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魔尸大军 西陆大洲的沙漠深处,渺无人烟,被风化了的戈壁上偶尔飞过两只秃鹰。 忽然,黄沙中深处一只仅剩的白骨的手掌猛地从地底伸出,接着,沙子下鼓起更大的形状,似有一头庞然大物苏醒。 辛芷在混沌中沉睡了很久,她被一股力量唤醒,在黑暗之中不断挣扎着,直至见到亮光后便奋力冲破桎梏,她用那只没有皮肉的手支撑着自己从地底下爬出来,伸直了腰,只看到周围的流沙之下,开始不断爬出和她一样带着腐烂臭味的扭曲着的尸骸。 她的头很昏沉,脑海里像有人对她发号司令一般,催促着她和其他尸骸朝同一个方向走去,手腕下意识地放在腰间上,正好摸到一把断剑。她的头很痛,记不起任何事,除了自己的名字——辛芷。 缓缓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模样,带着铁锈的深红铠甲早已褪色,被砍得支离破碎,上面依旧模糊地看得见发黑的血渍,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佝偻的身躯虽然披着破旧的护甲,可也只遮住了一半,另一半身体早已被腐蚀,暴露在空气中骇人得很。同样可怖的还有脸,一边挂着碎肉,一边早已成了白骨,只有一只猩红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看样子,她生前似乎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 辛芷觉得自己应该是战死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活了过来,样子还这么...不同常人。不过她看了一眼四周,虽然自己只有一半身子,好歹还算四肢健在,有些尸骸没了腿在地上爬,还有些连脑袋都没有,跟无头苍蝇似地在地上乱蹿,看着好笑得很,这么看来自己还算是体面的了。 她弯下身子,从身旁地上捡起一双废弃的生锈护手带上,遮住两手的森森白骨,伸了伸手指,还挺合适。刚要站起身时,眼前一黑,一个庞然大物撞向自己,“砰”地一声,两人抱成一团在地上滚了一圈,她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抱住那团黑影,定睛一看,是位刚爬上来的无头哥们。大家都在朝一个方向走,唯独他是反着的。辛芷刚想要叫上他,却发现出不了声。她抬手摸着喉咙悲催地发现,喉咙断了...... 她...是自刎的? 无声地叹了口气,拉上无头哥们,两人一同朝声音指引的方向走去。 “抓...抓住他们......” 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辛芷发现,她的手丢开无头哥们开始自己动作,熟练地抽出腰上的断剑,还摆出进攻的架势。她听到远处传来许多人声,便抬头朝最远的地方望去,那是一片白色的祥云,仔细看,是修士们身着不同门派的服侍从空中御剑而来。 “杀了这些魔尸!” 那些修士一个个身披白光从天而降,他们姿容既好,身形矫捷,还法力高强,他们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地将魔尸们斩杀在地。看到战友们被这么欺辱辛芷心头有些不悦,精力高度亢奋起来,微微弓身,活动了手脚,将掌中的断剑握紧。后脚猛地迈了出去如一支血红的利箭利落地穿梭在修士之间。 她动作极快,凌厉地朝身旁的修士身上砍去,毕竟这么久没有动过,手臂一开始挥动得还不太熟练,慢慢地活动开来,便矫若飞龙,同时又力气惊人,在一片雪白之中杀出血路,那些修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她掀翻在地。 一时间沙漠中剑光四起,晴朗的天也变得乌黑,白刃步步威逼,辛芷接连退后,断剑已经无法支撑。 突然,一支寒剑从她肺部穿过,辛芷感觉不到疼痛,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剑的主人。那是一个身着月白法袍的年轻男修士,高挺的鼻梁,剑一般的眉毛英挺地斜飞着,他脸庞光洁白皙,棱角分明,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冷峻。 “师妹,这魔尸太过凶悍,你们快走!” 她伸出手想要夺过利刃,却在触碰道年轻修士时脑中似有火花炸开,本来一片混沌的识海好似闪过几道亮光。 在那一团微亮的光芒之中,还隐约有道模糊的人影。 那似乎是她的记忆? 辛芷想要再清楚地看一看那是什么,随即将那个年轻男修士硬生生地往怀里一拽,把脑门贴在他温热的额头上。 “?” 修士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辛芷贪婪地呼吸着,很是喜欢,她紧紧拽着身前的人不撒手,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体内。 “你做什么?放手!” 年轻修士以为辛芷拉他过去是要杀了他,谁想到却靠了上来,两人相隔毫厘,他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腐烂的臭味。辛芷只有一半的脸定定地望着自己,腐烂的嘴角好像还往上扯了扯,阴森森地一笑。 他便青筋一突,胃部翻涌,直接呕了出来。 “......” 辛芷本想着友善地朝他示好,可谁知那修士直接吐了。 不过刚才无意间的触碰,竟然让她看到了似乎是记忆的画面,辛芷寻思着将人带回去再试一试,靠一靠,看脑袋中还有没有画面。 想到这里,便将那修士的手腕用力一打,反手往他腹部重拳打去。年轻修士修为不低,可在体格方面却是弱项,方才着急救师妹时没有开法盾,被辛芷猛地一击,觉得自己金丹都要被打裂了,实在承受不住这力道,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沈飞师兄!”身旁的一女修士焦急大喊。 辛芷见状,不等他起身,直接把人两条肩膀卸了,疼得沈飞脸色煞白,冷汗密布,他两手被反扣住,竟然直接扛了起来。 沈飞个子修长,又比辛芷高出小半截,被扛在没肉的肩胛骨上很是难受,可他又挣脱不开,连动都动不了,只好气急败坏地无力挣扎,“你这魔尸...快将我放下!” 放人走?怎么可能。 她握住插在身体里的水月剑柄,慢慢把它从自己的肺里拔出来,朝身旁的众修士挥舞着一番,那些人见连他们当中最厉害的沈飞都被这女魔尸一拳打趴下了,此时也不知上还是不上。 师妹青琅可没想那么多,她从乾坤袋里抽出一捆锁仙绳,轻轻一挽在手中发出淡淡金光,朝辛芷道,“魔尸!速速将我师兄放下,不然我不客气了!” 见青琅准备冲过来,沈飞忙高声阻止道,“青琅,别管我,快跑!”他正准备说这魔人凶得很他们打不过时,辛芷已经扛着他移到青琅身旁,她个子比青琅高许多,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迅速将锁仙绳一把抢了过来。 “你!” 青琅自己的法宝被抢,又急又气,粉白的皮肤上挂着一丝桃子红,好看得紧,她侧身朝辛芷攻去却挨不到人半毫。 “你把师兄还给我,我们就放你走!”青琅边打边威胁,想了想又道,“还有你身旁的那些魔尸!” 辛芷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想想,和这些人无冤无仇,只要青琅承诺不伤害自己和其他魔尸,放了他们也是可以的。 正准备点头,忽然脑中的声音又想了起来,一时间本来稍微清醒点的意识又浑浊了起来。 “回...魔...宫......” 沈飞发誓,他看见魔尸点了点头。 这女魔尸莫非还有神智不成?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就在他出神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意识压过来,让人窒息。这股魔气来势汹涌,肆意霸道,定是位魔婴期以上的魔修。 好在这股霸道的魔气没有盘踞太久,等缓过气了,却见着女魔尸又站在原地不动像是被控制一般。 莫非是那位魔修定是在控制这些魔尸? “姑...姑娘?”沈飞试探着问道。 听见声音,侧头看了眼沈飞,她半边没有皮肉的脸让沈飞又是一阵胃肠翻涌。 青琅见魔尸久久不动,也觉得不对,警惕着小心问道:“怎么说?放还是不放?” 正说着,只见辛芷动了,两手举起将沈飞往地上一扔,“哐”地砸了个实打实,青琅一声“师兄”还没喊得出口,锁仙绳已经被强行夺了过来,另一手还将她和沈飞绳牢牢捆在一起,动弹不得。 这一套|动作竟是在眨眼见完成,青琅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接着,辛芷从她腰上拿下乾坤袋,在里面翻找着什么,见状,青琅不悦大喊道,“你做什么?那是我的袋子!” “放开师姐!” 身旁,两名同行的修士朗月和朔风,见师兄师姐都被抓住了,哪里来沉得住气,立马抽出寒剑向她刺来。 辛芷在乾坤袋里搜刮了半天又从里面拿出几条普通绳子,抬头见二人正好送上门,便四指绕住剑身,将人一同往自己身边拉过来,也用绳子绑得结结实实。 四人哪里会想到,会被一只不起眼的魔尸捉住,沈飞更是后悔那么冲动,没能保护好师弟师妹。 就这样,辛芷拖着四个修士一路朝魔宫走去,魔尸们虽然在一开始损失了许多,但他们靠源源不断的魔气支撑,不知疲惫,还越战越勇。不一会儿,大伙儿几乎人手拖着一个修士,朝同一处走去。 半路她还碰到了无头哥们,这哥们没头,抓人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辛芷分了他两个人。 无头哥们学会了用魔识感受身旁的物体,辛芷散发出来的魔气是青粉色,热热暖暖,靠着舒服,而修士的则是纯粹的冰蓝色,他一点也不喜欢。得知辛芷抓了四个修士,他晃了晃身体表示祝贺,还主动扛起两个一同回去。 看到这两魔尸之间的交流,沈飞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撞了鬼了,没错,还真是撞了女鬼。 他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带着队伍前来帮弟子们助战,人没救着,反倒被这女魔尸卸了双手,打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现在好了,他被抓就算了,连同小师妹还有两个师弟一同给捆了起来,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哪里。 不过想到刚才这女魔尸出乎意料的动作,确实奇怪。想着暂时也跑不掉,只好静下心再观察一番。 两只魔尸扛着四人缓缓朝魔宫走去,青琅哭了一会晕过去了,两个小师弟也放弃挣扎,沈飞倒挂在辛芷没肉的肩膀上头晕目眩,难受得不行。心中郁闷,这女魔尸怎么力气那么大? ------------ 第二章 沙漠魔窟 寒风呼啸而过,黄沙掩盖住打斗的痕迹,转眼间又是一片茫然。在沙漠深处,被风侵蚀的峭壁伫立在茫茫大漠之上,西边,晚霞渐落,大地再一次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青琅苏醒过来,眼睛已经哭肿了,发现自己还被辛芷扛着走时,脸色又白了几分,蜷着身子,眼神也充满着恐惧,不安问道,“师兄...她要带我们去哪儿?” 算了算,他们已经在大漠里走了三个时辰了,余晖慢慢落下,扎进沙丘里,留下火红的热在天边。眼见着太阳都落了坡,沈飞心道,恐怕这里的魔物要开始狂欢了。 怕师妹受到刺-激,只好轻声安慰道,“我也不知,兵来将挡便是,你之前可有将师父给的寻影蜂放出去?” 青琅听闻蹙紧眉头,支支吾吾,“哎呀”一声,懊恼道,“这女魔尸眨眼便将我捆了起来,之后又将乾坤袋抢走,我...我还没来得及......” 看来是指望不上门派来人救他们了。不过沈飞做事细致,他每日都会给明心宗传消息,现在被抓了没法传信,希望师父能够注意到这不寻常之处。 就在前些日子,他接到消息称,有魔教余孽在西北铁丘山大漠出现,便向门派请缨,前往查探。自一千年前,修真界第一大能天凌子将洲海魔国里的魔修尽数屠尽后,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铁丘山是这一带沙漠的名字,由于许多被风化的峭壁看着形状如铁丘一般,所以取名铁丘山。 这附近矿物丰富,自古以来便是各国相争之地,他带着青琅和师弟们前来,一路发现不仅是魔修出现,沙漠附近竟然出现了许多魔尸!这些魔尸来势汹汹,它们非人非魔又无意识,见人便啃食。那些魔尸出现在这里,定是魔修作乱,如今形势看来,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是非。 辛芷没有理会两人在肩上的私语,她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和无头哥们扛着拖着沉重的步伐与其余在战场上还活下来的魔尸一同朝峭壁走着。 这一带的峭壁高大巍峨,上面布满了千百年来风蚀的痕迹。他们聚集到一处最大的石山下面,只听脑海中一声令下,那石山上金色的咒文浮现,这座石山竟然是一堵门! “哐当——” 石门晃动着笨重的身体慢慢打开,渐渐地,便露出一个黑色的洞窟,里面阴风阵阵,抚过之处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带着腥味的阴风袭来,强势地蹿入鼻息,青琅打了个寒颤咬住嘴唇,半哭着道,“师兄...他们...他们是不是要吃了咱们?” 沈飞试着驱动内力,可这锁仙绳实在太厉害,把他的功力封得死死的,他抬头挤出笑容安慰道,“不会,我们不会死在这。” 辛芷的脚步开始朝洞中移动,他抬头向身后望去,心道这里应该就是魔人的聚集之地,决不可久留,他必须得想个法子带着师弟师妹离开这里。不仅如此,还要将魔宫所在的地点传给门派。 接下来只好见机行事,不惜一切代价逃出去。 低沉的声音又在脑海中想起,指引着众人向洞中行去,辛芷好不容易从被控制的混动中清醒过来,她顿了顿身子看到大伙儿跟失了魂一样,整齐地迈进洞口。她朝身旁的无头哥们踢了一脚,这力道不算太大,可那哥们还是被踹到了地上。这一摔立马也跟着清醒过来,他晃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凑到辛芷身旁用胳膊碰了碰她的肩,好像在问她为什么要踢自己? 辛芷说不了话,只有摇摇头然后朝洞口指了指,示意他看周围。无头哥们很有默契地理解了她的意思,朝周围感知了一圈,惊讶地发现大家都似乎被控制了,他记起刚才自己的识海也是一片浑噩,若不是辛芷踢了自己一脚,恐怕还被-操控着。想到这里,他从地上托起朗月和朔风的腿,亲昵地在辛芷身旁碰了碰表示感谢,两人哥俩好地又继续朝洞里走。 沈飞看到这一幕有些愣,魔尸是这么交流的?他们真的是人们口中恐怖的魔尸?怎么感觉有点傻?不过这想法只持续了一会,忽地感受到周围的温度骤降下来,他们进洞了。 阴风嗖嗖,洞内充满着腐朽的尸臭,随着辛芷摇动的移动,沈飞注意到他们已经走进了一处宽大的类似于祭坛的地方。这些魔尸走到祭坛周围便不动了,辛芷见状将肩上的两人扔到一旁,静静观察着四周。 此时,众魔尸围在一起,在祭坛中心最高处走出来一人,他戴着兜帽,将看似病态薄弱的身形笼在黑暗之下,他走得极慢,仿佛每一步都耗费了许多力气。 沈飞心想恐怕这就是那位魔婴期的人了。 只见那人被身旁护法搀扶着,走到正中最高处的石阶上,缓缓抬手,四周的阴风开始变得急躁,沈飞立马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魔气,他本身就被锁仙绳封住了法力,现下被这狂傲的魔气镇压得头痛欲裂,无法呼吸,胸口好像撕裂了一条缝有股汹涌的潮水喷涌而出,他张开嘴,那是一大口鲜血。 另外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沈飞尚且内伤,他们直接便昏了过去。辛芷却觉得这风舒爽得很,吸进鼻子里,浑身都畅快。 等吸够了,她才想起地上的人,侧过身,只见沈飞蜷缩在地上模样憔悴。 她两步走上前,蹲下身打量一番,伸出瘦骨如柴的手将人揽了过来,让他轻轻靠着自己被铠甲包裹着的那半边肩膀。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很自然地觉得这样沈飞会好一些。 沈飞哪里还有力气拒绝她,只得任其摆弄,不得不说他靠着比躺在冰冷的地上舒适许多,他闭上眼睛一点也不想看见辛芷身上另一边的森森白骨,纵使他见过许多妖魔鬼怪,也还是觉得渗人。 辛芷这一拉,两人触碰在一起,脑中又闪过一些没有见过的片段。 可是那些片段速度太快,她还来不及看清便没了。辛芷有些不甘心,她将身体正对着沈飞,两手定住他的脸颊,在那双充满疑惑双眼的注视下,硬拽着脑袋靠向自己。 “...!” 眼见着两人越来越靠近,沈飞震惊之余不忘移开双眼,只是这一瞥,目光又落在那一半白骨一半腐肉的肩头上,胃顿时又开始翻涌,“不要......” 他觉得要是辛芷再用一些力气,头便碎了,无奈那摁着脑袋的手力气实在太大,怎么也挣脱不开。而摆弄的人不停地将两人的额头靠来靠去,脑中却再也没有闪过任何影像。 沈飞垂着眼避开辛芷可怖的面容,顺而向下,看到辛芷的胸甲。虽然她现在是魔尸,但生前是个女人,沈飞有些尴尬地想要避开那个位置,却正好看到左边破碎的胸甲有一处又黑又深的箭伤。 方才在背上沈飞也看到这样一个伤,那一箭射穿了她的心脏。 他心里骤然一愣,又由下至上打量着辛芷全身,灰扑扑的铠甲有许多被刀剑砍断的痕迹,乃至右半身的断骨上都是交错的刀痕,看得是触目骇心,目光向上,一道淤黑的剑伤横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皮肉向外翻着,割破了喉管,只能发出“喝”的气息声。仔细一看,剑伤外还有勒痕,沈飞不禁心头诧异,这个女魔尸,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被人这样残忍...杀害? 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他忘了挣扎,而是任由辛芷将额头贴在自己前额,反反复复,直到最后她气馁地松开手,默默地坐会原地。早在这一路,他都在观察着辛芷,这魔尸实在怪异,不似别的那般凶残,还似乎有自己的意识?或许她便是逃出去的突破口。想到这里,沈飞脸色才好转,挂出没有感情的微笑,“姑娘......你对着在下做这个动作,是有何寓意吗?” 这个动作,辛芷反复做了许多次,沈飞认定,它是有特殊意义。 辛芷没有理会,悄无声息地坐在一旁。 沈飞没有放弃,努力探过身子问道,试着笑得再真诚些,“那姑娘可否想一直与在下靠....额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辛芷,不错过她的每一丝表情。没错她现在能看懂一些这个女魔尸的表情了。虽说她只有半边脸,还是个哑巴,但不妨碍她做一些动作。比如气馁时轻轻地叹气,眼眸上扬时的惊讶,偶尔还会扯着嘴角表示欢喜。此时他能够感受得出辛芷因为靠额头失败而丧气。 果然,辛芷眼中的抬起眼眸有了动作,朝他望了过来。沈飞心里暗喜,这女魔尸果然有意识!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看起来她确实是需要自己。 他清了清嗓子,使自己看起来镇定,“姑娘既然能听懂在下说的话,真是令人欣喜......只是在下被你绑来这里,说不定待会就被他们吃了,在下......就不能给你靠额头啦。” 辛芷听闻一想,立马焦急起来,稀疏的眉毛都似乎皱了成了一团,沈飞笑道,“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肯放我师弟师妹出去,我便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骇人的女魔尸看着沈飞许久,歪了歪脑袋又低下头皱眉思索许久,最后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沈飞见状大喜,“真的?你真的愿意放我们走?” 辛芷想说,是放他们走,你不行。不过她说不出话来,只好抬起手缓缓地指了指沈飞和自己。 沈飞何等聪慧,他立马点头道,“好,都按姑娘说的做,在下留在这里便是。” 才怪。 等他一出这个山洞,立马御剑回明心宗,再也不会见着这女魔尸了! 怕辛芷不信,他主动挪了挪身子,忍住视觉上的不适,伸长脖子朝她惨白的额头上碰了碰,道,“真的,在下不会骗你。” 辛芷安静-坐着,感受着沈飞的主动示好,她自打看到这修士便对他有莫名的亲近感,眼下,这人又愿意留下来和她在一起,若能想起生前记忆,倒也是不错。 ------------ 第三章 施计逃脱 辛芷拍了拍沈飞的后背示意他放心,接着起身朝无头哥们走去,放不放人这事还是得找人商量下。 见辛芷离开后,沈飞立马挪到青琅身旁,她的头发散乱着披在肩上,紧闭着眼无力地倒在地上。沈飞半倚着身子附在她耳旁吹气,“师妹,快醒醒!” 青琅觉着耳朵痒痒,慢慢地睁开眼,浑身还因为魔压而不适,她眼眸惺忪看了看身旁的魔尸都聚在一起,又害怕得龟缩起来,“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她挣扎着朝沈飞身旁靠,想要将身躯藏起来。 沈飞轻声宽慰道,“师妹你听我说,方才我与那魔尸做了交易,她答应会放我们走,到时候你带着师弟们立马回明心宗,把这边看到的消息带回去。” “那你呢?” 青琅不傻,魔尸能够答应放过他们,定是沈飞用了什么重要东西去换。 沈飞踌躇半晌没有道出实情,只是安慰着,“我断后,这魔尸不会轻易放过我,你放心,我有自保能力。” 青琅明白了几分,盯着沈飞的双眸湿润额几分,她心头难受得紧,却是无力反驳。他们三人刚好筑基,而沈飞早已是金丹期。自己留在这里恐怕会给他造成负担,她点点头,“那师兄...一切小心。” 祭坛中央,那带着兜帽的魔修被遮着看不清模样,他释放出的魔气和沈飞体内的灵气相斥,让修仙人士难以忍受,可对于已经是魔物的魔尸来说就是天降甘露,美味无比。 刚才那一瞬,众魔尸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的魔气,宛如哺育中的婴孩。辛芷和无头哥们也吸食了些,把在战斗中受的伤复原了后,便比划着自己要放沈飞等人走。 无头哥们摇摇身子表示不赞成,他指了指祭坛上的魔修,示意这些人是给他们的,不能随便放走。 辛芷表示知道,她指着自己和沈飞,转而用穿着护甲的手点点自己的头告诉无头哥们,沈飞可能知道她的过去的事情。两人虽然比划了好半天,好歹算交流畅通,无头哥们领会了意思后才勉强点头,拍拍自己的胸脯,示意交给他。 就在这时,他们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魔修的声音,辛芷抬头,见祭坛上的魔修又开始释放魔气,它们如毒蛇一般肆意引诱着魔尸们,让众人为其疯狂。 她能够感受到这人魔气十分深厚,应该很强。于是试着运转身体中的魔气,发现,在腹部深处似乎有一块充满能量的结晶,它饥饿地吸食着四周弥漫的魔气,以此来填充自己。 魔修低沉且沙哑的声音响起,召唤着大家,“众魔复生......祭典开始...!” 祭典? 她立马意识到,这些修士,恐怕全都不能活!她还指望着沈飞,寻找自己的过去,可千万不能让他死在这儿。想到这里,转身朝四人走去,她俯下身,将沈飞嘴上刚吐出的血迹擦干,然后试着摆弄他身上的锁仙绳,可这绳子紧实得很,怎么拽都拽不掉。 沈飞别开头,那股子腥味熏得他难受得紧,虚弱道,“这是锁仙绳,得念咒语才能解开......”他灵力被封住,念出来的咒语不能生效,本想让辛芷念,可转眼看到她脖子上的剑痕,便叹了口气道,“我的怀里,有一张符,可解这锁仙绳。劳烦姑娘了......” 还未说完,那只带着护甲的手伸进了他的外衣上下摸索起来,如矫捷的小蛇在身体上穿梭,由上往下,直到肚脐下方,两|腿之间...... “唔......” 沈飞红着脸将头侧往一旁,嘴里嘀咕着,“你...你做什么.....” 他有些羞赧地挣扎着,可那只手却追着不放,还越来越往里面。 “唔...你...简直岂有此理!”他被封了法力,还被绑住了身体,只得放空自己,身下任由辛芷摸索。 终于在把沈飞摸了个遍之后,辛芷手里拿着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灵符,她打开来看,上面都是些不认识的法咒,她将其递给沈飞,侧脸望着他,仿佛在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沈飞衣袍散乱,被扯开的领子下白皙的肌肤透着微粉的热度,蝉翼般的睫毛下,双眸有些愠怒,可看到辛芷那张丑得至极的脸上,稚童般纯洁的眼,眨巴着看向自己后,那股气也只得生生地憋了回去,“你拿好,我要念咒了。” 辛芷坐端,将符咒展平好让沈飞看得清楚,只见他薄唇微启,带着磁性且决绝的嗓音飞快地念了起来。刹那间,锁仙绳散发出淡淡的莹光,仔细一看,那绳索竟然开始自己松绑了起来!辛芷好奇,伸出手想要帮它一把,却不料那锁仙绳竟忽地迸射出绽眼的金光,耀眼纯粹。 只见金光越来越刺眼,如一道不可亵渎的法光充斥着整个幽暗的山洞,一时间,将里面的魔气尽数退散。 尤暨被两名护法搀扶着走向祭台,他抬起双手,将自身的魔气尽数渡给刚从黑暗里苏醒的魔尸们,见他们贪婪吸食的模样心中甚是狂喜。 他目光阴翳,充满着毁灭般地兴奋沙哑着声音传声道,“我魔道自古以来便是天地间最强大的修士,我们潜心苦修却被那天凌子打入不见日月的地底,苟且至今......” 他咬牙切齿,往昔的屈辱涌到眼前,“诸位曾经都是最勇猛的战士,却被埋在黄土之下数千年,如今重见天日,魔道的力量更让你们如虎添翼,战士们,你们将会是西洲大陆最强大的存在,我魔族复兴...指日可待!” 众魔尸在吸食魔气后,力量剧增,爆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尤暨勾起弯刀般的唇狂啸道,“天凌子,你等着!” 在他身旁,两名护法相继走到前面用魔识通传给魔尸们,“上贡品,祭魔尊!” 话音一落,只见他们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祭台原本所在的地方忽然裂开,山洞开始轰隆作响,一时间谷中动荡不安,碎石不断下落,扬起一片尘土。 等到这震荡停下来才发现,那裂缝中尽然散发着阵阵寒气,而在寒气之中又带着一丝暗淡的香甜。忽地,见祭台裂缝中,爬出无数藤蔓,那些藤蔓上都张着人一样大的花囊,它们张着裂开的嘴贪婪地摇摆着身躯。 大地再一次晃动起来,两名护法却神色平常,仿佛早已司空见惯,他们站在祭台上从容不迫地指挥着诸魔依次抬着自己捕获的修士走上前。 此次前来沙漠探查的修士几乎都是筑基期,他们先前已经被尤暨的魔气震晕,魔尸们扛着这些年轻修士,趁着他们在昏睡之中就这样把人丢进了食人花的嘴里。那魔族的食人花在吞咽消化完修士后,将他们的灵力转而输送到地底,尤暨双手附在食人花上,感受着从里面传来的力量。 正在大伙儿排着队伍给食人花送祭品时,在队伍最后边人群骚乱起来。 尤暨皱起眉头朝护法示意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左护法领命,立马跃下祭台推开重重魔尸向最后面走去。只见在人群中间忽然一声爆炸,“砰!” 伴随着巨响,一层绚烂的光芒渐渐消失,随即而来的是周围被炸飞的魔尸们的残骸从空中陆陆续续掉落,左护法放下遮挡的手臂,迅速锁定爆炸的位置, 他步伐急促来到爆炸点,只见一名无头魔尸趴在地上,周围还散着几根绳索。他恼怒地拉起无头魔尸的衣领厉声大吼道,“发生了什么事!” 无头魔尸听不到左护法说什么,不住地使劲挣扎着推开他。左护法目光顺着他的身影向后看去,只见无头魔尸身下还压着个女魔尸,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左护法踢开无头魔尸,转而又拎起辛芷怒道,“你们几个废物在做什么?”他捡起地上的绳索伸到她面前问道,“人呢?” 看现在这样子显然是被绑的那个修士破了锁仙绳的制约,逃了。 锁仙绳是仙家中级法宝,它能够将人的灵力限制,被绑住的修士可谓是毫无办法。可这被绑的人竟然能够逃脱,恐怕是个金丹期或以上的修士。 想到损失了这么好的贡品,左护法十分愤怒。 就在方才,沈飞刚一念完咒语,锁仙绳立马发出金光,“砰!”地一声爆炸开来,幸好辛芷动作灵敏,一见情形不对便立马拉着无头哥们躲开,那些金光如刀锋一样尖锐,迸射出来将周围的魔尸毫不留情地切片。而就在众人慌乱之际,沈飞施了遁逆之术,将青琅和两位师弟一并带着跑了。 辛芷望着惊呆了,沈飞为何没有告诉她这锁仙绳这么危险?他们逃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她望着左护法手里锁仙绳的残余,想要回答左护法的话却只能发出“喝...喝...”的气流声。 左护法眉头紧皱,鄙夷地看了一眼她,这些魔尸虽然复活了,但却又痴又傻,他们连最低级的魔物都算不上。魔物能够自己孕育魔气,他们却只靠别人渡。这种非人非魔的怪物只能拿去战场送死,反正他们也早就死了。 见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左护法烦躁至极,运起体内魔气,狠狠一掌拍在辛芷的肩上,他扔下辛芷起身,却觉得还不够解气,便拔出别在腰上的长刀双手反握硬生生地将地上的辛芷刺了个穿,“废物。”说罢便重新返回到尤暨身旁,向他禀明了情况。 “哦?金丹期修士?” 尤暨有些诧异,跑了个金丹期修士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能够抓到这种级别的修士,看来那魔尸也是实力不俗。 有意思。他朝左护法道,“去,把那个魔尸带来。” 然而,等左护法再次来到辛芷刚才所在之地时,却发现那个哑巴女魔尸已经不见了。 ------------ 第四章 两人再遇 辛芷迈着大步疾驰在荒漠中,她嘴里衔着那根断了的锁仙绳,左手飞快地用它绑住被左护法打断的肩胛骨。也不知跑了多久她才渐渐感到体力不支。 她慢慢停下脚步,停在了一座破旧的道观前。落日开始西沉,暗红的云层在天边涌动,像是一片潮水。四周开始扬起了大风,本来晴朗的天空也渐渐暗沉下来。 这是要变天了。 自从打被复活过来,辛芷整个人从一开始的混沌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她现在不光能思考,还能够迅速准确地做出判断,仿佛这些事情她做过千百次。 这座道观破旧不堪,里面残垣断壁,可好歹也能勉强挡一挡即将到来的沙暴。她绕着道观走了一圈,只见正中间立着一尊破败的神像,九色莲座上面尘风土积,结着厚厚的蛛网,这神像已经残缺不全,却依抚手旧垂目,壁画因受风雪的侵袭,也色彩斑驳模糊不清了。而在神像下面,有一处隐藏着的洞口,她蹲下身,往里挤了挤将自己缩成一团面朝外面。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她依旧睁着大眼睛,没有丝毫困意,便只好摊开带着护甲的手掌细细回想。 她,在很久之前是死了的,那么在此之前,自己是怎样的人?又过着怎样的生活?辛芷很想知道,只是现下不知该去哪里寻那位修士。想到此处,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辛芷立马蜷缩前来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静静地躲在神像下,如黑夜埋伏的野兽紧盯着前方那扇关着的破门。 “师兄,你小心些。”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只听娇俏的女子说道,接着门被推开,几名修士冒着大风走了进来,辛芷一愣,这些人正是沈飞四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走在最前面,抽出腰边的水月剑挡在前方提醒道,“师弟,师妹,注意四周。” “是救苦天尊像!” 朗月指着正前方那尊灰扑扑的神像道,四人见状随即在破旧的蒲团上叩拜。 沈飞在念完咒语的一刹那便施了遁逆术,在逃生路上已经将手臂接好,可由于灵力被封太久还未恢复,只能将大伙儿带到离那魔窟不太远的方,四人跋涉许久才在荒漠中找到一处小道观。 几人将这个道观检查一番后才歇下气来,青琅累得直接坐在地上,疲惫道,“这次可真是有惊无险......” 身旁的朗月想到今日经历的种种,不禁面露苦涩,只好说道,“是师弟的无能,不但没完成宗门任务,反倒被那狡诈魔尸绑了去......” 朔风跟坐在一边劝道,“师兄,是那魔尸太过阴险狡诈,没想到她一掌便卸了你的手臂,也没想到会夺了师姐的法宝......” “......” “......” 罢了,朔风之言的确是事实...... 青琅坐在一旁脸色难看,她的法宝,乃东海上古龙筋所制,何等珍贵,灵性。但凡有灵力的人都会被其封住法力,可没想到锁仙绳对那女魔尸根本没用,反而自己被缚住。虽然他们逃出来了,可锁仙绳也丢了。 朔风说得对,只怪自己修为低下才落得如此狼狈。 沈飞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堆废旧的木柴,他将其放在中间取出打火石点燃,想起什么问青琅,“可有记录好这次的任务?”魔道此番来势汹涌,恐怕天下会遭浩劫,此事必须禀报掌门。 青琅一听欣喜道,“记了记了,从一出宗门便开始记录着,那洞窟里的事儿一清二楚地记着呢。”她取出记录灵石,沈飞检查一番后才放心,“劳烦师妹到时候一定要交给师父。” 待重新放好灵石后青琅点头,看了看外面吹起的沙尘朝几人道,“这风沙太大,今日恐怕走不了了,咱们在此整顿一晚,明早立马回宗。” “是!”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不多时便安静下来,青琅起身去寻找些有用的物品,柔和的火光夹杂着木炭的爆破声,听着道观外的狂风朔风焉焉地嘀咕了声,“荒郊野外的真是安静啊......” “什么?” 沈飞忽然直起身子,猛地反问了一句,“师弟刚才说什么?” 他立马警觉起来,只听到青琅一声尖叫,“啊——!” 沈飞一个大步跃到神像前将青琅拉至身后,他拔出水月直指正前方厉声道,“什么邪祟,出来!” 朗月与朔风见状,也相继拉开架势站到前面,如此猛烈的沙尘天气,荒郊野外就这么个道观,确实是躲避沙尘的好地方,可是这里却安静得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定是有什么邪祟在此将蛇鼠吓跑,若不是沈飞发现,恐怕大家还不知道这道观里竟然还潜伏着这么个危险之物。 “出来!” 朗月大喝一声,“好大的胆子,敢躲在天尊神像之下!” 青琅目光扫过洞口,颤抖着指着神像下方那堆稻草道,“师兄...那里面有个死人!” 朗月与朔风相视一眼,试探着上前将那堆稻草掀开,沈飞疾步上前用水月抵住洞里的人冷冷道,“出来!” 辛芷本来没有打算惊动他们,她安安静静地呆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不料因为身上尸气太重把小动物们给吓跑了从而被发现,她只好举起手慢慢探出脑袋,看到愣在原地的三人,扯起嘴角笑了笑。 她脸上没肉,笑起来阴森至极,青琅见竟然是白日里绑了大伙儿的那个女魔尸,顿时又怒又惊,“竟然是你!” 沈飞当然也认出来了,只是他没到这个魔尸不但没被炸死,竟然还追着自己找到这儿来......他是知道辛芷的有多厉害,现在大家的灵力还未恢复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拦着众人向后退步与其周旋道,“在下说过会回去,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辛芷弯下腰从洞里面爬了出来,见到沈飞很是高兴,她想问问他有没有受伤,毕竟沈飞一眨眼就不见了,自己可没法去找。 她一朝前靠近,大家便慌忙朝后退。 辛芷愣了愣,想到也许是自己长得不太好看把大家吓着了,对峙半晌后,只好退到洞口,伸手扯下神像身上的布把自己裹了起来,然后慢慢坐在角落里看着沈飞,像一只乖巧的羊羔。 青琅惊魂未定,对辛芷的行为很不能理解,“师兄...她怎么老是盯着咱们......” “她...把自己裹着,是怕吓着咱们?”朔风发出疑问,三人一听,又不约而同望向辛芷。 朗月反应过来,“师弟的意思是,这魔尸有意识?”这怎么可能?可看辛芷这不动不闹的模样,可不是听得懂大伙儿在说什么?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沈飞自然明白,辛芷还记着两人之间的交易,现下,他带着另外三人已经没路可退了,而此时打又打不过,外面也刮着狂风,眼下只好先牵制住这魔尸,再伺机逃跑。于是清了清嗓子放缓声音,“姑娘,等我师弟师妹平安回宗门,我自会同你走,还请勿伤害他们。” 见辛芷点了点头,沈飞莫名地松了口气,侧身朝三人道,“放心,没事了。她...确实能听懂咱们说什么......”不知为何,他从心底里莫名觉得,这位女魔尸似乎不会食言,师父说万物本性至善,虽然不知包不包括这从地底里爬起来的魔尸,可他愿意赌一赌。 听他这么一说,三个少年起了好奇,慢慢靠着墙边坐下,“魔尸怎么会有意识?”“那咱们之前在路上的话她都听懂了?”“这状况书本上没教过啊......”“师兄......” 青琅眼睛更是一刻也不敢挪开辛芷身上,生怕她反悔又把他们抓回去,她上下打量着,忽然目光落到她森森白骨的右肩,那上面绑着的姜黄的绳子不就是自己的锁仙绳吗! 她扯了扯沈飞压住声音道,委屈得要哭出来,“师兄...我的锁仙绳.......”沈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辛芷竟然用锁仙绳把自己肩膀绑了起来。他沉了口气,安抚着青琅,试探问道,“姑娘,你右肩上的那根绳子是我师妹的法宝,可否交还与她?” 辛芷听闻低头看到自己断了的肩膀,上面那根姜黄的绳子不粗不细,还挺结实,还给他们了自己用什么绑着?她摇摇头表示不行。 青琅急了,正欲开口,沈飞却拉了拉她表示不要再说了。他方才仔细打量辛芷,发现她的右边肩骨似乎断了,被锁仙绳乱七八糟捆了起来,莫非,她受伤了?谁会去伤她?莫不是那些魔修? 他思索片刻起身,慢步来到辛芷身旁,蹲下身,见她没排斥自己,便上前查看一番证明了自己的想法,完毕后问道,“肩骨已经断了......姑娘,莫不是因为放了我们才受伤的?” 辛芷没有否认,任由他抚上自己的肩,又听他说到,“这锁仙绳只能启固定肩骨的作用,若是想治这伤不如随我们一起回宗门,”他想了想,目前他们想甩掉辛芷是不可能了,就算偷跑,锁仙绳也拿不回来。干脆把她骗回宗门让师父出面,还不信打不过一只魔尸?怕辛芷不答应,沈飞又不经意摸了摸额头,“这样一来,姑娘一路上也有许多机会与在下靠额头......” 这一听,辛芷果然点头答应了。沈飞见计划顺利准备起身回到青琅身边,可正起身,便感觉到辛芷拽着自己,他诧异地回过头,见辛芷眨着大眼睛指了指自己身旁,示意他不要走。 ...... 罢了。 回到辛芷身旁,魔尸就像是个得到玩偶小孩子,抱着沈飞的头不停地靠啊靠。青琅,朗月还有朔风看到师兄为了他们委身与魔尸的淫-威之下,心里更是决定以后要尊重师兄,爱戴师兄,努力修炼。 这一夜,沈飞睡得很不好,原因无他,正是身边的辛芷。一来,她身上那股味熏得自己一晚上睡不着,二来,魔尸不会睡觉,她便一整晚侧身躺在沈飞身旁,没事便靠靠额头,摸摸手臂。沈飞又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只好装睡,就这样便熬到了第二天。 ------------ 第五章 进明心宗 “师兄......” 青琅看着沈飞顶着黑眼圈又从救苦天尊像上扯下一匹布,将辛芷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她连看路都看不清,不小心还摔了个跟头。 “你真的要带这个魔尸回宗门?”青琅有些不安地望着沈飞。 俊朗的修士点头认真道,“你的锁仙绳还在她身上,况且回去后师父或许能够通过她研制出魔尸的方法。”魔尸非人非魔,非死非活,他们力大无比,连沈飞这种金丹修为对上都尚且吃力,若魔尸大军进攻,恐怕各大宗门会迎来一场浩劫。 他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一条绳子将辛芷的手腕和自己绑住,并示意她拉住绳子。 辛芷照做,她站在高大的修士身后,冷冽的清香如寒梅绽开,轻轻靠近,感受这道令人亲近的气息。沈飞没有注意她,捻起法决,“嗖”地一声,水月剑出现在两人脚下了,辛芷神色陡然一紧,抱着沈飞的腰不放。她力道很大,手指深深扎进沈飞腰腹,他眉头轻皱,大喊一声,“起!” 水月剑慢慢升空,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在原地。 水月速度极快,狂风迎面吹得睁不开眼,沈飞幻化了一道屏障,将空中的寒风隔开,站在里面如平地一般。见辛芷还抓着自己,道,“姑娘,水月已经平稳,你可以放开在下了。” 辛芷被下方的景色所迷,并未在意沈飞语气里的不悦,她低下头,茫茫沙海之中隐约可见小城镇,偶尔还能看到骆驼群,她哪里见过这种场景,拉着与沈飞相连的线兴奋地拍着手。 沈飞见她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甚是好笑,他将水月剑降低些,底下的景色看得更加清楚。 魔尸呆呆地盯着下方的城镇,他们已经飞进了大齐的疆域。 放缓了御剑速度,不多久便到了大齐的京城——朝都,繁闹的大街上尽是绿瓦红墙,突兀横出的飞檐上,挂着着商铺招牌,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都洋溢着恬淡惬意的笑脸。日落斜阳,挥洒在金色的大地上,犹如置身于色彩绚烂的盛世长图。 见她目不转睛好奇的样子,半截身子都要掉下去了,沈飞拽着线,轻轻将她拉回来,放低声音道,“此地名朝都,是大齐,乃至是西洲大陆最繁华的城邑。” 朝都...... 她觉得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涌,却又想不起任何。她起身一把抱住沈飞的头,贴在自己的前额,试着看有没有什么头绪。 沈飞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他本想推开辛芷,却发现她手上力气之大,跟快膏药似地黏在自己身上,根本无法扯开。 两人额头紧贴,她甚至能闻到属于沈飞身上的那股清冽的冷香,让人平静而舒缓。过了许久,虽然没什么变化,不过那香味倒是很喜欢,她看了一眼沈飞,调整了下位置毫不顾忌地再次抱紧他,将头埋在颈间蹭了蹭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沈飞却一顿,不悦道,“姑娘,在下需与你商议一下,”他必须得和魔尸好好说一下,这动不动就抱来抱去的,成何体统,她身上尸味重,实在是令人头疼。况且本就只是施计将其带往宗门后收服,这一路只需安抚即可。 他试着推了推,好半天才将人从身上扒下来。 辛芷不明白,只听沈飞道,“虽然在下答应过今后跟着姑娘,可毕竟人魔有别,所以...我们之间得立法三章。” 他决不能放纵辛芷这不分时间地点对他动手动脚的习惯,虽然她并无恶意,可一想到那张半边白骨半边腐烂的脸贴着自己的被就头皮发麻,.忍了一路这才忍不住道,“第一,你我之间最多一天只能靠一次,并且需经过在下的同意才行,其余时候在下会与姑娘保持距离。第二...在下还没想好,之后想到了会告知。” 毕竟还是忌惮这位武力出众的魔尸,缓了缓语气道,“人魔有别,你我太亲近被同门弟子看到会误会的......” 辛芷一愣,想到与自己在一起时,沈飞总是皱着眉头不高兴,原来自己给沈飞添麻烦了,她点了点头表示,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多久,脚下的景色开始变化,过了朝都,人烟开始稀少,耕田与森林变得密集,这便是到了小昭山。 周围的灵气越来越浓,四人施法,将剑停在近处的山路上,青琅见沈飞铁青着脸拽着根绳子,跟牵小狗似地拉着辛芷。她走上前闻到沈飞身上一股腐臭味,捂着鼻子道,“师兄,你身上什么味儿,怎的那么臭?” 沈飞诧异,抬起胳膊闻了闻,横着眉毛扫了辛芷一眼,道,“无关紧要,师妹,我们快上山吧。” 明心宗位于小昭山上,此宗在西洲大陆乃仙宗之首,原因无他,明心宗出了一位大乘期的尊者,名天凌子。 一千多年以前,明心宗还是个无名小宗,可这天凌子天资聪慧,六岁筑基,二十岁便突破了金丹修为扬名天下,又用两百年时间突破元婴期,修真者,往往达到金丹已是不易,而突破元婴更是寥寥无几,天凌子却用了四百年时间冲破了分神期成为大能尊者。 然而,流传最广的,还是他降服魔修的事迹。早在还是元婴期时,那天凌子便被血月魔尊抓了去,妄图剜其心,食其肉。可谁知,天凌子却在那时候突破了,一剑刺穿了血月魔尊的魔核。 更令人折服的,是他怒屠洲海魔国。据说当时天凌子去凡间寻找渡劫机缘,却碰到肆意作乱的魔修,他们盘踞在洲海国,戾气遍野,为虎作伥。以附近百姓血肉为祭,妄图颠覆六界,主宰众生。 可是,这些魔修碰到了天凌子。 据说那时天凌子只身一人,赴洲海国,倾天道之力施展阵法屠魔阵,将那里的魔修屠尽,从此洲海魔国消失在世上,再也无法为祸人间。 后来,在人们以为天凌子再也无法提升道法后的一千年,他又突破到了大乘。 他的存在引来无数想要加入明心宗的修士。从此,明心宗名声大噪,直到现在也是威名远扬,成为了西洲大陆最大的宗派。 然而天凌子这人却十分神秘,自从与魔修一战之后,他便鲜少出现,只是在小昭山布下屠魔阵后,独居在十方岛上不再问世事。 此时,小昭山下聚集了大批慕名而来的人群,今日正好是明心宗二十年一次开山招募弟子的日子,待会儿要进山,沈飞生怕大家看出辛芷与众不同之处,他解开手腕上的绳子,令青琅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套女道袍,替辛芷换上。 两人钻进空间,辛芷扭捏地脱下身上破布露出陈旧的盔甲递给青琅,接过战甲,她抚摸着上面依稀可见上面的因战斗留下的痕迹,在铠甲胸口处,一道深邃的箭伤触目惊心,四溅发黑的血渍将周围的花纹覆盖, 她抬头凝视着辛芷一半腐烂一半骸骨的身躯,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逼迫自己打量着面前行为怪异的魔尸。辛芷的身形高挑,可最多也就十多二十几岁,想到她如此年轻却身死在战场,之后还被人炼成魔尸祸乱人间,一时间她竟然觉得内心有些同情。 之前,看到辛芷可怖的模样,她是有些害怕的,可现在,知道这魔尸并未有歹心,青琅却破天荒想了解一下,辛芷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她捻起清净咒,荧光围绕着辛芷,所过之处变得干净,只是,她身上的伤痕和腐肉更加清楚地突显出来。辛芷背过身,仅剩的那一半伤痕累累的皮肤上,模糊地露出莲瓣一样的花纹......青琅张了张嘴,迟疑片刻又闭上了。她小心翼翼地翻出一张青铜面具,递给辛芷道,“魔尸姑娘,戴上它吧。” 待换装完毕,辛芷从空间里走出来,看到脸上扣着的面具沈飞满意点头,只是在看到脖子上的剑伤时,担心被人发现端倪,便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找了一张自己的狐皮围脖替她戴上,接着又取下青琅的帷帽扣在辛芷头上,一边打理整齐,一边放低声音道,“姑娘,任何时候都不可揭开帷帽......”又补上一句,“也别让其他人揭开。” 辛芷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样貌吓人,这些修士真好,还为她准备了面具和衣服,于是安静地任沈飞为她装扮。辛芷身形高挑纤瘦,穿着宽大的道袍,此时又被帷帽一罩看着竟然有些出尘脱俗。 担心辛芷被人群冲散,沈飞领着人慢慢朝明心宗走去。身后的人似乎有些紧张,牢牢抓住沈飞的衣摆,他微微一愣,没有避开,只是回看着她,示意不要担心。 小昭山脉连绵不绝,灵气充裕,深绿浅绿相间,千姿百态,美得叫人心悸。蜿蜒小路一直延伸到峰顶,千山万仞之上,雾霭缭绕,烟云缥缈,似幻觉似仙境,美丽的不再真实。 明心宗位于小昭山半腰处,从外门到前殿又有九百九十九步石阶,沈飞一行人来到外门,竟然见到守门弟子在记录每人的身份,沈飞心头道了声不妙,迅速一把将辛芷藏在身后,朝朗月问道,“怎么回事,今日怎么还要检查灵碟?” 朗月皱了皱眉,道,“或许是招募弟子太多,怕魔修趁乱进来。无事,我可以做一枚灵碟,不过得花些时间。”他朝朔风道,“师弟,你和我去找一块灵碟大小的石头。” 还未等两人离开,沈飞听到一娇媚声,怯生生,羞答答,“沈飞师兄,你怎的在这儿?” 朗月和朔风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趁机离开,只见沈飞摸了摸鼻子猛咳了一声将辛芷拉至身后挡住,回应道,“微若师妹。” 微若是炼丹阁下弟子,又是长老紫灵君亲传,那紫灵君是明心宗的有名的冰山美人,若说天凌子天赋第一,那她便是自天凌子之后又一出世天才,仅仅八百年便突破了元婴中期,从此,炼丹阁在宗门内声望大涨,其门内弟子更是自傲不凡。 青琅见沈飞动作,也侧身挡住辛芷的身影,上前行礼笑道,“微若师姐,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微若顺声望来,扬起嘴角步伐婀娜走上前来,眉梢飞扬,“近日听闻魔修异动,现下宗门招新,师父令我等在此地严查入宗人士的身份。”她眉眼含笑地望着沈飞,“师兄这是才做完任务回宗?”微若等着沈飞回话,目光却不经意落到他身后一道娥娜翩跹的身影上,瞬间愣住了。 那道身影高挑纤细,宛如翠竹,明明被帷帽遮住却看不到样貌却依然能够感受她绰约多姿,风华绝代。 微若张了张嘴,声音有些颤抖,“这位姑娘是谁?” ------------ 第六章 宗门开打 “师兄,她是谁?” 微若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青琅上前挡住辛芷的身影,把微若的脸掰向自己,惊讶道,“师姐,几日不见,你皮肤怎么这样白皙透亮了,是不是又用了什么美颜丹?” 还未说完,微若便将青琅一把推开,直径走到辛芷身旁,仔细打量一番。她穿着的是明心宗的道袍,而明心宗的女修士大多都在炼丹阁里,微若可从来没有见过。而这样出众的妙人,即使是在其他宗阁也应当会有所传闻,她软襦着声音问道,“请问姑娘是那个阁的?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默了一会儿,见眼前的女子并未出声,微若觉得有些挂不住脸,讥讽道,“好大的架子,竟然不把我们炼丹阁放眼里。” 微若乃紫灵君亲传弟子,自是受身边人尊敬,又从小被各种仙丹养着,如今已是筑基八层,在众弟子之中属于佼佼者,她哪里受的了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于是抽出腰边的天青寒剑直指着道,“莫不是哪个腌臜地方偷跑进来的吧?” “师妹,不可胡言。”担心多生事端,沈飞挡在两人身前企图化解。 见辛芷不动以为她定是害怕了,提起剑锋挑起帷帽的薄纱,想要看一看她的真面目,谁料,剑尖刚触碰道薄纱,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人拖拽了过去。 沈飞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微若跟一块抹布似的被扔了出去,辛芷力道极大,这一扔便丢出个两三丈远。 糟了。 微若被摔到树干上,“轰隆”一声,千年古树拦腰折断,她嘴角渗着血疼得直不起腰,恼怒地掐指捻着口诀,只见妙手之上出现了一条带着火焰的鞭子。她朝辛芷用力一挥,鞭上的火舌如两条火龙奔涌袭来。 “青琅你躲开!” 玄火鞭!沈飞记得这根鞭子是紫灵君赠与微若成功筑基的礼物,上面的火乃上古遗留真火,所及之处,寸草不生。 “微若师妹,停手!” 沈飞挡在辛芷身前,那火舌速度极快,水月还未出鞘,“啪!”地一声擦过他的侧脸,一瞬间皮肉外翻,鲜血直流。 微若见鞭子挥错了人连忙急道,“沈飞师兄!” 辛芷抬起头来,伸出手想要触碰了面前青年的脸颊,却见其隐隐朝旁边躲了一下,便停在半空,她猩红的瞳孔下杀意渐现,沈飞没来得及理会微若,他感觉魔尸散发出来的魔气逐渐浓郁,心下慌张生怕被旁人发现,急忙压低声音道,“不要动用魔气!” 辛芷哪里听得进去,她此刻脑中一片混沌,躁怒,于是推开沈飞,一步步朝微若走去,她走得极稳,每步都震慑出凌厉的杀机,居高临下地看着微若,抬手伸向她。 “你做什么?走开!”微若反手一鞭,却没想到鞭子甩到半空中便停住了,只见辛芷徒手紧紧拽着玄火鞭,那火鞭面上的真火碰到辛芷手掌上的魔气,瞬间勾勒出耀眼的火花,炸的噼啪响。 微若睁大着眼睛不可思议望着,嘴里恐慌道,“魔气........” 辛芷身上魔气不强,不多久便被真火吞噬,那烈焰灼烧着她的手心,却感觉不到疼。她非人非魔,只是一具靠着魔气行走的骸骨,就算此刻粉碎也感觉不到半点。 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杀戮、毁灭。这些碍眼的火,碍眼的人,统统消失才好! 微若脸色苍白,她面对修为比眼前这人更强的魔修时也从不惧怕,可不知为何,那帷帽的背后似乎有一双饥渴的双眼如饿了许久的野兽一般注视着自己,让她浑身狼狈,甚至还有一丝胆颤。 手中的玄火鞭已经快把整个护手吞噬,辛芷依旧紧紧抓住不放,她拖拽着微若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只要辛芷的手指一动,她的喉咙就会碎掉,这个烦人精再也不会伤害到沈飞了。 沈飞没想到这个魔尸见到自己的伤后会有此反应,怕她惹出更多事端,便上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握住辛芷被真火灼烧的手掌,一瞬间,那真火仿佛得到了更多了燃物,贪婪地肆意涨大,包裹着两人的手疯狂地吞噬。 “收手,我没事。”身后传来轻轻的,温和的声音,是沈飞,他安抚着被怒气点燃的辛芷。 沈飞虽然有金丹修为,能承受更多的伤害,可也经不住上古真火的灼烧,他疼得咬住后牙槽,青筋突起,却又隐忍着不做声,他方才站在原地,脑海里有许多计划浮现,他可以和微若,还有身旁的弟子们一同作战,说不定还能够制服这魔尸,又或者他不出面,任由辛芷被这真火烧死......可最后都统统抛到脑后。 这魔尸一路跟着他们,明明长得瘆人可怖,却表现得特别乖巧,他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辛芷...似乎真的很在意自己。 可她为何这样做?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辛芷,她记不起任何事,魔气让她随时处于躁怒的状态,可在沈飞身旁,她却觉得很平静,甚至当她看到他受伤了,心里恨不得屠尽一切。她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是,想不通便不想了。 看到沈飞的手握住自己,她心头的暴躁便消了一半,可是见那火舌肆意烧着沈飞的手,辛芷急得丢开玄火鞭,转身握住沈飞的手,发出“喝...喝”的气流声,忽然想到沈飞不许自己碰他,又悻悻放开,只是眼里的焦急都落在沈飞眼中。 沈飞见她丢了玄火鞭,心性恢复正常后松了口气,看着她这幅生怕做错事的样子,定是想起方才与自己的约定...... 他将辛芷拉至身后抬头见微若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歉意道,“微若师妹,实在对不住了......我等才从魔窟回来,阿美...阿美她被魔修打伤,被魔气侵蚀......我这就带她回掌门那儿去。”他随口给辛芷取了个名字,在脑海里寻思着该如何解释,微若不是那么好应付的,现下得罪了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微若本来见两人之间有些亲密就不高兴,现下听到沈飞提辛芷解释更是气恼,她收起鞭子逼问,“魔气侵蚀?她是哪个阁的,我倒要看看谁教的徒弟这么猖狂!” 沈飞深吸了口气,他脑中什么都没想,只是想到若辛芷落在被炼药阁的人手上,不定会用作炼丹的材料...... 辛芷虽是魔尸,可他不愿见到那样的下场,于是缓缓开口沉声道, “阿美她...是十方岛那位的徒弟。” 十方岛?天凌子? 微若看了一眼浑身遮得严实的辛芷,觉得沈飞在护着她。冷笑道,“沈飞师兄,谎话可不是这么编的,为了护这个丫头竟然连天凌子都抬出来了!”想到追了这么久的心上人转眼间护别人去了,心里真是凉透了,她咬着唇,眼里蕴起薄薄的水光。 沈飞倒没打算让她一次性相信,毕竟天凌子太过德高望重,突然冒出个弟子,确实可疑。只是,他说辛芷是天凌子的徒弟是有原因的,天凌子为人十分神秘,除了明心宗的几位长老,大部分年轻的弟子除了听说过他在十方岛修炼,对他更是一无所知,至于收没收徒弟,谁知道呢?他正想着怎么解释才合理时,便听到微若嘟嚷了一声,“我要回去告诉师父,让她来主持公道!” 要是让紫灵君扯进来可就不好了。 紫灵君是天凌子的师侄,两人关系亲近,紫灵君更是以天凌子道侣自居,关键是,天凌子对此从未否认过,于是紫灵君在明心宗,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及。紫灵君的话肯定是知道天凌子有没有收弟子,她爱惜微若得很,若知道她的亲传弟子被辛芷伤了,估计一掌下去辛芷连骨头灰都找不到。 微若见沈飞不吭声,心里更是坐实了她的想法,便上前一步伸出手讥讽道,“你说她是十方岛那位的徒弟,那把她的灵牌给我看。” 见微若离自己更近了,他便拉着辛芷又往后退一步,三人这样一进一退,最终把沈飞和辛芷逼到了角落里,动弹不得。 正当三人僵持之时,一道清脆的声音高喊道,“阿美,你怎么乱扔灵牌?” 微若回过头,见青琅,朗月还有朔风疾步奔来,三人挡在辛芷面前,将她二人护在身后。青琅是明心宗掌门之女,她爹与紫灵君同辈,也是天凌子的师侄,也是元婴中期的大能。 平日里她最是看不惯微若横行霸道的做派,仗着是紫灵君的亲传弟子整日里骚扰沈飞不说,还总是欺负和师兄走得近的女子。 若她不是掌门之女,恐怕也逃不过欺凌。 她抽出寒剑拉开架势,冷声问道,“师姐拿着这玄火鞭是要抽谁?明心宗里拿着这么危险的法宝恐怕不太妥当吧!” 微若见了青琅更是一脸蔑视,不将三人放在眼中,讥笑道,“自然是替明心宗清理门户,”她鞭指辛芷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腌臜竟然冒充师叔祖的徒弟,这等龌龊之人岂能留在宗门!” 青琅冷笑道,“怕是师姐消息不灵通吧,也是,一个普通弟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我爹可是什么都告诉我了。”她眉梢上扬,句句戳着微若的心窝子。怕微若不受挑拨她又加了一句,“我马上筑基六层了,师姐是不是在八层停留了许久?有这点闲工夫不如回去找你师父多讨点丹药修炼才是。” ------------ 第七章 靠近彼此 微若是紫灵君的亲传弟子这没错,她虽自持身份比旁人高一等,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心里也明白,若没有这些资源,她哪里会比平常弟子走得更快?她平日里最恨别人说她靠吃丹药,听完青琅的话,她果然脸色大变,气急败坏道,“你爹不也整天仙家宝器给你供着?少啰嗦,给我闪开!” 她奈何不得青琅,还不能教训一个野丫头? 青琅不理会她,娇笑道,“师姐真是厉害,现在连天凌子的弟子也敢欺负?朗月,给她看看。” 朗月听闻,立马从怀里摸出一块透着荧光的灵牌,那灵牌与沈飞等人的不同,是一块鲜红的血色冰玉雕刻而成,在那之上,刻着“阿美”二字,朴实无华,而兼纳乾坤。 “上面有天凌子的字迹,知道师姐你没见过,回去问问你师父便知真假。” 微若脸色大变,她确实没见过天凌子的字迹。