙话不糙。 敢情她今天要是找不到宝藏,也得白白掏点钱出来才行。 怎么不直接来抢呢? “敢问太子,此等荒谬的消息究竟从哪个奸佞无耻的小人口中听来的,我爹无官无职,就是个普通的小商人,是,他年轻时是赚了几个小钱,但是他很快就花天酒地,娶小妾,败了一干二净,在十二年前,颜家生意连连亏损,早就入不敷支了,要不是民妇力挽狂澜,这颜家早就破败了。”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毫无惧色地盯着太子,七情上脸的说道:“民妇想,太子殿下,您是个明白事理,聪明绝顶的明白人,一定不会听信这种无的放矢的小人所言,想要冤枉民妇,冤枉颜家吧?” 话音刚落,太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他收起客套的微笑,神情认真地审视着女子。 “果然,听闻傅夫人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果然名不虚传,可是,你以为本太子是吃素的吗?会听你随便说几句,就被你耍得团团转?” 他朝着桌面猛地一拍,内堂的卫兵便将被捆绑的顾管家送了出来。 看着老人家脸上触目惊心的鞭痕,舜华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 “太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圣上说过,天子犯法当庶民同罪,你还不是天子呢!”舜华激动地冲了上去,想把顾管家身上的绳子解掉。 把宁潇潇当场吓了一跳,说好的以静制动呢? 怀子的妇人情绪波动也太大了吧? 太子将手中的茶碗铿锵一声扔在地上,热茶顿时洒了一地。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形势仿佛到了最严峻的时候。 那个手执拐杖的男子,站了起来。 目光落在女子的发髻上,他冷声说道:“颜舜华,如今人人都称你一声圣女,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当真以为吾不敢动你!” “你敢!”舜华解开了顾管家的绳子,拿掉他嘴里的布,老人家连忙跪地磕头,央求道:“求太子恕罪,求太子恕罪,我家大小姐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担心老奴,求太子网开一面,念着她对万琼,对百姓有所贡献,行行好,放过她吧。” “顾管家,你别求他。”舜华红着眼睛,咬咬牙,瞪着这个位高权重,玩弄人命的太子,“你不就是想要我爹留下的宝藏吗?说什么军资啊,笑话!” 太子殿下猛地一怔,回过头,裂开嘴问道:“原来你知道,早知道你这么爽快,本太子就不拐弯抹角了,把宝藏交出来,吾饶你和你的仆人不死。” “若是,本小姐找到宝藏了,还用得着被许姨娘相要挟,差点嫁给那个人见人厌的史公子当小妾吗?” “吾不想听废话,在短短不足一年,你挽救了颜家亏损的账目,还开了那么多间钱庄,买了那么多药庄,本太子就不信,你对宝藏的事一无所知。” 那一刻,紫衣女子算是听懂了,敢情这个脑子有坑的太子以为,她是在一边在宝藏里拿金子,一边帮衬颜家的生意的。 “太子不信任民妇做生意的手段,民妇无话可说,可是,你想要的宝藏,民妇也想要。” 黄衣男子不解地望着她,嘲弄道:“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的小命不想要了?” “命,要,钱,也要。” 舜华神情从容地扶起顾管家,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 “你想死?” 眼神刚至,宁潇潇便察觉到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箭头正瞄准了舜华和顾管家的后背。 “本夫人是粗浅之人,想的事,不外乎是生意,若是,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那宝藏,太子你永远别想得到。” 闻言,那只抓着拐杖的手,紧紧地扣着,声音冷得快结冰,“你就不怕,吾将你的仆人,朋友抓到你面前,一个个杀掉吗?” 舜华冷笑一声,冷漠地望着太子,“当你把顾管家捉到我面前来的时候,你在本夫人面前,已经没有诚信可言了,你能杀一个,就能杀光全部,本夫人凭什么相信你,你会放过他们所有人?” 太子的眼眸闪过一丝玩味,他直直地盯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意味不明地说道:“究竟是你变化太大,还是本太子看走眼了,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和本太子谈条件。” 舜华搭着顾管家的肩膀,感觉那细窄的肩膀都在抖动,她不经意地吸了口气,反问道:“那这门生意,太子敢做吗?” 远处的弓弩已经放好了弓箭,对准了舜华的咽喉。 女子试图平缓焦虑,一字一句地说道:“眼下,太子要领军,带领万琼的战虎军和明华的琉雀军交战,你想要军备,想要军资,这些本夫人都能理解,找到宝藏,的确能解燃眉之急,此事,匹夫有责,本夫人理应责无旁贷。” 太子狐疑地看着舜华,始终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方才,你还说想要和本太子分宝藏,眼下,你就肯心甘情愿地将宝藏交出来了?” “宝藏,可以给你,不过,本夫人得要相应的报酬。” 舜华转过身,故作轻松地坐在椅子上,搓了搓食指和大拇指,“本夫人不知道宝藏里的东西有多少,但那始终是有尽头的,是有数的,本夫人只对长远生意感兴趣,明华和万琼开战,连带本夫人投进明华的十几间珠宝阁都打了水漂,可是,若是等太子开了金口,结束战火后,大开方便之门,让本夫人抢占商机,也不是不能商量。” “哈哈哈哈,这事简单,早知道傅夫人这么好说话,吾就不用费那个劲了,宝藏在哪?”太子故作轻松地问道。 “宝藏...本夫人还没猜到在哪,不过,已经有些眉目了。” 太子的眼眸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杀机,“那你意思是想耍本太子了?” 他高举着第二只茶碗,像是要摔在地上,下一刻,点滴茶水浇在了碗中,他惊愣地抬头,竟发现,舜华高举着茶壶在给他倒茶。 她耐心地说道:“太子莫急,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何本夫人有线索,却一直没能把宝藏找出来吗?” “那是因为你愚笨,以你的智谋能想出些什么来?”太子惬意地喝着茶,毫不留情地贬损道。 舜华听了,简直想伸手掐他,尽管她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了。 谁愚笨了,天底下能有你笨? 王位和国家都快拱手相让了,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捡到宝了。 “太子所言极是,不过,更重要的是,本夫人即便被尊称为万琼的圣女,不过就是个庶民,我爹当年和圣上是至交好友,曾得一令牌,能自由出入皇宫各处,所以,本夫人想,他这么谨慎,又贪玩的人,一定是把宝藏的线索放在宫中了。” 太子微微点头,心思却飘向了别处。 他望着舜华的眼睛,总觉得有几分野心和贪婪。 他以为舜华是不满自己的平民身份,想要些权势,才故意这么说。 “你是想吾给你个封号,还是想吾给你个令牌,让你自由出入皇宫,找宝藏的线索?” “自然是两样都好,不过,本夫人不贪心,封号可以等太子找到宝藏,得胜而归,再给,但是令牌,本夫人想马上要。” 宁潇潇狐疑地看着舜华,只见女子和太子一副‘狼狈为奸’的样子,要不是自己知道事情的底蕴。 真的以为舜华准备通敌卖国。 “行,令牌,吾可以给你,但是,你得保证,在三天内,将宝藏找出来,否则,你们颜家的人,一个不留。” “三天太短,五天,五天内,本夫人就将宝藏找出来。” 话音刚落,太子将茶碗中的茶喝了个精光,放在了桌面,同时远处的弓箭手收起了弓弩。 “这老仆人,看起来对你挺忠心的,不如就留在本太子的府邸,做做客吧,等你在五天内寻得宝藏了,本太子便将他归还于你。” 舜华咽了咽,看着颤抖的顾管家,不动声色地点头道:“好,不过,太子得看紧了,他能帮本夫人打理万琼的十多家药庄,钱庄,天底下,可找不到比他更赚钱,更机灵,更忠心的人。” “是吗?” 闻言,太子惊喜地扬眉,笑道:“那样,本太子就多了一件想要的东西了。” 舜华低着头,隐忍不发地抿着唇。 顾管家不是你口中的东西,他是人。 余光瞄向顾管家,示意道,放心吧,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 第三百二十一章 结局后篇 秘密的案宗 砖红色的宫闱上堆满了厚重的白雪,三个小厮神色匆匆地经过文姝阁,耳边传来了两个内侍太监念叨的声音。 “圣上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吃什么吐什么,什么都食不下咽,咱家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瘦,当真是揪心,服侍大半辈子的主子,如今...” “你小声一点吧,圣上的身子哪能往外说呀,若是被旗公公听见了,指不定会怎么责罚咱们呢。” “怕什么,很快,就是太子登位了,到时候,换了个主子,你以为旗公公还受宠吗?” 闻言,三个小厮低着头,等着两个内侍太监走过,看着那两个膘肥体胖的背影逐渐远去。 “他们还真敢说,如今大敌当前,居然敢把国君的病情往外说,是生怕别人不敢把雪靴踩到宫门口吗?”宁潇潇嘴角喷雾,冷得手脚发抖。 “算了,这些太监,一辈子都在宫门里,不聊些是非,怎么过日子啊,快走吧。”舜华转过身,疾步地走近文殊阁。 守门的侍卫见他们穿着小太监的衣服,便举起长枪将他们拦了下来。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来的吗?” 舜华默不作声地举起了太子御赐的令牌,见状,两个侍卫立马跪了下来,“属下该死,不知三位公公是太子殿下的人。” 女子万万没想到,她会有躲在太子身后,狐假虎威的一天。 “无妨,你们这下子,可以放我们进去了吧。” “三位请进。” 宁潇潇神奇地看着舜华,跟着她肆无忌惮地进入了文殊阁,这座尘封已久的楼宇,平时根本不让外人进去,很久才有人来打扫一次。 “本大人是真的佩服你,刚刚还和太子剑拔弩张呢,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么快就从他手中弄到一块令牌了,不过...你不是说没有宝藏这回事吗?” “是没有啊,你试试看,站在本夫人的角度,这么和太子说,他信了吗?本夫人也叫不醒装睡的人啊。”舜华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 宁潇潇单手叉腰,神情妖冶地说道:“那你还敢和太子抬杠?刚刚本大人都替你捏了一把汗,生怕你们两主仆万箭穿心,走不出去了。” “那不得先演一场吗?” 舜华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七情上脸地解释道:“之前,我们是站在小十三和九王爷那头的,也就是太子的对立面,你让本夫人突然就冲过去,和太子说,本夫人想明白了,想透彻,觉得九王爷和小十三大势已去,所以决定‘弃明投暗’,甘心在太子身边,做个通敌卖国的奸贼,把宝藏双手奉上,若是,你是太子,你信吗?” “所以,你是刻意惹火太子的?”宁潇潇难以置信地说道:“可是,你看那个受伤的老管家时,那个眼神又不像骗人啊。” “那个...倒不是骗人的,本夫人承认,我是差点,差一点点就露馅了,想伸手掐死那个太子,竟敢欺负我颜家的顾老,哼。” “咳咳...” 周遭的微尘惹得傅木槿忍不住咳了咳。 “怎么样,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女子连忙关切道。 话音未完,傅木槿抬起袖子捂住舜华的脸,望着眼前成千上万的案宗,柔声说道:“这里尘大,娘子想找什么东西,让为夫和宁大人找找便是了,你坐下。” 女子乖巧地点了点头,伸手拿起矮木柜上的烛火,坐了下来。 “好,在万琼元年,不对,在万琼元年前后,有一堆案宗被涂黑了,还有,辰右家中失火的时候,柱子上不是留下了卍字的图腾吗?” “你究竟想做什么?”宁潇潇蓦然回眸,疑惑地望着舜华,“你不是说要找宝藏吗?怎么查着查着,查到辰右家的事来了?” 女子反问:“你仔细回想看看,宝藏的事,是谁提出来的?” 宁潇潇不以为然地回道:“卢先生。” “没错。” 女子点了点头,望着莹莹烛火,深思熟虑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出一件不存在的事情,他爹是前工部右侍郎,辰右的爹是前工部左侍郎,两家都是在发生那场洪水之灾前后出事的,所以,本夫人有一种直觉,卢先生所做的事,都和当年那场未实施的工程有关。” 若有所思舜华接着地说道:“还有,他上次和本夫人所说的那句话,当你解开最后一个迷时,得知真相,希望你还能保持如此理性,你想想,这个心中有大局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找上我的,所以,直觉告诉我,我爹和辰家,我和辰右,有某种关联,能被某件事联系在一起。” 宁潇潇刚拿起一卷卷宗,思量道:“辰家是在十二年前被人灭门的,比你爹失踪的日子稍早一些,能有什么关联。” “本夫人也想知道,卢先生口中最后一个迷是什么,才会大胆地向太子讨要腰牌,前来文殊阁查询宫中的密卷,希望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此时,蜡烛上的红蜡,刚好滴了下来,整个文殊阁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声音,翻书阅卷的声音。 “娘子,你刚刚说,除了涂抹的卷宗,还想找什么?”傅木槿回头问道。 “卍字图腾,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九王爷说,当年四大将军绞杀巨蟒,护驾有功,所以特赐了四大将军一批珠宝,他们的后人身上...应该都有那条带卍字图腾的金链子,而我爹,在失踪前沉迷《聊斋志异》、《山海经》的东西,刚好也有张巨蛇的图腾。” 白皙的手指举起了那张昏黄的纸张,宁潇潇和傅木槿诧异看着图纸上那条怪异的巨蛇。 “蛇...” 宁潇潇有些蒙了,他摸着后脑,有些糊涂了,念叨道:“这又是哪门子的线索啊?行,找...” 一抬头,望着排列整齐的柜子和成千上万卷卷宗,不由得叹了口气。 “找卷宗这种活,你应该找辰右来才对,本大人一见到字就会头晕。” “得了得了,我看得快,你们把卷宗堆到我跟前来,让我来细看,成了吗?” 宁潇潇扭了扭腰,妖娆地说道:“这还差不多。” 见状,傅木槿摇了摇头,忍不住回头问道:“娘子,你要找和蛇,和卍字图腾有关的卷宗,为夫明白,可是,为何要找被涂抹过的卷宗,那不是作废的吗,理应被烧掉了。” “这一点,娘子我还没想通,当时,我在洛水城衙门当捕快的时候,发现,在万琼元年,有很多人都去官府报案,说自己家丢失了东西,可是具体是什么,都被人用墨汁涂抹掉了,你家娘子是怎么都猜不着,可是,最奇怪的是,这些卷宗都没被扔掉,就存放在衙门的密室里。” 闻言,宁潇潇怔了怔,似乎有些知情。 “你说,案宗被涂抹过?” “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舜华疑问道。 宁潇潇很认真地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 “就这么说,你可能不明白,所以,打个比方,在...大概五年前,有个疯子,他闯进了一间佛堂,杀了很多僧人和信众,此案过于血腥和惨烈,所以很多相关细节,尤其是血腥的部分,都会在案犯被处斩后,被人用墨汁涂抹,然后封存。” “把部分案宗涂抹了,那后人怎么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面对舜华的疑问,这个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不以为然地回道:“他们也不是全涂,你看案宗的名字和部分陈述,大概都能猜出来,而且,只要不是涉及龙权的重案,刑部和文殊阁都会留底封存的,这样接任刑部的人,自然而然就能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 “涉及龙权...也就说,如果我们翻遍整个文殊阁,都找不到那几份没涂抹过的案宗,就说明,我爹当年丢失的东西,很可能涉及龙权。” 傅木槿手中的卷宗顿了顿,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家娘子,安慰道:“暂时,别把结果想得这么坏,兴许岳父的死,和圣上一点关系都没有呢,我爹和岳父既然能把圣上扶上王位,那不正好说明,圣上是位仁君吗?” “可是...” 舜华的心有一万个后怕。 卢先生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像一个诅咒,一颗埋在舜华心中怀疑的种子,不断地被铺天盖地而来的谜团所滋养着。 扎根发芽。 她也不想把情况想得这么坏,万一,她爹的失踪真的涉及龙权,她查清所有真相的时候,发现罪魁祸首是当今圣上。 难道,她要问斩皇帝吗? 还是像卢先生那样,通敌卖国,让别人吞并万琼。 也许,傅木槿说得对,先别把事情想得这么坏,也许一切是她想多了呢。 她爹就是单纯遇到马匪,像话本子所说的那样。 为了逃避马匪,跌落山崖,失忆了,所以忘记回来找她了呢。 “但愿一切,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宁潇潇语气轻松地接过话茬,调笑道:“对啊,你刚刚不是说,那些涂抹过的案宗是发生在万琼元年吗?你爹是在万琼十六年失踪的,就算涉及龙权,也不可能在时隔那么久,才动你爹的,相信圣上,相信血统,看看九王爷和太子就知道了,他们没有那么好耐性等那么久。” “娘子,宁大人的话糙理不糙,说得很有道理。” 宁潇潇瞄了一眼傅木槿,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舜华点了点头,催促道:“那快一点把案宗拿给我,两日之内,我要将整个文殊阁的案宗看完。” 此时,一位小厮肆无忌惮地走了进来,他卑躬屈膝地弯着身子,神情却很是傲慢。 “小人奉太子殿下之命,尊门来此,听候傅夫人的吩咐的,若是阁下想找些什么书籍,案宗,不妨让小的代劳。” 舜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来帮忙还是来监视啊。 “行。”女子指着柜子上的卷宗,随口说道:“你去把所有万琼元年的案宗抬过来,本夫人要看。” 那小厮点了点头,摆起架子,向前走了几步,轻声应道:“遵命。” 刚抬头,望着满目琳琅的书籍和卷宗,啊了一声。 他僵硬着脖子,转过头来,问:“在...这里面找出来?” ------------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结局后篇 龙的传说 “是啊。”女子理所当然地说道:“既然你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肯定是能人异士,就算不是‘三头六臂’也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来展现一下吧。” 那小厮听了冷汗直流,刚刚的态度都摆出来了,如今,被捧得这么高也不好收回去。 他挺了挺腰,站直身子,走向书架,回了回头。 “怎么,你是太子的人,看你穿着一身小太监服,也不是个真公公吧,你不识字?”宁潇潇轻篾地看了小厮一眼。 “万琼元年是吧,这么几个粗浅的字,小的自然是认得。”怄气的小厮开始在柜子前后,忙得团团转。 舜华看得很快,一卷接着一卷,身边堆积的书卷,也越来越多,宁潇潇见状,指着小厮,照直吩咐道:“你!就是你,她看完的这些,堆到角落去,等会,你再想办法放回架子上去。” “诶,这位公公,你这就不对了,小的是听从了太子的命令,前来辅佐傅夫人的,小的,可不是谁的命令都听。” 小厮刚端起架子,直视卷宗的舜华便开口说道:“他的吩咐也就是我的吩咐,你照做吧,要不然到时找不到宝藏,本夫人可就都赖你了。” “这...行吧。” 小厮本以为领的是份建功立业的好差事,怎知这群人使唤起人来,压根就没把人当人,而是把人当牛来使唤。 欲哭无泪的小厮被戏耍到晕头转向,见状,舜华打趣道:“这太子对我们也真真是好,派了这么得力的帮手来,要不然都来不及了。” “对啊,你今晚去向太子禀告情况的时候,记得,让他老人家多派几个过来,就说我们这里忙不过来了。” 舜华和宁潇潇一人一句地搭腔,逗得太子的小厮火冒十丈,惹得傅木槿忍不住偷笑。 “有发现。” 当她打开箱子,拾起那份红色卷宗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眼眸顿时亮了。 其余三人同时看了过来。 宁潇潇顾及太子的小厮在场,刻意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什么发现,是宝藏吗,还是辰家...还是和卍字图腾有关?” “那倒不是,更像一个在万琼流传已久的传说,祥龙宾天,王座在前,龙蛇并现,兄弟阋墙,浴血奋战,至死方休。” 女子微微转眸,念着卷轴上的小字:“传说每次龙将宾天时,在龙座之前,就会出现一条真龙和一条黑蛇,他们既是同胞兄弟,也是天生敌对的对手,他们会为了龙座相互厮杀,直到另一方浴血长辞。” “宾天...”宁潇潇的脑海立马就想起了文殊阁门前两个老太监所说的话,“不就是死...当我没说过。” “这个传说为夫好像曾在娘的口中听说过。”傅木槿微微低眸,回忆道:“万琼在几代人之前,就开始出现这种‘鬼使神推’的局面,尤其是上一代,当年万琼国君突然驾崩,先帝登位的那天,龙的十七子龙螣率领宫中的禁卫军,包围了整个皇宫,意图屠龙弑君,登上王座。” “屠龙弑君。”她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四大将军所斩杀的巨蛇,是指龙的第十七子龙螣。” “应该是吧,方才,我也没想得这么远。”傅木槿继而说道:“娘说,那天,先帝登位后,以谋反的大罪,将龙腾的家人、亲信、奴仆,全都一一斩杀,血流成河,一个不留,希望为夫能以此为戒,珍惜兄弟之情。” 闻声,三个人都陷入了静默。 见气氛有些紧张,傅木槿柔声缓解气氛说道:“那倒不是没有例外,当今圣上和敬亲王就是个例外,当年先帝属意敬亲王当皇帝,可是,他转头就将皇位拱手相让,还辅助圣上,击败其余的皇子,助他登上王位,所以,这传说就是传说,也不可尽信。” “是啊,再说了,这一代,谁是真龙谁是蛇啊?” 听着宁潇潇的嘀咕,小厮暗自记下了这件事。 女子低着眸,直勾勾地看着卷轴上龙螣二字,若有所思道; “腾蛇...钩蛇...听起来并不像...” 小厮听不清舜华在说什么,想要凑近一点的时候,却遭到宁潇潇和傅木槿眼神的威胁。 只好作罢,继续帮忙抬东西了。 * 傍晚,屋内灯影灼灼,太子的小厮神色匆匆地出了文殊阁,经过宫墙,来到一间光亮的雅间。 “奴才黄舒朗,拜见太子殿下,愿太子...” “够了,别客套了,快说,她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小厮点了点头,言辞锋利地说道: “回禀殿下,这傅夫人看着勤快,实则压根就没在找宝藏的线索,她一整天都留在文殊阁查卷宗,找什么真龙黑蛇的传说,半个字都没提起过宝藏,殿下,依小人所见,此人,不可信。” “此话当真?等等,真龙和黑龙的传说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突然生了些许好奇心。 见状,小厮连忙抓紧了抱大腿的机会,殷切地说道: “此事,奴才也听得不算十分真确,他们见小人是您的人,说话的时候都鬼鬼祟祟的,他们好像说,在万琼有个不为人知的传说,但凡下任君主要继位,就会出现一条真龙和黑蛇,双方拼杀争夺王位,代代如此,当然,在奴才心目中,太子您必定就是真龙天子,至于那条阴险狡诈的黑龙,肯定就是九王爷。” “这件事,吾倒是没听说过,他们没说,为何要查这件事吗?”太子反问。 “不知,而且,傅夫人还带了自己的情郎去,两人一口一句夫君,娘子,也不怕听得人膈应,还有,他们的丫鬟也在场,毫无芥蒂,简直祸乱宫闱,不堪入目。” 太子听着小厮的添油加醋,顿时蹙起眉头,“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当皇宫内院是什么地方,她拿着吾亲赐的令牌,逞的是吾的脸面,看来,这五天确实是给多了。” 小厮毫不掩饰眼眸的嘚瑟,他扬起嘴角,轻声问道:“不知太子,想如何处置她们?” “黄舒朗,你去把她叫来,本太子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好玩的事。” “小人,遵命。” * 也不知看了多久,疲惫的舜华居然合起了眼皮,躺倒了温热的胸膛之间,在梦里,她看见一条巨大的黑龙在大海中窜了起来,向着自己咆哮怒吼,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愤。 “娘子?娘子?” 傅木槿担心地提着袖子,擦着她额前的细汗,轻轻地摇了摇她。 “啊,黑龙。” 这是女子醒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黑龙?”傅木槿不解地询问道。 “没有,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找了这么久,难道都没有涂黑的案宗吗?没看见我爹的名字?” 当时,宁潇潇站在远处,边打呵欠,边提声回道:“没有,一个字都没有,都找了大半个文殊阁了,别说是你爹了,就连你的也寥寥无几,也是,一个辅助过君王,却没有要一官半职的人,哪会记录在史册和案宗上啊,说不定,你爹丢的东西,是随处可见,不足一提的东西呢,你还是想想看,你爹失踪前后,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更好吧。” 舜华紧抓着傅木槿的袖子,稳住了心神。 在洛水城所见的案宗,满目琳琅地略过在眼前。 “随处可见的东西,你们说,有什么东西,是看似家家户户都有,樵夫有,商人有,文人有,官有,卖饼的有,卖鞋的也有,富户有,穷人也有...” 忽而,傅木槿和宁潇潇灵机一动,异口同声地回道:“筷子!” “......” 舜华怔愣了一会后,内心如同狂奔过一万头牛。 没好气地反问道:“你们家丢了筷子,会去报官啊?哪有小偷会偷筷子啊?” “好像...是这么回事。”宁潇潇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继续猜道:“要不然,是碗?菜刀...” “够了,史上最年轻的清吏司,你太让本夫人失望了。” 舜华打了个呵欠,正想展开卷宗继续看,傅木槿按住了她的手,劝说道:“你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不能饿着啊,不如,我们先歇一歇吧,缓一缓气,说不定等会就能把想要的东西找出来了。” “可是,不查清楚,就不知道卢先生真正的意图,也没办法预计他的下一步。” 