天凌子为人神秘,几乎没有传世笔迹,更别说见到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可能,天凌子从未收过任何弟子,就算有,为何我从未听师父提起?”微若心思机敏,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在看到那块血玉时心下也是震惊万分,她自幼跟在紫灵君身旁见过无数上等法器,一见这血玉便知道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当下沉着脸问道,“为何这灵牌与其他弟子不同?” 朔风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皱着眉头道,“微若师姐,这血玉是一千年前天凌子血洗洲海国之时用上万魔修的魔气凝练而成......此物世间独一无二天凌子自然是要将其给亲传弟子的。”他又道,“师姐没见过也正常,在与阿美相遇之前,我们都没见过。” 青琅点点头,“天凌子待阿美真好,这等辟邪之物世间仅此一块,真羡慕。不像有些人,拿着个什么破鞭子到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真是丢人。” 微若一听,气得满脸通红,手里本来嚣张的玄火鞭立马恨不得收起来,她恨恨道,“算你们狠,咱们走着瞧!” 说罢便侧身御剑离开,青琅小跑两步朝空中飘逸的人影大喊道,“师姐,回去让紫灵君给你找件上的了台面的法宝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微若,沈飞送了口气,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编的这些话?”不光知道辛芷是天凌子的弟子,还知道自己瞎给她编的名字。 青琅凑到辛芷面前拍手笑道,“我们三人一直都在这周围关注着呢,师兄取的这名字实在是普通,跟村镇上的阿红阿紫有什么区别?不过话说回来,阿美你真厉害,直接就把微若扔得老远。”她早就看不惯微若了,可又打不过她,平日里总被嘲笑,辛芷扔微若的那一下看得她心头热血沸腾,说完又悄悄侧过头问沈飞,“师兄,阿美那么护着你,是不是见你生得俊俏,对你有意思?” 不然怎么会徒手去抓那玄火鞭? 虽然青琅是为了刺激微若才说她的法宝丢人,但事实上玄火鞭威力之大,又有上古真火,在仙家法器中地位崇高,是难得的攻击强大的法宝。 弟子们平日里看到微若拿着个玄火鞭便躲得远远的,哪里还敢伸手去抓。辛芷这一动作不仅让青琅等人诧异,更是让沈飞心头击起微微波澜,他转而正经道,“少胡说,这血玉你们从何而得?” 朗月摸了摸脑门不好意思道,“师兄你知道我平日里喜欢研究些幻术......”他拿起血玉轻轻拂过,那鲜红的颜色慢慢淡去,展现在大伙眼前的是一块质地甚好的冰种古玉,这古玉玲珑剔透,一看便是难得的天地宝材,只听他道,“我一开始本想用一块石头施加幻术,可师姐却说普通的石头根本瞒不过去,所以师姐便从她的乾坤袋里拿出师母当年留给她的古玉......至于那字迹,是我照着神剑阁师父题的字抄的......” 他想着也没人见过天凌子的字迹,不如就用师父的字用着,没想到还真糊住了。 沈飞一听愣了片刻,“青琅,你把师母给你的那块玉拿出来了?”青琅的母亲去世得早,平日里她也十分宝贝师母留下来的遗物,沈飞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这块玉来做辛芷的灵牌。 青琅垂着眼,别开头,声音有些低沉,道,“这玉留着也没什么用,情急之下便用了...我去医阁了,待会来找你......”她从朗月手里拿回玉佩,那块古玉依旧冰冷清透,只是上面雕琢的“阿美”两字,再也抹不去了。就像她说的,当时只是不愿辛芷被微若发现,情急之下便用了。 那是她娘留下的唯一遗物,平时宝贝得紧,但如今用了,好像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她低着头,看不清情绪,运起灵力,踏上飞剑,利落地朝神剑阁驶去。 沈飞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眉眼温和,朝朗月和朔风道,“你二人去宗门回禀任务,将记录灵石交给长老,务必让他速速禀告掌门。” “是!” 二人化作两道青光消失在原地。 终于只剩下沈飞和辛芷二人,他低下头,见人还跟看宝贝疙瘩似的盯着自己的手,她觉察道沈飞的目光,抬起头,两人相视。 透过面具看着他,混沌的眼里似乎有些哀怨,几番想要伸出手抚上那道火灼过的疤痕,却又不怕沈飞不高兴,便忍住了。 沈飞觉得自己现在完全能读懂辛芷的情绪了,她除了打架的时间外,几乎都是笨笨傻傻的模样,可是,旁人看着呆滞的眼神里,他却能分清楚不同的情绪。 他假装没有看见,淡淡道,“我没事。以后切记不可以鲁莽,否则你会被交到刑室......你...”他本想说,会被受不了那些惩罚的刑具而死,可转眼又想到,辛芷早就死了,她对死或许根本没什么观念,于是改口逗弄道,“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果然,辛芷一听急了,摇着头比划着,示意自己再也不会这样子了,她眼里澄澈,似孩童般单纯地表现着喜怒哀乐,看得沈飞摇头无奈道,“莫非魔尸都是你这样的?” 刚才一番波折,沈飞认为这魔尸心性单纯,不是大恶之徒,他虽从小被教导正魔不两立,可见到辛芷宛如孩童一般懵懂听话,又不惜为自己挺身而出,心里纠结许久,决定暂时将带回自己的小院中,日后再做打算。 小昭山侧峰,是金丹修士居住的灵峰,这里在半山腰,灵气充沛,是个修炼的圣地,元婴修士则是居住在更上层的山顶,那里的灵气更加纯粹,不过只有大能天凌子一人居住在半空中的浮岛——十方岛之上,十方岛上终年白雪皑皑,而沈飞的杏花院仰头便正好能看到它。 “别看了,那地方你上不去。”沈飞取下辛芷头上的帷帽,拉过她的手将那副被真火烧焦的护手取下,里面露出森森白骨,上面还有被真火灼伤的痕迹。 虽然知道辛芷的模样,但再看到时也还是愣了片刻,随即淡淡地问道,“疼吗?” 见辛芷没有反应,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发现这家伙竟然是在看自己同样被火灼伤的手。 莫非是在担心自己?沈飞觉得好笑,弹了一下她的面具假装恼怒,“怎么在开小差,问你话呢。” 辛芷这才回过神,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疼。她将手从沈飞掌中抽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指了指他的伤,以及自己的心口。 “......” 明白辛芷的动作后,他忽地俊脸一红,这...这魔尸的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她是说她心疼?这魔尸怎么这么爱胡言乱语? 沈飞耳朵根渐渐变红,本来顺着她的动作向下却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胸前,一时间有些难堪。加上她清澈无害的眼神,沈飞蓦地别过头,感到脸上有些烧。 毕竟两人也没多熟,从一开始见面辛芷就要和他的额头靠一靠,到后来又喜欢往他怀里钻,来个抱一抱......现在又说心疼自己,沈飞越想越怪异,问道,“你莫非对其他不熟的男子也毛手毛脚?” 辛芷歪着头不明白她的意思,自打她重生一来,不就只抱过沈飞一人么? 两人挨得近,沈飞身上的灵气笼罩着彼此,她保持着距离,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散发着凛冽清香的灵气,感觉脑袋里的浑浊都没了。 不知为何,沈飞身上的灵气比其他修士的要好闻的多,仿佛她本就认识这人一般。那股灵力接纳这她,包裹着浑身慢慢洗涤着周身魔气,如沐浴春风,亲切,而舒适。 沈飞见她一动不动,努了努嘴,“我有这么好闻?”两人贴得很近,沈飞身上的清香全数笼罩着辛芷,然而沈飞在她身上闻到的确实浓浓的血腥和腐烂的肉味。 自打进明心宗后,青琅给她裹了厚厚的一层绷带,又随身给了好几个香包挂着,身上那股腥味虽然淡了许多,但总归是闻得到的。 他感到有些不妥,起身退后一步正色道,“现在我要去找师父,你就在院子里别到处走知道吗?”说完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记录灵石放在辛芷手中,交代道,“不许和人打架,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听到了吗?”说完还是不放心,叮嘱着,“我很快就回来了,不许出这个院子。” 辛芷得知他要离开,起身表示要和沈飞一起走。 沈飞摇头道,“那可不行,你过去要是被师父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他看了眼外面的园子道,“那里面有师弟们送的些灵鸡,若是无聊了,便和它们玩儿去。” ------------ 第八章 讨伐罪人 交代完后,沈飞便幻化出水月剑,朝神剑阁处飞去。辛芷觉得屋内空空荡荡的,她从小木屋后面出去,只见这里有座小院,四周种满许多杏花。这杏花枝繁叶茂,一丛丛,一簇簇,从树枝开到了树干,不留一点缝隙。偶尔飞来几只灵雀,踩到枝头嬉闹,一时蹬落了许多花瓣,纷纷扬扬,如雨般落了一地。 她轻踏进杏花林,仿佛天地间都是梦。往里走去,便看到一扇木柴堆砌的门,上面落了许多垂下的紫色花朵,如瀑布一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沈飞开垦的几亩种植药材的灵田,每一块都划分得仔细,篱笆也被主人扎得妥帖。 其中一块田里面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它羽毛短短的,像个小棉花团,小脑袋上是乳黄的嘴,瞪着绿豆差不多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辛芷。 她走近灵鸡想要亲近它,可是那灵鸡闻到逼近的尸臭味和魔气,吓得拍着翅膀躲了起来。辛芷纳闷,俯下身子,伸手去抓。 可那灵鸡身躯小,缩进篱笆下的石头缝中吓得“唧唧”乱叫,怎么都不出来,偶尔还啄她两下。 * 天启殿内,掌门鸿珺道人坐在大厅之中,一旁的青琅,朔风,朗月以及沈飞在向他汇报此次去铁丘山的情报。 看完灵石记录的影像后,鸿珺道人听完后颇为担忧,“没想到魔道人如此恶毒,那些魔尸应是死去多年的尸体,可怜到头来不仅不能投胎,还要被他们利用。你们几个且听着,今后在外若是碰到魔修务必抓回来审问,至于那些魔尸,务必斩杀。” 沈飞听闻,眼中神色不定,好半天才道,“为何...?” “什么为何?”鸿珺道人不解,青琅见状拉了拉沈飞的衣袍边笑道,“没什么爹,师兄是说为何我们打不过那些魔尸,哈哈哈,可不是嘛,等我们和师兄一样厉害了就能打过了!” 鸿珺道人看了一眼青琅道,“你也知道自己修为低,连只魔尸都打不过。” “师父,那些魔尸...为何要杀死它们?” 青琅心头咯噔,看了一眼鸿珺道人,果然见他瞪着眼睛奇怪道,“自然是杀了,莫非你还捉回来养着?” 三人心下不约而同,可不就是现在养了一只嘛。只是明心宗有人养花草,养灵宠,这魔尸还真是头一遭。 鸿钧道人解释道,“飞儿,你可知道那些魔尸是如何炼成的?” “知道,徒儿见书上讲到过,以魔道禁术,将其魂魄抽离,再灌入魔气控制其心智......” 鸿珺道人点头,“没错,人,要有三魂七魄才能叫人,死后需有完整的魂魄才能转入轮回。而魔,能够吸收周遭戾气自身孕育魔气才能算魔,而这些魔尸的魂魄早就被抽走了,他们成为非人也非魔的魔尸,破坏力及强,留在世上是一大隐患。修真者,除魔卫道是天职,杀了他们,不仅是为民除害,也是帮他们脱离苦海。” “爹...照你的意思,就算杀了他们也不能投胎?”青琅小声问道。 “自然,魂魄都没有,怎么投胎?” 朗月问道,“师父,你方才说魔尸破坏力强,那若是为我们所用呢?” “魔尸只听从操控他魂魄人的指令,怎么会为别人所用。” “那...”沈飞踌躇着,眼里有些暗淡,“若那魔尸有自己的意识,能分辨好坏呢?” 鸿珺道人觉得今天徒弟们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怎么一个个问的问题都那么奇怪,“魂魄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意识?” “怎么不可能,天下之大,或许就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朔风在一旁急忙道,就在刚才,在他身边,有一只魔尸因师兄受伤而暴走,这难道不算有意识?他本来也害怕辛芷对大家不利,可几日下来,人家分明乖得很嘛! 青琅听到此处放低声音,软声道,“爹...他们好可怜啊,要不我们去把那个坏人抓回来,让他把这些魔尸的魂魄交出来......” 鸿珺道人嗤笑道,“你这丫头想得轻巧,若你被人炼成魔尸,突然一天神智清醒,看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会怎么想?” 想到如果自己变成辛芷骇人的模样,青琅哽塞,“我...我会很难过,很生气,或许还会杀了自己.......” 青琅所言不无道理,那些魔尸已经是死过的人了,可在死后不光被歹人炼成怪物,造下那么多杀孽,若一直没有意识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倒还好,若忽然清醒过来,看到自己那副样子怎么接受的了,实在太残忍了。 鸿珺道人将手中茶碗搁在桌子上气骂道,“若魔尸还存有意识,说明他的魂魄当初没被收完,还剩了些在躯体上,不过一旦魂魄撕裂,终日意识错乱,分不清记忆与现实,更是生不如死。” “所以为师才说碰见了便立马斩杀,也算是送他们一程吧。目前所见,那些魔修能炼制如此大量的魔尸军队,实力不可小觑,这些人至少是在魔婴期以上,或许有成百上千个......魔尸魔道潜伏这么久,定是部署周密,近期或许会有动作,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警觉些。” “是!” “弟子遵命!” 沈飞听了鸿珺道人一席话之后,心里有些莫名的低落,想到辛芷身上那些伤痕,纵横交错,皮开肉绽,却依旧站到自己身前,她......是不是如师父所说那样,魂魄被撕裂了? “掌门这里真是热闹。” 一道悦耳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几名身着鹅黄道袍的女子翩然而至,那些女子步伐轻盈,气质出尘,身上萦绕着的草药香气令人充沛舒适。 是炼丹阁弟子。 微若面色有些疲倦,也在其中,站在她前方为首的人,正是刚才说话的女子,此人黑如丝绸的长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眉不描而黛,肤无需傅粉而如凝脂,她身着素兰的道袍,宽大的祥云袖摆依在身后,优雅而从容,神情漠然,却又凛然生威。 “紫灵君!” “紫灵君......” 几个小弟子抱拳恭敬道,鸿珺道人更是惊讶欣喜,他立马从椅子上起身前去迎接,声音也多了些讨好,“紫灵君,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寒舍了.......” 鸿珺道人与紫灵君虽是同门,但紫灵君要比他晚上几百年入宗。 传闻,紫灵君曾经是某个国家的公主,及万千宠爱于一身,听宫人说起天凌子怒屠洲海魔国的事迹后,对其十分倾慕。为了接近心中的人,她摒弃公主之尊,拜入明心宗,搜集大量的仙丹灵药,再加上本身也是纯灵根的修真的天才,短短十二年的时间便筑基了。 那时在明心宗,紫灵君如日中天,只用了短短八百年时间便到了元婴的修为,成了修真界第一实力与容貌并进的冰美人, 她的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主管炼丹阁,从此坐稳在明心宗的地位。 没有看鸿珺道人,紫灵君双目如水,声音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今日我到你这里来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是,听说你的好徒儿沈飞打伤了我的微若,便是来讨个说法。” 鸿钧道人惊呼道,“怎么可能,谁不知沈飞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沉稳,他与微若关系好,定是什么地方误会了......” “误会?” 紫灵君扬高声音,她转过身,冷眼睥睨面前的释放身上的灵压,直冲沈飞而来。沈飞不敢抵抗,只得生生的受了这一击。 捂住心口,喉头腥咸一涌而上,他揩干净嘴角的血渍,低下头不语。 “师父...” 微若害怕紫灵君失手打伤人,忙上前将其拉住。 紫灵君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弟子,面露窘迫,小女儿心思尽显,不由得冷言道,“废物!” 听到这样骂自己,微若红着眼站到一旁,只听鸿珺道人挡住沈飞,道:“紫灵君,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动这样大的气......” 紫灵君拉起微若的手臂,将袖子往上一拉,只见雪白的皓腕上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那可要问问你的好徒儿做了什么。” 见状,鸿珺道人也惊讶地回过头,问沈飞,“这是你做的?” 见爱徒依旧沉默不作声,他再问道,“她做了何事,至于这样打伤同门?” 紫灵君道,“给掌门看的只是一处伤罢了,我明心宗的弟子向来只针对魔道,现在倒好,一身修为拿来打弱女子。”她声音不大,却更显冷漠,令人生畏。 “你就没什么解释?”鸿珺道人问道。 沈飞听闻,想起那双澄澈猩红的眼,掀起衣袍一跪:“是徒儿狂妄了。” 紫灵君冷笑,“掌门,你看着办吧。” 鸿珺道人虽然对徒弟好,但眼前出现伤及同门的事自然不得偏袒,而此时,伤的又是紫灵君的亲传爱徒,他极少发怒,扬声怒喝道,“好,狂妄自大,伤及同门,实乃该罚,去刑室自己领三鞭子!” “爹!” “师父!” “不可啊师父!” 青琅等人吓得跪地求道,“爹,刑室那三鞭子下去,师兄不得去了半条命吗!” 面对三人的哀求,鸿珺道人却面无表情,沉声呵斥,“就是平时把你们惯坏了!”他抬起头朝紫灵君道,“孽徒不孝,是为师的过错,还劳烦紫灵君亲自跑一趟。” 紫灵君不语,见爱徒红着眼睛心生烦意,道,“好了,既然掌门已经出面解决,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微若,我们走。” 微若却停在原地不动,她抬起头,颤抖着双唇,泪水夺眶而出,对着沈飞道,“这时候了,你还护着她!” ------------ 第九章 那人是谁 微若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沈飞更是身形一顿,他明白自己此刻万万不能将辛芷的存在泄漏出去,一旦被发现,那就不只是三鞭子的事情了,青琅三人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鸿珺道人不解,向她问道,“什么?护着谁?”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徒弟,却见他一言不发,沉默地跪着。 青琅也哭了,她起身拉着鸿珺道人的袖袍道,“爹...师兄,师兄他不是故意的,是微若师姐先无礼在前......” “说清楚。”鸿珺道人眼神一变,严厉了几分。 只见青琅跪在沈飞身旁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微若师姐先出言不逊,伤及无辜......” 见她说不清楚,朔风也不管了,虽然他对那魔尸没有恶意,可是比起自家师兄,又算得了什么? 朗月在一旁见师弟又要出声了,拦也拦不住,只听朔风道,“微若师姐那伤不是师兄......” “是徒儿打的!” 沈飞厉声打断朔风的话,“师父,徒儿自己心性不平,修炼欠缺,才一时犯下大错,”他转向微若,看也没看她道,“师妹,对不住了。” 他看似向微若道歉,却语气平平,眼里一片寂静与冷淡。 紫灵君侧颜看着二人,觉得其中另有蹊跷,想到平日里自己这徒儿在外的作风,更是肯定微若也脱不了干系。沈飞是这一辈里最杰出的弟子,众长辈都认为其品性具佳,不假时日又是一枚人才。 她本就是气急了才带着微若过来,既然鸿珺道长罚了沈飞,他自己也认了,微若此番跑出来又是捣什么乱,真是上不了台面。 紫灵君朝旁边两名炼丹阁弟子示意,拉着微若便走了。 鸿珺道长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但三翻四次从沈飞嘴里套不出话,便气得拂袖而去。 青琅跪在沈飞面前抹了把眼泪哭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为了阿美要去刑室领鞭子,值得吗?” 朔风与朗月也劝道,“师兄,去和师父说清楚吧,这事本就因师姐而起,打伤她的也不是你,为何要承认下这罪名?” “阿美是我带回来的...她...也是为了我才出手打伤微若,不过是三鞭子,不碍事。”沈飞却显得十分平静,仿佛要遭惩戒的不是他一样,说罢起身朝刑室走去。 杏花院中,月光皎洁如霜,洒在花瓣上如冬日的白雪,一团又一团。灵鸡依旧躲在石头缝里不出来,辛芷等了一下午觉得没意思便起身回房了,她是魔尸,没有疲惫和困意,来回走动几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少了些什么,又朝杏花林子走去,树林外是浩瀚的云海,天上便是望尘莫及的十方岛。 那岛如一艘巨轮漂浮在空中,由于是用法力漂浮着的,四周又泛着莹莹残光,她望着那岛出神,不知不觉到了第二天早上。 朝霞穿过云层,而沈飞还没回来。 清冽的花木香气,还有温和的笑声,她有些想他了。 辛芷来回踱步,有些不安,她几次想要出去寻找沈飞,可是想起临走是那人的交代,只好作罢。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杏花林开始飘飘而落,她站在树下,孜然立身,清风撩起帷帽的轻纱,旖旎如画。 “沙沙沙......” 小院外面传来人的声响,辛芷立马起身,朝门口奔去,跑到一半,却发现声音不对,她竖起耳朵,却听见几名女子的声响。 “师姐...我们闯进沈飞师兄的住处,不太好吧......” 说话的是一名少女,她声音有些稚嫩,话语中显得有些担忧,这时,又听见另外一道更加娇媚的声音道,“这又如何,待我把那小贱-人抓住,就能救师兄了,赶紧分头去找。” 来人正是昨日在宗门外遇见的微若,正带着小师妹一同闯进沈飞的小院,辛芷皱起眉头,心中察觉不对。 微若走进院子大门,这是她第一次来沈飞的院子,好似窥见了心上人的秘密,令她兴奋不已。小院与她的阁楼比起来很是简朴,却被打理得十分温馨,见那纷纷飘扬的杏花如桃源一般,红唇间不觉扬起清浅的微笑。她在私底下常常听见同门的师姐讲与男子之间的情事。师父说修真之人,最好在元婴之前不要找道侣,那样会阻碍修行。 可是元婴,又有多少人能达到呢?如天凌子,紫灵君一样的天才也是花了几百年的时光才突破,她现在才二十几岁,哪里经得住这漫长岁月的孤寂呢? 她只盼着能修到金丹就不错了。 少女怀春乃是人之常情,她在论剑台中一眼就看中了沈飞,他英俊倜傥,温柔却又强大,更是被长老们誉为第二个天凌子。她时常想着,若是能与沈飞在这杏花院里相守一生,此生足矣。 “哗啦——” 微若捕捉到杏花林中发出声响。 空荡的树林,白色与粉色层层交叠,传来“嗖嗖”的风声,“师姐,怎么了?”一起来的小师妹跟在后面有些有些担忧。 微若本就实力不弱,自然走在前面试探林中突然出现的诡异,“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啊师姐。”小师妹回道。她道行浅,没有微若那样耳聪目明,一眼望过去,杏花飞扬,一片祥和。, 微若皱起眉头,朝发出古怪声音的地方走去,“你没听到有声响?” 不等小师妹回答,那林间“嗖”地蹿出一道黑影。微若见状祭出玄火鞭,“啪!”地一声迅捷地甩了过去。 轰隆一声,只见杏花林从中间被一条火舌劈成了两半,歪歪斜斜的树干有着被烧焦的痕迹倒在一旁,那些绚烂纯白的花瓣凌乱地撒了一滴,那世外桃源的仙境就这样毁于一旦。 “出来!” 微若不以为意,她心头更在意那道不知名的声响。 “嗖!”那道黑影又窜了出来,正当微若准备又是一边甩下去时,小师妹在一旁道,“师姐,是兔子!” 定睛一看,果然有一只肥美的灰兔被惊慌了似的到处乱窜,小师妹见状道,“师姐,你太过疑心,这下可怎么办,这院子弄成这幅模样了,沈师兄回来定会怪罪咱们。” 微若看了一眼满地狼藉,淡淡道,“这有何难,我自是会亲自上门赔罪。”她早就在心里想好怎么解释了,她因沈飞替自己扛罪心生悔恨,特意前来看望,谁知遇到歹人,她情急之下祭出玄火鞭一战,便成了眼下这般模样。 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编的谎言里,她都是为了沈飞好。就像刚才,她也是为了怕歹人闯进院子里才用玄火鞭的。 “师姐,这里没有你说的女人,咱们快走吧。”小师妹毕竟没有微若那般得师父宠爱,心中有些害怕,催促着赶紧走。 微若心中虽有不快,但眼下没找到人,也实在没辙,不知道沈飞把那野丫头藏哪里去了。她心生不妙,那女人恐怕会成为自己与沈飞之间的阻碍,她得想想怎么做才行。 正当两人转身准备走时,“哗哗!”一声,那片损毁的杏花林又传出了声响! “果然藏了人!”她用上八成灵力,玄火鞭一出,那火舌变成巨龙之状,狂啸着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火龙所过之处纷纷成为焦土! “轰!” 一声爆破如惊雷炸开,火龙似乎被什么挡住了,瞬间散成碎苗四处绽开。 “怎...怎么会!”微若失神看着自己召唤的火龙被轻易地碾碎,“唰”地立刻就白了脸。 那可是天宝地材炼制而成,难得一见的玄火鞭!她甚至可以拿着碾压金丹初期的修士!她气不过在小师妹面前丢了脸,朝杏花林大喊道,“谁在那里!快出来!” 那一头依旧只有风的呼啸,没有半点回应。她目光有点闪烁,心里更是复杂,想都没想便朝林子里跑去。 “师姐!” 小师妹怕微若出事,跟着追了上去,顺着微若的踪迹,穿过层层叠叠被损毁的杏花林,没多久便看到那道纤丽的背影僵在前方。 她顺着看过去,只见在一片苍茫的飞花之中,一个有着霜白长发的男人逆光站在其中,夹杂着冰雪的气息,仿佛是不染人间的烟火,目光冷冷漠视着一切。 两个少女被这强大的灵压压迫得站原地不能动弹,微若此刻仿佛血液倒流进了大脑,与男人目光相撞的一刹那浑身战栗得哆嗦起来,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回过神,颤抖着问道,“你...你是谁?” 男子居高临下地在两个姑娘身上环伺一圈,面露不快,接着又再次运起灵气,漫天的花瓣似巨浪一般铺天盖地涌向微若两人,浪花卷起她们的身躯,生生地扔到了山下! “啊——!” 小师妹被这一摔直接晕了过去,微若有灵力护体,虽然不至于晕厥,却也两腿被地上的石子脱出一条血痕,雪白的道袍上都溅着血渍,这比昨天辛芷扔她的力道强太多。 忙转身去摇醒小师妹,见人醒了才松了口气。 小师妹顶着一头乱发,“嘤”地一声哭了出来,“师姐...那人是谁啊......”她被微若喊来找人,现在人没找着,还惹上个修为高强的男人,怎么想怎么委屈。 微若很快镇定下来,这一切都是始料未及的,她跟在紫灵君身旁几十年,不说认识全部宗门的人,可至少这种修为高强的长老是全部认识的,她有一种预感,这个男人,恐怕比她师父还要强上许多。 “难道......!” 忽然,她脑中似断了弦一般,炸裂开来,那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冽的冰雪寒气,震慑天地的浩然灵气,天上地下,只有十方岛上的那一人! 天凌子! ------------ 第十章 刑室受罚 幽暗寂静的刑室里,高大挺拔的男子跪坐在正中,他面容俊美,如墨的头发披散着与血浆黏在一起,赤着的上身,纵横交错的鞭痕皮开肉绽,身旁看守的弟子手心都是汗,小声道,“沈飞师兄,你还好吧?” 沈飞缓缓抬起头,无声地点了点,他下颌弧度冷硬,瞳孔如幽潭深不见底。他已经在这里三天没有回去了,刑室有令,每日领一散魂鞭,到今天还差最后一鞭。 刑室认为,受罚者必感受到最痛的苦楚,若直接打完了,神经麻木了便失去了惩戒的作用,于是决定每日行刑后,等肌肤恢复感知,第二日继续施行。 弟子正准备说什么,只听门“嘎吱”一声打开,走进来一名身着道袍的长老,男子约莫四十多的年纪,花白的头发高高束起,他神色英武,瞥了一眼沈飞后,道,“今日是第三日。” 说罢,延崇道人拿起身后一根满是倒刺的铜制鞭子,那便是散魂鞭。 散魂鞭是明心宗惩罚犯错弟子的刑具,它浑身一千八百根倒刺,执行长老需用灵力才能支配,那时,这一千八百根倒刺上充满蓝色的电流,一鞭下去,深入骨髓,宛如魂飞魄散之痛。 沈飞在受第一鞭时已经痛得几乎晕过去。 延崇道人的鞭子狠厉却精准,每一鞭都落在经脉的位置上,优雅得仿佛是在完成一件杰作。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让伤口没那么痛,忽地,一双清澈如水的猩红眸子在眼前闪过,那是辛芷。在铁丘山的魔窟里,他看见那人身上都是深浅不一的伤,盔甲上各种武器留下的痕迹看着便让人头皮发麻,他想,那时候她是怎样挨过去的? “明心宗弟子,禁同门私斗,你可记住了?” 行刑完毕,沈飞浑身血渍,背后的皮肤原本已经有了粘膜又重新被撕裂,此刻,已经麻木。 他垂头努力恭敬回道,“弟子知罪。” 延崇道人这才点头,朝身旁弟子道,“送他回去吧。” 弟子得令,赶紧将外袍披在沈飞身上,待取下禁锢双手的铁链时,沈飞瘫软在地上。 “师兄!” 杏花院里,辛芷坐在小凳子上百般无聊地看着被损毁的院子,或许沈飞回来会很生气,她想要做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做。 “师兄你坚持住!” 忽然,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辛芷能够感受到沈飞的灵气,她正准备起身去迎接,却发现旁边还有陌生的味道。 这可怎么办好,她着急的转了一圈,直径走近屋里,躲了起来。 刑室弟子从前门进来并未看到杏花院的惨状,他直接将沈飞放在床上,留了一瓶药后便原路返回离开了。 确定没人了,辛芷才悄悄从柜子里钻出来,她来到床边,却见沈飞满身是血。他脸色煞白,额头冒着冷汗,唇色乌青,十分痛苦。 辛芷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看见桌上那刑室弟子留下的药,想了想便打开了。 昏沉之中,沈飞站在荒芜的冰川之上,这是他的识海。 修真者的识海如幻境一般,在炼气期时,鸿珺道人让所有弟子打开识海,看一看是什么样子。青琅看到自己和别的师姐在扑蝴蝶,朗月看到的是自己家中,朔风则是在学堂里。只有沈飞一人的识海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记忆的最初,他是在明心宗,身前是鸿珺道人惊讶的眼神。 鸿珺道人说他是被遗弃的孩子,可是沈飞却觉得奇怪,为何,自己没有之前的记忆呢? 仿佛他这个人是从天而降,没有经历过炼气的困扰,因为自有意识一来,便是炼气八层,之后突破金丹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没有记忆,也没有珍视的人和事,就这样一个人孤寂地修炼了几十年。 一开始他也没有注意到辛芷,只是把她当成普通的魔尸,直到发现她不寻常之处。一路上,她总是会安静地坐在身旁听自己讲话,喜欢黏着自己,从最初的不愿到后来的默许,沈飞对自己的转变感到不可思议。 作为神剑阁最强的弟子,他总是在保护着大家,体贴着师弟师妹,孝顺着师父和各个长老,而那个魔尸却毫不掩饰地担心他,保护他,为他的受伤而发怒,两人认识不过几日,且还是一人一尸。 但不可否认这种感觉,很暖很暖,就像心里缺失的一块,被慢慢填满。最初他不愿意将辛芷交出去,只是不想她就这样被刑室长老处置,同时为了还了她的人情,但在刑室这几日,面对着冰冷的铁链才察觉到,里面夹杂的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种温暖,他想要占有得更长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沈飞开始发热,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一个冰凉的怀抱包围着,他紧紧抓住那人,贪婪地吸取那一丝丝凉意。等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青铜面具的脸,后面那双猩红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辛芷斜靠在床边,两手环抱着沈飞,见他醒来,立马便起身离开,她蹲在床沿边伸着脖子,盯着他烧红了的脸,直到沈飞将头别开,道:“别看了。” 这一动,又撕裂了背后的伤口,“唔......”只是痛归痛,上面却有一股清凉之意。 掠过辛芷,桌上摆放着还没盖上的药瓶,想起昨晚背上的凉意,沈飞问道,“是你昨日给我擦的药?” 辛芷想要点头却又不敢,她担心自己没经过沈飞同意而碰了他,会不高兴,于是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摇了摇头。 沈飞倒是没想到辛芷会说谎,他挑起眉毛,质疑道,“那就是药自己跑你手上了?”他知道辛芷不敢承认是怕自己生气,不自觉勾起嘴角笑,“如今倒是变聪明了,这样下去你都可以当灵宠了。” 等等,灵宠? 似想到什么,他忽然勾起姣好的薄唇笑了出来。辛芷这么大个人是藏不住的,他正想着用什么方法将她留在身旁,灵宠倒是个不错的注意。 灵宠是修真弟子筑基后去,秘境寻找的契约神兽。许多弟子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灵宠,可是沈飞并没有着急找。与神兽结契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魂契,结下之后,神兽会与修士共同生死;可辛芷没有魂魄,只有结第二种,肉身契。 这种契只限定于修士在世期间,一旦主人身死后,神兽便会获得自由之身,重新寻找下一任主人。当然,如果在这期间灵宠妄想叛逃,也是会受到惩罚的。 “阿美,我问你,你愿意就点头,不愿意就摇头,明白吗?”他坐起身子问道,“你...喜欢这里吗?这个院子?” 辛芷眨了眨眼,很干脆地点了头。 这如沈飞所料,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那你是不是很想和我靠一靠?或者抱一抱?”问出来时他觉得自己有些脸红,不过见辛芷又点点头后便抛出了第三个问题,“那...你想不想一直与我在一起?”虽然知道辛芷不懂,但沈飞还是解释一番,“你可以每天靠着我三次...不用经过我同意......” 他感觉自己像个防采-花贼的姑娘,还限制什么次数......说出口的话,越想越不对劲,最后停下来望着辛芷,她还是睁着红眼睛认真听着,俨然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只是,眼中的光彩越发明亮。良久,沈飞才说出心头的不安,“你...若不愿意就摇头,我也不强求。” 辛芷当然喜欢这里,没有让人难受的魔压,也没有人让她去杀修士,修士多好,干净整洁还好看,比如面前的沈飞。身上的灵气真是怎么闻都闻不够,以至于牙都开始痒了,现在允许她抱三次,还是不用经过同意,那可真是太好了! 自从来到明心宗,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魔核有些魔气不足了。 她闻着沈飞身上的灵气,能够感受到其丹田里有一颗源源不断产生灵力的金丹,天知道她昨晚抱着沈飞时,有多想剖开他的肚子把那颗丹取出来。只是,辛芷觉得若把那金丹取出来,那这个温柔的人会不会受伤?甚至,和铁丘山那些修士一样死去? 想到这里,辛芷有些犹豫了,一方面她似乎对灵力十分渴望,另一方面,她发现自己只喜欢沈飞鲜活的模样,再加上一直想要寻找自己的过去,怎么说也不能伤害沈飞。于是打定主意,沈飞说三次就三次,绝不会多,她怕忍不住把人给剖了。 “你愿不愿意?”沈飞见她没动,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却没得到回应。按理来说,这魔尸每日黏他得很,应该是愿意和自己呆一块儿的,怎么临到头了又这幅模样? 他从来没有跟哪个女子说过这样的话,难得放下身段去和魔尸结契,谁知,对方竟然都不理他。 沈飞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做的太仓促了,应该多等些日子再提这事。 “罢了......”他起身准备起身离开,呆在这里实在是尴尬,辛芷见他要出房门,想到院子里那翻光景,紧张得将人使劲往回一拉。 沈飞哪里有防备,突如其来的力道之大,本就疲惫不堪的身子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眼看要撞向桌角,辛芷也没想到他那么虚弱,怕他磕到自己赶紧快一步为沈飞挡住,两人“砰”地撞在一起。她牢牢托住满是伤痕的背,让其减少冲撞的力道,自己却硬生生地迎上桌角。 “轰——” 桌子被压塌了,上面的碗具也撒了一地,粗麻桌布被顺手扯下隐隐盖着两人的头,清冽的香气铺天盖地袭来,辛芷感受到魔核开始隐隐躁动,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将桌布掀开逃离这里,却不想到一角被沈飞压着,想到他身上的伤又不敢用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别动了......” 辛芷没有理会他的诉求,依旧轻轻在他身下挣扎着想要将二人撑起来,沈飞太好闻了,她快压抑不住内心的躁动了。 沈飞红着脸赤着脖子,用额头抵在辛芷的面具上,呼吸沉重,“别动了,阿美。” ------------ 第十一章 何为真相 辛芷感觉到沈飞声音低沉下来,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了,忙呆愣在原地,不敢动一下。 “噗嗤。”原本煞白疲惫的脸扬起浅浅的笑容,他伸出手在青铜面具上弹了一下,无奈道,“傻子。” 他自行移开身体,慢慢起身,辛芷终于将身上的桌布扔在一旁,她想不明白,这人一会儿说她聪明,一会儿说她傻,那她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沈飞的脸又红又热,脑子发晕跟烧着了似的。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辛芷面前有了不该的动作,此刻浑身又酥麻得紧,实在是难堪,他不敢与辛芷对视,甩下一句,“约法三章第二条,以后晚上呆门外,不许进屋。”便破门而出,恨不得远远离开才好。 就那么发了会儿呆,沈飞便不在眼前了。 辛芷一想到屋外的模样,心下咯噔狂跳,赶紧起来追出去,刚走两步,只见他站在门口,看着屋前的杏花林一片狼藉,愣在原地道,“这......” 转过头,望着辛芷的眼睛充满不可思议,“这怎么成这样了?” 眼前的光景,将他方才的窘迫全数褪尽。杏花树连根拔起,倒在一旁的尘土中,上面的花朵早已在落了一地,田里更是如被洗劫一番,破败的篱笆栅栏歪歪斜斜躺着。 整个小院,几乎被毁了! 辛芷见他不动,心里有些担忧,她上前想要解释一番,于是凑到跟前比划半天,沈飞才明白过来,“你是说,有人在我这儿斗法?” 她点点头,手臂挥舞的动作更大了,指着那些倒地的杏花树努力模仿着微若甩鞭子的动作,然后又跑到对面站着,似仙风道骨的道长,抬手之间将那玄火鞭破解。 也不知沈飞懂没懂,她来来回回跑了好半天,才听到他不确定道,“你这是在甩鞭子?是微若?” 辛芷越比越兴奋,跟小孩玩游戏似的,动作也逐渐丰富。 “微若...和人打架了?” “两个人?不对...三个?” 两人一个比划,一个猜,过了半个时辰,沈飞才将整件事基本还原了。他脸色有些不太好,根据辛芷的说法,微若带了一名女子一同来院子里找他,可微若已经知道自己去刑室领罚了,那她来就只有一个目的——辛芷。 可辛芷的意思是,这里还出现了一个人。 能够抵挡玄火鞭并且几乎毁了整个杏花林,实力定在元婴以上。在整个明心宗里,元婴期的长老本就不多,微若又是紫灵君的爱徒,是谁敢挑衅紫灵君,对她下手呢? 凝望着辛芷,见她依旧在不停歇地模仿,时而俏皮,时而沉着严肃......难道! 他猛地抬头,看向天空那座终年白雪的浮岛。 天凌子? 他怎么会到自己的住处来?又为何会对微若这样区区一个筑基期的弟子下手? 这个想法让他骇然,于是低下身,温和朝辛芷伸出手道,“我那天给你的记录灵石呢?” 只见辛芷一愣,在袖子和怀里摸了摸,然后看向沈飞的眼里有些怯意,这分明是搞丢了。 沈飞自然没有忘记一开始的目的,眼前小院可以再修,灵宠跑了就抓不回来了。他皱着眉头,假装不悦,趁机道,“不是说了让你带着么。” 辛芷听闻语气不太对,缩了缩脖子,还轻轻往后退了一小步,这些小动作都落在沈飞眼里,他对辛芷的反应感到好笑,“你要退到哪里去?”他慢慢朝前倾去,将在一旁埋头认错的辛芷围在了身前。 回想起当初辛芷是如何一记将自己的手臂打折,又是如何彪悍地把他扛在肩上走。此时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实在可爱的紧。 看到她这幅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痒痒,“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我交代的事情不好好听?” 清冽的香味再度袭来,她别扭地向后避开,却听到沈飞道,“我知道了,你讨厌我,所以才不听的对吗?” 果然,辛芷立马抬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告诉他自己不是讨厌他。可谁料沈飞却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目光。 “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要靠近我。” 辛芷愣在原地,有些心虚,想到他丹田里的金丹,又看看沈飞,望着沈飞的眼惶恐不安,颓丧得跟被抛弃一般。见状,沈飞知道自己可以出场了。 他静静地凝视着辛芷,将她散在耳边的发撩在身后,轻轻道,“那咱们就结契,以后不只可以碰我三次,四次、五次,只要你想,都可以。” 沈飞忽然觉得自己跟话本里逼婚的姑娘一样,步步紧追。为了结契他真是豁出去了,料定了辛芷舍不得自己,见她跟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又道,“你确定?若成了我的灵宠,可就得一直跟在我身旁,不能去别的地方了?” 辛芷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一来没地方去,二来也只认识沈飞一行人,不跟着他自己又能去哪里? 饿就饿吧。 见猪终于可以宰了,这才拉起她的手,嘴里念念有词。只见一束柔和的光透过面具印入辛芷的额头,沈飞才睁眼,结契完毕。 握着辛芷的手,捏了捏道,“今后我去哪里,你都跟着,别跑丢了。”她的手依旧带着厚厚的,满是铁锈的护手。沈飞心想,要不去问问青琅,有没有什么丹药能够活白骨? 明心宗位于小昭山半腰,神剑阁在主峰,西面侧峰上则是炼药阁。炼药阁由紫灵君来掌管,由于炼药精力需求较高,则一直以来以女弟子为主。 微若自那日被天凌子打伤后,也不敢去找师父,她知道师父是天凌子未来的道侣,怎么可能因一些小事替自己出头。况且她一个女儿家擅自跑去男修的住处也是不妥。只是...为何天凌子会在那里?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遇到了他? 她负了伤,又情绪低落,以至于好几天都没去炼药阁听课,结果授课的长老将这情况告诉给了紫灵君,她心气甚高,做事要强,前几日因替微若出头的事颇为丢脸,想着她这弟子平时也不太用功还老爱出去显摆,便决心好好教训一下。 紫灵君曾是一国公主,她在凡界时奢靡至极,凡事讲究,模样更是妖媚入骨艳三分,到了明心宗后,成日痴迷修炼,更加气若幽兰,不食人间烟火。 身旁的药童敲了好几下门没人应答,紫灵君便令其退下,她柳眉微蹙,运气灵力向前一挥,“轰隆”一声,微若的小门,塌了。 在里面哭着睡着了的微若不知发生了何事,听到声响便匆匆起来查看,她睡眼惺忪,头发散乱,走到外头见门都给轰没了,正准备训斥,却发现面前站了个月眉星眼,冷艳令人心魄的女子,当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师...师父......” 想起这几日自己没去殿中习课,微若心下慌张,支支吾吾站在一旁。 “孽徒,看你做的好事。”看也没看她,便直径走向桌旁坐下,“说吧,又怎么回事。”她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美目流转,带着几分嘲意,“莫不是又为了那神剑阁弟子伤神?” 身为修真界第一美人,她自然是瞧不上那些男修,修为不怎么样,还自视甚高。就像在凡界身为公主时,周围尽是王侯将相献殷勤,也没一个让她动心。 微若这幅被情所伤的模样是她最看不惯的,自身修为不怎么样,还妄想人家对她另眼所看。若放在她身上定是倾全身之力将自己提高到能与之比肩的位置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她一直是这样的。所以现在放眼整个修真界,没有人比她更能配得上天凌子。 微若听到师父的嘲弄,又不敢说实情,委屈只能自己吞,眼泪跟珠子似的哗啦啦掉了下来。 “哭什么哭。”紫灵君语气不耐,她正想再开口训斥,目光却落到床头柜子上,几瓶小药罐还没来的及盖上,心下疑惑,“那是什么药?” 药童得令将小药罐拿到桌上,紫灵君一看,问微若,“上次的伤本座不是替你治好了吗?”她捏起药瓶晃了晃,质问道,“这又是治什么的?” 见微若跟只小鸡似的打颤,她起身去拉,谁知刚碰到微若肩膀,小姑娘便“嘶”地一声抽了口冷气。 紫灵君见状不对,朝身旁的药童道,“去,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不顾微若的哭声,随着那一片片冰肌玉骨的肌肤露出来,上面一大片大片的擦伤和淤青全暴露在空气中,“这...?这是怎么回事!?” 受从小宫里严格的管束,紫灵君举手投足都有着贵气,她向来说话温声有礼,但在看到微若的伤时却不由得抬高了声音。她的亲传弟子,在明心宗内,竟然受了如此委屈,这是冲她来的挑衅! 微若见瞒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秀丽的脸颊泪珠子不停地掉,手指紧拽着裙子,颤抖着声音道,“师父...对不起......弟子实在没想到......” 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紫灵君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那神剑阁的沈飞从山下带回来了一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称是天凌子的徒弟,将爱徒打伤后,沈飞为保护她只好自个儿揽下了罪名,最后跑去刑室领了三鞭子。 微若她从小带在身旁,知道脾气倔强好胜,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便趁着沈飞受罚期间跑去杏花院搜查那野丫头,可人没找着,还遇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人。 紫灵君听完诧异得很,“天凌子怎么会在那里?” ------------ 第十二章 惊鸿一瞥 紫灵君虽心头疑惑,可面上却是想也不想道,“天凌子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为师也从未见过他收徒弟。”她当然知道微若不可能骗自己,心里因为这事,堵得慌。 众所周知,天凌子为突破渡劫期常年在十方岛闭关,千年以来更是没露过几次面,外人说他神秘莫测,其实紫灵君知道,那是他痴迷于修炼,不屑于理会凡尘之事。 修真界内能突破金丹到达元婴的人少之又少,而能够达到大乘界的只有天凌子一人。没有站在高处看过天道奥妙的人怎么会理解对修真的追求? 可是如今,为何天凌子会去沈飞的院子? 莫非是天凌子发现沈飞的院子里有什么怪异才亲自从十方岛上下来?然后自己这弟子擅自去人家的住处歪打正着撞见了,天凌子不认识微若,被打扰后十分恼怒,便将她打伤。 可又是为了什么事动了肝火? 难道真收了个徒弟,又恰好在沈飞院子里? 若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于是责备微若道,“活该。” 微若不解,脸上亮晶晶的眼泪还挂着,问道,“弟子不明白,请师父赐教。” 紫灵君恨其不成钢道,“你以为天凌子为何会到沈飞院子里去?定是有什么重要之事,你倒好,不该去的地方成天往里闯,坏了你师叔祖的大事,不被迁怒才怪。” 她安慰道,“天凌子这一掌并未用力,你这点伤只是个教训,若他当真生气了你还有小命在?” “可是......” “起来吧,以后别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她想起什么道,“千年前天凌子怒沉洲海魔国,你这点小伤算什么?” 微若一听,果然如此,自己虽然满身都是伤,可都是些摔伤及摩擦的淤痕,真正伤筋动骨或者波及到内丹的伤是没有的。她松了口气,磕了几个头道,“......弟子知错了......弟子再也不敢了。” “罢了,本座还是前往十方岛,替你说说情吧,”顺便去问问是否真的收了个徒弟......如果没有,便是小辈之间的纠葛,可若天凌子真的瞒着她收了个徒弟......那就令人心情不好了。 说完,紫灵君起身,药童们跟在后面留下几粒丹药,咧着嘴道,“师姐,这药是师父留给你的,好好养伤呀。” 见一群人走后,微若看着桌上的那药,又哭了起来。 十方岛是天凌子居住之地,整座岛屿是借灵力浮在小昭山的正上方。不论在山上的哪个位置,都能窥见其一二。 紫灵君踏覆着冰层的泥土,岛上面漫天银白,残酷的寒风里还夹杂着小雪,不论是树枝还是屋檐都是裹着厚厚的冰晶。 就如那个人的性子一般,捂不热,暖不化。 当年苏州河畔惊鸿一瞥,让紫灵君丢下尊贵的公主身份,舍弃在凡间的父皇母后,富贵与权利,她只身前往修真界只为追随这位仙姿昳丽的真人步伐,算一算,她在明心宗已有一千多年之久。 从不谙世事的千金之躯到万人敬仰的修真界最强的女人之一,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晓。突破元婴尚且如此,天凌子已经是大乘后期,又受了多少苦,独自渡过了多少寂寞,这里日复一日,终年白雪,在他的眼里,是否领悟出不一样的景象? 紫灵君认为,自己是能理解天凌子的,他们都是纯灵根的修真天才,都忍受着痛苦与孤寂。他们理应心灵相通,若能相互扶持,定是修真界的佳话。 她没有施盾抵挡风雪,而是撑开伞,轻盈着脚步迈过铺满白雪的石子路,路过几处灵池,几尾鲤鱼在里头欢唱,紫灵君有时羡慕起它们,至少能够与那人天天相见。 绕过灵池,在最深处里面,一座小山丘,四面灵气充沛,立着的是上古剑阵,在那其中,一名青衣男子坐在其中,他白发如丝上,披散在后背,他面如朗玉,睫毛上落着零碎的雪花,闭着的双眸安详又神圣。青灰的仙衣,极致的冷然淡漠混杂着真人素有的严谨,化作禁欲的味道。 此景,纵使是紫灵君这样阅过千帆,自视甚高的人也不得不折服。 曾经,不管是身为公主之时,还是在修真界后,追求她的人从来都是络绎不绝,只是全都拒绝了。见过真正的谪仙,其他的都是不能入眼次品。所以什么情啊爱啊,从不会成为她修真路上的绊脚石。 她的眼里,只有这一人,只有最强大的天凌子才能够与她比肩。 自紫灵君踏入十方岛界后,天凌子便知道她来了。十方岛上,一草一木,甚至是风雪都被醇厚的灵力所滋养,它们形成了有意识的精灵,化作的结界,守护着主人。 他睁开眼,满是宇宙星辰。 “师叔......”紫灵君撑着伞轻轻唤了一声,她从来都是矜恃的人,只有在天凌子面前,似乎连话都说不好。 看着面前美眸顾盼,楚楚动人还略带娇羞的师侄,天凌子淡淡点头,正准备继续悟道,却听紫灵君道,“师叔...许久不见,可还好?” 踏入修真界后第一次见天凌子,是在三百年前,那时她刚刚突破元婴。成为修真界中修为最高的女修之一,这才感受到,在凡界时得到的尊崇算的了什么,权利,富贵,都会随着生命的消失而离去,只有领悟天道,参破其中的奥妙,才是她所追寻的。不得不说,那时的她已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鸿珺道人与她修为相同,却花了一千六百年时间,她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所有人都崇敬,羡慕,爱戴以及嫉妒着,却又奈何不了她,这都让紫灵君心头畅快,本来她正在讲解修炼要领,备受万众瞩目,天凌子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能来到法会上的人都修真大能,自是会卖弄一番出场,灵力越强大,花样也就越多,紫灵君自然不例外,她幻化出比父皇还要隆重的仪仗,她倚在其中,宫娥曼妙多姿,很是大气恢宏。 直到,天凌子出现在法会上。 他孜身一人,连法盾都不开,就这样出现在法会之上。她至今记得,那天他穿着蓝灰的广袖法衣,灰白的布鞋,雪白的发丝纤尘不染,衬得那张雅致冷肃的脸柔和至极。 所有的人都不再听紫灵君的法会,全都争先恐后涌至天凌子身旁,神色充满敬畏。她看着面前空旷的席坐,再望向那头人流涌至的场面,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笑话。 从那以后,她模仿着天凌子的一切,只为更加细致地去感受他,靠近他。紫灵君要强,天生高贵也让她缺少对天凌子的敬畏,于是她时常去方寸岛找他,借着请他指点的名义接近。 天凌子也没拦着,允许她自由出入,一来二去,便有谣言说天凌子有意与紫灵君结为道侣。紫灵君心想,那人悉心教导自己,也允许她进入十方岛,是不是也对自己有意? 紫灵君听闻后表面淡然,心头却欣喜,她将这话当做玩笑在天凌子面前提起,心中七上八下,脑子里反复演绎着天凌子会说些什么,如果他有此意,那紫灵君便立马答应他结为道侣,若是不愿...不可能,她在心里否定。 她是修真第一美人,又是最强的女修之一,生前是富国公主,金枝玉叶,她见多识广,也富有情趣,怎么会不愿? 等她说完,却发现天凌子神色依旧如常,看她如看一件死物,和周围的草木并无分别,至于谣言,仿佛与他无关。 这意思难道她还不懂?纵使是修炼了八百年的女修,紫灵君骨子里依旧是个公主性子,她眼里泛起了水花,想了想,好像天凌子除了指教,的确也没对她说过半句其他话。 她不能接受,也不愿让旁人知道。 于是在听到这些谣言后,她一改之前的态度,反而面露羞涩,坐实了别人口中道侣的身份。 想到这里,紫灵君咬着嘴唇,在远处痴痴地望着天凌子,不敢离得太近,几十年不见,他还是那样仙风道骨,不染纤尘。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越是得不到的,越在意。若说一千年前的紫灵君对天凌子的倾慕里夹杂着更多的是对强者的崇拜,可现在,她对他的爱恋已经深入了骨髓。 天凌子冷冽的目光落在紫灵君身上,微微偏头,仿佛在问她为何而来。 紫灵君呼吸一滞,本想叙叙旧的心思也被这么一盯,没了:“此番来找师叔,是为了我那孽徒。” 看了她一眼,天凌子便收回了视线,垂下眸子,仿佛在思索她口中的孽徒是谁。 紫灵君没有气馁,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师叔...前几日可有去过山上?”看天凌子这态度,似乎不记得了,以至于她也不确定微若是不是推测错了人。 好半天,天凌子才想起来那日轰出去的小老鼠,平静地“嗯”了一声,不带多余的感情。 果然是天凌子! 他下山去做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天凌子性子虽冷淡,是块捂不热的寒冰,可也不至于跟一个小辈动手?到底发生了什么?莫不是真的因为那个什么弟子? 她试探道,“听微若说,师叔收了个弟子......两人恐怕有些误会,若她做了什么事惹到了师叔...师侄我替她赔个不是,别因为一个小姑娘动怒耽误修行。” 若是没有收这个弟子,天凌子定会诧异,她心里砰砰地跳着,想象着这人会做出如何的反应。都是微若受伤,想想对鸿珺道人的态度,此时,她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天凌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嗯”了一声,闭上眼,不再理会。 这算是...承认了? 他真的收了个野丫头当弟子? 紫灵君撑着伞,心里酸澈,却又无奈,原本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接近他的人,却不料被一个小丫头捷足先登,她回到炼药阁里,越想越怨愤,将身旁正在烧着的炉子一推,喝道,“把那孽徒给我喊过来。” ------------ 第十三章 重修小院 杏花院被微若毁了这事,沈飞没有去告诉修缮阁的长老,一来是他不清楚微若和天凌子之间的纠葛,为了避免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上报此事。二来,若修缮阁的弟子来了定会发现辛芷的魔气,虽然这段时间在明心宗,她体内的魔气已经淡了不少,可还是小心为上。 所以综合下来,他决定,自己重修小院。 算了算,杏花林是没了,田也被毁得差不多,篱笆,木门,花草,还有放在院子里的石桌石椅......这是个不小的工程,可想着能与辛芷一起做,心里还是挺乐意的。 他换了身轻便的棕色麻布襦衫,将袖子和裤腿高高卷起,带着剑来到院子里。一过去便看到辛芷扛着一棵高大的松柏走过来,她身形单薄,没想到力气那么大。回想起当初自己被她卸了手臂,这力气还真不是盖的。 辛芷将松柏扔在一旁,和其他树木堆在一块儿,转身又匆匆忙忙跑了。她身形矫捷,和平日里判若两人,又力大无穷,拿着斧子三两下,一棵树便倒了。 等她来回跑了几十次,沈飞便不让她出去了。辛芷这才老老实实蹲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沈飞,只见他捻起法决,水月剑腾空出鞘,巨大的剑阵赫然展开。 “刷——”地一声,水月剑分成了四支,分别前后左右盘旋着,沈飞两指并齐,朝前方的松柏一挥,道,“水月,出剑!” 四支水月听话地升起,“嗖”地在半空划过几道白虹扑向松柏,只见那块地方渐渐腾起灰尘,立马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沈飞面不改色继续推送着灵力,辛芷则跟看热闹似地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是神剑阁的剑阵之一。神剑阁作为以使用剑为主的门派拥有许多流传下来的剑谱,比如最基础的御剑诀,在炼气期间,每个神剑阁弟子都得学会,如此才算是真正入门了。 比如筑基的时候才能学的剑舞寒霜,便是学习如何控制剑,这套剑阵是空气中凝结出冰晶协助本剑一同作战,需要较高的念力去支配,沈飞这一套完成得非常漂亮,他的冰晶结得大而锋利,战斗力也极强。 再比如突破金丹后,学习的幻剑影宗决,也就是现在沈飞使的这一套剑阵。本剑会分化成更多数量,从而一起围剿敌人。