闻言,傅木槿柔声说道;“娘子,你还有我,依靠我吧。” “依靠你...”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刚映着男子的脸,身后一阵咳嗽,粗鲁地打断道:“咳咳咳——” 两人怔愣地回过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小厮。 宁潇潇放下刚看完的卷宗,面无表情地问道:“是你啊,怎么刚刚在太子面前,给我们穿完小鞋就回来,不多歇一歇。” “你...罢了”小厮忍住怒火,提声宣道:“太子有令,命令你即可前去东宫见他。” “他不是说过给我们五天了吗?反悔了?” 舜华抿了抿眸,有些不满。 “太子乃是千金之躯,万人之上的贵胄,太子做什么决定,哪轮到你来质疑,小的劝你,就老老实实地听从吩咐,别弄那些虚的。” 舜华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小人。 她还是第一回,见到一个小人,不是公公,胜似公公的。 “去就去。” 刚没走几步路,舜华就觉得肚子咕咕作响,饿了。 傅木槿伸手捂住她的小腹,小皱眉心,担心道:“要不,娘子把晚膳用了,再去?” 闻言,小厮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忙呛道:“你这面首说什么胡话呢,太子下了命令,就得马上去,难道还等你吃完饭,沐浴了,睡一觉再去找他呀?” 这个胜似公公,在乱说什么,居然敢说她家木槿是面首! 你见过长得这么...差点忘了,她家夫君易了容,不行,妆画丑了,也不能怼。 “你这主意好!甚好!”女子拍手叫好道。 小厮不解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疯子。 ------------ 第三百二十三章 结局后篇 怒耍太子 舜华从柜子上下来,搀着傅木槿的手臂,样子乖巧地说道: “夫君,我们先去吃东西吧,若是,明天早上,太子问起路上有什么耽搁的,我们如实告诉太子,是他的人好心提议我们先去吃饭,沐浴,休憩一夜再去找他的,一切都和本夫人无关。” “明天早上,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小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小厮气得咳了起来。 “你什么你,本夫人见过的坏人,比你吃的米饭还多,你要是再敢在太子面前乱嚼舌根,本夫人就让你从此消失在太子面前。” 反正,她想着,五天后找不到宝藏,她也是得死,逞一时口快,别人也奈何不了她。 “傅夫人,你别以为太子得靠你才能找到宝藏,以太子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就算他要掘地三尺,也未必有人能拦得住他。”小厮语气轻篾地说道:“你以为你身后还有九王爷和十三王爷撑腰吗?” “你以为本夫人是靠九王爷和十三王爷撑腰,才活到今时今日,你未免也太小瞧了我。”她转过身,拉着傅木槿的手,大大方方地步出文殊阁,“夫君,我们走。” 小厮敛起眼眸的肮脏之色,嘲弄道: “夫人还是留步吧,若是你对十三王爷还有些许情分的话。” 闻言,二人顿了顿脚步,她没有回头,只是抬眸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太子正在刑部大牢,等着你呢。” 说完这句话,小厮便乐得自在地转过身,满脸要看好戏的神情。 傅木槿的手指颤了颤,询问道:“娘子,你不会真的要去...” “小弟有难,大哥自然要去,只能委屈一下小肚子了。” “那为夫和你一起去,你在太子面前,叫我阿槿,他不认识我,估计看不出端倪来。” “好。” 舜华抿了抿唇,转过身,和傅木槿一起跟了上去。 * 在刑部的大牢内,炉上的炭火烧得滋啦作响,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小十三,瞪着死鱼眼,直勾勾地看着太子。 “你看什么,再看,本太子也不会放过你的。” “没,没有,就是觉得这么些年都没认真地看过你的脸。”小十三坦率地说道。 太子狐疑地看着这个爽朗的弟弟,心有疑虑。 “你是怎么回事,之前患病的时候,谁叫你都不理,清高得很,如今病治好了,就想着谁都巴结了?”太子笑了笑,“也好,你就出声求求本太子,本太子可以当多养一条狗。” “啧,本王就说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当真是长得人模狗样的!”小十三咬牙切齿地说道。 “龙十三!” 太子拿着烫红的铁锹,想在小十三烙下永不可磨灭的烙印,烧红的铁锹近在人前,不断地发出青烟,少年不断地挣扎,发出嘶声裂肺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你叫什么啊,本太子都没烫下去!” 少年憋着嘴,满脸委屈地说道:“本王就是想提前练练,免得等会烫下来,叫得不够凄惨,彰显不到王兄你麻木不仁,残忍暴戾的一面。” “你说谁麻木不仁,残忍暴戾!”太子愤怒地举起铁锹,“那是你的九王兄,吾是龙的长子,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而你的九王兄呢,他就是条暴虐成性,杀人如麻的黑蛇,就只有你这种看不清局面的傻瓜,才会相信他这样的人。” “我九王兄怎么了?就算他再差也比你好,如今,万琼大敌当前,你阵前易帅,你从未带过兵,打过仗,有多少胜算,你自己知道,可是,你为了不让九王兄建立军功,你宁愿拉着整个万琼给你陪葬,要论愚昧无知,残暴不仁,天底下,为你独占鳌头!” “吾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留眼泪!” 说罢,太子举起铁锹就要往小十三脸上烫上去,舜华迅速走来,扬声说道:“太子,不可,万万不可。” “谁敢拦我?” 他那双细目稍稍转过视线,落在一身小太监服的舜华身上。 “是你。” “正是本夫人,太子您早些时候,不是说要传令本夫人前来吗?” 男子轻轻笑了笑,直接略过了舜华身边那个看着脸生的男人。 他一手提起小十三的衣领,狂傲地说道:“你来得正好,来看看,父王口中最宠爱的小儿子,看看这张讨人喜欢的脸上,会留下什么样的烙印。” “太子果真不是真龙天子。” 舜华稍稍挨在铁栅栏上,眼神轻篾地看着手拿铁锹的男子,脸带愤怒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相信,方才那个奴仆,也跟你说过,在万琼国君宾天之后,真龙和黑蛇会同时显现,如今,看来,太子更像黑蛇,至于真龙,也没人会在乎,真龙长得好看还是丑。” 太子听出了舜华话中的意思,他冷声质问道:“如今,本太子手握兵权,能一手遮天,你居然敢说本太子是黑蛇,更荒谬的是,你居然敢说这个轮回阶下囚,即将听候处斩的十三弟,是真龙天子?” 舜华抱着手,微微走向前,气定神闲地说道:“小王爷像不像真龙天子,本夫人是不知道,但是,一旦他脸上留下烙印,等待判刑处斩的时候,所有百姓都会觉得动用私刑的太子,是条意图霸占龙座的黑蛇。” 太子紧紧地握起拳头,将铁锹随手扔回了炭炉之上,扬起一阵火星之气。 他刚步出牢房,眼眸闪过一丝古怪的光亮,咧起嘴,意味深长地说道:“差点忘了,烙印的痕迹抹不掉,但是鞭刑不一样,十几天就会好了。” 鞭刑? 女子惊诧地抬眸,便见太子抬手,拿起了墙上的刑具——长鞭。 刚刚才感觉死里逃生的小十三,目瞪口呆地看着坏笑不止的太子,摇了摇头。 微微眯起的眼睛,并没有迎来预想中疼痛狠辣的一鞭子,他疑惑地抬起左眼,顿时惊呆了。 太子居然将鞭子转交到舜华的手上,还满心欢悦地说道:“你来,到时,他们质问起,到底是谁动用的私刑,本太子就说是你,欠钱也好,欠债也罢,随便找个由头,也正好败一败你万琼国圣女的名声。” 舜华手指颤抖地抓着皮鞭子,抬眸看了神情古惑的太子一眼。 “太子殿下,当真要将如此重任交托到本夫人手上?” “当然了,本太子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也没什么比,昔日旧友,相互厮杀,来得更精彩,更痛快。” 闻言,她咽了咽,踏入了牢房,和小十三对视一眼。 少年满脸悲泣地看着自己,深吸一气道:“你来吧,小弟全都明白,你是被逼无奈,你是有苦衷的,今日,那个奸贼逼你做什么,本王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那...本夫人要抽了。”女子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神情肃然地说道:“记得,站稳了,别乱动!” 话音刚落,舜华气势凌厉地举起长鞭,旋转一圈后,抽到了十字架上。 “啊——” 男子的惨叫声却在身后传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二鞭再次落在了十字架上。 “啊——好痛,你造反啊!啊啊啊...” 女子像充耳不闻一样,接连抽了十几下,飞舞的长鞭如同一条会舞动的小龙,在牢房中上跳上窜。 旁边的辰右看的很真切,抽了十几鞭了,一鞭子都没打到被绑木架的小十三,却,一鞭不落地抽到了身后的太子脸上。 气喘吁吁的舜华扶着腰,娇声抱怨道:“真是累死我了,本夫人之前只拿过马鞭子,这使长鞭子还是头一回,使得不好,恳请太子莫要见怪呀!” 她刚一回头,便见太子的脸被抽得像菠萝似的,顿时有些憋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吾就知道,你是故意的。”太子摸着受伤的脸,眼睛气得通红。 “真不是,刚刚本夫人都给殿下你解释过了,我这是马鞭子使惯了,自然只会抽马屁股,谁让你站在本夫人身后的,傻乎乎的,你就该站在牢房外面,知道吗?” 太子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机,但他想到自己还需要舜华找宝藏,所以他将这股怒意忍了下来。 “行,这回,本太子站在外面,你转过身去。” “转身?” 舜华拿着鞭子,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没错,面向门口,本太子就看看,你这马鞭子是不是使惯了,还能不能抽到小十三。” “噢,你早这么说嘛,行,这回,本夫人一定瞄准了来。” 易容的傅木槿稍稍后退,给太子腾了腾地。 说罢,舜华的鞭子再次转了起来,这次她抽到了小十三的脚指头,疼得少年咿呀大叫,太子看得很开心,正要拍手叫好。 忽而,一鞭子落在了他的额头,那鞭子就灵蛇一样,绕过牢房的铁栅栏,抽向太子的脸,噼啪作响。 “啊——” 闻声,舜华假惺惺地停了下来,看着面容比刚刚还惨烈的太子,‘怜惜’道:“唉,太子啊,你怎么回事,你刻意凑上来,吃本夫人的鞭子吗?没成想太子居然有如此癖好。” “够了!谁有吃鞭子的癖好!” 太子一手抓着长鞭,拽了过来。 他摸着被抽得红肿的脸,怒斥道:“吾算是看得真切了,你压根就没想听令鞭打小十三,居然敢在本太子眼皮底下,阳奉...嘶,阴违。” “你太过分了,本夫人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敢怀疑我!” 舜华稍稍侧了侧身子,让太子看到了小十三的伤势,满身的鞭痕和血迹,衣服被抽得茸茸烂烂,不堪入目。 “这...看起来这么疼,他怎么不叫啊?”太子狐疑地伸脖一看,随后,哈哈大笑道:“这胆小鬼居然晕倒了,哈哈哈...” “太子满意了吧,以后,就算小王爷有机会翻身,他也不会原谅本夫人了。”舜华故作落寞地擦了擦眼泪。 “他这笔账,吾可以算了,但是你在吾的脸上留了多少条疤,吾也要在你脸上留多少条!” ------------ 第三百二十四章 结局后篇 生要见人 舜华抿了抿唇,微微后退,赔着笑,讽刺道:“太子,你皮糙肉厚的,脸上有点疤,别人还以为你们都雄赳赳,气昂昂,颇有男子气概,但是本夫人不同,在这种大冬天,别说一条疤,就算是伤了口子,也得十天半个月才好,太子,你也是惜花人,欺负女人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会遗臭万年的!” “这里都是本太子的人,就算本太子当场杀了你,也没人敢泄露半句!” 锋利的长剑被他一手拔出,刑部的人都怔了怔,尤其是辰右,他面带难色地看向了太子身后的小太监,那双眼睛就好像随时都能取太子首级于无形。 情况一触即发,谁也不知道等会发生什么事。 谁又会准备做些什么。 忽然,门外来了一个侍卫,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跪地禀报道: “回禀太子,海将军在军中传来消息说,万溪率领五万大兵,向着万琼的南边而来,情况不明,军情告急,所以他恳请太子您马上回军营,共商对策。” “什么?万溪国不是说会派国君前来,共签盟约吗?”太子愤怒地质问道。 “小的也不知,具体得等你到军...” 跪地的士兵还没说完,太子带着他的人,急匆匆地在众人面前离去,赶往军营。 舜华看着太子的哨兵也跟着冲了出去,顿时大松一气,辰右冲了过来,急忙解开小十三身上的绳索,易容的傅木槿来到二人跟前,抬起少年的手腕,仔细把了把脉,顿时蹙起了眉头。 “他...” “夫君,你也觉得本夫人如此心烦手辣,会对小十三下此狠手,没错,我是抽烂了他的衣服,可是,他身上的不是血,而是红油墨。” 话音刚落,女子俏皮地亮出掌心,尽是批阅公文的红油墨。 对着闭眼的少年,语气轻松地说道:“行了,小十三,你也别装了,不过,你的演技也挺好的,居然能装得这么像!” 她一手掌轻轻拍了拍小十三的脸,没想到对方毫无反应。 “傅夫人,本官想小王爷是真的晕了。”辰右尴尬地说道。 “这就晕了,真是个胆小鬼!” 舜华蹲了下来,用小十三的衣服,擦了擦手掌。 “不过,真是奇怪,依照卢先生所说,万溪国的国君应该会亲自前来万琼找寻你父亲遗留的宝藏,又怎么会突然挥军南下?”辰右不解地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这盘棋局看似是我们和卢先生在下,实则,对弈者又何止一人,再说了,我爹那么坑的人,哪有好处留给别人啊,他啊,就会留一大堆烂摊子。” 她站了起来,步出铁栅栏道:“如今,局势有变,太子很可能会提前行军出发,将留给我的五天期限提前,所以,计划不能等了,之前,所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辰右认真地点了点头,回道:“准备好了,兰侍卫已经在郊外,等着你的东风。” “那就好。” 话音刚落,一句着急的喊叫声淹没了舜华的声音。 “大事不好了...” 众人惊诧回眸,只见小十三的侍卫冲了进来,神色慌张地回禀道:“辰大人,傅夫人,大事不妙了。” 当下,她的心惊慌得漏了一拍,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快快请讲,不是兰侍卫等的东风出问题了吧,有埋伏,还是有人前来行刺?” “都不是,是宫中的文殊阁,失火了,宁大人他...” 看着欲言又止的小侍卫,辰右紧张地站了起来,神情肃然地问道:“你好好说,宁潇潇怎么了?” “回禀辰大人,方才文殊阁突然发生大火,等监火司的人赶到的时候,里面的卷宗已经烧得一干二净了,而宁大人他,不知去向,所以,很可能...很可能来不及逃跑...” 那一刻,辰右的耳边响起了宁潇潇熟悉的酣睡声,他这个至交好友看累了案宗,总是喜欢躲在角落里打瞌睡。 他很可能,不知周围起火,就这么睡死在大火之中。 所有人都沉默了,舜华微微捂住肚子,缓了缓气,“走,我们去找,生人见人,死要见尸,是不是?” “可是,大火还没扑灭,即便你们去了,也只会看见一遍火海。”小侍卫双手作辑,苦劝道。 “那又怎样,他是我们的朋友,更是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仍然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的人。” 舜华的话,让陷入沉思的辰右回过了神,他点头肯定道:“没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满脸伤疤的太子急匆匆地闯进了军营,围在布防图附近的将士们怔愣地抬起头,望着他那张满布鞭痕的脸,惊诧不已。 “参见太子。” “免礼!” “究竟是何人,居然敢偷袭我们的太子!”海将军愤慨地呐喊道。 “此事暂且不提,方才你传人来急报,说万溪国派五万大军,似乎有意朝我国南边前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海将军立马双手作辑,神情肃然地回道:“属下也不知怎么回事,此事毫无先兆,我们的人本想提前在边境迎接万溪国的国君,怎知,来的人不是他,却是万溪国的五万北鳟军,他们刻意绕开我们边关的防线,从南面前来。” “刻意绕开防线,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我们的布防。”太子的拐杖狠狠地撞击这桌面。 他紧紧地盯着布防沙阵上的旗子,隐忍不发地问道:“卢先生,卢先生在哪里?卢先生呢?他在哪?” 男子的声音如同雷霆怒吼,充斥着整个军营。 海将军如实回道:“太子,放心,方才属下已经命人前去卢先生的居所,邀他前来了,相信很快便会带到太子的跟前来。” 那个脸容瘦弱的男子如同一头被惹怒的蛮牛,愤愤不平地喘着气,他扔掉了手中的拐杖,一手拔出了将士的长剑。 仰天大吼道:“要是他不能给吾一个合理的解释,吾就一剑杀了他。”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一声通传,“报,玉公子到——” 海将军看了太子的一眼,连忙上前说道:“快请他进来,太子等着卢先生的解释呢。” 未几,玉向风穿着一身厚重的衣裳,从营帐外进来,行礼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你来了?” 太子的长剑正好映着躬身的玉向风,对方稍稍抬眸,站直了身子。 “看来,是吾太客气了,让你们都忘记了,吾是万琼国的太子,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宰!” 话音刚落,营帐撒过一抹鲜血,脸被划伤的玉向风不为所动地站在太子的眼前,脸上的鲜血仍然不住地滴在了地上。 “你不怕?”太子抬起怀疑的眼眸,有些惊讶,“吾以为你只懂得卑躬屈膝,向人点头哈腰,没成想,你还有几分胆识。” “草民多谢殿下的夸奖,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便什么都不怕了,以前,草民有家,有亲娘,有官衔,有娘子,一夜之间,草民成了人人唾骂的人渣子,亲娘死,削官职,孩子没了,娘子成了阶下囚,就连草民的府邸,也被亲戚刮分了去,万念俱灰的时候,是卢先生捡回了我。” 玉向风神情淡漠地看着前方,回忆道:“他当时,就和我说了一句话,没有什么能比一个没什么东西可失去的人,更有胆识,更有勇气的了,所以,太子的长剑,草民不怕,也请太子也安心地相信先生。” “相信?”太子目光狠厉地瞪着玉向风,质问道:“你让本太子怎么信任你们两主仆?他先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如今,万溪和明华就像联了盟一样,向着我们万琼左右开弓,你说说看,到底,是吾要当这七国的王,还是他要当!” 锋利的剑刃已经横在了玉向风的脖间,脸上的血正滴落在冰冷的剑刃上,顿时结成了冰。 换作从前,他早就露怯地跪地求饶,如今,他就像个毫无感情的木头人,淡定地回道:“太子,草民当然知道,您才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宰,未来七国的王。” “既然知道,你这条忠心的狗,还不赶紧把你家主子叫出来。” “回禀太子,卢先生如今不在主城,他比你更早接到万溪国变动的消息,已经赶往边城,为太子您了解情况,可是,你...” 那只紧抓剑柄的手颤了颤,太子狐疑地盯着说话的玉向风,逼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他不来见吾,为何不向吾禀报此事,而是自作主张地前往边境,你替他说呀,他究竟是为吾做事,还是心虚逃跑。” “太子,卢先生不需要逃跑。” 玉向风挺直腰杆,说了一句让周围的将士瞠目结舌的话。 “他从来就没臣服过你,他说过相助你坐上七国的王位,便能保你坐上王位,太子,局势是瞬息万变的,只是小小的异动,你便如此焦躁,草民突然有些怀疑卢先生的眼光了。” “你放肆!”海将军冲了出来,拿起长戟就要刺死玉向风,利刃已经陷入了他的肩膀,鲜血流了一地。 玉向风闷声不吭地被抵在地上,跪了下来。 “算了,和一条只会传话的狗,置什么气。”太子怄气地笑了笑,反问道:“你的那个卢先生,这么狠心将你留下来,任吾出气,你还对他如此忠心,到底是你傻,还是你笨啊?” “草民...不在意这些,草民此次前来,是来把先生临行前所说的话带到。”玉向风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紧了牙关。 “是吗?”太子挥手,示意海将军把刺进玉向风肩头的长戟,拔出来。 海将军点了点头,收回了武器,鲜血无情地从伤口流落他的膝盖。 太子随意问道:“他说什么了?” ------------ 第三百二十五章 结局后篇 死要见尸 “卢先生让草民转告太子,找宝藏是为了后续兼并六国所作的准备,可此时再不出兵,恐给其余四国错觉,你有意退让,让他们肆意瓜分万琼。” 声音沙哑的玉向风拼命忍住咳嗽,用拳头捂住受伤的左肩,细汗悄然滴落眉心。 “荒谬!” 太子拿起拐杖,坐在上座,指着跪地的玉向风,不屑地说道:“我万琼千年基业,除了明华,哪国敢来犯,如今,即便两面受敌又如何,只要吾领兵出战,谁敢动我们分毫,倒是卢先生,若他说得全是真话,那么万溪这次异动,便是他的意料之外,若他真有你所相信的那般神通广大,就不该有意料之外。” “太子言之有理,卢先生只叫我们太子出兵,没有其他任何计策留下了?”海将军质疑道。 “海将军,你应该知道,明华的琉雀军是我们的人,到时,太子先拿下琉雀军,与之里应外合,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一举拿下万溪,岂不正好,卢先生虽不知万溪出兵是何意,但是,万溪此次出兵,不就正好给了太子一个由头,拿下万溪吗?” 闻言,所有将士面面相觑,小声议论道:“此话也不无道理,对啊...如此一来,我们倒是省下了很多功夫。” 玉向风嘴角流出鲜血,他低眸说道:“到时,等太子一统三国后,再收下明华的铁船技术,踏平其余四国,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你早这么和吾说,不就完了,非要受这些皮肉之苦。” 太子收起拐杖,轻篾地看着他,心情愉悦地说:“行,本太子就最后相信他一回,至于找宝藏的事,本太子也全权交给你了,你不是很喜欢那个颜舜华吗?就当作是给你的补偿了。” 刹那间,玉向风的眼睛颤了颤,忍着伤痛,双手作辑道:“谢太子殿下。” “不用谢,想必以你的能力,让她在三天内交出宝藏,应该不成问题吧。” 玉向风点头道:“谨遵太子殿下的吩咐。” “你退下吧,我们来商议一下,到时如何与明华里应外合,击败万溪那五万兵马。” 玉向风狼狈地起来,步出了军营,伤口还在不断渗血,他缓缓地迈着步子,上了马车。 耳边响起了女子尖细的声音,调侃道:“真能忍啊,难得先生还派我前来保护你,为何,不唤我出来,还要白白受太子那一剑?” “没什么,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给先生添麻烦罢了。”他捂住左肩,问道:“如今,我们是赶去先生那里?” “不急,先生已经猜到,等太子冷静下来,一定会听从劝告,带兵出战,也猜到他会把找宝藏的事交给你,所以,决定给你一天作为奖赏,后天,你就要将她带到先生面前来,先生之前要找的那个咒术师,已经找到了。” 玉向风有些急,他叹了口寒气,沉声说道: “你去和先生说,在下马上就能把颜舜华送过去,不用什么奖赏。” 闻言,女子取下白色的面具,露出一张刀疤盖面的脸,伸出手,肆无忌惮地摸着玉向风的下巴,笑问道: “你究竟是不想要奖赏,还是不敢在她面前露面,不敢让她知道,你变成了通贩卖国的奸贼?” “你错了。” 他抬起眸,直视着那张惨烈的脸,毫无惧色地笑道:“在下只是不愿意再和往日之事,往日之人有所牵扯,从在下被先生收归麾下的那一刻起,为先生成就大业成了在下的全部,这世间,从来没有万人唾骂的奸贼,只有过街老鼠般失败的狗辈,而在下,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枭雄!” 马车刚巧经过颜家的府邸,玉向风敛起目光,放下了马车上的绸布,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 酉时,文殊阁的连天大火终于熄灭了,舜华,傅木槿,辰右,站在宫殿前,看着监火司的人将一具烧焦的尸体抬了出来,焦黑的尸体手中还紧紧地拽着某件东西。 怔愣的辰右冲了上前,用力地掰开尸体的手,将东西拿在手里,目光带泪。 他苦笑道:“这是宁潇潇的家传玉佩,他还经常开玩笑说,得藏好点,免得被哪个女子私自占了去。” “所以,这真的是宁潇潇...” 傅木槿搂住了舜华,免得她踉跄地蹲坐在地上。 她难受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无端端失火,明明之前还好端端的,是不是因为我要追查,动了某些人的禁忌,他们才要放火,才要杀了宁大人...” “娘子...”傅木槿紧紧地搂着舜华,摸着她的长发,安慰道:“娘子,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是那些纵火杀人的错。” “可是...”揪心的舜华紧抓着傅木槿的衣衫,把额头埋在他的怀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断地自责。 辰右将宁潇潇的玉佩藏在身上,忍着眼泪,安慰道:“傅夫人,宁潇潇这个人看似不正经,可是,在大义面前,拎得很清,相信此时此刻,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能查出真相,找出真凶,让他得以安息。” “咳咳...” 闻声,三人惊愣地盯着地上的焦尸,一惊一乍,松了口气,“没有诈尸,没有诈尸。” “谁诈尸了?” 那个妖娆的声线从背后响起,三人错愕地回头,只见宁潇潇咬着个烤红薯,抱着大木箱,完好无缺地站在他们眼前。 “怎么回事?” “你不是死了吗?” “你不是被人烧焦了吗?” 来人咽下嘴里的烤红薯,吐了吐番薯皮,恼怒道:“呸呸呸!本大人可算是看清你们了,出去这么久,不给本大人带吃的就算了,还当面咒我死,什么在天之灵,我还活着呢!” 女子破涕为笑,擦着眼泪背过身去,柔弱的声音颤抖道: “太好了,太好了,他原来没死,我以为,我会间接害死一个人。” 傅木槿宽慰地笑了笑,搂紧了她。 “没错,娘子,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不会让好人这样惨死的。” 宁潇潇听得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辰右便冲了过来,张开手,将他大力地抱住。 受宠若惊的青衣男子惊得手中的红薯都要拿不稳了。 “辰右大人,这是作甚?别以为给一棍子,再给一把糖,本大人就会轻易原谅你,你居然和他们一起咒本大人死了?亏本大人还拼命地帮你们保住这个木箱。” “木箱?”辰右从失而复得回过神来,低眸看着宁潇潇眼前的木箱。 “傅夫人,想必,这个木箱里,应该有你想要的东西。” “怎么说?”她不解地问道。 “方才本大人在架子底下,发现了暗格,找到了这个木箱,正想打开,突然,冲出两个神秘人和本大人扭打在一起,似乎就是为了抢这个箱子。” 傅木槿微微转眸,看向四周,宫人们还在忙碌地收拾文殊阁留下的残木,在冒烟的焦炭附近进进出出。 他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此处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寻个地方,再作商量吧。” 舜华也觉得很有道理,连忙提议道: “去颜家,那里虽尘封已久,只要重新布置机关和陷阱,就算是探子,也没那么容易靠近。” 辰右搭着宁潇潇的肩膀,点头道:“好。” 四人乘坐马车出了宫门,沿着颜家的方向而去,舜华撩起绸布,看着廖无人烟的街道,灰蒙蒙的。 忽而,她发现颜家的大门前,好像蹲坐着什么人。 难道是霜霜和一稻? 待马车停了,她被傅木槿扶下马车,眼睛瞬间就红了。 “顾管家——” 卷缩在角落的老人微微抬眸,在朦胧的视线里,寻找女子的身影,沙哑地喊道:“大小姐?” 舜华匆匆步上前,激动万分地扶起老人,细声问道:“你怎么会这里,太子他居然肯放你回来?” “不是太子...”老人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是玉公子,是他把老奴放回来的。” “玉向风?”舜华难以置信地反问:“他不是被贬为庶民了吗?他怎么还会和太子牵扯在一起?” 辰右讶异地反问:“本官没提起过这件事吗?玉向风如今是卢先生手下的人,他们表面上向太子靠拢,实则,并不是完全臣服在太子的手下。” 顾管家睁大着眼睛,仰起头,望着舜华,稳稳地抓着她的袖子,说道:“他,玉公子,他还让老奴带一句话,他说,太子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让你明天就把宝藏交出来,要不然,他就杀光颜家所有的人,不留活口。” 舜华一时脱力跪在了雪地上,轻笑道:“如今,颜家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啊...” 一阵冷风吹起了额头的落发,她从大门缝里看到府邸里的火光,诧异地呢喃道:“怎么可能,本夫人不是让你们回乡下寻亲了吗?” 大门被打开,仆人们举着火把,整整齐齐地挤在门边,站在她眼前,不好意思地看着彼此。 顾管家感慨道:“他们从小就在颜家做工,吃住都在颜家,大冬天的,除了颜府,你还能让他们上哪躲着呀?” “找不到,也得找地方躲着呀,想必本夫人真的是个灾星,一出门就遭祸,如今,还把祸事引到家里来了。” 她睁着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眼前信任她的仆人,难过地低下了头。 傅木槿来到她身边,蹲了下来,柔声说道:“娘子,你不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吗?他们是相信你,才会回来找你的。” 女子鼻子酸红地点头,站了起来,“没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躲也躲不出万琼,也逃不出皇城,等明日东风一到,我们就反击!” 话音未完,兰侍卫便骑着马匹,冲了过来,四只马蹄,驻足在颜府的大门口。 他跃下马背,心情激动地说道:“东风到!” ------------ 第三百二十六章 结局后篇 东风已到 那一瞬间,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被火光所燃亮,她筹谋已久的反击计划终于要开始了。 那一夜,颜家所有人都没有睡,如火如荼地准备着,燃点的灯火和木炭将宅邸上这片天空点燃成了白昼。 万众一心,筹谋着明天的反击。 傅木槿看着底下忙碌的身影,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小书童端来了一盆热水,积攒了许久的疑问,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你为何不告诉少奶奶,你和明月国的皇帝也有筹谋,也有计划,也省得让她一个人这么操心,身怀六甲,还要忙这些。” 男子拿起温热的湿手帕,擦了擦手指,淡然处之道:“大丈夫少说话,多做事,娘子的想法和我们的计划不冲突,反而有些相辅相成,如今,她的东风已经等来了,就不知道我的东风...” 话音未完,一双展翅的黑翅膀闯入了他们的视线,柔软的发丝微微垂落在他的后背,男子抬起臂膀,接住了黑鸦。 那张俊脸笑得勾魂夺魄,他轻轻启唇,“我的东风也等来了,一稻,帮我备套衣裳,我要进宫...” 小书童以为自己听错了,蓦然回头问道:“进宫?这么晚...不会是圣上病重,不知选谁当皇帝,要找你商量吧?那你要选谁,九王爷还是十三王爷?” 傅木槿疑惑地挑了挑眉,不解地看着八卦的小书童,“我要进宫的事,不要告诉娘子,还有,我走后,你得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直到我回来,答应我,一稻。” 小书童好久没有见到这双澄如星辰的眼睛里,流露这么认真的神情。 一种厚重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小书童认真地点头,大声保证道:“公子,放心吧,一稻一定会保护好少奶奶,绝对不会让她轻易我的视线,保证在你从宫中回来之前,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 “那就好,你和他们一起,等我回来。” 傅木槿满意地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衣裳,拿起在明华国当摄政王时所戴的黑面具。 “公子,你刚刚还没告诉一稻,如果圣上真的把下一任君主的决定权交到你手上,你会选谁啊,九王爷...还是十三王爷...” 穿好披风的傅木槿,微微转身,目光冷峻地说道:“不选,也没必要。” “什么...意思?” * 更深露重,紧闭的窗门内,火光灼灼,躺在龙榻上的老人不断地咳嗽着,身旁那个穿着华贵的老妇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担忧地说道:“皇儿,你的病都这么重了,为何不召见傅行,让他入宫给你治病。” “万万不可...如今,万琼里忧外患,各国虎视眈眈,若是此时传出国君病重,潜伏在周遭那群豺狐之心的人,肯定会乘势作乱,到时,前门失火,后门遭贼,你让皇儿如何带领军队,打赢胜仗。” “可是,皇儿啊...”皇太后满目带泪,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虽说后宫不得干政,此事由不得哀家来说,但是你冒然让太子担起帅旗,别说九儿带的兵不服他,光是论兵法和行军打仗的经验,太子未成气候。” “皇儿啊,你让太子出战,那就是推太子去死,推万琼于险境啊。” 望着这个忧心忡忡的老母亲,龙榻上的老皇帝满脸的欲言又止,忽而,一位太监打扮的小厮偷偷进来,通传到:“启禀圣上,你要找的贵客来了,奴才要马上请他进来吗?” 闻言,太后连忙怒斥道:“如今皇帝都成什么样了,什么样的贵客如此不识大体,居然在三更半夜的时候,才听旨前来!” “这...” 小太监从未见皇太后生过这么大的气,直吓得跪地哆嗦。 “行了,扶朕起来,母后啊,夜深了,你也该休息了,咳咳...” 眼见老皇帝差点扑倒,皇太后心疼地伸出手,才发现自己好像扶不起长大的老皇帝了。 “那...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哀家的宫中,多晚,母后都能精神抖擞地前来。” 未几,老太太被女婢们扶着出了宫殿,坐在轿子里,回到自己的宫殿里。 这时,敞开的门进了一个黑衣的身影,周遭的奴仆都被屏退,房间就剩下来人和老皇帝。 “你来了。” “草民来了。” 戴着面具的男子悄然地坐在龙榻边上,为圣上把着脉,此时,正有个鬼鬼祟祟的宫人,伏在门缝边,偷听二人的谈话。 老皇帝戏谑地说道:“如同你所见,如今,朕被很多人关心着,要是有些风吹草动,马上就会传到别人耳里。” “圣上放心,太子很‘长进’,如今已经率兵出发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达边境。”傅木槿看了看老皇帝的眼色,微微蹙眉。 “是吗,真是个好消息,没有人拦着吗?” “得到了圣上的首肯,应该一路上风雨无阻,不会有人拦着,只是,圣上你舍得?” 老皇帝没有直接回答傅木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可曾听过万琼那个龙和黑蛇传说,你知道,为何老龙王明知会骨肉相残,还是决定留下这么多子嗣吗?” “不知。”傅木槿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只有真正坐在龙座上的,才是真龙。”老皇帝的目光澄亮,似乎藏着某种豪情壮志。 门外那个偷听的宫人不见了,傅木槿放下了圣上的手,跪地说道:“草民救驾来迟。” 老皇帝坐直身子,恼怒地握紧拳头,锤了锤床榻。 “不,你肯来,朕就很欣慰了,先起来吧,朕只是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敢私通外敌,还做着兼并六国的春秋大梦!” “方才,草民已经给圣上诊治过了,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大半,假以时日,便能恢复如初。”傅木槿舒心说道。 “那都是多亏了你暗中告知朕,有人在朕的汤药里暗中下了毒,朕才能装病,及时把毒汤吐出来,那个毒子!真是人心隔肚皮,他不但通敌卖国,还想下毒,把朕弄得晕头转向,好将皇位传给他?笑话!” “圣上,保重龙体。”傅木槿小声劝说道。 “如今,造成这种局面,你让朕如何安心调理身体?”老皇帝咳了咳,无奈地说道。 “正如草民信中所提,如今,局面仍然掌握在圣上的手中。” 怒气冲天的老皇帝满目欣赏地看着傅木槿,调笑道:“真不愧是傅行的儿子,有勇有谋,不过,朕是真看不惯你戴面具的样子。” “特殊情况,敬请圣上见谅,虽然太子出征,带走大匹亲信,但是朝中必定还有他的傀儡,行事还是得小心一点。”傅木槿眼神坚定地说道。 老皇帝有些诧异,忍不住调侃道:“终归是成家立业的人,眼神也和从前大不相同,好!文殊阁的事,朕也有所听闻,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查什么,不过...” “圣上不愿意我家娘子继续追查下去?”傅木槿不解地问道。 老皇帝敛起慈祥的目光,抿了抿唇,看着有些不情愿。 “罢了,若她真想知道,大可让你家娘子前来见朕,当面问朕,只是,这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那一刻,傅木槿从老皇帝的眼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暴戾,同时,也加深了傅木槿的怀疑,那天派去文殊阁的杀手,难道真的是圣上的人吗? 他明白,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他们所查的事已经触及了皇帝的底线。 到底掩盖在谜团的是什么,才会让一国之君如此紧张。 “此事,草民回去后,会和娘子好好商讨的。” * 天光大白,身穿灰色斗篷的玉向风领着一匹人马将颜家重重包围,他抬起眸,看着紧闭的大门上贴着四个大字——东主有喜。 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女子,骑在马背上,裸露着白皙修长的大长腿,意味深长地看着玉向风,调笑道:“他们究竟想玩什么鬼把戏,不会是以为自己是将死之人了,所以想把所有人生大事都完成了吧?” “兴许吧,反正,在下不会在乎这些,今日,她,颜舜华要是交不出宝藏来,她们颜家一个活口也别想留。” 未几,那扇紧闭的大木门居然打开了,顾管家和几个女婢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几篮子喜糖和红鸡蛋,殷勤地递到玉向风的人手上。 “顾管家,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玉向风捏着手中的红鸡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表少爷,你别生气呀,我家小姐说了,你毕竟是她的表亲,今日是她家丫鬟出嫁的大日子,你这个做长辈的,理应坐在上座,喝杯茶。”顾管家不卑不亢地说道。 “她家丫鬟要出嫁?颜霜霜?” 玉向风拉紧了缰绳,心想,他这个表妹终于在临死前,念着他的好,要来求自己了? 见状,那个声音娇媚的女子,看了他一眼,眼界通透地笑道:“哟,昔日旧情人的邀约,不去,好像有点不够意思,玉公子,喝杯茶水而已,你就去吧,反正,也耗不了多少时间。” 她狠狠地抽了一下马鞭子,在顾管家的脚边留下了一条深深的雪痕。 尖声笑道:“反正,要灭门,我们也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那好,在下去去就回,若是,等会他们捉了在下相要挟...” 戴白面具的女子轻篾地看了他一眼,冷淡地打断道:“放心,我们不会心慈手软的,反正,你为了卢先生,早就把性命豁出去了吧?” “在下正有此意。”玉向风眼神黯淡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 说罢,顾管家和婢女们带着玉向风踏入了颜家的大门,骑马的女子仰起头,细声下令道:“听着,不管他说什么,主子的命令是,除了颜舜华,其余,一概不留。” ------------ 第三百二十七章 结局后篇 反空城计 他本想舜华摆的是鸿门宴,可是,整个颜家真的被装饰得满堂虹彩,映入眼帘的,尽是红色的绸缎,彩纸满地,耳边的喜乐都是那么熟悉。 从前,他和她还小,也曾在大人身边嬉闹,在别人成婚的大喜之日,拿着糖葫芦来回奔跑。 只是,一切事过境迁。 “在下不知贵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可是,在下奉劝她,最好想好后路,讨好在下是没用的。” 玉向风警惕地张望四周,并没有见到之前听闻过的暗器和陷阱,她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会轻易放过她吧。 “表少爷,请。”顾管家伸出手,表情冷漠地请玉向风进入内堂,当时,一对新人正跪在地上,舜华坐在上座,旁边空出一个座位。 “你...”玉向风不解地望着舜华,问道:“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你家的丫鬟成亲与我何干,你该不会以为引我进来,就能趁机要挟...” 舜华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向风表哥,今天是霜霜的大喜之日,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自幼无父无母,作为长辈,难道你不该喝一杯她敬的茶吗?” 他怀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颜府的奴仆每个人都神色如常地站在一旁,没什么异常。 难道,真的没使诈? “罢了,反正你们用茶水毒死我,最后的下场都一样。” 玉向风坐在舜华的旁边,媒婆掐着红丝巾,晃了晃,提声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看着跪拜的新人,玉向风忍不住瞟向舜华,眼眸里却闪过他们交拜的画面。 如果当时他坚持己见,那么,今日的一切会不会... 那般热切很快就被眸子的灰霾淹没,他想起了舜华说过的那句话——没有如果。 “向长辈敬茶。” 不耐烦的玉向风,伸手接过茶碗,突然发现新娘的手竟和他差不多大,便随口叮咛道:“你要宠丫鬟,也别把她养得那么胖...” 话音未完,身穿喜服的新娘快速地点过玉向风的穴道,让他既出不了声,也动不了。 他一手扯下头顶的喜帕,露出那张五官深邃的脸,盯着玉向风,掐了掐他的胳膊,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师妹,你以前挑选夫婿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啊,这种身无四两肉,还通敌卖国的,要是放在白石门,可是要被按门规处置的。” “大师兄,小师妹都嫁了,你就别酸了。” 闻言,二师兄扯掉唇上的假黑痣,掏出胸前的菜肉包,毫无顾忌地咬了咬。 舜华无语地看着小游师兄,惊诧地说道:“你这包子放过那里...还能继续吃啊?” “这有什么,放在尸体旁边的饭菜,本师兄都吃过,赶了几天的路,饿都饿死了。”小游师兄一副被苛待的样子,掏出另一个包子,边吃边说道:“幸亏塞在心口上,还热乎。” “真是服了你。”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心,等事情结束了,师妹请你们吃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动弹不得的玉向风转了转眼珠子,望着交谈的二人。 大师兄搭着他的肩膀,询问道:“师妹,人抓到,下一步呢?” “不是说,玉向风和外面戴面具的女人是卢先生的左膀右臂吗?”她盯着玉向风的眼睛,直言不讳道:“今天,我这个变数就要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男子猛地一怔,不知舜华打的是什么算盘,大师兄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解开了玉向风的哑穴。 霎时,他神情恼怒地‘炮轰’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别以为找两个武林高手就能和他们斗,他们可是连命都不要的疯子,你逃不掉的,只要我现在大喊一声,他们就会冲进来。” “正有此意。” 小游师兄笑了笑,走上前,点了玉向风的痛穴。 刹那间,男子惨烈的喊叫声惊动四周,门外骑马的女子警觉地抬眸,扬声下令道:“里面有诈,记住先生的命令,活捉颜舜华,其余,不留活口。” 说罢,他们像一群迅猛的豺狼虎豹一样,冲进了这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宅邸,拿着刀枪棒棍,四处游荡,却还是见不到一人。 诡异的是,在安静中还能依稀听到有人的嬉笑声。 戴着白面具的长腿女子领着一群人穿过廊道,冲进了院子,终于发现了其他人。 宽敞的院落摆满了一桌桌丰盛的酒席,席间坐满了身材魁梧,牛高马大的壮汉,他们的穿着打扮,十分奇特,看着不像寻常老百姓。 见状,女子冷笑道:“本座还以为她颜舜华能弄出些什么花样来,花钱请些乌合之众,以为就能挡住我们的人,真是天真。” 闻言,坐在主家席吃着贵妃鸡的白发老人抬起头,看了看她,“小姑娘,你师承何处,居然这么大口气。” “哼,死人不配知道。” 话音刚落,女子拔出双刀,凌厉地跃上半空,一个后空翻像螳螂般来到白衣老人眼前,那两把刀就像螳螂的双钳割向老者的头颅。 千钧一发,一把锋利的长剑抵住了双刀,将女子踢了回去,当时整桌酒席都被踢翻了,所有饭菜都撒了一地。 手执长剑的大师兄,眼神凌厉地看着她,气定神闲地说道:“在下乃白石门大师兄,白子愿,请赐教。” 她咳了咳,吐掉了嘴里的鲜血,“白石门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不止。” 小游师兄笑脸迎人地介绍道:“左龙门、白虎派、玄武门、麒麟派、六神门、巨龙帮的新任掌门和帮主都有来喝喜酒,当然还不算他们身后的几百位弟子。” 话音刚落,坐在酒席上的其他弟子同时也看了过来,一时之间,她就像箭靶一样,站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身后的人询问道:“门主,怎么办?” 女子并没有后退,而是提声喊道:“阿桑,别管我,去抓颜舜华!” 小游师兄狐疑地看向四周,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即便是一顶一的刺客,也很难以做到悄无声息地隐藏自己的行踪。 他抱着双手,神情不屑地说道:“你别虚张声势了,今天,你们走不出这里。” 女子默不作声地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手下进攻。 “师傅?” 眼神冷冽的大师兄手持长剑默默地步上前,等待白狮子的许可。 只见白发苍苍的老者主动坐到隔壁酒席,继续动筷子道:“行了,你自己看着力道,对方是个女子,不过,江湖儿女,不讲这些,不用留手。” 敢欺负他的外孙女,不知死活。 “是。” 大师兄眼神如炬地穿过人群,他的剑气如同高山的流水,轻盈流畅地鞭挞着对方的脸皮,剑招犹如狂龙摆尾,力拔千钧。 一瞬间,围攻的七八人,全都被轰动在地,戴白色面具的女子使着轻功飞上了屋顶,正想离开,蹲守在屋顶的无名师兄不断地抖着肩膀,冷得鼻孔挂柱,“没想到万琼主城这么冷,还是我们天下第二庄暖和,你们的人真弱啊,这么久才上来一个。” 戴面具的女子怔了怔,低眸看着自己的手下和一个长相粗野的人在雪地上淤血奋战,那人健壮如牛,一拳就能打穿墙,硬生生把她的人给吓尿了。 “别看了,我们家四师兄难得玩得尽兴,不把他们全打趴下,是不会还给你的。” 话音未完,无名师兄趁其不备弹动飞石,击中了女子的穴道。 “你们太大意了,你以为我家小师妹把玉向风邀进来是为什么?就是怕太早暴露,你们会吓得逃跑。” “呵,哈哈哈哈...” 这个始终不肯透露性命的女刺客,张狂大笑后,说道:“你以为我们会毫无准备就冲进来吗?我们一早就在颜家的四周埋了炸药,正好,今日就让整个武林给我陪葬!” 无名师兄瞪大眼睛,转过头,看着屋檐下的小游师兄,问道:“二师兄,她说在颜家埋了炸药啊,怎么办啊?” “噢,你说这个啊。”小游师兄提着被水泡过的火药包,表情欠揍地说道:“好可怜啊,都湿了,点不着。” 话音刚落,脸色铁青的女子气得咬牙切齿,底下的人笑得洋洋得意。 “好了,你该坦白了吧,到底...” 无名师兄还没说完,白空中闪过一丝银光,大师兄警惕地提醒道:“三师弟小心!” 刹那间,他双手合十,从指缝中抽出银丝,强行卡住那个飞速旋转的回旋耳,摩擦而成的火花烧断了银丝朝着他的鼻峰逼近,他灵活地扭动双掌,让暗器停在双手之间。 当无名师兄大松一口气的时候,那个被点了穴道的女子也不见了。 “人呢?” 小游师兄叉腰说道:“还问,她当然是被人解开穴道救走了啊,这个阿桑真不简单啊,若说她是五年前消失的第一杀手都有人信。” 大师兄收起长剑,踢开对方留下的手下,竟发现全都咬碎了毒牙,口吐白沫而死。 “真够狠绝,宁愿死也不要被擒获吗?果真是不留活口...” 愣神之际,耳边传来了某个人的喊声,依然是那句不详的话,“大事不好了...” 小书童摸着后劲,冲了过来,神色慌张地说道:“少夫人她被人捉走了,本来少爷是吩咐过一稻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少夫人的,可是,刚刚霜霜有危险,我一时分了神,就被人打晕在地了。” 闻言,白狮子怒吼一声,周围的人都差点被震飞了。 允小游抵住耳朵,劝说道:“师傅,如今发怒也无补于事,还是赶紧放出消息,让江湖侠士们帮忙吧。” “师傅,二师弟说得没错。”大师兄点了点头。 各大派的掌门和帮主也纷纷响应道:“保家卫国,匹夫有责,诛灭奸邪,责无旁贷,白老盟主,就让我们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白发老人蹙紧眉头,点了点头。 “那在下就谢过各位了。” * 也不知她睡了多久,一切都像雾般浑浑噩噩的。 耳边传来了清脆的滴水声,滴答,滴答地落在她的脸上。 四肢被绑在大石上的舜华,感觉脸上有些湿润,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正看见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巫师,正高举着匕首,将一只母鸡的血滴落在她眉心。 周遭围满了巨大的石火炉,就好像准备拿她祭天。 ------------ 第三百二十八章 结局后篇 滴血祭天 古怪的巫师口中振振有词,不知道念哪里的言语,神情淡漠的卢先生就站在旁边。 她傻眼地看着那只垂下的白眼鸡头,还有墨般浓滴落的鸡血,四肢不断地挣扎,颤抖着。 娘呀,这玩的是不是有点大啊? 她千算万算,也没想过这个意图篡位夺权的疯子,会搞这一套呀!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啊?要杀要...不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没别要弄这么阵仗啊!”她抬起脖子,猛地控诉道。 只见那个巫师开始转圈了,他走得很慢,但是嘴里还是不断地呢喃着。 终于,卢先生开了口。 “你害怕了?” “不是,你不是奉承那套‘死也要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吗?你如今所做的事,本夫人有点看不懂了,你要皇位,想要统一七国,你就去啊,你这样弄死我这一妇人,你能得到什么呀,就算本夫人死了,颜家的家产一文钱也不会留给你的——”舜华疯狂地解释道。 “钱?”卢先生不屑地说道:“我不敢兴趣,我想要的是你啊,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 舜华刹那间脸色有点发青了,他的意思是...霸占她的身体?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巫师说了,天命之人,七死七生,历劫重生,化身为凰。” “七死七生?”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卢先生,目光刚好看到那块巨大的圆形石板,每个地方都刻着一种死法,刚好就是... 火光灼灼将男子的烫伤疤照得昏黄火红,那双本该空洞的眼睛重新燃起了活力。 他一句一顿地提示道:“洛水、梨千、曲家村、重画城、天下第二庄、主城、洛水、形成一个闭环。” 舜华诧异地回想,脱口而出道:“淹死,病死,敲死,砍死,毒死,赐死,烧死...” “没错!” 疯狂的卢先生肯定了舜华的想法,他热血彭拜地举起手,映着飘雪,让身穿黑色斗篷的死士,围着她转圈。 他大声地宣布道:“无论遭遇什么,你都不会死,你就是真正的天命之人,也是最适合复活我妹妹永儿的祭品。” 狂风冷冽地吹拂过火热的炉火,死士跟着巫师大声地呐喊着奇怪的咒语,整个祭坛像是被注入了烧红的铁水,一切都不可逆转。 