沈飞现在是金丹中后期,可以分化四支剑出来,是同辈弟子中最多的。 就像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显摆一样,他令辛芷坐在一旁看着不许插手,召唤出水月来表演一套幻剑影宗决,只见水月卖力地飞来飞去,不一会儿,那些松柏便被切成粗细均匀的木材,完毕,水月回鞘。 辛芷哪里见过这阵势,漂亮帅气还厉害!水月真是把好剑,颜值与实力并存。见松柏跟变戏法似的被分割好了,她激动得从地上蹦起来,非要跑过去看那些木头。 沈飞见状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出声来,其实他一直以来并未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仿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在论剑台上,他打赢了对手获得掌声与赞赏时,心境也是平淡如水,就像是事先知道自己会赢一般,毫无胜利的喜悦。 而现在,他在一只魔尸面前卖弄着绝技,获得赞赏后还跟吃了蜜似的,这些感受都让沈飞感到欣喜。 见太阳落山了,便伸出手,在辛芷脑袋上轻轻一敲,他道,“回去了,明日再继续。” 辛芷摸了摸方才被敲过的地方,侧身避开,抬头看了看天空,晚霞跟火烧似的,染红了整个小昭山。她跟在后面,走走停停看着身旁的云海,还有归巢的雀鸟,都无一不惊喜,无一不好奇。见沈飞走得快,便跟上去想要拉住他的手,只是伸到一半便停住了。 沈飞见她主动跟上来想要牵自己,便张开手掌将那只厚厚的护手拉住捏了捏,辛芷见状,激动得跟上前,走在他的身旁呼吸着散发出充裕的灵气。 两人放慢脚步,等辛芷看够了,激动完了,沈飞才带着人慢慢朝回走。渐渐地,天上连余晖都没有了,逐渐暗淡下来,霎时,漫天繁星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地镶嵌在黑幕上。一条巨大的银河淡淡地发着光芒,横跨布满星辰的夜空。 她真的好喜欢这里,辛芷想。 若是可以,她想永远呆在沈飞身边。 只是,她摸了摸有些痒的喉咙,还有魔气渐弱的魔核,她得找个什么有灵气的东西补一补了。 深夜,沈飞在屋里睡着了。辛芷坐在门外守则,听到青年沉稳的呼吸,呆呆望着坐落在繁星之中的十方岛。 那日,她听到有陌生的脚步之后,躲进杏花林中暗地里观察,一不留神,折断了根树枝,微若机敏,马上察觉到了,立马一个玄火鞭甩了过来。 火舌速度极快,攻击范围之广,辛芷来不及避开,眼见那火鞭即将落下。忽然,一道白虹从天而降,挡在身前,将迅猛的火舌从中间劈开。 接着,她听到微若的声音响起,辛芷才战战兢兢放下抱住头的双手,刚探出头去,便看到在她右下方,一名身着青灰法衣的白发仙人,背对而立。 没听清微若说了什么,只见那名仙人运起灵气,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四周的空间开始随着灵压变形,突然,狂风大作,地动山摇,身旁的杏花树拔地而起,被横扫上天,又直直地衰落下来。 还没反应过来,微若等人已经被飓风扔了出去。 辛芷肯定了自己打不过来人的事实,于是蜷缩着躲在树上不敢动弹,万一被发现可就惨了,隔了好一会儿,当她探出头来看一看的时候,那位很厉害的仙人就站在自己眼前。 辛芷缩回头继续龟缩,本想等众人走后再出来,可谁知田里的那只灵鸡竟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落在身旁的枝丫上。 灵鸡毛茸茸的脑袋也是被灵力震得晕头转向,眼看再向前迈一步便掉到那仙人身旁去了,这是沈飞的灵鸡,她得保护好才行。 屏住气息伸出手去,灵鸡却越不停地晃着身体朝枝丫的端头走去,辛芷一急,猛地朝前探了一大步,终于抓住了灵鸡的小爪子,灵鸡被她这么一抓,吓得尖叫起来! “吱——” 一声鸣啼划破长空,辛芷当下将灵鸡捉过来揣进自己怀里,她慢慢低下头,只见那仙人已然转过身,皱着眉头冷漠的望向自己,夜空般深邃眼眸里流露着不明的情绪。 两人一个在地下,一个在树上,沉默着遥遥相望。直到杏花树的枝头再也承受不起负担着的重量,咔嚓一声,辛芷和灵鸡一同跌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道袍脏了,帷帽掉了,连青铜面具也跟着落在一旁,灵鸡见落到了地上,瞬间清醒过来,它挣扎着从怀里蹦出去,摇摇摆摆地逃走了。 坍塌的杏花林中,只剩下两人彼此静默着。 辛芷移开目光,落到天凌子法衣下那双不染尘埃的月白靴子,它缓缓踏出,直至走到跟前。 心头陡然一紧,哪里还敢抬头,随着天凌子的靠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越来越令人压迫窒息的灵压。 脑袋晕乎乎,连动作都慢上几分,她想必须离这人远些,于是一把抓起掉在身旁的面具转身就跑,可谁还没迈出两步,便被定在原地,无法脱身。 “我解开束魔缚,你别走。” 说完,辛芷立刻感到手臂上的束缚没了,她扭了扭手臂,然后,趁机从地上抓了把沙猛地扔向天凌子! 一边扔沙子,一边逃,两个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自从铁丘山重生,从她一路经历看来自己的身手算得上敏捷,可谁知,刚跑了两步,一股强大的力量竟然将自己的腿绑住了! 还没来得及挣扎,那股力量跟绳子似的,将辛芷倒吊在空中,“哗啦”一声,连围着的小狐裘也跟着掉地上了。 “喝...喝......!” 她挣扎着发出气流声,焦急地运气魔核想要解开身上的力道,却听到那人徐徐走近,淡然道:“没用的,强行运魔气会引爆魔核,”他凝视着辛芷,由于面具脱落,她那张半边白骨,半边腐肉的脸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天凌子眼前。 辛芷又气又怒,却无奈怎么都挣脱不开,只好认命。 “魔尸?”看到那张惊悚的脸眼里却没半点波动,他视线落在露出的脖颈上,伸出手描绘着那道横在咽喉处的伤致命口。 从脖颈到下巴尖,再是嘴唇,和鼻翼......最后定格在脸上,问道,“你到底是谁?” 刹那间,辛芷感觉到灵力铺天盖地袭来,这些日子再也没出现的画面又在脑海中炸裂开来,她看到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自己披着枣红色的铠甲,上面已是染满鲜血,低下头,一只银制冷箭穿透了盔甲,从胸腔里崩裂而出。透着寒光的冷箭上还残留着脏器的肉,她喘着粗气,凝视着天边血红的太阳......仿佛在哭泣。 见辛芷不挣扎了,天凌子觉得诧异,将手从她脸上拿开,倒挂着的魔尸却一改胆怯,反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抓住那只修长冰冷的手紧紧不放。 这位仙人...好香......? ------------ 第十四章 仙草传情 接连半个月的修缮,小院以及恢复得七七八八,沈飞将衣衫脱下放在一旁,他拿着木槌,一下又一下地钉着篱笆,取下脖间的帕子,擦掉额头的汗珠,沈飞抬起头,看着在林间穿梭忙碌的人,嘴角浮着笑意。 自从杏花林被毁了之后,沈飞决定重新种些其他的花草。以前他觉得杏花白白小小的,娇嫩着很美,很雅致。可是现在辛芷来了,好像看着那些淡雅的小花太单调了。 于是他告诉辛芷,喜欢什么植物去山上挖回来,没有的告诉他,去镇上的时候买就是了。辛芷真的很兴奋,这几日都不见人,每日都等太阳落山了的时候才回来。 也不知她跑去了哪里,每天都带着不同的花草回来,有时候是枫树,有时候是雪梅,有时候是金灿灿的杏树,对了,他还把鸿珺道长的睡莲给挖了回来。 他哭笑不得,第二天便将睡莲还了回去,辛芷回来的时候发现睡莲不见了,闷闷不乐地在池塘边坐了好久。 放下手中的活儿,朝正在忙碌的身影走去,见她手里捏着一颗不认识的小草苗埋的认真,头也不抬,沈飞看着那圆圆的后脑勺轻笑道:“这又是什么?你从哪里找回来的?” 辛芷本来一开始在生沈飞的气,明明是他说让自己喜欢什么就带回来,结果后来又把睡莲还了回去。 她为了种满这个院子很努力地到处采-花好吧…… 没有理会沈飞,辛芷把土埋完之后,拍了拍,随后端端正正地跪好,将手合拢,像是在许愿。 沈飞好奇问道,“阿美是在许什么心愿吗?” 辛芷点点头,将手绕着衣摆,眼里还有些小骄傲闪闪发亮。 蹲下身,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许的什么?” 想了想,辛芷有些踌躇不决,似乎有什么顾忌,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愿告诉沈飞。 哟,现在还有小秘密了。 沈飞心头好笑,本来只是随口问问,现在却真的好奇起来,“为何不告诉我,是不是又闯祸了不敢说?” 他现在已经很熟悉辛芷的小性子了。 别看辛芷长得骇人,打起架来凶得很,其实他的灵宠是个心思敏感的人。 一开始自己表现出对她容貌有些抵触,辛芷便记在心上了,后来不管他怎么说,表示自己不在乎她的样子,可辛芷再也没有取下过面具,原来她也是知道丑陋的,怕自己不高兴,不喜欢她,总是小心翼翼讨好着。 那株睡莲也是,就算是心里有什么埋怨,一盏茶时间便过去后,魔尸又打起精神到处寻觅新的花朵了。 沈飞见状,假装叹了口气,摇着头道,“罢了,不讲便不讲吧。” 果然,他前脚转身,后脚辛芷便急着绕到跟前,仰着头开始比划。她有些急,说得不明不白,不过沈飞依然看懂了。 “这是可以许愿的草?”他惊讶道。那株仙草长得郁郁葱葱,上面有一根光着的枝干,“真的能实现愿望?”沈飞不信,伸手摸了摸那根枝丫。 辛芷轻轻挥开他的手,倾身将仙草保护起来,别过头表示不满。 “噗。”沈飞笑颜尽显,手指弹了一记青铜面具,“也不知道从哪里挖回来的野草跟宝贝似的捧着,对主人倒没这么上心。”他很少用主人这个身份去压她,偶尔见其对别的事物更用心时,才拿出来提醒,应该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和一株仙草过不去,想来是不该的。不想饶了辛芷的兴,便好奇道,“那它怎么实现愿望?” 辛芷听闻,很高兴地抬起手比划着,举手投足间带着娴雅与文静,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很是好看。看着她那兴奋样,沈飞似乎可以窥见在那张古朴的青铜面具下,单纯的魔尸张着嘴傻笑。 指着那根光秃的枝丫,她比了一个圆安在上面,沈飞立马就理解到了,“你是说它会结出果实?莫不是吃了那颗果实就会愿望成真?” 辛芷摇摇头,示意是要先许愿,然后再吃下那颗果实,这样才算成功。 沈飞表面听得认真,心里笑着想,这傻姑娘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也就她会当真,他眯着眼问道,“那若是结了果,你准备把它给谁吃?” 他问得巧妙,知道辛芷不会说愿望,便旁敲侧击问一问关于谁的不就好了。果然辛芷脑袋没想那么多,指了指沈飞,表示是关于他的。 这一指,沈飞嘴角都裂到耳根了,心跳砰砰加快,脸红得发烧,想到辛芷心里还是自己最重要,心头一暖,轻轻道,“那...我们一起好好养,争取养出果子出来。” 边说边寻思着,等隔段时间趁人不注意随便找个果子黏在这仙草上面,逗她开心。 忙碌了一天,沈飞也乏了,他走到林中附近的山泉旁,解开衣物,走下去,挨着石块靠着,冰凉的泉水浇打着完美的臂膀,他仰起头望着黑幕中的繁星,舒了口气,他生来没有记忆,独自在这小院住了几十年,一草一木都是自己亲手修筑,被毁掉了定是心疼的,可那些风景只有自己孤寂自赏。 如今,有一人陪他看春去秋来,潮起潮落,一起修筑小院,他觉得挺好,若能一直这样,就算停止修真的道路,也未尝不可。 “沙沙沙——” 忽然,林子里传来声响,他迅速转过身,心下奇怪,辛芷在小院里,此番又会是谁呢?还没想完,便看见他的灵宠冒冒失失地跑过来,她纵身一跃,“轰”地一声砸水里躲进他的怀抱。 沈飞后退半步,稳稳接住她,接着听见后面紧跟而来的脚步声。 辛芷双肩一缩,“哗啦”一头扎进湖水里,怎么捞都不起来。 “追,在那边!” 几名女修举着灯从林子里匆匆跑出,一边追一边道,“可恶,又让那小贼跑了!” “必须找到他,师父责罚起来,我可帮不了你们!”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沈飞一愣,是微若? 夜深了,她来这里做什么? 不多久,微若率着几名弟子追查到湖边,只听她道,“你们确定那贼人跑这儿来了?” 女修肯定道,“就是往这边走的,师姐看,地上还有血迹!” 借着灯光往地上照去,果然地上有七零八落的血渍。 “搜!” 沈飞听到此处,心下顿时开始猜测,莫不是辛芷又跑去炼药阁干了什么事被发现了?看她沉在湖底这心虚的模样,沈飞觉得自己猜对了。 他蹲下身,把的手探进湖里将辛芷按在胸前,不许她动,不一会儿那些炼药阁的女修便赶到了湖边,天色暗淡,只看得到湖上有一模糊的身影。 “师姐,快看!” 微若顺眼望去,只见在湖心,飞泉之下,一名高大的男子背对众人,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如松柏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女修门羞红了脸,微若也有些窘迫,别过目光喊道,“前方何人?” 沈飞转过身,将辛芷藏在身后,一双眼光射寒星,沉声道,“神剑阁,沈飞。不知微若师妹为何会深夜到这湖边窥视沈某沐浴?” 他知道这些女修好面子,决定先发制人。 “沈...沈师兄?” 微若惊讶,随即更是羞得没脸见人,想到自己才将其小院毁坏,心中愧疚,忙解释道,“师兄...阁内丢失了要物,我奉命前来寻找,未曾想师兄会在这里...沐浴......”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恨不得立马掉头就走。 “什么东西?”沈飞问道。 微若没有隐瞒,“是一株仙草,还有...丢了几只灵狐......我们是顺着血迹找来的,师兄可否见着可疑之人?” 灵狐他的确没见过,不过...仙草?莫不是...辛芷带回来的那株?她跑炼药阁去了?沈飞捏了捏眉心,这家伙生怕自己不被发现,待会被炼药阁的人抓去只有当药材的命,叹了口气道,“未曾看见。” 微若不肯放弃,又道,“此处离师兄的住处较近,怕是歹人潜进去了,师兄可否允许我们进去查探一番?” 若是其他人,沈飞想着改天还回去再赔礼道歉,可是想到微若之前在自己院子里几乎拆了个遍,至今还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心下顿时不快,道,“看来微若师妹对沈某的院子情有独钟,三翻四次进去,不知那里有什么宝贝?” 微若一听,神色陡然一紧,他果然知道那天的事是自己做的了?当即解释道,“师兄...我不是故意的.....”若不是碰到天凌子,哪还有后来那么多事?那日,紫灵君从十方岛回来,不知天凌子与她说了什么, 大发雷霆,自己被训斥不说,还被罚去灵田守着仙草。 那仙草是紫灵君才弄回来的宝贝,说是神奇得很,能够心想事成。炼药阁的弟子们都争相目睹,可就在今日,仙草被偷了。正当众人急着寻找时,傍晚时分,阁里用来炼丹的灵狐也被人剖了肚子将内丹取出来。 这事让紫灵君大怒,下令搜山,微若等人发现了血渍一路追踪过来,便遇见了沈飞。 微若见沈飞语气强硬,自己怎么解释也没用,只好令人撤下,可刚走出林子她忽然愣住,沈飞知道是自己破坏了住处,可为何没有来找她? 莫非...是因为藏匿了女子怕被自己发现? 想到这里,微若捏起拳头,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回去,我倒要看看师兄护着的那个野丫头是什么狐媚子!” ------------ 第十五章 忍饥挨饿 等到微若一行人离开之后,沈飞才拍了拍藏在水里的人,示意她可以上来了。 平静的湖面蹿出一串气泡,接着,先是头,接着是身子,辛芷小心翼翼地从水底冒出来,她将身子隐在沈飞宽阔的身形下,探出脑袋确认那些人走后,才放心下来。 沈飞见她这模样,准是干了什么事,按住那只单薄的肩膀将人拉回身前,问道,“为何炼药阁的人在追你。” 辛芷双肩一颤,心虚得很,慢慢朝后退,沈飞却不准备放过她,步步紧跟,将人逼近树荫下的角落后,便再无退路。 伸出手,将打湿了的发丝撩往耳边,青铜面具被揭下,沈飞能感受到那瘦弱的身形颤得更厉害。 他低下身,将人顺势圈进怀里,仔细凝望着那张半边白骨,半边烂掉的脸。记得第一次相遇时,他被辛芷这幅模样恶心得反胃呕吐,后来也是因为怕她的样子吓着周围的人才给了她一张面具。 自打结契之后,他对辛芷的注意增加了。两人这几日修缮小院沈飞便看到,在干活儿的时候辛芷会小心地不让泥土蘸上道袍,靴子也是擦拭得干干净净。偶尔,他还看到,辛芷会趁他不注意,悄悄摘下好看的花朵插在发间,对着井水出神,只是最后总会丢掉那朵花,起身离去。 或许是怕沈飞不喜她身上的腥臭味,平日里她会小心翼翼与自己保持距离,身上的香包总是不离身。 他的灵宠,出乎意料地乖顺,说好碰自己三次,绝不会多,夜晚赶她在外边候着,也乖乖地守到天亮。她也和所有姑娘一样,爱整洁,想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今却因为自己之前表现出厌恶的态度,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谨小慎微。像一只害怕主人生气的小猫收起利爪,遮住自己本来的模样,努力表现得乖巧。 成为这幅模样,并不是她自愿的,反而一直在努力变得像个人,想要融入这个世界,是自己狭隘,从未正视过她。 环住辛芷纤细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耳侧,闻着那股淡淡的,自己曾经排斥的味道,温和道,“今后你想碰我多少次,便碰多少次,我再也不会说你,面具也不用戴着,你...能与我结契,我很高兴。”他收紧手中的力道,将人揉在怀里,“听师父说有些魔尸会有记忆,你总想抱着我,是不是这样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我会陪你一起去寻找过去,让我了解你,好不好?” 他下颌紧绷,鬓间的长发落到她的肩上,低喃稳重的嗓音在耳侧回响,两人紧紧贴着,辛芷能够感受到他炽热皮肤下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被男人禁锢在胸前,本可以毫不费力地推开,可是辛芷却失去了气力一般,无法动弹,她想,自己也是愿意的。不仅是为了内丹,她也喜欢这个温馨的小院,还有身旁的人。 月光下,斑驳的树影倒映在湖面,她站在水中,像一棵苍松,懵懂着反手回抱住宽阔的背脊,感觉到那人一颤,似乎被这动作取悦了,哑笑着将头埋得更深。 就像是突然发现宝藏,心里一遍又一遍回忆着两人相处的时光,越想越喜欢,越想越舍不得放开。 良久,沈飞才抬起头凝视着眼前人,手指抚上那张阴森可怖的脸,温声道,“也不知你以前长什么模样,若是能看一看就好了。” 辛芷以为沈飞还是嫌弃自己的脸,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却被擒住下巴,强行抬起。手指从眉间到嘴唇轻轻拂过,一寸都不放过。 她直视着面前俊美的男人,淡淡的灵气萦绕在身旁,只听那人道,“杏眼灵韵,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芳泽无加。阿美曾经应是有倾国之貌,就连成了魔尸也是最好看的。” 辛芷一愣,心里有些害臊,她想,沈飞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这模样自己都不忍直视,他还夸得这么顺口..... 沈飞是真这么想的,辛芷虽然成了魔尸,面貌尽毁,可举止大方,雍容典雅,一看便是大家闺秀的做派。或许曾经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 忽然,他在辛芷嘴角边发现了一抹血迹,便问道,“你嘴角边怎么有血迹?”他用手轻轻擦掉,在月光下细细辨认。血迹还很新鲜,带夹杂着一股野兽的腥味。 “这...是灵兽的血?”他盯着辛芷,惊讶地问道,“是灵狐?你去炼药阁偷灵狐吃了?” 担心自己的语气太重吓着她,缓了口气慢慢道,“好好说,我不会责备你......” 也许是有了沈飞的保证,辛芷犹豫半天才指了指自己肚子。 沈飞一愣,道“你...饿了?” 辛芷老实点头,她实在太饿了,可想着又不能伤害沈飞,这些天忍得十分难受,前几日她去炼药阁摘仙草时,看到里面养了几只灵狐,灵气充裕,看着还不错。便趁着沈飞沐浴跑到炼药阁里逮了一只,没想到却被发现了。 沈飞伸出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道,“你连脏腑都没有,怎么会饿......”他觉得十分奇怪,忽然回想起,那日在魔窟里,里面的魔尸都在吸取魔气,辛芷出来这么久都没补充过,莫非她说得饿就是指魔气没了? 可是,她分明是在吃灵狐,难道灵气还能当魔气用? 他将疑问告知辛芷,可她哪里知道?只是觉得饿了便吃就是了,至于什么魔气灵气,能管饱的就是好的。 沈飞思索片刻,将手指对准辛芷的腹腔,运气灵力朝她输送过去,那灵气暖暖的,带着清香顺着脉络直达魔核。魔核得了养分开始运转起来,将那些灵气逐渐晕染成了深黑的魔气。 “还能这样?” 两人对这一发现都很兴奋,这样一来,辛芷可以用自己的灵力维持日常所需,不用到处去偷食灵兽了。夜色渐深,二人才从湖里出来,朝小院走去。 等两人走远后,树林里竟然发出声响,微若起身,眼中怒火中烧,她方才走后寻思着不对,便倒回来躲在树林里,一探究竟。 果然,沈飞见她走后,竟然从水里拽出个女人。两人过了招,微若对其印象深刻,看那身形,纤瘦高挑,还带着个面具,不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吗! 接着,沈飞将她的面具拿下,皎洁的月光之下,那分明是一张半边白骨,半边腐烂的脸!微若咬着后牙,强忍住恶心。沈飞师兄竟然违抗宗门条律,将魔尸藏匿在自己院中!她欲冲上前去将两人分开,却不料看到了更让人心碎的事:沈飞竟然抱住了那个女人! 他情意绵绵,暧昧温和地讲出自己愿意陪她寻找过去,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的话。 微若惊呆了,比起沈飞的欺骗,她更恶心那只魔尸!如此肮脏丑陋之人,竟然敢引诱师兄,这定是魔道的计谋! 她现在闭着眼睛都是两人相拥的画面,真是恶心至极,不忍直视!她必须回去告诉师父,这只魔尸是魔修派来的奸细,让师父重惩她,最好是杀了她...... 可是...沈飞现在被那魔尸迷得神魂颠倒,若师父出面将其惩治,他定会迁怒到自己,对两人的关系毫无益处.....她沉默半晌,下令众人撤退。 一旁的炼药阁弟子问道,“师姐,咱们不告诉师父吗?” 微若听闻,冷笑道,“我自有办法,用不着麻烦师父出面。” 深夜,沈飞熄灭了烛火,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那个坐立在树梢的身影微微露着笑容,他喊了许多次辛芷可以进屋,可那魔尸说什么都不愿意,只好作罢。 他寻思着方才的事,魔尸需要魔气或者灵力支撑他们的身体,在魔窟时,他看见那些魔尸在吸收魔气,可就人数来说少说也有上万人,能同时提供这么多魔气的人,恐怕不止是魔婴期。 师父说的对,魔道来势汹涌,必定是提前计划好了。这些魔尸的进攻只是开始,后面都是未知。只是不管未来如何,他都决定将辛芷留在身旁,不容任何人伤害她。 清晨,朝阳慢慢升了起来,云层像是上了色一般,满是艳红,沈飞带着辛芷慢悠悠地下山来到镇上,这里各种商铺琳琅满目,看得辛芷眼花缭乱。她拉着沈飞这里逛逛,那里看看,有时是卖小食的,有时是卖发饰珠串的,沈飞见她站在一家卖珍珠蝴蝶发卡的摊位上,眼巴巴地看着不走,却又不敢找他,心下觉得真是可爱的紧。 他走上前,也没问辛芷要不要,执意将发卡买下,掀开帷帽往她头上戴好,只见辛芷眼里尽是粉红的羞涩,喜欢得不行。 沈飞轻笑一声,拉着她的手去药铺里买了几味药材,他昨晚想了许久,辛芷需要补充魔气,自己在她身边自然没问题,可若自己不在时又怎么办? 最后决定,亲自做一些药丸,将灵气灌进去再给她,若是饿了就吃几粒,应该可以解决段时间内的所需。只是还得回去问问人,这玩意怎么做才行。 他一个神剑阁的剑修,哪里会做丹药,交给炼药阁的人也不放心。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清脆的声音在唤着自己,“师兄!” ------------ 第十六章 金童玉女 二人在集市上,路过些商铺,里面五颜六色的裙子,眼花缭乱,沈飞萌生出想要给辛芷打扮打扮的想法,便斥了大把灵石给辛芷定制了几套衣服,又换了副崭新的皮手套。辛芷抱着一堆货品跟个小尾巴似的走在后面,沈飞心里迫不及待地想让她穿上。 接着是药铺,买完药材出来,听到有人喊自己便回过身寻找,而本来与他手指相扣的魔尸迅速抽出手藏在身后。 见状,沈飞皱起眉头不悦,他伸手想去拉辛芷,却见一名身姿窈窕,白衣委地的少女朝自己走来,她步伐轻盈,肤若凝脂,美目流转,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此人正是微若。 “沈师兄。” 她喊道,声音软襦,像是黄鹂婉转。今日微若下山去替紫灵君采购药材,却不想在镇上竟然碰到了沈飞。要知道神剑阁的鸿珺道人对弟子们向来要求极为严格,平日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想要碰到神剑阁的弟子只能在做任务的途中。她上前一步道:“真巧,竟然在此碰到沈师兄。” 如果说碰到神剑阁的普通弟子机会是微乎其微,那么能遇见沈飞的可能性是几乎没有。作为神剑阁年轻一代实力超群的大师兄,他无时无刻不都在闭关修炼,锁妖塔内都是他的剑影,从第一层到第八层都被刷了个遍。 而现在,在小昭山下的小镇里,竟然能碰到沈飞悠哉地逛商铺,真是稀奇。辛芷透过帷帽看见微若,一溜烟便不知跑到哪里去藏了起来,她不太愿意碰到这人,因为每次总没好事。 第一次微若硬要揭她的帷帽,她力气大,没控制住不小心将人弄伤了,最后害的沈飞挨了几鞭子。第二次是微若来寻她,还和仙人打了起来,把沈飞心爱的院子毁了。辛芷虽然没有记忆,反应有些慢,可并不傻。 上次微若将院子毁得不成型了也没见得受罚,辛芷便觉得很奇怪,想了许久便得出结论,沈飞是忌惮她。若自己贸然出手,最终被罚的还是沈飞。既然打不过,躲还不行么? 沈飞见是微若后,也停下脚步,他一边回应着,一边目光不停地寻找辛芷的身影,“微若师妹。”他本就相貌英俊,器宇不凡,是炼药阁女弟子评选出来的明心宗第二美男,第一当然是给天凌子了。只是平时太过于沉稳客气,公事公办,让人感觉无法接近攀谈。可今日一见,他一改往日的稳重,整个人看起来双目神采飞扬,英姿勃发,在人群当中简直是尤为突出。微若顿时美眸一亮,将之前别扭抛在脑后,立马上前把人叫住。 小镇人来人往,辛芷爬上房顶目光一直跟随着沈飞,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立在药铺前的男人身上,他长发高高束气,戴着玉冠,长发垂在身后,眉眼淡淡。而微若身着月白的道袍,如仙子一般脱俗出尘,一双朱唇,笑语嫣然,她水灵灵眸子的更是痴痴地看着他。两人对立而望,如金童玉女般配,引来路人羡煞的目光。 “师兄为何在此?” 微若沉浸在众人的羡慕之中,看着沈飞眼眶不由得热了,连心跳都快了几分,她和沈飞,怎么能因为那些小事而心生隔阂?若是他以后再也不理自己了,那该怎么办?她想,两人是时候该和解了。 沈飞不知道微若的这些心思,他四下扫过附近的巷道和商铺,因没发现熟悉的身影而有些焦躁,连眉头都皱了起来。“我下山来买些药,师妹,我回去了。” 说罢也不看她,直径朝反方向离去,卖好看发夹的摊位没有辛芷,看杂戏的地方也没她,沈飞心里越来越急躁,仿佛有一团火忍不住向外喷薄。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自己。 沈飞身形一顿,回头望去,只见辛芷系着狐裘领,头上带着帷帽,微风撩起轻纱,他亲手别上的蝴蝶发卡熠熠生辉。 她歪着脑袋,好似俏皮的小猫在说,你怎么这么笨,没找到我。 沈飞陡然睁大眼睛,心头那团火瞬间被这道洁白的身影浇灭。辛芷将被风撩起的纱帐整理一番,待重新遮住身形后又重新拉住沈飞的衣袖。她比划着朝他道,她没和你一起吗? 辛芷的意思是,如果微若要跟着他们,那她就继续藏在楼顶不出现在两人面前。正这么想着,男子修长的大手反过来握住自己,还用了些力道表示不满,“你跑哪里去了?” 觉得这一句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委屈和被扔下后的不甘又道,“你为何要扔下我自己走?” “我是主人,你必须随时跟着我。”他又将主人的身份抬出来了,说起这事,沈飞真的很无奈,虽然和辛芷结契后他很高兴,两人相处时也很愉快,可在后来越想越不对,他好像除了能抬出主人这个身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所以在发现辛芷可以吸食自己灵力时,真是高兴坏了,这是不是说明,她可以依附自己,离不开自己? 看这人委屈的样子,辛芷彻底迷糊了。 她,不就是一直在房顶上跟着的吗? 比划解释了半天,见男人沉默着没动,辛芷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 本以为是辛芷贪玩才到处乱跑,没想到,是他的灵宠为了不碍事,自己跑到房顶上呆着,见人走后还跑来问道,要不要继续在屋顶上守着。 这灵宠还真是体贴入微。沈飞心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有一种明月照沟渠,对牛弹琴的挫败感。到底是谁这么教她的? 沈飞甚至能想象出辛芷在房顶上看自己焦急寻找她的样子。 该罚。 罚她不能离开自己半步。 说罢,沈飞赌气似地转过身,半蹲在地上,道,“你走累了,上来我背你。” 绑住她,紧紧锁着,这样才不会跑。 辛芷摇了摇头,告诉沈飞,她不累,沙漠里走了几个时辰都不会累,现在这点路算什么。 沈飞懒得理她,一把握住膝盖内侧,将人强行往身上一拉,人便扑倒在背上。 “抓好了,我们回去了。” 目送着沈飞的身影离去后,微若才回过神来,她侧头忘了一眼方才男子出入的药铺后,带着人走了进去。药香弥漫着整个屋子,老板见她身着明心宗道袍,又如此出尘,便恭敬道,“仙子光临,可有什么需要的?” 微若嫣然一笑道,“方才那英俊的修士进来买了些什么?” 老板见两人道袍一样的,便老实交代道,“那位仙人买了些杂药和制作丹药的鼎。” “可否借阅一下他的方子?” “这......”老板有些不知所措,按照道理,客人的方子是不能随意借阅的,却听微若道,“五十颗灵石,上品。这可比你一年赚的灵石还多了。” 果然,老板喜出望外将沈飞的方子递给了微若,她认真浏览,发现沈飞买的都是些固灵,疏气的药材,正疑惑时却听到老板自言自语道,“他还问老夫有没有让骸骨长出肉身之药,真是异想天开,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药呢,这不是逆天而行吗?” “让骸骨长出肉身之药?”微若紧捏着药房,眼中怒火中烧,想起那日湖中所见,沈飞定是为了那小贱-人才下山!忽然,她想到什么,随即化开了笑意,“怎么没有,那是你孤陋寡闻了。” * 辛芷环着沈飞的脖子,冰凉的面具贴着耳朵,他感受着背后的人,心中叹气,这身体真的太轻了。 这具只有骸骨的躯体,还没有他砍的那些木材重,却能够爆发出那么强有力的攻击。他忽然觉得自己比起辛芷来,太弱了。 他没有御剑,而是迎着薄雾,一步步慢慢走回宗门,崎岖的山径与翠绿交辉,他当下决定,要去藏书阁查一查怎么把魔尸养胖点?走了许久,穿过雾气深处,才终于回到了宗门。 杏花院如今只剩下一两棵杏花树了,辛芷从各个门派以及山上挖了许多不知名的植物。万紫千红,没什么美感,大红大绿的俗气,这些花引来了许多鸟兽,和灵鸡在田里边追逐打闹,异常热闹。 沈飞比较喜欢淡雅的东西,可现在看到院子成了这副模样,他却感到从未如此充盈。曾经他试图描绘着自己家的模样,这杏花院是他照着书上的插画建的,虽然朴素大方,却总觉得少了什么。如今却明白了,不管是杏花院,还是如今杂乱的百花园,只因为身旁的这个魔尸,才会如此不同。 “师兄!” 院外传来青琅的声音,辛芷和沈飞一同回过头,两人身着同样的衣袍,竟然看着如此般配。 青琅觉得自己可能话本看多了,师兄怎么能和魔尸配对?真是奇奇怪怪的感觉。 沈飞没想到青琅等人会来他的院子,三人以前也时常过来,有时对月舞剑,有时畅所欲言,都十分有默契。沈飞这里打理得干净整洁,又是在小昭山侧峰,旁边还有云海,实在是漂亮得紧。 可当三人走进院子里一看,顿时傻了眼,朔风张着嘴老半天才道,“花呢?杏花树呢!!” 朗月也看着那些杂乱的花草不知该如何评价,只是道,“师兄,你以前的品味不是这样的呀。。。。。。” 沈飞见众人这模样,笑道,“不是我种的,是阿美,这里都是她的手笔。”说完,神色温柔地将她的帷帽拿下,露出那只蝴蝶发卡,在鬓间摇曳。 而这幅光景落在朗月眼中,却感觉有什么不对,他说不出来,好像师兄,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青琅愣道,“阿美怎么会种院子?她不是魔尸吗?” 沈飞将前几日发生的事简单告诉众人后,朔风不悦道,“没想到微若性子如此刁蛮,她还真当哪里都是她们炼药阁吗,想进便进,想出便出,想拆便拆!” 青琅也有同感,“师兄为何不告诉师父,上次你因她而挨了刑室的三鞭子的账还没算,这回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地拆了你的院子。” 沈飞解释道,“罢了,若这事闹出去恐怕对阿美不利。”他不想再在这件事上面深谈,问道:“你们今日来做什么?” 三人被这一打岔果然兴奋起来,青琅道,“师兄,五年一开的鬼市明日便要出来了,咱们要不要去逛逛?” ------------ 第十七章 寻找鬼市 鬼市是介于人魔交界处游走的市场,它的位置神秘莫测,每逢五年才打开一次通道,只要出得起价钱,里面天材地宝样样都能淘到。 沈飞本想和辛芷就在新修好的院子里两人安安静静地过,既然青琅几人邀约,他只有一同前往,正好带着他的灵宠去兜兜风,长长见识。 “好,我到时候带阿美一起去。” 青琅嗤笑道,“师兄现在是把阿美当做眼珠子一般重要,真是感情好。” 朔风看着辛芷手中的货物也笑道,“就是,这又是买衣服,又是送花蝴蝶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阿美是你的道侣。”他本是调笑,可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却不见得是。 “阿美如今是我的灵宠,作为主人自然要对她好,若是磕着伤着了可怎么办?”沈飞接道,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看着他眼底的宠溺,朗月未说话,他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但听到朔风那样讲,似乎又有那么点像他说的......沈飞他该不会对阿美......他曾经听说过人魔相恋,人妖相恋,可阿美她只是一只魔尸啊......怎么可能与师兄...他肯定是想多了。 青琅惊讶道,“什么?你与阿美结契了?魔尸还能当做灵宠?”她知道辛芷厉害,可没想到沈飞会直接收做灵宠,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沈飞笑道,“自然可以,阿美身手好,武功高,护我不在话下。” 听闻,少女瘪了瘪嘴,嘟嚷道,“我也想要灵宠,可秘境里总没遇到合适的。”不是太低级,就是灵兽等级太高,不愿与自己结契。 看样子沈飞很满意他的灵宠,她看了眼辛芷,眼里尽是羡慕,书里讲魔尸因被人抽了魂魄,所以并未开智,从没人用魔尸做灵宠。可辛芷却有灵智,还武功高强,虽然面目可怖,但这些天看来忠诚度不比灵兽差,而且又有结契为约束,若被灵宠伤害主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鬼市两日后就要开了,师兄,我也想去买只像阿美这么听话的灵兽回来......” 沈飞笑道,“好,听说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定有青琅挑的上眼的。” 寒暄过后,几人约好两日后在宗门外会面,临走时,辛芷趁沈飞不注意追上青琅,将她拉至一旁,塞了包东西到怀里。 青琅诧异的很,接住包裹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锁仙绳! “阿美,你不需要了?”看着她那被遮住的,半边断掉的肩骨诧异道。 辛芷比划着告诉她,自己吸了灵力现在好多了已经不需要锁仙绳了,可她比划了半天青琅还是不懂,沈飞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敲了一记辛芷的面具朝身旁的人道,“她给你,你接着便是,这本就是你的。”他摁上辛芷的胳膊细细检查,摸到那依旧断裂的骨头皱了皱眉,“她现在有我的灵力护着,没什么大碍,到时候去鬼市给她买些可以代替的绳索固定好便没什么了。” 因为骨头断裂魔气会慢慢泄露,辛芷总是觉得很饿,这几天,沈飞在院子里一直用买来的药材煎、煮、炼制了许多丹药,每一颗都渡进了自己的灵力,并给它们取名为增灵丹。然后又拖青琅缝了个和粉嫩的小布袋挂在辛芷脖子上,将增灵丹装在里面以便她随时拿取。 即使沈飞不在,有了增灵丹,她饿了便吃一颗,很方便。 沈飞没有责怪她瞒着自己把锁仙绳取下来还回去的事,甚至他还有些欣慰:自己的灵宠不光有意识,还是个品性纯良的好姑娘。之后他会去找些能代替锁仙绳的物品,重新替她接上。能够用上自己送的东西,沈飞觉得还挺好,既然想还,那就随她去吧。 两日后,傍晚。 树林里的夕阳落下最后一点光,夜幕升上,将星空点亮。沈飞一行人为掩饰身份特意换上了普通衣服,朗月朔风一蓝一绿,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青琅则是一身鹅黄的水衫,透着少女的清新。辛芷则换上了今日才买的水粉色襦裙,小狐裘遮着脖子和露出来的皮肤,带着帷帽,远远看上去优雅得体,从容端庄。 五人御剑来到朝都外的山村,朗月说根据罗盘指使,今晚,鬼市的大门应该就在这附近,卯辰过后,就会打开。 皎月逐渐爬上了枝头,青琅上下眼皮打架,直接靠着朔风睡了过去,朗月关注着罗盘生怕错过了通道打开的时间,那鬼市大门开启时间只有半个时辰,错过了又要等五年。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从草丛中渐渐亮起,扑打着羽翅若隐若现。辛芷好奇地伸出手放在那冰冷的蓝色萤火之上,随即身旁一片成群地“灯盏”在夜空中升起飞翔。 那些小小的“灯盏”围绕着她亲昵地旋转着飞舞,像星的河流,灯的长阵。 “你到底找到地方没有?”朔风扶着肩上少女的额头不耐道,朗月并未搭理他只是神经紧绷着计算位置。 沈飞走上前,帮着一起寻找,他盘坐在地上,放出灵识,搜寻着山间的每一处角落。 过了许久,感受到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手,那熟悉的触觉,生怕叨扰到自己的犹豫,不用多想,定是他的灵宠无聊了。于是转过头轻轻安抚着,道,“别着急,我在帮朗月找位置,你是不是饿了,要不先吃颗增灵丹?”他声音温和,慢慢打开系在辛芷脖子上挂着的小布袋,拿出一颗丹药放进她嘴里,没有一丝不耐。 谁知辛芷却退后一步摇头表示不要。 沈飞无奈,自打结契后,他对辛芷很是宠溺,主要是她太乖了,总是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守着,问她需要什么可以直接提出来,也从来不说。他担心辛芷是怕让自己烦了赶她走,几乎每天都会重复一句,“我不会不要你的,我们已经结契了。” 每当这时候,他对这个灵宠真是又心疼又无奈,不知这性格生前是不是也这样。 所以一旦辛芷提了要求,沈飞都全数答应,生怕回应晚了她找别人去。 他被辛芷领着来到树林中心,周围陷入一片寂静黑暗,便问道,“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辛芷拉近两人距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望着他。沈飞没懂,以为是她哪里不舒服又不想在大伙儿面前表现出来,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只见面前的少女摇摇头,将双手附在他的耳上,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沈飞有些羞涩,“这是做什么......”还未问完,一只带着皮质手套的竖在唇上,示意自己别说话,然后指了指身旁周围。 然而周围连只苍蝇都没有,正纳闷她是什么意思,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问道,“阿美,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或许大门已经打开了?” 见他懂了,辛芷才点点头。 方才她的意思,是让自己听。听周围这片空旷山林里本该有的野兽嚎叫都消失了。鬼市大门打开,里面的阴气阵阵,将附近的野兽都吓跑了,自然是安静得很。 想到这里,沈飞内心惊讶,藏不住笑容抚上她的后脑勺轻问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辛芷听闻侧过头在他手掌上轻轻蹭着,然后指着身旁一只忽明忽暗的蓝色虫子。沈飞见状没忍住喃喃道,“这是...幽萤!” 幽萤与凡间的萤火虫模样很相似,都是能够散发荧光的小虫子,可两者却又不太一样。幽萤是凡界的虫子,却生长在人魔交界的边缘,只有靠吸食残留的魔气才能生存。 只见那些幽萤越来越多,淡蓝的流萤闪烁在树梢,轻沾着叶露,忽隐忽现,像树叶间藏着晶晶莹莹的蓝宝石,瑰丽神奇。两人站在其中,被蓝色的繁星映着。 沈飞低下头,专注地看着辛芷,他带着笑意,弯弯的眉眼像是天上的弦月,手臂扣上辛芷的腰,将她一把举起在流萤中旋转着。 辛芷下意识搂住沈飞的肩,任由他动作。 天地之间,只有二人沉默着相依。 沈飞很喜欢抱着辛芷的感觉,以至于转了好几圈后才将人放回至地面上,把手上的丹药重新放进辛芷胸前的口袋里,施了一枚传音符,将众人召集到此处。 果然,跟着幽萤走了好一阵之后,朗月手中的罗盘定格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上。这棵树上聚集着淡蓝的幽萤,将它映得如泛着荧光的神树,它本就极为奇特,高而扭曲的主干,稀疏而错落有致的枝杈,又因幽萤散发着幽幽地光芒,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就是这里了。”朗月合上罗盘,望着前方的榕树,只是不知入口怎么进,众人一齐在树旁寻找着。这里灌木丛生,又昏暗无比,青琅懊恼靠在榕树干上道,“这半个时辰都快过了,若没找到咱们可又得等五年了......” 朔风则安慰道,“师妹别丧气,五年快得很,咱们修士闭个关,眨眼便过了。” 虽然他这话有理,可转眼一想,不就是说今日找不到嘛?青琅“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朔风不知自己说错什么小师妹又生气了,他追上去准备先道个歉,可谁知刚迈出一步,脚下土竟然是松的?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啊——!” 随着一声惨叫划破寂静,沈飞等人匆匆回来查探,只见朔风方才站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辛芷上前一看,那里竟然露出了个黝黑的洞! “师兄!” 青琅趴在洞口朝下喊着,她本就小姑娘性子,谁知一走朔风便掉进去了,真是悔得脸都青了。 “朔风!你在哪里?” 朗月也吓坏了,他深知朔风本就贪玩,成天与小师妹在一起盘算着怎么偷偷下山,这下一个人在地底下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大家焦急之时,底下传来朔风的声音,“师兄,师兄——” “朔风你听得到吗?”朗月对着洞口大喊,可另一头的朔风却没有回应。 众人相视,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确定是朔风?我怎么听着不太像呢?这里妖魔邪祟多,还是小心为上。”朗月狐疑道。 “不然......咱们下去看看?”青琅提议。 几人觉得这方法不错,青琅拿出锁仙绳道,“咱们捆在一人身上,等下去后拉一拉绳子便是。只是......”她身上现在只有锁仙绳,可若绑着人了,岂不是灵力又要被吸走? 她望了望身旁默不作声的少女,这锁仙绳对她没用,本想说服让辛芷去,可又想着沈飞那么宝贝这灵宠,还是算了,她可不想被骂。 可辛芷却像是知道她的意思,走过来将锁仙绳绑在自己身上,另一头绑在一支粗壮的树干上,还未等沈飞发现,便向前冲了几步直接掉进那大窟窿中! ------------ 第十八章 湖底幻境 青琅哪里想得到辛芷自己跳下去了,来不及拦住她,趴在窟窿大喊道,“阿美!师兄你快过来,阿美掉进洞里边了!“ 正在榕树另一侧的沈飞听到青琅呼喊心头顿时一紧,快步来到她身旁,问清怎么回事后朝着洞口喊了一声,见没回应便想都没想,跟着跳了下去。 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动不动都往下跳? “师兄!怎么办?“她焦急地望着朗月没了主意。朗月见状道,“先等他们三人探探究竟,我们在上面守着,也好有个照应。“ 辛芷顺着通道滑下,等到停下来后起身观察,锁仙绳绑在她身上静静地拖在地上,扯了扯,另一头毫无动静。便索性不管了,四周又黑又暗,不见五指,隐隐有流水声,她想或许顺着这个声音找到水源就是出口。 她伸手摸着身旁的墙壁,发现凹凸不平,这竟然是树皮,也就是说现在仍旧是在榕树里? 由于四周太黑,前方又不知什么情况,只好靠着树皮墙摸索着朝前走去,走了约半个时辰,发现前方又淡淡的光,走近一看竟然一团浓雾。 这团迷雾十分浓厚,她在里面无法看清前面是什么,雾气慢慢包围过来,渐渐地头有些昏, 眼皮越来越沉重,竟然靠着树墙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之中。 她身上已经不是那件粉色的水衫,而是重生时穿着的枣红铠甲!而手中,一把满是鲜血和残肉的断剑正发着幽幽寒光。 这是幻境......是她生前最后的那场厮杀? 周围都是面部模糊的士兵,他们身披轻甲,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手里拿着兵器整装待发, 辛芷抬起头 ,看到在沙漠的尽头,天与黄沙交接的地方,黑压压的敌军扑面而来。 她心头开始莫名地胆战,内心的恐惧充满着身躯,她朝后退想去找沈飞,可是这里都是士兵,她找不到,到处都没有那个温柔高大的身影。 “杀!“ 众将士发出雷鸣般的怒吼,拿着手中的武器朝前方的敌军杀去,她被推搡着根本无法后退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刀光剑影,士兵们一排排倒下,她也杀的红了眼。 她必须快些回到刚才的地方,若沈飞找不到她,会担心的。 可是...可是怎样才能回去? 辛芷夺过敌人的武器双手持剑,她如一条游龙在血海中穿梭,在敌军之中,扬着大旗的地方,高大覆着面具的将领坐在最高处。 她想是不是杀了那个人,这个幻境就结束了? 这么想着,辛芷敏捷地躲过身旁敌人的攻击,朝最上方的将领袭击去! 只见那人看到自己后,同样做出拔剑的姿势,辛芷一跃至那将领面前,正要向他砍下去,只见那人的寒剑“嗖”地出鞘,映着淡淡的波光,柔软如水,正是她天天见着的水月剑! 辛芷大吃一惊,可已经来不及收手了,她的断剑插进将领的胸前,只听他低哼一声,伸出手紧紧抱着自己,声音熟悉而温和,那张面具从中破碎,露出那张日夜熟悉的英俊面孔,沈飞吃力地控制住杀红眼战栗着的辛芷,苦笑道, “我在这,不要怕。“ 等到辛芷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压在沈飞身上,她双手鲜血正张开五指已经剜掉了一块沈飞胸前的肉。 血腥刺激这她的鼻息,她惊恐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还未来得及反应,突然浑身作痛,似蚂蚁啃噬,她扑倒在地上,打着滚,青铜面具掉在一旁,半边白骨的脸看着阴森怪诞,恐怖恶心。 “喝......“ 她痛苦挣扎着,自从重生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任何痛觉,但刚刚那股钻心的痛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可是,当看见沈飞身上那被自己剜掉的肉,还有自己正滴着鲜血的手时,她长大嘴不知所措,陡然望着这个还在温柔安慰她的男人,眼里聚起温热,豆大的泪珠跟断线一般滴在沈飞脸上。 “你哪里不舒服?” “怎么就哭了......这不是你的错........“ 他将辛芷抱至怀里,低垂着眼睑轻声安抚,辛芷从未如此惊慌和痛苦,他也难受,想到她这样子也许是结契所引发的。灵宠不得伤害结契的主人,若不忠将会受到蚀骨之痛。 本来两人结契,沈飞是很高兴的,可现在看来辛芷痛苦的模样,他心下也跟着难受,想着回去之后还是解除契约好了。 “忍一忍,过一会儿就不痛了。”灵宠的惩罚主要是为了训练而设,还好时间并不长, 他耐心地伸出沾着血腥的手指将辛芷脸上的泪揩去,忍着胸口的疼痛道,“明明是我受伤了,你怎么比我还伤心......“ 辛芷侧身依偎这,忍着痛两手颤抖着捂住伤呜咽,可血越来越多,怎么止都止不住,将沈飞扶起来,小心翼翼地让他靠着自己,两人相依在一起。 她拿出脖子上挂着的小荷包,将一大把增灵丹放进沈飞嘴里,这些增灵丹本就是为了辛芷做的,对沈飞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可辛芷喂他也就吃了,心里还挺欣慰,觉得她有进步会照顾自己了。 过了一炷香时间,她身上的痛慢慢退去,辛芷收拾好自己,重新带上面具,替他把伤包扎好,又擦掉两人的血渍,爱惜地将皮手套也洗净,她一边擦洗一边还在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得一旁的沈飞哭笑不得。 将人强行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冰冷的面具上,不让她挣扎,爱怜地拍着后背哄道,“还没发现你是个爱哭鬼。我不疼,真的。“ 沈飞对她又有了新的了解,心头勾勒着辛芷的模样:那是一个咬着唇红着眼睛的,穿着水粉色衣裳的妙龄少女。 她武功高强,却和普通小姑娘一样看见好看的饰物便移不开步子,喜欢大红大绿的花花草草,沉默寡言却心思敏感,还有些爱哭鼻子......他的魔尸,真的好可爱。 * 青琅趴在洞口旁坐了许久,着急道,“不行,都下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拉绳子?师兄,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听闻,朗月看了眼月亮,“他们下去一炷香时间不到,师妹别担心,师兄修为不俗,阿美也很厉害,若真遇到什么也有自保的能力。”他觉得青琅才是瞎担心,沈飞金丹后期修为,那魔尸也是一个顶仨,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担心自己。就算是朔风,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自保是不成问题的。再说了,这里魔气这么淡,怎么可能会有高级魔物? “可是,万一他们迷路了呢?”青琅依旧追问道,她越想越担心。来鬼市是她提出的,现在三个下去没消息,自己却在上面呆着,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罢了,”朗月看她这魂不守舍的模样道,“你想下去咱们就去吧。” 他观察着,这么久了没消息或许是走丢了,那根锁仙绳毫无动静,看样子或许是进了什么空间。 说罢两人一起跳进了洞窟里。 通道有些长,青琅跟在朗月后面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榕树地底下,朗月观察着四周道,“这里,或许是榕树里面。” “榕树里面?有这么大的树吗?”青琅寻思着那榕树看起来外表没这么大呀。 朗月道,“我在书上曾经看到过,说有一种树命为‘天魔树’,此树与凡间榕树极为相似,可它只能生长在魔界边缘,吸食着魔气而生。方才那些幽萤附在上面就是证据。” “天魔书是连接人魔的屏障,也许他们三人就是进到这里才无法与外界联系。总之,我们现在应该不在凡界,一切小心,” 青琅点点头,警惕地走在朗月身后,两人摸索着慢慢朝前走,忽然听到有水流的声音,她兴奋道,“师兄,有水源!说不定出口便在那里了!” 朗月也听见了,点头同意道,“那我们赶紧过去,他们应该也在那里。” 顺着水声,两人一同寻找着出口,没多久便见到前方有白色的迷雾,青琅高兴道,“师兄,我就说吧,这不是到了吗!”她迈开腿朝前方光亮的地方跑去,朗月却心生怪异,忙阻止道,“师妹,别跑太快,这迷雾看着不对.....“ 还未说完,二人便陷入了幻境。 这一头,辛芷扶着沈飞慢慢朝前走,她本来想用背的,可沈飞怎么都不愿意,两人相互扶着穿过迷雾,走到水源处,沈飞放眼望去,没想到,在榕树底下竟然有一片湖泊! 这湖泊平静得如一面镜子,镶嵌在四周的石壁之中,两人走进一看,湖泊是清澈见底的,辛芷跪在湖边往下一看,里面竟然透着星星荧光。再仔细看,湖底华灯璀璨,车水马龙,人流涌至,一片繁华景象! 沈飞握住她的肩头,怕辛芷掉进湖里,轻轻拉向自己环在怀里,“没想到,鬼市竟然藏在湖泊下面。” 因为伤害了沈飞,辛芷的兴奋劲早就没了,她现在郁郁寡欢,眼睛都是红红的。沈飞笑道,“下面有许多灵药,我们可以去买些来治伤。”说完,果然发现她暗淡的眸子亮了几分,又道,“不过我们现在得先找到其他人。” 朔风应该也是经历了和他们一样的幻境,他们之间时间相差不久,沿着湖边应该就能找到。他拉起辛芷沿湖慢慢走着,果然,在一处石缝之间看见躲在里面吓得瑟瑟发抖的朔风! “别...别过来,我会好好听话的,别杀我!” 俊俏的贵公子,浑身都是泥土狼狈得很,朔风瞪着眼睛望着来人,嘴里喃喃道,“师父,别杀我......” ------------ 第十九章 记忆深处 朔风藏在两块石头之间,原本精致的衣裳也被山石的棱角磨得脏兮兮的,沈飞上前想要拉他出来却被朔风一个掌风劈开。 “朔风,你怎么了?”沈飞看着他惊恐的模样心觉不对,想要上去强行将其拉出来。辛芷挡在他身前,比划着告诉沈飞,这里过来的路上,那些白色的雾气有问题。 沈飞疑惑,回想起刚才他追着辛芷从洞窟跳下之后便沿着水流声往前走,路途中遇到她坐在靠树墙的地上,刚想上去叫她,谁知这人却跟发了狂一般朝自己攻击。 到现在,沈飞都还心有余悸,辛芷双手如利刃一般挥舞着,她眼神涣散,招招狠辣,恨不得至自己于死地。若不是他本身修为不俗,恐怕还不止这点伤。 不过按照辛芷说的,莫非他们都遇到了幻境?但是为何自己通过那些迷雾时却没有任何不适? 辛芷告诉他,恐怕朔风还呆在幻境里,现在关键的是如何将他唤回来。想到自己在中了幻术的情况下误伤了沈飞,现在紧张得握住身旁人的手不许他靠近朔风半步。 沈飞也没执意上去,想到辛芷之前发狂的模样,便好奇问道,“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辛芷也没隐瞒,照实说了,将自己看见战场,杀敌,以及最后刺杀和沈飞长得一模一样的将领头子的事统统讲给他听,沈飞惊讶道,“你是说,你看到了我?” 怕沈飞责备自己,辛芷解释那人是带着面具,一开始不知道是沈飞。 他回过头仔细观察着朔风,辛芷看到的是生前上战场的惨状。他曾经猜测过,从辛芷一开始的着装和出现的地点看来,有较大可能,她当初就是一场战役当中身亡的,而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应该是记忆里最恐惧的事情。 那么朔风最恐惧的又是什么呢? 他听到朔风在喊“师父,不要杀我。” 可众所周知,他们的师父,明心宗掌门鸿珺道人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虽然对大家要求极为严格,但几乎从不会严刑拷打,更别说如朔风嘴里的“杀了他”如此残忍之事。 他记得,朗月与朔风好像说过,他们一开始不是鸿珺道人的弟子,那他们的师父是谁呢?谁又会杀了他,让他如此惧怕? 这一边,青琅走进神剑阁的偏殿里,那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神剑阁高大巍峨,她很喜欢父亲还有师兄师姐们,每个人都很喜爱她,宠溺她。可唯一让青琅觉得失落的是,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根据鸿珺道人的说法,她母亲在剩下青琅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了,她有问过鸿珺道人,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模样,可父亲从来不告诉她,周围的师兄师姐也没见过母亲的样子,唯一和娘有关的,是那块透冰种的上好古玉。 点着的清心香缓缓流动,青琅慢慢走进楼阁,里面的陈设与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在她的小桌子旁,一名身着流苏百褶裙的贵夫人,正倚座在凳子上。 她背对着自己,纤细姣好的脖颈上,梳着精致的美人髻,步摇轻轻晃动,她听到那妇人道,“琅儿,你来了?” 那声音似是从深渊中飘过,进入耳中,不知为何,青琅就是笃定,这是她娘! “你...你是我娘?” 她红了眼睛,泪水在里面打转儿,向前走了两步,却又不敢靠近,她试着轻声喊道,“阿..阿娘?” 美妇人轻点下颌,雍容而典雅,不要随着身体轻轻晃动,美不胜收,“琅儿,娘好想你。” “娘......”青琅哽塞着嗓子,话都吐不清楚,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声音嗡嗡的,“我也好想你......我以为自己没有娘......” 美妇人“噗嗤”一声笑道,“傻孩子,人怎么会没有娘?只是为娘走得早罢了,过来,让娘看看你。” 青琅慢慢走向妇人,她伸出素手,轻抚在削肩上,那妇人转过头来,脸,是模糊的。 朗月抽出扎向自己的匕首,满头冷汗,喘着粗气将手上的伤口包扎好,他捂着手臂走向一旁失神的青琅,蹲下身,在她耳边唤道,“师妹......这是幻境,快些出来!” 青琅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便反应过来是幻境了。 曾经,他们习课时,师父便教如何破幻境。每个幻境里面都有阵眼,只要找到阵眼,破除心魔便可出境。无疑,辛芷的心魔是生前死在战场上,朔风的心魔是他曾经的师父,而青琅的心魔,则是那位她日思夜想的娘亲。 青琅哭了。 眼泪哗哗地流着,只听见那夫人道,“我儿,怎么哭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她拉起青琅的手将她带至身前,用上好丝绸的手帕擦拭着青琅的泪,笑语道,“小邋遢鬼,这么大了还哭,你让为娘如何放心。” 听到这话,青琅哭得更大声了,她扑在妇人的身上抱紧她道,“阿娘...我不想离开你......” 正在这时,从遥远的虚空传来朗月的的声音,“师妹,这是幻境,快些出来。” “师妹,速速破阵。” 青琅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这阵眼分明是她的娘,若要破阵只能杀了她,可是,青琅哪里舍得?这是她日思夜想的娘亲啊! 那美妇人似乎没听见朗月的声音,依旧温柔哄着她,“阿娘给你做了些糕点,你要不要吃我去给你端来?” 闭上眼睛,青琅咬住嘴唇,她握住美妇人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道,“阿娘...孩儿不孝,来世,琅儿定会好好陪着你......” 美妇人听闻歪着头,不明所以。只见青琅撩起裙子跪在地上,朝美妇人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她抽出腰上的惊鸿剑,合上眼,剑起落下,瞬间眼前的景象化为碎片。 再次睁开眼睛,她看见眼前的朗月神色担忧,青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住朗月道,“我娘没了,师兄,我娘没了!” 他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朗月深知青琅对娘亲的执着,如今提剑弑母,实在是太过残忍。他拍了拍少女单薄的背脊,安慰道,“那些都是假的,青琅,师母是因病而死,不是你的错。” 哭了好半天,青琅才抽抽啼啼地起身,两人一同朝前走去,来到湖边,朗月一眼便看见身着白衫的沈飞和辛芷站在岸边,周围还有男子惊恐的叫声。 朗月皱眉,拉着青琅速速跟上前去,沈飞见二人也是颇为狼狈,青琅出来时抹的妆已经花了,而朗月的手似乎也受伤了。朗月看着沈飞二人也不太顺利,辛芷在一旁像是做错事情一般低着头,沈飞胸前被简单包扎着,还渗着鲜血。另一边的石缝中,朔风还沉浸在幻境里没有出来。 总的来说,他们四人都挺窘迫的。 朗月走近石壁,见朔风神情有些疯癫,便朝沈飞道,“师兄,此幻境名为情阵,以吸取人识海里害怕或者压抑着的事物,若朔风再不出来恐怕会疯。” 沈飞听闻,心道果然与他想的一样,辛芷身上有残留的记忆所以会陷入幻境,可自己没有记忆,更没有什么恐惧可言。他道,“那师弟可有办法将朔风唤回来?” “破阵不难,只需要破除阵眼便是。”朗月走向朔风,他需要像唤醒青琅那样,在他耳边指使朔风杀了阵眼,可还没靠近,朔风便挥舞着手臂大喊,“走开,走开!”他并没有听从朔风的话离开,而是更近一步。 “你走开!别杀我!” 见朗月越来越靠近自己,朔风运起手中的灵力,捻起法决,瞬间,一道水柱朝众人袭来,辛芷快步上前推开朗月,自己一跃至朔风身前,“啪啪”两耳光给朔风打的晕头转向,两眼重新汇聚起神采,愣愣地看着三人,肿着脸道,“师兄?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 青琅与朗月见状顿时石化,还,还能这样破阵? 沈飞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阿美越来越厉害了。” 青琅有些羡慕,看向沈飞道,“师兄,要不把阿美让给我吧?她一个女孩子你带着也挺不好的,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待会在鬼市里,我把所有的钱拿出来给你拍个好灵宠。” 沈飞勾起嘴角,颇有些得意,将辛芷拉至身旁不予理会,两人率先走在前面示意身后几人赶紧跟上来。 朔风一脸懵状,他发现自己衣服破了,头发乱了,还藏在石缝里边,好半天终于出来了便拉着朗月问,“我刚刚怎么了?” 叹了口气,朗月道,“你中了阵法,是阿美救了你......”他不解地问道,“你到底在里边看到了什么,为何如此狂躁?我靠近你都差点被伤了。” 听闻,朔风的脸又煞白了,他低头小声道,“对不住师兄,我...我实在是......” “莫不是...师父?” 朔风点头,想到在幻境里面的景象,脸上血色褪尽,见状,朗月拍了拍朔风的肩头,安慰道,“罢了,都过去了。” 五人沿着湖边走着,见不远处有一艘木船停靠在岸边,朔风走前去检查,道,“这船是好的,应该就是座它进去。” 大伙儿挨个上去,辛芷靠着青琅,朔风坐在中间,沈飞与朗月站在一前一后,撑着杆子慢慢朝湖中心划去。 小船在湖面上划出一道道波光,映着地底下矿石的荧光,仿佛置身于星海之中。 辛芷趴在船头,小船底下,是清澈透明的湖水,里面将鬼市的华灯璀璨,繁荣富丽看得是一清二楚,她的手拂过水面,鬼市的影像也跟着波荡起来。 沈飞见她好奇地玩着水,也不组织,她神色淡淡,格外认真,正想让她小心些别掉下去了,只听朗月在身后忽然惊恐地大喊道,“师兄!快看前面!” ------------ 第二十章 进入鬼市 辛芷抬头望向船头的正前方,只见在平静的湖面上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如怪兽一般吞噬着周围的湖水。 “阿美,阿美怎么办!“ 青琅的声音都在打颤,她靠近辛芷紧紧抓住彼此的手,眼见着离那漩涡越来近,沈飞丢下竹竿跃至辛芷身旁,将两个姑娘紧紧保护在身下,然后朝朗月高喊道,“快过来!手拉着手不要分开!“ 两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地拉着彼此抱紧船舷。木船没有目的地缓缓向前行驶,失去了操纵,辛芷从沈飞怀里探出头看向他身后,耳边的水声愈来愈大。眼看就要掉进去了! “抓紧我!“ 见她分神,沈飞焦急地抱紧辛芷,木船顺着漩涡飞快地俯冲下去,周围,许多飘渺的,闪着光亮的圆球浮动着,偶尔一些漂浮物飘进去,竟然不见了! “这些是空间......“沈飞道,“不要掉进去了!“ 这些圆球连接着不同的时空和世界,若掉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紧紧扣住两人的肩膀,被巨浪卷入漩涡地底下。 冰凉的湖水拍打着背脊,辛芷从沈飞的发缝之间看到那些空间圆球竟然跟着一起来了。 它们在黑暗中发出微微的亮光仿佛是在邀请她,她看到每个圆球都有人影在里面晃动,她睁大眼睛,发现那些圆球里的世界和自己这边的似乎不一样,那些人的穿着,相貌,都是从未见过的。辛芷被吸引着想要去触碰,挣扎着推开沈飞的禁锢。 沈飞被这么一推险些没抓得住,见辛芷非要去抓那些空间圆球,以为她要离开自己,眼里陡然变得深沉而战栗,便不管不顾紧紧将人锁住,觉得似乎还不够,又用下巴抵住她的后脑勺。 木船竟然在漩涡里翻了个转,最后平稳地停在湖面上。 朗月睁开眼睛,发现大家还是在湖面上,只是朝湖里望去,赫然发现,湖底的模样竟然是进来时的那片岸边,而那个漩涡倒过来在天上,原来他们已经来到湖泊的另一面了,而鬼市与凡间的通道就是那个漩涡。 看着四周雾霭朦朦,一座仙宫坐落在湖面上的,灯火辉煌,与湛蓝的湖面交相辉映,里面夹杂着喧闹,他喃喃道,“我们到鬼市了。“ 各自施了清净咒后,大伙儿又是干净利落,只是他们身上受的伤还提醒着方才进来时的惊险。 “鬼市里应该有仙丹药铺,里面的丹药功效甚好,我们去买些回来服用。”沈飞说到,他本想起身去划船却发现竹竿失踪了,于是几人商量着用灵力推行。 鬼市这边的湖面上不像凡界那面寂静,湖中,透明散发着点点荧光的游鱼成群,嬉戏追逐,时而跃起,时而沉下,美不胜收。小船静静地在水面上划过,辛芷看着那些鱼儿心生好奇,将手指伸进水里,惹来鱼群的吮吸。 青琅觉得好玩,也将手放进水里,那些鱼儿却绕到而行,碰也不碰她,见状,青琅懊恼道,“怎么它们都喜欢阿美,不喜欢我?” 朗月嗤笑道,“这些鱼群生长在鬼市,以魔气为生,自然亲近阿美。师妹你是凡间人,身上阳气太重,自然不喜欢你。” 青琅甩了甩手上的水,道,“就你懂得多,哼。”说罢也不理他,抬头向前方打量去,却见在雾中,出现了比人还高出许多的荷叶。那些叶子比伞还大,细长的经脉深入底下。 “这荷叶怎么长得怎么高壮?”她倾身碰了碰一块荷叶,谁知刚摸到那毛绒的叶子,却见上面的露水哗啦一声将她和朗月浑身浇了个遍。 朔风仔细观察后道,“这些是孕莲......”他愣了愣,看向青琅有些不好意思,“听说喝了上面的露珠,便会喜得贵子......” “什么?” 青琅大惊,面目羞愤,赶紧给自己连着施了几道净身咒。 “呸呸呸,我现在还是黄花闺女呢,我才不想要小孩” 朗月浑身冰凉,发丝还滴着水汽,一脸呆滞,随即惊恐道:“莫非..莫非男子也会有孕?” 青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师兄!男人生宝宝会是什么样子?” 沈飞在一旁也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目光在落到身旁的人身上时很温柔,辛芷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望着,两手放在一侧,乖巧地端坐。 他忍不住理了理她身上乱糟糟的衣服,又散落在一旁的帷帽重新给她戴上。辛芷转过头来看着沈飞,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歪着脑袋,里面尽是信任和依赖。 沈飞没好气道,“你方才想做什么?”他是指辛芷去抓空间球的事。 然而辛芷却像忘记一般,呆呆地歪着头,眼里尽是澄澈。沈飞无奈,只好道,“别忘了你是我的灵宠,不许私自离开我身边懂吗?” 木船划到了岸边,缓缓停靠,五人下了船抬头一看,鬼市竟与凡间的都城如此相似,里面张灯结彩,丝竹管乐,如另一个富贵人间。 其中,天上飞行的妖兽,地上行走的人魔,还有漂浮在半空中的鬼魂,居然能够如此和谐共处在一起,远处飞来一只大蛟,身旁跟着只小蛟。那小蛟刚学会吐火正是好奇的时候,滋啦啦地在半空中吐着火,点燃了一旁正在飞的鸟妖尾巴。 地上人群熙熙攘攘,妖兽化形后与常人无异,他们绮罗朱颜,长裙齐地,面若胜雪,头戴朱环,行走起来身姿妖冶,背后还拖着个大大的尾巴,有的妖兽是鱼化而成,即使变成人形脸上也还有未褪去的鳞片。而鬼修素来长得有些渗人,它们呈半透明,还维持着自己死前的样子,有的披头散发,面无血色,有的阴森怪栗,令人生畏。 朔风紧张地靠近沈飞,他们都是第一次来鬼市,胆战心惊,“这...这就是鬼市?”自天凌子将魔国斩尽杀绝后,剩下的妖鬼人陷入诡异的平衡,它们害怕修士,纷纷弃暗投明,更不敢去招惹人界,尤其是明心宗的弟子。 妖鬼们听到明心宗的人或是见到他们的道袍,都纷纷避让躲开,生怕被一剑给劈了,开什么玩笑,那个天凌子可是凭一己之力铲除了整个魔国呢,它们真的是一点也不想碰到明心宗的人。 而明心宗虽然素来以除魔卫道为重任,很少与妖鬼起纷争,可也不与其来往,只要它们不作恶,明心宗的人也不会管。此次前来,他们隐匿了身份,一路上那些妖兽鬼修见是人类,纷纷盯着。时而眼波流转,时而掩唇一笑,只是那一龇牙,血盆大口张开露出阴森的獠牙,吓得朔风默默捂住胸口,欲哭无泪。 隐匿身份后的几人看起来就像是妖精眼里的盘中餐,口中肉,美味得很。虽然现在的妖兽鬼修不敢轻易妄动人类,可不妨碍他们得到各路精怪佳人的垂涎欲滴,只是在看到辛芷一身魔气加尸味的时候,鄙夷地转过头去。 即使辛芷戴着帷帽和面具,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也瞒不过鬼市这些精怪的法眼。 不管是魔修,妖兽或是鬼修,大家都不喜欢魔尸。 六界是有鄙视链的。 在下界,魔修自认为高人一等,而妖兽毫无道德持续,通常被魔修所鄙视,同时,妖兽看不上鬼修,毕竟连个实体也没有,还成天阴嗖嗖的,怪吓人。 但是,他们同时都瞧不上魔尸。 魔尸,被魔修控制着灵魂的玩具而已,不论身前如何威风,死后还不是被捏在掌心里玩。它们非人非魔,非妖非鬼,脑子笨,长得也奇丑无比,味儿比妖兽还大,由于没魂没魄,无法转世,大都被送上去当肉盾,反正它们没有痛觉,还耐打,有时魔修用来练功便会抓几个来凑合着用。 下界不论魔妖鬼,都是有着漂亮的皮相, 这种最低等的污秽能在鬼市里见到,而且还是跟在几个人类的身旁,真是太匪夷所思了。能和魔尸结伴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家伙,虽然好闻,可还是算了...... “师兄,这些精怪怎么都看着我们?”青琅发现周围的妖魔精怪都盯着他们,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奇怪......” 就像看热闹一样,妖兽精怪围着他们几人打量,却因不喜欢辛芷而牵连到身旁的沈飞等人。不过也有妖魔好奇,想要调戏英俊淡雅,周身散发着温和氛围的沈飞,她们轻纱半露,纤腰在薄衫下若隐若现,偶尔有一两只胆大的妖用尾巴轻轻在他身前一勾,却只见沈非微蹙着眉头,目不斜视地直径走过。 “青琅,你们先找个落脚的客栈休息片刻,我与阿美去买些丹药,整顿好后再出发。” 几人来的时候颇为狼狈,只好寻了个客栈暂且休息片刻,青琅道,“鬼市的门不是只开半个时辰吗?咱们不抓紧时间待会出不去了可怎么办?” 朗月笑了笑,指着天边,道,“师妹,你看天上的月亮。” 青琅闻声抬头,顺着他的指尖望向月亮,那轮玄月低低地挂在东方,像一叶柳叶,青琅奇怪道,“我们进来至少一个时辰了吧,为何月亮还挂在东面?” 忽而想到,“莫非...莫非这里的时间是禁止的?” ------------ 第二十一章 魔尸价格 原来,这鬼市是单独存在于一个空间的,据说是一名鬼修中的大能占据此处,修建了如此繁华的闹市。在这里没有人妖鬼魔之分,唯一能够傍身的就是灵石。 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在这里,人们可以忘记时间,可以纵情欢乐,忘却烦恼,出去后依旧是没有时间的流逝。 辛芷与沈飞买完药回来,给众人都服下,伤口做了些处理,大伙儿休息片刻,便听到朔风有些激动,道,“此次出来,诸位可有想要买的东西吗?” 青琅道,“我这次将爹,各位长老从小给我的压岁钱全拿出来了,”她势在必得道,“今日我必定带一只灵兽回去。” 嘴上这么说着,可眼里依旧有些不舍地看了眼辛芷。 沈飞笑着将魔尸拉至身后挡住,朝青琅道,“锦绣行里宝物万千,师妹想买什么都有,就不要惦记我的阿美了。”他说得谦虚,却有些骄傲,像是有珍宝怕被人窥视,却又忍不住想炫耀一般。 他又道,“师弟师妹,你们可以挑选些法器,既然这里东西那么好,不管怎样都得带点什么走才行。” “就是,多逛逛转转,”朗月笑着,“这里好东西那么多,我们可得买够了才回去。” 嬉笑打闹着走了不多久,一行人来到一处最富丽堂皇的宫城,上面雕梁画栋,层层叠叠,楼阁峥嵘白云之中,灯火辉煌,里面传来欢声笑语,水晶宫灯在周围点亮,引着众人通往最深处。 这里,就是传说中能够买到任何物品的“锦绣行”。 他们沿着楼阁中的走廊慢慢向里面走着,一路上,两旁都开设了许多商铺,有卖着各种奇怪的小玩意,有排着长龙的当铺,辛芷注意到那些人都是普通的百姓。 沈飞见她好奇,解释道,“这些人大都需要用钱,他们或是欠下债务,或是贪图享乐,通过当阳气换得财物。” 果然,刚得到钱财的一个中年男子面露喜色,嘴里连连道,“待我赢了这次,定不会再去了。”只是他面色蜡黄,两眼下的乌青十分显眼,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 同样,路上还遇见了许多修士,他们背着剑扫视着各类商品,和店铺的老板们攀谈着,脸上都洋溢着微笑。 路过一间卖灵宠的铺子,里面有仙猴,灵猫,玉兔等各种各样的灵宠,它们的修为有从低到高,价格合理,看得青琅爱不释手,恨不得立马买一只回去. 沈飞见辛芷也看得认真,问道,“有没有喜欢的,买一只回去给你作伴?” 这些灵宠之中,辛芷有些喜欢那只有着银色虎斑的灵猫,它四肢粗壮,虎头虎脑,看着十分可爱,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灵猫问道她的味道立马竖起毛来,弓着腰朝她龇牙。沈飞见状无奈得很,还有些埋怨那只灵猫,他的魔尸难得有喜欢的,想要他买的东西,结果这灵猫一龇,辛芷又沉默了。 “没事,还有其他的,你慢慢挑选。”他安慰道, 另一头,青琅也挑得眼花缭乱,那老板见她喜欢,笑脸迎着,介绍每只灵兽的习性与特长。当他的目光落在辛芷身上时,不由得上下打量一番,道,“这只魔尸...是灵宠?” 朔风道,“自然是,没见过吧。” 老板惊讶,“蔡某经营灵宠生意多年,确实从未见过又人将魔尸作为灵宠。”他上下打量一番,眼里尽是激动。 青琅得意道,“这是我师兄的灵宠,她叫阿美,可厉害了。她能一个打一群,除了师兄,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老板点头道,“魔尸强悍,蔡某确实有所耳闻,可她要听你们的?” 沈飞看了一眼辛芷,见她还不舍地盯着那只灵猫,尽是笑意,“阿美有自己的意识,能听懂我们的话。” “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老板的眼睛立刻亮了,说实话他一开始对这魔尸确实毫无兴趣,毕竟臭名在外,能不搭理便不搭理。可见沈飞等人对她如此亲近,于是心生奇怪,没想到竟然是只有意识的魔尸,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魔尸的战斗力是六界公认的强,他们浑身蛮力,破坏性极强,之所以被嫌弃,就是因为毫无意识,无法掌控。若将他们放在一处地方,定会搅得民不聊生。 在路上碰到魔尸,实在是让人头疼。 可眼下,面前有一只看起来干净标致,武力高强,还听得懂话的魔尸,可不就能卖个好价钱吗?每只灵宠所会的技能是不一样的,可爱乖巧的灵宠只能辅助修士,通常被女孩子们买回去养着玩。而攻击力高的灵宠则大都十分凶猛,脾气暴躁。他见沈飞与辛芷说话时,她那乖巧依人的模样,不仅对魔尸的偏见没了,反而越看越喜欢。 他笑着试探问沈飞,“公子,这魔尸,愿意卖给蔡某吗?” 听到这话,沈飞原本笑盈盈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青琅连忙阻止道,“老板...阿美是我师兄的宝贝,不卖的。” 老板没有放弃,开出了一个价格,“一百灵石,极品。”他没有开高,魔尸不需要像普通灵宠那样去喂养,它们只是没魔气时渡一点就是了,这位叫沈飞的人虽然藏匿了周身气息,可他还是能感觉到,那股淡淡的灵气。或许这个人是个金丹期的修士,能将魔尸降服。 不需要吃喝,战斗力又彪悍,还听话的灵宠,定能卖出个好价钱,别说一百极品灵石,就算是一千都有人要。 “哇!这么多!”朔风感叹道,却在下一秒觉说错了话,将嘴捂住。 老板点头道,“确实是很高的价格了,因为魔尸数量稀少,又是没有意识之物,一般没有人愿意买它们,不过公子这只魔尸实在是惹人喜爱。” 他摘下手上缠绕着的一只玉佩送给辛芷道,“公子珍爱之物,在下也不强求,若哪想让出,便来找在下就是了。” “不用了,”沈飞拉过辛芷抬起她的手,取下那块玉佩还到老板手中,“她不止是我的灵宠,更是......”更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只是交换玉佩后拉着辛芷匆匆离开。 见沈飞都走了,青琅等人也不作停留,以为他是不高兴别人窥视自己的灵宠,便安慰道,“师兄,那老板的话别放在心上,你看,阿美多给你挣面子,人家老板都想要过去。” 朔风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阿美比那些灵宠好多了,性格也温和,还能打能扛,我觉得秘境里的那些高阶灵兽说不定都不如她......” 听闻,沈飞停下脚步,握着辛芷手上的力度微微增加,“她...她不止是灵宠......” 朗月笑道,“对,不止是灵宠,还是我们的朋友,伙伴。”他拍了拍沈飞的肩,道,“下面的这几楼都是卖的普通玩意儿,最好的要数顶楼的拍卖行,那里的东西才是全鬼市最好的。” “拍卖行?”青琅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 见她感兴趣,朗月悄声道,“不过东西也是真的贵,也不知你那从小攒的压岁钱够不够......“ 听闻,青琅后颈一缩,眨巴着眼睛,“不够?师兄......” “......”见朗月脸色一黑,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荷包,朔风大笑,“找朗月去,他可有钱了,哈哈哈!” 越往里走,便看见里面的人变少了。周围的陈设也变得不再富丽堂皇,反而是沉木为主的大气华丽。 能够进入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身旁穿着兽皮的妖王被众人拥簇着走进阁楼里,依次走进自己的包厢中,等待台上的宝贝亮相。 等到辛芷等人准备进去时,却听到身旁一只狼妖拦住他们道,“魔尸?” 他靠近辛芷嗅了嗅,眼里尽是厌恶,粗着嗓子道,“魔尸不能进,这是规矩。” 沈飞皱起眉头,他不愿让辛芷呆外面。可由于这是规定,他也不能硬闯,便朝朗月道,“你们几个进去吧,我与阿美在外面逛一逛便是。” 朗月将他拉在一边道,“师兄,不必如此,我打听过了,这次拍卖会有蛟筋。阿美不是肩头断了一直没恢复好么?这蛟筋虽然不比锁仙绳好,可也是上等货品,用来固定恢复肩骨再适合不过了。” 沈飞本想离开,可听他这么一说也心动了,他找了许多绳子尝试着固定辛芷的肩膀,却总是不如意。如今有合适的蛟筋,自然是不愿错过,只是...... 朗月看出了他的困扰,便安慰道,“阿美一向这么听话,让她呆在这里一会儿没事的。若错过了,可就不知上哪里去买了。” 听闻,沈飞斟酌着向辛芷道,“你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理会旁人,我...一会儿就回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给辛芷挂脖子上的小包里又塞了些符咒,“里面有传音符,真火咒......传音符你不用讲话,就轻轻地在上面敲我就能听到。”他理了理辛芷的荷包,温和叮嘱道,“等我回来。” “行啦行啦,跟舍不得媳妇似的,走啦!”朔风揽住沈飞的肩,回头朝辛芷调笑道,“小媳妇别乱跑啊,待会师兄会着急的!” “胡说什么你!”青琅笑骂道。 朗月朝辛芷点了点头,和三人转身离去,沈飞侧过头,只见辛芷望着自己这边,就那么站着,一动也不动,他忽然眼眶有些酸,想立刻回到她身旁,告诉她自己哪里也不去。 只是,他的脚步依旧跟随着朔风等人,走进拍卖行,随着大门关上,也将那道身影隔在了外面。 进去之后,白衣的鬼魅带着大家来到一间包厢,没多久,身旁的水晶灯熄灭了。 台中间走上来一名妖娆的狐妖,她眉目传情,身姿丰饶,望着众人娇笑道,“诸位客人,拍卖正式开始。” ------------ 第二十二章 萍水相逢 锦绣行内装饰得十分雅致,当中有个圆形的主位,铺着精致的地毯,上面放着一张长方形的镂空雕花木桌。在主位的四周是是六层高的包厢,每一间都坐满了客人,一眼看去,眼花缭乱。 站在台上的狐妖名为牡丹,长得也似牡丹那般国色天香,她身姿丰盈窈窕,一件艳红的低胸长裙,外头罩着件薄纱青衫,乌黑的秀发挽着单髻,肤白如雪,人间绝色。 她扭着腰身,走到桌旁,美目流转,声音如娟娟泉水,“各位贵客远道而来,令锦绣行蓬荜生辉,为了答谢诸位贵客,今日杜丹得鬼王特令,除了拍卖准备好的宝贝,还会准备惊喜给大家,接下来请各位贵人为第一件宝贝拍价,幻蝶。” 说完,一名狼妖推着一个铁笼来到台中间,里面有个少女身着低着头,她穿着雪白的纱裙,胸|前两条丝带相交绑着,纤细的腰身和胳膊都露在外面,她手腕,脖子,还有脚腕上都系着银铃铛。身后拖着浅蓝透明的残破的翅膀,无力地耷在身边。 听见周围有声音,她抬起头,被仔细涂抹过的桃腮挂着泪痕,两眼绝望地看着对面的妖兽。 “幻蝶是生长在仙凡交界的树林之中,喝着仙露,闻着仙气,她们是天生孕育灵气的载体,特别是这种刚成年的幻蝶,更是能生产大量的灵气,买回去养着,每日喝点她的灵血,不光强身健体,还能早日得道。若不爱喝血的,拿去当做炉鼎,也是有同样的效果......” 说完走到幻蝶身旁,抓住她的一只手强行脱出笼子外,抽出小刀在上面一割,冰蓝色的灵血滑过雪白的胳膊,滴落在地上,霎时,沈飞等人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好了,这只幻蝶的低价是一万上品灵石。” 话音刚落,立刻有修士举了牌。 “两万。” “四万。” “八万上品灵石!” ...... 青琅气愤道,“怎么能这样!她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十万!”她举牌喊道。 朗月大惊,“师妹,你有那么多灵石吗!” 青琅一愣,耷拉着眉头,“我...我好像......” “十万一次,两次,成交!” 朔风也慌了,“师妹,你压岁钱有那么多吗?这可是十万上品灵石!再说了你拍她回去做什么?她又不能打又不能扛的......” “师兄...怎么办呀......”青琅忍不住朝沈飞求助道,“朗月,朔风,你们有没有钱,借我点......” 朗月责备道,“胡闹,我们身上掏光了都没那么多,师妹,你实在是太乱来了!” “可是怎么办呀,待会拍卖会完了就要交钱了,师兄......”青琅眼眶都红了,她实在见不得这幻蝶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买走,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沈飞叹了口气,安抚道,“罢了,我先帮你付着。” 青琅一听激动连连道谢,“师兄你真是太好了!你真是比我爹都还亲!回去我多多做些任务存钱还你!” 沈飞听闻,随即轻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钱不用还我。”青琅听闻嘿嘿笑了两声,她的大师兄平时节俭得很,不还的话实在过意不去。 虽然鸿珺道长还有众长老对青琅很是宠爱,给压岁钱也很是大方,可满打满算下来,还差五万上品灵石,她本来是想选个战斗力能和辛芷差不多的攻击型的灵宠,可没想到,最后高价买了个幻蝶回去。若鸿珺道长知道定是会大发雷霆。 “师兄?” “你垫着?” 朔风与朗月异口同声,也不怪他俩被惊到了,在他们的记忆里沈飞是个很俭朴的人,身上穿的通常都是明心宗的道袍,水月剑也是在秘境里所获,不喝酒不偷偷溜下山赌|博,唯一的兴趣便是倒腾他的小院子。 其余时间都在闭关练功,后来他开始刷镇妖塔和任务板,每个月的奖励他也是最丰厚的。不过,能有这么多钱?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 朗月微微咋舌,没想到师兄这么有钱啊,早知道就跟他一起去做任务,共同奔富贵...... 接下来上的都是什么仙丹灵草,沈飞心不在焉,老想着被关在外面的辛芷,他思索片刻,决定起身出去看看。 他进来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也不知她有没有乖乖在原地等自己。想起那双猩红还偶尔噙着泪水的眼眸,他心底一暖。 自己不在,她肯定会很着急的。 正准备起身,这时,狼妖又拿上来了一只箱子,他听到牡丹妖娆的声音道,“接下来要拍的是蛟筋,它的低价是两万颗上品灵石。” 蛟筋? 沈飞一愣,目不转睛地看向台上的盒子,只见牡丹伸出削葱般的手指打开它,里面果然放着一根血淋淋的蛟筋! “这只蛟有三千余岁,正值壮年,我们锦绣行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才收到的,它是上等的炼器材料,有了它,客人们炼制的法宝,武器都会得到百倍增强。” “师兄?” 朗月回过头望着沈飞,见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台上的盒子,这蛟筋,正是沈飞此番来的目的,可是为何会需要两万颗上品灵石,他方才钱都给了青琅,说不定连底价都给不起了。 “四万!” “八万!” “十二万!“ ...... 蛟本就是难得的神兽,若它们修为得道,变会化作蛟龙!底下又是一阵激烈的出价,沈飞摁住身前的围栏,听着那出价已经到了五十万! “这...这也太多了吧,一根蛟筋怎么比幻蝶还贵?” 朗月见青琅不懂,便解释道,“不管妖魔人鬼,凡是踏入修道路途,都只为变强,幻蝶虽好,又哪里及得上陪在身旁的武器法宝,再者,一条蛟筋便可以提升法器百倍能力,蛟本就数量极少,性情暴烈,难以捕捉,当然比幻蝶更受追捧。” 沈飞见出价越来越高,不由得冷下脸来,只听到一声低沉沙哑,带着些慵懒的声音横空出世,“一百万上品灵石!” 众人惊愕地看向出价人,只见,正是在路上遇到的那只大蛟! 他拿蛟筋去做什么?他狠心用得下去? 大蛟没有理会周围人的指点,依旧横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本来跟着他的小蛟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对这次的拍卖似乎觉得没有什么悬念,正准备起身,却听到从人群中传来不大,温和,却坚定的声音,道:“一百零一万上品灵石。” “哈?” “这人怎么回事!” “故意的吧?” 朗月张大嘴巴,望着沈飞,余光飞快地从大蛟身上收回来,急道,“师兄!” 他理解沈飞想要得到那条蛟筋的心情,可他们哪里来的一百零一万上品灵石?就算有,他比着人家的价格喊是什么意思?那可是蛟啊!凶狠无比,暴虐成性的蛟!还是头成年大蛟!恐怕他们四个待会一出锦绣行就会被他一口火给喷死! 果然,大蛟不悦地看了沈飞一眼,继续喊道,“两百万上品灵石。” “两百零一万。” 沈飞不慌不忙,定定心神再次出价。 “三百万!” “三百零一万。” 朗月要哭了。 在修士中,他还很年轻,虽然天赋不如沈飞师兄,但也算不错的了。鸿珺道长说过必须过了金丹才能有道侣,不许他们神剑阁弟子早恋,他觉得师父说得对,修真路程漫漫,必须在年轻之时抓住机会上金丹,这样才能够给道侣足够的保护,才能成家立业。 可是现在,他觉得什么金丹,什么道侣,都是下辈子的事了。他已经感受到从大蛟身上传来的杀气,恐怕真的活不过出鬼市。 他,会和沈飞、青琅、还有朔风一起死在这里,横尸鬼市,再也回不去明心宗了。 “师...师兄......”青琅颤抖着拉了拉他的袖子,“咱们...咱们有钱吗?” 小师妹还是很单纯的,想得没朗月多,只关心现在有没有钱,按照她的观察,沈飞是不可能有这么多灵石的。 “三百零一万三次,成交!恭喜十五号包间的贵客!” 沈飞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灵气扑面力压,他浑身紧绷,面无表情,定了定心神没有理会那只暗中向他较劲的大蛟。 牡丹见那十五号包厢的贵客出手大方,今日的宝贝都拍了,顿时眼里放光,看沈飞长得气宇不凡,玉树临风,眉眼之中的更加酥媚,她将披在外面的轻纱稍稍捻了捻,露出晶莹的香肩,香艳四射。 白衣的鬼魅拿着拍卖下来的单子进来找沈飞确认,她看着俊美的修士,原本木讷的脸也挤出笑容,“贵客,这是你的单子......”他看也不看便点头道,“你与我师弟说,朗月,你看着办就好。” 那鬼魅侍从掌着的水晶宫灯,柔和的光照亮沈飞剑锋般的侧颜,他抿着薄唇,汗珠慢慢从发丝中沁出,薄薄的一层,散发出的冷气让人无法靠近。 朗月听闻一愣,只好硬着头皮与白衣鬼魅清点单子,看到上面的那些巨额灵石,脑袋一阵发麻。 忽然,厢门响了三声,青琅起身去开,只见一名白脸的鬼魅侍从沟着身子苦笑道,“贵...贵客,这位大人找......” 还未说完,只见一只爬满鳞片的大手将鬼魅推至一旁,青琅抬起头来,见那人身姿挺拔,气势刚健,国字脸上锋利的剑眉不悦地皱着,那双金色的眸子如蛇一般眯着打量青琅,这人面露不耐,冷冷道,“是你跟老子过不去?” ------------ 第二十三章 蛟王祝洪 大蛟名为祝洪,化成人形后身形高大,近八尺有余,他棕红卷曲的鬃毛编成一股股小辫搭在肩上,魁梧的身躯包裹着厚实的兽皮,像一座墙似的。露出的手腕上布满银色的蛟鳞,散发着寒光,他低着头盯着青琅面无表情,见眼前这女子跟小鸡仔似的愣在原地,便意识自己要找的不是这人。 于是,他抬起头,看向青琅身后的男子,那人从容自若,面不改色,祝洪一步步走向他,眼里尽是狠厉, “是你?” 蛟类凶猛残暴,为修炼成龙,经常欺压附近的妖兽,取其妖丹,助其修炼。 他们天性好斗,自称是龙族分支龙却又不得真龙的神体庇护,以至于在与它族斗法时,常常身负重伤,甚至就此死去,但是蛟类却引以为豪,认为没有伤疤不配作为同类。 妖兽们都惧怕蛟,魔也不屑他们,只是碍于其强大的实力不得不与其打交道。 祝洪一看就是个典型好斗的蛟,他露出的脖子和脸上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深深浅浅的牙印,刀痕,还有爪伤看得人心惊胆颤。 他享受众人惧怕的目光,顺而挺直了背,勾起唇角嘲弄道:“你-他-妈想死?” 青琅三人见势不对,纷纷聚在一起,将沈飞围在身后。 见状,祝洪冷笑一声,舌尖绕过尖利的獠牙,抽出背上的鎏金九节鞭,那赤铜相击,叮当作响,绕在他宽阔的背脊上,凌冽的寒光让人毛骨悚然。 “跟老子叫板的竟然是一个躲在别人身后的窝囊废?”本来祝洪还起了兴趣想要看一看是谁敢这么大胆子跟自己抢宝物,结果瞧见沈飞这幅模样顿时失了兴趣,心里寻思着直接抢过来算了,若是不从,杀了便是。 “我要与你做个交易。”沈飞转过身,仰起头与他正面相视,眼中毫无畏惧,祝洪深吸一口气冷笑道, “凭什么?” “凭你快要死了。” 满是伤痕的脸上,那双蛇一样的金眸瞳孔猛地睁大,不敢置信地望着沈飞,不过那只有一瞬间,转而又恢复了冷静,祝洪保持着冷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手臂上强健的肌肉抖了抖,再“咔嚓”地来回转了转脖子道,“哦?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了。” 蛟崇尚武斗,以疤痕越多越受尊崇,穿着更是喜欢将这些伤痕露出来展示,面前这个祝洪却披着那么厚实的兽皮,实在是奇怪,好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这段时间他与辛芷在一起久了,已经习惯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腐-败夹杂着腥臭的味道,在鬼市两人擦肩而过时,沈飞便迅速捕捉到了祝洪身上和辛芷有着相同的气味。 兽皮里混杂着无法掩盖的血腥。 他当下断定,这人必定身负重伤。 沈飞从众人的包围中走了出来,慢踏着来到祝洪身前仰视着,他甚至能感受到大蛟身上那股苟延残喘的气息。 再者,蛟类喜欢独居,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像鬼市这种热闹非凡的集市是他们最讨厌的,然而在锦绣行他又见到了祝洪,祝洪性格暴躁,竟然能够忍受如此嘈杂的环境,在锦绣行里安静地坐了这么久,说明这里有什么对他来说十分重要。沈飞猜测,或许今晚的宝贝里有祝洪急需的东西。 一开始沈飞也并没有在意,直到两人开始为蛟筋竞争,宝物虽好,可也不值得三百万上品灵石,他敢肯定,这蛟筋就是祝洪想要的东西。他想起来在妖物志中写道,蛟类除了爱斗殴以外,还会通过啃食同族来增强自身的修为,看来那蛟筋确实是恢复伤势的上好灵药。 辛芷这里的确需要蛟筋,可并没有危级到生命,祝洪眼睛都不眨的可以拿出三百万上品灵石,看来在蛟类中也是非富即贵。如果能从他这里换到能将辛芷手臂治好的药材,蛟筋给他倒也是无妨。 祝洪听闻沈飞识破后,青筋涌现,破口大骂,“少他妈胡说,”他走上前一步俯视着面前这个毫无畏惧的男人,聚其周身妖气朝他铺天盖地的压上去“把东西给我,不然杀了你!” 沈飞毫不畏惧,同样聚齐金丹内的灵气将妖气阻隔开来,淡然道,“阁下这么重的伤,恐怕现在连行走都很难了吧,若真要与在下打,恐怕还不知道输的是谁。” 祝洪没有说话,半晌才啐了口唾沫,“啧。” 收起九节鞭,朝身旁的鬼魅侍从示意关上门后,大步走向安放在包厢中间的椅子坐了上去,警惕地提防着沈飞。 他拽住身上披着的兽皮将其中一块脱下丢在一旁,只见露出来小麦色健壮的臂膀上都是凹凸不平布满血腥的伤痕,其中有些依旧开始腐烂,在没有兽皮的遮掩后那股味道更加肆无忌惮地窜入鼻息。祝洪深吸了一口气,额角青筋突兀,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凌厉,而是带着些许疲惫。 “什么交易。” 沈飞见他不似之前那般气势凌人,便上前将朗月手中的单子递上,道,“在下朋友受了伤,蛟兄若是能用其他灵药代替蛟筋,沈某愿将其奉上。” “他受了什么伤?” “肩膀断了,需用有灵之物锁住谨慎的灵力。” 祝洪觉得自己听了个笑话,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肩膀断了去找大夫不就完了,何须用蛟筋,岂不是暴殄天物?” 沈飞无奈道,“她是魔尸,无法自愈......” 魔尸只能靠外界强行灌入魔气来维持日常消耗,且本就是已死之躯,一旦受了伤无法像其他族类自我治愈,它们只能靠外界魔气强行填补,而受的伤会因为无法治愈而泄露魔气,必须依靠锁仙绳,蛟筋这样的神兽之物封住伤处,避免泄露更多。 “魔尸?”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讥讽道,“没想到明心宗修士会堕落到与魔尸为伍,真是风化日下。” 众人见他识出了自己身份,皆是一惊,见状,沈飞只是淡淡道,“前辈好眼力。” 明心宗乃第一修真大派,对于被认出身份他并未多震惊,“她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若是之前未受伤的祝洪,他定是要好好讥讽一番,只是现在急着要蛟筋治伤,懒得再多生事端,“罢了,我这里倒是有一物可以给你。”他取下身上的一块铁铸令牌扔给沈飞,“一个月后来东海找我。”那附近成千上万年的精怪多得很,等他伤势复原随便剖个什么灵丹给沈飞便是。 一只魔尸竟然还想用蛟筋,真是暴殄天物。 正在两人商议交易事项时,牡丹那娇艳柔媚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接下来的这件宝贝,牡丹可要好好地介绍给诸位贵客。”她抬手示意一只狼妖拿上来一只盒子,放在圆桌上,她上前一步将其打开,里面竟然有一颗淡黄的丹药,透着丝丝香味,甜腻得很。 牡丹笑盈盈道,“这颗丹药名为还魂丹,服用下去的人不论身体被损害到何种地步,都会恢复如初,不论生死。”她特意加了这么一句,正好传到沈飞耳里,他身形一顿,立马转过头去看。 “什么?” “还有这等事?” 白骨生肉,死而复生?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仙药? 娇媚的狐妖笑得倾国倾城,“没错,正如诸位所听到的,这还魂丹的功效最大的特点就是死而复生,不论死了多久,都能将其复生,并且完好无损地将人交还到眼前。这还魂丹的起拍底价仅五百万极品灵石。” 声音一落。整个锦绣行沸腾了起来,众人吵吵嚷嚷,对这天价感到震惊不已。 “五百万!?还是极品灵石?” 朔风惊呼,他算了算恐怕把整个明心宗卖了都没这么多钱,那可是极品灵石!一块极品灵石相当于一千块上品灵石,这还魂丹开价五百万极品灵石,谁付得起那么多?再说了,这死而复生的事情闻所未闻,是不是像说得那么有效都不知道。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索,只听那祝洪运气丹田传声道,“六百万极品灵石!” 青琅,朔风还有朗月皆面露诧异,这大蛟实在是太有钱了! 还未佩服完,只听到身旁一想沉稳的大师兄举起了手中的牌子朝牡丹道,“七百万极品灵石!” “师兄!” “你疯了师兄!” 看别人的热闹很快乐,可轮到自己身上时却哭都哭不出来,面对底下其他妖兽打量的目光,朔风焦急道,“师兄,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沈飞并未理会,他与祝洪相视一对,彼此互不相让,有还魂丹在此,还要蛟筋做什么?若他的魔尸服下这枚还魂丹就能重铸魂魄,死而复生了! “八百万!” 祝洪再次举牌,眼里透出一丝得意,沈飞咬了咬牙,狠下心道,“九百......” “两千万极品灵石!” 众妖魔哗然,沈飞与祝洪脸色一变,纷纷朝出声的方向看去,只见六十号包厢中一女子身着黑色金丝纱裙,半遮着脸,她声音雍容而尊贵,让人不得不自愿臣服。 “啧。” 祝洪半阖上眼,默认了还魂丹最终的归属,沈飞也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单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青琅,朔风还有朗月皆松了一大口气。 好险...... 本来在沈飞出价三百零一万上品灵石时几个筑基期的小修士皆是惊得无法言喻,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愿意把蛟筋买走,沈飞又答应了。本以为他会安分地等到拍卖结束,谁知道又来了个还魂丹,沈飞再次出价吓坏了师弟师妹们。 他们的大师兄,这么有钱? 朗月和朔风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也认为把整个明心宗卖了都没这么多钱,于是忍不住打量了下沈飞,轻盈的襦衣,外头罩了件朴素的白褂子,整个人看着真是俭朴极了。他摇了摇头想,或许沈飞是有其他办法,比如,再来个冤大头? ------------ 第二十四章 辛芷失踪 牡丹显然也是被六十号包厢中这女子的手笔给震惊了,不过好在她常年与有权势的妖魔打交道,见过大场面,还不至于失了方寸,她甜甜一笑,道,“贵客真是大方,两千万极品灵石一次,可否还有客人加价?” 台下的妖魔群情激昂却没有人再敢往上加价,牡丹道,“两千万极品灵石两次,两千万极品灵石三次,成交!恭喜六十号包厢的贵客!” 那女子不动声色,虽遮着半张脸,但那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凛然生威。青丝梳成如意髻,繁丽雍容,又有明珠点缀,莹亮如雪,好一个人间尤物。 沈飞脸色渐冷,微抿薄唇,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女子在交易完毕后立刻被周围的侍卫拥簇着离开,她悄无声息仿佛就像没出现过一样。而这时祝洪与沈飞也付完灵石,他弯下身躯朝沈飞点头道,“谢了。” 两人就此告别,白衣鬼魅侍从牵着条链子将幻蝶拉至沈飞身旁递给他,幽幽道,“贵客,这是你的货。” 幻蝶被拖在地上,淡蓝色的翅膀耷拉着有些残破,她咬着唇,楚楚可怜地望着沈飞,抱紧自己的胳膊泪水潸然。 沈飞接过链子递给青琅,“这是你的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他步伐有些焦急,门的那一头,他的灵宠肯定等急了。不过她一向很听话,现在肯定是百般无聊地坐在地上,像只小狗似地到处张望。 想到这里,他好看的唇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心里想着要不要买点什么去逗她开心,可是转眼又担心辛芷不喜欢,罢了,还是带着她出去自己慢慢挑,慢慢选。 他来到与辛芷分别的长廊,这里空空荡荡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阿美?” 沈飞四处张望着,一边喊着名字一边寻找,可同一条走廊来回找了好几遍,却哪里都找不到。 他想,可能是辛芷贪玩跑出去了。 于是连着附近的商铺还有相邻的楼层都找了个遍,都没有那抹水粉色的身影。 “师兄!” 青琅带着幻蝶与朔风朗月追了过来,她见只有沈飞一人便问道,“阿美呢?她跑哪里玩去了?” 白衣青年脸上面无表情,眼里却透着股冷意,瞥见青琅等人,他垂下眼,萦绕在身旁的戾气令人生畏,“青琅,阿美她不见了。” 听到这话,三人皆是一怔,朗月安抚道,“她是不是跑去商铺里玩了?毕竟这里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一时好奇也是有可能的......” 沈飞没有出声,只是掉头又重新回到最初的那条走廊上,再次寻找。 幻蝶拉了拉青琅,轻声细语道,“这里...这里有幻术。”这里的波动像是被布了阵。 并且,幻阵设得极为高明,若不是幻蝶天生对灵力敏感,沈飞来回找了好几次都还没察觉出来。恐怕设置幻阵的人修为在他之上。 见沈飞屏息凝神,口中念着剑诀,水月剑立马从身后凌空而起,使出幻剑影宗决,四支水月纷纷朝前方刺去,果然,剑尖触碰到阵的边缘,便见一道白光划破长廊。 “水月,破!” 他重新运气灵力,水月剑重新祭出,杀气冲天,长驱直入,将那幻阵瞬间化为乌有。 失去幻阵的掩饰,长廊终于露出真实的模样:坍塌着的柱子,还有墙上的痕迹都告诉沈飞,这里有过激烈的打斗。 他木然地走进去,终于,在一盆碎掉兰花的瓷盆旁,一只小小的荷包躺在地上,上面沾着尘土。在荷包四周,散落着黄色的符咒,还有些许褐色的丹药,是增灵丹。 “这是...!” 这是辛芷一直挂在脖子上,沈飞给她的小荷包。她爱惜得很,这些天都不见取下来,稍微沾染上点污渍便要擦洗很久。朔风还说笑应该带她出来长长见识,免得以后别人做一个更好看的荷包便把人骗走了。 沈飞脸上的表情骤然冻结,他弯腰捡起那些地上散落着的符咒,它们微微打开着,像是还没来得及使用。 这是他交给辛芷的,临走时叮嘱过,若遇到情况便传音给他。 明明知道辛芷不会讲话使用起来会不方便,怎么就给了传音符?明明知道她身上没有武器怎么就放心她一人在外面? 即使是结了契,他内心还是不相信辛芷,怕她出手伤人,被发现真实身份,辱了他明心宗大师兄的面子......想到这里,沈飞脑袋一昏,心头似被鞭子狠狠地抽着。 青琅红着眼睛看着他。 “师兄...怎么会......”她想说辛芷怎么会在鬼市,还是在锦绣行这种高手如云,戒备森严的地方被袭,可看到沈飞周身的冷气便将话吞了回去。 他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惶恐和不安,“阿美。”他喃喃道。 闭上眼,全是那个魔尸的身影,想到她此时一个人无助地呆在未知的地方,瞬间额冒青筋,冷汗涔涔。 朔风看到这幅情境呆了一瞬,“谁...谁会抓一只魔尸?” 是啊,谁会抓一只魔尸?谁会明目张胆地在鬼市最上等的拍卖行外犯事?除非,那是经过这里主人的默许。 沈飞眼里泛着血丝,将荷包上的泥土轻轻拭去,把地上散落的符咒和增灵丹重新装好,放进怀里,哑着嗓子道,“去找鬼王。” 鬼市里最至高无上的领主,现任鬼王-雪谷。 整个鬼市像一座山,房屋层层叠叠地向上堆砌,最下面的是普通商铺,锦绣行在中间偏上些,而雪谷的宫殿在最顶上。这座宫殿有九层,耸入云霄,绚烂迷幻,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置身于炽热的人潮中。 天昏蒙蒙地,冷月高挂,夜色如墨,雾气弥漫在四周。沈飞一行人疾行至宫墙外,这里已经听不见闹市中的纸醉金迷,只见一群阴兵整齐地驻守在外面,将那里围得密不透风。 他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宫墙,听见里面偶尔传来丝竹之声和莺莺燕语。宫墙又高又陡,若是御剑肯定会被发现,如今之计只有徒手爬上去。可是这里有五人,青琅是女子,体力是最弱的,朔风与朗月只有勉强一试。他冷静道,“青琅,把你的锁仙绳给我,待会你在下面守着,若是有什么情况用传音符告诉我。” 说罢将递过来的锁仙绳背在身后,“朗月,朔风,我先攀爬上去,再把锁仙绳递给你们。” “是,师兄。” 交代完后,沈飞运起轻功,一跃而上,他快步踏着墙面朝上飞驰,盯着最近的第一层楼默默数着步数。 墙面光华得很,毫无附着力,眼见要到第一层楼的围栏了,却脚下一滑,整个身体朝后倒去! “水月!” 话音一落,水月“嗖”地出鞘,落进修长的手中,沈飞狠狠将其插-进宫墙上! “哗啦啦——” 被破坏的城墙裂开,掉落至地面上。沈飞整个身体悬在半空中,唯有牢牢握住水月才能感到一丝安心。 他伸上手臂牢牢抓住第一层宫殿的边沿,抽出墙里的水月慢慢地爬了上去。 “呼......” 他终于爬了上去,瘫倒在地上,没有灵力的加持这具身体简直如同破烂,现在还只是最低的第一层,他必须加快脚步,否则辛芷不知会遇到什么险境。他闭上眼睛稍作调息,忽然,耳边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 “明心宗的人果然是一群酒囊饭袋。” 沈飞睁开眼,只见祝洪那张狰狞的脸正在看着自己,他立马起身恭敬询问道,“祝兄不是走了吗?” 祝洪脸色不太好看,眼里更是带着焦虑,“我儿子,他不见了。” 听到和自己有同样的遭遇,沈飞心生古怪,他想起在鬼市时看到跟在祝洪身后吐着火球的小蛟,原来那是他儿子,“令子为何不见了?” 祝洪声音透着虚浮,将身上的兽皮裹得更紧道,“进锦绣行之前我将他托付给了信任的属下,可结束后回去发现,我那属下已经被打伤在地,他告诉我,糖糖被一群黑衣人带走了。” 原来祝洪本是想将儿子祝糖糖一起带进拍卖行的,可是小蛟生长在偏远僻静的东海边,从未来过这么热闹场面,非要闹着到处去逛逛,祝洪爱子如命,对其宠溺得很,没办法只好依了他。 谁也没料到,这么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祝糖糖竟然被带走了。 “据我的属下还说,有一只身着水粉色衣裙的女魔尸也跟着被抓了,不知是不是你口中的那位朋友。” 水粉色衣裳,带着帷帽和青铜面具......听完祝洪的描述,沈飞眼里的冷气散开,取而代之的是腾起的火焰,“正是在下的友人阿美,她怎会和令子在一起?” * 辛芷看着周围一片黑暗,摸了摸断掉的手臂,碎裂的骨头处魔气在一丝丝外泄,之前有锁仙绳锁住魔气,再不济也有沈飞亲自做的增灵丹相辅,然而现在只有干坐着,等到魔气漏完,她也就失去意识了。 “呜呜...父王......” 辛芷看了眼身旁的小团子,离她不到一尺的地方,坐着个是八九岁的小孩人形的小蛟龙,他哭得伤心极了,偶尔还提不上气,哼哼唧唧地抓起她水粉色的裙摆擦了把眼泪。 她轻轻拽过裙子,有些不开心看着上面湿漉漉的泪痕还有污渍,这是沈飞送她的裙子,被弄脏成这样心里很是不悦,看着四周围着的铁杆,起身去想要捣毁,可那些栏杆似有生命一般,不停地吸收这她身上的魔气。 辛芷皱起眉头,她和这小蛟龙到底在什么鬼地方? ------------ 第二十五章 暗箭难防 一个时辰前,锦绣行外。 沈飞理了理辛芷的帷帽还有褶皱的衣领,叮嘱道,“我去去就回,不要乱跑。”他走进了高大精致的大门,还回头望了自己一眼,灿然一笑,眉眼尽是温柔。 周围的人群渐渐稀少起来,最后连站在门口的两只狼妖也离开了。 辛芷像一个木桩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默默想着沈飞走时的话,还有交给她的那些符咒。她翻开一个真火咒,只要往地上一扔,就会燃烧起来,沈飞很细心,除了传音咒可能自己用得不是很顺畅,其他的都是直接扔出去就行了。她将符咒重新折好放进脖子上挂着的荷包里。 这是沈飞亲手给她做的,荷包上隐隐绣着歪歪扭扭的阿美两个字,辛芷很喜欢,捧着爱不释手。 她发现自己认识字,或许生前有读过书? 正当她正沉溺在自己的世界时,一道软软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父王怎么还不出来......” 顺眼望去,一个细皮嫩肉,脸蛋软面团似的男娃娃从远处走来,他身着绫罗绸缎,脖子上挂着个长命锁,戴着华贵的皮冒,活似富家的小公子。 祝糖糖手里抱着许多才买的小玩意,另一手拿着根糖葫芦,小嘴吧唧地动着,发出听不清的奶音,“我妖进去找抚王......” 在他的身旁跟着一名年轻魁梧的男子,手里也同样抱着一堆小玩意,皱着眉头道,“殿下,刚才大王要带咱们进去,你非要拉着属下去逛街,现在好了,门都关了我们哪里进得去?” 祝糖糖囫囵将一颗糖葫芦嚼完吞了,不满道:“本太子说要去就要去,你快把门打开,否则我就吐火烧你的鲤鱼须!”那男子无奈,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朝门口走去。而祝糖糖看到一旁盯着自己的辛芷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蛟吗!” 那娃娃音又奶又凶,传到耳里毫无威严。 听闻,辛芷垂下头没有理会,转过身背对着小太子,将荷包重新挂回脖子上。 祝糖糖是蛟王祝洪唯一的儿子,对他溺爱得很,平日里走哪儿都带着,那鲤鱼精名为是祝洪信任的手下,名为梓阳,对他也是言听计从,见辛芷不理自己,以为是害怕了,便走到她身前安慰道,“本...本太子又没凶你,你怕我做什么......” 见辛芷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他蹲下身想要去劝慰。祝糖糖虽然性格被宠得有些骄纵,但因祝洪对妻子敬爱有佳,以至于祝糖糖也平日里对女子颇为尊敬。 面前这个女子身着水粉色的裙子衬得整个人气质不俗,用帷帽遮着脸,微微低头,瘦弱的身材看着一推就倒地上似的。 祝糖糖一看,心想莫不是把人给吓着了?他有些担忧,走上前想问问,可一出口便成了,“喂...你愣着干什么?” 他立刻察觉到自己又嘴欠,就这事,祝洪说过他很多次了,要对女子温和有礼,他心里知道,可总觉得别扭。 别说温和了,他连跟姑娘说话都结巴。 东海里的人鱼都笑他是个胆小鬼,若不拿出点气势,怎么唬得住人? “喂...你若没事,就...就吱一声。“祝糖糖稍微放低了声音,试探着道。 可面前这位扶柳若风的女子依旧没有理他,反而慢慢靠着墙蹲下去,坐在墙根不动了。 祝糖糖愣了,他堂堂一条受宠的蛟太子哪里被人冷落过,于是本来放轻的声音又扬了起来,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理,本太子都跟你主动说话了怎的不搭理人?“ 辛芷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为何这小孩一直缠着自己,便只好摇摇头回应,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很明显,小蛟并没有看明白,他看不清女子的脸,觉得那帷帽碍眼极了,想将人看得更清楚一些,于是一把掀开帷帽。没了遮掩的纱幔,青铜面具露了出来,祝糖糖一愣,道,“你...你为何要带面具?“ 他惊讶极了,莫不是这女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蛟年幼,玩心瞬间大起,见辛芷起身想要去拿自己手上的帷帽,他敏捷地将手一收,向后退了两步,辛芷扑了个空,只见祝糖糖抱着帷帽朝一旁跑着,道:“来追我呀...追到了就给你。“ “......” 辛芷见状只好起身,迈着修长的腿两步便追上了祝糖糖,她轻轻将小蛟拦腰抱起扛在肩上,从他手里拿回帷帽,还没来的及戴上,那小孩儿四肢挣扎着,手一撑,便将那面青铜面具给碰掉了。 这一掉,辛芷这张半边腐烂,半边白骨的脸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完整地展现在祝糖糖眼前。 小孩儿一看,烂掉的肉挂在脸上,猩红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自己,他先是呆呆的,待看清楚后眼眶一红,鼻子酸涩,“嘤”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咬着嘴唇,哭得极小声,生怕惊扰了辛芷。还未长成的小奶音没了方才的气势,软软的,听着想让人欺负。 “鬼...鬼啊......” 祝糖糖像是浑身没了劲,手脚软趴趴地浑身发抖挂在辛芷身上,鼻子一抽一抽,眼泪啪嗒地打湿了她肩上的布料。 梓阳在锦绣行门口转了许久,见怎么也打不开这门,只好兜了一圈后回到原点,他来到刚才的长廊上,见被放在手心里照顾的小蛟此时正趴在一位高挑瘦弱的粉衣女子身上,哭唧唧地抹鼻子。 他皱着眉头很是不耐,想到平时没少教育祝糖糖不可以和生人靠得太近,此时却当耳边风。他快步走上前正准备训斥,却瞥见祝糖糖白皙的包子脸旁,那女子也盯着自己,腐烂的脸眼看着就要碰到太子了! 梓阳大惊,猛地抽出双锏喝道,“魔尸,速速放下太子!”他运起妖气朝辛芷汹涌而去,强大的妖气压制着她,几乎无法动弹。 本来祝糖糖只是小声地哭,见到梓阳来了好像有了救命稻草,“哇”地一声放开嗓子大哭起来,“呜呜...梓阳,你快救我......鬼...啊......” 辛芷好不容易冲破梓阳的妖力压制,慢慢将小蛟放在地上。沈飞不喜欢她打架,那她也无意惹起事端,踉跄地后退两步,重新戴好面具与帷帽,靠在一旁的兰花盆边。 “殿下!快过来!”梓阳见辛芷都将人放下了,怎么祝糖糖待在原地不过来?他只好慢慢朝前移动,伸出只手示意小蛟过他这边来,另一只随时戒备着不敢放松。 “梓阳...我麻了,我的腿麻了!呜呜呜......” “......“ 梓阳白了一眼,只好上前想要握住祝糖糖的小手,两人正要相触,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冷箭,“嗖”地穿破宁静,与梓阳的手背擦过,最后插在地砖上。 有暗箭偷袭! 他猛地抬起头,见祝糖糖已经不在原地,心里的石头才落下一大半,可又一看,那孩子被魔尸抱了个满怀,两人正在距离自己不远处傻呆呆地站着,那颗才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梓阳略微惊讶,刚才莫非是那魔尸救了太子? 她怎么会救一个小孩儿?那道...她有意识? 还来不及细想,又有几支冷箭“嗖嗖”从暗处袭来,他手腕一番,双锏祭出,将冷箭全数挡落在地,“殿下,到我身后来!” “快,快去梓阳身后!” 辛芷没有犹豫,听到命令后抱起祝糖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冒着继续袭来的暗箭迅速来到梓阳身后,她将小蛟转了个方向放到背上,开始摸索着脖子上的荷包。 长廊的灯忽明忽暗,尽头处缓缓走来了几名蒙面的黑衣人,他们个个手持武器,朝三人逼来。 “把太子交出来。” 为首的黑衣人恶狠狠道,手里的长刀明晃晃地威胁着。 梓阳心急如焚,冷汗流了一身,伏着身子双臂张开,将辛芷和祝糖糖挡在身后,三人被逼得步步后退,直到退进一个拐弯,再也没路可走了。 他寻思着,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锦绣行的人是听不见? “幻术!” 他脑中飞快回忆着,难怪他到处找不到侍从,难怪走了许久都像是在原地转圈。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们三人已经中了这些黑衣人布下的幻阵! 也许是懊恼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察觉,不然也不会如此被动,梓阳额间的川字纹越来越深,“你们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反而命令道,“快交出来,否则你小命难保!” 呵。 梓阳在心头冷笑,说得好像他将人交出去了就会放过自己似的。祝洪信任他,才将唯一的宝贝儿子交与自己,他怎么能辜负? 被擦伤的手背开始红肿,梓阳啐了口唾沫,眼露凶光,“做梦!” 话音一落,只见他幻化成一道黑色的人影飞速奔向黑衣人,他速度极快,双剑如幻影一般“砰砰”地狠敲着他们的背脊,这双锏名为“闭血”,上面有着凹凸不平的纹路,只要敲击在人的穴位上,必会痛不欲生,不死则残。 果然,在一阵横扫之后,几名黑衣人全数倒下,梓阳呼了口气,转过身朝祝糖糖道,“让殿下受惊了,属下这就来接你。”说罢正要迈出脚步,身后却被人“嘣”地一声敲击,那力道之大,梓阳疼得龇牙,双眼冒金星,手捂上后脑勺,摸到湿淋淋的水。 他将手拿到眼前,定睛一看,竟然是血? ------------ 第二十六章 黑衣刺客 其中一个黑衣人趁梓阳没注意,抡起青钢锤朝他头上砸去,瞬间鲜血四溅,天旋地转,梓阳往后脑勺一抹,手上尽是淋漓的血腥,他踉跄地朝祝糖糖走了两步,两眼发黑,膝盖一软,直直地朝两人的方向倒去。 “梓阳!呜...梓阳你醒醒!”小蛟企图挣开辛芷的禁锢想要跑去地上昏睡的鲤鱼精身旁,可辛芷力气实在太大,他还是一只小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推开。 