顷刻之间,满脸滚热的舜华用力地拖动手腕,想要把四肢从固定的铁环拉回来,逃出这里。 原来她猜错了,卢先生之前知会傅木槿来救自己,不是为了找凶手,而是为了完成‘七死七生’的荒唐说法。 这个疯子是想要杀了自己,然后用她的尸体来行厌胜之术。 若是此行逃不出去,她必定一尸两命。 “疯子!若人死后真能复生,哪还有帝王会研制不死药,亏你空有智谋,却不思进取,听信这些空话,这巫师铁定是在坑你钱,知道吗?”求生欲极强的舜华不断地劝说道:“你妹妹的遭遇是很值得人同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当年你爹没有因为私利,阻拦辰右的爹向圣上的劝谏,那些年居住在洛水城的百姓就不用死,他们会因为修建水道的工程而幸免于难。” “你想说一切都是我爹咎由自取吗?” 这个满腹沧桑的男子终于将隐忍多年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他向着舜华,向着广阔的天地大声地宣泄道:“你难道就从没想过,为何当年阻拦辰侍郎的大臣这么多,那个昏君却唯独只抄了我们家,罚我们流放吗?” 闻言,躺在石板上的舜华猛地一怔,顷刻之间,她想起了那个奇怪的违和感。 没错,当她第一次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奇怪。 圣上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既然当初他自己不听劝谏,自己下的命令,他就会坦然接受现实,断不会把责任推卸到百官身上。 那么...为什么他会下令处置工部的右侍郎? 卢先生温柔地摩挲着妹妹的旧衣,脸容愤慨地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知道了君王的秘密,不止我们,辰右家也是,你家也是,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失踪了。” 闻言,脑海间闪过被墨涂抹过的卷宗,奇怪的卍字图腾,生死盒,钩蛇的图案,她的思绪飞速地旋转着,想要找到所有的关联,却发现所有的路都像毫无尽头,永不相交。 “秘密究竟是什么?”她急切地询问道。 耳边的玄鸣停止了,巫师的咒语也停了,所有人都朝着大石台跪拜,默不作声,耳边只余下火炭在火炉中烧得滋啦作响的声音。 一瞬间,世间万物都诡异得宁静。 凝神静气的巫师用手指沾了沾她眉心的鸡血,在她的额头画了一个符咒,正是‘卍’字图腾。 血腥气顿时从她的喉咙上涌,恶心,反胃,让她不断地痉挛着,面容开始狰狞扭曲,血管凸显,看似被魔附身,见状,巫师扔掉了手中的母鸡,高举着匕首,朝着女子的腹中刺去。 耳边响过两声清脆,石板上的铁环均被弄断,女子抬起手紧抓着巫师的手,阻止他把刀尖抵向她的腹部。 “怎么回事?”卢先生冷声问道:“尨大师,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巫师紧握着匕首,青筋暴起地用力往下压,热汗混在匕首中的血里,滴落在那套纯白的衣裳之中。 “此人心神十分坚定,不容邪祟,若是不将此人杀死,你妹妹的魂魄根本就进不去。” 那双深邃如涯的眸子亮起一瞬狠光,“那我能否助你一臂之力?” 巫师心领神会地点头,说道:“此事,由至亲之人相助,也可。” 说罢,四只手稳稳地捉着刀柄,眼白充血的女子的力气不够了,即将脱力的时候,天边飞来的银针迅速打断了匕首,锋利的刀身深深地扎进石板上。 用光全身力气的舜华深深地合上了眼皮,睡了过去,静静地躺倒在石板之上。 “什么人?” 卢先生松开了匕首,警惕地张望。 一个白色身影飞快地来到石阵的四周,迎雪而落,跪地的死士迅速拔出短刀,围成一个圆形的太阳阵。 “娘子!” 他心疼地唤了一声,可是她没有回答。 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紧追其后到达的辰右、宁潇潇、允小游等人骑着奔腾的烈马赶到了石阵前。 面对列阵的黑衣死士,傅木槿目光冷冽地步行上前,挥动的袖子,猝不及防地飞针快速扎进死士的脖颈,很快他们一个个便接连倒地,伏倒在他奔走向前的脚边。 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数个带着白面具的人飞身落在卢先生的身前,将他牢牢护在身后,听候他的差遣。 只见那个魔怔的疯子张口吩咐道:“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拦仪式的进行,尨大师,你继续,今日,我一定要再次见到永儿。” 闻言,那个古怪的巫师拔出腰间另一把匕首,冲上石板,正要再次刺进女子的腹部,那双紧闭的眼皮突然睁开了。 在灼灼火光下,说了一句古怪的话。 “亿重哥...哥...” 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看向他的时候,满是温柔,泪光满溢的卢先生抓着柔软的华服,推开巫师,抱起了躺在石板的女子。 痛哭流涕地说道:“永儿,永儿,是我,是亿重哥哥,我回来找你了。” “我等到了吗...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女子重重地垂下了手,再次合上了眼睛,躺倒在卢先生的怀里。 惊愕的卢先生紧紧地抱着她,冲着古怪的巫师质问道: “永儿,怎么回事,尨大师,你不是说,只要找到天命之人,就能复活我的妹妹吗?” 巫师低头转眸,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昏睡的女子,不解地摇头。 “不知,其中肯定出了什么错,她应该完全复活了...” “放开我娘子!”愤怒的傅木槿再也忍不了,锋利的银针朝着卢先生的死穴而来,均被高速旋转的回旋耳弹飞,落在地上。 站在石阵上的小十三手持长剑,张望四周,出声说道:“大家要小心,这是阿桑的独门暗器,她肯定是藏在某个地方,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 闻言,无名师兄顺着回旋耳飞走的方向看了过去,若有所思道:“就让本师兄会一会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少年抬头望着漆黑的密林喊道:“阿桑,你为何要帮他们,本王知道你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这个卢先生根本不是好人,他是个祸国殃民的混蛋,难道你还继续为虎作伥吗?”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潜伏在暗处的阿桑没有回他的话,而静静地蹲守在原地。 卢先生身边戴白面具的女子,走了上前,指着龙十三,大声叫嚣道:“没用的,阿桑除了我的命令,谁的话也不会听,更何况,她也没得选。” “为什么没得选?本王不信。”龙十三执拗地说道:“每个人都机会选择做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阿桑会没得选,分明就是你们这群歹人,剥夺了她做好人的机会,是你们,逼迫阿桑做这些坏事!” “你错了,弄至如今这副局面的人,是你们,是你的父王,是那条卑劣的黑蛇!” 话音刚落,那个白面具被银针划成了两半,掉落在地,碎了一地。 那条占据大半张脸的刀疤显露在众人面前,女子以引为傲地笑了笑,“看见了吗?这就是证据。” 她抬手挥了挥,所有戴着白面具的人都将瓷制的面具扔在了地上,一瞬间,众人的耳边破碎声四起。 他们的脸上几乎都留有不同程度,难以磨灭的伤疤,宁潇潇和辰右面面相觑,不解地摇了摇头。 此时躺倒在卢先生怀里的女子醒了过来,只是目光不复温柔。 “你是不是该醒了?”她冷不防地问道。 “永儿?”卢先生诧异地低眸。 ------------ 第三百二十九章 结局后篇 最后的卍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惊诧的男子,忽觉他有几分可怜。 “世上根本就没有死而复生的巫术,刚刚那些话,是我给你的一场梦,也是我给自己的一场梦,我和你一样,有个永远都无法挽回的遗憾,有个错过一世的亲人。” 衣着单薄的女子从石板上坐起身子,看着四周冰冷而熟悉的景致,看着那座高高在上的石像,洒脱地说道:“洛水城,龙母庙,这里本来是我给太子安设的牢笼,如今,想来,你口中的秘密,就在这里。” 卢先生神情恼怒地瞪着舜华,怒斥道:“你说谎,方才永儿分明就是上了你的身,是你,把她的魂魄赶出来了。” 舜华怔了怔,转过身,用近乎同情的目光看着卢先生。 “你还没醒悟过来吗?骗你的人是你身旁的巫师,他借施展咒术为名,将毒混在鸡血里,滴在我的皮肤里,意图使我发狂,继而控制我,让你看起来,就像巫术施展成功了,不过,就是场骗人的把戏,这种把戏,你不该是最清楚的人吗,怎么会当真了?”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鸡血,将雪白的袖子,染得血红。 闻言,卢先生的死士举起刀,架在巫师的脖间,阻止他逃跑。 额冒冷汗,神色慌张的巫师瞬间跪了下来,举起手不断摆手,嘴里还振振有词地不知说着什么。 舜华抬眸,不屑地看着那双慌张的眼睛,问道:“巫师,你不是会死而复生吗?何须怕,等会他们杀了你,你不就能帮你自己复活了吗?” “你说笑了,要复活必须要找...找到天命之人才行!” 讽刺的是,衣着古怪的巫师惊慌失措地挥舞的双手。 正是方才毫不迟疑地举起匕首,想要刺穿她腹部的那双手。 她睥睨了巫师一眼,不屑道:“这世间没有天命之人,若真是有天命,每个人都是天命之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命运,也都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你,不过就是一介凡人,却妄图愚弄别人,残害生灵,你以为你有办法使人死而复生,你充其量就是个可笑的刽子手。” 那一刻,单手捂脸的某人心如死灰地挥手,黑衣死士听令地杀掉了巫师,顷刻之间,血染了一地。 卢先生放开脸,紧紧抓着舜华的手臂,思量道:“不对,你刚刚明明…” 舜华抽回了自己的手臂,镇定从容地说道:“亿重哥哥?这是本夫人寻找你家昔日旧仆,从他们口中问出来的,他们说...你的妹妹在昔日,很喜欢这样叫你。” 话音刚落,那纤细的咽喉瞬间被刀疤女子掐住了,对方狠狠地说道:“先生,你让我马上杀了她!” “娘子!” 见状,蹙眉的傅木槿抿了抿唇,挥动水袖,用内力轰走了阻拦的人,却被四面八方飞来的回旋耳拦住了去路,他的十指灵活地挥动着银针,将数发回旋耳牢牢地钉在地上。 眨眼之间,目光之中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个瓷造的面具被周围熊熊的火烟熏得透明,那双藏在面具背后的眼睛正在不断地流着泪。 挟持舜华的女子,看着悲痛欲绝的卢先生,恶狠狠地下令道:“先生说过不杀你,但没说过不能杀其他人,阿桑,我命令你,把他们杀光,一个不留。” 闻言,那个半透明的面具紧紧地握着银色的回旋耳,朝着傅木槿飞来,一瞬间,空中好像拉开了一张看似柔软的铁丝网,将飞速旋转的回旋耳尽数地拦了下来。 无名师兄看着卡在铁丝剑上,仍在不停转动的回旋耳,灵活地转动手指的关节,得意非常。 “上次一战,未能尽兴,所以本师兄调整了铁丝剑的韧度,只要根据你的暗器旋转的角度,调整铁丝剑的圈数,便能轻易而举拦下你的回旋耳...” “小心!”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手持双刀的阿桑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无名师兄的身后,冰冷的刀锋正贴在他的脖间,惹来一阵恶寒。 “对不起。” 就在刀锋无情地抹过他脖颈的瞬间,飞来的银针打断了刀刃,往后跳跃的阿桑仅在无名师兄的脖间蹭破一点皮。 刚刚落地的阿桑,刚好落在大师兄和允小游的剑阵里,两师兄弟同时举剑,默契地围着她。 大师兄用力一挥,凌厉的剑势,将地板划成了几块,他语气坚定地说道:“虽然二打一,有违正派之道。” 允小游神情轻松地接过话茬。 “但是,你们邪派也不管这些的吧!” “不在乎。” 话音刚落,阿桑张开双刀,抵住了两把锋利的剑刃,气势磅礴的内力如同一阵无法抵御的狂风,朝着那双纤瘦的手臂,狠狠地逼来。 忽而,她伸出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双刀灵活地向两人挥来,硬是把大师兄和允小游逼成一条迂回的直线。 站在一旁的小十三,紧张地看着打斗的三人,忽而,耳边多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他神情冷静地分析道:“子愿内功深厚,一招一式都有老夫当年的霸气,而小游剑招灵活,变幻无穷,对方擅长暗器,轻功上乘,擅长以快打慢,着实是让老夫的两个徒弟开了眼界。” “老前辈,他们是你的徒弟?”兰侍卫不解地问道。 白狮子点了点头,指着被挟持的舜华,骄傲地说道:“是啊,那个还是老夫的亲外孙女呢。” 少年暴汗道:“师傅啊,我大哥,你的亲外孙女还被人掐着脖子呢,你这么放心,真的好吗?” “不怕,三招之内,必见分晓。”白发老头保证道。 果不其然,适应了阿桑节奏的允小游竟招招攻克,将阿桑逼得连连后退,脱手的刀刃被剑挑向半空,大师兄一脚将阿桑踢到了大石阵里,双刀刚好落在了卢先生的脚下。 见状,刀疤面女子挟持舜华,神色凶狠地说道:“你们别动,你们若敢再进一步,我就杀了她。” 被挟持的舜华咳了咳,气定神闲地谈道:“本夫人知道,你们的人不止这么少,可你们是在和整个武林为敌,你们打不赢的,放弃吧。” “放弃?我们根本不怕死,只有先生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 “他真的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吗?” 刀疤面女子不解地望着舜华,只见舜华低眸看着受伤倒地的阿桑,柔声地说道:“让一个正值年少,本该在学堂念书的孩子手拿武器,让一个正值花季,如花似玉的女子戴着面具,你啊,甚至连名字也不敢透露,你真的觉得,这样活着很有意思吗?” “你信不信,我马上就掐死你,要不是先生要留着你的贱命,复活他的妹妹,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闻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颤了颤,他回过神来,吩咐道:“把机关打开,让她看一下,这个埋藏在龙权下,最大的秘密。” 话音刚落,数十个黑衣死士抽起了地上巨大的铁链,一个矩形的石像缓缓升了上来,被挟持的舜华被要挟着上前,看着石像上四个奇怪的印记,脑海间顿时浮现起了卍字的图腾。 卢先生掏出蛇皮书籍,将一条沾血的‘卍字’手链掏了出来,递到那双清澈的眼眸前,“这是东方泉越的,阿桑——” 闻声,受了伤的阿桑摘下脚链,递到了卢先生的手中,他神情淡然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文殊阁的木箱中找到了第三条,而最后一条就在你父亲的生死盒中。” 喉咙被松开的舜华,捂住通红的脖子,转过身看向傅木槿,仙公子心领神会地点头,越过周遭的死士,将怀中的生死盒递到女子的手上。 她拎起着生死盒,转了转正反,正犹疑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个卢先生的声音,他细声暗示道:“炸药湿了,的确是点不着,不知机关又如何。” “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她的话还没说完,卢先生粗鲁地打断道:“在你解开谜底之前,给你添点余兴节目吧。” 余兴节目? 他不会是要围着火炉,表演歌舞吧? 众人诧异地转眸,只见卢先生拿着那本蛇皮书籍,走到火炉边,边撕下纸张,边念道:“巨大的悔罪感,让颜某在深夜写下这本《灭世经》,若世上再无皇权,那么一切的错误都不会开始。” 纸张在火炉上燃烧,舜华看得很真切,那的确是她亲爹书写的笔迹。 “瓦解万琼的方法千千万,唯独一条能够同时灭世,先追捧一位无德无能,昏庸至极的人上王位,若此人善妒,好大喜功,必定会屠杀兄弟,在战场上牺牲过半的士兵将领也在所不惜。” 很快,他又再次撕掉一页,众人惊诧地看着他,弄不明白他的意图。 可是舜华知道。 她清楚看到那张被火光照得透明的纸上的黑字。 它正正写了明华的弱点,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疯子,迟早会派人炸明华的山脉。 “够了,你不用再说了!”舜华用尽力气喊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卢先生将包裹着蛇皮的《灭世经》,珍而重之地抱在手上。 他难得扬起嘴角,笑道:“你知道吗?你爹真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将才,他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只要跟着这本灭世经行事,不出十年,我就能将整个七国夷为平地,将大地都化成焦土地狱。” 末尾,他还怜惜地说了一句。 “可惜,他死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小十三,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地问道:“夷为平地?你的目的,不是要助我王兄登上王位,统领…七国吗?” 舜华无奈地说道:“不是,他们由始至终都是想毁灭万琼,毁灭一切。” “怎么样,作为恶贼的女儿,你还能像往日那样,大义凛然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吗?”卢先生虽没在笑,但是语气却极其锋利,嘲讽狠绝。 舜华抬起眸,看着他,眼神依旧坚定,“你根本不认识我爹,你甚至没有见过他,单凭一本书,你就想毁他清誉?没人会比我更了解他,他是个好人,是实足的烂好人。” 她高举生死盒,将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 第三百三十章 结局后篇 盘龙秘境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摔落在地的生死盒,一瞬间,整个木盒子都被摔成木块,如同被巨石压顶般。 “娘子?”傅木槿不解地看着舜华。 “生死盒的迷,我已经解开了,没有锁孔的锁,意思就是不需要钥匙打开,而生死盒里,根本就没有东西。” 她捡起了那个锁,用力一握,将锁头分成了两半,那块‘卐’字图腾,正巧就在里面。 她目不斜视地瞪着卢先生,正色道: “等我看完你口中所谓的秘密,就马上来揭穿你的谎言!” 卢先生将两条链子上的卍字放了上去,傅木槿也将早早带来的第三个链子放了上去,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印子了。 正当舜华要把那块卐字图腾的金子放上去的时候,她怔住了,印记的方向完全相反。 她灵机一触,将卐字反了过来,逆转成卍,一鼓作气地放了上去。 霎时之间,矩形石像顶端旋转了起来,四个金制的卍字图腾旋转成一个金色的圆形,在晃眼之间,她好像看到了金色的卍字的存在。 以龙母像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卍字图案,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地...地震了吗?”小十三紧抓着武林盟主,和江湖人士一样,被震得东倒西歪的。 “娘子,小心。”傅木槿将舜华警惕地拉向自己,两人抓着矩形石像,才能勉强稳住重心。 未几,震动停止了,整个地面呈现了一个巨大的卍字。 所有人都忍不住向着深渊凝望,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你听到水的声音了吗? 漆黑的卍字开始逐渐光亮,眼色变浅,流动的水将整个底下都充盈了,整个卍字都开始闪着耀目的金光,江湖人士怔愣地擦了擦眼睛,跪在了地上,看着晶莹剔透的地面,忍不住贴着鼻子,凑了上去看。 “好冰,是...一条巨大的石龙,还有...金子,是数之不尽的金子,这底下全都是黄金。” 宁潇潇八卦从来不甘于人后,他弯曲起双拳,紧贴着琉璃冰面,看着底下,整个地下都被水和金子照得金光璀璨的,他忍不住咽了咽:“辰右大人,你快看看,本大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 卢先生满意地看着舜华诧异的神情,说道:“如今,你该知道了吧,你爹就是个大魔头,一个想要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他的话如同山谷里的回声不断地在舜华心中震荡。 周围哗然一片,大部分武林人士都被眼前的光景所吸引,沉浸在琉璃冰面底下巨山般的黄金。 “来吧,底下的金子,你们可以随意拿去。”卢先生意味不明地鼓吹道。 大师兄猜中他想趁乱逃走,拉起允小游就前去拦截,四师兄弟同时拦在了他们眼前。 “想去哪?” 说罢,大师兄拔出了剑,身影倒影在那双死寂般的眼睛里,他难得有兴致地问道:“你们也真是奇怪,金银财帛,引天下群雄尽折腰,你们居然不为所动?莫不是觉得抓到我,在万琼国君面前会获得更多的封赏?” “会有很多封赏吗?”允小游搓手问道。 闻言,大师兄白了他一眼,寒气逼人地说道:“允、小、游,你很缺钱吗?” “缺的,明年白石门的伙食费还没筹到呢。” 小游师兄嘿嘿嘿地摸着后脑勺,被大师兄敲了一下脑袋瓜。 刀疤女拔出双刀挡在卢先生面前,嘲讽道:“先生,他们一定是沽名钓誉,生怕和其他武林同仁抢夺金子的丑态传到江湖上去,才会来此找死,妄图另辟新径讨便宜,不过,你们只能来讨死!” 话音刚落,刀疤女双手如同旋风般,旋转着手中的双刀,疯狂地朝着允小游而来,众人四散,树上的无名师兄瞧准时机,从指缝中拉开铁丝剑。 大师兄拔出长剑,率先挡在前面,将那灵活如旋风般的双刀,一一挡下,他边应战边说道:“在下想你应该是误会我师弟的想法了,他是觉得底下的黄金即便再多,没有一块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有就是等于无。” “迂腐!不过,你们很快就会葬身在此,临死前说多一点好听的,就当是慰藉自己的在天之灵吧。” 尖声刺耳的女声从空中传来,她一跃到空中,向着地面连发数十支毒箭,其中数支就朝着毫不知情的小十三而来。 “小心暗器!” 大师兄用剑招挡住师傅身前的暗器,小十三怔愣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兰侍卫,震惊和悲伤同时向着空白的大脑涌现。 “兰侍卫...你怎么了?”少年恐慌地抓着额冒细汗的兰侍卫。 只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蓦然转身,为小十三挡住暗器的阿桑倒在了面前,那块白瓷面具重重地摔在地上,摔成粉碎。 少年惊慌失措地上前,看着倒地不起的阿桑,眼睛通红。 他扶起瘦弱的阿桑,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不住地喊道:“阿桑,阿桑!” 背部的毒箭将毒迅速渗入她的后背,很快,她的思绪也被抽离了。 脑海中只剩下只言片语。 “小十三,我是你的朋友...不想你死。” 少年不住地哭泣,抬头喊道:“来人啊,傅神医,你快过来看看阿桑...” “没用的,你帮我...告诉他...”她抬起手紧抓着小十三的衣裳,神情痛苦地说道:“让阿九...给我烧点糖,还有...照顾好旺财...” 那只手重重地垂落在地,傅木槿赶过来的时候,阿桑已经断气了,刀疤女的眼眸闪过一丝慌张,很快她便恢复如常。 小十三流着泪,看着阿桑的尸体,不能自已。 见状,允小游的眼眸有些恼怒,他冲着刀疤女生气地说道:“她是你手下的人吧,难道你就没有半点伤心吗?” “伤心,我为何要伤心?”刀疤女招了招手,笑道:“她不过就是身手好一些,像她这样的死士,要多少有多少!” 晶莹的冰面被江湖人士锤出了裂缝,舜华紧盯着冰面底下,看到了隐藏在黄金附近的东西,是尸骸,被水泡过,余下尸骨的幼小尸骸。 脑海里再次涌现山海经那句话,钩蛇,出永昌,此古所传也。言其尾长,能钩岸上人与物而食... 那瞬间,所有的线索都连在了一起,一条通往真相的思路在脑海中形成,她终于解开了最后一个迷。 她也终于明白了亲爹的愤怒,为何他在十三年前,冲动地写下那本《灭世经》。 “她当然不会伤心,因为她视阿桑于无物。” 卢先生诧异地看着舜华,看着她面如死灰地站了起来。 男子诡异地扬起了嘴角。 升腾的火焰和冰冷的落雪萦绕在贪婪的人之间,他们忍着寒冷,不断地用武器击打着冰面,舜华提声说道:“长埋水底的黄金,没错,是我爹留下的,可是他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灭世,卢先生,你自恃聪明,却由始至终都猜不中我爹的意图,歪曲了全部。” 闻言,那些砸冰面的人顿了顿,挑事般问道:“反正我们不管,这笔不义之财,我们要了也当作劫富济贫。” 面对凶猛的眼神,傅木槿紧紧地握着拳,冲到了舜华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忠直的辰右正义凛然地拔下佩刀,面不改色地和他们对峙道:“大胆,在万琼国土内,若是找不到这笔黄金的失主,理应按律充公!” “你说充公就充公啊,江湖事,江湖了。” 话音刚落,重砸冰面的人都停手了,他们拿起武器站了起来,人多势众,杀气腾腾地瞪着辰右。 方才还要鼎力相助捉拿奸贼的武林人士,瞬间就和辰右、宁潇潇等人站在了对立面。 舜华拍了拍手,称赞道:“卢先生,反间计用得不错,可惜,这笔黄金我无意收回,各位,这是我爹留下的,若是各位知晓它的真正用途后,仍然要动用,便拿去吧!” “此话,当真?” “一言九鼎。” 话音刚落,面前一片哗然。 他们纷纷猜测舜华的意图,私下商量道,无论等会听到什么,都不会动摇。 “江湖传闻,武林盟主的亲孙女巧舌如簧,死都能说成活的,但是,在我们这些老江湖面前,你这套可行不通啊。” “就是,就是,我们见死人比你见活人还多,你最好小心点,别耍什么花样!” 舜华摆了摆手,不屑地说道:“你们想要的是金子,而我,想要的只是公道!” 众人面面相觑,对舜华的话半信半疑。 宁潇潇八卦地凑了过来,问道:“这么多金子,你真的全都不要了?” “相信我,只要是稍有良心的人,知道这笔黄金的真正用途,都不会去动它。”女子点了点头,神情十分淡然。 目光正好触及那双冰冷空洞的眼睛,卢先生正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傅木槿微微皱眉,也想不明白,舜华所说的话,而他能做的,只是全力去相信,去支持她。 埋伏在暗处的暗卫都躲在密林中,随时等着他的号令。 他轻声说道:“娘子,你安心说,夫君在此,无人敢动你分毫。” 她舒展眉心,点了点头,缓缓走向前,在火光中,开始了这个听起来有些悠长的故事。