曾经祝洪敦促他要好好修炼,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可是祝糖糖却认为,他周围有父王,有梓阳等人的保护为什么还要那么累去修炼? 方才在逛鬼市时,梓阳有些委婉地提醒自己,好好关心下祝洪,他似乎身体不太好,这次来锦绣行的目的就是寻找治病的灵药。 可是强大的父王怎么可能身体不好?他还会活很多很多年,直到成为真龙,获得神体。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么厉害的梓阳竟然在这几名刺客面前不堪一击...... 既然梓阳会倒下,那父王是不是也会受伤?甚至会死掉?那...那到时候谁来保护自己? “梓阳......”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和眼泪糊作一团,又去不了梓阳身旁,情急之下张开嘴“嗷”地一口咬住辛芷的胳膊。 “咔嚓。” 辛芷听到一声脆响,低头查看怎么回事,她捏起小孩儿的头掰开嘴,一颗乳白的亮晶晶的东西落了下来,正好掉进手心里。她翻过手捏起观察,尖尖的,还有些小巧。 “......” “唔?” 两人相视愣了愣,“哇”地一声,祝糖糖嚎啕大哭,“我的牙!我的牙掉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他伤心极了,父王不在,梓阳受伤了,现在牙也没了,面前还有穷凶极恶看着完全无法对付的黑衣人! 祝糖糖想,他可能是最惨的小蛟。 黑衣人踏过地上昏迷的梓阳,从两面包超上来,眼看便要逼近。 辛芷见状不妙,迅速扯下祝糖糖的腰带,在自己肩部打了个死结,然后又撕了块身上裙子的布条,将人捆在自己背上固定好,托着他的屁股警惕着眼前逼近的黑衣人。 只听为首的头领道,“交出太子,我等饶你一命!”说罢还在昏迷的梓阳脸上踢了一脚,见她一个女子更是狰狞地笑道,“小姑娘,他与你毫无关系,搭上自己一条命可不值,哥儿几个疼人,你跟着我们不会亏待了你。” 对于这些话辛芷自然是听不懂,她此时的脑袋正一门心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条长廊,黑衣人有四个,正好将唯一的通道堵住。 头领抡着手上的青钢锤,扭了扭脖子,步伐渐渐变快,四个高大的男人忽然猛地散开,上下左右一齐朝辛芷袭来,她伏下身子,后腿一蹬,全力爆发,向一支箭搬冲了出去! 魔气萦绕在身旁,见前方的青钢锤即将落下,她侧身一翻,手臂向上扣住首领的手腕,再猛地向外折,只听“咔嚓”一声,那黑衣首领的手腕竟然断了! “妈的!这小婆娘,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给我杀!” 黑衣人暴怒,捂着手腕退至到最后,其他三人捎着武器一拥而上! 辛芷一脚榻上高墙,借力跃起,扫过第一个黑衣人的脸,又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抡起拳头狠狠向后面的第二个黑衣人。 左边第三个黑衣人见状反手扒拉辛芷,双腿固定住她朝头领前冲去的脚踝,抄起寒刀朝她背上砍去,祝糖糖见状吓得脸色发白,“后面...后面!” 辛芷听闻俯身躲过,将祝糖糖一把扯下,拽着他身上的布条像扔石头似的扔向黑衣人。 “哎哟!”小孩儿惨叫,脑袋和黑衣人磕在一起,眼泪汪汪道,“你怎么能把我扔给他......” 还未说完只觉得身上的布绳又是一紧,身体腾空飞回了辛芷身旁。 祝糖糖靠着她的小腹,这女子身上挂着许多香包,淡淡的檀香里似乎还夹杂着些腥臭味。要是放在之前,他肯定会推开这人,然后惩罚她。可现在,祝糖糖觉得,这是他闻到过最令人安心的气息。 解决完三人,辛芷蓦地回头,那黑衣首领见状心头打颤,用还仅剩的一只手转动着青钢锤朝她袭来。 自上次在铁丘山后辛芷许久没有动过武,上了明心宗后又整天受沈飞的教导,不许打架不许露馅,她感觉自己手脚都要生根了。 再加上魔气从受伤的地方慢慢泄漏,感觉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在与黑衣首领过了几十招之后脚步开始虚浮,她绕开来人的攻击,手肘狠狠地击打了下黑衣首领的后脖颈,黑衣人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趁着机会,她抱着祝糖糖向出口跑去。 只要出了这里去闹市中,躲进人群,那些黑衣人就抓不到自己了! 她顺着长廊不停地跑,曲折的路径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无比漫长,两人不停地向前跑,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嘿嘿......” 空中传来嘲笑,辛芷察觉到不对,停下脚步抬起头张望,这四周空旷得很,哪里来的人? “你...你怎么停下了?”祝糖糖趴在她身后,紧紧环着身前人的脖子,见辛芷不说话站在原地,便朝前方探去,忽然惊讶道。“我..我们又回到了刚刚那条长廊......” 可不是嘛,摆放在前面那盆兰花,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啊。 祝糖糖又要哭了,他靠在辛芷耳旁小声道,“梓阳刚才说什么幻术...是不是因为这个,咱们走不出去呀?” 听到他这么一说,两人快步来到兰花盆旁,果然这株兰花与之前在锦绣行外的那株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她走了半天,一直在原地打转。 “嘿嘿...想跑,没那么容易。” 刷刷刷—— 四个高大的黑衣人又重新回到她面前,为首的那人伸手将罩着的黑衣脱掉,祝糖糖一看,抱紧辛芷道,“他...他们是...!” 另外三人也跟着褪下衣袍,露出精壮高大的体魄,可接下来让祝糖糖吓的干呕起来。 只见那四名男子两手伸到脑后,将头发轻轻剥开。 像是剥瓜子一样,渐渐地,四张皮失去了神采,慢慢褪下,直至脚踝。没有衣物附着的四个人如换发新生,重新立在跟前,半透明的身体漂浮在空中,灰白的脸上,空洞的眼眶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嘿嘿...还真有两下子,不过,你们是跑不掉了。” 鬼修本无实体,他们喜欢依附在阳气足,又毫无抵抗能力的凡人身上,待到这具身体的精气被吸食完后毫无作用,便扔了去寻找下一具壳子。 这四名鬼修显然之前是附在了凡体身上,但肉身被辛芷打伤,又笨重不堪,无法击败魔尸,索性扔了它们,露出原形。 “鬼修!跑啊!” 辛芷哪里敢留在原地,转身拔腿就跑,她迈着修长的腿风一般地狂奔起来。 “哈...我...我要被你硌死了......” 祝糖糖在辛芷瘦骨嶙峋的背上随着奔跑起伏,这人到底是有多瘦,怎么就硌得慌?莫不是她身上也和脸一样,都是骨头吧? 他抿了抿嘴,委屈地靠着她,比起被后面那些鬼修抓住,这个驮着自己的魔尸更能给自己安全感。 鬼修们没了衣物的束缚,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头领跃起身子从天花板上飘过,挡在辛芷身前,他伸出手吸纳着魔尸散发出来在周围的魔气,辛芷眼睛开始浑浊,踉跄地朝前卖了两步,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符咒,还没来得及打开,便栽到地上。 “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你们放开我,我爹是蛟王,他定会杀了你们......” 祝糖糖的声音越来越小,辛芷闭上眼睛陷入昏迷,没有醒过来。荷包散落在角落里,上面还沾着褐色的泥土,随着六人的散去,孤零零地躺着。 * 沈飞与这个高大健壮,此时却透着死气的大蛟相对而视,只听他道:“实不相瞒,我乃东海蛟王,糖糖是吾妻唯一的儿子,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本王有何颜面去见她。” “沈兄。”他上前一步道,“我知道是谁绑走了他们。” 盯着沈飞淡漠的眸子,祝洪道,“是舍弟祝山...他想用糖糖来胁迫本王退位......” 祝山与祝洪是两兄弟,在蛟族中都是强大的勇士,然而祝山残暴不仁,为人又心胸狭窄,一直对哥哥打败他祝洪当上蛟王之事耿耿于怀。 祝洪在位期间一直与旁邻妖兽要好,禁止蛟族欺压修为低的别族,提倡修士所使用的正道之法,改善蛟族一直以来夺妖丹,食灵兽的传统的修炼方式。两种方式提高的修为一样,甚至比传统捕食之法更快提升修为。 以这一举措得到了附近妖兽的拥护,使祝洪成了蛟族史上最为仁厚的王,也是唯一得到妖兽人三族支持的蛟王。可同时也惹恼了依旧使用传统方式修炼的祝山一帮蛟族。 他们毫不顾忌命令,肆意残杀别族的妖兽,甚至为了挑衅祝洪,让每只被捕的妖兽死状极其惨烈,触目惊心。 之前祝洪念在兄弟的情分上一直百般忍让,可没想到这祝山竟然得寸进尺。最后竟然联合其他不满祝洪的部落想要杀了他。 “我的妻子已经被杀了,不能再失去儿子……”祝洪吸了口气,强忍着伤口的不适,“若蛟族的王令落到好战残暴的祝山手上,那附近的凡人,以及妖兽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王令...”沈飞问道,“是你给我的那块铁令牌?” ------------ 第二十七章 交到朋友 阴森的地牢里,四周一片漆黑,辛芷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边上注视着围在眼前的细铁栏,默了一会儿,张开五指握住冰冷的铁栏,奋力朝两旁拉扯想要扳开。 她使出浑身力气,可不论怎么用劲,这铁栏杆依旧纹丝不动。 好半天,她放开手指随后握紧,换成硬朗的拳头使劲朝上面砸着。 “砰,砰——” 一下又一下,除了上次差点伤到沈飞,违背了不可伤害主人的约束,被狠狠惩罚一番,其余时候她都没有痛觉。隔了许久,直到发现手关节的骨头断了,她才停下动作。 看着碎裂的关节盖,一缕魔气无形地从里面溢出,回想起之前那几名鬼修将自己身体的魔气强行吸出一大半,导致昏迷,她决定不能再伤害身体了。 辛芷没有修复能力,伤了便是伤了,魔气只会从这些伤处越漏越多。 从最开始在铁丘山被沈飞捅了一剑,后来挨了左护法一掌,又被微若的玄火鞭灼伤,之后虽然服用了沈飞的增灵丹恢复了许多魔气,但在之后的对战中也消耗了许多,刚才被鬼修又吸食一些,如今辛芷难得地感觉到,手脚无力,用力过猛后还头晕目眩。 沈飞...沈飞若是发现自己不见了定会着急...不行,她得赶紧想办法回到他身边去。可如何才能出去?这又究竟是哪里? 她干脆坐在地上一边思考,顺便阻止魔气泄露太快。祝糖糖也醒了过来,他看见周围这幅景象先是一愣,随后看到辛芷的背影,好像抓住了主心骨,翻了个身飞快地爬到她身旁,将沾着泥土的水粉色袖子紧紧拽着,眼泪汪汪道,“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为何他们要抓本太子......” 他还是一只小蛟,虽然脾气不大好,嘴也管不住,可从未做过坏事,偶尔还会被别的蛟欺负。 那些人指名道姓地要自己,难道他干了什么坏事而不自知? “没有啊......” 想了许久,祝糖糖愣是想不起一件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鬼修。 莫不是抓错蛟了吧?他想着,可那些人分明是要“太子”。这世上就他一个蛟太子......越想越难过,他鼻子一酸,“嘤”地又哭出声来。 泪水跟珠子似地不停往下掉,他拽着水粉色的袖子抹了把鼻子,泥土沾得整个脸都是,白皙的小公子成了个煤炭包,辛芷抿着唇垂眸望着他,待人抹得差不多后,才闷闷地将袖子收回来。 他抽了会儿鼻子,见身旁的人捏着衣袖,埋着头静静地看着。那水粉袖子上黏着自己的眼泪和鼻涕,看着实在是污秽。祝糖糖有些不好意思,红着眼睛望着她,想道个歉却又说不出口,良久才咽了口唾沫,道“你这衣服也太久了,还不好看,这都是些什么颜色...等...本太子出去,让父王给你买一屋子新衣裳......各种颜色,还有时下最受欢迎的绣花......” 实在不是他多嘴,辛芷这衣服不白不粉的颜色,一看就是小镇上的布样,他们东海有名贵的鲛织,色彩斑斓的珠宝,早就不穿这种布料了。若不是辛芷气质上佳,看起来似乎还颇有姿色,恐怕换个人恐怕就土气了。 一想到父王,祝糖糖看着四周的铁栏,心下伤感。现在被抓过来还不知能不能出去,想到自己恐怕再也见不到父王,眼眶又红了。 他抬起头望了眼离自己不远处的女子,慢慢弯下身,见她没反感,便顺势靠在她胳膊上。他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现在哭累了,整个人身心疲惫,辛芷身上硬的很,还传来淡淡的腥味,可此时却让他无比安心。 目光扫过帷帽,祝糖糖鬼使神差地撩起纱看着那张面具,问道,“梓阳说你是魔尸?” 见辛芷没反应,想到她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以为是自己拆穿了她的秘密惹人不高兴了,忙道,“我...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想不到最后竟然和魔尸在一起......”觉得自己越说越错,急得脸红,抬起身子望着辛芷认真道, “我...我其实也一直有个秘密,连父王都没说。” 他连“本太子”都不说了,反正估计都出不去了,要这些尊称也没意思,于是撑起身子,靠近她认真道,“我想去找阿娘......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听闻,辛芷才侧过脸看着他,好奇地歪着头。见她终于有反应了,祝糖糖忙接着道,“父王说阿娘南海云游了,我想去找她,”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得仔细整齐的纸,打开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 辛芷认真看着,见上面详细记录了出行必须物品,从东海到朝都的路线等等。祝糖糖道,“我都想好了,这次来鬼市把东西买齐了,找个机会就走,我要去南海找她。”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辛芷,“你看现在我们也算是生死患难的兄弟了,若有机会出去,我俩就去南海吧。“他害怕魔尸有顾虑,道:“我是蛟族太子,没人敢欺负你。“ 辛芷依旧安静地听着,完毕后轻轻摇头,祝糖糖见她不愿和自己在一起,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鼻子酸胀,眼睛又红了。 他身在东海,没见过魔尸,可也听别人说过这种被-操控的尸骸。可是现在见到了,发现并不是描述的那样惊悚。 与他在一起的这魔尸听得懂话,武艺高强,除了相貌和味道提醒着彼此身份不同,其余的都没什么区别。 他俩在一起没多久,一路上辛芷都护着他,也不嫌自己累赘,于是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的信任还有些依赖。 他凝视着辛芷,青铜面具之下,因之前打斗而凌乱了的狐皮围脖松开了,露出横在脖子上的伤痕,祝糖糖先是一愣,随后将手放在那道伤上,放轻了声音,“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因为这伤?“ 辛芷点点头,自打重生后她已经受到了许多周围人对自己不喜,惧怕甚至是恶意,可在祝糖糖身上却感受不到,也就没有没管,任他趴在自己身上轻抚脖子上的伤口,怕人摔着,于是顺势将其揽住,一大一小在黑暗之中彼此依存。 祝糖糖扒开狐皮围脖,伤口全数暴露出来,翻起的皮痂透着血丝,看着让人起鸡皮疙瘩。或许是小蛟从小见惯了族人捕食妖兽的血腥,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对脖子上的这条伤也不像之前反应那么大。相反,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拦着自己的女魔尸不光厉害,还听得懂自己说话。 祝糖糖平日里嘴欠还傲得很,除了父王和梓阳,别的小伙伴私下里都不怎么理他。辛芷不光脾气好,还很有耐心,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还嘴,祝糖糖对这新伙伴真是越看越喜欢。 “没事,等出去后,我陪你找恢复容貌的办法,你知道东海吗,那里可大了,听父王说上面的小岛隐居着各种修为高强的大能,我们去找他们想想办法,” 他眯着眼睛,小奶音又软又萌,辛芷没忍住低下头凑到他脸旁挨了挨,然后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为什么?若是有什么事要做,我可以在东海等你......” 听闻,辛芷一愣,不知如何回应。 如果没与沈飞结契,说不定就应下了,可如今沈飞还在等她,况且自己也没忘了要寻找记忆的初衷。 生前,她浑身扎满了窟窿,死状惨烈,若就这么两眼一闭也就算了,可上天偏偏给她开了个玩笑,莫名其妙重生回来了。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之前在明心宗时,辛芷看到沈飞他们聚在一起时很是羡慕。 她也想和朋友一起高谈论阔,虽然自己不能说话,可会很认真地听。沈飞青琅,朗月朔风他们虽然不再介意,却也仅仅是把自己当一只很能打的灵宠。 辛芷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融入,也无法和他们成为朋友。 沈飞他很强,以后会修炼成为元婴甚至是更厉害的大能,她只是一只到处遭人白眼的魔尸,他俩注定会分道扬镳。到时候他会遇到更强的妖族灵宠,而自己也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藏起来,独自生活下去,直到魔气枯竭。 她带着懵懂和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孤零零的来,以后也会独自离开。如果注定要孤独一人,她希望能够找到生前的记忆,至少知道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周围有些什么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行尸走肉地生存着。 看着祝糖糖委屈巴巴的小脸,辛芷伸出手,抚上他柔嫩的肌肤,另一只手比划着告诉他,等她做完必须要完成的事,便去找他。 小蛟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反握住戴着护具的手连忙问道,“你...你答应了?” 点点头回应,等在沈飞那里找回记忆,自己便和他商量解契,然后去东海找小蛟。 她太孤独了,祝糖糖看自己的眼神干净,单纯,辛芷觉得他们能成为朋友。 “太好了!” 祝糖糖举起双手,搂住辛芷的脖子道,“我会等你的...你快些......” “咣当——” 牢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祝糖糖一惊,迅速躲到辛芷身后紧紧把她抱着,“是不是来杀我了....呜呜......” 幽暗的通道里,只有阴风吹过的呼声,静的令人害怕,小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低下头,将整个脑袋埋在辛芷的后背里,企图让这个瘦弱的身躯挡住自己。 辛芷立起背脊,如块石头一动不动,毫不畏惧地与前方魁梧的鬼修侍卫对视,他暗灰的脸上,猩红的嘴一裂,“城主有请太子殿下。” 祝糖糖头皮发麻,抓着辛芷大哭道,“我不去!我不要离开这里!” 辛芷将人强行扣在自己身边,却见鬼修冷笑着飘至自己跟前,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额头上一点,刹那间,浑身魔气倒流,疯狂地外泄! 她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手也失去了力气,眼见着小蛟被带走,却无能为力。 辛芷冷漠地盯着鬼修冷漠的脸,按捺住心头的恐惧,这人...可以直接抽走她的魔气? ------------ 第二十八章 成为容器 鬼修莫山让人将祝糖糖带走,自己又把辛芷的魔气再次抽走许多。 这一次,她感到浑身力气被抽空,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无力地倒在地上。无力地睁着眼,看着自己手脚被铁镣铐绑住,被莫山拖往外面。 他的这具躯壳,高大魁梧,像一座大山将外面的视线牢牢挡住,手里捏着铁链慢慢在前走着。走廊弯弯绕绕,似乎没有尽头,两旁是金碧辉煌的砖瓦,雕梁画栋。辛芷背朝地被拖着,连挣扎都做不到。本想趁机观察周围有没有逃生的机会,最终,由于魔气失掉太多,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说话,接着身体里传来令人舒适的气流,顺着浑身脉络直达魔核,瞬间充盈起来,她慢慢睁开眼,待看清周围才发现被带进了一座宫殿,顶梁尽是山水浮雕,白玉柱子巍峨地撑起大殿,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气,翻过身,见一名倾国的红衣女子,正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 她脸色苍白,看着辛芷的眼睛微微上扬,妩媚多情,似湖泊般澄澈,薄薄的唇色淡如水,微抿着,仿佛想要说什么。 莫山在一旁回禀道,“雪谷大人,这就是与蛟族太子一起的魔尸。” 雪谷? 莹白的脚尖点地,雪谷从贵妃榻上坐起。她一步一步姗姗而来,像是翩然而下的红叶,轻轻的不带一丝烟尘。行至被铁链捆着的身着破烂水粉衣服的魔尸前,美眸流转。 她伸出手,尖利的指甲慢慢抛开辛芷的腹部,一点点地深入,在摸到魔核后,漂亮的眉毛舒展起来。 辛芷体内的魔核又圆又润,还很新鲜,一看就是刚被制好没多久的魔尸。魔尸是由凡人制成,本是没有魔核的,它们被魔修强行灌入魔气后,生成了无法自我孕育魔气的魔核。这些魔核会根据尸骸身前是否强大而决定大小。恰好,辛芷的魔核就挺大的。 雪谷轻轻抚摸着魔核,满意地勾起丰唇,她用手掌包住,准备将其强行往外剖出,然而,她的手却被一股却不属于魔尸的灵气刺痛。 她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放出自己的灵识深入辛芷身体里去追随,可是那丝灵力狡猾得很,自己的灵识一追上去,它便一溜烟藏了起来。 探寻了许久,雪谷才终于逮住那抹不属于任何人的灵气,惊讶道,“你身体里为何会有灵力?” 灵力? 只属于正道修士的灵力? 辛芷躺在地上,望着面前有沉鱼落雁之美的女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想起之前有服下用沈飞灵力做成的增灵丹,莫非说的这个? “是个哑巴?” 雪谷把手收了回来,扒开她脖子上的小狐裘,看到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后瘪了瘪嘴,嘟嚷道:“那还真是可惜了。“随后立起身子,拿起侍从手里早已准备好了的白布擦了擦手,朝莫山道,“你在何处寻得此人?” 等莫山交代完前因后果,雪谷望着她饶有兴致道,“哦?”她削葱般的手指捏住魔尸的脸,轻轻将青铜面具揭下,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辛芷的全身,意味深长。“这倒是个好容器。” 辛芷身材高挑,不似其他魔尸那样缺胳膊少腿,把脸遮住穿着衣裳,远远望去就真的像个女子似的。雪谷越看越满意,本来女魔尸就少,还找到一个这么完整漂亮的,她弯着眼睛嫣然笑道,“把她带下去好好招待着,若少了一只胳膊本座拿你试问。” 说罢,便朝身旁的侍从交代了几句,又向莫山道,“好好照顾她,等本座的传令。”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辛芷身上打转,眼里的欣喜和贪婪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待雪谷离去,莫山才起身,扛起躺在地上的辛芷,将她倒挂在自己肩上,慢慢朝另一头走去,一路上的侍从见到他们都纷纷避让,沿着小路一直朝前,最终来到一处偏殿,莫山将人往地上一扔,朝旁边的侍从道,“鬼王有令,替这魔尸梳洗。” 两边的侍从惊讶道,“这...这是新的容器?” 莫山没有理会,目光在她身上流转片刻,便转身离去。剩下来的侍从立刻起身,仔细地打量着辛芷,随后扬起笑容朝旁边的小丫鬟吩咐道,“好看,真好看,快些去烧水,把这位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去!” 辛芷受伤带着的铁链限制着她,那侍从解开她的衣服,熟练地跟剥笋子似的,三下五除二地脱没了,接着引着她来到一处温和的泉水之中,里面升腾着热气,侍从趴下身试了试水,朝她道,“可以了,请姑娘下去。” 辛芷听闻愣了愣,小心迈出脚尖,踩着里面的阶梯慢慢走进去,她靠着池边,这才有心思打量起周围。 方才莫山称那个叫雪谷的女子为鬼王,那这里...就是是鬼王居住的宫殿? 这儿由内自外都是华贵而显赫,就像自己所在的浴池,白玉镶嵌,宝石环绕,细沙铺在地面上,十分雍容大气。 侍从像没看见她身上的骸骨似的,对她十分有理,就像是自己的主子一样.....如果没有手上的镣铐,辛芷会以为自己是什么主人了。 那些侍从一边替她小心翼翼地擦洗身子,一边道,“姑娘真美,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魔尸了。” 听闻,辛芷不明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怪异。 她拥有意识,并非痴傻,自打重生后便知道这里的人对魔尸是有多厌恶。就算是在鬼市这种群魔汇聚的地方也不受欢迎。可是这位鬼王行事却十分奇怪,先是让手下抓了自己和祝糖糖,又强行把小蛟带走,按理说自己没什么用只要继续关着就好了。 可雪谷却让人将自己带来了,辛芷从她一系列动作发现,这位鬼王对自己的魔核十分感兴趣,她的魔核有什么用?又不能孕育魔气,就是一个盛水的杯子罢了。 若说这件事让辛芷感到奇怪,那现在的状况,她更是摸不着头脑。 雪谷的侍从对自己太好了,好得让辛芷有些受宠若惊,又是给她洗澡又是换装,还喷了些香喷喷的露水。这些人面对她的容貌也是目不斜视,毫无畏惧,甚至还开口称赞她漂亮...... 她对自己容貌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明明和美毫无关系,甚至是还有些恐怖,这些人怎么就张着嘴说得出口?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或是要对自己做什么? * 祝糖糖被鬼修强行从牢狱里抢了出来,一开始他大哭大叫,哭得昏天黑地,可周围没有一个人理他。 接着这些鬼修把他带到一所偏殿处,他一边哭一边留意着这个地方,和牢狱里完全不同,周围膏粱锦绣,金碧辉煌,祝糖糖咽了口唾沫,心里更是担忧。 这些人为何要把他带到这里?一起的那只魔尸又如何了?他被带走的时候分明看到她受伤了,他一定要寻找机会逃出去。 找到父王,让他来救辛芷! 这里离雪谷的主殿已经很远了, 他放下祝糖糖,“请殿下在此稍作休息,主人待会儿就来了。” “我不要见你们主人,我要那只魔尸,你们把他带去哪里了?”他迈着小短腿迅速离开这鬼修,躲在椅子后面道,“你快些放我出去,不然等我父王来了你们都得死!”他声音软软的,毫无威慑力。 那鬼修冷冷笑道,“你父王如今自顾不暇,殿下还是好好珍惜最后这几天的当太子的日子吧。”说完朝旁边的人下令道,“给我看紧他了!” “是!”侍从们领命道. 祝糖糖愣在原地,那个人说自己只能当最后几天太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的父王有危险? “父王怎么了?你说清楚!“ 他从地上挣扎起来朝外跑去,却被两旁的侍从拦下,“你回来!喂,大块头!“ 他们把送鬼修出去之后,本想将门关了,却见祝糖糖忽然喷出一道火焰,跟一团球一样,从里面蹦了出来! 他化成蛟形腾空而起,喷着六七尺长的火焰,侍从们纷纷退让,祝糖糖见时机已到,跟泥鳅似地滑出去了。 可谁知刚要跃出门口,那鬼修竟然折了回来,他迅速抓住蛟尾, 将其扔了回去,小蛟受不住这么大的力气,重重摔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只听鬼修嘴里恶狠狠道,“殿下,别使这些小伎俩,你逃不出去。”说罢捏住他纤细的背脊反手将其摔在地上,另一只手刺入不太厚实的皮里,狠狠地拽下几块鳞片,疼得祝糖糖嗷嗷叫。 “你这渣滓,本太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鬼修冷笑道,“那在下就盼着殿下有长大的那一天!“ 说罢转身离开,侍从们关上大门锁上。 祝糖糖从地上爬起来,坐在空荡的殿内,他伸手撩起裤腿,上面白嫩的皮肤上猩红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流了一地。 他疼得吸了口气,眼眶又不自觉地红了,祝洪把他保护得很好,别说流过这么多血,就算是磕着碰着都很少。 他很想父王。他们出来的时候,祝洪发现了他的秘密,两人吵了架,祝糖糖现在想要回去和他道个歉。 可是现在,到底该如何逃出去? ------------ 第二十九章 便宜娘亲 青烟萦绕,雾气升腾,侍从们左右扶起出浴的女子,替她擦拭着身体。透过屏风,女子的身姿在遮掩之下曼妙多姿,可当她被人拥簇着走出来时,却发现那本该冰肌玉骨的身躯竟然是腐烂的骸骨。 侍从们牵着辛芷来到妆台之前,替她换上新的衣裙,碧绿的翠烟衫披在身上,下摆是绣着散花的绿草百褶裙,头上的珍珠蝴蝶发卡被取下,换成了碧玉夜明珠,青铜的面具被取下,换成了镂空凤凰雕花的银制面具。手腕上的皮制护手也变成了锦缎织的手套,远远看去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梳妆完毕后,侍从们依次退下,莫山推门而入,见到坐在妆台旁乖巧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辛芷,愣了一瞬,随后才开口道,“姑娘,雪谷大人有请。”不怪他有些震惊,辛芷之前的模样像只流浪的小猫,脏兮兮的,再加上又是魔尸,于是对她很是不屑。 可自从雪谷让他把辛芷送进凤仪殿后,莫山便对辛芷另眼相看了。她的残躯被衣衫罩着,面容也被面具遮挡着,看上去与普通女子无异。她安静地坐着,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新装扮,端庄娴静之中又带着些羞赧的怯意,让人竟生出爱怜之意。 莫山喊了一声,辛芷转过头来静静地与他相望,一瞬间,似乎与很久之前另一个姣若秋月的身影重合,他短暂地温和了眉眼,又重新肃穆道,“姑娘,该走了。” 辛芷双腕被铁镣铐锁着,长摆在地上拖着有些不适应,步子虚浮踉跄,慢吞吞地走到莫山跟前,举起被锁住的手凑到他跟前,淡红的眸子忽闪着亮光,莫山没有动作,只是淡淡道:“跟在我后面,走吧。” 或许是觉得辛芷没有逃掉的能力,又或许是与故人身型相似,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粗鲁,而是保持着距离在前面走着,再也没有像对待囚犯一样, 他走在前面,侧头时余光瞥见辛芷踩着裙摆歪歪扭扭地走着,有意放慢了步子,让她能够跟上。只是那裙摆实在太长,明珠鞋底踩在上面,猛地一滑,整个人扑了出去。 莫山一直关注着她,见人要摔倒了,迅速退至身前将其拦腰截住。二人身影相叠,距离陡然拉近,华灯之下,他的睫毛如鸦羽般颤动,极黑的瞳色,如终年不见天日的苍穹,其中复杂浓重的情绪让辛芷有些看不清。 她并没有伤到,倒是对莫山反应那么快有些吃惊。 两人就这么愣着,直到一名侍从前来禀报,“莫侍卫,雪谷大人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闻声,莫山才放开辛芷,背对着她向侍从道,“我这就带她进去,劳烦了。” 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 而在中间,管弦齐鸣,数百舞伎轻舒长袖,如百花齐放,这些女子个个妖媚入骨,浑然天成。 忽然众人散开,一名少女独自出现在众舞姬之中,她娇躯随之旋转,自地上翩然飞起。百名美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一舞完毕,那少女迈着轻巧的步子缓缓向坐在镇上放着雪谷走去。 她虔诚的跪在地上,削肩细腰,白净无暇的皮肤透着淡粉,杏眼望向鬼王尽是崇敬。 很明显,少女的景仰讨好了雪谷,她笑盈盈地看着,伸出手慈爱的抚摸着她白皙的脸颊。接着从脖子上摘下一条碧玺串链挂在她胸前。 “赏你的,拿去吧。” 鬼王拥有天底下的奇珍异宝,这条项链蕴含了万年天地精华,可助修行突飞猛进。 少女眼中万分欣喜,拿起地上的项链,爱不释手。谁知,却又听到身前的人道,“明日起,你回去吧。” 霎时,少女的脸从喜出望外瞬间拉了下来,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雪谷,眸子里的强烈抵抗尽显无疑。然而雪谷并没有理会,只是示意身旁的侍从将她带下去。 少女不愿离开,如花瓣柔嫩的双唇张开却迫于畏惧而不敢出声,她含着泪水,向雪谷慢慢磕了个头,这才起身,一步两回头地退下。 片刻,坐在正上方的雪谷端起手中的酒樽,缓缓抬起。用慵懒的眸子扫视着下方各类妖魔:“今日召集大家来聚此处,是有要事要告诉各位。” “我儿玲珑,受鬼神眷顾,将重返人间。” 听闻,底下众妖魔全都哗然起来。雪谷又道,“传令下去,宣少主进殿!” 门外莫山蹲下身为辛芷卷好裙摆,见侍从宣二人入殿也不再磨蹭,他领着身着华冠丽服的辛芷,踏入殿中。 在众妖魔看到辛芷的一瞬间,吵闹的大殿如被定格一般,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雪谷见状很是满意大家的表现,他们看到这个魔尸时的表情,就像自己当时一样诧异。 这个女魔尸,从身形到神态,和她的女儿玲珑几乎一模一样! 众人皆知,雪谷当年在凡间有一个女儿,名为玲珑。 那时人魔交战,打得不可开交,尸殍遍野,鬼魂哀嚎,人间即是地狱。 善于蛊惑人心,修炼禁术的魔修更明显处于上方,而相对于较弱势的鬼,妖,兽则依附于魔修。 在魔族的掌控下,这个世间像是沦为了地狱。魔为尊,妖为次,人再次,最低等的是鬼。 而玲珑则是半人半鬼。 人,除了修士之外是没有灵力的,他们虽然弱小,但是总能团结在一起,对付各方妖魔鬼怪。妖兽喜欢独来独往,但因天生体格强大,从不畏惧危险。 只有鬼魂,或因愤怒,或因不舍,被留在人间终日无形飘渺在世上。 他们需要吸食-精气,炼成内丹,但却由于太过弱小,经常成为强者的食物。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必须寻找依附,修炼的更加强大,才能够保护自己。 雪谷带着女儿,终日躲避着危险,等到好不容易修炼出了实体,回来时却发现女儿已经身染瘟疫,早已病死的家中。 一千年以来,她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身体,有人,有妖,甚至是魔尸, 人和妖的身躯,在融入半人半鬼的魂魄后很快,因受不了如此重的阴气而腐烂。反而最不受人喜爱的魔尸,恰好能成为最好的容器。 魔尸没有魂魄,又因本就死去,恰好能够包容半人半鬼的魂魄。 只是它无法将魂魄固定在躯体内。这些年来,因为雪谷不停地将玲珑的魂魄与其他身躯融合,让其本就脆弱的魂也受到了重创。 如果再找不到能够融合的身体,玲珑就会慢慢消逝了。 昨日,雪谷听闻手下人说,鬼市中来了一只有意识的女魔尸。这只魔尸拥有意识,也就是说她能够在炼尸禁术之中守住自身原有的魂魄? 那发现魔尸的老板本想将其买下送给雪谷,可她的主人说什么也不卖,这引起了雪谷的好奇,她本想派人去跟踪这些人,却没想到莫山在捉拿蛟族太子时,误打误撞将辛芷带了回来。 她的到来让雪谷早就绝望的心立刻澎湃起来,像是早已干旱沙漠里的植物遇到甘甜的雨水。于是在大殿之中,迫不及待地放出灵识在辛芷的身体里探寻,直到发现一丝不属于彼此的,纯净且无比强悍霸道的灵力。 那股灵力霸道且凶悍,把身为鬼王的雪谷狠狠地刺痛了一番。 可是,雪谷心情从未如此好过:一只有意识的魔尸,从天而降,让玲珑获得新生。 她认为这或许是拯救玲珑魂魄的唯一办法,若是错过了,到哪里再去找一只同样拥有意识的魔尸? 一开始雪谷还有些忐忑不安,可是在下人将玲珑生前的衣服穿到魔尸身上后,果不其然,看到辛芷的那一霎那,她脑袋里最后的疑惑也没了。面前这个身着华服的少女,举手投足都是玲珑的影子,雪谷眼眶酸胀,千年的等待与思念,所有受过的苦痛在这一刻化为甘甜的泪。 这么多年以来,众妖王都很清楚雪谷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复活唯一的女儿玲珑。 这也是鬼王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支柱以及弱点。所有人都知道她出手狠辣,却唯独对十八九岁的少女网开一面,而这些姑娘都几乎长得一个模子:杏眼流转,粉面桃腮,清纯可人.....或许玲珑就是这个模样?在失败那么多次后,雪谷早就从一开始的激愤变得麻木,大家在看到鬼王的同时心里都充满同情。 直到今天,见到辛芷出现在大殿时,雪谷的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光彩。 她扶着座位,从上面缓缓起身,眼里盯着门口的那抹朝气昂扬的碧绿,张了张嘴,轻声道,“玲...珑?” 喊了一声见辛芷没有回应,雪谷知道自己失了态,她疾步走下玉阶朝辛芷行去,无视面前高大的莫山直径跃过,等面对辛芷时,她抬起手不知由上之下打量,最后停留在两肩处,再次柔和着嗓音,生怕吵到她一般,“我的玲珑...我的孩子?” ------------ 第三十章 鬼市少主 祝糖糖百般气馁地横躺在榻上,这铺着的鹅绒垫子又软又暖和,让他简直深陷其中瘫软地睡着。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几盘新鲜的蔬果,他拿起一串葡萄毫不顾忌形象地张大嘴扔了进去。 他躺在这里已经有一天了,自打被那只鬼修扔在这里之后,侍从便把门锁上了,他撩起被拔掉蛟鳞的腿,虽然已经结痂,可还是红成一片。不由得叹了口气,若是此番能够躲过劫难,逃出生天,他,一定会回去好好修行, 受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愈合,虽然还是有些疼,可比起拔蛟鳞的那一瞬间根本算不了什么。那些侍从端了些水果进来后便不再管他。现在,祝糖糖不知道自己呆在里面会面临着什么,也不清楚祝洪等人现在的情况,心里很是着急。 每次一想到父王便心生愧疚。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忽然听到从外面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子声音。祝糖糖连忙架起凳子,透过顶上的小窗,伸出脑袋探寻着外面的动静。 趴在窗口上,面前是一片金黄的杏树,在落叶之间只听有人轻声道,“有劳去通报一声,在下替主人前来谢过鬼王。” 侍从道:“阁下稍等,我家大人正与众王在殿前庆贺,奴婢这就去通报。” 祝糖糖露出双眼,悄悄地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只见在金黄的杏叶之间站着一个带着黑纱巾的蒙面男人,个子又高又壮,冠起的棕红头发扎成小辫服帖地束在脑后。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祝糖糖,他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停顿了一刹那后,男子金色的眼眸里透着阴狠,挑着眉毛令人发麻。 祝糖糖浑身一颤,吓得面如土色,冷汗直流。 “!!” 他一个踉跄没扒稳,“哐当”地从窗台上跌了回去,祝糖糖四肢仰趴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此时混乱不堪。 刚刚那个人...刚刚那个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瞳孔!那...那是蛟族的眼睛! 为什么蛟族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奸细? 那父王知不知道?祝糖糖头晕目眩地从地上爬起来,手掌支撑着额心想要理清这一切,可是,始终没有头绪! * 灯火辉煌的前殿之上,身着华服的鬼王正慈爱地打量着端立在她身旁的少女。那少女带着银质面具,遮挡着了面容让人看不清模样,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 她直立着背脊,身影优雅大方,珠钗随着步子摇摆,勾勒出少女的曼妙高贵,那股贵气由内而外,就像是天生为她而生。雪谷满意地看着辛芷,想到她即将成为玲珑魂魄的容器,成为自己的女儿,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怜爱,她轻拾起戴着上好绸缎制成手套的五指,相携着并肩走向正殿上座。 雪谷道,“众妖、魔、兽王见证,吾爱玲珑,历经劫难,终得圆满。今后她将是鬼市的少主,见玲珑如见本尊,若谁因其是魔尸之躯而嘲弄,日后本王的鬼市将永远为此族关闭!” “恭贺鬼王,恭贺少主!” “恭贺鬼王,恭贺少主!” 雪谷听闻仰天大笑,姣好的眉眼顾盼生辉,妙手一挥,红衣过处只见天降无数灵石,如细细麻麻的雨滴打落在地上,声音清脆悦耳,似在祝贺一般。 “是极品灵石!” “谢鬼王!” “恭祝鬼王与少主母子团聚!” 那如大雨倾盆而下的极品灵石落地声,众妖兽的祝福声,还有丝竹吹奏声交融在一起。辛芷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在坐的人都十欢喜,整个大殿也喜气洋洋,可这似乎和她毫无半点关系。 面前这名风韵入骨的女子真的是自己的娘亲?自己都变成这个模样了她是怎么认出来的?该不是认错人了吧? 想到这里轻轻碰了碰鬼王的手,雪谷被这一举动取悦了,侧过头轻轻挨着她,柔声道,“玲珑,怎么了?” 辛芷比划着,告诉面前的人,自己不是玲珑,她认错人了。 这是辛芷第一次主动找雪谷。 在这之前,雪谷也是听下人说起这具魔尸还保留着意识,本想着只是不像普通魔尸那样横冲直撞就行了,倒对她的言行举止没报什么希望,反正只是用来当玲珑的容器罢了。 没想到梳妆打扮一番后竟然另有风情,在大殿上的惊鸿一瞥,举手投足的贵气让她赚足了脸面,也让她对魔尸重塑了印象。 雪谷身为鬼王多年,对魔修炼制尸体这门法术倒是略有耳闻,这些尸体在成为魔尸后虽然没了魂魄,行为被魔修控制着,可没发狂的时候,身体还是有生前习惯的。 面前这个魔尸举止大方得体,一看生前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乖巧得不行,若玲珑的魂魄灌入这具身体后定会很美,没有比辛芷更合适的容器了! 雪谷越想越欢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揽住她哄道,“为娘还能认错自己的女儿吗?你现在只是没了记忆,别怕,娘会在你身旁的,永远保护着我的玲珑。” “我会帮你找会记忆,玲珑只要再也不离开娘便是了......” 辛芷听闻果然愣了一瞬,雪谷说的没错,她没了记忆,能想起来的只有偶尔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她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叫辛芷这个名字。 如果...雪谷说的是真的,那她就和沈飞他们一样,有了亲近之人,有了回忆,在这茫茫世间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她僵硬地抬起胳膊,轻轻回抱住雪谷,嘴里因为激动而发出气流的声响,雪谷见她有了回应,欣慰地抚摸着她有些颤抖的身躯,安慰道,“不要怕,我的孩子。为娘会把这世上最好的全都给你......” 雪谷起身,拢着袖子眼里竟是激烈的情绪,朝大殿中的人宣告:“传本王令下去,明日少主将举办进封仪式,本王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儿回来了!” 大殿一旁,方才领舞艳若桃李的女子小莲,捏着刚才雪谷赏赐给她的项链,见正坐上母慈子孝的两人,觉得刺眼得让人难受。她抿着唇,心下不悦却又无可奈何。 她已经习惯了被宠爱的日子,这些年来,雪谷护着她,有好的灵器法宝丹药都统统给自己,而她,只需要扮做深爱母亲的乖乖女,就能得到一切。 虽然小莲深知自己为何会受雪谷的宠爱,还不是因为像她早已去世的女儿。 可现在,雪谷找了一个新的替身,那人还是个魔尸! 秀丽的眉头皱着,不安分地转着水灵的瞳仁,按照刚才大殿上听到的说法,雪谷将会把玲珑的魂魄灌入魔尸身体里,那若是让这个计划落空呢? * 鬼王城之外,沈飞与祝洪相对而立,不明就里道:“蛟王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铁令交于在下?” 祝洪有些惭愧,“本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糖糖还小,若我一旦身死,祝山得到铁令成蛟王,定会杀了他灭口,可只要拿不到铁令,那么糖糖就还是蛟族太子,不会有性命之忧。利用你,是本王的私心...兄弟,对不住了。” 听到如此真相,沈飞心头不悦,他冷着脸默不作声,最后在蛟王期待的目光下松了口,将铁令重新藏好,道,“蛟王且记住你欠我的东西,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阿美,都希望大王全力相救。” 祝洪见他答应,喜不胜喜,连忙道,“记着的,我东海无数灵器,虽不比鬼市繁多,但也不见得差,等救了你的灵宠和我儿子,你想要什么随便挑。” 两人达成一致,沈飞正欲与他商议计策,却听到身后一阵狂风袭来,尖锐呼啸地将人撞向墙壁,险些刮出第一层大殿外。 接着一股霸道的灵压直面而来,他按住水月,迅速运气抵抗,回过头,只见在长廊的尽头,一团黑影伫立着,皎洁的玄月之下,祝山站在最远处,他身形高大修长,俊美的面容上却有着一道狰狞的抓痕,将阴柔扭曲成了狞恶。 “...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吗?兄长。” 他嗓音温和,却不经让人浑身战栗,脚步轻缓地移动着,让人不寒而栗。忽然,祝山化作巨蛟朝两人袭来,眨眼睛便到了沈飞身前! 祝山伸出一只手,迅速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人毫不留情地扔出了殿外。沈飞全身悬空着,底下便是峭壁,他连忙祭出水月抓住剑柄翻身御上,随后稳住身形冷冷地看着宫殿里猖狂的巨蛟。 “你还找了个帮手。”他嗤笑道,“蛟族只需要最强大的蛟,你太弱了,兄长。”说罢从身后抽出银色战戟,快狠地刺向祝洪。 祝洪面色凝重,随着刀剑的声音响起,不多久,他逐渐落到败落下方,脸色惨白,感到力不从心。之前本就深受重伤,祝山刀刀狠辣,他...根本不是对手。 随着战戟落下,祝洪使出全身力气挡住,胸口血气翻涌,差点没缓过气,扯着嘴角将那口血沫子吞了回去。见状,祝山怪笑道,“蛟族最强大的勇士如今也衰败成这样了吗?”他眼里的凶恶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阴柔,“我早说过,那些正道的修炼法子是不可行的,你看看,因为自己的狂妄自大,把雪绒也搭了进去!现在轮到你,接着再是你儿子!” 祝洪松开手向后退了出去,捂着胸口低头一看,手上鲜血淋漓,之前的伤口又裂开了。 半空中的沈飞绷紧了身躯,看着缠斗到一起的巨蛟心头疑惑:雪绒? ------------ 第三十一章 生死一线 沈飞握紧拳头,绷紧了身体,眼睛四下扫了一圈,由于宫殿里打斗的动静太大,又用了灵力,已经惊扰了守门的阴兵。他 守在门口的青琅等人见阴兵开始躁动起来,便心觉不对。 “师兄,这些阴兵怎么突然变多了?” 朗月发了张传音符,等了片刻却没有回声,“师兄没有回音,可能出事了。青琅朔风,我们得上去帮他。” 一语击中,朔风听后道,“怎么上去?这里到处都是阴兵,咱们只有四个人!”其中幻蝶还不算人。 听他这么一说,四人安静如鸡。 “罢了,我们来商讨一下,虽然我们人少,但不至于被发现,只要躲着点悄悄上去,问题应该是不大的。” 朗月尽可能将语气放平淡,作为四个菜鸡里面修为最高的,他现在很有压力。 朔风从兜里掏出一把符往其他两人怀里边塞边道:“来,拿着,待会儿见状不对就扔他们一脸......” “怎么都给我的土遁符?我俩换换!” 青琅接过那把符,两人抢了起来,朗月捏着眉心无奈道,“你们别闹了......” 哗啦—— 符咒被一股大风吹到了天上,稀拉拉地散开来,朔风脸色一黑,哀嚎道:“我的符!快去找我的符!” 朗月也愣住了,这好好的哪里来的大风?他伸手去半空中捞。 这一捞,忽然察觉出了有一点不对。 周围...... 朗月突然顿在原地,脸色也变了。 周围很安静。 刚才明明骚乱的阴兵,忽然之间不见了,他立马面色凝重,绷紧了身体,躲在草丛中仔细辨别。 “青琅,朔风,你们别抢了,我觉得不对。” 他凝视着前方,头也不回地朝后面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上前来。 可没有动静。 朗月迅速回头,转身就看见两个少年愣在原地,手里的符在周围撒了一地。 他顺着朔风的视线看去,刹那间,面如土色。 阴兵。 一列列阴兵毫无声息地站在身后,空洞的眼眶像是在看向这头,领头的阴兵首领张着下颌,上下头骨滋滋作响,朗月面色变了又变,更难看了。 “师...兄......“ 青琅和朔风也反应过来了,缓慢地朝朗月身旁褪去,只听到他说,“我,我数三声,便跑。” “往...往哪儿跑啊?”朔风要哭了,不是他胆小,是真没见过这阵式。 “随便,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他咽了口唾沫,哑着声音道,“三...一,跑!!” 说罢迅速捻起口诀,翻上剑身朝外圈飞去。 青琅拉上幻蝶和朔风见状也御剑跟了上去,可谁知刚想松口气,身后传来了尖锐的呼啸声。 三人同时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的阴兵头领诡异一笑,数千发箭支如同瓢泼大雨叫嚣着从天而降。 “跑!快跑——!!” 无数冷箭在天空铺天盖地的卷席而来,噼里啪啦地砸向空中的三人。 纵使是开着盾,也被击打得无法招架。冷箭无情地射向护盾,每一击,感觉手都在震动。 “所有的灵力都来护盾,冲出箭阵!” 朗月发号施令。然而这些箭的数量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他虽然已经是筑基后期,但也抵挡不了这么多的箭。 灵力慢慢开始枯竭,护盾也越来越薄弱,四人接二连三的掉到了地上。 他眉头紧皱,手摸在腹部旁,是肋骨断了。 “师妹,师弟!” 朗月支撑起身体,忍着断掉肋骨的疼痛拼命的爬向两人身旁。 “师兄……” 朔风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衣服已经破碎了,狼狈的跑了过来。 而青琅的状况却不太好。两只箭插穿了她的肺部。 此时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像一朵失去生命的娇花,毫无气息的躺在幻蝶怀里。 然而就在此刻,阴兵们排着整齐的步伐,踏着行军列队,朝他们这边走来。 “砰砰砰砰!” 然后,戛然而止。 “师兄怎么没声音了?” 朔风紧挨着朗月,对忽然安静下来的环境充满担忧。 紧接着,天空再次传来尖啸。 二人抬头看向漆黑苍穹,玄月被遮住了,密密麻麻的箭阵再次袭来!如狂浪卷食,铺天盖地,撕裂了皎洁的月! 朗月心头哀悼,想来他短短一生,竟然葬送在这里。何其悲哀! 缓缓闭上双眼,将青琅和幻蝶护在怀中,等待箭矢落下。 然而,过了许久,却感受不到箭落的声音。 “师……师兄”朔风结巴道,“我们还活着吗?” 朗月睁开双眼,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些箭停在半空中。 他愣在原地,只见离自己咫尺之遥的箭,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仿佛不曾存在。 身旁的景物骤然变换! 他们…回到了鬼王宫殿前的树林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琅睁开双眼,充满了疑惑,“师兄,你怎么抱着我和朔风?” 朗月傻眼了,青琅怎么醒了?他不顾强烈反对。扒开青琅的外衣,鹅黄色上好的织锦衣裙上,哪里还有伤?哪里还有箭? 不对,不是箭碎了。 他仔细琢磨着,脑袋里灵光一现。 这是…时光倒流了! 倒流回了青琅还没有受伤,阴兵也没有发现他们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空间扭曲? 他望向朔风,两人触及的目光里都透着只有彼此才能察觉的疑惑。 * 沈飞原本在帮祝洪和同门中犹豫,可眨眼间他又回到了宫殿走廊里! “沈兄弟,如何?” 听到祝洪的声音,沈飞才回过神来,他压着心里的诧异避免让祝洪听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祝洪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东海无数灵器,虽不比鬼市繁多,但也不见得差,等救了你的灵宠和我儿子,你想要什么随便挑。” “!?” 宛如石化,沈飞启齿,难以置信,“蛟王方才已经说过了…” “什么?” “你和祝山打斗受伤而我…不对,为何你没有记忆?” 是了,沈飞确定现在已经时空扭转,可是为何祝洪却没有方才的记忆? 那青琅他们那边又是什么状况? 祝洪见沈飞与刚才的情绪截然不同,也不明所以,“沈兄弟你没事吧?” 既然已经回来了,说明祝山也会回来,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现在能够未卜先知? “待会不要与祝山硬战,大王现在无法与他对抗。” “哈?你在说什么沈兄弟,祝山怎么会找到我们…” 沈飞没有理会,迅速从空间里掏出一堆符咒尽数洒满在长廊上。祝洪插不上话,也不明白沈飞在做什么,只好听之任之。 光是符咒还不够,这些雕虫小技在柱山的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沈飞又迅速布置上法阵,剑阵,寒霜阵,防护阵通通齐上。 接着又塞了一把丹药和符咒给祝洪,“陛下,赶紧吃了。” 祝洪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他是嫌自己是累赘啊。登时勃然大怒,“你-他-妈嫌弃老子?好好好,我自己去救糖糖,不劳你费心!”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化形便听到修士冷淡的声音,“蛟王陛下生性勇猛,但却狂妄自大,如今自己故应不暇,还妄想从强敌手中救儿子,别忘了之前的雪绒。” 他按着记忆里两人打斗时的对话重复道,那时他在天上看到祝洪的脸色,明显的变化,便想着试一试。 果然不出所料,祝洪面色陡然如土,方才一股子暴虐焦躁噎在嘴里,强行收住,最后荡然无存。 “你……你怎么知道雪绒?” 沈飞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是陛下告诉我的。” 哈? 祝洪狐疑,他什么时候说过了,虽然住红承认自己可能没有人类修士那么聪明,但不至于傻呀。 不过他最近受伤了,可能是反应比较慢,他真的说过? 建筑红平静下来,沈飞便不再管他。终于布置好法阵后退到一边。 果然没多久,祝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沈飞低吼一声:“上!” 听闻,祝洪化形,沈飞开启法阵,只见一条数丈高的黑色巨蛟暮然出现在宫殿的走廊之上,他瞪着一双圆眼,怒目而视,杀气腾腾地扑向祝山。 “祝山,糖糖在哪里!” 他浑身爆发出绚烂的光芒,一跃而起,锋利的蛟爪紧扼祝山人形,用劲将其捏碎。 跟在后面的沈飞更是眸若冷电,他脚步生风,祭出水月,使出剑舞寒霜! 刹那间,宫殿四周凝结成冰,空气中的温度骤然巨降,祝红喷出水柱,在剑舞寒霜寒霜的助阵下凝成一道道刺骨的冰柱。 沈飞再一挥剑,这些冰柱崩裂成了数千道锋利的冰锥。 “破!”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中,千万冰锥跟扎筛子一样朝祝山袭去。 他瞪大眼睛想要运起法盾,却听到从脚下传来阵阵爆破之声,低下头,只见沈飞布置的符咒陷阱在触及到祝山身体后开始一张张爆破,他哪里来得及运气,这些符咒便贴着身子爆炸开来 “嘣,嘣,嘣!” 数百张风火雷电咒同时爆炸,声响震彻云霄! 蛟鳞极为厚实,蛟族引以为傲,并且十分依赖它,沈飞便决定在一开始就乘其不意,使出全身力气将祝山的鳞甲打出一个窟窿。不过蛟族同时也凶狠残暴,尤其是受伤发怒之后攻击力则会更上一层,恐怕到时候又是一场硬仗。 许久之后,浓烟才渐渐散去,硝烟迷雾之中,祝山身形逐渐拔高,沈飞直视前方,只见一只金色巨蛟赫然出现在其中,它双鬓飞须,呼出的鼻息扑打在地面,他冷漠地看着祝洪和沈飞,杀意随之而来。 祝山,化蛟形了。 他浑身焦黑,金色的鳞片在硝烟之中泛着莹莹金光。比祝洪还大一圈的身体将整个宫殿撑塌,撑起四肢,一步步走向黑蛟与沈飞,直至面前停住脚步,冷冷道: “兄长,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以为这点雕虫小技就能打败我?” ------------ 第三十二章 同根相残 “兄长以为凭现在的你真的能够杀掉我吗?”祝山冷笑一声。 利爪扯掉自己身上的一张张破碎的符咒,无力地飘落下来,他踱着步子,朝沈飞两人走去,居高临下的望着沈飞。 “区区符咒也想伤到我,不自量力。” 他运起灵力,一掌拍向身旁的石柱,“轰”地一声,整个一层宫殿尽数被劈开,狂风中肆意飞蹿的妖气与之发出轻微的共鸣。 沈飞按捺住狂跳的心,抵抗着金蛟散发出让人窒息的灵压。 这就是蛟族的力量。 压抑恐怖以及令人窒息。 果然如祝山所说那些符咒在他身上根本没用,甚至连蛟鳞都没有破。沈飞咬着后牙槽,这么多符咒,还有冰锥竟然对他没有造成一丝伤害。不愧是蛟族引以为傲的鳞甲。要想击破这层盔甲除了用更强大的力量之外,只有让蛟族彼此相残! “老子杀了你这畜生!”祝洪早就料到这些雕虫小技没用,他浑身一阵,周身的灵压骤升,利爪在地上紧抓着准备冲上去将其撕碎。 沈飞见状不妙,道:“不要被他激怒了,理智一点,按照计划行动!” 祝山听闻一冷,想到自己的伤势,无奈只有放弃,不情不愿的载谢沈飞转身朝天空飞去。 “想逃?” 金蛟紧随其后,他不知道两人有什么计划,但是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不可能打败自己的。 祝山通过特殊的方法强行修炼,现在是蛟族中最强大的勇士,别说是一个金丹中后期的修士,就算是祝洪全盛时期也不可能打败他。 为了力量他付出了太多。 沈飞骑在祝洪背上来到湖泊旁,巨大的漩涡连接着湖底,被卷起的惊涛骇浪发出轰隆巨响。 