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个龙和黑蛇的传说开始说起...” ------------ 第三百三十一章 结局后篇 龙隐藏的秘密 “祥龙宾天,王座在前,龙蛇并现...散播传说的人,巧妙地把某件藏在宫中不为人知的真相写成了传说,流传了下来,也让我偶然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舜华搂紧身上的披风,朝着热火朝天的炉子走去,望着被风戏虐的火焰,抿了抿唇。 “根据卷宗中所记载,万穹七十二年,宫中出现巨蟒,四大将军护驾有功,特赐卍字…若是根据时间推断,轻而易举地就猜到巨蟒是指当年和先帝争夺王位的十七王爷,可是,我产生了一个疑问。”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既然掌握兵权的四大将军站在先帝的身边,而十七王爷是如何带兵进宫,篡夺王位的,若不是空有匹夫之勇,谁能做这种有勇无谋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真正的黑蛇是先帝。” 话音刚落,辰右脸色一沉,紧皱眉头。 “而真龙是十七王爷,黑蛇以四大将军的后人性命,相要挟,让四大将军背叛了十七王爷,斩断了真龙的四爪,将自己送上了龙座,这也是为什么,斩了巨蟒,立了大功的四大将军居然在后世销声匿迹,几乎无人听说过他们的原因。” 宁潇潇有点怔愣,脱口而出道:“为了掩盖这段不光彩的事迹,先帝把四大将军给…” 辰右连忙搭着宁潇潇的肩膀,制止他继续说些听似大逆不道的话。 “没查清前,别乱说。” 舜华点了点头,也同意他的观点。 “辰大人说的有道理,不论先帝有没有斩草除根,但是,被断了四肢,还被篡写成黑蛇的龙,根本没打算放过四大将军的后人,于是,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也捉了四大将军的后人?”傅木槿推敲道。 舜华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 “失去四肢的真龙彻底成为了一条在泥沼生存的巨蛇,残存的人马不断地追杀四大将军的后人,而且,他们还做了一件十分恶毒的事,那就将四大将军最后的血脉,培养成冷血的杀手,在洛水城的《盗瓜案》中,埋藏在瓜地,那过百条尸体,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阿桑的家人。” 小十三怔愣地低着头,看着阿桑逐渐蒙霜,冻僵的尸体,紧紧地抓着衣裳,问道:“大哥,你说得是真的吗?” 女子点了点头,耐心解释道:“在文殊阁的箱子里,除了卍字的钥匙,还记载了柏、水、窦、章四大将军的近况,柏、水两大将军的后人已经不在了,东方泉越的大哥信中所提,他们是在猪圈找到东方泉越的,东方泉越甚至以为,那个拐带小孩的人贩子,是他的亲爹。” 舜华看向若无其事的卢先生,深恶痛绝地说道:“他们是无辜的,无辜地被卷进阴谋和邪恶中,替你们做尽坏事,却要感恩的你们养育之恩,不敢违抗你们的命令。” “说下去啊,不敢吗?”卢先生不以为然地说道:“还是说,你怕拆穿了天子的真面目,你难以独善其身?” 面对卢先生的质问,所有人都看向舜华,甚至有人忍不住提出疑问,“难道天子的秘密,不就是刚刚所说的黑蛇和龙吗?” “不止,还有这些埋藏在水底下的黄金和尸骸。” “那你快说啊,我们今天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不但捞了金子,还听到这么多大秘密。”江湖中人猛地催促道。 舜华深吸一口气,将管家埋藏多年的秘密,和盘托出。 “之前,我在洛水城看到过很多被墨水涂抹过的案宗,我觉得很奇怪,为何我爹会在万琼元年,在洛水城报案,说他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看了这些案宗后,我开始在想一个问题。” 宁潇潇灵机一动,想起来了。 “你之前在文殊阁问过的那个古怪的问题?有什么东西,是看似每家每户都有,商人有,文人有,官有,卖饼的也有,有钱人有,穷人也有?” “没错,当我今天看到这底下的东西后,我终于明白了,是孩子,我爹当年去洛水城报案丢失的东西,是我,刚出生不久的我。” “他丢失的东西是你,也就是说,你当年被人贩子拐了?”宁潇潇禁不住惊呼,思量道:“也不对啊,你当时还不记事呢,就算你过目不忘,也不可能记得,难道是你府上的老管家亲口告诉你的?” “没有,无论我怎么问,顾管家他都只字未提,兴许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是我爹下了封口令,当时,黑蛇的后人做了一件让人深恶痛觉的恶事,延续了万琼接下来二十多年的噩梦,他们在万琼抓了数百个刚出生不久的孩童,他们想以此要挟当今的圣上,劝他让出王位,‘拨乱反正’!” 话音一出,众人如雷轰顶,诧异万分。 “这些事,我们好像也略有耳闻,不是说,那会人贩子猖獗吗?” 她摇了摇头,神情哀伤地说道:“结果,如众人所见,圣上依旧安坐在王位,他并没有对黑蛇的后人屈服,而我爹只能做他唯一做的事。” 傅木槿思量了半会,惊讶地脱口而出道:“这些黄金是岳父为了救你,筹集的赎金?” 霎时,眼泪从那双满布哀伤的眼睛滴落,她咬着牙,点了点头,肯定道:“没错,可是,只救我一个,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黄金,他不止想救一个,而是想要救全部,全部被无辜卷进权谋的孩子。” 泣不成声的舜华抬起袖子,擦着眼角的泪。 “我活下来了,可是他们,十七王爷的后人没有轻易答应我爹的要求,他收下金子,却只放了我,于是,我爹一边行商,一边追查黑蛇的下落,很快,他便发现了钩蛇的图腾。” “钩蛇?”辰右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 宁潇潇搭着他的肩膀解释道:“那是在山海经中记载了一种蛇形的妖怪,会用尾巴将岸上的人和动物卷进水底。” “没错,也正是这个至关重要的线索,让我爹查到了黑蛇的踪迹,得知了这个地方,卢先生,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当年阻拦辰右他爹劝谏的人,那么多,为何当今圣上却只处置来了你们家?” 卢先生神情淡然地说道:“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因为,我爹碰巧知道了这底下的秘密,知道这个必须掩埋的秘密。” 辰右听到舜华提及自己家的事,忍不住问道:“难道我家出事,也是因为这里?” 舜华沉重地闭上眼,任由眼泪滴落在风中。 “当年,工部的辰侍郎曾经提出,洛水城每十三年便会经历一次水灾,他力劝圣上修改水道,卢先生的爹因为嫉妒,官阶稍高的辰侍郎,不愿意看着他立功,所以连同同僚,以劳民伤财,哗众取宠为由,反驳了这个建议。” 她心痛地捂住胸口,喘气说道:“结果,在第二年,不止当年在洛水城的百姓,连带一直被拐带,被隐藏在这个地下宫殿的孩子,全都被淹死了,当我爹找到这个地方时,一切都太迟了。” 所有人怔住了,有人连忙爬了过去,朝着那个卍字的冰面看去,在金灿灿的黄金四周,潜浮着很多孩童的尸骨。 “若是大兴土木,必然会将当年所有的事掀出来,先帝当年是谋反坐上王位的,圣上没有救那几百个被捉走的孩子,四大将军的后人沦为恶贼,底下的黄金便是铁证,这也是为什么,圣上明明发现这里,却没有动过金子的原因。” “因为圣上也感到忏悔。”傅木槿感慨道。 “后来,他们编造了太后做噩梦的事,将这里改成永不动土的龙母庙,想将底下的黄金,数百条亡魂,永远地埋藏起来。” “那我爹他岂不是被圣上给…”辰右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怀疑圣上下令,将你们辰家给…” 宁潇潇后怕地想到,没错啊,当年他家失火,是被人用铁链捆住门窗,把里面的人给硬生生地烧死。 舜华看了辰右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本夫人没猜错的话,当年辰家失火,是我爹事先知道圣上的旨意,特意相助你家逃亡,所筹谋的一出戏,你的家人应该还活着,在十三年前的《义庄丢失案》中,曾经不见了一百多条尸体,正好和辰家的焦尸数目,对上了。 听到这里,辰右彻底听明白了。 他爹苦劝圣上未果,在第二年,他发现了底下的秘密,不得不走。 而圣上之所以收养他,将他放在身边,是为了要挟那些藏匿在暗处的辰家人,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肆意说话。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这个卍字图腾在远古的部落,有金色的意思,而右旋的卐字却是代表太阳、火焰,对内心的沉思。” 她摸着那个已经停下的机关,提声说道:“各位武林豪侠,这水底下的金子,你们想要,便拿去吧,挽救不了人命的黄金,和石头没分别。”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底下的黄金还沉浸在巨大的石龙附近,然而,那个让人心情沉重的故事,却让人对这些金子再提不起兴趣。 此时,整个龙母庙都在震动起来,地面开始四分五裂,舜华转头一看,机关上的钥匙被取走了。 “糟了,快离开这里,这里的机关一旦被打开,就会把所有的东西给毁掉。” 冰面也开始裂开了,甚至有人掉进了水里。 ------------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结局后篇 逼上绝路 龙十三抱起阿桑的尸体,看着趁乱而逃的卢先生等人,怒吼道:“给本王抓住他,无论生死,阿桑是本王的朋友,本王要他们给阿桑一个交代!” 闻言,十八个侍卫同时上,将卢先生等人堵在街头,刀疤女手持双刀微微侧脸,叮嘱道:“护住先生走,其余留下来断后。” 即将上马车的卢先生看着远方跌落在盘龙秘境的人,心中平静得毫无波澜,他认为,当世人知晓龙的秘密时,他的真正目的已经达到。 他撕掉了《灭世经》最后一页,将那本蛇皮包裹的书,扔在了地上,任由马车滚动的车轮轻轻压过。 兰侍卫带着三、两个侍卫从而天降,落在了马车眼前,刀疤女吹响竹哨,几十个黑鸦般的死士手持特别的武器,缓缓前来,地上都是被拖动的铁链子,凹凸不平的地面,所划出刺目的火星,在地面留下了火烙的痕迹。 他们仿佛是从地狱中爬起来的罪人,满目红光地朝着侍卫们冲了上去。 兰侍卫手持长剑,一脚踢过黑鸦死士,将他踢到一边,很快,几乎是眨眼间的速度,黑鸦死士再次爬了起来,仿佛毫无痛觉。 另一边,侍卫鲁鲁灵活地挥舞长剑和黑鸦死士的铁链不断厮打,缠绕在剑身上的铁链,和长剑发出低沉而刺耳的悲鸣。 不断爬起来的死士,让他们陷入了一场恶战。 “怎么办啊,老大,他们好像打不死一样。”小侍卫手握长剑的手指,应不断地挥剑,正不断颤动着。 兰侍卫正疑惑地时候,忽而想到,那些被傅神医用银针封穴打倒的死士。 “他们也不是全无弱点,攻击他们的穴道。” 忽而,那些画满图腾的脸,张开了血红的大嘴,向着侍卫们吐出了猛烈而巨大的火焰。 侍卫鲁鲁向后翻身,回旋了两圈半,才躲过了头发被烧焦的风险。 “本侍卫的头发够卷了,不用烫!” 说罢,十八个侍卫同时列阵,朝着黑鸦死士的穴位攻去,将对方打得七零八落。 兰侍卫紧张地四下张望,并没有发现卢先生的马车,他冲上了马匹,朝着出城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等在城门口的,却是骑着马匹的刀疤女,和两三具倒在城门口的卫兵尸体。 “让开。”兰侍卫毫无表情地说道。 “不让,也不可能让,今日,你就给我乖乖地倒在这里吧。” 说罢,刀疤女手持缰绳,向着兰侍卫冲了过来,双手往后伸,拔出了双刀。 “本侍卫对待十恶不赦的人,从不手软。”兰侍卫驾着马匹,冷面持长剑,冲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马背上的兰侍卫后仰躲过划来的双刀,长剑划向刀疤女的手腕,双刀仿如巨鳄般咬住长剑,兰侍卫旋转剑身,将对方的武器挑向半空。 他单手撑在马背上,伸脚发力踢向刀疤女的下巴,将刀疤女踢落马背,看着她撞倒凉亭的柱子,被坍塌的亭子压倒,喷血后倒在废墟之中。 趁着天快亮的时候,追着卢先生的马车驰骋出城。 巨大的龙母像在日出的亮光下倒了下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滚烫的火炉和人一起坠落水中,泛起的青烟,模糊了她的视线,武林盟主白狮子在指挥白石门的弟子救他们的武林同道。 当初,越是靠近卍字冰面的人,越是快坠落在冰水之中。 * 数日后,耀目的旭日冉冉升起,把明华的山脉照得澄亮,天光大亮,大臣们率领几千琉雀军,用巨大的木柱撞破了宫门,冲进了大殿,和宫中的近卫兵厮杀成群。 “今日,我们是为了被囚禁的陛下而来,摄政王欺君犯上,挟持陛下,意图威胁百官,掌控整个明华,罪大恶极,我们今日,就要‘拨乱反正’,救出陛下,恢复正统皇权!” 命令一下,士兵们迅速冲进摄政王的府邸,四处搜捕,想要找到月恒升的踪迹,忽而,有一小队士兵冲了过来。 他们跪地禀报道:“启禀赵丞相、孙大人,后宫有一处禁地,由陛下的暗卫把守,想必那就是摄政王囚禁陛下的地方,可是他们死守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去,暗卫正和我们的人打了起来。” 闻言,两个身穿深绿色官府的大臣面面相觑,连忙下令道:“所有人都随本官前去救陛下。” 话音刚落,士兵集结成队,跟随两个大臣前往禁地,他们刚到禁地门口,便见散落在地的士兵尸体,和那块熟悉的黑色面具。 赵丞相指着眼前身长八尺的男子,诧异地说道:“摄政王?你不是去万琼仍未归吗?” 孙大人不解地看着默不出声的男子,小步上前,劝说道:“丞相大人,此人阴险狡诈,想必是识穿了我们的计谋,所以派了个替身前去明华。” 两个大臣同时看向戴面具的男子,对方转过身来,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们对明华,对陛下果然是忠心耿耿啊。” 垂下的手拿着黑色的面具,那双熟悉无比的脸,重新现于众人的面前。 两个大臣顿时跪在了地上,齐声喊道:“下官拜见摄政王。” 手持黑色面具的搂月庄主,站在二人的眼前,不解地问道:“幸亏,你们还记得本庄主的官衔,连日来的毒杀和暗杀,也算是招呼周到了。” 不明所以的士兵们也跟着两个大臣跪在地上,他们并不知道,在明华上一任国君还是月恒升的父亲时,搂月山庄的庄主,月恒升的皇叔曾经当过一会摄政王。 “下...下官不知面具底下的人是您,下官还以为...”被吓得脸色发青,汗毛竖起的赵丞相本想辩解,可是想着想着也不对啊,这声音,还有身世都和陛下的皇叔对不上啊。 孙大人微微侧头,满脸疑惑地看着赵丞相,用嘴型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丞相摇了摇头,同样是满脸问号。 “你们不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陛下不在宫中。”搂月庄主转动着手中的黑面具,慈眉善目地笑了笑。 “那...陛下如今身在何处?”孙大人忍不住问道。 搂月庄主满脸欣赏地说道:“幽月族的血脉拔山盖世,强悍勇猛,如今,自然是在...他该在的地方。” * 局营帐内,太子指着布防图,临时抱佛脚,听着海将军和副将们指点兵法和阵法。 “太子殿下,如今,明华国的琉雀军已经聚在万琼边境的东边,不知为何,还未进攻,似乎是有意等万溪国的五万兵马前来,给我们万琼来个左右夹击。” 听了海将军的话,太子微微皱眉,问道:“那万溪国的五万兵马预计在什么时候到达边境?” “回禀殿下,万溪国走的是陆路,根据军情来报,预计就两天的时间,我们的战虎军一直在九王爷手底下操练,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若是光对付万溪国的五万兵马,是绰绰有余。” 太子得意地点头,满意地笑道:“那就行了,我们先兵分两路,派人从南边截堵万溪国的人,将他们堵在山脉底下,然后再来个前后包抄。” 不明就里的将士面面相觑,疑惑万分。 为何太子的语气说得就好像,只用对付万溪国一样,那几十万琉雀军不管了吗? 见此,海将军朝着他们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们都先退下吧,本官和殿下还有要事商量。” “是,末将告退。” 看着步出营帐的副将们,海将军神情复杂地转过身,有些难以开口。 “太子殿下,属下有罪!” 他大喊一声,跪在了太子的面前。 “你有什么罪?”太子的态度突然严肃了起来,“难不成你出卖了军情?” “属下哪敢啊,只是...属下刚刚才收到主城的消息,他们说...”海将军一副左顾而又言的样子,说话支支吾吾的。 “他们说什么,难不成...九王爷造反了?”激动的太子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兴奋地说道:“若是如此,正合本太子的心意,如此一来,只要派人暗中解决十三弟,这皇位简直就是送到吾的囊中!” “回禀太子殿下,九王爷他没有造反,属下收到的是卢先生的消息。” “卢先生?” 闻言,太子皱起了眉头,眼眸子也沉了下来。 默不吭声地听着他说下去。 海将军觉得事情瞒不住了,只好据实已报道:“听闻,他和颜舜华寻宝藏的时候,将洛水城的龙母庙给炸了,还牵扯出,二十多年前的《百婴失踪案》,如今,刑部的人已经下了缉捕令,要将卢先生缉捕归案。” “怎会如此,那宝藏找出来没有?”太子兴奋地问道。 “宝藏...”海将军咽了咽,鼓起勇气,大声说道:“宝藏全都被沉在废墟里了,如今,圣上派了重兵把守,在重建龙母庙前,不许任何人在那出入。” “可恶!”太子举起拳头,重重地锤在案上。 “属下还有其他要事禀告。”海将军双手作辑,心情忐忑地说道。 “吾如今心情不太好,你最好给吾一个好的消息。” 闻言,那五大三粗的汉子默默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启禀太子殿下,圣上近日身体好转,重掌朝政,趁我们出兵这会,让辰右带着刑部的人,将我们安插在朝中的人,全都抓了。” “辰右?他不是早就归心于吾,是我们的人吗?”太子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伪君子,难道就不怕我们把宫女那件事捅出来吗?” “这...属下就不知了,不过,属下担心军情有变,眼下卢先生行踪不明,若是明华的叛军不卖帐,那么,那几十万琉雀军就会像脱缰的野马,冲进我们万琼。” 闻言,男子顿时有些头疼欲裂,方才还信心十足,胸有成竹的太子,蓦然发觉自己下了一盘烂棋。 眼下,四处都是解不开的危机。 “太子殿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太子突然高声喊道:“传令下去,集结大军,我们要挥军回万琼!” ------------ 第三百三十三章 结局后篇 重夺兵权 海将军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太子殿下,如今挥师回朝,等同和明华和万溪同时投降,万万不可呀!” “父王不是弃吾如履吗?明华的叛军若是不再听令于卢先生,他们必定和我军拼杀,将本太子拖在此处,等万溪的兵马一到,两道夹击,我们势必兵败如山倒。” 太子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在嗜血的战场上,他手持长剑,站在阵前,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倒在自己身前,而自己则被一箭射下。 “太子?”海将军有些着急了,虽说太子从未领兵打过仗,可哪有主帅还没出兵,就想着会兵败啊? “所以,反正横竖都是要死,还不如挥师回朝,杀入宫中,逼父王就范,让出王位,到时,等吾登上了王位,若是叛军听令于卢先生,他们必定会帮吾挡住万溪的五万大军,若是,他们不再听令卢先生,我就派人送求和书,无论结果如何,吾依然是万琼的国君。” 那一刻,大惊失色的海将军愣住了,自己所追随的太子,由始至终,都是冲着皇位而来的,太子空有权谋伟略,却没有忠肝义胆,他根本不愿意为万琼出兵应战,只是个贪图权贵的狗熊。 “海将军,你还愣着干什么?”太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瞠目怒视道:“难道,连你也要违抗吾的命令,如今兵符在吾的手中,二十万战虎军都要听令于本太子,他日,等吾回到主城,第一件事,就是要活捉辰右,将这两面三刀的小人,五马分尸!” 海将军怔了怔,低下了头,思量了半刻。 如今,木已成舟,无论他做什么,圣上都觉得他和太子是一伙的了。 也就是说,他和太子早已被认定为叛军,所谓成王败寇,只要太子登上帝位,他们就不算是叛军逆贼。 他张着嗓子,大喊道:“属下定当以太子马首是瞻,属下这就去传令,召集兵马,以入宫勤王为由,杀回万琼去。” 未几,全军列阵,太子骑着骏马站在前头,挥手说道:“本太子刚收到圣上的懿旨,得知狼子野心的九王爷丧尽天良,暴戾恣睢,竟对父王起了异心,趁着本太子在边境应战的时候,意图起兵造反,还入宫挟持了父王,意图逼宫,使父王就范,所以,本太子如今要入宫勤王,众将领听命,回城!” 话音刚落,二十万大兵纹丝不动,站立在原处,充耳不闻。 海将军骑着马,调转回头,奇怪地看着士兵们,大声喝道:“你们是聋了吗?听不见主帅所下的命令吗?” 许久,依旧无人听令。 愤怒的太子从腰间拔出长剑,以剑尖指向天空,怒斥道:“你们是惧怕九王爷的佩刀,所以,就看不起本太子的长剑吗?” 说罢,他手起刀落,意图将一名副将斩杀在二十万士兵面前,一匹烈马从远处奔腾而至,马上的人一刀打掉长剑,横在太子的脖间。 “你...九皇弟,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想要夺权谋反吗?” 那双浓眉鹰目略过太子,看向二十万不动声色的士兵,张口说道:“众将士听令,整装待发,听候号令!” 话音刚落,二十万士兵万众一心,发出响彻云霄,震耳欲聋的声音。 “末将听令!” 海将军猛地一怔,被身后的声音所震慑,惊得身下的骏马都动来动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手拿虎符的人是太子殿下,奉旨前来歼灭敌军,守卫疆土的人也是太子,你们这是要做叛国贼吗?” “没用的,海将军。”林副将骑着马赶到九王爷的身边,气焰嚣张地说道:“战虎军根本就不认虎符,你们当真以为我们王爷这么轻易就把虎符交出来,这二十万的战虎军就会听令于太子吗?可惜啊,战虎军早就在十多年前的烈阳关,在我军粮草用尽,朝廷再无援军,与王爷浴血奋战,得胜归来的时候,归心于我们王爷。” 他伸出手指,指着太子腰间的虎符玉佩,态度戏谑地说道:“在战虎军的心中,九王爷就是虎符,而你腰间的玉佩只是为了告诉百姓,谁才是战虎军的主帅!” “你居然将战虎军据为己有了?”太子扯出玉佩,愤怒地砸在地上。 九王爷将佩刀收起,插回刀鞘,骑着马,缓缓向前,眼神如猎鹰般锐利,他瞪着太子,说道:“这都要多谢皇兄你,当年这么心狠,居然派人拦截粮草,还狠心到,劝诫父王放弃本王。” 太子听着九王爷的话,渐渐睁大了眼睛,羞耻和愤怒同时涌现在脸上,那副尖耳猴腮的脸孔,瞬间黑成猕猴桃似的。 他怒而转身,向着九王爷的后背伸出长剑,顷刻之间,数十把长戟对准了他的咽喉,方才纹丝不动的士兵,蜂拥而至,将太子当成了众矢之的。 海将军激动地喊道:“你们竟敢造次!他...他可是太子啊!” 闻言,冠绝天下的九王爷下令道:“将这两个反贼捉起来,待我们得胜回朝后,当是胜利品,送还到圣上面前,让他判罚。” “是,王爷。” 海将军示意士兵将海将军和太子捆起来,轻身下马,回到军营的九王爷,望着架子上那套银黑色的盔甲,感觉一切仿如昨日。 没想到,他最终还是要穿上这场战甲,打这场无可避免的仗。 * 两日后,三军在冰雪中会师在万琼的边境,成千上百万的士兵列阵在前,狂风无情地吹着风雪。 九王爷骑着战马站在军前,望着对面的气势磅礴的琉雀军,如今,对面领军的人不是月恒升的人,他也摸不清对方的想法。 只是,这大军压境实在不厚道,若是对方能先动武,他这反击就显得有气势得多了。 他点头示意林副将上前,探探情况。 “林东来,你去。” “是的,王爷。” 林副将心领神会地手持缰绳,驾着战马冲向前,驻足在琉雀军两百米外,喊道:“喂!我们王爷问你们,你们琉雀军这么多人来我们万琼边境,是想做什么?肯定不是来采买水果的吧?” 未几,琉雀军让出了一条路,一匹高大的黑马从小路中缓缓向前,随即,一张冷峻白皙的脸显露于眼前。 九王爷认出了这个曾经多番交战的对手。 率先挑衅道:“原来明华的皇帝还没易主啊,本王还以为,群龙无首的琉雀军因为突然丧主,过度伤心,发疯似地冲过来我们万琼咬人呢。” 对方也不甘示弱,紧握着缰绳,反呛道:“还不是你们战虎军之前让狗领兵,害我们琉雀军以为万琼是块人人得而啃之的肥肉,还好,还好,九王爷身强力健,还健在啊。” 这一来一去的话,听得被绑在一旁的太子,脸色铁青,像是忍不住冲出来咬人似的。 “你算哪根葱啊,竟敢说本太子是狗!” 话音刚落,一支冷箭射向太子脚边,差一点就射中他的胯下,惊得他久久都不能说话。 二十万战虎军当即举起兵器,作临战戒备状态。 林副将见状,回头问道:“王爷?” 九王爷举手说道:“罢了,差点射中狗而已。” 闻言,刚被吓到的太子怒不可遏地大骂道:“龙九天,你这个得势不饶人的小人,等本太子回到朝中,就在父王面前揭露你这小人的真面目。” “烦!” 九王爷话音刚落,数把长戟抵在太子的喉咙,制止他继续开口大放厥词。 “额...” 此时,一个哨兵冲到了九王爷的脚下,大声地禀报道:“启禀王爷,刚刚探子传来消息,据说,明华国的重画城附近的山脉被人炸了,怀疑是叛军所为。” “炸了?”九王爷先是一愣,忍不住开心地大笑道:“哈哈哈,这可真是千年一遇的好消息啊,谢明华国主在开战之前,送给本王这么大份厚礼,哈哈哈。” 怎知,月恒升面不改容地说道:“不客气,朕命人去炸的。” “你派人去炸的?”九王爷两主仆同时震惊出声道。 “对。” 月恒升轻声应道,回想起几天前收到傅木槿的书信,当得知叛军的首领卢先生得知明华国的弱点时,心中顿时有些没底了。 于是,他决定听从傅木槿的建议,置诸死地而后生,与其让这个祸患深埋山脉之下,还不如分次炸通,将海水引流,以绝后患。 不过,这个建议是他‘买’来的,他如今就要支付酬劳了。 “来人,把东西送到万琼的九王爷手上。” “东西?” 林副将不解地看着明华的小厮将一卷书递到了九王爷的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接过书卷展开一看,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三国的盟约?” “没错,这得多谢朕的表兄傅木槿,是他向朕提议,让万琼、明华、万溪结成盟友,共同在盐海采盐,不过,这是有条件的。” “果然。”九王爷将盟书一和,随口问道:“说吧,什么条件?” 月恒升邪笑道:“明华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废除九王爷和我皇妹月晓晓的婚约。” “可是,你的皇妹她...”提及此事,九王爷仍然有些心中有愧,毕竟是在万琼境内受了重伤,最后还... “不见了对吗?”月恒升回头喊道:“晓晓。” 