两人停下脚步,祝洪变回人形冷冷看着追赶而至的祝山,怒道:“畜生,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何要打糖糖的主意” 说实话,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会变成这个样子。 两人不是一母所出,关系虽不近,但也不差。在蛟族的勇士选拔中,曾经也有过相互扶持,最终都脱颖而出。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变成这样的呢? 他的眼前闪现过一个窈窕婀娜的影子。 是雪绒。 他的妻子,蛟族的王后。 在祝山发动政变的那个夜晚惨死在他的手中。 这个杀人凶手竟然还大言不惭地提起她!他不配! 骨节分明的利爪紧紧陷入泥中,黑蛟绷紧身体,仰天长啸,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 紧接着不顾与沈飞的计划,拖着伤体腾空而起,白鬃狂舞,张开血盆大口朝祝山脖子上咬去! “不要——!” 沈飞没想到祝洪竟然这么经不起挑拨,他呼吸一紧,连忙跟了过去。另一头,祝山见黑蛟已经被激怒,它周身灵力暴涨,瞬间四下狂风大作,飞岩走沙,沈飞心道不好,祝洪现在使出的灵力几乎已经是极限! “嗷!” 黑蛟尖锐的牙齿毫不留情地咬上祝山的脖子,紧紧锁住,金蛟吃痛狂啸一声,翻身将祝洪扑倒在地。两只庞然大物惊涛骇浪之势扭打起来,从地面打到湖里,再到天上。 过了许久,黑蛟再也支撑不住,无法以伤之躯抗衡,祝山冷笑一声,伸出利爪朝那本就受伤严重的地方剜去,刹那间,只听祝洪惨叫一声,全身鲜血淋漓。 祝山运起法术,“轰”地一声,向祝洪喷出一道真火。那真火数丈高,祝洪来不及躲避被包裹其中,瞬间火光冲天! 被击中的黑蛟撕心裂肺地长天一啸,叫人浑身头皮发麻,凄戾难耐。 接着,只见一团火光迅速从天而降,跌落至湖面上扬起巨浪。 祝洪...它失败了。 然而祝山还嫌不够,又向湖里打入两道真火。 湖中,本是清亮的湖水,瞬间火光滔天,沈飞连忙趴在岸边寻找祝洪的身影,只见一只浑身烧焦了的黑蛟如死物一般,随着浪起的波涛逐流。 祝洪昏昏沉沉,身体疼得好像被剥了一层皮,真火沿着血脉,一路流入四肢百骸,每一块被火烧着的皮肤都好像化作了焦炭,从头到尾骨,从外到里面,都被烧焦了。 沈飞咬紧牙,眼睛都发红了,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他一头扎进水波,将化成人形的祝洪拉上了岸,拍打着他的脸道,“陛下,蛟筋在哪里?” 见祝洪昏迷着没有应响,只好自行在他全身摸索起来,沈飞掀开被烧焦的衣物,正好看到祝洪身上的伤,登时指甲深深地掐紧了手掌心。 那本来壮硕的身躯上已经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被真火无情鞭挞烧得焦黑,甚至还闻到一股糊味。 他没有犹豫,继续搜索着,直到在腰处的衣服口袋里摸到一个小盒子,它安好地放在最深处,被保护得很好。 沈飞将其打开,里面的蛟筋安然无恙,上面的血渍已经被祝洪清理过了,细细的一根,静静地躺在里面。 “陛下,现在我要为你疗伤,你忍着。” 说完,沈飞开启法盾,淡黄坚固的光盾笼罩在二人身旁,他取出蛟筋合在掌心内,念着法决,祝洪的呼吸越来越弱,几乎快要消失了。 祝山变回人形,衣带在风中纷飞,他朝二人走去,精致的面颊爬满狰狞的笑容,“你若是治好了他,待会兄长醒过来可是要杀了你的。” 他的眼底里恨意了然,嘴唇也因复仇的快意而微微颤抖,“那蛟筋,是雪绒......哈哈哈!” 听闻,本来准备开始进行疗伤的沈飞停下手中的动作,漠然地看着掌心浅粉的蛟筋,脑海里却是另一个窈窕的身影,心头如被电流刺痛,痛楚难耐。 “这么多年来,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把它用了,等他伤好了会感谢你?” 祝山冷冷笑道,“我太了解他了,刚愎自用,一无是处,竟然为了雪绒妄想与人修共处,嘁,简直是痴心妄想。” 从他的口中,沈飞逐渐得知祝洪两兄弟的往事,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父亲是上一代蛟王。父亲在位之时两兄弟先后-进入蛟族勇士的选拔中,纷纷脱颖而出,两人对着东海发誓,会永远守护蛟族。 然而这个时候,祝洪爱上了一只美丽的母蛟,雪绒。 雪绒生得不可方物,可她却是人与蛟族延下的后代,雪绒不喜蛟族残忍的修行方法,在她的建议下,祝洪习得了人修吸取天地精华修炼的法子,让自身的修为更上一层,甩开祝山一大截。继承王位之后更是大力推行此法,破天荒地与周围别族建立良好的关系,甚至是共享东海的灵气,这在自持甚高的蛟族里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们自称为龙的分支,强大是蛟与生俱来的能力,除了繁衍后代,他们连同族都不会友好相处,和其他族建立友善?甚至还要给他们享用东海的物资?岛屿上的灵石宝藏? 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片海域是他们的祖先打下来的,若不是因为别族惧怕蛟族,恐怕早就将其夺走了。 “蛟族在他的带领下只会变得懦弱,胆怯,更是会被灭亡,我不能看着父亲的基业被这蠢货毁于一旦。” 冰冷孤傲的眼睛透着些许忧愁,惨白的脸上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我本不想这样,可他竟然不听劝阻...一心向着那个女人。” “是你杀了雪绒?” 沈飞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透着张阴柔病态自负的脸。 “那个女人魅惑兄长企图将蛟族带向灭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人!” 沈飞阖眸,深吸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蛟筋打入祝洪逐渐冰凉的体内。 “你疯了!他醒来会杀了你!” 男人浑身巨震,冷冷地瞪眼看着他,霎时间,杀气四溢! 扑面而来的灵压和杀意,震得法盾有些承受不住,他一手撑住法盾,一手迅速在祝洪身上游走,手如游鸿灵巧地点过周身穴位。 沈飞差点没被这灵压直接压吐血,手里的动作越来越迟钝,四肢几乎僵住动弹不得,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金丹中后期修为就是个笑话。 祝山很强,释放出灵压的威力是恐怖入髓的畏惧,渐渐地,他浑身开始颤抖,手里的动作也开始哆嗦,最后在奋力点下最后一处穴位时,法阵被灵压击碎! “咳咳!” 胸中血气翻涌,沈飞喷出一口鲜血。擦干嘴角的血迹,这恐怕不止心念一转,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蛟族向来是以强者为王,祝洪能够胜任蛟王说明他是蛟族最强的,大概是金丹后期修为,可祝山竟然能将他打成那副模样,甚至没有招架之力,恐怕修为在元婴之上! 祝山,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提升到了元婴?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回来!” 不等他细想,祝山化为金蛟,四肢一点,紧跃而上,一个甩尾将沈飞二人扫出十几丈之远。 沈飞冷汗直流,忍住肋骨断裂的疼痛,“你这种自私的人怎么会了解陛下与王后之间的情谊!”啐了口血沫,他一个旋身,抱起昏迷不醒的祝洪招出水月,一跃而上! “想跑?没那么容易!” 金蛟追了上来,震慑出滔天妖气,汇聚成无数条漆黑的龙影,直奔沈飞而去,眼看那些妖气咆哮着席卷过来。忽然,一道银蓝色的水柱从天而降,沈飞低头,发现祝洪早已不在怀中,而是不知什么时候醒来! 金色的眼如天上的灼日,让人无法直视,他将目光放在祝山身上冷冷问道,“是你杀了雪绒?” ------------ 第三十三章 王后雪绒 银蓝的水柱从祝山掌心喷涌而出,对上黑色的龙影,两者相撞,滔天妖气将四周的树木湖泊掀翻,两人一蛟就这么对峙着,只听祝洪再次发问道:“你-他-妈杀了雪绒? 雪绒是他最爱的王后,也是祝糖糖的母亲。 祝洪第一次见到雪绒时,是选拔为蛟族勇士之后,父王教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部落军队里检查新人,看看里面是否有不错的苗子。 在那里,他见到了女扮男装的雪绒。 那时的祝洪还不知道雪绒是只母蛟,只知道她长得比一般的蛟要小上好几圈,皮肤也要白嫩许多,祝洪不喜欢这种没有男子汉气概的蛟,心里想,这人可真是娘们唧唧。 于是,在日常训练当中他故意使绊子,给雪绒多制造了些麻烦,可雪绒总是冷冷淡淡,对他的小计谋看在眼里却从不道破。 直到有一天,他去树林里洗澡,那个池子是他找到的,清澈见底,周围没有人烟。 公蛟都是糙汉子,靠特有的雄性味道才能吸引母蛟,那味道越是浓郁,越受母蛟喜爱。可祝洪一向爱干净,不让他洗澡简直是要命,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池子躲起来偷偷洗澡,谁知,被人占了巢穴。 他正准备走过去将这小偷赶走,却不料刚从石缝里走出来,便看见深谭之中,有一只雪白的母蛟在里面戏水,晶莹的鳞片在散落的阳光下反着光芒,深不见底的黑眸透着股诱惑,媚成天然。 祝洪愣在原地,这...是半蛟?重点是,这是只母半蛟? 他一个激动,脚底没站稳,硬生生地从石缝后面摔了出来,母蛟一惊,“嗖”地腾空而起朝祝山扑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瞬间,两个黑幽幽的洞穿过肩骨,鲜血直流。而祝洪却忍住痛,鬼使神差地没有踢开她。反而两手环抱住她的腰身,紧扣着让其无法动弹。 母蛟一愣,拼命挣扎起来,可她的力气哪里有祝洪大,男人低声怒吼幻化成蛟形,巨大的身躯将母蛟反压在身下,两兽就这么对峙着,好半天祝洪才从她熟悉的眼睛认出来,惊讶道,“雪荣?” 见瞒不住了,雪荣才化成人身,告诉祝洪自己名为雪绒,因想要当勇士而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看着她雪白的脖颈,纤细的身躯,微甜的气息扑面而来,祝洪哪里听得进去,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这时早就一团浆糊。 后来,祝洪很讲义气地替她保密,而自己也是从一开始的使绊子,到后来的护短。 比如刻意地让她少训练一些,或者偷偷塞给她几大包兔子肉当零嘴,也不知雪绒看上他哪一点,忽然有一天把他叫到第一次相见的池子旁,对他柔声道:“祝洪,你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她披着火红的铠甲,却眉眼温柔,声音也是甜甜的。 “你愿不愿与我在一起。” 祝洪不聪明,但很会抓住机会,美人投怀送抱,岂有不要的?魁梧的公蛟此时却跟鸡啄米似的点头,“愿意,愿意。” “那我说的你都要听?” “听,一辈子都听!” 就像祝洪答应的那样,之后的日子里,他都听雪绒的话,大到在族中推行新的修炼方式,小到柴米油盐。他深爱雪绒不忍心拒绝她一切,包括最后那次永别。 * 祝洪望着眼前的景象,这是东海军营小山坡上,第一次与雪绒相遇的小池塘。 这里,依旧如记忆里那样,风和日丽,春意盎然,大片金色的花朵恰似细碎的阳光洒落在山间,他顺着熟悉的道路往前走着。 石山旁,波光粼粼的湖水边上,绛粉色罗裙的女子,面容清丽,肌肤丰盈,双眼如幽潭,深不见底。她看着自己,眉眼温和,春日午后的暖阳之下,身上也蒙着一层柔光。 她的眼里是那么的温柔,嗓音也轻轻地道,“阿洪,你来了。” 纵使是祝洪这样的彪形大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忍住酸楚假装没事走到她身旁,自然地往旁边一坐,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雪绒身上。 “嗯。”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怕绷不住情绪,只好简短地回答。祝洪从未如此畏惧,他甚至都不敢去触碰雪绒,要是碰到之后她忽然消失了,碎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于是两人隔得远远的,雪绒没动,祝洪也不敢有动作。 微风吹拂过湖面,扬起一阵阵波澜,雪绒望着无限盎然的春光,笑道,“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你也是,身上总是脏兮兮的。” 祝洪惶恐地低下头,果然,他身上鲜血淋漓。这是和祝山打架时留下的伤痕,他记得,自己被真火烧焦了...... 那这里莫非是阴间? 想到这个念头,祝洪忽然心里一阵狂喜,他终于死了! 于是转过身,紧紧扣住雪绒的手,发现她没有消失,也没有碎掉,接着将其拦入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芳香,酸涩道,“绒,绒儿!” 再也忍不住,涕泪纵横。他将头埋进雪绒的脖颈间,大口呼吸着久违的芬芳,一时间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我终于来找你了!” 没有争纷,没有夺位,只有他们两人,再也不会分开! 雪绒底下眼,揩去他脸上的泪水和鲜血,笑道,“你倒是解脱了,糖糖一人可怎么办?” 一语惊醒,祝洪猛地抬起头,“糖...糖糖!” 是了,他的糖糖现在还下落不明,他不能死,就算要死,也得在把糖糖抚养长大,看着他结婚生子之后再死! 可是,他做不到,做不到吃了雪绒的蛟筋,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像是知道祝洪的想法,雪绒捧着他的脸,道,“活下去,我一直在你身边。”她抚上祝洪的胸口,点在心间。 祝洪一愣,“婚...婚契?” 是了,他与雪绒结婚契时,各自从心头取血放入对方的身体里,这样表示合为一体,永不分离。所以他才能进入自己的意识中找到雪绒,他的王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好。我会把糖糖救出来...我会抚养他长大,让他娶最漂亮的母蛟,还会...还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和以往一样,对雪绒的话言听计从,也总是说到做到。雪绒眯起双眼,定定地看着他。她的周身和之前一样,散发着有力,安定人心的力量。 接着,意识开始模糊,他感受到有一股暖流窜入全身,雪绒的身影也渐渐透明潇洒,最后,祝洪看到她望着微风拂过的蓝天,听见她喃喃道,“阿洪,我很想你。” “我也是。” 祝洪阖上双眼,“轰隆——”一声,待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被沈飞护着御剑逃亡,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强大,温暖的力量。 是雪绒。 他看着空荡荡的木盒,里面盛着的蛟筋已经没有了。心头微微阵痛,眼里的犹豫褪去,换成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嗖“地一声,他挣脱出沈飞的手腕, 化成黑色巨蛟骤然腾空。 眼见铺天盖地的龙影扑啸而来,他昂首怒吼一声,由体内喷涌出的巨型水柱与黑色龙影碰撞在一起,瞬间将其吞噬!着滔天的妖气,将湖泊周围的树木全部连根拔起,残枝遮住了月亮,露不出一点光亮来。 两条巨蛟相互咬着,祝洪坚固的蛟鳞被刺穿,一片血肉模糊。而祝山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在之前与两人交战就耗费了大量灵力,祝洪用了雪绒的蛟筋,他可没有! 狠狠咬牙,祝山硬着头皮化开黑蛟的每一次攻击,身形越来越迟缓,屡次中招,窘迫地竟然开始后退。 沈飞也带着水月加入了战斗,他深知光靠雪绒的蛟筋,祝洪根本支撑不了太久,可好的一方面便是,蛟族虽然善战,但由于体型庞大会耗费更多的灵力维持兽型,他们爆发力强但却不能持久,往往只能快速,祝洪还补充了灵力,可祝山却没有,打了这么久,此刻他现在应该到了极限。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如果此时不速战速决让祝山跑了,那他们又将措施一次良机。 黑蛟一个甩尾将祝山拍进湖水深处,沈飞一跃而起,长睫下的眸尽是子坚定,双手合掌,口念法决,水月赫然祭出,刹那间,湖面上方一轮巨大的剑阵铺开。 水月分化为四支,悬浮在剑阵四个角落,散发着幽幽银光,动人心魄却不敢亵渎。 大阵转动起来,在天空嗡鸣地响着,四道闪电划破天际,分化出来数千道刺眼的白光,将黑夜照耀成了白昼! 谁会想到之前为了哄辛芷玩儿,沈飞召唤出剑阵来砍木头,而现在,才是幻剑影宗决真正的模样! 神剑阁威力最强的剑阵,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祝山从水里爬起来,看着乌黑的天色雷云滚滚,大口喘息着,祝洪化身的黑蛟在半空中冷冷盯着自己,两人都是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不止,只要再激怒他一次...祝洪必然暴毙! 他想到这里,狂笑道,“兄长,你可知道,为何你翻遍了东海都找不到雪绒的尸身?” 祝洪悚然一惊,眼里越发暗沉。祝山带着蛟族军队来杀他的那天,雪绒执意去引开敌人,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他后来找遍了整个东海都没有发现雪绒的踪迹。 祝洪告诉祝糖糖,母亲去了南海云游,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滴融在身体里的心头血早已没了感应。 “我把她吃了,否则修为怎么能超过你?哥哥。” 祝山苍白的脸颊笑得张狂,而与之相对而立的祝洪仿佛被天雷劈了一道,目眦欲裂,怒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第三十四章 祝山秘密 “我把她吃了。” 祝山咧着嘴,盯着祝洪的每一个表情,看着他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化为失望。 面前的青年有些狼狈,本来飘逸的墨发此时已经被湖水打湿,凝成一缕一缕散落在地上。“你这畜生!”捏起拳头发狠一拳将祝山抡在地上。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从小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弟弟,怎么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 一直以来,他只是觉得这个弟弟自幼心思缜密,城府深沉,但没什么坏心眼,现在想来自己竟是从未看透过他!祝山暗地里勾结其他心怀不轨的蛟族发起政变,杀了雪绒,将她吃了以增强修为。 这还不够,祝山还将雪绒的蛟筋抽出送往拍卖行,企图引自己上钩。 今日这个局面,也正是祝山设下的套! 祝洪紧紧闭上双眼,压抑着内心的愤恨、悲哀,回想起他们小时候的过往,一起选拔勇士时的相互扶持,还有雪绒最后的回眸,那仅存的一点血脉亲情,也化为乌有。 睁开眼,抬头看着被剑阵笼罩下的苍穹,祝洪抿着唇,紧握着九节鞭,神情漠然又睥睨,他直指祝山,嘶声道,“今日,我们之中只有一个可以活着,祝山!” 刚说完,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威压朝祝洪袭来!祝洪被压制得不受控制地打起哆嗦, 而祝山趁其心绪不宁时,发起进攻,长刀祭出,朝祝洪身上劈去!他招招狠辣,仿佛比之前更强了!几十招下来,打得对方毫无还击之力。 “唔!” 祝洪向后退了几仗,捂住胸口,单膝跪地,只见削瘦的男人踱步到身前,举起长刀,寒光令人生畏,“放心,我一定会将兄长吃得干干净净,不浪费一毫。” 不对。 沈飞脑中飞快地闪过之前祝洪提起的一些消息,在他眼里,祝山是个城府颇深的人,修为反而没那么高。选拔勇士的时候,也是靠着与祝洪才被选出来。 祝洪大概是在金丹后期修为,按照他所说的话,那么祝山最多刚到金丹期?可是从之前与他交手的情况看来,这人修为深厚,释放出的灵压将人压制得毫无喘息的机会,那阵式至少是元婴期! 修真界最强的天凌子从金丹到元婴都花了两百年时间,他的师父鸿钧道人更是花了一千六百多年! 短短几十年时间从金丹初期到元婴,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沈飞一惊! 除非祝山借了别人的帮助! 那这个人是谁?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能够让祝山突破如此之快? 更让人恐怖的是,方才他们明明将祝山打得毫无反击之力,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他招招狠辣,早已没了刚才的弱势。 这样下去别说打祝山了,他们两个会被拖得灵力耗尽,迟早落进对方的手中。 不再多想,沈飞全力发动着幻剑影宗决,这剑阵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力,虽然威力巨大,但启动的时间也长,他一边念着法决一边观察祝山。 果然,在两人双双推开之时,沈飞清楚地看到祝山朝后别了一下脸!袖子遮挡着面部,他,仿佛是在...吃什么东西!? 沈飞见此情形诧异至极,祝山他竟然在偷偷修补灵力! 幻剑影宗决越转越快,起先只是翻滚的雷云,紧接着,如白昼般的苍穹仿佛被灼烧开,由四支水月幻化出的千万道雷光如流星坠地一般,裹挟着灭天杀地之势轰然降下! “轰隆——!” 雷光全数打在祝山身上,祝洪看着被剑阵包裹着的身影,凄戾的尖叫让人头皮发麻,他心脏猛地抽动,不由自主地生出后怕。谁能想到,这个力量恐怖的剑阵竟然是出自一个明心宗弟子之手! 他看向湖边的沈飞,少年身披着剑光,紧绷着脊背站在大阵中央,素衣宽大的袖摆随着风荡漾,剑气吹起他冠起的长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冽的冰雪寒气,苍白的脸色就像一块冰,姣好的眼眸里是一片冷彻与肃杀,凉意渗人。 等到烟雾散去,里面那个身影毫无反应地跪了下去,仔细一看,祝山从头到脚已经是皮开肉绽,被雷光削去的脸皮血肉模糊,烧焦的皮肉更是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他抽搐着,浑身上下剧烈颤抖起来,“怎么......怎么会这样?” 沈飞喘息着收起水月,他强撑着被透支的身体冷冷看着被雷电烧焦的祝山,对这局面毫不意外。鸿钧道人时常提醒神剑阁弟子,修真道路漫漫,最忌讳的就是借助不属于自己力量的方式拔苗助长。 如蛟族魔修最喜爱的剖出其他人的内丹,虽然短期内修为确实会得到大幅提升,可就像补衣服一样,将别人的修为强行补在自己的内丹上,无法融合,无法吸收,久而久之,与自己本身的灵力相斥,最终走火入魔, 祝山用邪魔外道提升了如此之多的修为,他的内丹根本不能承受,一旦过度使用,便会无法协调,甚至自爆。雪绒身为半蛟,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从而劝说祝洪推行新的修炼方法,只是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这个秘密,他是从观察辛芷身上得来的。 拜她没有自己的魔气所赐,任何进到她身体的灵力都能吸收,反而能被运转得很好,因为魔尸本就是个容器,不论什么灌进去,都会被好好储存着,接着转为魔气。 想到他的魔尸失踪了,如今却还没有任何消息,沈飞冷漠的眼眸怒意更深了,他必须快些结束这里赶到辛芷身旁。 祝山瘫倒在地上,无力地看着茫茫的湖面上还未散去的灵力,和迷雾的夜空连成一片,混混沌沌,分不清水和天。 “糖糖在哪里!” 祝洪没有犹豫,立马上前拽起领子怒吼,可祝山却闭着眼不吭声,任血肉模糊的脸看不清表情。祝洪的见状,脾气暴起,拎起他朝水里摁,“他妈的,快给老子说!” “哈哈哈...咳!”祝山脸上的血迹被冲刷掉,晕染红了湖水,逐渐飘散开来。他挣扎着抬起头,眼里映着祝洪同样泛青的脸讥讽道,“想知道?那你求我,把铁令交出来呀!从此滚出东海,再也不许回来!” 祝洪手中颤抖着,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见状,祝山冷笑道,“比起雪绒和儿子,你最在意的永远是王位!让发妻断后,自己逃跑,你就是个自私懦弱的伪君子,父王根本就不该把王位传给你!你现在与雪绒融为一体的感觉是如何?是不是特别能够感受到她死前的愤怒?” “住嘴!” “那天雪绒是怎么说动你带着儿子离开的?我想想,是不是说,保护好铁令,只有你才是蛟族新的希望?她其实是回来找我的,兄长。她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 “什么?”祝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为什么祝山对自己与雪绒之间的事那么清楚? 祝山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渐弱,便咳了几口血支起身子,看着祝洪一脸茫然的模样嘲笑道,“她是族里安排的杀手,从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了你啊!” 浑身伤痕的男人那双坚韧的双眼,此时又透着无尽地悲凉,那些往日的回忆,还有恩爱的雪绒她,一开始接近自己是有预谋的?她为什么要杀自己?祝洪觉得自己不过是个被挑选出来的勇士罢了,有什么好值得她如此费劲心思? 像是看透了祝洪的想法,又道,“族中贵族想让扶持我为蛟王,可父王却想把王位传给你,为除去你这个障碍,便派那只有点姿色的半蛟接近你,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爱上了你,还妄想替你求情。” 祝洪脑中轰的一声,好像有跟弦断了,记忆中的最后那一面,冷白的月光下雪绒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却因要找祝糖糖走得急而没有多想。 这一去便是永别。 原来...原来她是为了自己才被杀的! “她问我要怎么才能放过你,”祝山道,“我说......那是永远不可能的!”趁祝洪失神期间,他运气全是灵力至手腕,手指骨节猛然张开,又狠又准地剜进对面男人的胸膛! 霎时胸口血肉模糊! 祝洪推开他,向后迅速退了几步,浑身冒着冷汗摇摇晃晃地跪坐在地上,唇瓣紧抿得泛白,扎着棕红辫子的头发散乱,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襟。 一直以来,他努力变强是为了保护族人,保护妻儿,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被保护着的人。 “陛下!?” 沈飞踏剑而来,见祝山还想偷袭,便毫不犹豫地一剑斩断他的手腕, “啊!我的手!” 顾不上撕心裂肺的祝山,他对着已经失神的祝洪大喊道,“陛下快清醒一些!” 高大壮硕的男人似乎顿了一下,见那祝山还要扑来,沈飞将水月召唤出剑舞寒霜,上千冰锥“刷刷”扎入了祝山身躯。 “啊——!” 未等冰雪消逝,便握住水月,将其架在祝山的脖子上,两眼冷冷地紧盯着“被你抓走的两个人在哪里?”他强行支撑着身体,手中用了最后的力气,把祝山逼得无法动弹。 “你又是哪里跑出来的?” 见他答非所问,沈飞也懒得废话,将怀里的锁仙绳拿出来迅速绑住祝山,封住其灵力,让他不得动弹。 “以为绑住我就有用吗?蚍蜉撼树。”依旧保持着高傲的样子,祝山勾起唇角任由他将自己捆得结结实实。 侧过头,仔细看着沈飞的模样,想到下人传来的消息,忽然笑道,“我听说鬼王大人抓了一只魔尸,想要用其作为女儿魂魄的容器,现在...恐怕仪式已经结束了吧?” ------------ 第三十五章 找到糖糖 仪式? 什么仪式? 沈飞将剑横在祝山脖颈上,抵得更用力一些,锋利的剑刃毫不留情地划破皮肤,鲜血渗了出来,“你说清楚。” 根据祝洪的说辞,辛芷不是因为和祝糖糖在一起才被顺道抓了吗?可就目前这情形看来,难道说......抓辛芷的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沈飞身后冒了一身冷汗,本来一直很平静的情绪也随之崩塌瓦解。 “噗!”祝山笑了出来,丝毫不在意伤口,眼里的鄙夷毫不收敛,“明心宗的人竟然会和魔尸勾结在一起,真是天大的笑话!” 祝洪能发现他是明心宗的人,那么祝山察觉到也不奇怪,只是这人实在太过烦人......沈飞索性收起水月双手立于鼻息前几毫缓缓念起法咒,锁仙绳顿时发出强烈的金光,越收越紧,被捆绑住的身体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那些金光,如刀子一般在祝山的身上割着,又如被滚烫的火舌灼烧,痛不欲生。 毕竟是元婴期的妖兽,又是凶悍的蛟族,祝山一开始还能忍,可随着法咒越来越快,七窍也开始流血,俊美的脸已经成了白狰狞。 “快说!糖糖和那只魔尸在哪里?” 祝洪就没沈飞那么斯文了,抬起一脚将人踢到水里,要不是祝糖糖还在他手里,早就想一口把他吞了!这小畜生,等找到人非抽了他的筋! 又是拳打脚踢,又是锁仙绳,祝山觉得自己跟锅里的泥鳅一样,两面煎熬。过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了,终于开口, “通……通天塔!” 得到答复,沈飞这才收起水月,朝祝洪问到,“通天塔是什么?” 祝洪道:“通天塔是鬼市用来举行祭奠的地方,里面供奉的是鬼界之神。” 鬼界之神?鬼里面还供奉的有神? 祝洪点头,又道:“鬼修因为各种原因被夺取身体后只剩魂魄在世间飘荡,为了逃避鬼差的捉拿以及其他它们当中有些通过修炼突破桎梏成为不受天道左右的鬼神。” 就像修士们都想要得道飞升一样,成为众鬼之神也是每个鬼修的愿望,即使成飞升或是成神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众鬼们依旧趋之若鹜,纷纷踏上鬼修之路,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上一任鬼王,无相君。 祝洪道:“无相君乃鬼修第一人,相传他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而其法器骨笛云荒万里更是刚猛霸道,只要一吹,前面是千军万马也会将他们的魂勾走。当年无相君为了养这云荒万里可是吸食了无数魂魄在里面,若谁能够得到这件宝器,便能够称霸六界。” 听了半天,沈飞才了解到这位无相君是何等人物,他个性张狂,天资也极高,曾经是比天凌子更强大的存在,六界闻之变色。 然而他却突然有一天消失了,一起不见了的还有那把云荒万里。 “有人说他被魔修分食了,也有人说他渡劫成神,还有的说无相君他炼出了肉身,隐姓埋名不问世事。”祝洪顿了顿,又道,“听属下打探回来的消息称,雪谷有一女儿,英年早逝,这些年来,她想尽了办法想要将其逆天复生。难道抓了辛芷是和这件事有关? 沈飞听闻紧绷着身体,忙道,“那在下现在就去通天塔寻阿美,祝山就由陛下看守。” 祝洪也想跟着去找祝糖糖,可手里这祝山心思缜密,带在身边不知又会闹出什么茬子着实是个隐患,“好,我把他看着,沈兄弟小心安危!” 正欲离开湖边,只见泛白的天空中几束光晕拖着长长的尾巴降临此处。 “师兄!” 抬头望去,见青琅等人从远处御剑而来,待落在地上后,几人看到湖边一片狼藉很是担心:“师兄,这里怎么了?” 沈飞向他们简单解释了一番,又把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青琅看他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好在没什么大碍,祝山也被捆着,便放了心,“我们见天上忽然狂风大作,周围师兄的灵气暴涨,想必是你们遇到什么事便顺着灵力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没想到在来的路上竟然看到师兄使出了幻剑影宗决。” 沈飞只在明心宗的使出过一次幻剑影宗决,论剑台上,青年侧脸冷峻,眉头紧锁,袖间道袍飞舞,苍茫巍峨的小昭山顶登时出现了巨大的剑阵,分化成四支幻影的水月破空而出,它们飞速旋转着,如流星坠地,纷纷刺向面前的对手。 金丹中后期就能分化四支剑,不得不说,沈飞的根基十分扎实。 那一场比试让本就因天资出众备受关注的沈飞获得了所有长老的肯定,认为他会继天凌子的之后,成为第二个出世的天才! 不过自那以后,或许是觉得幻剑影宗决实在阵式太过于辉煌,又或许是觉得它杀伤力太大,总之沈飞再也没有在众人面前使出这一招。 而如今在鬼市,青琅等人又再次见到了这令人叹为观止的剑阵,不得不怀疑这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消散的剑阵灵气,青琅正想拍马屁,却听到朗月欲言又止道:“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问沈飞是不是和他们一样感受到了空间的扭转。 沈飞顿了顿,深望了几人一眼,慢慢点头,没有说话。 四人意会,朔风摸着脑袋不解道,“你们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嗖’地一声,竟然回来了!这可真是太神了!” 沈飞听闻,又看到师弟师妹们身上也是狼狈的很,问道,“你们怎么了?” 青琅解释道,当时他们看到天上狂风大作,同时又有妖气肆虐,本来准备跟着上宫殿去,没想到却被阴兵发现了,他们御剑逃走,没想到那些阴兵竟然放箭准备射死大家。 接着就出现了空间扭曲,把他们送了回来,几人发现只有趁着时光倒退了,先发制人。 “要说厉害的,应该是小蝶,她今天出了不少力。”青琅笑嘻嘻地将幻蝶从身后拉出来夸赞道,“若没也她,恐怕我们几个还要花上许多时间才能过师兄这边来。” 朔风点点头,“我们回到了在城墙下的树林后,准备将那些阴兵赶进宫殿里关着,是小蝶使出幻术,让把他们引进去。” 没想到幻蝶还颇有些能耐,“谢谢你,小蝶。”沈飞叫着大伙儿为幻蝶取的新名字,朝她点点头表示感谢。 青年风姿绰约,一尘不染,周身萦绕着飘絮的灵气,眉眼里温和如水却又不可逼近。 幻蝶不知道时间被倒回一事,懵懵懂懂地听着几人夸赞自己,自打被抓住以来,每天面对的都是穷凶恶极的凌虐,以及不怀好意的笑容。 像沈飞这样浩然清气的修士,她是第一次碰到,红了红脸,有些慌乱地退到青琅身后把头埋得低低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她又忍不住偷偷去看沈飞所在的方向。 而年轻的修士不知何时已经移开了视线,往另一边,眼神忽然愤怒地瞪大! 他迅速御剑腾空,朝远处的一片漆黑山头飞去,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到那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放开王爷,否则我便杀了太子!” “!” “谁在那里!” 朗月等人见沈飞早已御剑而去不见踪影,顺着他离开的方向望去,远远的在那片山头上,模糊可见一名全身玄色劲装的男人屹立在上面,他居高临下冷漠的望着众人,手里的长刀渗着寒光。 他手里拽着铁链,轻轻一拉,从身后脱出个高至腰间的小孩,强健的手臂毫不怜惜地紧锢着他的身体,小孩包子脸上,一双金色的眼睛忽闪着都是不安的泪光,却因为身旁的男人而不敢出声,祝洪睁大眼,被这一幕燎痛了,额角青筋暴起,有着相同金色的眼珠血红,对着那边大吼一声:“糖糖!” 天上的乌云散去,月光渐渐洒落在这黑衣男子身上,这才看清了两人,没想到他禁锢者的人竟然是祝糖糖。 祝糖糖哭丧着脸,脸颊上还挂着泪痕,看到祝洪的那一瞬间,终于鼓起勇气,大喊起来, “父王,父王!” “父王救我!” 他使劲的挣扎着,转过头去朝黑衣人咬了一口,可是那点力道跟挠痒痒似的,不光没用,还惹怒了黑衣人。于是将刀移顺势到他的脖子上,“烦死了,安静点儿!” “你放开我!父王救我!呜呜呜!” 祝洪见状,心头如万千的海啸在翻涌,想要发怒却又担心惹怒男人,只好忍气蹩脚地给祝糖糖打气, “糖糖不要怕,父王这就来救你!” 话音一落,他便化为黑蛟准备朝山头跃去,巨大的身躯在空中盘旋着,然而还没来的及来到祝糖糖身前,就听到那个黑衣男子冷冷道:“再过来我杀了他。” 冷刀贴上祝糖糖小花猫似的脸蛋儿,被这么一冰,小蛟吓得僵硬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退回去!” 黑蛟听闻,只好又变回人型,骁勇善战,高大壮硕的蛟王从未如此却畏手畏脚,可他已经失去了妻子,决不能再没了儿子! 他向后慢慢退去与沈飞两人平行,“你,别伤他......” “噗哈哈!”祝山狂妄的笑声自身后响起,大家不约而同转过去看着他,虽然依旧被锁仙绳绑着,可一脸的得意仿佛早已料到如此境况,“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刚愎自用,自私懦弱的懦夫!真不知道父王怎么就瞎了眼看中了你!” 他吐了口血泡,继续骂骂咧咧,沈飞却向前一步,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却极具压迫性:“你要怎样?” ------------ 第三十六章 营救小蛟 “怎样?”祝山眼角微扬,看向沈飞,“我想想,让你们去死,你们会照做吗?”说完,他眼里闪着凶光,又是一阵刺耳的狞笑。 “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祝洪朝他一阵狂吼,凶悍地瞪着金眼,棕红的鬃毛炸起,一副要进攻的架势。 看着眼前两方对峙的场面,祝糖糖心里万分焦急,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父王如今如此胆小谨慎,受制于人,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他眼眶红了,自打被抓后,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后悔自己贪玩不听话,后悔和祝洪赌气。 父王让他修炼,但自己从不放在心上,还秘密规划着想要离家出走,直至今日才发现,他真的太弱小了,如果离开祝洪,恐怕都活不过一天。 祝糖糖从小是雪绒在带,自从母亲去世后,便由祝洪亲自抚养。然而蛟王一个糙汉子哪里懂带孩子,在生活,以及成长上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够细致,再加上觉得亏欠儿子,对他是百般宠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带身上玩儿。 久而久之,小蛟变得越来越傲慢无礼。祝洪没有告诉他雪绒已经死去的事实,而是编了个善意的谎言,告诉他,母亲去南海云游了。 但时间久了总会有些人开始怀疑,路上遇到的小伙伴们私下里都说祝糖糖是个没妈的小蛟,这话传到耳朵里,他哭了一整天,于是脾气越来越暴躁无礼,还起了离家出走去南海找母亲的心思。 可现在,他只想快些回到祝洪的身边,好好地撒个娇,哭一哭。脸上还贴着刀背,冰冷刺骨的触感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面对着现实,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咬住嘴唇,小蛟轻轻地呜咽着,生怕惹身后的黑衣人不快,可那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和鼻涕一起滴滴答答地落在黑衣人手上,等他发现后,便是一阵怒骂道,“小兔崽子,你-他-妈找死!” 黑衣人嫌弃地往身上擦了擦手,随后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喝道,“小懦夫,你妈死的时候可比你有骨气多了!” “!” 他,他说什么? 为什么会提到母后?她...她不是去南海云游了吗! 脑子里似惊雷炸开,祝糖糖愣在原地嘴唇打着颤,“什,什么?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但是祝糖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他的母后,死了?父王一直在瞒着他? 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正常,黑衣人依旧嘀咕着,本来祝山下了命令不许说出雪绒已死的消息,但这一说漏了嘴,黑衣人也索性不管了,“当初抽她筋的时候一声不吭,你倒好,刀都没割伤你就嗷嗷叫,是不是公的?” 说罢还踹了一脚,祝糖糖本就僵着,这一踢便直接双膝跪了下去。上好的衣服料子拖在地上被泥土打脏,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尤其滑稽。 “你是不是泥巴做的?没出息的东西,害了你娘又害你爹,要是我儿子遭一尾巴拍死了!” 祝糖糖盯着衣服上的花朵,那是东海特有的水栀子,乳白的花萼下绣着淡黄的花蕊,清雅美丽,它盛开在温暖的海边,带着特有的甜气,让他很是喜欢。 雪绒平日里喜欢摘下这些水栀子编成一圈圈头冠为他戴上,拉着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东海与天相接的地方说,终有一天,蛟族能够在那片大地繁衍,能够得到敬爱尊重,再也不会因世人的厌恶隐居在海岛上。 祝糖糖知道,父王和母后一直在寻找办法让蛟族走出东海。雪绒曾经告诉他,东海另一头,有一片陆地,那里地大物博,物阜民丰。蛟族应该摒弃陈旧去外面看一看,向别族学习,这样才能繁衍生存得更好。 可是别的伙伴都说父王是骗人的,东海是最富裕的地方,没有哪儿比这里更好了。海里有鱼和虾,周围还有许多妖兽,没人敢惹他们。 介于父母和小伙伴之间祝糖糖摇摆不定,不知该信任谁。 直到后来跟随祝洪躲一路躲藏,见识了人间繁华,他才意识到,母后故事里描绘的那个繁荣的陆地,是真的。他想要去南海找雪绒,然后告诉他自己一路的阅见。 捧起被弄脏的水栀子刺绣,靠在心口前,杏眼颤抖着闭上,无声地落下眼泪。 母后。 心里默默地呼唤着,任凭黑衣人怎么辱骂,都不能引起他丝毫情绪的波动。 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雪绒,她把自己交给父王,滚烫的唇深深贴上额头,道,“为娘等着糖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会继承父王的衣钵,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想到这里,祝糖糖趁黑衣人打骂自己,手上的力道松开,忽然挣扎着从地上迅速站了起来,大步朝不远处的祝洪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道,“父王!父王!” 不好! 沈飞与祝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想都没想,立马一个化身黑蛟,一个御剑腾空,纷纷朝山头奔去。 祝糖糖跑得太急,腰带又被抽走了,垂下去的衣摆拖在地上,不小心绊了他一跤。他“哎呀”一声,横着滚下山坡,灌木丛划破衣裳,变成人型后本就弱,皮肤又嫩,没两圈便看到胳膊,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黑衣人也没想到自己大意了那么一小会儿,祝糖糖这小子竟然跑了!他看了一眼远处神色冷漠的祝山,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腾云变成一只大蛟,张牙舞爪地想要捉住祝糖糖, 小孩本就身体娇小,现下又浑身破得像乞丐一样,提着被灌木丛划破的衣摆,迈着小短腿不停歇地往前跑着,眼看就要与祝洪汇合了,那黑衣人跟上来,拔出长剑,嗖地一声朝祝糖糖身上拔尖而下! “不!” 沈飞与祝洪两人在山脚之下,眼睁睁地看到黑衣人手起刀落,冒着寒光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身下的奋力向前跑的小蛟。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嘭!”地一声,一条黑影闪过,与长刀相触,硬生生地将其踢飞。 “?” 小蛟被黑影护在怀中,冷冽的清香味里夹杂着丝丝血腥,祝糖糖猛然抬起头,只见一人身形高挑修长,一身繁琐华服丝毫无法阻挡其利落的身手,那人发丝被高高盘起,上面琳琅环翠,脸颊还覆着一张银质的镂空面具。 她将祝糖糖稳稳接在怀里,一脚踢开扑向自己的黑衣人。 黑衣人被这一脚踢得飞了出去,疼得龇牙,他自地上滚了两圈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脸上的面纱滑落,露出一张黝黑粗犷的脸,祝洪两眼赫然瞪大,不敢置信道,“阿...阿厉?” 阿厉见自己的身份瞒不住了,索性也就承认了,淡淡道,“呵呵,陛下。” “阿,阿厉你是我兄弟,怎么能...?” 阿厉从小跟在祝洪身旁,性格爱憎分明,大大咧咧,和做事沉稳的梓阳一起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两人可以说是祝洪最信任的人了。见到绑住祝糖糖的黑衣人竟然是自己当成亲人对待的好兄弟,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是你抓了糖糖?你为何会与祝山合谋?” 阿厉一直跟在祝洪身旁也是看着祝糖糖出生长大,没想到竟然也能下此狠手,他那淡淡的眼光射过来,祝洪觉得脸上是泼了一盆冷水,失望透顶。 “莫非我对你不够好?为何你要背叛我!” 阿厉黝黑的脸在这一声声质问之下涨得通红,“他妈的好什么好?别自以为是了!” 祝洪很好?阿厉觉得这恐怕是自以为的好吧。 自认为公正平等待他,可谁看不出来祝洪其实更偏爱梓阳? 两人成天在一起谋划宏图大业,什么都不透露给他,等祝山找到他的时候,才知道两人竟然是要改变蛟族的天性去讨好别族!而且还想着把东海与他们共享! 祝洪他根本不配当蛟族的王! “梓阳呢?”他阴笑起来,从地上爬起身躯,扔掉面纱毫不畏惧地看着祝洪,“这时候不是应该在陛下身旁吗,他该不是害怕躲起来了吧?” 祝洪沉默地看着他,哪里还不明白阿厉言语里的腌酸,心里的肉如被刀子绞一般,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没想到自己的真心相待落在阿厉眼里竟然是这样不堪!这个曾经亲如兄弟的朋友,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 祝糖糖抱着身旁女子的腰,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抬起头,心头乱撞,“是,是你吗?” 辛芷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小蛟,没有否认地点了下头。得到回应的祝糖糖一下感觉有了靠山,一头埋进那堆华丽的料子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鼻涕和眼泪融在一起,黏得衣服上湿哒哒的。不过这一次辛芷没有不高兴,反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 听见儿子的哭声,祝洪哪里还稳得住,立马赶到他身旁去,正想好好瞅瞅有没有受什么伤,却见这小崽子抱着个不认识的姑娘哭的稀里哗啦,心里不免有些酸,“糖糖,父王在这里。” 祝糖糖这才回过神来,看到熟悉的父亲,哭得更大声,放开辛芷转而扎进祝洪怀里泣不成声:“父王,父王!” 祝洪在他的额头和发顶上揉了两把,开始仔细地检查起来,他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还破损了好几处,腰带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撩起衣袍,见到发现小蛟身上有血渍,心头怒火中烧,正欲给他渡妖气,却听到祝糖糖哽咽着,奶气声音断断续续地,他眼里是惊恐,是慌张,还有是对自己的疑惑,“父王...母后死了吗?” ------------ 第三十七章 情敌相见 祝洪一顿,心里的怒气被这天真却又带着胆怯的声音震得烟消云散,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时间愣在原地。 当时他身负重伤,带着祝糖糖和梓阳连夜逃出东海来到大齐,这期间与雪绒相融的心头血怎么也没了感应,他心下恐慌极了。然而面对天真烂漫的儿子,他实在说不出真相,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善意的谎言去包裹着这个残酷的事实。 现在,祝糖糖知道了,祝洪心里宛如被撕裂一般难受,他的孩子还那么小就要承受丧母之痛,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又差点失去父亲。 他实在不是一个好父亲。尤其是在雪绒死后,为了弥补对他的愧疚,总是宠着,惯着,反倒是差点害了儿子。 金色的眼眸里流露着愧疚还有疼惜,在祝糖糖的质问下,微微地点了点头,沉默着不语。 得到回答后的小蛟却没有如祝洪想象的那样会愤怒,会激动,甚至不理他。 或许还会质问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雪绒?没有保护好这个家?想到这里,祝洪心头一梗,砰砰地跳动着,双目通红,悲伤至极。 可是,没想到祝糖糖反而轻轻捂着他的大手,将头贴在上面,扯出一抹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微笑,仰着被泪水抹花了的小脸道,“父王,孩儿让你操心了,对不起。” 祝糖糖因身上流着半蛟血脉而被其他蛟族嘲笑,小小年纪懂得了人情冷漠和蛟族对血统的偏执,虽然偶尔有些小孩子的调皮,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懂事的孩子。 早在祝洪与祝山相战之时,他就被阿厉带着藏匿在这座山头里,隐约听说了一些大人们之间的事,得知父王当年为了与母后在一起受到了许多非议,但这些却从来没有他面前表现出来。 不仅如此还为了提升半蛟的地位推行新的修炼方式,尝试着带大伙儿接受外族,走出东海。 他的父王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这个家,是这个世上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他,怨他? 两父子相依在一起,心中的隔阂终于消失,“父王,回去之后孩儿会好好修炼,再也不给你和梓阳添麻烦。”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祝糖糖鼓足勇气朝他道。 祝洪本想说自己会保护他一辈子,不需要那么辛苦修炼。可又想到自己差点死了的事实,淡淡点头,“好,父王教你,糖糖会成为蛟族最强的勇士。” 小蛟郑重地点点头,忽然想起身旁的辛芷,便拉着祝洪朝他介绍道,“这是救了孩儿的魔尸。” 祝洪听到“魔尸”二字一愣,看向辛芷的目光变得有些微妙,他一开始本想询问她的姓名,可没想到竟然是只魔尸......这就不好办了,先不说魔尸本身就名声不好,况且,她...听得懂自己在讲什么吗? 仿佛看穿了祝洪的想法,祝糖糖道,“父王,她听得懂我们讲话,可聪明了,打架也厉害!”说罢想起之前答应过要带走辛芷的话,又道,“父王,她为了救孩儿浑身都是伤,好可怜呀,我们把她一起带走吧!” 祝洪毕竟是蛟族的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脑袋里此刻本在回想着祝糖糖的话,在思索着这魔尸为什么会有意识,又为什么偏偏与自家儿子在一起,甚至是还救了他? 这一切莫非又是祝山的阴谋? 只是,求自己的又是宝贝儿子,就算自己再不情愿,也得做出欢喜高兴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打探下这魔尸的来历,他横眼扫过被绑住的祝山,正欲发问,只见身旁的沈飞忽然出声道,“太子殿下不可以,阿美是我的。”他嗓音温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深邃的眼眸看向辛芷的位置,满是她的身影。 早在辛芷踢开阿厉救下祝糖糖的那一刻,沈飞的目光就被吸引过去了,对于辛芷的身形他很熟悉,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为何她换了一身衣服?自己给她的青铜面具和帷帽也不知去向。 他本想上前叫住她,却没想到祝糖糖那小孩儿竟然紧紧抱着自己的人不放,还不停地往里钻!而辛芷的注意力也被祝糖糖一人吸引完了,完全没看到一旁的自己,沈飞抿了抿好看的唇,脸色有些不好,心里还有点儿酸。 等到两父子终于倾诉完毕,他才终于有了机会上前领回自己的灵宠,只是没想到祝糖糖那家伙竟然大放厥词,请求祝洪将辛芷带回去养! 沈飞看着小蛟肉肉的包子脸,还有笑起来甜甜的小酒窝,真是越看越窝火,越看越觉得这小孩怎么那么讨厌。 关键是,他注意到自己的魔尸似乎还很喜欢这小泥鳅! 就像在明心宗为自己接下微若的玄火鞭一样,辛芷也同样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救下祝糖糖。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在辛芷心目中地位特殊才有此待遇,可没想到,这魔尸比较博爱,对谁都可以这样奋不顾身。 心里的那股酸劲儿更浓了,浓到连祝洪都注意到有些不对,他看了眼沈飞,疑惑道,“沈兄弟,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受伤了?” 听到一旁沉默的沈飞出声后,祝洪才意识到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自己。 既然有人愿意领走着魔尸,那他也不必费工夫想办法拒绝儿子,于是只好耸了耸肩,向祝糖糖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祝糖糖见状,有些难过,没想到这魔尸竟然有了主人,那今后自己想带她出去玩儿,不就不方便了?他看像沈飞,细细打量着,白白的脸,看着自己的模样不言苟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魔尸真的太可怜了,遇到个这么不好的主人。 他紧紧靠着祝洪,放开胆子问道,“你说是主人就是主人,人家根本没理你呢!”可不是吗,辛芷的目光一直警惕着阿厉,怕他寻找机会再次伤害祝糖糖,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沈飞。 沈飞没有出声,只是有些哀怨地看向辛芷的方向,直到她转过头,两人四目相接。明显,魔尸顿了一下,随即头一歪,仿佛很惊讶的模样。 “阿美。”他朝辛芷伸出手,“到我这里来。” 辛芷哪里想得到会在这里碰到沈飞,她先是被莫山拉去一个黑漆漆的塔里,那些人把她关进一堵石棺里,很是难受,后来趁雪谷不注意这才逃了出来,谁知在半途中遇到被阿厉绑着的祝糖糖。 她一路跟随阿厉,寻到了机会,终于把祝糖糖从他手里救了出来。 见辛芷不动,祝糖糖尾巴都翘起来了,挑衅道,“你看,她根本就不理你呢!撒谎精!” 不知为何,小蛟对沈飞真是喜欢不起来,趁着有祝洪这个靠山,这张小嘴又刻薄起来。他以公蛟对男人的直觉,觉得面前这人才没有看着的那么和善,说不定就是靠这张皮把辛芷骗到手当他的灵宠。 沈飞见他是小孩子,又是蛟族太子,本来懒得跟他计较,可祝糖糖一句‘她根本就不理你,撒谎精’把沈飞刺得心疼。又是委屈又是气愤,连说出口的话都没那么温言细语了。 “阿美!”他又道。 辛芷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真的是沈飞,她兴奋地举起手,想要朝他挥一挥,可似乎又有什么顾忌将手臂收了回去,接着在沈飞的在山催促之下只好听话地朝他走去。 两人近在咫尺之时,忽然从腰上传来一股力量,猛地朝沈飞身前一拉。 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丝毫空隙。她有些不舒服地轻轻挣扎着,却被后腰上的大手紧紧箍着,见没法挣脱,又不想伤到沈飞,也就放弃了。 这些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沈飞的眼睛,见她这幅想跑却又不得不放弃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将人顺势揽进怀里,朝祝糖糖挑了挑眉毛,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里面却夹杂着其他的香薰,沈飞微微皱着眉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辛芷整个人被圈在怀里,听到沈飞又在说她身上的味道,以为是自己的腐臭味熏着他了,便有些窘迫地撑起身子想要避开沈飞。 这一动,又让沈飞心里不舒服了,猛地又一拉,另一只手向上滑去摁住瘦弱的肩,这一下辛芷整个人又重新扑在他身上了,贴得更紧了,她都能感受到沈飞上下起伏的心跳。 “你放开她!”祝糖糖被沈飞那一个挑衅气得不行,现在更是想要跳脚,这个登徒子,大庭广众的这是做什么,简直太不要脸了! 祝洪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忙将准备跑上去搅浑水的儿子一把抓了回来,大手遮住他的眼睛,“小孩子别看!”接着向沈飞眨了眨眼,投过去一个意会了的眼神。 雪绒当初半蛟的身份都让整个蛟族差点翻天,可跟沈飞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这兄弟才是条汉子!明心宗不愧是第一修真大派,连品味都这么独特。 沈飞自然没有领会到祝洪的意思,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想太多,他现在把辛芷找回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才从背后移到脸上,捧着辛芷的脑袋仔细端详那张新面具,微微皱眉,“这面具,还有衣服是谁给你换的?” 辛芷抽出身子轻轻试着让自己离他远远的,却发现俊美的修士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那双无法直视的眼眸像是要看穿自己,“你到底怎么了?” ------------ 第三十八章 人人都坏 “你到底怎么了?” 英朗的面容阴沉地看着辛芷,双手用力地摁住她的脸像是要盯出一个洞,使得面前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她轻轻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示意他这样自己很不舒服。 沈飞没理会她,反而更加靠近,鼻尖都快凑到她的面具上了,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拧着眉头轻喃道,“你才不是阿美。”言语里还有点儿别扭。 沈飞现在不仅别扭,还有点儿不高兴,比如他的灵宠在拒绝自己。 之所以会那么将是因为辛芷确实从来都是听话乖巧的,最重要的是看到沈飞时那双眼睛会高兴得眨啊眨的,绝不是现在这个疏离的模样。 说来也奇怪,从刚才看到辛芷的第一眼,沈飞就觉得她似乎在逃避自己,难道是又偷偷干了什么事儿不敢说出来? 辛芷听闻也一愣,莫非,他发现了? 正有些心虚时,脑袋里传来一个娇俏却有些怒意的声音,辛芷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得,那...那个声音怎么又来了! 【你这蠢货,连我的气息都隐藏不好,阿娘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一个傻子来当我容器?】 【这位小道长不错,吸了他的精血够补充魔核了。】 这声音只有她听得见,自从她从通天塔逃出来后便跟鬼魅一样跟着,不停地教唆,不停地使坏。她垂下眼眸看到沈飞冷白的脖颈,心头的饥渴一阵雀跃,那声音不断催促着,强迫着,蠢货傻子交替骂着自己,脑子里越来越混乱,辛芷轻轻推开沈飞,向后退去。 “?” 这一动作无疑让沈飞诧异,因为辛芷失踪了这么久,又是看押,又是被拿去祭鬼神,好不容易逃脱了,两人又都是遍体鳞伤。本想着和她逗好好叙述一番,可她现在这么排斥自己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行为还有辛芷的态度让他心像是被锤子砸了一遍又一遍。 * 百鬼宴之上,众妖鬼认识了雪谷的女儿玲珑,也意识到了这位妖娆多姿的鬼王对其的重视。在那之后,众人在见到这位未来的城主时更加尊重,生怕哪点没服侍好,惹怒了鬼王。 下了宴会,雪谷将其送回凤仪殿后开始着手准备辛芷的进封仪式,她要让爱子在万众瞩之下获封最高的地位,让所有人臣服在她的脚下。 不过在那之前,得做一件事。雪谷扬起勾人的丰唇,轻打响指,身旁的侍从一拥而上倾听号令,“带少主去通天塔,准备灌魂!” 凤仪殿落在鬼市的最顶层,辛芷撑着膝盖将头靠在上面,看着外面的月明星稀。夜幕之下,薄薄的灵气笼在周围,像是明心宗上的晚霜,不一样的是少了身旁那个笑意温柔的男子。 在她的宫殿之下,清晰地看见灯火通明的鬼市,像是永不会熄灭的星火聚在一起,忽明忽闪,准备随时向四周蔓延。辛芷出神地看着它们,想到沈飞心里一阵苦闷,自打两人认识以来,除了一开始他去刑室领罚外,他们几乎都在一起,从未相离这么长时间。 不知道沈飞现在在做什么,发现自己不见了有没有生气?她不想沈飞不高兴,可是现在辛芷也没办法逃不出去,她的魔气都被抽得差不多了,连支撑起这具身体都很费劲。 “叩叩叩。”门外侍从敲了三声,恭敬道,“少主,咱们该走啦。” 辛芷纳闷,这不是才回来没多久吗,怎么又要出去。不过想归想,现下身不由己,只得听之任之。于是朝侍从点点头,示意他们进来。 几名侍从一直服侍着辛芷,见她性格温和,还宠辱不惊,对下人们也很尊重便私下里讲话随意了许多,她们笑着用上去道,“如今大王能够与少主相认可真是太好了,今后少主再也不用受苦了。” 侍从们打心眼里疼这魔尸,之前雪谷没在意时根本不怎么管她的死活,给辛芷换衣服沐浴时看到浑身那个伤啊,想着都难受。雪谷之前也带过魔尸回来,可没谁长这样的。这模样像是死了很久了,浑身上下除了骨头关节还连着,没哪儿是好的。 现在见她获得雪谷欢心,着实替她高兴,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们该过去了,少主。”轻轻拉起辛芷的袖子,替她陇上泛着月华的孔雀羽披风,再将面具调整到完美的弧度,这才满意地扶起她朝外走去。 辛芷比划问道,要去哪里? 侍从道,“明日大王要为少主举办进封仪式,今晚咱们得去通天塔准备准备。” 不疑有他,主要是现下也只能和他们走,辛芷点点头跟着侍从们朝宫殿后方走去。 打开门,莫山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外面,身旁还跟着一匹浑身泛着荧光,半透明的马儿。见辛芷出来了朝她微微颔首,拉起手上的铁链子,将人往怀里一拽翻身骑上马背哒哒地朝通天塔小跑而去。 辛芷魔气本就被莫山抽得差不多没了,要不是之前被雪绒灌了点进去早就没意识了,现在,身上的伤处还在露着魔气,辛芷疲惫地将头靠在身后人的怀中,任他带着自己。 莫山明显有些诧异,不过好在处事沉稳,僵着那边被靠的手臂不懂,还稍微抬起来了点儿,好让辛芷更舒服。 没过多久,两旁的荒山变得多了起来,矿石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泽忽明忽暗,仿佛置身于星辰里一般。身下的马儿放慢了速度,沿着小路稳步地穿过灌木丛,露出一个小小的塔尖。辛芷知道那就是她要去的地方,通天塔。 塔有九层,并不算大,塔沿尖上雕着些只有鬼市才能见着的妖兽,每一层都不一样,直到最上面,一只睥睨的雄鹰立着。 莫山先跳下马背,随后又将辛芷抱下来,替她整理好裙摆后带着人慢慢朝门边走去。两旁的鬼修将门缓缓推开,里面烛火通明,明黄的幔帐从顶上倾斜而下,四周是用宝石金银堆砌而成的鬼神,皆垂下眼,冷漠地看着众生。 在最中间,有一块长方形的石棺,个头不大,刚好能装下辛芷。她心里犯嘀咕,想到该不会让自己躺进去吧?接着就听到莫山道,“请少主进去。” “......” 辛芷犹豫片刻,见莫山杵在面前跟个石头样盯着她,只好合着披风睡了下去。 确定她躺进去了,莫山退至一旁,给上来的侍从让开位置。那侍从脸尖尖的,杏眼顾盼生辉,她轻柔地朝辛芷一笑,向棺材里面丢了个什么东西,示意旁边的人关上棺材盖。 那东西叮铃铃地滚到手边,似乎是个铃铛,正要拿起来细细瞧,却目光一扫,落在上方的侍从脸上。 “!!” 那个人!辛芷瞪大眼睛,那个人是之前在宴会上获得鬼王奖赏的舞姬! 眼看棺材就要盖上了,她急忙伸出手抵住即将合拢的棺材盖,奋力向外推。小莲有些惊讶自己被认了出来自然不会让辛芷趁机跑出棺材,她惊慌地后退两步,而此时身后的莫山也察觉到了不对,迅速大步上前查探情况。 走至棺材面前,见辛芷的手指抠着棺材面板不放,蹙着眉头道,“少主,放手。” 他把手覆在上面,一根一根地掰下去,“松手,少主!” 辛芷哪里抵得过这力道,都没挣扎两下,手腕就被大手一把扣住,硬生生地塞回了去。 “轰隆!” 周围没了亮光,瞬间一片漆黑。辛芷拼命地拍打着棺材盖,可拍了好半天却纹丝不动,反而导致魔气越漏越多。 狭窄的石棺内,辛芷瘫软在底部,她两眼发黑,已经没有了力气。周围黑暗而寂静,听不到一点声响。她索性躺直了,脑中细细地整理来龙去脉。 雪谷说过要替她办理一场盛大的宴会,那么将她带进通天塔,关在石棺这件事里应该并无大碍,可为何那名舞姬要冒着被雪谷惩罚的危险来这里找自己呢?她想要做什么呢? 辛芷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雪谷称自己为女儿,那名舞姬与自己身形相似。或者说,她们两人其实都像同一个人,也就是雪谷口中的玲珑! 在她之前,那位舞姬应该是很受宠的,可是随着自己的到来,雪谷似乎便将她冷落了。 那么这位姑娘乔装打扮一番到这里来,不做点什么,说过不去吧? 可是,那名舞姬明明演技那么拙劣,为何莫山却看不出来? 难道是他们俩串通好了的?他俩,背叛了雪谷? 想到莫山之前对自己敬重的那样子,又是抱又是扛,还顺便帮忙叠衣角,实在想不到,他竟然也会背叛雪谷。 这么一想,辛芷神经都绷紧了,现在她被困在这里,只得乖乖等待! 等待那个认来的娘来救自己! 忽然,棺材外响起众人的声音,“大王!” “!” 是雪谷!她来了! 辛芷聚起力气又开始砸棺材盖企图吸引雪谷的注意,“砰砰砰!”一声声敲击响彻塔内,莫山见状道,“少主有些抗拒,这样拍了许久了。” 听到石棺里果然有声音,雪谷一个步子上前,蹲下身扶着棺盖担忧道,“我儿,为娘知道你不舒服,忍一忍,等抽完那魔尸的魂儿,法阵结束后你就自由了!” 说罢转身朝一旁的众鬼道,“还不快些,若过了时辰容器无法与玲珑的魂魄融合,本王抽了你们的精气!” “?” “???” 停下手中的动作,黑暗中辛芷瞪大眼睛无力地望着石棺顶部,雪谷...这个便宜娘竟然要抽她的魂? ------------ 第三十九章 聚魂法阵 辛芷此刻真的是有些心情忐忑以及震惊。 她虽然没了记忆,但对危险的敏锐依旧灵敏。现在一个两个都争着要她的命,搞得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什么隐藏着神秘身份的大人物,这么抢手。 舞姬小莲为了不让自己的荣宠被夺走,扔了个小破铃铛想要伤害她,便宜娘为了复活自己的亲女儿,准备将玲珑强行灌入自己体内,至于另外一个莫山,目前还不清楚缘由。 他们三人在一起朝着共同杀她的目标努力,辛芷觉得恐怕真的没命等到沈飞找到自己了。 原本她还想靠雪谷找寻记忆,可现在,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想着想着,辛芷气馁地放下拍打石棺的手,搁在两边,如今暂时也出不去了,干脆就这么躺着。 雪谷见石棺渐渐安静下来,心里有些担心,觉得这孩子见自己不去救她,定是失望了,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待会儿玲珑的魂魄成功灌进去后,可不要想起这件事才行。 莫山抱着手退至到角落里,淡漠地凝视着石棺,他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显得有些阴翳。忽地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服角,他回头看去,见小莲躲在身旁的石柱边,娇美的脸蛋上,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正盈盈地向自己笑,“多谢莫大哥的庇护。” 小莲身着侍从衣服鬼鬼祟祟地向石棺扔碎魂铃时,感觉有些太顺利了,接着她发现莫山早就看见自己了,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当场揭露她。不过,这个雪谷身旁最信任的侍卫竟然帮了自己,这倒是有意思。 她眼睛一转朝男子道,“小莲可否能知道,为何莫大哥要帮助我?”少女轻声细语,身体微微向他倾斜,暗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 只是莫山的目光一直紧盯着石棺,留意着里面的动静,没有一点儿回答她的意思。 只听雪谷大喝一声,“聚魂法阵,开启!” 身旁众鬼半透明的躯体发出强烈的亮光,那些淡红的精气汇聚在一起,纷纷涌向幔帐中间的石棺。 石棺上的咒语被这些精气慢慢浸过,似有生命一般从缝隙里流向里面。辛芷正气馁地躺着,忽然见石棺顶上一些淡红色的精气爬了进来。 它们将黑暗的石棺内部点亮,映出辛芷带着银质面具可怖的轮廓,见到这景象,她好奇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些精气分部的支流越来越多,越来越广,直到将整个石棺内部点亮。 精气逐渐填满了整个石棺,窜上她的身体密密麻麻包裹着,辛芷被围在里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头到脚变成了一个淡红还发光的蚕茧! 慢慢地,整个石棺内被精气完全占领了,紧接着,又有道白色的雾气沿着精气进到里面来,不多久,白色雾气变得更加浓厚。 浓厚的雾气逐渐凝成一个人的身影,她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干枯,和辛芷一样有双猩红的眼睛,她趴在辛芷身上,两人四目相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女魂魄忽然道,“你是我的新容器?还是魔尸?” 她的母亲到底给她找了些什么鬼容器!这幅样子,还不如就这样保持魂魄的身体! 这道由白雾凝聚而成的魂魄就是玲珑,雪谷的女儿。 “她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种货色都能拿来当我的容器?” 咦? 这个玲珑似乎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她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这道半透明,嘴里骂骂咧咧魂魄,再联想到之前雪谷,侍从们都赞不绝口的模样,辛芷觉得反差实在太大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 玲珑显然注意到了辛芷的诧异,她伸出手掌卡住身下人的脖子,“蠢货,杀了你都嫌脏我的手。” 杀了她?她早就死了,莫非还能再死一次?还有,他们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总骂自己蠢货,这个姑娘真是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鬼王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为女儿找了一千年的躯体,现在反而被骂老糊涂,她真是为鬼王感到不值。身为容器,辛芷表示自己也不想被她占据身体! 沈飞都没嫌过她,这个姑娘凭什么? 辛芷不自觉地哼了一声,被玲珑听到了,她冷笑一声道,“有意思,魔尸竟然还有自己的意识,不过那也没什么用,一个时辰之后你就不会存在了。” 辛芷本来就死过一次,对她的威胁根本不在意。可是玲珑忽然说道,“你的残魂会被装进小瓶子里,所在意的那些都会成为由我来接管!” 她拉住辛芷的手扭曲地笑道,“你喜欢的、珍惜的人也会成为我的!” “!” 沈飞!辛芷如被打到七寸的蛇激烈地挣扎起来。一想到和沈飞所在的那些时光,自己生存过的痕迹最后全部被抹去,辛芷觉得心都痛了,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助,在面对玲珑得逞的面孔前更加强烈。 她快消失了吗? 沈飞他会不会发现这壳子里换了个人?若发现了,他会多难过......若没发现,他还会如现在一样,继续温和细致地说如何种院子,帮着整理衣服,偶尔会拉着一起看小昭山的云海星辰,只是被温柔对待的那个人再也不是自己了。 “阿美,乖乖等我回来。” 辛芷想着,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白捡来的这辈子似乎一直过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死而复生,现在又要莫名其妙地消失,她还来不及好好看周围的一切。而沈飞就像是从天上下凡的神仙,忽然就那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对自己太好了,好得有些不真实。以至于在与沈飞生活的日子里,辛芷有些不敢接受那些好。 她一个被众人排斥嫌弃的魔尸,哪里配得上?万一忽然有一天,沈飞不对自己好了,那该怎么办? 明心宗上种的仙草还没结出果实,那是准备亲手喂给沈飞吃的。 因为沈飞和青琅他们在一起时,总是不怎么与自己说话,她觉得很失落,于是对着仙草悄悄许了个愿望,希望沈飞能够理一理自己,最好是只对自己一个人好。 再后来,就是被抓到鬼市牢狱里了,她这些天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自私,对于许的那个愿望也很后悔,准备回去后将它拔了。 不过现在,她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不管是与沈飞在一起,还是日后找个地方一生躲藏,与她都没关系了。 大脑空白一片,身体冰冷僵硬,她现在什么都无法思考了,无法记起,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就连沈飞最后的影子也描绘不出来。 玲珑见辛芷的残魄已经开始剥离,便动作熟练地去触碰辛芷手掌,再过不久她就能拥有一具新的身体了,虽然是魔尸,长得丑了些,但毕竟魔尸是目前唯一能保存自己魂魄的容器了。 之前那些人啊妖啊,被强行灌入后没多久便开始烂掉,魔尸却不存在,他们本来就是烂了的。但是,它们虽然能装,可却无法保存。 之前玲珑就是被装进一只魔尸里,可没过多久,她便发现,魔尸没有固魂的能力。然而她的魂魄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再这样下去便会消亡。 看到辛芷不动了,正准备潜入身躯,可就在这时,魔尸手掌里的破魂灵忽然发出尖利的响声! “叮——!” 嘶! 这是什么!? 玲珑瞪大眼睛,扳开手掌,瞬间整个魂魄都呆住了,这...这是破魂铃? 辛芷头昏欲裂,拼尽全力地捏紧破魂铃企图将它的声音捂住,可是,铃铛越响越激烈,那些让人崩溃的铃声从指间流出,不断地传入辛芷的耳朵里。 每一声铃响,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被抽离,撕碎,就像被数万根针扎同时在骨头里翻搅,那些正在剥离的碎魂被强行分裂,撕烂。 “叮——!叮——!叮——!” 破魂铃叮叮当当不停地剧烈震动,玲珑痛得发出刺耳的尖叫,“停下!阿娘停下!”这该死的破魂铃是哪里来的! 可雪谷哪里听得到她的声音? 破魂铃是众鬼最害怕的法器之一。 因鬼是虚无缥缈的,经过数年好不容易凝成了形,却总是被妖魔一口吞了充饥饿,即使没有遇到妖魔,那还有修士呢。一把剑,一道法术,一张符咒,甚至是撒点黑狗血都能让他们魂飞魄散。 有了修为,鬼修勉强能够保命了,但是依旧容易被法器打散,而破魂铃就是他们最怕的法器之一。 各大宗门的弟子出门经常会带着,鬼修碰到了就自动绕的远远的。 破魂铃铛虽然常见,但只限于宗门修士才又有,妖魔鬼并不容易得到,小莲身在鬼市更是买不到。自打听说了雪谷有了新宠,她便立刻托人,花了许多灵石才从明心宗弟子手里拿到一个。 要想破坏仪式拿到破魂铃还不够,需要将其放在鬼的身旁,确保能够震慑住它。让小莲担心的就是这一步,莫山作为雪谷最信任的手下之一,绝不会允许她伤害玲珑。 可是,她已经等不及了,若仪式成功,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于是小莲迫不及待地收买了通天塔里的侍从,将破魂铃扔进石棺里,等她转过身时却撞上了莫山冷漠的眼眸。 她被发现了! 正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惩罚时,莫山却上前让人将石棺盖住了。 小莲不得不说很震撼,莫山...听说不是很喜欢玲珑吗? ------------ 第四十章 新的伙伴 要想将玲珑的魂魄灌进辛芷身体里,需要把她原先还保留着的残魂先抽出来,聚魂法阵是鬼修禁术,它在雪谷还有其他鬼修的施展下慢慢运转着,荧光从法阵边缘刻着古老咒语的凹槽缓缓流向正中心的石棺内。 雪谷打开存放魂魄的器皿,默念法咒,玲珑的魂魄从里面飘了出来朝石棺里走去,渐渐没入其中,那石棺开始微微晃动,她知道定是辛芷与玲珑在里面开始融合了。 过程很辛苦,可除此之外毫无办法,希望玲珑能够坚强些,像之前那样挺过去。雪谷睁大了眼睛丝毫不敢放松,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殿外突然开始骚动起来,莫山察觉不对便出去查看。 他走到门口,便看见宫殿那边的阴兵首领站在面前,还在企图强行闯入,“怎么回事?” 阴兵首领见莫山出来了,焦急道,“莫侍卫,宫殿那边闯了人进来!” “何人?” “有几个修士,还有蛟族!他们现在在湖那边打起来了!” 蛟族?莫山瞬间神色陡然一紧,定是祝洪追过来了,吩咐道,“你速速去把消息带给西殿的客人,快!”他立马返回大殿中,将此消息带给雪谷,可鬼王却烦躁地挥挥手道,“一点小事别来烦本王,你自己带些人去解决就行了!” 莫山一愣,道,“那些人里面有蛟王,定是来寻小皇子的,属下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雪谷看也没看一眼,冷笑道,“蛟族不过是一群莽夫,有何畏惧?再说了祝山不是还在吗,那蛟王活不了多久,无需担心。”又似乎想起什么,道:“那几个修士是来抢玲珑的,你去将他们抓了,切不许让他们打乱聚魂大阵。” “叮——!” 破魂灵继续肆无忌惮地响着,玲珑捂住头撕心裂肺地大喊,“停下,快停下!” 辛芷紧闭着双眼躺在里面,同样被破魂铃震得浑身欲裂,但却因麻木动无法动弹,淡红的精气窜入七窍,一点点蚕食本就剩余不多的残魄,犹如无数蚂蚁一起啃食,时而万箭穿心,时而如切肤般疼痛。 聚魂大法实在太过猛烈,它如一只无形的手揪住自己的魂魄朝外拉扯,她已经听不到玲珑的喊叫,失去了意识,可是却能够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切割成了无数碎片,每一块碎片都在嘶吼着,妄图抵抗聚魂大法。 忽然,在茫茫混沌之中,有一束温和、坚定的白光在周围散开。 它以强硬的姿态发出刺眼的光芒反噬聚魂大法,伸出触角包裹起这个想要夺取辛芷残魂的恶阵,触角慢慢张开将其围得严严实实,然后开始撕咬。 然后分出身体的一部分包裹着脆弱的残魂,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束起坚强的光盾,不让聚魂大阵靠近一步。 这是什么? 外面是滔天汹涌的聚魂大阵,不断地击打,进攻着白色光罩。而在里面,确是风平浪静,安然无恙。甚至,它感受到辛芷的目光后,分化出了一点星光,亲昵地在她身旁打了个转儿,还挨了挨她的脸。 辛芷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轻轻触碰笼罩在自己周围的这个小小的光芒。 在之前雪谷准备挖自己魔核的时候,她感受到有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从体内蹿过,接着雪谷仿佛被什么击了一下,手从体内收了回去。原来那个时候,也是这道小白光? 它,一直在保护自己? 辛芷知道自己和其他魔尸不一样,沈飞说是因为体内存了残魂,所以有意识,也能够思考。如今看来都是它的功劳? 也就是说,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这道白光也一直存在,它保护着自己,生前是,死后也是。 是你救了我?辛芷比划着问道。她想确认这想法是否正确,这样的话或许它会对自己生前有些了解。 小白光很高兴辛芷和它交谈,腾起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表示是。 果然。辛芷笑了起来,发出愉悦的气流声,比划着告诉小白光,谢谢你。 小白光像是听懂了,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滚儿,滋啦啦地飞上了天随后又慢慢落在她的肩头。 辛芷坐在光盾中,一光一魂,仿佛相识了许久的老朋友,彼此信任依赖,相互依存。 她比划着问道,知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事? 小白光凑到面前,很用力地画了个圈表示知道。 辛芷顿时激动起来,要它告诉自己,可小白光见后,乐呵呵地开始用身体比划,它跑来跑去,上蹿下跳,费了好大劲说完了回到辛芷身旁,舔着脸跟要表扬的小狗似的。 辛芷一愣,这就完了?可是,她完全没看懂呀! 虽然她不会说话,可是有手有脚,比划起来旁人看着也不费劲,可小白光就那么一小团,哪里看得出来它在讲什么。 辛芷想了想,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和一把叉,指了指自己,问道,我生前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白光毫不犹豫地跟着画了个大大的圈,表示,当然是好人。 接着又问道,她是怎么死的?辛芷很好奇,如果自己是好人,那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身上那些大片大片的伤口怎么看都不像好人该有的吧。 小白光升到半空中,胡乱地飞了起来,它速度极快,像是在表演什么,可是辛芷一点儿也看不懂。 算了。 等以后找到记忆,这些自然会知晓,她突然一点也不想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当初的死状。 接着,辛芷想了一会儿,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比了一个“一”字,试着问道,我生前有成婚吗? 小白光摇了摇身子,画了个打叉,没有。 果然,辛芷苦笑,就是因为没成婚所以才会死那么早吧?抓了抓脑袋继续问道,那我是一个人生活? 小白光在空中顿了一下,画了个叉,又画了个圈。 不是,也是? 这是什么意思? 她做了个吃饭的动作问道,该不是为了生存发愁吧? 小白光聪明得很,一下就看懂了,在半空中画了很大的一个圈。 ...... 见状,脑中立马勾勒出一个家境贫寒,亲人早亡,为了生存踏上行军打仗生涯的悲惨少女。这,就是她吗......太惨了吧!想想跟着沈飞挺好的,有吃有住,偶尔还带她去镇上买点衣服, 由于两人交流仅限于一问一答,得到的消息也只有是和不是。 辛芷决定暂且不问了,反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坐在光盾之中,看着外面依旧汹涌的的聚魂法阵,问小白光怕不怕。 它画了个叉表示不怕,又指了指辛芷,她太脆弱了,若没有自己,这魂魄经不起一点折腾。外面不光有聚魂大阵,还有破魂铃,小白光是真心疼她。要是自己晚出现些时候,那恶阵就会瓦解掉辛芷的意识,玲珑的魂魄便会趁机进来占领身体。 正常情况下,聚魂大阵会将原主魂魄强行抽离,之后便将玲珑灌入容器里。虽然玲珑的魂魄并不强大,在经历上百次的寄生后,也被耗损得差不多了,但她有雪谷的聚魂大阵帮助,想要吞了辛芷的残魂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现在它在这里,没人敢动辛芷。就像千年前那次浩劫,自己不也是强行留住了她的残魂吗? 辛芷明白它的意思,再次表示感谢。就在两人心心相惜是,她听到头顶上传来如瓷器破裂的声音,抬头望去便看到白茫茫的意识之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撕裂了的意识如坍塌的穹顶,聚魂大阵更多的精气似海水一般争先恐后地灌了进来,它强行撑开那道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凶猛,直到意识完全瓦解。 辛芷坐在光晕形成的圆球之中,漂浮在淡红的滚滚浪潮里,她趴在里面看着另一道圆形的,淡红色的光晕飘然而至,里面站着的是一个美艳倾城的少女,她身姿窈窕,着鹅黄的罗裙,尽显身段。面似芙蓉,桃花眼勾人心弦,和雪谷有几分相似,看着辛芷张扬而跋扈。 “没想到你竟然还藏着这么个帮手。”玲珑似笑非笑,乌黑如泉的长发有些凌乱。 方才在石棺里,那只该死的破铃铛震得她差点魂飞魄散,还好关键时刻雪谷察觉了不对,将石棺掀开,取出破魂铃,仪式才能够继续下去。 之前的上百次聚魂都十分顺利,即使遇到意识稍微强点的魂魄,有了聚魂大阵的帮助哪有不放弃抵抗的呢?本以为进入辛芷的意识之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没想到,她的魂魄上竟然罩着一层不知哪里来的光晕。 和聚魂大阵护着自己一样,那道光晕很明显是护着辛芷的。 之前她就听说,这次的容器是个有意识的魔尸。 对于魔尸来说,有意识便意味着能够很好的固魂。如今看来,这道光晕就是原因所在了。 不过现下麻烦的是,这道光晕似乎挺强的。毕竟能够与雪谷的聚魂大阵抗衡,定不是柔弱之辈,更何况,连聚魂大阵都不能一直将她固定在容器里,这道光晕居然可以守着这道残魂这么久。 这是什么人竟然在一只小小的魔尸身上留下如此厉害的法术?不过还好,这法术似乎没剩多少了,若真打起来聚魂大阵应该能胜。 她慢慢靠近辛芷,打量着这个魔尸残留着的魂魄,辛芷的残魂只剩一点了,半透明的身躯,看不清容貌。只是隐隐约约地,能够察觉到几分出尘的气质。 “啧。”她咬着嘴唇, 不满地望着辛芷,“如今抵抗是没用的,你们根本无法抗衡我娘的聚魂大阵,不如早早从里面出来免得到时候受苦。” 辛芷自然不理会她,小白光说了不用担心,那她便不担心。只是话虽如此,面前的玲珑和聚魂大阵来势汹汹,他们又该如何对抗? ------------ 第四十一章 进入意识 见辛芷站在光球里,不吭声不出气的,玲珑看着实在让人气大,于是运起聚魂大阵“嗖”地一掌朝她拍了过去。 这聚魂大阵本就为她而设,运起来轻松得很,就像丢沙包一样,只有没砸准的,没有丢不出去的。 辛芷哪里想得到,本来在面前还好好站着的妙龄少女,忽然之间就朝自己丢了个淡红色的火球过来。目睹这汹涌翻滚的聚魂大阵,她脸色一变,立马朝后面跑了起来。 玲珑以为她至少会跟自己打两招较量较量,没想到这货竟然拔腿就跑,魔尸果然是魔尸,真是让人瞧不起。她攻势不减,一个接着一个的火球砸了过去,看样子是真准备要辛芷的命。 “轰轰轰!” 无数个聚魂火球一口气全砸了下来,光罩被打得辛芷左跑右躲,怪不得雪谷已经开始准备进封大典,怪不得玲珑这么肆意狂妄,一个火球都已经那么恐怖了,现在这么多个同时打她,雪谷的修为是到了多么恐怖的境界!要不是自己有个突然出现的帮手,早就被吞了! 想到帮手,辛芷朝身旁的小光球看了一眼,见它也马不停蹄地跟在自己身旁跑,似乎被砸了也没什么很大影响也就放心了。 就在她分神的一刹那,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聚魂大阵破盾而入!光盾它,碎了! 砰—— 辛芷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就像根轻飘飘的的野草一样,被掀翻飞了出去 。她摔倒在地上,身体被擦伤的地方慢慢消散,辛芷一愣,这,这块地方怎么就消失了? 她保留下来的残魂,怎么一摔就没了? 魂魄原来是这么脆弱?她转过头准备问小光球能不能修复魂魄,却发现,它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 说好的让她放心呢?这就不见了? 辛芷站了起来,忽略开始消散的身体,保持镇定,她看向面前走来的少女。 来着面若桃李,白中透红,脸颊上微微泛起一对梨涡,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流盼生辉,看向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辛芷僵在原地,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 少女确认辛芷这边已经没有威胁之后,解开身上的浅红光罩。她步子曼妙姗姗,美眸之中透着贪婪的目光,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即将被自己占领的这具魔尸。 身为魂魄的这些年,早已看过了沧海桑田,越来越感受到了孤独和寂寞。成为鬼修和想成为人修是一样的,得有灵根才行,遗憾的是,玲珑并没有成为鬼修的灵根,后来又因灌魂过度导致现在魂魄残缺,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消亡了。 那些侍从告诉她,雪谷在尝试了几百次之后才发现魔尸是比较合适的容器,如果这次成功,那她就可以一直用这个壳子生存下去。 玲珑俏生生地站着,如蝉翼的睫毛微微颤动,虽然聚魂大阵用的是雪谷的精气,但扔了这么多也有些累了, “抓到了。” 她轻轻一笑,千娇百媚,用着最轻柔的语气说出令人胆颤的言语。 纤细雪白的指尖挽起翻滚泛红的光球,“轰”地一声砸向他身旁的地面,将辛芷掀翻在地,她侧身一滚看到刚才的地面竟然被烧出了个大洞!她现在这么脆,碰到一下就会灰飞烟灭,可不能大意了。 看到辛芷紧绷的模样,玲珑娇俏地笑着,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方才那一击本就是吓唬辛芷的,低着头眼神越发冰冷,“身手倒是不错,不过魔尸毕竟是魔尸,怎么会懂活着有多好,放宽心,我会替你好好活着。” 话音一落,手里立刻又燃起数十个火球再次朝辛芷袭击来,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去,身后的地面被掀起,炸开的火花溅到她身上,“滋滋”地燃烧着魂体。 辛芷紧缩眉头,这样不行,若小白光还在的话或许敢拼一拼,可现下她单独一人,和玲珑对上绝对不讨好。但是,倘若一直这样逃下去她会被耗死,辛芷内心翻了个白眼,这玲珑哪里来的这么多精气? 不对,玲珑不是鬼修现在连保持魂形都不容易了,哪里来的精气?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朝玲珑迎上去,她脚步飞快,一边躲着砸过来的火球一边紧紧盯着玲珑的动作,只见少女似在起舞一般,轻快地转着圈,那些散发着火焰的球一个接着一个变出来环绕在她身旁。 哪里出来的? “嘶!”一分神,便被火球擦伤,身上的窟窿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自己就消失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瞪大眼睛,那,那是......! 玲珑的舞姿虽然优美动人,可辛芷总觉得哪里很怪,现在她终于发现了! 不管玲珑做什么动作她都要摸一下手腕! 辛芷觉得这个动作简直多余而拖沓,免不得多看了几眼,便发现了其中的关键。那只皎洁的手腕上带着只古朴的镯子,玲珑每摸一下,从那镯子里便会飞出一大片和打伤自己一样的浅红火球,它们数量实在太多,围在玲珑身旁不注意根本看不到那个动作。 找到关键后,她奋力向前一跃,不等玲珑反应过来,紧紧扣住她的腰身,将其双手扣住,“你做什么?”玲珑惊呼,低下头,见魔尸如一块年糕紧紧贴着自己,手也被扣住了,根本没法去碰手上的镯子。她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辛芷对着自己手上的镯子猛地一击。 咔嚓! 那只古朴的镯子裂成了两半,两旁的火球立刻没了力量源头,纷纷化作粉色的烟雾消失了。原来,它是雪谷给玲珑的随身空间,因为是半人半鬼,又强行进入了太多身体导致魂魄残缺,爱子心切的雪谷便在里面储存了大量自己的灵力,供其使用。 “你,你这傻子!知道这是什么吗,啊!” 话说到一半,只见她的周围笼罩起了一层淡淡的浅黄光晕,“嗖”地凝成立一个光点,辛芷眼睛一亮,是小白光! 小白光飘忽着来到玲珑面前,运起光盾将两人围在其中。 “这,这是什么?”玲珑慌乱地看着四周这堵顿,推开辛芷,挥着拳头在上面击打着,“放我出去!”她回过头看着辛芷,梨花带雨,好看的睫毛被打湿了,“你放我出去,我不吃你了......” “我阿娘在外面,我跟她说放你走,对了,还有你的同伴,都可以放走......” 玲珑早就知道关于自己新身体的一切,两只魂魄被关在一起,她拽着辛芷的衣摆,无论怎么求,那堵光盾都纹丝不动。小白光飘到辛芷耳旁轻轻告诉她,不如放在这里,玲珑就会慢慢和她融为一体,再也不能出去作妖了。 辛芷也同意小白光的做法,玲珑此人说话两面三刀,决不可信,若现在放她走肯定会去求助雪谷,到时候就麻烦了。至于沈飞等人,她出去后就去找他们。 一魂一光相视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小白光将辛芷放了出来,只剩下玲珑一人在里面哭喊,接着又取下那根裂开的空间镯子,用力一捏,古朴的手镯化为尘埃,辛芷忽然感到体内升起一股强大力量。 她抬起头看向意识的穹顶,裂开的缝隙已经完全合拢,刚才小白光不见了就是去修复意识了,它告诉自己若意识被雪谷的聚魂大阵完全攻陷,就会崩塌,那么玲珑就会将她吞噬。 了解了这些,辛芷勾起唇角,看向小白光的目光柔和,亲昵地挨了挨它,手指比了句谢谢。小白光漂浮在她的面前,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姑娘,留恋而不舍。 它只是一抹灵力,受主人之令,在辛芷身体里保护着她,只是当年那场战争之中,敌人竟然使用了禁术,实在是令它无力回天,辛芷丧命,它拼尽全力才留下其一抹残魂。 它有负主人,更对不起辛芷。如今她魂魄撕裂,今后若是生存在这世间恐怕会更加艰难。小白光靠在她肩上轻轻蹭了蹭,然后催促着她赶紧回去,并且再三叮嘱在雪谷面前千万别露馅了。 辛芷点点头,朝它挥了挥手告别,她闭上双眼,渐渐地化为光点,最后消失在苍茫中。 “她怎么走了?喂!你去哪里!”玲珑靠着光盾形成的牢笼,看到辛芷就这么走了,焦急地喊着。要是把她留在这里,那...那出去的话岂不是? 这个小贱-人! “你若再对她无礼,那我就不客气了。” 玲珑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的声音,登时吓得转过去,只见那团小小的光球逐渐拉长,化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他浑身笼着温暖的光晕,兀自站在牢笼的不远处,仔细一看,这位男子脸孔白净,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孤傲地望向这头。 “你...你是谁?” “你快放了我,不然等阿娘发现了这些阴谋定不会放过你们...喂!你回来!” 男子没有再说话,只是仰头无声地望向穹顶合拢的方向,大袖轻轻一挥,便消失在眼前,独剩下玲珑一人在牢笼中呼喊。 * 石棺缓缓地打开,一袭碧绿的身影安睡在其中,她带着银质面具,阖着双目,琳琅的珠花在摇曳的烛光中熠熠生辉。 “玲珑?” 雪谷俯下身子,轻声唤着,她伸出手取下那张面具,和蔼地望着这张让人不适的脸,两颗手指掰开下颌,放进一颗暗棕的丹药。 她一边托着辛芷的后脖子一边道,“吞下去,吞下去你就能长回以前的模样了。” 半个时辰后,少女睁开眼睛,望着面前倾国倾城的女子,猩红的红着眼眶,她蠕动着唇,气流声轻轻地破出口中,雪谷却眉开眼笑,“玲珑?” ------------ 第四十二章 流水无情 “怎么还不醒?” 雪谷焦急地望着石棺中的绿衣少女,她紧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样子,身体僵直着躺在里面,手里似乎还捏了个什么东西。 弯下腰,雪谷顺着瘦骨如柴的手臂望下去,一直到手掌,她伸出手将其掰开,皱紧眉头,只见一颗剔透的铃铛静静地躺在手里。 破魂铃! 登时,雪谷美眸迸射出怒意,她惨白着脸额头青筋凸起,“谁...谁放进去的!” 玲珑没有修为,这铃铛还不把她给撕碎了?是谁要杀她女儿! 颤抖着将破魂铃取出来,两指用力一捏,瞬间化为尘埃。 她回头瞪着眼眸看向莫山质问,“你一直陪在少主身旁,竟然没发现有居心不良之人?” 莫山闻言,沉默着将头埋低,单膝跪下,“属下失职!” “啪!” 一个耳光扫过,莫山脸被打偏了,强行吞下嘴里的血沫,感到脑内骨头碎裂嗡鸣不断,这具身体恐怕又要去修补了。 “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来人!”雪谷扬声,将破魂铃扔到身旁的侍从手上,“把他给我带下去,也尝一尝这铃铛的滋味!” 高大的男子轻微地一阵,抬头头凝望了一眼石棺,沉默地起身退了出去。 说罢雪谷也不再理会其他,一心都扑在石棺中的人身上,握住她的手将精气送入辛芷的身体里,助玲珑进入意识中,吞并原身的残魂。心头暗暗盘算起来,定要将害她的女儿之人碎尸万段。 半个时辰后,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猩红的眼睛里朦胧着迷惑,望着面前倾国倾城的女子,她蠕动着唇,气流声轻轻地破出口中,虽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雪谷见状依旧眉开眼笑,“玲珑?你醒了?” 石棺中的少女被扶起身子,定眼望着面前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好半天,才点了点头。雪谷一把抱住辛芷,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轻轻拍着辛芷的后背,哄着她又像是安慰着自己,“没事了,娘在身旁。” 在这数百次的灌魂里,每次失败看着玲珑的痛苦,她是那么的辛酸,心痛,如被千刀万剐,但是这些都在此刻化为乌有,从今以后,她会带着女儿在鬼市中好好生活,把分别的每一天都过得美好。 辛芷觉得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伸出手不舒服地摸了摸,却被雪谷阻止了,她轻声道:“这是还魂丹,娘之前从大能那里得来的,还好剩了一颗,你吞下去就会长出新的肉身,从此和常人无异,再也不用带着面具示人。” 听到不用戴面具了,辛芷伸出手想要将其取下来,却又听到她道:“现在还不行,这面具是为娘专门打造的锁魂法器,你现在才进入新的身体,还未与其融合,等魂魄稳定后咱们再取下来。” 雪谷扶着她从石棺里出来,知道女儿没有修为,看来要恢复一段时间,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宽慰道,“当年娘还是一只魂魄的时候受尽欺凌,自打拜入师尊门下后苦练许久才有了型。”玲珑不喜修炼,觉得太辛苦,怕自己说错话又道,“玲珑不用那么辛苦,有娘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从雪谷唠嗑的言语中,辛芷得知,这座鬼市本是她的师尊无相君建成的。相传当年这位鬼修大能发现了此地是一个平行空间后,便着手建成了这样一个人妖魔都可以往来的市场。 因为他的强大,来到此地的人都不敢作乱,直到后来无相君失踪,雪谷便接任了这座鬼市。 辛芷点点头,没人笑得更开了,朝她竟然拉起家常来了,“那个莫山你不是很喜欢吗,娘觉得配不上你,这世上什么样的男儿找不到,非得他?” 咦?这是什么情况! 玲珑,和莫山?他们...? 感觉自己吃了个大瓜,心里正阴嗖嗖地脑补两人的你来我往。难怪她总觉得莫山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特别专注,原来是已经把自己当玲珑了。不过...想到莫山对小莲放破魂铃的事情,她却耿耿于怀,这是喜欢玲珑的表现么?喜欢还把人往死里整? 【他是我的,你别想打主意。】脑袋里忽然有了一个声音,是玲珑。她还没消失? 【别以为我现在出不去可以放肆,要是我娘知道了你假装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辛芷咯噔一下,看来现在她的身体还住了一个魂魄?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简单地点了点头,雪谷见她说不出话,又是一阵心酸,“没关系,等你恢复如初,想怎么说话,娘都听着。” 不得不说,雪谷待这女儿是真的好,什么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珍宝首饰,比如祝糖糖之前说的什么东海极品鲛纱,雪谷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派人送来了。 辛芷淡淡地看着这些堆砌成山的宝物心里却只想到沈飞,他们分开了这么久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现在雪谷将自己送回凤仪殿,然后去忙着准备为女儿准备的进封大典了。 由于刚刚才从聚魂大阵中出来,辛芷浑身都疲惫,这种感觉是重生以来很少有的,于是靠在窗户旁吹着风,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次她做梦了。 这是一个严冬,她看到自己身着了一件厚厚的貂绒,手里也捂着小暖炉慌乱地在大街上跑着,这个地方与之前看到的朝都有些像,四通八达的街道上,黑瓦屋顶上积着厚厚的雪,错落有致地立着。朦胧的太阳隔着一层薄雾,让这个清城阴湿寒冷。 街上的人群涌至,纷纷聚集在此处,都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扒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去,只见大街正中留出来了空处,不远的地方,一队身着铠甲的人马向这头走来。 辛芷搜寻着每个地方,最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莫山。 少年很瘦脸色苍白,穿着与之不符的短衫,有些青肿的脸上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一双黑沉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光亮,她听见自己朝少年喊了一声,“莫山,你怎么在这里?” 玲珑是出来找莫山的,好不容易将人找到,可少年却不理会他半分,玲珑气急了,一个耳光扇过去道,“我问什么你便要回答,若不听话,我便向阿娘告状说你欺负我!” 辛芷看向莫山,发现他的身上和脸上都是伤痕,心下惊讶,这些莫非是玲珑做的? 少年眼里透着些倔强,却在玲珑的威胁下轻轻道,“我...我待会便跟你回去。” 面对少年的示弱,玲珑很是满意,拉着他的手道,“好,这次可不准乱跑了。” 莫山本想收回手,却犹豫了一下没有动作,他点点头,视线落到走来的队伍上。 这是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他们浑身浴血,眼里尽沧桑和悲凉。这些人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他迅速地在这些人马里面搜寻着什么,不敢放松一丝神经,可是等这一队人走完了都没找到,不由得有些失落。 紧接着,第二批士兵接着走来,和前一队不同的是,中间夹着几匹没什么精神的战马拖着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木箱,骑在最前面有一个身着盔甲的少年,他抱着头盔单手拉着缰绳,浑身伤痕和干了的血渍,圆圆的眼睛红肿着,透着悲愤与失落,忽然,他大吼一声,“迎陛下,回宫!” 原来,那个简朴的黑色木箱,是当朝皇帝的灵柩, 霎时间,身旁的所有人爆发出一阵哭泣,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莫山惨白着脸,紧紧咬住嘴唇,浸出的鲜血顺着嘴角留下,辛芷听到自己慌忙道,“怎么就咬自己?我命令你不许伤自己的身体!” 莫山睫毛颤抖着,豆大的眼珠掉了下来,嘴里还喃喃着,“...怎么会......” 玲珑掏出手绢给他擦拭着,道,“不就是死了个人吗,有什么好伤心的,你对别人都那么在意,为何对我总是冷冰冰?” 听闻,莫山身体一震,推开玲珑,眼里冷漠如霜,玲珑正准备又说什么,却见少年早已跑出了人群。 她想要追上去,却发现身旁的景物慢慢化作浓雾,直至睁开双眼,莫山那双恨之入骨的眼神依旧在面前久久挥散不去。 【傻子,你醒了?】玲珑在脑海里出声道。 见辛芷没理她,依旧自顾自说着,“我...在慢慢与你融合,”她声音有些虚弱道,“你都看见了?”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喜欢山哥,但...山哥却讨厌我。”她顿了顿,想到辛芷一个魔尸哪里听得懂自己的话,便觉得没意思,一改方才的友善,张着刺道,“你一个死物懂什么,说了也白说。” 罢了,想到现在玲珑被锁在自己身体内,除了说话难听些也作不到妖,辛芷站起身子悄悄地溜了出去。在这里耽误了太久,是时候去找沈飞了。 夜阑寂静,侍从们都退下了,自打从通天塔回来之后,雪谷便撤了监视她的侍从,她悄悄推开门走到院子里,碧绿青葱的树木点缀着错落有致的假山,晚风吹拂,令人神清气爽。 辛芷沿着蜿蜒的小路走了许久,发现这儿实在太大了,沈飞会在哪里呢? 正欲换个方向走,谁料一转身,发现一队巡逻的阴兵撞见了自己,这些阴兵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少主一事,闻道辛芷身上的魔气后以为是闯入进来的贼人,便问也不问拔剑朝她刺来。 辛芷一愣,退后两步,敏捷地避开,双手抓住刺来的剑,往旁边一扔,那阴兵“嗖”地一声被抛出了天外...... ......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这...力气怎么这样大了? ------------ 第四十三章 再次相见 剩下的士兵趁他分神的时候围了上来,辛芷轻轻一跃到了屋顶上,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手比之前敏捷迅速了。 想到雪谷的那个空间法器被小白光击碎,那些储存着的精气被辛芷吸收,她的魔核就像是一个装不满的罐子,可以吸纳任何的灵力妖气,和精气。 对方猛地铺了过来,辛芷纵身而起,凌空一脚将那些阴兵踢飞,忽然看到殿外亮起了火把,脩地攀上假山,顺着茂密的树林逃了出去。 她一路飞快地奔跑,直到确认甩掉阴兵才放慢脚步,这附近已经到了鬼市边缘,再往前走些就是他们进来的时候遇到的湖泊。 这里空旷无人烟,或许可以趁此机会逃走? 可是没有找到沈飞她不能自己单独逃,必须得把大家都带回去才行。 巡视了一圈发现旁边有根高挑的木杆,她抱住顺势向上爬,直到靠近最高点才停下来。 星星火光与夜幕融合在一起,辛芷闭上双眼,感受周围的空气中涌动着的各种灵压。 自从吞噬了雪谷的精气之后,她感到浑身精神充沛,脚步如飞,甚至耳听八方,能够察觉到身旁的灵压。 忽地,东面有一股强大的妖气扑面而来,辛芷脩地睁开眼睛,从木杆顶端一跃而下,往湖东面奔去。 一路上穿过灌木树丛,乱枝划破上好的衣裙锦缎,树林之外,果然一只黑色的大蛟腾空而起,朝自己这边奔来。 !! 大蛟凶悍霸道,浑身妖气冲天,辛芷后退两步想要躲回树林,抬头一看,祝糖糖竟然也在这里! 小孩跟傻了似的愣在原地,辛芷伏下身子隐匿了脚步声缓缓靠近,只听到祝糖糖身后的黑衣人踢了一脚,接着传来声闷哼,辛芷探出头,看见小孩儿摔在地上不动了。 “退回去!” 黑衣人举着明晃晃的刀贴着祝糖糖的脖子朝大蛟吼道,祝洪没办法只好停在原地跟焉了气的球似的不敢做过多的动作。 突然,小蛟朝前面跑了起来,他推开黑衣人跌跌撞撞地迈着步子,那黑衣人一个上前眼看就要抓到他了! 辛芷看准时机,嗖地飞出,一个扫腿将黑衣人踢了出几丈远去! 祝糖糖被抱在怀里,惊愕地看着来人,她凌空而降,稳稳地接着自己,那双瘦骨如柴的手臂却比任何法器都能够带来安心。 怕认错了人,他心情忐忑不安,抖着声音,“是...是你吗?” 没让他继续不安,辛芷点点头,祝糖糖浑身立马放松了下来,抱着她不松手,将整个脸贴了上去,委屈极了,“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 辛芷也一直在挂念着祝糖糖,可她被关进通天塔了才找着机会出来,看到祝糖糖被欺负她也有些生气,所以踢阿厉那一脚用了力,将人砸地上好半天都起不来。 祝洪将阿厉和祝山绑在一起后,走向两人,他一把接过祝糖糖,恨不得揣在兜里封住口子才好。只听儿子道,“父王,这就是救了我的魔尸,我们带她一起走好不好?” 辛芷抬起头,与祝洪的目光相接,蛟王金色的眸子里是无尽的怀疑与猜忌,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过头低下,心道或许跟着祝糖糖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阿美?”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听到有人喊着名字,那声音的主人正是她这几日一直牵挂着的人!辛芷立马转过头,果然看到沈飞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只是他有些憔悴,身形也不太稳。 “阿美,过来。”沈飞伸出手,示意自己去他那边。 面对心念念人的质问,辛芷自然想要立刻到他身边去,可脑海里的玲珑却不停地干扰着她,【哟,这是你的小情郎,啧啧,长得那么俊口味儿倒是挺重的。】 【若让小情郎发现你身体里还藏着别人他会讨厌你的!】 辛芷一愣,收回本想交给沈飞的手,她犹豫退后一步,却被男子先行上前扣住,周身冷冽的香气扑面而来,“你想去哪里?”好不容易逮着人了,还想跑? 搂着儿子的祝洪,看向另外一边正抱在一起的青年男女,识趣地遮住小蛟的眼睛。 沈飞扣住辛芷的手不悦地皱着眉头,“这衣服和面具谁给你换的?你跑什么跑?到底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灵宠了,趁她不注意把人往怀里使劲一拽,两人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回去之后好好跟我说发生了什么,现在咱们去找师妹他们。”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拉着她朝青琅的方向走去, 玲珑的嘲笑在耳边响起,【哈哈哈,你这呆子怎么那么好玩儿!我说什么就信什么!】 啧,这家伙...... 辛芷埋着头一言不发,乖乖跟在身后,想到自己刚刚避开沈飞的动作,察觉到他似乎有些生气,于是用手指捏了捏他的手掌。 她不想让沈飞生气。 果然,走在前方的男子没有回应。 怎么办?生气了......辛芷着急想着,又轻轻捏了捏。 这一次,那人总算回应了,他反过来十指扣住那双戴着手套的指头,也轻轻地回捏了一下,表示自己没生气。 见状,辛芷高兴极了,连忙跟上又捏了两下,沈飞噗嗤一声笑出来,握紧那只手再回捏两次。两人一来一往,玩得兴致勃勃。 不远处,青琅等人耷拉着脸坐在湖边,看见沈飞牵着辛芷走来嗖地跳了起来,“师兄!阿美!” 她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兴冲冲地跑了过去,见辛芷一身华服惊讶道,“阿美,你这穿的是什么?”一边说,一边撩起裙摆的一角细细打量,这质地,这做工,上面还镶着彩宝,漂亮极了! 在仔细一看,脸上的面具也换了个,做工也比之前的青铜面具细致了许多,青琅羡慕道,“阿美,这些衣裳和首饰你从哪里来的?真漂亮......” 辛芷也比划不清楚便没吭声,任由她拉着看。 几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正商量着怎么出去,突然,天色巨变,强大的灵压从身后滚滚而来,沈飞猛地转身,将辛芷拉至身后,冷冷地盯着前方如鬼魅般出现的来人。 她雍容华贵,千娇百媚,眉眼却冷漠如霜,不是鬼王又是谁?雪谷轻缓着嗓音问道,“玲珑要去哪里呢?”那声音很是温柔,辛芷听过很多遍,可此时却觉得有些发麻。 【阿娘!是阿娘!】玲珑在脑海里欢腾着,她就喜欢看着这群人吃瘪的样子。 沈飞眉头紧蹙,手中的力道渐渐加重,雪谷此番跟过来必定是为了辛芷,她好不容易逃回了自己身边,怎么可能再让人捉回去。 说他不自量力也好,今日就算在这里拼了命也不能让人被抢走。 双方都看出了敌意,就这么对立僵持着,雪谷没动作,沈飞也不敢掉以轻心。忽然听见祝洪大着嗓门走过来,“这他娘的又是谁?” 沈飞心里一紧,怕祝洪惹事,正准备开口,却听见祝山朝雪谷大喊道,“鬼王救我!”他挣扎着扑向雪谷,“他,他们想要杀了我!” 仿佛遇见了救星,他蹬着双腿爬向立在边上的鬼王,地上的泥土沾到了雪谷的鞋子上,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 “之前说好的,我要小孩儿,你要魔尸,现在这些人在其中阻碍,我们得一起杀掉他们才行!” “......” “什么!!” “???”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抓了祝糖糖和辛芷的就是雪谷和祝山! “你-他-妈的竟然抓我儿子!老子杀了你!”说罢祝洪摇身一变,一个甩尾朝雪谷拍去! 美人看着巨大的摆尾从天而降,面部表情地伸出两根手指,将其捏住,“轰!”地一声,竟然毫不费力地扔进了湖里! 这就是鬼王的实力! 见如此架势,青琅等四人也从两面包抄上来,沈飞也拔出水月将辛芷拉至身后,面对来势汹汹的雪谷丝毫不畏惧。 然而雪谷只是站在远处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眼神反而有些怨念地望着沈飞等人,好半天才道,“玲珑,跟娘回去。” 见到这情形雪谷也是郁闷得很,她费劲心思找回来的女儿居然趁自己在忙典礼之事时跑了,眼下莫山被关了起来,其他人也不靠谱,雪谷只好亲自出马。可等他追着气味找到人之后,女儿竟然牵着别的男人的手,还抱上了!这让她忍无可忍! 再加上祝山那条蠢蛟,给他吃了那么好的丹药竟然还搞不定几个人,真是浪费! 辛芷站在原地没动,见到雪谷追来了心里也紧了一下,她现在扮演着玲珑,却跑来找几个和玲珑毫无关系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端倪。 脑海里的玲珑却嘲笑道:【知道怕了吧?我向来是很听阿娘的话,若此时不过去,她发现你是冒充的定会屠了所有人,到时候你的小情郎会死无葬生之地。】 这次玲珑倒真没乱说,以雪谷爱子心切的这模样,要是让她发现自己是在吞噬玲珑,定会大开杀戒,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人。 她这个便宜母亲真的太强了,祝洪被扔湖里现在都还没爬起来。万一对付沈飞他们可怎么办? 她轻轻将手从沈飞手中抽出来,迈开步子慢慢地朝前走着,沈飞见状赶紧重新拉住人,声音冷了几分,“你做什么?” 辛芷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拍了拍沈飞的手示意他放心,沈飞哪里会听,依旧紧紧握住她,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看向雪谷问道,“鬼王大人有何事?” 雪谷面对辛芷时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但在面对外人,特别是这个貌似要和自己抢女儿的人时,脸若寒霜,声音也冷了好几分,“本王的玲珑贪玩,叨扰到了诸位,还请将她还回来。” 朗月见状不对,问道“师兄,这人口中的玲珑是阿美吗?” ------------ 第四十四章 阻碍之人 见沈飞不说话,几位弟子心下也明了,虽然不知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但就目前看来,他们的魔尸现在似乎...成了鬼王的孩子? 四人对望,都充满了疑惑和惊讶。 “若鬼王是指的是阿美的话,恐怕认错了,这是在下灵宠一直跟在身边,并不是你的女儿。”他不卑不亢,及时面对雪谷的灵压也毫不畏惧。 听闻,雪谷倒是顺明白了,这具魔尸之前是与这些明心宗弟子在一起,不过为何灌入玲珑的魂魄后,她还会跑来找这些人?莫非......莫非灌魂失败了? 雪谷大惊,看着辛芷的眼神严厉甚至有些凶狠起来,“玲珑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 辛芷大惊,不好,这该不是被发现了吧? 玲珑说的没错,鬼王如此强大,现在若跟她硬碰硬对谁都没好处。 此时要想消除鬼王的疑虑只有跟她回去,于是打定主意从明心宗弟子身后探出头,轻轻推开沈飞挡在面前的身躯,慢慢朝雪谷走去。 