闻言,月晓晓穿着一身绮丽的金衣从大军中走向前,向九王爷行礼说道:“本宫见过明华九王爷。” 九王爷也是第一次见月晓晓的真容,没有如传闻中那般难看,倒是有几分意外。 “这条件,本王替父王应允了,不知,万溪国的条件是?” “很简单,那就是缔结百年盟约,共享采盐,互通贸易的权利。”月恒升充满自信地说道:“如果九王爷觉得没问题,可以马上签下这份盟约书,若是,不能拿主意,要回去问准你的父王,朕可以派特使前去。” “特使?”九王爷不解地望向月恒升。 只见,那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宠溺地说道:“朕会派遣皇妹充当和约特使,前去万琼签订和约,她会代表朕和两国商议条约。” “好,本王就在万琼恭迎万溪和明华的特使前来,共商盟约。” ------------ 第三百三十四章 尾声篇 错失孙媳妇 “战神果然爽快,不过,朕还有个不情之请。”月恒升奸狡地说道。 “但说无妨,既然要结盟,理应坦诚相待,月国君不妨直说。”九王爷提了提缰绳,耐心地说道。 “朕能打你一拳吗?” “嗯?” 九王爷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挑眉问道:“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 “王爷,方才明华的皇帝说想打你一拳。”林副将回过头,‘机灵’地传话道。 “本王没聋,听得见他说什么。”九王爷顿时青筋暴起,他追问道:“敢问月国君这是何意啊?是因为在战场上讨不到本王一星半点的便宜,所以,想趁机报复吗?” 月恒升得意地说道:“不,这是为你在万琼对皇妹失礼的举措和保护不力,让她屡陷险境,而索要的赔罪。” “哼,那就不该你来揍,该让她自己亲自来揍了,这一拳,本王应下了,让她有闲情逸致的时候,来找本王讨要吧。” 九王爷提起缰绳,正想回去,那个身穿金衣的贵女开口了:“好啊,九王爷不介意的话,晓晓正好有这个闲情逸致。” 闻声,二十万大军怔住了。 “......” 回程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堂堂战神九王爷居然当着几十万士兵的脸,被一个异国公主给揍了,而且,还不能还手。 九王爷摸着红肿的嘴角,痛得嘶嘶叫。 见状,林副将骑着马来到他身边,殷切地关心道:“王爷,其实,你大可当场答应他们的盟约条件,为何还要劳烦明华的长公主走这一遭?你不怕有心人伺机,再前来刺杀吗?” “之前,本王在猎场耍了诈,因缘巧合拆散了这对,此次,就当是向小十三赔礼道歉吧。”九王爷思量道:“想必,同为长兄的月恒升,也是这么想的。” “明华的皇帝,也想撮合十三王爷和长公主?”林副将疑惑地问道。 “兴许吧,反正年近岁晚,能国泰民安,才是百姓之福啊。” * 十天后,九王爷将太子押送回了主城,亲自带到了金銮殿上,跪倒在老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前。 “父王,九弟他以下犯上,不但挟持儿臣,在阵前逆帅,还贪生怕死地跪倒在明华的皇帝面前,以割地为条件,和万溪、明华签订了丧权辱国的盟约,还有,九弟居然将战虎军据为己有了。” 九王爷无语地看着七情上脸的太子,心想,你编使劲编。 老皇帝冷哼一声,问道:“九皇儿,太子所言是事实?” “回父王,此事全是太子颠倒黑白,胡乱编造的,没错,明华的国君月恒升是曾向儿臣提起过盟约一事,不过,儿臣心想,此事还得由父王做主,遂,打算先回城问准父王后,再作决定了,至于太子...他假传圣旨,意图欺蒙二十万战虎军返城逼宫,战虎军不受欺骗,太子便一剑杀了军中的副将,以死威胁。” 九王爷眼神冷酷地看着海将军,继而说道:“此事有二十万战虎军目睹,若是海将军不嫌麻烦,可一一和他们对质。” “父王,你切勿听九弟胡言,你没在军营,所以你有所不知,那战虎军早就以九弟马首是瞻,根本就不听儿臣的命令,即便海将军真的前去军中与将士对质,他也绝不能在早已背叛圣上,背叛万琼的战虎军口中问出一句真话来。”太子着急地辩解道。 “混账!” 老皇帝大发雷霆,将龙头纸镇砸到了太子的额前,砸得他满头大血。 “朕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混账儿子来,你心胸狭窄,好大喜功,不但独揽军权,派人刺杀明华的长公主,阻扰和亲,破坏两国的盟约,还私自和叛军勾结,栽赃辰右和九王爷,如今,你居然还不肯认错!” 太子捂住额头流血的伤口,指着九王爷,连番嘴炮地说道:“不是啊,父王,这些全都是九弟的奸计,儿臣是无辜的,九弟连同辰右一起,想栽赃陷害本王,辰右他奸污了东宫中的侍女,意图掩盖此事,才会在父王面前胡言乱语,不信,你大可传召本王宫中的侍女来殿前,问过清楚。” 闻言,老皇帝心中有数地看向辰右,惬意问道:“辰卿家,太子所言可是真的?” “回禀圣上,半真半假,为证实臣的清白,恳请圣上将太子口中的侍女传进殿中。” “准奏!” 闻言,太子诧异地看着辰右,看着他挥手,将身穿舞衣,姿态婀娜的侍女传进殿前,心中甚觉奇怪。 “请太子殿下辨认辨认,此侍女可是那晚,你命人送进房中服侍本官的侍女?”辰右礼貌地问道。 太子看了看那蒙面侍女的模样,狐疑地点头,“看辰大人这般淡定从容的样子,想必,肯定是事先收买了本太子宫中的侍女。” “他不用收买。”侍女掀开面纱,露出一张妖艳而深邃的五官,用豪情万丈的声音嘲笑道:“那晚你宫中的侍女被本大人打晕了,想要诬陷我们的辰右大人,你也得看看清楚,本大人是男是女呀。” “宁潇潇!”太子惊呼道。 见状,小十三得意地上前嘲讽道:“太子哥哥,你要栽赃也得擦亮眼睛,正儿八经地找个姑娘啊,怎么如此贪图方便,在刑部把辰右大人的同僚找来装侍女啊,是想笑死我们的父王,好继承王位吗?” 闻言,文武百官难掩笑意,哄堂大笑,太子顿觉受到奇耻大辱。 “传朕命令,太子罪犯谋逆,即日起,罢黜龙鸫天的太子之位,将他收入刑部大牢,待刑部查明所有牵涉的罪状后,斩立决!” “父王——皇祖母——”被拖出金銮殿的太子,像个做了错事仍然不知悔改的孩子,朝着皇太后不断地伸出手。 看得那贵高权重的老妇好生哀痛,默默地抬起手帕,擦着眼角的泪。 “九皇儿,明华国的长公主是在万琼香消玉殒的,那月恒升当真愿意放下他皇妹的死,既往不咎,和我们签订三国盟约?”老皇帝疑问道。 “回禀父王,此事还请让明华国派来的盟约特使和你详说。” 说罢,九王爷稍稍欠身,滕龙柱旁的太监传令道:“传,明华国的盟约特使进殿——” 当时,文武百官纷纷侧身转头,看着那个身穿金衣毛斗篷的女子拖着长长的裙摆步入金銮殿中。 众人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光滑的皮肤上毫无痕迹。 “明华长公主月晓晓见过万琼的圣上、见过皇太后。” 就在兜帽掉落的瞬间,掩面哭泣的皇太后顿时怔住了,手中的丝帕掉在了地上,她惊愣地看着女子的脸容,脱口而出道:“你...你不是曲萝儿吗?” “启禀皇太后,本宫既是曲萝儿,也是明华国的长公主月晓晓,之前,有宫女冒充本宫上了花轿,阴差阳错,死在了刺客的手上。”月晓晓据实已告道。 霎时,万分惊讶的皇太后想起了之前在曲萝儿面前所说的那番话,她居然要明华国的长公主退而求其次,屈尊在凤城绵之下,做小十三的侧妃。 还曾经大言不惭地贬低曲萝儿的身世,说她高攀了小十三。 如今看来,反倒是小十三高攀了她。 老妇扶着额头摇了摇头,感觉天旋地转,万分头疼。 “之前皇兄已经在九王爷面前提起过,明华国签订盟约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废止本宫和九王爷的婚约,当时明华内政有些混乱,所以,本宫事急从权只好选择九王爷为和亲对象,如今,和亲被阻,既有盟约,就无须再履行和亲的约定。” 月晓晓转过身,眼眸略过九王爷,静静地看向他身后的小十三,可少年没心没肺地看着自己,仿佛视自己如无物。 毫无感情。 闻言,老皇帝有些迟疑,他看了看皇太后,问道:“不知母后有何想法。” 那个雍容华贵的老妇张开朱唇,心思细腻地望向月晓晓,她那双老眼还未昏花,她能看得出来,月晓晓对小十三还留有几分情谊。 反倒是自己,无意中棒打了鸳鸯。 皇太后心中带着几分歉仄,苦口婆心地开口道:“既然九儿和长公主还没拜堂,倒不如成全了她的意愿,要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吧。” “那就依母后所言,解除九皇儿和明华国长公主的婚约。”老皇帝下旨宣道。 “谢过父王,谢过皇太后。”九王爷作辑道。 “本宫也谢过万琼国君,谢过明白事理的皇太后。”月晓晓收起目光,真心行礼感谢道:“本宫还会留在万琼几日,等待万溪国的使者前来,共同签订盟约,若是没什么事,本宫就先告退了。” 皇太后忍不住伸出手叫道:“公主且慢。” “不知,太后娘娘可还有其他事要和本公主相商?”月晓晓回眸问道。 “之前,你以曲萝儿的身份,参加小十三的选亲宴后,所说的话可当真?”老太后追问道。 “自然当真,正如本宫当时所说,本宫无意高攀十三王爷,若是无其他事,本宫周居劳顿有些累了,想回去先行歇息。”月晓晓神情淡然地说道。 “那...哀家就不妨碍长公主休息了。”老妇微微叹气道。 听见自己的名字,少年顿时回过神来,看向皇太后,神情中尽是不解。 他拉了拉九王爷的衣袖,小声问道:“九皇兄,那明华国的长公主参加过本王的相亲宴吗?” 对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无语地说道:“何止,她还差点做了你的十三王妃呢。”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要和你和亲吗?又怎么会参加本王的相亲宴?这长公主怎么这么水性杨花啊?”龙十三皱眉摇头道。 “还水性杨花呢,傻小子,还不快去把弟媳追过来!” 九王爷抬起踢了踢龙十三的小腿,催促他出去把人追回来。 ------------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尾声篇 哪都有你 “哎哟,九皇兄,你干嘛踢我?”少年揉着屁股,目光幽怨地看着他的九皇兄,不解地问道:“那不是你的媳妇吗?该追的人是你,不是本王,好吗?” “傻小子,那是你的媳妇。”九王爷拎起小十三的衣领,将他像小猫一样,拎出金銮殿。 他头疼地扶额说道:“这么肉麻的话,本王这一辈子就说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但是要两情相悦却很难,之前她为了国家大义,迫不得已要舍弃你,嫁给本王,如今,你们再无隔阂了,你这傻小子却把她给忘了,等你想起来后,肯定会后悔的。” “本王忘了?可是本王没有失忆啊。” 少年摊了摊手,满脸的无辜。 “真头疼,那你就当做是皇兄给你的任务,明华国的长公主之前曾在万琼遭受过刺杀,你就作为护卫,帮皇兄护她几天周全,若是,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就算了。”隐忍不发九王爷半放弃地说道。 “原来是九皇兄是想英勇善战的皇弟我暗中保护那个长公主啊,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九皇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本王这几天会贴身保护那个长公主,以保她能平平安安地签订盟约,毫发无损地走出万琼的。” 少年乐呵呵地拍着九王爷的肩膀,一副少不更事的模样。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九王爷微微转眸,说道:“还有,切记,别让凤城绵和你的长公主相见,免得她们打起来,你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呢。” “九皇兄,你说话怎么怪怪的,毫无逻辑,那来自明华的长公主怎么会是本王的人,罢了,本王这就去寻她,免得让奸贼有机可乘,破坏和亲。” 小十三转过身,一溜烟就跑了,余下九王爷深深叹气的背影。 * 少年在宫中转了好几圈,苦寻她未果,正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出宫的时候,一个手捧热汤的小太监匆忙地撞倒了他。 小太监一瞅龙十三的脸,立马吓得双眼发直,跪倒在地。 “十、十三王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全都被油弄湿了。 “回十三...王爷的话,方才明华国的长公主说有些饿了,想喝点粥,可是恰巧凤姑娘为王爷您熬了汤,不停地催促奴才给她端去,奴才怕怠慢了二位,只好急忙先把汤端去凤姑娘,所以冲撞了王爷,请王爷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听着小太监的哭求,少年微微抬眸看着他,问道:“凤城绵也进宫了?” “回,回十三王爷,凤姑娘是今早进宫见太后娘娘的。” “她在哪里,还有,吩咐你做粥的长公主呢,她又在哪里?”少年心急地追问道。 “回禀王爷,凤姑娘还等在御花园前的暖亭,至于长公主,方才她还在御花园欣赏雪景,应该还在那吧。” “都在御花园?”少年惊呼道。 糟了,刚刚九皇兄才提醒过他,让他别让凤城绵见到明华国的长公主月晓晓,还说这两个女子会不由分说地打起来。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难道那个长公主和凤城绵有什么血海深仇吗? 跪地的小太监点了点头。 “十三...” 他刚要抬头求饶,眼前的龙十三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人去哪了?” 未几,朝着御花园全力奔跑的少年在厚重雪路上留下自己的脚印,看见了独站在桥上的金衣女子,本该安坐在暖亭内的凤城绵突然朝着桥上走了过去。 “哟,好久不见啊。” 闻声,月晓晓缓缓转身,在沉雪的松柏附近,看见了红衣女子。 “是你啊,凤姑娘。”她不以为然地说道。 “曲姑娘,许久未见,你还是如此浅薄,如此无礼,竟敢在宫墙之内穿金色,你这是蔑视王威,想造反吗?” “本宫是明华的皇族,要穿什么颜色,好像轮不到你们万琼来管。”她默默地转过身,不再理会身后的红衣女子。 “你别走,说清楚,你不过就是个莽夫之女,装什么明华贵族,这身华贵衣裳,也是你勾引殿下,让他给你买的吧。” 凤城绵紧紧地抓着月晓晓的手臂,不让她抽身离开,还语带嘲讽地补充道:“怎么,你过不了穷苦日子了,就想重施故技,用些低三下四的手段,勾引殿下,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让你抢回侧妃之位吗?” “本宫不和你一般计较,你却变本加厉,你嘴巴放不干净,已经没救了,放手!” 生气的月晓晓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对方却仍然死死地抓住。 “本姑娘就不放。”凤城绵看到了即将跑来的龙十三,奸诈地扬起嘴角,凑上月晓晓的耳边,细声耳语道:“说啊,你是如何在床榻上勾引殿下的,像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女子,居然还敢肖想殿下,也不怕别人作呕。” 话音刚落,月晓晓左手使力扭转了搭在她袖子上那只纤细的手腕,让凤城绵疼得五官扭曲,哀叫连连。 “啊,好疼啊,殿下,她居然打绵绵,她一定是嫉妒绵绵能留在殿下身边,所以才...” 金衣女子松开了凤城绵的手,任由她跌坐在雪桥上,转过身,小十三就站在眼前。 她戏谑地说道:“是啊,本宫打她了,怎么,你要帮你的红颜知己讨回公道吗?” “红颜知己?”少年低眸看向‘楚楚可怜’的凤城绵,表情精彩地说道:“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她呱呱叫,要不是本王不打女人,早就想狠狠地揍她了。” 闻言,二脸震惊,瞠目结舌地看着哈哈大笑的龙十三。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本王不记得自己见过你,不过,既然本王和你有共同的敌人——凤城绵,那么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说罢,龙十三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月晓晓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 “朋友?” 女子微微叹气,拍掉了他的手,心想,她当时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傻子。 “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今日本宫被扰了赏雪的兴致,要出宫找点乐子,就不妨碍二位了。” “诶,等等本王,等等。” 坐在雪地上演了一出独角戏的凤城绵眼睁睁地看着小十三追着月晓晓在自己眼前经过,觉得自己像刮过的一阵西北风一样,无人在意。 “殿下?那绵绵呢?” * 傍晚,穿着男装的月晓晓在湖上租了一艘画舫,刚要上船,一个蓝衣少年和一个侍卫也跟着上了船。 “这是本宫的船!”月晓晓回头强调道。 少年用剑柄敲了敲月晓晓的肩膀,毫不在意地说道:“本王见你在桥上对付凤城绵的身手,就看出来了,你和我都是江湖儿女,既然是江湖中人,就别这么小家子气了,反正本王今日也没事干,你有没人作陪,本王就来舍命陪君子了。” 跟在他身后的兰侍卫,眼神无奈地躬身说道:“抱歉了,长公主,小王爷的记忆还没恢复,说话难免有些颠三倒四的,望见谅。” “算了。” 月晓晓转过袖子,坐在画舫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飘雪。 少年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边咀嚼边说道:“本王真不懂你们女儿家的心思,这雪有什么好看的,要看,便要看这些才对。” 耳边响起了清脆的拍掌声,月晓晓转头一看,一艘巨大的画舫刚巧开到她眼前。 “这又是什么?”女子回头问道。 “既然本王蹭了你的画舫,就送还你一出好戏吧,本王让兰侍卫请了一个戏班子在对面演《梁祝》,据说是讲一个女子女扮男装去私塾读书,结识了一位榆木书生的故事,反正,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你们女儿家最爱看了。” 月晓晓伸向茶壶的手顿了顿,收起了右手。 “敢问十三王爷,可知《梁祝》的结局?” “不知,本王连戏都没看过呢,怎么会知道《梁祝》的结局。”少年不以为然地笑道。 兴许小十三不记得了,这出戏曲,在天下第二庄,她曾经在他面前提起过,当时,他还嘲笑她,明知道《梁祝》的结局这么悲惨,为何还那么喜欢看。 本以为一切和她有关的事,他都忘记了。 原来,还是留下些痕迹。 演到后面,梁祝双双化蝶,月晓晓手持帕子擦着眼角的泪,哭得通红,想起那会,她浑身发冷,被藏在柜子中,身上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想...再见他一面。 “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悲天悯人的哭声从她身后响起,月晓晓惊讶地回眸,看着神情凄怆、哭成泪人的小十三,哭笑不得地问道:“你不是说最讨厌看这种哭哭唧唧的戏曲吗?怎么,看得比本宫还入戏。” “是吗?本王有这么说过吗?”少年边擦着眼泪,边语带哭腔地说道:“本王也不知为什么,看完之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小王爷?”兰侍卫神伤地看着小十三。 眼泪从通红的眼睛里脱框而出,女子站了起来,紧抓着手中的丝帕落在地上。 “既然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开心的回忆。” “长公主?” 兰侍卫看着女子潇洒地站起身,静静地走出画舫,冒着雪站在岸上。 那一刻,少年的耳边响起了自己的声音,脑海中闪过零星的画面。 “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 “小王爷,你记起来了?这可是你当日画舫选妃,为长公主赋的诗句。” “好奇怪,本王好端端的,怎么念起诗来了?” 少年低眸看着掌心的眼泪,疑惑地问道。 ------------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尾声篇 醋缸砸了 午夜,少年睡在床榻中,沉沉地睡去。 在梦中,他看见自己伏在床边,泣不成声地痛哭,少年不解地走了上前去,自言自语道:你在哭什么,即便是梁祝的结局不完满,也不至于哭这么久。 终于,少年看清了自己哭的原因,安睡在床榻上的女子不见了。 “晓晓——晓晓——” 兰侍卫听到龙十三的喊叫声,当即破门冲了进来。 他问道:“小王爷怎么了?你又梦见长公主了?” 满额大汗的龙十三抬起头,看着担心的兰侍卫,怔了怔。 “本王之前也梦见过...那个晓晓吗?” “是啊,自从长公主失踪后,你每晚都是叫着她的名字醒来的,我们都以为长公主已经死了,就没敢在你面前提起过她,你自己也忘记了她的存在。” 小十三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思考道:“所以,这月晓晓之前真的是本王的王妃,那她后来又是怎么成了九皇兄的和亲对象?” “这事,得听末将娓娓道来。” 那一夜,兰侍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回答了小十三关于月晓晓的所有问题。 最后,小十三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就是说,这个明华的长公主之所以和凤城绵不和,都是因为她们心悦本王?” “可以这么说。” 兰侍卫看小十三这副‘嘚瑟嚣张’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 竖日,一位身穿淡粉色罗裙,头戴粉紫晶金步摇的素妆女子刚步出客栈,便见一位风度翩翩,品貌非凡的男子等在门前。 “末将是琉雀军新任主帅樗里飞雨,是陛下派微臣前来保护长公主的。”他十分恭敬地作辑禀报道。 月晓晓双手抵背,绕着手持风信子的樗里飞雨走了一圈,小声嘀咕道,“眼睛够大,皮肤够白,个子够高,肩够宽,腰够粗,相貌堂堂,最重要的是,一点都不像那个忘情绝义的死人头,二哥果然了解晓晓的喜好,和亲的事刚解决,这么快就把未婚夫婿给晓晓安排上了。” “那个...公主,你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樗里飞雨擦汗说道。 “你的身体行不行啊,这么冷的天气居然还流汗,不会是阴虚血旺,肝火肾亏的那种男人吧?”月晓晓好奇地说道。 “咳咳...”这樗里飞雨真的要被月晓晓给吓到了,他抽了抽嘴角,陪着笑说道:“听陛下说,殿下你喜欢花,所以,末将给你准备了风信子,不过,不知你喜欢什么颜色。” 他微微侧身,身后的将士人手一篮花站在她眼前,粉红,淡紫、艳红、纯白、淡黄,每一朵花都很讨喜。 月晓晓盯着花儿,笑脸如花地嘀咕道:“就连哄女子的手段也比死人头高明。” “敢问公主,你口中的死人头是谁?”樗里飞雨不解地问道。 “都说是死人头了,你莫管,也就是说...这几日,你都贴身...贴身照顾本宫,对吧?”月晓晓饶有意味地说道。 “贴...尽量。”含蓄的樗里飞雨有些不适应月晓晓的热情,总觉得摸不清这小丫头的套路。 “那就成,你也别那么生分了,叫我晓晓吧,而我就叫你飞雨?”她自来熟地说道。 “公主...晓晓请便。” 樗里飞雨大手一挥,部下便将手里的鲜花放在月晓晓的房中。 “飞雨啊,你可知女子在开心的时候,和不开心的时候,都喜欢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男子很认真地想了想。 “针织刺绣?” “不,当然不是,是买、东、西,这就要到考验你臂力和体力的时候了。”月晓晓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看着行动欢快的女子朝着热闹繁华的街头走去,不明就里的樗里飞雨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来看看,来瞧瞧,最新的新春对联‘爆竹声声辞旧岁,红梅朵朵迎新春’,‘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买一对回去,担保明年财运亨通,事事顺境!”摊子老板手持一对刚写好的挥春,朝着过往路人吆喝。 心生好奇的月晓晓走了上去,捡起挥春,兴致盎然地念道:“天狗归仙界,亥猪拱福门,这是什么意思啊,老板?” “姑娘有所不知,今年是狗年,明年是猪年,这是辞旧迎新的意思。”摊子老板客套地解释道。 少女蓦然回头问道: “辞旧迎新,樗里飞雨,在明华,明年是什么年?” “回公...晓晓,明年是狗年,可是明华的新年还没到,还有段时间。” “这样啊,这对联也用不上啊,真可惜,晓晓难得找到这么喜欢的东西呢,那其余的全买回去吧。”月晓晓兴致勃勃地说道。 “全...买回去?”樗里飞雨有些吃惊,问道:“樗里敢问一句,请问姑娘买这么多,要如何处置?不会觉得有些铺张浪费吗?” “浪费?怎么会,等回了明华,晓晓就把这些春联全都贴在宫门前,有多的就贴在二哥的宫门前。” 闻言,樗里飞雨吓得一身冷汗,要是不在此阻止公主,到时陛下的脸色一定很好看,还可能要拎他出来,痛揍一顿。 话音刚落,事不宜迟的摊子老板就将整个摊子的春联都用锦盒装好,向着晓晓递了过来,樗里飞雨微微叹气,将锦盒接了过来,还命下人付了钱。 “晓晓,这些粗活还是让末将来做吧。” “你知道了?” 月晓晓伸出右手的皮革护手套,语气轻松地反问:“既然你已经知道晓晓是个废人了,为何还来此处寻我,是和那些宫女一样,迫于我二哥的淫威,怕他降罪于你?” “不是这样的,可能晓晓你不记得了,末将曾在小时候,和你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末将在骑射大典,侥幸赢了当时还是二皇子的陛下,是晓晓你上前救下了末将手里中箭的兔子,替末将解了围。” 听了樗里飞雨的话,月晓晓的心里有些触动,没想到这么久的事情,对方还记得。 “就连心思都这么单纯,和那个死人头完全不一样。” 此时,某少年正安坐在二楼,边喝茶,边朝着这边张望,嘴里嘟囔道:“行啊,昨天和本王出去就女扮男装,和别人出去就穿女装,还穿得这么好看。” 兰侍卫撕开了包子底下的纸,大咬了一口,塞满腮帮子问道:“小王爷,既然你这么在意,为何不直接去找长公主,非要躲得这么远偷看,真不是君子所为啊。” “兰侍卫,你错了,本王只是听了九皇兄的吩咐,要保护她,才会在此监视,她不是觉得本王是块牛皮糖,非要粘着她,本王就非不去找她,让她的心七上八下。”龙十三倔强地说道。 “这样啊,本侍卫从林副将那打听到,这个樗里飞雨是月恒升手下的得力猛将,不但为人忠厚老实,还不沾女色,在明华是个人人都趋之若鹜的好郎君。”兰侍卫喝了口茶,夹起烧麦说道。 “兰侍卫,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为人不忠厚吗?本王...沾女色了吗?” 少年抬头挺胸,一脸骄傲的样子。 “这忠厚...勉强沾了边,可是不沾女色...”兰侍卫想起了,小十三在青楼吃醉酒,被月晓晓救回来的那天早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第二天,他家小王爷还被长公主给吊起来了。 “想什么呢,想这么久...”小十三看着沉思的兰侍卫,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你瞧他们在干什么...” 兰侍卫指着窗外的街景转移话题,少年连忙转过身,接续朝着春联摊看去,大惊失色。 “人不见了,去哪了?” 他伏在窗边,顺着热闹的大街,从街头看到巷子尾,就是看不到她们两个的身影,真着急呢,居然在卖糖人的摊子发现了他们。 “樗里飞雨,你瞧见了吗,晓晓转到龙了,可惜,我们吃不了这么多,要不然就能多转几个,来,晓晓也给你转了一个。” “可是晓晓,末将已经没有手了。” 月晓晓微微偏头一看,才发现樗里飞雨和他带来的人手捧的锦盒都能遮挡住他们的视线了。 “真没用,才这么点东西就拿不了,亏你还是个主帅呢,算了,那这只大公鸡,晓晓帮你拿过来。” 手持‘飞龙升天’的月晓晓高兴地拿起一只糖制的‘大公鸡’塞到樗里飞雨的手里,笑容无比灿烂,看得某少年甚是吃味。 “哼,她可真会向别人殷勤,之前还说喜欢本王,做本王的王妃,转过眼就和九皇兄和亲,如今,又来了个樗里飞雨!” 少年用力地捶打着窗户,半响,痛得他快泣不成声,“好痛,这窗户做得这么结实做什么啊?” 兰侍卫心中无语道:难道这窗户不该做得这么结实吗? “既然这么在意,下去寻她不就好了。” “本王才不...” 话音未完,街头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少年回头一看,只见月晓晓指着匆忙逃跑的小贼,大喊道:“抢东西了,有人抢东西,那可是华郎亲自给我锻造的步摇,世间仅此一支。” “照顾好公主,我去去就回。” 闻言,樗里飞雨连忙把手中的锦盒塞到下人手中,转身挤过人来人往的百姓,追了出去。 月晓晓刚退了几步,感觉有人在用尖锐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纤腰,她猛地吸了口气,不敢出声了。 粗糙、陌生的男声从后脑勺传来。 “公主莫怕,主子无意伤你,只想邀你过府一聚。” “你的主子是谁?” ------------ 第三百三十七章 尾声篇 想吃糖人 樗里飞雨的部下正想和月晓晓商量一下,找个地方先歇歇脚,再等他们的主子回来,转头一看,她的身影已经在繁华的街头消失不见了。 被挟持的月晓晓跟着贼人的指示,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巷子的尽头刚巧有一辆马车。 站在栅栏旁的某人看着楼下被挟持的月晓晓,转头,担心地问道:“夫君,一稻也太敬业了吧,让他假装劫匪,他居然拿了把真刀,会不会一不小心伤了晓晓啊?” “是吗?” 闻言,那个长相柔媚的男子搂着女子的小腹,微微俯身看去,思量道:“这身形看着不像一稻啊,他好像没那么高,对了,娘子,你为什么还备了马车,不是说,引小王爷来巷子,让他直接在城内英雄救美吗?” 这时候,一个爽朗而熟悉的少年声在二人身后响起。 “公子,少夫人,一稻已经换好衣服,易容好了,担保万无一失,你们瞧瞧,是不是长得很像劫匪和山贼?” 闻言,小夫妻怔愣地转过身,看着山贼装扮的一稻,脱口而出道:“糟了,底下那贼是真的...” 话音未完,另一厢被打扮成晓晓模样的霜霜引来的小十三也冲进了巷子。 一时之间,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小丫头,同时挤在巷子里。 小十三怔愣地看着背过脸的霜霜和被挟持的月晓晓,狐疑地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月晓晓?” 灵机一动的颜霜霜蹲在地上,大力地拍了一下掌,‘机智’地说道:“没有没有,小王爷你看错了,其实,霜霜是面镜子。” “......”龙十三歪了歪头,“声音听着也很熟悉啊,你是我大哥府中那个笨丫鬟,颜霜霜?” 被挟持的月晓晓无语看着眼前这一幕,都要被气死了,好你个死人头,谁都记得,谁都认识,唯独就是不记得她。 “那你...” 指着月晓晓的龙十三恍然大悟道:“本王明白了,你这是故技重施吧,当年在路上找山贼打劫自己,好让大哥英雄救美,如今,又来诈本王,你这笨蛋,是不是见过鬼还不怕黑啊,你就不怕他对你意图不轨吗?” 说罢,龙十三在月晓晓怔愣的眼神中走了过来,一把拉开贼人的刀锋,警告道:“你是假装的,干嘛贴这么紧啊,想吃谁豆腐呢!” 那贼也是被吓蒙了,亮出的刀锋在阳光下闪过强烈的银光,刺了月晓晓的眼睛,‘狗急跳墙’的贼人只好将刀锋向着龙十三的腰间捅去。 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赶到的银针打断了贼人手中的匕首,吧嗒一声,掉在龙十三的脚边,吓得少年急忙起脚,踢中了贼人的大腿间,疼得他满脸憋红,眼角流泪得跪了下来。 “你...好...阴险...”说完,痛到昏厥的贼人倒了下来。 惊慌失措的月晓晓看着差点遇险的小十三,紧紧地抱了上去,感动地哭泣道:“你是不是傻的,他有刀的,晓晓真的好怕他会伤到你。” “本...本王也不知道,你这次请的山贼会带了真家伙,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为了引起本王的注意,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你,你只要说一声,想去哪里,本王都会陪你去。”笑意攀上了他的嘴角。 少年的手还没来得及回抱过去,怀里的女子就已经放开了他。 “晓晓没有,这贼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晓晓以前曾经请山贼打劫自己的事,你不是全都忘记了吗?” “是啊,本王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从前发生过这样的事。” “哼,那就是不记得了。” 女子恼怒地转过身,樗里飞雨的人刚巧找到巷子口,小十三连忙伸手抓住她的袖子,傲娇地问道:“如今的本王不行吗?为什么本王一定要想起一切,才能和你在一起,本王,只是想见到你,想...” “公...晓晓...” 刚好樗里飞雨拿着夺回来的金步摇,回来了。 见状,吃味的少年将少女一袖子拉了过来,按在墙上,凑了上去,紧贴的薄唇,起伏的胸怀,还有肩膀上手足无措的手指,她就像被小狼仔逮到的麻雀,沉迷在这酥麻的触感中,无法自持。 高举双手的颜霜霜目瞪口呆地低着头,被高楼上的颜舜华和傅木槿投去同情的视线,入世未深的小书童则看得耳根通红,腾地一下冒烟了。 见状,樗里飞雨落寞地转过身,将手中的首饰放在部下的锦盒上,头也不回地步出了巷子。 未几,少年低眸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嘚瑟地扬起嘴角,加深了唇部的触感,快喘不过气的月晓晓伸手抓了抓了他的腰,让他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好了,别亲了,大街大巷的,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明华国的女子这么奔放呢。” “你不是吗?”少年搂紧了她的腰,往自己身前靠,逼问道:“本王怎么觉得这么熟练,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别,别回味了。”月晓晓本想一手推开他,怎知右手使不上力气。 少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轻轻握着她那只带着皮革手套的手,关心道: “你的右手怎么了?” “没什么,不就是弹不了琴,下不了棋,写不了字,画不了画,做不了饭吗,没什么大不了。” 刹那间,小十三的脑海里响起了某个奇特的声音。 【曲萝儿,琴棋书画,全不精通,吟诗作对,全都不会,不能入厨,出不了厅堂…】 少年蓦然笑了,明眸酷齿,笑如春风。 “你不是本来就不会吗?” 少女奇怪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没什么,本王突然想吃烤红薯了,不过,不想一个人吃。” 月晓晓眨巴着大眼眸,看着笑容可掬的少年,不解地点头道:“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晓晓就勉为其难陪你去吧。” 龙十三笑了笑将她藏在自己的袖子里,拉着笑脸如花的月晓晓走出巷子,朝着街道的红薯摊走去。 “对了,那个什么糖人,本王也要吃。” “糖人,可是晓晓刚刚才吃过...” 说罢,少年偷偷回头地香了一口,发出了清脆的啵的一声,惹得少女愣在了原地。 “好甜,以后本王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许吃这么甜的东西了。” 站在高楼上的舜华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神情复杂地回眸看了自己夫君一眼。 “怎么了,娘子,结局圆满不好吗?” 她摇了摇头,耳边柔软的青丝在阳光下被照亮得金灿灿,娇媚地低下头,枕在他的怀前,撒娇道:“如果,另一对的结局也能像他们那么圆满就好了。” “娘子所指的,是辰大人和宁姑娘的事?” 其实傅木槿也有听他爹在信中提起过,宁姑娘的病情虽有好转,可是,依然不能像常人那样照顾自己。 若是,就这样告诉辰大人,他兴许会觉得愧疚,而肩负起照顾宁姑娘的责任。 “夫君,如果你是辰大人,你会想知道真相吗?会去寻宁姑娘吗?” 傅木槿微微低眸,看着舜华,挑动她耳边的发丝,柔声答道:“不会,除非,让为夫寻的人是你,为夫会不顾千难万险,找到你,治好你。” “可是,如果我是小宁,我或许会希望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或者忘了我。” “为什么?” 听了这个答案,傅木槿忽而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些难受。 “不知,也许,我觉得与其这样辛苦地和我在一起,你一个人过会更开心。” 傅木槿紧紧地环抱着舜华,用袖子轻轻擦拭她的泪,感受她的温暖。 “你怎么会这么想,一个人没了心,怎么可能会开心得起来?” * 半夜,宁潇潇手持刀柄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如果不是有下属私下泄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房间被辰右翻得像遭了贼似的,他既无奈又没辙地看着翻箱倒柜的辰右大人。 “辰右大人,你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还没好,连续处理了七天七夜的公文不休息,突然跑到圣上那辞官,还跑来本大人的房间当贼,你喝药了没?” 闻言,辰右有条不紊地翻着东西,边随口说道:“本官问令妹的下落,问了你这么久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怕突然休假那么长时间,会影响刑部审理案件,所以才辞官的。” “你想去找我妹?”宁潇潇终于明白了。 “对,可是好奇怪,你在户籍上填的地址,好像不在了。” “辰大人,你别找了,就算你把本大人的房间翻成豆腐渣,也找不到蛛丝马迹的,还是放弃吧。”宁潇潇微微叹了口气,想起了和舜华说起的赌约。 如果来年这个时候,宁可爱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他就把真相告诉辰右。 如今,正是两难之处,既不能照直点明事实,也不能透露小妹半点情况,撒谎也不知道怎么撒了。 “那你老实告诉本官,到底她在哪里,她真的成亲了?她真的能忘记本官,嫁给别的男子?”辰右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潇潇,竟发现自己有点控制不住脾气了。 “小妹她...她...” 正当宁潇潇欲言又止的时候,驿站的小厮敲门进来,将腊肠递到了宁潇潇的手中,还礼貌周到地说道:“宁大人,这是你娘托人在乡下给你腌制的腊肠,还托本驿站给你捎个口信,她说令妹...” 突然,一只大手掌抵在小厮面前,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等等,你不赶时间的话,等不等稍后再说,本大人和辰右大人还在讨论一件特大的人伦惨案呢。” “这样啊,那小的便在一旁候一会...” 突然,另一只大手掌从眼前擦过,刚巧推开了宁潇潇的手臂,辰右板着脸,正经八百地纠正道:“本官和宁大人都在等你这个口信,快讲,这可是破案的重要线索!”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尾声篇 得知真相 “不能说!” 三言两语之下,宁潇潇和辰右居然在小厮面前拳脚相加起来,吓得小厮缩在角落,竟觉得成了众人争夺的对象。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该不会故技重施,随便为宁可爱安排了一门婚事,想要强迫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不让她继续做捕快!” 辰右朝着宁潇潇的腹中一拳打去,却被对方以膝盖抵住,反手将自己的手臂打了出去,两个人越打越快,看得驿站的小厮目不暇接。 “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听本大人解释啊,我家小妹她...” 兴许是觉得时间不早了,驿站的小厮默默地举起手,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两位大人,要是你们不赶时间,能不能明天再听,外面还有马车在等我呢,要是晚了回去,该被老板骂了。” “去吧!” “不准去!” 声音几乎同时传来。 驿站的小厮有些糊涂了,叹了口气道:“那...到底是让不让小的回去啊?” 伏在窗户偷看的属下,上一次见到辰右和宁潇潇吵得不可开交,还是在颜家大门口的那次,这是怎么回事,年近岁晚的,难道是本命年,太冲了? “不,不知道。”小厮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不如...”阿纵和阿横一左一右地搂着小厮,笑道:“不如,你就告诉我们俩就好了。” “可是...这口信是留给宁大人的。” “你别这么不懂变通,我们待会自然会转告宁大人的,你也想早点回去,是吧?” 在阿纵和阿横的蛊惑下,驿站的小厮终于开了口。 “宁大人,令寿堂说...令妹的病有所好转,不过傅神医建议让她多去点熟悉的地方,这样对病情也会有所帮助,所以,他们打算过完年就启程回主城。” “宁可爱生病了?” 辰右满脸疑惑地看着宁潇潇,二人同时收回了自己的拳脚。 属下见气氛有点不对劲,急忙拉拔起驿站的小厮逃出了房间,只留下他们两个面对面。 “是,我家小妹...”宁潇潇深吸一气,语速极快地说道:“她自从在上次抓拿东方泉越的那晚上被本大人不小心踢下河之后,就撞到了头,昏迷不醒,意识不清了大半个月,幸得傅夫人介绍本大人去找她的老爷傅行傅老爷,才将小妹的一条小命捡了回来,如今病情好了大半,能跑能跳,就是不能照顾自己。” 他说得实在太快了,辰右觉得自己有些听不太清,冲上前去,提起了宁大人的领子,质问道:“昏迷不醒,那她岂不是病得很严重,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怎么能把妹妹踢下河呢?” “本大人也不想啊,谁会知道那个着了火的铁桶里装的是我家小妹啊?此事都要怪东方泉越,全都是他这个疯子一手设计的,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反正如今她醒了,只是一切重新来过而已。” “什么叫做一切重新来过,你刚刚说她不能照顾自己,是什么意思?” “她...她不会自己穿鞋,不会穿衣服,甚至,连话也...” 闻言,仿如满盆的冰水往额头上浇,漫天的乌云都聚在顶上,辰右的‘天’塌了下来。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以后都不能当捕快了?” 一想到,她失去了人生中最大的梦想,变成宁潇潇口中的那个样子,辰右就忍不住感到难过,因为,他深信宁可爱的心里肯定比他还要难受一百倍,一千倍。 宁潇潇拉出小圆凳,坐在上面,躺倒在桌边,说道:“辰右大人,她如今照顾自己都成问题了,你还担心衙门是不是少了个捕快啊?”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宁潇潇看了看神情失落的辰右,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开个玩笑,别紧张,本大人也明白你是担心我家小妹,正如傅神医所说,治病的事,急不来的。” “那你告诉本官,她如今身在何处,本官去寻她。” 辰右的眼神很认真,宁潇潇微微扬起嘴角笑道:“果然是这样吗?本大人就知道,只要告诉你,一定会以为是自己的责任。” 闻言,那个较真的男子摆了摆手,纠正道:“不,本官觉得宁可爱之所以受伤,完全是你这个大哥玩世不恭的态度造成的,本官只是想去探望一下未来娘子而已。” 青衣男子怔了怔,疑惑地看着辰右,“你...还想娶我家小妹?” “对于定好的事情,本官从不会轻易改变。”男子神情坚定地说道。 “唉,所以才说,辰右大人你太古板了,你辞了官,拿什么来养我家小妹啊?不如就此放弃怎么样,反正我家那个强到不像人的小妹,本来就配不上你。” 辰右抬头想了想,如实说道:“本官和你不同,吃住在刑部,也没有闲逛青楼雅园的恶习,所以,这些年的粮饷都没花过,存在银号里,另外,辰家的府邸虽然烧了,但是留下的田产和店铺却还在,本官想,要养起你家小妹,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辰右大人你...该不会是那种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超富有的富户吧?”宁潇潇的眼底闪过一瞬狡黠的光。 “应该不算吧,比起颜家,我们辰家只能算是有点小钱。” 话音刚落,宁潇潇立刻‘抱紧了辰右的大腿’,“果然,史上最强的女捕快果然应该配史上最古板的刑部左侍郎才对。” “你方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他无语地看着宁潇潇。 “是吗?辰右大人真是的,年纪轻轻就有耳背了,你肯定是听错了。”宁潇潇在辰右的肩膀轻轻锤肩说道:“反正我家小妹过完年就会回来,你倒不如在主城等她吧,还有,你之所以会辞官,该不会是为了傅夫人在龙母庙所说的话吧?” “本官也知道,那只是傅夫人的推测,可,万一是真的呢,你要让本官如何再继续面对杀父仇人。”辰右微微握拳,忍住心中的郁闷:“前几天,本官在辞官的时候,冲动之下,问了为什么陛下愿意再让本官查辰家的冤案一事。” 宁潇潇脸色发青地看向辰右,心想,这不就是直接挑衅龙威吗? 真亏你能全身而退。 “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如果真如我爹所推断,那么在明年,洪水就会卷土重来,也就是说,把问题藏起来也没用,一日不解决,一日都要重新面对,虽然,可能是本官的奢想,本官觉得圣上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宁潇潇点了点头,一拳打向辰右的肩膀,笑道:“本大人也不愿相信,兴许,此事有小人从中作梗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少一个好官,百姓就少一分盼望,我们无法马上解决所有的不公平,但是,只好做好本分,总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那一刻,辰右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 未几,明华国的长公主、万溪的使者、万琼的圣上同时在殿外签订盟约,至此共筑百年和平盛世。 * 数月后,春暖花开,温暖的阳光倾泻在城门中,将卫兵的影子映照在某人的官靴附近。 马车缓缓地停留在城门前,那对中年夫妇认出眼前的年轻人,霎时,有些受宠若惊。 “辰大人?” 宁大娘看了看自己的相公,又看了看城门前手捧拜帖的辰右。 她面有难色地打圆场道:“你怎么会在此处,我们家潇潇呢?” “岳...宁夫人,宁潇潇今日有公务在身,所以嘱托本大人前来接应,之前住的地方太久没人居住了,都积尘了,小婿...本本本官和宁潇潇商量过了,想来接你们到我的府邸暂时落脚。” “你的府邸...”宁父蹙起眉心,有些不太满意,“你和我家小女虽私定终身,但是冒然住在你家,恐防惹来周遭的人说闲话,还是找家客栈,让我们落脚吧。” 闻言,宁母顿时大怒,掐着宁父的大腿,斥责道:“你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头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我们家女儿是什么身世,难得辰大人不计前嫌,肯接受她,你是想让女儿当老姑婆吗?” 蹙眉的宁父一手掌拍开了宁母,大声地嚷嚷道:“那又怎样,我家的女儿很差吗?” “不差。” 出声的辰右惊动了马车上的二人,只见,这个年轻人和颜悦色地说道:“她是本官所见过的,最正直,最善良,最勤快的捕快,也是世间难得少有的女子,常言道,金子的形状不会影响它的价值。” 闻言,宁父才终于明白,宁潇潇常挂在嘴边的‘古板的辰右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某懂了,既然如此,我们宁家就却之不恭了。” 一炷香后,马车跟着骑马的辰右来到一处大宅,宁母看着富贵的门庭,双眼都发光了。 她故作镇定地问道:“辰大人,要你为了我家小妹,赁屋而住实在不好意思,这里每个月花不少银子吧。” “宁夫人无须担心,此处是家父留下的,府中也没请多少奴仆,花不了多少银子,你们可安心住下。” “居然是你们家的祖业...” 宁父用手肘稍稍撞了撞市侩的宁母,示意她别太失态了。 “老婆子,你还是赶紧扶女儿进去休憩吧,赶了几天的路,她总喊着要睡一觉。” “她能说话了吗?” 辰右神情紧张地看向马车,看着宁母正轻手轻脚地扶着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下马车。 暌违了大半年。 终于能见她一面了。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尾声篇 一生的时间 “困...娘...好困...” 一个仅剩只言片语的女子在宁夫人的搀扶下,来到辰右面前。 若不是她站在宁夫人身边,辰右甚至不敢相信,这个神情疲惫,双目无光的女子是昔日充满朝气的宁可爱。 他的心就像被人用力地握在手中,揪着疼。 “可...宁姑娘,你可还认得本官?” 闻言,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睛微微抬起,看了辰右一看,沉沉地敛起眼眸,摇了摇头。 嘴里还在不断说道:“娘...困...” 宁夫人担忧地看了辰右一眼,忙说道:“她生病醒来后,就一直是这样,傅大夫说以后会好些的,只是睡得太久,所以精气神还没回来,以后会...” 妇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欲盖弥彰,便抿起了唇,不再说话了。 之后几天,辰右都会早早站在庭院,拿着花浇,等待她从房中醒来。 清晨,腰带乱绑,鞋子乱穿的宁可爱步出房门,看着浇花的辰右,嘟囔道: “啊...你...” “你认得本官了?”辰右放下浇花的瓷壶,看着女子裸露的锁骨,稍稍别过了视线。 “宁夫人和老爷上街采买去了,你的衣裳要不要重新穿一下,本官去给你准备早点。” “嗯...” 看着男子匆忙离开的身影,女子低眸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满不在乎地坐在了石板凳上,看着挂着露珠的蔷薇,还有那棵盛开的梨树。 被春风吹落的梨花,轻飘飘地落在她的掌心处,她断断续续地说道:“花...好...美...” 半响,端着糕点回头的辰右,看着酣睡在庭院的女子,忍不住微微侧头,背抵在墙边,看了一会。 “糟了,糕点要凉了。” 闻声,女子微微眨眸,抬头看着远处的男子,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男子手忙脚乱地问道。 “你...” 辰右当下一慌,难道她见不到宁夫人,所以感到不安,慌张了? “要不要去请大夫?” 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抓紧辰右的袖子,却发现,伸出的手指怎么都触及不到离去的辰右。 “...辰...右...” 那之后几天,宁可爱躲在房间里,没再出来过。 深夜,宁潇潇伸出手指弹了弹辰右的后脑,打招呼道:“哟,在小妹房前,捕捉到一个发呆的辰右大人。” “是你啊,宁大人。”辰右无声无气地回道。 “嗯?辰右大人居然没有生气?” “唉,本官没心情和你开玩笑。”辰右重重地垂下袖子,一张红色的帖子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宁潇潇捡起帖子,看着上面的内容,满脸奸邪地笑了笑:“没想到,我家辰右大人是蓄谋已久啊,三书六礼都准备好了。” “那,那是...”辰右一把从宁潇潇的手中的红帖抢了回来,强调道:“以备不时之需。”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交给我爹娘,毕竟她们都在这里住了差不多十天半个月了,你都没有提,不会是见到我家小妹情况不乐观,所以突然不想娶了吧。” “不是。” 辰右坐在石凳上,看着房中亮起的窗户,神情认真地说道:“本官想过了,若是此时下聘,我们就会无视宁可爱的意愿,强行拜堂成亲,她根本不记得本官,所以,本官想听她亲自开口,告诉本官,她想嫁。” 有些意料之外,同时有点意料之中的宁潇潇叹了口气,笑道:“真没你办法啊,辰右大人,只是,你这个愿望可能要等得久一点了。” “不怕,本官还有一生的时间。” * 两年后,一个小捕快追逐着小偷,急匆匆地跑过长桥。 “别跑!本捕快不是让你别跑吗?” 闻声,那个狂奔在前面的小偷忍不住回头,偷瞄了她一眼,满目泪光地喊道:“大人,怎么又是你啊,这是小的刚放出来干的第一桩买卖,就碰到你,也太倒霉了吧。” “你知道就好,难得万琼新皇登位,特赦天下,你从牢里出来,不好好改过自新,赶出来就偷东西,岂不是辜负了圣上的美意吗?” 小捕快迈着轻巧的脚步,单手撑在桥墩上,转过身,拦截在小偷的眼前,却被他撞倒在地。 对方惊讶地退了退,四处张望地说道:“我...我可没有碰你哦,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小捕快揉着腰,用长剑拄着地板爬了起来。 “本捕快又没有说是你的错。” “不过,大人你的身手真的差了很多,难道武功全无了?” 小偷的脸突然变得十分狰狞,向着小捕快摩拳擦掌地说道:“那就别怪...小人不客气了。” 高举的拳头朝着捕快的脸砸来,一只黝黑的手腕紧抓着小偷的拳头,脖间传来一阵莫名的寒气,吓得小偷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谁让你动本官的捕快?” 小捕快害羞地转过身,身后传来一阵小偷的哀嚎。 “你们,将此人带回刑部,好好审讯,看看前几天的金铺抢劫案和他有没有关。” “是,辰右大人。” “唉,大人,冤枉啊,小的刚被人从牢里放出来,可什么都没干啊...” “还敢说没有,你手中的绣花钱袋,难道是你的吗?” “额...小的捡的...正,正想还给失主。” “哼,这套说辞,我已经听腻了。” 小偷的声音渐渐远去,辰右拍了拍手,冲到小捕快的身边,笑容亲切地问道:“怎么样,刚复职当捕快,还习惯吗?” “这几天,每次本捕快要捉贼,你总会出现在附近,辰大人,你就这么闲吗?” “额...” 宁可爱好像一瞬间戳中辰右的死穴,这几天,他都是借着巡逻的时机,悄悄过来帮忙的,的确有几分假公济私的嫌疑。 “你,不喜欢本官帮你吗?” 女子用力地握着剑柄,看向辰右,袒露道:“你这不是帮,你是抢,你抢了本捕快的活,若是连贼都捉不到,那样要做什么捕快,我知道...要重新站起来已经很不容易,更何况,要恢复武功。” “你怎么会这么想,本官只是不想看到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而已。” 宁可爱看着辰右受伤的神情,内心也不好受,她手持长剑,留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总之,你别再跟着我了。” “小宁,今夜酉时,本大人会在桥上等你,你一定要来,不见不散。” 辰右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后。 夜幕悄然降临,安坐在衙门的女子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固执地捉紧了拳头。 “小宁...小宁?” 闻言,女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单捕头,顿时站得笔直。 “老,老大。” “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归家?” 宁捕快忐忑地低着头,絮絮叨叨道:“如果老大是想为辰大人越距帮忙的事而来,这个...属下可以解释。” “小宁,你太紧张了,你因公受伤的事,大家都知道,没有人会不体谅伤重刚愈,还不适应的同僚,放松一点吧,别对自己和身边的人太苛刻了。” “苛刻吗?” 女子低着头,满腔的酸涩涌上了鼻尖,她颤着肩,努力地忍住眼泪。 “我知道,周围的人都想帮我,可是,他们越是想要帮我,越是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单捕头搭了搭她肩膀,老成持重地说道:“放宽心点吧,年轻人,任何人都有顺境和逆境,你能重新站起来,当然也能重新把武功练回来,我们衙门不缺时间,就缺好捕快。” “老大放心,本捕快一定会尽快把武功练回来,重新做回史上最能打的捕快!”宁可爱故作勇气,大声立誓道。 “只是,衙门等你,可是眼前人就不一定了,辰大人约了你在桥上吧。” “老大,你怎么会知道?”宁可爱的神情有些错愕。 闻言,单捕头叉着腰,哈哈大笑。 “今天他说得这么大声,岂止是本捕头,估计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在等你。” 宁可爱怔了怔,有些羞涩地别过视线说道:“让老大见笑了。” “辰大人做事言出必行,估计还在等你,快去吧。” “好,多谢老大一席话。” 说罢,小捕快就朝着拱桥的方向跑去,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桥上的人是否还在等她。 可是,她很想马上见到他,将心里话说给他听。 “辰右——” 闻声,桥上的人怔了怔,回过神,耀目的眼睛里全是女子的身影,喜笑颜开地朝着她挥手。 “你终于来了。” “你...”她气喘吁吁地扶着围栏,询问道:“你等了很久?” “不,绝对不是,本官也是刚来,来,本官带你看点东西。”辰右牵着宁可爱的手冲到桥的另一边,拉动长绳,顿时,雪白的梨花缓缓从天空飘落,占满了她所有的视线,她甚至能看到梨花在空中旋转。 没等女子收回目光,辰右牵着她的手来到桥中间,四处张望,此时,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走了过来,问道:“大哥哥,真幸运啊,这次树上没有掉马蜂窝,要不要给这位漂亮的姐姐买朵花啊?” “是你...”辰右渐渐认出了少年的脸,诧异地说道:“两年没见,你居然长大了。” 他眉眼一挑,心想,不对,为什么宁潇潇会找同一个孩子。 辰右接过花,付了钱,满脸羞涩地把花递到宁可爱的面前,对方伸手接过花,好像有话想说。 “你...” 话音刚落,眼前便升起了五颜六色的烟花,华丽而抢眼,璀璨而辉煌,点缀着女子那双好奇的大眼眸。 “喜欢吗?”辰右满心期待地问道。 “其实...大哥他曾经和本捕快提起过,你追求过舜华的事,上次,树上掉马蜂窝了,烟花也没点起来吧。” 男子怔了怔,掌心被藏在袖中的香,烫了烫。 “抱歉,本官以为这么做,你会开心,你等等,本官还准备了其他的东西,你再给本官一些时间,马上,马上就做好了。” 宁可爱拿起手中的花,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 第三百四十章 尾声篇 连卺以锁 宁可爱拿着那朵鲜花,站在桥边,望着水上的倒影,从天黑等到天亮,等到手中的那朵鲜花都垂下了头,才听到耳边隐隐约约的声响。 “醒醒,快醒醒...” “嗯?”她从瞌睡中醒了过来,看着路上的行人都手执淡蓝色的丝绸缎,连绵不断地延伸到远处。 女子爽朗地笑了,问道:“大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是有特别来宾要进城吗?” 笑脸相迎的百姓们笑嘻嘻地摇了摇头,露出小牙,高兴地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待会?” 女子稍稍侧头,不解地朝着蓝丝带的尽头走去,她一路走,沿途都是笑脸,看得她毫无头绪,忽而,她看见在百姓中看到了她无比熟悉的脸。 “大哥,你混在这里做什么?” “小妹,去看看吧,本大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古板的辰右大人做这么肉麻的事。”宁潇潇边说边打了寒颤,“要是本大人才不会这么迂回。” “想必依大哥的性子,属意谁,三天就要拐到屋里了,二十多年都没闯祸,真是家山有福。”宁可爱毫不客气地斗嘴道。 “大哥要不是看你还未病愈,还真想揍你。”宁潇潇别了别头,朝着街道尽头,示意她继续向前走。 “快去吧,辰右大人在等你。” 闻言,宁可爱抚平那朵垂头的鲜花,继续朝着丝带的尽头走去,终于,她见到了自己的爹娘就站在辰家的门口。 “连你们两个都陪着辰右胡闹。”女子开心地娇嗔道。 “去吧,女儿,你的终身大事啊,你自己决定,我和你爹相信你的眼光。”宁母感动地擦着眼泪,宁父搭着她的肩膀,往怀里搂了搂。 他有些激动地结巴道:“辰,辰大人不错哦,别错过了。” “谢谢爹,谢谢娘。” 她跨步入了辰家的门,却四下都找不到辰右的影子,只能看着顶上垂落的纸鹤,来到自己的房门前。 看到了忙活不停的辰右。 “你在做什么?” 辰右怔了怔,回头看着宁可爱,忙解释道:“你...你能不能再等等,马上就好...” “好啊,都等了一晚上,不欠这点时间。” 她坐在圆凳上,撑着脑袋,看着那个怪树旁边忙活的身影,她忍不住嘀咕道:“这大概是我见过最丑的树了,光秃秃的,红兮兮的。”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走进那颗暗红色的树,稍稍伸手触碰,垂落在树上的‘树叶’被风吹落,不断地旋转砸在她的鞋尖前,倒插在地板上,砸破了个大坑。 女子的脸色瞬间铁青,惊慌和恼怒一同袭来。 “这...这树是要杀人啊...你特意弄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和本捕快切磋吗?拔刀吧——” 辰右怔愣地回过头,满脸都是泥巴,疑惑地看着准备拔刀的宁可爱。 “很快就好了...好了。” 此时,旭日正好东升,阿从和阿横抬着一块巨大的镜子冲了出来,照着东升的旭日,光芒刺得宁可爱睁不开眼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辰右指着铜镜中的太阳,难得裂开嘴,爽朗地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宁可爱不解地看着他,心想,不会是昨天和他吵完架,害辰右大人撞到头,把人给撞傻了吧? “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宁可爱顺着辰右的话,嘀咕道:“这样居然能叫从西边出来,不是掩耳盗铃吗?” “还有...”辰右拍了拍手,啊纵提着一只蹄叫不止,扑闪着翅膀的活力公鸡出来,将它放在辰右盖好的水池里。 “你居然把公鸡放在水池里,是想淹死它吗?” 宁可爱正要上前阻止,居然发现那只在水池扑闪翅膀的公鸡,居然会游泳?! 她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目瞪口呆地说道:“本捕快莫不是还在梦里吧?疼...这不是梦啊。” “这是辰大人特意养的公鸡,叫‘阿毛’,为了教它学会游泳,用了差不多一年了。”阿纵解释道。 辰右的眼睛笑成一条线,满心欢喜地指着身后那棵青黄不接,暗红铁锈的树,心满意足地介绍道:“铁树,开花了。” 霎时,女子的脑海响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胡乱撒野的气话。 【早知道,大哥没那么好心,原来是想撮合我和你...本捕快会看上你?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公鸡会游泳,铁树能开花吧。】 辰右走到宁可爱面前,牵起了她的手,略带羞涩地喊道: “本官的小母老虎,如今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公鸡也会游泳了,铁树也能开花了,你是不是...该看上本官,嫁给本官了?” 笑不拢嘴的宁可爱别过脸,满脸羞涩,大声回道:“行吧,依你了。” 惊喜若狂的辰右抱起眼前人,开心地转圈圈,边转,边开心地大叫道:“本官要成亲了,要娶媳妇了。” 忽而,小捕快的长腿一脚撞到那棵铁树,朝着阿从和阿横倒了下来,吓得水池中的公鸡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惊呆了那两个还沉浸在喜悦的人。 “哈哈哈哈...” 三天后,辰右终于如愿以偿地办了这场‘蓄谋已久’的婚礼,将宁可爱迎进了新房。 当时,他在外面正被外面的大臣们狂灌酒,新娘子在新房摸着打鼓的肚子,饮着桌上的美酒,嘴里嘟囔道:“这酒怎么回事,喝着也没觉得有什么,后劲怎么这么大?” 耳根发热的女子,猛地扇着耳朵,这时,房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不是吧,这花生还没吃多少,这么快就进来了。” “小宁,是我。” 温柔的女声从门外响起,宁可爱轻轻地打了嗝,捂住喉咙,回道:“没事,门没锁,你进来吧。” 开门的舜华看着身穿嫁衣的宁可爱,将托盘放下后,轻轻将门关上了。 “你娘说,怕你饿了,让我给你送点酒菜,顺便给你传授些房中秘籍...”舜华坏笑道。 “我娘她...送酒菜就好了,送什么房中秘籍啊,我们江湖儿女,什么没见过。”新娘子豪气干云地说道。 “小宁,你真知道怎么洞房?”舜华羞涩地笑了。 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微微偏头,说道:“嗯,不就是大被同眠,来年就有娃娃了嘛。” “嗯,看来你是真的知道。”舜华憋着笑,嘀咕道:“看来,辰大人还得努力一阵子了。” “什么?有什么吃的。”宁可爱不以为然地掀起盖头,看着扁豆炒马蹄,糖醋咕噜肉,还有那碗新鲜的白饭,咽了咽口水,正要动筷子。 正要动筷子,房外传来一阵嬉嬉闹闹的声音,舜华急忙打开房门,逃了出去。 “够了,送本官送到这里就行了,都回去吧,回去吧。” 喝得醉醺醺的阿纵和阿横拉着辰右大人,站在走廊,硬是不让他走,嘴里嘟囔道:“辰大人真是不够厚道,呃,属下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估计到了五六七十岁,也讨不了媳妇,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早就讨到媳妇,呃...” “就是,就是这种行为,分明是背叛了我们刑部十大光棍的名声。”阿横愤愤不平地说道。 “行了,你们就别缠着我妹夫了,谢你们今晚替辰右大人顶酒,他才幸免于难,没在酒席前耍大刀,本大人谢过各位同僚大恩,如今,辰右大人要小登科了,我们就先行散去吧。” 说罢,宁潇潇拎起同僚的领子,想把他们拉走,辰右一手抓住宁潇潇的手,神情紧张地问道:“宁大人,本官...看起来怎么样?” “嗯...十分威猛...可笑?”宁潇潇邪魅地笑道。 “说老实话啊,待会...本官要做什么?” 宁潇潇单挑起眉头,一脸的不可思议,“从前让你陪本大人去青楼打探消息,你偏不去,临急抱佛脚啊?” “快说,她在新房等很久了,本官怕她生气。” “等会呢,媒人婆会让你们掀盖头,喝合卺酒,然后...”宁潇潇拉起几个同僚,溜之大吉地说道:“之后的事,就自己看着办吧...” “诶,宁潇潇!” 辰右深深叹了口气,转身推开了房门,一阵古怪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咕噜噜噜噜——” 当时,红盖头半掀起的宁可爱正要伸手去拿筷子,一见辰右进屋,立即把盖头拉了下来,坐回床边。 “你等很久了吧,等得都饿了。”辰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新娘子使劲地点了点头,肯定道:“是啊,都等一晚上了。” 她真的好想吃东西。 “那个...媒人婆还没来啊?”他看着梁顶,转移话题道。 “媒人婆?有,她在一个时辰前闹肚子了,过来和本捕快说,怕我们耽误吉时,让我们自己喝合卺酒,喝吧。” 辰右点了点头,伸手掀起了宁可爱的红盖头,看着那张凤冠霞被不可饰、美景良辰犹不及的笑脸,心动了。 “你好...” 那个‘美’字还没说完,就被新娘子肚子里咕噜噜的怪叫给打断了。 宁可爱尴尬地捂着肚子,忽然发现她不但肚子饿,还有点内急。 “能不能快点,本捕快...我有点着急。” 这话听得辰右心口砰砰直跳,关上门后,同手同脚地走到桌前,拿起酒壶,在两个小杯子里倒酒。 “娘...娘子,你听说过吗?据说合卺酒原来是用两个瓢喝的,喝完之后,再把瓢合起来,寓意将两个人永远栓在一起,连卺以锁。” “原来是这样,没听说过。” 宁可爱接过辰右递来的酒杯,相互对喝后,她一手将辰右推到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上了被子,辰右脸红羞涩地喘着气,问道:“娘子,你是不是太着急了,这么快就寝吗?不...不熄灯吗?” “没办法,不是说洞完房就算完礼吗?”宁可爱傲气干云地撑在辰右的耳边,低头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你不是在外面被人灌了一晚上的酒吗?怎么半点酒气都没有?” 辰右咽了咽,抬起袖子闻了闻,笑道:“不知道,可能是你大哥帮为夫顶酒的原因吧。” “好了。” 她一手掀起被子,将辰右那张惊讶非常的脸露在光亮前,从床上爬了起来。 “好了?”辰右一头雾水地问道。 “是啊,洞完房,本捕快还有点急事要处理。” “洞完了吗?” 说罢,宁可爱穿着嫁衣,冲出了新房,朝着茅房狂奔而去了。 蹲守在新房外的刑部下属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生感叹道:“真不愧是辰右大人啊,办事效率就是高,居然这么快。” “不行啊,找时间得让傅神医给他捡几副药吃吃才行,学学他怎么三年抱俩才行。”宁潇潇点头说道。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结局 百年之好 “爹爹——” 一双小手抓着傅木槿的裤脚,踉踉跄跄的小步伐差点就栽倒在他面前,男子低眸看着他,宠溺一笑将小家伙举到自己的肩膀,跨坐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柔声问道:“年年,你娘呢?” 小童抓着他的耳朵,东张西望地说道:“娘...买糖...” “你让你娘去给你买糖了?” “在这呢。” 两父子刚转过身,就看见紫衣女子高举着手中油纸包裹的龙须糖,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望着他们开心地笑了笑。 “娘,抱抱。” 傅木槿微微挑眉,心想这小家伙刚刚学会走路呢,这么快就要和他爹争宠了? “不行哦。” “爹爹,为...什么?” 他小心翼翼高举过小家伙,抱在怀里,‘耐心’地解释道:“因为你太重了,会累着你娘的。” 话音刚落,那张酷似他的小脸蛋,哇的一声就哭了。 “呜呜呜...爹爹...坏,年年...才不重...”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哭诉自己的委屈。 舜华心疼地看着小孩,哄道:“来让娘亲看看,是不是爹爹欺负年年了?” “嗯。” 傅木槿眼神微怒地看着装可怜的小家伙,他居然想都不想就点头? 这不是在坑爹吗? “那爹爹不抱了。” 傅木槿将小孩放在地上,转过身,扶着舜华坐在石凳上,满脸无辜地叹道:“为夫不过就是怕年年的腿脚不知道轻重,踢到娘子的肚子,伤了年年未出世的妹妹,居然被人误会是在欺负儿子...” 女子看着那张我见犹怜,泪光点点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正要安抚,小腿突然被一双温热的小手给抱住了。 小家伙戏精地喊道:“娘——” 舜华苦笑不得看着这对父子,顿觉在三年前阻止傅木槿做那件事,真是太好了。 在三年前,她即将临盘的那天。 傅木槿摸着她的大肚皮,忍不住附耳倾听,笑道:“真的好奇妙,里面居然有心跳声。” “夫君,你不是听了好几个月了吗?还被它踢过。”舜华揉了揉他的长发,“孩子的爹,它快出世了,你给它取名字了没?” 温暖的大手掌轻轻地抚摸过那个软软的肚皮,散落在肩膀的青丝,稍稍遮掩那双深邃的眸子,他稍稍坐直身子,仰天思量道:“对,得给我们的孩儿取个名字,娘子,你可有什么主意,叫傅什么?” “反正就别跟钱沾边了,要不然,出门在外很吃亏的。”舜华伸手撑在身后,突然觉得肚皮子有点紧,难道是小家伙也想参与? “此话何故?” “你想想啊,‘付钱、付账、付费’,听着多伤钱袋啊,谈钱伤感情,影响结识朋友啊。” “这样啊,要不就叫傅飝,三个飞,寓意展翅高飞,向我们当初的愿望那样,展翅高飞。” “腹黑?不好不好,不如叫傅...哎呀!”舜华肚子猛地一紧,穿了羊水,痛得五官纠结,双腿肿胀。 “傅哎呀?这个名字好吗?” 傅木槿正纳闷呢,忽然发现床上的被褥都湿透了,整个床檐都滴着水,舜华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大喊大叫道:“夫君,我好痛啊,好像要生了,快叫...快叫...” “娘子?没事的,有为夫在,你镇定点。” 见状,他一瞬间就慌了,手足无措地喊道:“一稻,快去叫大夫!快来人啊,叫大夫。” 闻声,小书童急忙地跑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反问道:“公,公公子,你不就是大夫吗?” “对啊,我怎么会忘了这件事。” 傅木槿抽出针包,正要给舜华施针,满额大汗的女子抓着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傻夫君,你会接生吗?快去叫稳婆,顾管家应该请她来府里了。” 话音未完,霜霜带着火急火燎赶来的稳婆进了房间,经验老到的老妇一手将傅木槿两主仆赶出了房间,关门前,吩咐道:“热水、剪刀、白布、快去准备。” 门外的两主仆像热锅上的蚂蚁,忙得团团转,幸得顾管家有条不紊地吩咐下人准备东西,否则,房门前也不知道该洒几盆热水,才能消停。 房中的惨叫到了半夜,男子心急如焚地拍门道:“娘子,你别怕,夫君在外面,一直在外面守着你呢。” 女子紧紧地抓着被褥,忍着腹痛回道: “我没事,只要有你在,所有事都打不倒我。” 他温柔地低眸,神情紧张地叮嘱道:“三书六礼,成亲拜堂,我们都做到了,只差白头偕老了,言兄,可是一言九鼎?” 听着久违的称呼,她暖心地笑了笑。 “自然,要是不能同你白头,岂不是亏本了,我可从不做亏本生意。” 傅木槿会心一笑,看着窗户传来的影子,喜笑颜开道:“幸亏我家娘子是个不愿意亏本的人,为夫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何止,你捡了两个。”她大叫道。 男子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对,可不能忘了它啊,娘子,为夫这就为它取个名字,也好分散分散注意力。” “这时候取?” 舜华看着稳婆那张被烛光照得一明一暗的脸,咬着牙,疼得快哭出来了。 她家夫君果然是少根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改小孩名字。 “娘子,为夫想好了,若是生的是男孩,就叫傅天雷,若是,生女孩,就叫傅橓心。” “天雷?” 闻言,舜华的脸像被雷劈过一样,怔住了。 你怎么不取个长点的名字,叫傅‘天打雷劈’呢? “不好听吗?” 那双澄如星辰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满脸晴朗地笑道:“听说我家娘子每次对我心动的时候,天上都会打雷,等孩子长大了,就把这件事告诉他。” “听说?你是从哪里听说到的?” 如同一直以为隐藏的秘密被知晓,舜华满脸通红地闭着眼,满脑子都是从前的回忆,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 傅木槿的话听得房中的稳婆和擦汗的颜霜霜笑嘻嘻的。 “娘子?” 忽而,耳边响起一阵娃娃的哭啼声,傅木槿整个人都傻了,站在房门外,愣了好一会,小书童怎么叫他,他都没回神。 “公子,公子?你要当爹了,你不想进去看看少夫人吗?” “我...我要当爹了?” 欣喜若狂的傅木槿猛地跑进稳婆打开的房间,映着和暖的烛光,来到舜华的床前,看着床上那个奋斗了好几个时辰的女子,怜惜道:“娘子,你有没有事,脸色好苍白。” 铜盆中的水被染得鲜红,女子稍稍睁眼,眼神幽怨地看着傅木槿,娇嗔道:“都怪你,生孩子好痛,你知道吗?” “嗯,为夫也是今日才知道,娘子生孩子很不容易。”傅木槿怜惜地在她的前额落下一吻,心疼地看着她。 “还有,不许叫天雷,傅橓心又是什么意思?” “若娘子生的是女儿,自然是木槿和舜华的心肝儿,我们的心头宝。” “你这重女轻男挺严重啊,是想当岳父吗?” 此时笑脸洋溢的稳婆抱起娃娃递到傅木槿的手中,贺喜道:“恭喜傅爷,傅夫人,是个小公子。” “公子啊,那就叫——”他率性地说道。 “不许。”舜华被霜霜扶起,坐在床头,看着红薯脸似的小娃娃,嘟囔道:“这真的是我们亲生的,怎么长得这么丑?” “小姐,你就别怀疑了,霜霜看得很清楚,是稳婆从你肚子里抱出来的。”颜霜霜很认真地肯定道。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那哭啼的娃娃收起了哭声,抓住了自己的食指。 她笑颜如花地说道:“夫君,不如,他就叫百年吧,乳名...就叫年年,年年有余,年年欢喜。” 男子欣喜地抱着孩儿,满心欢喜地唤道:“年年,这是你娘,我是你爹哦。” 一切都仿如昨天,没想到,三年时光飞逝,她会再次怀胎。 舜华将小家伙抱坐在大腿上,小声说道:“你爹爹最近忙着医馆的事,劳累了几天几夜,难得有时间休息,都来陪你玩了,不许胡闹。” 闻言,那双小眼睛委屈地哭了,伏在他娘亲的肩头上,偷瞄了他爹一眼。 傅木槿摸着那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说道:“娘子,为夫有个直觉,这次怀的,一定是个小棉袄。” “那么笃定?”舜华把手盖在他的手背上,闭上眼睛,好像在倾听腹中孩儿的心声,笑道:“好吧,她说喜欢橓心这个名字。” “等等,万一是龙凤胎呢,还是需要个男孩的名字。”傅木槿紧张地说道:“不如就叫之好。” “你怎么这么贪心,还没怎么见肚呢,之好?又是何故啊?” 傅木槿伸出手搂住舜华,把她和小家伙的重量挨在自己的肩头,望着漫天的晴天,笑道:“希望天下能和我们两夫妻一样,共筑百年之好。” “百年之好?”舜华想了想,满意地道:“好,这个名字寓意好。” * 那一年,圣上将帝位传给了龙九天,新帝即位后,励精图治,并早早立下圣旨,会立十三王爷的嫡子为太子,让大臣们专心在殿前。 每天熬夜批阅奏章后,他都会忍不住看向窗外那棵结满果实的桑葚。 贵为朝中大将的林东来拿着鸽子,等在一边,久久不敢出声打扰。 “林东来,你还想站到什么时候,查到什么就照直说吧。”新帝收起温柔的目光,神情肃然地说道。 “回禀圣上,前几天,有人在悬崖底下,发现了砸破的马车,还有那个人的尸体,让仵作反复验过了,没有易容,应该就是他,微臣也曾多次前往雪山寻找,没找到圣上你口中所说的兔子,不过,有件事很凑巧,收留桑姑娘的爷爷,就叫旺财。” “那个光头...”新帝想明白了,“由始至终,她都在耍朕,她知道自己会死,就想让朕照顾她的爷爷,糖呢?烧给她了没?” “回禀圣上,糖是点不着的。” “......”新帝脑壳疼地看着他,生气地问道:“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 数千年之后,一个手持火焰棉花糖雪糕的女高中生手持雨伞,看着马路对面,那个扎着半边头发的白衫男子,拿着透明的雨伞,手拿寻物启示,逢人就问:“你有见它吗?毛茸茸,肉嘟嘟。” “没见过,没见过。” 之后,男子心灰意冷地收起那张纸,消失在她的视线前。 数日后,在新书签售会上,那个穿着便服的女高中生再次见到了那个在马路边上寻物的白衫男子。 “你好,我是九天。”男子拿着签字笔,头也没抬,打开书的最后一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想在书上签是什么?” “mulberry。” 闻言,那个戴帽子的男人猛地抬头,那双鹰般的眼睛看到了少女抱着自己走失的小狗,惊喜地说道:“mulberry?谢谢你帮我找它。” “不客气,刚好我的英文名字,也叫mulberry,我叫桑甜,就写,祝你新年快乐。” “你好,桑甜,我叫九天,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