沈飞被这么一推不明所以,立马反手拽住人,手上还使了些劲,“不许过去!” 被他这么一拉,辛芷顺势倒在地上,沈飞一愣,自己没使劲啊?怎么就摔地上了? 这一摔,被雪谷看在眼里,把她给心疼的。什么灌魂失败,什么是不是玲珑,都抛之脑后。 她是对自己的修为多不自信?竟然开始乱怀疑了!她的聚魂大阵固若金汤,别说是元婴,就算是元婴后期也难以击破! 是了,就是这小王八把女儿给偷走了!他现在还欺负她!若自己不教训教训他,这鬼王的脸往哪里搁? 想到这里,雪谷运起精气,瞬间四周狂风肆虐,“你这臭小子,本王要杀了你!” 完了,眼看那阵妖风卷起石头就要砸过来了,辛芷嗖地坐起来,连忙扑到沈飞怀里,将他牢牢挡住。 “啪——” 半空中的石头似没了支撑,纷纷掉落在地,雪谷收回精气望着爱子大惊,“玲珑?” 辛芷起身,在沈飞和雪谷两道怀疑的目光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再比向沈飞。 “你,你是说还有关于他的记忆吗?”不得不说,雪谷的理解能力很好,一下就猜中了辛芷的意思。 刚才辛芷想到自己能够读取玲珑魂魄里残存的记忆,那玲珑能认识沈飞也就不奇怪了。 辛芷点了点头。 雪谷果然相信了,眼里又重新燃起慈爱的光亮,“是了,才醒来是有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不过没关系隔段时间自然就没了,我的乖乖,有没有伤到?” 玲珑在脑海里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么容易就被蒙骗过去了,哀嚎道,【你这骗子,竟然敢说谎!】 辛芷懒得理她,轻微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受伤。她被雪谷扶起,余光中,与沈飞冷淡疑惑的目光相交。 现在是搞定了这头,另一边又开始怀疑了。 雪谷挑衅地看着沈飞,想到毕竟是占了人家灵宠的身子也没再刁难,只是言语中依然有些讥诮,“公子要见少主记得要光明正大才行。” 沈飞黑着脸,看不出情绪,他盯着辛芷的脸许久,才轻轻放开,落在她背影上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雪谷心中十分欢喜,一把搂过辛芷,将人牢牢锁在自己身旁,仔细检查一番后才看向沈飞等人道,“诸位恐怕不知道,玲珑是本王寻找多年的女儿,明日在大殿会为她举行进封仪式,诸位若是还未离开鬼市便来吧,相信玲珑也会很高兴的。” 说完挥舞着大袖,从地上升起一道旋风,两人站在里面就原地消失了。 “喂!”青琅跑向两人刚才所站的位置,左右看着都没发现一丝痕迹,她望向沈飞,“怎么办师兄?” 朔风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阿,阿美她是鬼王女儿?” 拧着眉头,沈飞从未如此严肃,他看着辛芷消失的地方道,“不是,明日我们去把她接回来。” 他心中莫名地嫉妒,烦躁甚至有些发狂,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和他抢人!只恨自己才金丹期,否则...否则定将这些添乱的人通通出掉才好! “哗啦——” 湖里传来声响,众人回过头,见祝洪从水里爬出来,他咒骂道,“妈的,那小娘们用法术把我困在下面了!老子废了好大劲才上来!” 说完看向大家,似乎脸色都不太好,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祝糖糖哽咽着声音道,“父王,阿美又被抓回去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她这下可怎么办?宫殿里守卫那么多,他们怎么进去啊? 沈飞走向祝洪,道,“明日我要去接阿美,恳请陛下帮助在下。” 祝洪疑惑,只见他看向一旁还趴在地上的祝山道,“看样子令弟对宫殿很熟,只有劳烦他了。” 不说还好,一提到祝山,便想起他是怎么抓祝糖糖的,祝洪看了眼,胸口又腾起一簇火,“我一定让他好好的,完完整整地把地图画出来!” * 温柔的微风中,辛芷站在凤仪殿里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楼阁,整个鬼市已经挂上了彩灯,准备着明日的进封仪式。雪谷推开门,见那道纤细瘦弱的身躯倚在窗前,清冷的背影孤独而寂寞。 不知为何,雪谷看见这番情境,心里仿佛被扎了一下,她轻轻走了过去,放下手中的华服。 感觉到有人搭上自己的肩,辛芷转过头,仰望着来人。雪谷低着头打量着带着固魂面具的少女,额上的珠翠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遮掩了她的表情。 “玲珑......”雪谷动了动嗓子,“今日是娘大意了,我竟然忘了魂魄融合时会出现不属于你的记忆......”她不希望因为这事成了母女之间的隔阂。 她从未想过要去怀疑女儿,只是千年来受过太多的挫折和艰难,让她不得不胡思乱想。 辛芷并未有所表示,她望着天边的那轮永远不会变化的月亮,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远方。 雪谷没明白她的意思,见状,辛芷又比划着指向湖的位置,告诉她,自己很喜欢沈飞等人,希望她不要难为他们。 雪谷这下算是看明白了,回想起那些人护着辛芷的模样,道,“你是希望娘不要伤害他们吗?” 少女点了点头,望着雪谷的红色眼睛眨也不眨。 “好,娘答应你。”她搂住辛芷,轻声哄着,“明日他们来,娘决不会做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雪谷将明日穿的衣裳留在这里,唠叨了几句后便离开了,辛芷捧起那些送来的衣物仔细打量着,毫无疑问,这些衣裳比之前自己穿的还要华丽,不一样的是更加肃穆,尊贵。 【你终于取代我了,开心吗?】 玲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娘她,真的对我很好......只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知道辛芷不会跟她说话,她便自言自语地说开了,【我不喜欢修炼,她却总逼着我喝山哥的血,我想要和山哥在一起......】玲珑说着哽咽了一声,【我...我只想变成人和山哥好好在一起,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会意外死于瘟疫。 【那时整个城里都是死尸,我不小心染上了病。】 等雪谷回来的时候,发现女儿早已身死。她气急败坏之下找到了被关在柴房里的莫山,一掌将人打死了,抽出他的魂魄,让他生生世世不得轮回,被迫留在自己身边,去寻找复活玲珑的办法。 【山哥是恨我的,你...去牢里替我看看他吧。】玲珑道,声音有些虚弱,【傻子,我快没时间了。】 辛芷对这两人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毕竟都害过自己,现在这算什么,冒充其中一个去和另一个坏蛋私会? 不过玲珑一直吵着让人心烦,她没法只好应下来。 绕过巡逻的阴兵,凭着记忆摸索到了之前关她的大牢里,辛芷蹑着手脚偷偷溜进去。 地牢里黑暗幽静,莫山坐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肉身不知去了哪里,现在只是一只半透明的魂魄,看着十分虚弱。月光从外面洒进来,透过身体直射到地面。 听到有人来,莫山抬起头,看见身着纱裙的少女,她身形高挑纤细,歪着脑袋正看着自己。 “少主。” 没了躯壳的莫山露出原本的样貌,他脸色苍白,身形瘦弱,只是那双空洞的黑眼仁冷峻没有感情,“少主若是来质问属下的,那属下没什么好说。” 【我原谅他放破魂铃的事了,阿美,你告诉他,我已经原谅他了。】 玲珑见到莫山此时的模样,心中难受极了,尤其是对上那双似看透自己的眸子,她没好气道,【你快些想办法告诉他!】 辛芷听闻蹲在地上,伸出手指在地上写下“原谅”二字。 莫山静静地望着地上的字迹,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抬起头望着辛芷,忽然道,“你是谁?” ! 完了,辛芷手一抖,地上的字险些被弄花。 被认出来了?自己没干什么呀!这可怎么办,万一告诉了雪谷,那就完了!要不...趁现在没人杀了他? 【他诈你的!我娘都看不出来,山哥怎么可能知道!】玲珑道,【你快想办法让他消气,若...若山哥一直恨我,那我就天天在你耳朵里闹!】 辛芷纳闷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得记这么多年啊?她忽然觉得自己记不起之前的事儿也挺好,没有那些恩怨仇恨自己活得还愉快的。 莫山受了破魂铃的刑,看着气色不太好,辛芷又写了个“别生气。”见人都不往这边看,便起身准备回去了,这时却忽然听到身后的人道,“少主别费功夫了,在下...是不会原谅你的。” 辛芷听着没什么反应,毕竟针对的不是自己,但玲珑就受不了了,“嘤”地哭了出来,【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样讨厌?当初是我把他救回来的啊!】 ------------ 第四十五章 物是人非 辛芷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呆在原地不动,莫山幽幽地抬起眸子看着辛芷嘴角勾起怪异的弧度,“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一愣,看向月色下的少年,没想到他索性就这么承认了想要毁掉灌魂仪式,难道不怕自己回去之后告诉雪谷吗? 想到莫山对小莲行为的视而不见,还有对玲珑的厌恶,辛芷脑袋里灵光一现,这些是不是说明在之前的那些灌魂仪式中,他也同样去破坏过? 可是碍于雪谷的聚魂法阵太强大没有办法直接将仪式毁掉,于是只能在这几百次的灌魂中,或多或少地进行阻碍。每一次虽然达不到破坏的目的,但却可以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削弱,长年累月下来玲珑的魂魄越来越虚弱,直至现在快要消失了。 她看向莫山,俊美的脸上原本空洞无神的眼仁透着不明意味的笑容,辛芷瞬间明白了,这个男人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雪谷杀掉,或者他说从未想过要活下去。 辛芷起身从地牢里摸索着回到凤仪殿,玲珑哭得伤心及了,两人的魂魄又开始融合,每次这个时候她便会昏昏欲睡,于是靠在床边没多久又睡着了,这一次,她站在一处庭院角落的小柴房里,身旁是依旧美丽动人的雪谷。 辛芷跟在她身后走进柴房里,里面有个浑身肮脏,积雪覆盖在身上,仿佛是从冰窖里爬出来的人,他又瘦又高,双目紧闭着仿佛死了一般。 “哗啦——” 雪谷一盆热水朝他泼了上去,没多久少年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两人,辛芷一下就认出眼前的男孩儿,这是莫山。 看样子是他们初遇的时候。 雪谷拉起莫山的手腕,抽出小刀在枯瘦的腕子上一割,鲜血直流了下来,辛芷递过手中的碗接住,鲜红的血液盛了小半碗后,雪谷把那道伤口包了起来,朝自己道,“纯阴体质的人很少,娘好不容易才找到。乖,喝了它,对你的修炼有好处。” 辛芷点点头,端起碗仰头喝下,血液中的铁锈味在喉咙里腥甜翻涌,抹了把嘴唇看向莫山,少年低着头没有任何表情。辛芷明白了,莫山是雪谷替女儿养的食物,每天她都会带着自己前来取血,有时候莫山实在撑不住晕倒后雪谷便让他修养几天,等身体恢复之后再来取血。 一天辛芷偷了只鸡来到柴房门口,她推开破旧的小门,见少年躺在里面轻微地呼吸着。 “喂,你起来,我带了只鸡过来。”辛芷听到自己开口,那是玲珑在说话。见地上的莫山没有动静,便伸出脚踢了踢他,这时,少年终于睁开眼睛,看向辛芷的眼里是厌烦还有憎恶。 “我给你带了吃的,趁新鲜赶紧吃了。”她将血淋淋的鸡递到莫山面前,少年看到那只连毛都没有拔的鸡愣了一下,犹豫片刻接了过来,张开嘴连毛带肉啃了下去。 见他吃得狼吞虎咽,玲珑开心极了,连声音都软了几分,“喜欢吗?以后我天天给你带好不好?” 辛芷纳闷,这玲珑是不是眼睛不好使?她没看见莫山都呕了好几次吗?这鸡血淋淋的,她作为魔尸都吃不下去,怎么觉得莫山会喜欢? 果然,接下来每天,自己都会拎着一只鸡去找莫山,一开始他还有些不愿意,可到后来在玲珑的强迫下也只好吃了。 “好不好吃?我对你是不是很好?” “我回去跟阿娘说让你当我的侍卫好不好?这样就不用住在柴房里啦。”玲珑道。 辛芷听闻有些疑惑,这是让莫山不仅要放血给玲珑,还要给她当侍卫?果然,莫山一愣,眼里的屈辱与不甘尽显无疑,可实在是碍于对雪谷的畏惧,只好一言不发大口大口啃着鸡。 “你答应啦?太好了,娘最听我的了,她一定会同意的。” 辛芷简直要翻白眼了,她哪里看出来莫山愿意了?接着又听到自己说,“把你捡回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里面有些钱,你是偷来的吗?”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锦囊,上面绣着貌似族徽样式的花纹,一看就不像是属于浑身脏兮兮的莫山的。 少年一见那只锦囊登时愣住了,立马丢下手中的鸡,黑着脸扑向玲珑“还给我!”他挥舞着手朝自己压来,少年浑身是病痛,刚站起来便体力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将辛芷压在身下。 然而就算这样也没有停下手中动作的意思,莫山反手擒住她的腕,掰开纤细手指终于夺回了锦囊。而辛芷却听到自己心头开始砰砰地跳,看着少年的眼睛也有些躲闪,她明白过来了,这是玲珑当时的情绪。 莫山解开锦囊,发现里面是空的,便瞪着眼睛问辛芷,“里面的钱呢?” 按捺住心虚,玲珑没好气道,“什么钱不钱的,我不知道!” 莫山拎起她的领子目露凶光,道,“里面的钱去哪里了!” “吼什么吼,买鸡了!你这几日吃的鸡都是拿那些钱买的!” 莫山一愣,“里面那么多钱,剩下的呢?”他手松开了紧拽住的衣裳,目光落在少女乌黑的发髻旁,上面换了一只崭新的珠钗,抖着声音道,“你...你竟然......” 他跌在地上,捂着头痛哭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辛芷站起来,朝莫山踹了一脚,少年没有反抗趴在地上,手里紧拽着那只锦囊默不出声,“不就是用了你的钱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开个口,要多少,我给你便是!” 见人不理自己,辛芷也气急了踢开门跑了出去。刚一出院子周围的景象又变了,她转过头,看见身旁的莫山长高了些,头发高高束起,半袖劲装看着很是英俊,只是两只手上深潜不一的疤痕却刺眼得很。 少年依旧是面无表情,而辛芷却能感到玲珑此时十分雀跃。看样子,莫山已经成了她的侍卫。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辛芷支走了莫山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街上,周围跟死一样静谧。被雪铺满了的街道上躺着些被冻死了的人,她飞快地看了眼,绕开他们继续走着。 拐进一条小路,一直往里面走,来到一堵墙旁边,辛芷抬起手朝石砖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几下,石墙上立马有一处砖松动了。 里面的人取下那块砖头,凶煞地看着辛芷,“什么事?” “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做了,药呢?”她听到自己说。 那人拿出一个小盒子递了出来,辛芷接过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半丹药,“怎么只有一半?” 男子冷笑着道,“做得不错,这是老大奖赏你的,不过现在宫里还有刺儿头没搞定,等做掉他自会给你剩下一半。” 宫里?玲珑怎么和宫里扯上关系了? 辛芷一愣,忽然想到之前士兵们护着的皇帝的灵柩,还有莫山撕心裂肺的痛哭,莫非...这些和玲珑有关系? 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有一种预感,或许这就是莫山恨玲珑的原因。 没过多久,辛芷再次走进那条巷子终于拿到了剩下半粒药,她能感受到道玲珑此时心情十分愉悦,甚至还去铺子里买了条新裙子。 回到家中,她哼着小曲儿和往常一样寻找着莫山的身影,厨房里,他的厢房里,院子,还有柴房...都没有少年的身影! 莫山不见了。 辛芷惊慌地跑出门,沿着附近的几条街都找过了都没看到熟悉的身影,直到夜幕降临,她才回到家中,宁静的院子中厨房里传来香味。 她急忙走了过去,见莫山在里面坐着饭菜,他回头看了一眼辛芷笑道,“你回来了?” 原来莫山是出去给自己买食材了,他总是冷冷的,这一笑,融化了寒冬,带走了所有的忧戚,“你去哪里了?” 看到莫山手腕上有了新的血印,在仔细闻着饭菜,里面带着股淡淡的血腥。 少年将视线重新落在锅里,右手熟练地翻炒着,不一会儿饭菜都出炉了,色香味俱全,辛芷在外面找了一天,正是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肉丁吃了起来,她都不知道莫山竟然还会做饭,以后得让他天天做给自己吃。 “好吃吗?” “这是松子糕,核桃肉丁,板栗炖鸡,还有芙蓉牛肚......” “嗯,怎么都是些肉......”辛芷一边把食物往嘴里送一边嘟嚷着,刚咬了一口,“哇”地吐了出来,美眸瞪着莫山怒极了,“这是什么?难吃死了!”她翻了一块吐出来的肉丁指着道,“这都没熟吧!还有这糕点,放那么多糖想要甜死我吗?还有这鸡,莫山,你是不是没味觉?” 少年没有回答,他双目如水,看着桌上的饭菜若有所思着,“阿姐就是这样做的。她说男孩子要多吃些肉才长得好......” “阿姐?”辛芷愣了一瞬,“什么阿姐?你从未说过家中有个姐姐。” 没有理会玲珑的询问,莫山夹起一块鸡送进自己嘴里,旁若无人地低喃着,“这都是按照她做的味道弄的,那时我第一次尝到这些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最快乐的人。”他似乎想到什么,淡淡地笑了起来。 辛芷见状感到心口一阵酸楚,随即扔下筷子怒道,“那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她算什么东西?” 说完将饭桌一掀,琳琅满目的菜肴被砸得稀烂,辛芷见状有些心虚,却嘴上不饶人,“这些,我也可以带你去吃,要是再听到你提那个阿姐,我便把她找出来杀了!” 说完还在那些剩菜上踩了几脚,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回到房里,玲珑气得开始乱砸屋内的东西,好半天才停手,接着伏在床上哭了起来。 辛芷感到很奇怪,今日莫山的行为与往日不同,这几年来他从未给过玲珑一个好脸色,更别说是做什么饭菜了。还有,怎么就莫名其妙提起自己的家事,还是说给玲珑听?莫山心思深沉,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 第四十六章 转瞬即逝 接下来的日子,莫山就跟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依旧如往常一样默不出声,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峦站在身旁。今天是中秋,辛芷从外面街上买来了一串剑穗,回来见到院子中练剑的少年心情甜甜的,她上前叫住莫山。 “山哥,你再给我做一次饭吧?这回我好好吃,绝不耍性子。” 她心想,这次莫山若是给自己做吃的,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离席而去,她要把这只剑穗送给莫山,并嘱咐他好好带着不可以取下来,这样就代表自己随时都在身边陪伴。 然而少年沉默着,绕过她继续练剑。 看着剑起又落下,就像要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辛芷能够感受到玲珑的心又苦又涩。 “山哥,你理一理我......” “莫山!你怎么给脸不要脸......” 纵使玲珑想出了一切办法吸引他的注意,那个少年依旧保持缄默地站着,辛芷瞥见他的眼里已经没了光彩。 “亏我还为了你......你什么都不懂!” “我...我喜欢你山哥,不要这样对我......” 听到这句话莫山才缓缓低下头,盯着抱着自己的少女如一件死物,他用力扳开环着腰身的手,“你这种人怎么配说喜欢二字。” 又过了几日,雪谷还没回来,辛芷觉得脸上有些疼,呼吸也提不起劲儿,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来到铜镜面前,只见玲珑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竟然生出了麻子一般的脓疮! “啊——!” 她捂着脸跌跌撞撞地推开门,“莫山!莫山我的脸!” 闻声,少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辛芷想要抓住他,来人却退后一步,不让她挨着自己。 她顺势倒在地上,呼吸也变得阻塞,“怎么办...哈...我好难受......” 隔了许久,见辛芷在地上挣扎够了,少年才抓起她的手臂将人拖回屋子里,跟抛物件一样把辛芷扔在床上,冷冷道,“没事的,几日之后便解脱了。” “我这是怎么了?山哥......” 莫山没有说话,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玲珑的屋子,辛芷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一顿,莫山将门锁上了! 她被关在屋子里,如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身上瘙痒伴着疼痛难以忍受。 掀开袖子,只见白净的胳膊上也长了那些脓疮!不只是胳膊,她解开衣裳,看到身上,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疮,它们有的已经开始流脓,淡黄的液体黏得到处都是,轻轻一扯,皮肉跟着一起脱落。 这是...... 辛芷回想起大街上那些死去的尸体,那些人的脸上也都是这种一模一样的脓疮! 是瘟疫! 可是她几乎不出门,怎么得的呢? 想起前几日莫山奇怪的行为,莫非是他?这病传染性极强,自己被染上了那他也一定有,难道莫山也染了瘟疫? *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莫山抬起深邃的眼眸,看向栏杆外地上的字迹,伸出手在地上轻轻描绘着,半透明的身体却无法触碰到地面。看了面前的空地上许久,他忽然舒展开眉头,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轻轻笑出声,“终于为你报仇了,阿姐。” 他已经记不清过了多少年,生前的记忆在脑海里也慢慢变淡,即使每天都要在脑海里描摹那个人的容貌,可经过这么多年,到现在,他也需要想很久才能够记起那张姣若秋月的容貌。 她秀美中带着一股英气,小麦色健康的脸上总是浅笑着,声音温和又极有耐心地告诉自己,“这个字应该这样写。” 为了让她多指点自己,莫山总是会乱涂一番,惹来少女无奈的训诫,“不是这样的,看着我写。”她布满厚茧的手握着自己的,一颗心如小鹿乱撞砰砰地跳着。 他是这所宅子里砍柴的奴仆,自被买来便终日睡在柴房里,从下人处得知这所宅子的主人家得罪了宫里的人,被贬黜到此。 大宅里清清冷冷,没有几个人,除了莫山,就只有照顾夫人两母女的阿嬷。 莫山长得比较瘦弱,吃得也少,缩在角落里不出声,阿嬷问了价格,是所有奴仆中最便宜的,于是将他买来送去宅子里做些简单的粗活。 夫人性子冷淡,莫山不敢正眼看她,而小姐则是温柔可人,穿着朴素的襦衣却总是带着浅浅的笑,看到自己时会叫住他,然后走上来擦掉自己脸上因劈柴而沾染上的尘土。 莫山想,她大概是从天上来的仙女。 “小姐,脏。” 对于突然来到的亲切,他倍感不适。少女嫣然一笑,鹅蛋脸上透着两个酒窝,如淡雅恬静的冬梅。听到少女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以管我叫阿姐。” 此时正逢新年,莫山十三岁,他有了家人。 “莫山,快过来,我做了松子糕,核桃肉丁,板栗炖鸡,还有芙蓉牛肚......也不知你喜不喜欢。”阿姐笑眯眯地端出一道道菜,看得出来花了许多银子买食材,还用了心思去做。 莫山咬了一口,眼泪瞬间被古怪的味道刺-激得流了出来,松子糕太甜,核桃肉丁太咸,板栗炖鸡没煮熟,还有牛肚,上面没洗干净...... 少女笑吟吟地看着他,弯弯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闪烁,她微仰着头仿佛在求表扬,莫山脸一红,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好吃吗?”少女问道。 “嗯,很好吃,”莫山没有抬头,咬下的肉都没有嚼便直接下了肚,“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真的吗?”少女惊呼,被表扬后的脸有些羞赧,看得莫山心里砰砰直跳,她夹起几块肉塞进他嘴里,“那你多吃点,男孩子要吃肉才长得高。” “对了,你会不会写字?男孩子要多读书,不认识字以后怎么考功名?” 他看着少女一张一合的唇形,脑袋里空白一片。 阿姐同其他小姐不太一样,她总是随身揣着把剑,趁夫人睡着的时候跑到后院去练。 月华的光辉洒在庭院之中,天空飘着小雪,少女挥舞着剑法,英姿飒爽,如行云流水,在月色的照应之下熠熠生辉。她是世间最明亮的星星,是照亮他黑暗人生唯一温柔的火光。 自此每夜,他都会偷偷跟在阿姐身后,记忆着她的每个招式,然后跑到柴房中笨拙地重复着,想着一定要变得强大,保护这个家。 那一年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然而幸福总是转瞬即逝,有一天,他外出卖了柴火回来,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夫人和小姐,以及阿嬷都不见了。 向周围的邻居们打听才知道,来了一对车马,上面下来了像是宫里的人将两母女接走了。 宫...宫里? 他的阿姐,就这样突然消失了。莫山回到宅子,这里变得冷得渗人,他看到自己桌子上有个用上好布料缝制的锦囊,那是阿姐随身带着的。打开一看,里面有许多银子,看来阿姐知道回不来了便留了些钱,足矣活许久。莫山将锦囊揣好,打包完行囊,朝皇宫所在的都城走去。 来到都城,这里都是张灯结彩,听说新皇已经继位,也不知阿姐在里面过得怎么样。 莫山在皇宫外徘徊了好几年,他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找到日思夜想的人,他...从没有听到阿嬷叫夫人和小姐的名讳,不知道该如何寻找。 天寒地冻,积雪将他整个人都覆盖成了个雪人,莫山被冷得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雪谷母女捡了回去。接下来的日子比畜生还不如。可他想着要活着一条命,才能找到家人。 年复一年,他的心已经被折磨得千疮百孔,那点唯一的光亮也被蒙上了灰尘。 直至魔修攻入都城那日,他被玲珑唆使去买水粉,从店铺出来,外面已经乱成一片。 魔修所过之处,尽是尸骸残骨,那些魔修看到自己了,莫山退后拔腿就跑! “轰!” 一个飞刀甩过,将他身旁的房子击碎,瓦片飞落到头上,砸出一大个血窟窿,他转过身,见那个魔修提着刀走向自己,莫山这一次没有逃,他闭上眼睛,想到回去也是面对那两个残忍之人,还不如就此死在这儿。只是心中的挂念,再也见不到了。 突然,一把长剑从头顶飞过,直插-进魔修的喉咙,莫山睁开眼,仰起头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那人束着高高的长发,青黄的襦衣上尽是鲜血,她踏过魔修的身体,拔起剑,侧过头朝后面喊道,“保护百姓!” 士兵们听到号令,迅速地集结过来,莫山看着这人愣在原地,她气宇轩昂,浑身散发着冷冷的肃杀之气,凌厉的眼仁不复记忆中的温和可亲。 “阿...阿姐!”他哑然失神,面前这个救了自己的女子正是阿姐! 女子转过头来看到莫山也是一愣,随即笑容化开,“莫山!” 她上前扶起莫山,仔细打量一番,紧紧抱住,“你...还好吗?” 见着心念念的人,莫山心里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说。他木讷地点点头,目光将阿姐整个人都包裹住,不放过一丝一毫。 她长高了,也更美了,褪去儿时的青涩,浑然一个大姑娘的模样。 他正欲开口,却看到前面一小队魔修飞驰而来,他们手中拿着法器,不停地吸收着死去百姓和士兵的亡魂,女子眉头紧皱,将莫山拉至身后护着,举起长剑大喝一声,“杀——!” “杀——!” 众将士一齐喝道,迈开步子朝前方魔修杀去,见阿姐要再次离开自己,莫山紧紧抱住她不放,“阿姐,我和你一起去,带上我!” 他不要再跟她分开了! 女子稳住他的肩,厉声道,“莫山,你听我说,魔修已经攻进来了,赶紧逃!必须活下去!” 莫山抖着双唇,眼泪簌簌落下,“你不在我身边又有何意义!我活下去做什么?” 面前人一愣,忽而软下声音,将额头靠在他发抖的脸上,“莫山,活着才有希望。” ------------ 第四十七章 心死如灰 女子一愣,忽而软下声音,将额头靠在他发抖的脸上,“莫山,活着才有希望。” “活着才有希望。” 阿姐留下这句话便骑着战马扬鞭而去,他们英勇无比,将魔修纷纷击败,接着又出城迎战另外一波袭来的敌人,周而复始地战斗着。 莫山回到玲珑的住处,这个大小姐又想出新的花样来折磨自己,这次给他带来了一些死掉的鸡。 “吃啊!”精致秀美的鞋踢着自己身上的伤痕,莫山抓起鸡,生生地咬了下去,他听到鸡骨头和筋膜撕裂的声音,口腔里都是生肉的腥味和鸡毛的异物感,嚼也没嚼,硬是吞了下去。 “你是不是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带!”少女笑得娇媚,莫山隐下眼中的厌恶。 每日他会找机会偷偷到街上去听有没有阿姐队伍的消息,听人们说这次陛下亲自出征,带走了皇宫里最勇猛的将士,他的阿姐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直坚信,陛下他们会带着胜利的荣耀凯旋。 春去秋来,冬雪再一次覆盖上了都城,纷纷扬扬地从天空飘落下来,莫山只穿了一件薄衫一如既往地站在城门下,望着阿姐离去的方向,等到上午差不多过了,想到玲珑也要醒了,便往回走。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便凝成了一层层霜花儿,冻结在四周,恰似一顶银色的头盔戴在他那冻得通红的脸上。 走了不一会儿,正要回宅子,便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大军回来了!” 莫山浑身一激,顺着人群挤到街上,他伸长脖子张望着,等了许久不见人影,而玲珑却不知什么时候找来了,她问道,“莫山,你怎么在这里?” 玲珑是出来找自己的,莫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被挡住的城门,见自己不理会她气急了,一个耳光扇过来道,“我问什么你便要回答,若不听话,我便向阿娘告状说你欺负我!” 莫山看向玲珑,怕激怒她回去给雪谷告状,示弱道:“我...我待会便跟你回去。” 面对他的示弱,玲珑这次倒是很是满意,便由着自己去了,“好,这次可不准乱跑了。” 莫山点头,忽然听到军马踏行的声音,他望了过去,视线落到走来的队伍上,这些身着铠甲的士兵浑身都是鲜血,有的裹着残肢被扶着,他们身上都透着悲凉。他迅速地在这些人马里面搜寻着,不敢放松一丝神经,可是等这一队人走完了都没找到阿姐,不由得有些害怕。 接着,下一队士兵接着走来,几匹战马拖着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木箱,骑在最前面有一个身着盔甲的少年,他脱下头盔抱在手上,另一只拉着缰绳,在人满为患的街道上大吼一声, “迎陛下,回宫!” 原来,那个黑色的木箱,是陛下的灵柩。 他们派出的大军战败了! 莫山睫毛颤抖着,豆大的眼珠掉了下来,嘴里还喃喃着,“...怎么会......”他连忙拉着一个从面前走过的士兵问道,“大哥,你们之中...有没有一个...女人?” 他不知道阿姐的名字,不知该如何问,想想军队里女人应该很少才对,认识她应该不难。 士兵冷漠道,“什么女人男人,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他红着眼睛挨着每个脸庞扫过去,不放过一个人,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阿姐她...她没有回来! 玲珑掏出手绢给他擦拭着,道,“不就是死了个人吗,有什么好伤心的,你对别人都那么在意,为何对我总是冷冰冰?” 莫山心如刀绞,一把推开玲珑,这个蠢货什么都不懂,她怎么配提阿姐,怎么配! 他推开玲珑,奔跑在雪夜里,呼吸进肺里的寒气似乎要凝结成冰戳穿自己,鹅毛般的大雪呼啸,北风低吼着, “啊——!” “啊啊啊啊——!” 莫山跪在雪地里,捂着脸痛哭着,睫毛上的泪珠凝成了冰渣子,糊得睁不开,泪水涌出眼眶结成冰条,在苍白的皮肤上似冰刀一样割着。 活着才有希望。 他活下去的希望已经灭了,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阿姐,我该怎么办......” 寒冬的大雪将他覆盖,莫山晕倒在雪地里,在梦里,他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阿姐的那个小宅子里,他看到少女浅笑着对着自己眨眼,她做出热腾腾难吃的饭告诉自己,男孩子要多吃肉才长得高,她握着自己的手耐心地讲怎么写字,虽然莫山觉得阿姐的字也不好看,可他依旧每一笔都描着临摹下来,成了自己的笔迹。 她温和地告诉自己,要读书,才能考功名,以后才能过好日子。洒着月光的院子里,阿姐挥舞着寒剑,他明白她的剑意里有高远的志向。可阿姐不明白的是,自己一生只求这一方温暖的家,能够陪在她身旁,这就够了。 他们还来不及道别,他甚至都不知道阿姐的名讳。 莫山想,来世,他一定要去先找到阿姐,这一次不管她怎么赶自己,都再也不会走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树荫里射下来,打在他的眼睑上,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雪盖上了,他还活着啊。 脸上都是冻着的冰泪,和伤口黏在一起,轻轻一扯,皮都掉下来了。 他沉默着将自己收拾好,揉搓着麻木的腿,等到血液缓和过来了再慢慢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玲珑的家中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生活在黑暗之中,玲珑脾气骄纵,喜欢拿他出气还爱折辱自己。莫山已经见怪不怪了,阿姐让他活着,他要替阿姐把余生都好好过完,以及看看自己这可笑悲凉的一生到底会活成什么样。 后来,皇城里发生了大事,新皇继任,将先帝的党羽统统杀害,先帝应该很好,不然阿姐也不会为他卖命。倒是玲珑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说新皇将先帝及那些被杀掉的心腹挂在城门上示众。莫山不关心这些事,只是玲珑闹着要去看热闹便陪她去了,一开始有百姓去底下哭,结果也被一旁的士兵拉去斩首了。 玲珑看得起劲,莫山却低着眸子淡淡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些都是阿姐的战友,他没办法去凑这种热闹。玲珑见他总是冷冷的面无表情想逗逗他,于是指着其中一具尸体道,“快看,这是先帝的尸身!啧啧啧,皇帝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杀了,哈哈哈......” 莫山猛地抬头,看向玲珑皓白的手指向的位置,在城门中间,挂着几十具尸体,有的还剩着头,有的则已经被砍下来了,其中一具比旁人小些,沾满血渍和泥土的头发披到脸上看不清长相,但他身着朱红的铠甲,上面扎满了千疮百孔的洞,这是死在战场上的先帝。 而在他身旁还有一具身形削瘦的无头尸体,浑身被绑着挂在城门上,因为没有头,莫山一眼就看到他那身玄色铠甲露出的青黄色襦衣...... “阿...阿姐......” 莫山瞳孔缩小,咬紧了牙,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他的眼睛被泪水糊住没有了焦距,脑子里一直突突地跳,心口那股血液几乎要突破肌肤而出。 这是在世上对他唯一好的人。 他从小娘死了,被赌棍的爹养到六七岁,后来爹输得太多被拿到赌场抵债,他觉得进赌场与在爹身旁没什么区别也就顺从了。在赌场里的每一天都被唆使着干活,要么偷客人的银子,要么在桌子下使老千诈客人的钱,每一天都如同死尸,直到十三岁时身染重病,赌场将他二十文卖给了奴隶贩子。 在木栏里,每天喝着几口稀粥浑浑噩噩地苟活着,他有时候回想,为什么还不让他死呢? 直到有一天,一位阿嬷花了五十文将他买了回去,莫山才知道,原来老天也看不过去自己那么惨了,他过去的所有苟且,都是为了今日遇见这位善良美丽的仙子。 阿姐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曙光,而现在,光没了。 她被砍掉了头挂在城门上示众,身上贴着寥寥了“叛党”二字,道尽了她的一生。而自己,还不能表现出有任何情绪! 他的脑子好像有一根弦断掉了,失去了所有力气,木然地缓缓转身,任凭玲珑在后面喊着。 几只鹰纷纷振翅,在空中盘旋,朝天悲鸣,寒冬大地上,残阳流着血色,余晖宛如烈火将人的希望燃烧殆尽,莫山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走着,也不知怎么回到了宅子里。 玲珑向雪谷告着状,不知说了什么,美艳的夫人很是生气,一耳光抽了过来,莫山脸上火-辣辣地疼。这巴掌打醒了他,这,是活着的感觉! 是啊,他还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 他要替阿姐报仇,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莫山如注入了活下去的动力,眼里重新填满了光彩,等到夜晚两母女入睡后,他踏着步子飞快地回到了城门脚下。发现挂着的尸体都已经被解下来扔到乱葬岗了。 他顶着月色,在雪地里深一脚前一脚地来到乱葬岗,终于在一堆尸骸中找到了阿姐的遗体,莫山颤抖着握住已经僵硬发紫的手,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在漫天大雪中他仰头不能自己地嚎啕大哭。 北风吞噬了他的哀伤,莫山紧紧拽着被大雪覆盖了的尸身,泣不成声,“阿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如果,如果有来世,我会来找你,求你别再推开我了。” “下次换我给你炖肉,你尝一尝,是不是要做的好吃些?” “阿姐,阿姐,你看看我好不好?” ------------ 第四十八章 进封大典 接下来的日子,莫山都如行尸走肉,都城突然爆发了瘟疫,许多人都被传染上了,莫山也不例外,他的身上开始出现了脓疮,又痛又痒。出乎意料的是,他一点也不难过,想到就快解脱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就在回去的路上,他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玲珑。 平日里玲珑不爱出门,只见她神色凝重,走路也是一步两回头,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莫山便跟了上去。 他跟在后面,一直拐了好几个弯才看到玲珑在一堵墙面前停了下来,她敲了敲,那堵墙便开了个口子,里面似乎有人。 莫山靠近了些,能够更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声音,只听玲珑问道,“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做了?药呢?” 接着,那人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做的不错,剩下那半等宫里的那个刺儿头搞定了自会给你。” 等到玲珑离开后,莫山来到那堵墙旁,学着听到的节奏重复敲击着,果然,那堵墙上松动了一块砖,莫山蹲下身伏在窗口下,只听到那人道,“又怎么了?咦,人呢?” 就在此刻,莫山抽出手里的剑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正好插-进那人的肩骨,里面的人疼得“哎哟”地惨叫出来。 他立马起身,伸出手将人揪住,另一只手加大力度将剑在肩胛骨里旋转,“你对那个姑娘干了什么?” 那人一愣,随即又惨兮兮地叫了出来,“小哥,我哪儿敢对她干什么呀,咱们都是钱货两清,做正经生意的!” 见莫山不信,那人哀嚎道,“那姑娘得知我手中有一种丹药寄售,可令半鬼变成人,她便来找我要,可又没那么多钱。正好这药的买家说替他做件事就可以将药送给她...那姑娘便答应了。” “让她做什么?” 那药贩子支支吾吾道,“就...就是将先帝亲军的消息透露给魔修......啊啊啊!” 莫山手腕用力一拐,便削了那人的脖子,他茫然地跪坐在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此时已经有许多魔修进到都城,他们为虎作伥,欺压百姓,而皇宫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玲珑她,虽骄纵自私,但怎么...能做出如此罪大恶极的事情!? 而先帝,那些将士,还有他的阿姐......他们到死都还在沙场上为了都城百姓们奋战,最后连全尸都没有!想到阿姐被吊在城门上的模样,他紧紧握住拳头。 “混蛋。” 接着,他起身朝家里走去,没过几天,少女便在屋子里病发身亡了,死的时候浑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肤。 不久,雪谷回来了,发现爱女竟然已经死去多时,一怒之下将莫山杀了并紧固住他的魂魄,让其永世不得超生。玲珑的死对雪谷打击极大,因为没超过头七,魂魄未能离体,她运用鬼界禁术把玲珑的魂魄储存到了器皿中,之后的日子里,她与莫山便一直寻找着让玲珑复生之法。 一千年了,他有时候会趁着雪谷不在偷偷去寻找阿姐的转世,可是哪里都没有......沧桑的岁月里,仅靠着这一丝执着孤独的活着。 地牢中,从入口处传来打斗的声音,不一会儿便进来了个人,她身着侍从服侍,抬起头来一张脸蛋闭月羞花,只是那双纯澈美眸此时含着讥诮,小莲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莫山道,“玲珑已经不在了,你还想做什么?” 如花的少女勾起唇角,道,“就算玲珑没了,那只魔尸不也还在吗?再说了,大人的仇不也没报完吗?” 鬼魅的少年垂下眸子沉默着,只听小莲又道,“大人蛰伏在鬼王身旁多年,不就是为了想找机会杀了她么?现在正有这样一个时机,大人可要把握住呀。” 莫山道,“我杀了雪谷,你想要得到的宠爱便没了。” “噗,”小莲轻声笑道,“都是为奴,去哪儿不一样呢?再说了,不还有大人你么?” 莫山听闻,这才正眼看着她,“这里还有别人?” 小莲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那位大人承诺会帮你除掉雪谷,他需要鬼王的精魄,而你,会这个鬼市的新主人。外面给你找了一具新的壳子,莫大人,请吧。” * 辛芷醒过来的时候,侍从已经进屋了,她们有序地摆好饰物,衣裳,靴子,接着轻轻拉起床上的幔帐,在她耳旁轻轻唤着,“少主,该起来更衣了。” 准少主辛芷被搀扶起来,脑袋里还想着关于玲珑与莫山的事儿,上次做梦之后玲珑便跳出来找自己了,可今日不知怎么的,平时那么聒噪的一个人竟然没音信了。 想起梦境里莫山的那些行为,看来玲珑身染瘟疫是他传染的。 为了杀掉她,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这还真是恨呐!不过看来玲珑和雪谷都不知道,凶手是莫山,更有意思的是雪谷竟然还把他当做心腹放在身边。 罢了,那都是别人家的事,现下得好好想想怎么去找沈飞才对。 三名侍从为她更衣,另一名替她束发,绣着祥云仙鹤的酱紫大氅里穿着件晶红色的百褶裙,上面串着粉透白的珍珠,随着身体的晃动而摇曳。手里挽上了元青软纱,细腰上又束着云带,更显得盈盈一握。 侍从替她佩上以南珠镶金的步摇,长长的珠串垂下在鬓间摇动,她转过身被搀扶着向外走去,举止间端庄娴雅,有一股说不出的高贵风韵。 这些侍从们跟在她身后,抵着头走着。没走出多远,辛芷便停下脚步望着正前方的来人,是莫山。 他不知从哪里又找了具壳子,和本身有七八分相似。 不过雪谷怎么把他给放出来了?她不是最心疼玲珑吗?这时候了还不忘给女儿做媒?这可是杀她女儿的凶手啊,便宜娘怎么就不能长点心? 看到莫山,辛芷心里上下不安,这人肯定不死心,说不定路上逮着机会就要对自己下手,虽然辛芷的魔核里已经有了大量的魔气,可是它会漏啊! 她身上那么多洞,可不就是成倍地随时随地的漏魔气嘛。要是莫山真的偷袭,她虽然能凭着自己力气大可以过上几十招,但也经不起耗呀。 莫山见辛芷不动了,便主动走向她,“少主,属下来接你了。” 他示意侍从们退下,上前靠近辛芷,“接下来的路程,属下会陪着你。” “......” 果然担心的事情要来了,辛芷望了望他,脑袋里也想到许多逃走的计划,最终发现好像都不行。莫山这家伙看着阴嗖嗖的,敢在进封仪式前大摇大摆地站到自己面前来挑衅,定是安排好了一切,说不定沈飞他们已经被莫山当做人质关起来了。想到这里,只好乖乖地跟在他身旁。 莫山见她这么顺从的模样很满意,甚至还蹲下身子替她拾起及地的大氅,没了繁琐的拖赘,辛芷走路都轻快了两分,走了没多久,便看见小莲迎面而来,她手里拿着卷书简,递到辛芷面前,冷淡道,“劳烦少主签了它。” 她语气里有不屑,有轻蔑,如同看待一个玩弄与掌中的物件。辛芷接过书简和笔,只听莫山指着其中一个空处道,“少主,劳烦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 他没有穿躯壳,样子又瘦又高,模样有些稚嫩,声音沙哑而低柔,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个未长开的单纯少年,其实里面都黑透了。 见辛芷不动,小莲挤开莫山,将书简凑到她脸上,面具都差点掉了,有些不悦道,“少主,请快些,时间该来不及了。” 辛芷只好提起笔,歪歪扭扭地在上面写了个“玲珑”二字,小莲又指着另一处空白的地方道,“还有这儿,请写上莫山的名字。” 她心下觉得奇怪,方才在签的时候也没仔细看,这才好好地阅览一番,只见上面写的竟然是放弃少主之位! 小莲道,“你还真以为自己一个魔尸能继承鬼市?让你当一个时辰少主过过瘾罢了,快,这儿按个手印。” 说罢拉过辛芷的手,扯下手套,森森白骨漏了出来。见状,小莲微蹙眉头,有些嫌弃道,“真恶心,这都能手心手背抱着疼,雪谷是不是瞎了眼?” “......” 因为没有皮肉筋膜,白骨也没法摁手印,小莲不知从哪儿找了个胭脂在上边涂了涂,这才按了下去。 她收起书简交给莫山,“自己看好了,到时候雪谷和她死了,你就是鬼王。” 等等?他们...要杀了雪谷和自己? 雪谷可是为数不多高阶的鬼魂,他们俩怎么杀得了她?不过看这两人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早就计划好了! 难道他们找了比雪谷更厉害的大能? “把这个吃下。” 她掀开辛芷的面具,嫌弃地看了眼,随后拿出一颗丹药强行灌了下去。 辛芷咕咚一口吞了,疑惑地望着她,却见小莲冷笑道 ,“乖乖按照我们说的做,待会儿死得会轻松些。” “......” 她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可能重生的时候有些不对,怎么就落到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地步了? 小莲离开后,莫山继续将她带往进封大殿,一路上他沉默着,直至最后将她送进进封台上也没多说一句话。 辛芷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雪谷身着华服站在正中,她一袭大红的雀羽丝裙领口开得很低,乌黑如泉的长发披散在耳后,额间一抹晶石花细,面似芙蓉,眉如柳,就连修真界第一美人紫灵君也差了几分。 她的便宜娘正喜上眉梢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眼里透出的慈爱真是要把人都给溺死了。 “玲珑......”雪谷控制不住颤抖的双唇,轻声唤着,伸出手将自己拉至身旁,二人携手走到半空中的进封台上,下面,是鬼市的万家灯火,各类妖兽,人潮涌至,在底下欢庆着,雪谷沉声道,“我儿玲珑,今日封其为鬼市少主!” 说完,四周的火花上升夜空,伴随着明月清辉,妖兽们兴奋及了,脸上绽放着笑容,吵吵闹闹地发出欢呼声,“跳一个,跳一个!” “??” 辛芷不明所以,望向雪谷:跳舞? ------------ 第四十九章 只是朋友 辛芷不明所以,望向雪谷。美人嗤笑道,“他们让你跳个舞,我儿,你便从了吧!” “......” 她哪里会跳?让小莲来还差不多,她浑身都是硬骨头哪里行? 雪谷取下身上的佩剑丢给她,道,“舞一只剑也行!” 面对便宜娘和下面凑热闹的妖兽,辛芷进退两难,她走向祭台,雪谷轻打响指,很给力地用精气点燃了她身旁两侧,辛芷浮动起淡淡的光华,绰约的云雾随着广袖翻飞,如皓月飘摇在云间。 她举起剑,按着心意挥着简单的动作。这些剑式她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即使不知道生前从哪里学来的,但身体的记忆毫不分差地舞了出来。 酱紫色的身影如雏燕般轻盈,手腕轻轻旋转着寒剑,剑光闪闪,闪电一般在空中划出一弧, 祭台四周忽然升起清辉,照亮了古老的纹路,天风吹起辛芷的发丝,月华散开时,寒剑从她手中滕然跃出。 沈飞站在人群里,静静地望着进封台上的华服少女,剑气环绕在她的周身,带起衣袂翩跹,她轻若游云,足不沾尘,仿佛如月神落在了凡尘。 仿佛一个不注意便飞去了月宫,再也不回来了。 一舞完毕,却见夜空中一架鸾车翩然而至,天鸟振翅的啼鸣惊破夜空, “玲珑,快上去吧!”雪谷笑道,这是她特意为辛芷制作的鸾车,听说那是天女临凡间时所乘坐的车,雪谷也仿造了一辆,想让世人都见一见她女儿也不比天女差。 辛芷点点头,正要迈开步子,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朝雪谷比划道,莫山呢? 雪谷笑得甜美,娇斥道,“你呀,这时候还想到莫山,娘改明儿给他放出来陪你不就完了?” !? 她的便宜娘没有放莫山出来? 等等!辛芷还想比划什么鸾车却腾空起来,看着着万千星河,仿佛都是天罗地网,她心头隐约有些不安,莫山和小莲说要杀了自己和雪谷,会在哪里动手? 莫山隐在角落里,看着月色下气顶长虹的身影,与天地相融。圆月清满,天野深蓝,群星罗列成的银河星川,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他眼里倒映着少女翩然的身影,那令山色沮丧,破人心动的身姿,竟然与封尘记忆里,早已逝去的心念之人重合在了一起! 瞳孔骤然放大,莫山浑身如临冰川,周身鬼气紊乱,小莲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了?” 他颤抖着双唇,眼里不可置信,恐惧弥漫着全身,嘴里低喃着,“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会...是阿姐?” 辛芷轻盈地登上鸾车,月光为她披上了一层光华,天鸟长鸣一声,挥动着翅膀拉起鸾车飞了起来。 不得不说,雪谷真是费了心思,竟然能把仙池的天鸟给弄来,她紧抓着车身,任天鸟拉着自己翱翔天际。苍穹如盖,月明星稀,鸾车所过之处拉出一条长长的华彩,在夜空中格外耀眼。 妖兽们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沈飞望着空中的少女心头有些低落,自打认识辛芷以来,他对这只魔尸的了解越来越深,越是了解,越是喜欢,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欲破墙而出,他抓不住,也想不到。她的魔尸似乎有种能力,会让每个接触到的人都会喜欢上她,本以为这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灵宠,现在看来周围虎视眈眈的人还挺多。 如今她莫名其妙成了鬼王的女儿,那是不是说明,她可能就不会跟自己回去了?想到有这种可能,沈飞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很烦躁。 祝洪走了过来,朝天上飞腾的鸾车打量一番后问沈飞,“沈兄,这是刚刚和你抱在一起的那只魔尸?” 沈飞听到他这不着调的调笑,募地红了脸,“陛下别胡说。” 祝洪笑道,声音爽朗,“你喜欢她也没事,你看糖糖他娘是半蛟,我们也冲破阻碍在一起了,族类不同...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他这么一调笑,沈飞心情好了些,“我们只是朋友,陛下不要乱诋毁女子清誉。” 祝洪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干咳一声道,“什么清誉?那魔尸?噗,你在说笑么?”不是祝洪嘴巴讨厌,他已经很克制自己了,魔尸有什么清誉,难不成还跟姑娘一样要嫁人?不嫌弃她就不错了! “她毕竟是姑娘家,万一.....”凭雪谷对辛芷的宠爱,万一以后给她真的寻了一门亲事,那也是有可能的。想到这里,沈飞的心又沉了下去。 “兄弟,不是大哥说你,”祝洪搭上他的肩叹了口气,“你这表情跌峦起伏的,可不像是朋友啊。” 沈飞疑惑,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 祝洪见他这幅样子,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同情,明心宗的牛鼻子道士将就清心寡欲,才能突破桎梏,达到高深境界。说白了就是控制欲望。他见过那些臭道士的衣服,又土又丑,男的穿个破布大褂看着跟披麻戴孝一样,女的把该遮得遮了,不该遮的也遮了。天天瞅着看,能有什么欲望? 沈飞修道了这么多年还是只童子鸡,连什么是喜欢都分不清,真是太可怜了。他按下心中的怜惜,耐心道,“朋友,就是你和我,和青琅他们一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跟喜欢的人就不一样了,那是天天待一起都不嫌烦的。” 沈飞蹙眉,“我和你们也是天天待没觉得烦。” 祝洪一梗,想了想又道,“那怎么能一样,和喜欢的人是要一直待一块儿,同吃同睡的。” “我与朗月,朔风自小同吃同睡。” “他妈的我说是女人!” 沈飞想了想道,“去做任务时也与青琅睡在一间屋子里的。” 祝洪愣住了,他之前没觉得沈飞脑子有问题啊,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还是说人修都脑袋有点不正常?看来他是得好好考虑一下改革修炼之法的事了。 他一把抓住自己鬃毛编成的小辫子,急道,“你-他-妈看着青琅会硬吗!” 蛟王声音洪亮,周围的妖兽皆是一默,挤在前面的青琅听闻气得脸红,骂道,“师兄,你怎么是这种人!”说罢气急败坏地哭着跑了。 朗月无奈,一甩袖子,背着手摇了摇头,去追青琅了。 两人都走了,只剩朔风呆在原地,他梗下一块酥麻饼,嘴边都还是渣沫儿,不可置信地望着沈飞,“师兄...原来你喜欢青琅啊?” “胡说什么!”沈飞呵斥道。 祝洪本就生性豪放,见沈飞依旧不开窍着急得很,他举起手指着天上的月亮道,“你真不喜欢?” “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沈飞坚持自己的说法,他向来清心寡欲,只在乎修成大道,怎么可能动心,再说了,就算动心,他怎么会去喜欢一只魔尸? 这会沦为整个明心宗的笑柄。 “真不喜欢?” “不喜欢。” “那你敢不敢,”祝洪拉起沈飞的手摆成和自己一样的姿势,指着当空皓月道,“如果喜欢阿美,你那儿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什么?”沈飞大惊,懒得理这只未开化好的大蛟,“够了!” “那你发誓啊!”祝洪不依不饶,“你要是喜欢她,你这儿就不行了!” 周围的妖兽们发出嘻嘻索索的笑声,“发誓呀小哥!” “对着那姑娘不行,对着咱们行也可以呀!” “哈哈哈!” 大伙儿笑成一片,沈飞耳根有些红,脸也挂不住,挥开祝洪的手嗔怒道,“胡闹!” 祝洪心下委屈,“看吧,你不敢发誓!” “师兄......” “你也闭嘴!” 沈飞揉了揉眉心,这帮家伙越来越没规矩了,等回明心宗定要好好惩罚一番,不然自己这大师兄的地位迟早没了。 “不是,我是想说糖糖呢?”朔风提着个袋子道,“我给他买了酥麻饼,可没看到人。” 沈飞一愣,“糖糖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朔风无辜道,“之前有个侍从过来说蛟王陛下要让他过去,我就让人给领走了呀,怎么,没在陛下身边吗?” 沈飞看向祝洪道,“陛下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客栈看守祝山吗?” 祝洪也楞了,“你不是差人替换我了嘛?不是,我他妈什么时候叫人去找过朔风?” 糟了!沈飞抿着唇,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都中了圈套! 祝洪也明白过来了,怒道,“现在怎么办!谁他娘的这么大胆子敢骗本王,我抽了他的筋!” 沈飞立马动身,“先回客栈看看祝山!朔风,快去叫他们两个回来!” “是!” 街上的人实在太多,沈飞无法御剑,祝洪也没办法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化形,两人只好推攘着人群,顺着大流慢慢挤出去,等到了客栈一看,哪里还有祝山和阿厉的身影,整个房间里只剩下那根锁仙绳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敲开梓阳的房间问道,“人呢?” 正在养伤,还迷迷糊糊的梓阳愣道,“什么人?” “祝山!祝山去哪里了!” “糟了!他妈的肯定是这龟孙把糖糖给带走了!”祝洪气得猛踹桌子,哗啦一声,木桌坍塌在地。 “陛下不要慌,他们带走糖糖定是拿去做人质来威胁你,你想一想他会去哪里?” 祝洪默了片刻,忽然出声道,“鬼王宫殿......?” 祝山之前在湖边的时候跟雪谷求救,言语之中也表现出来两人早就认识,可不知为何雪谷并没有救他。如果要说祝山现在可能去哪里,祝洪觉得恐怕他很有可能去找鬼王。 “鬼王现在正忙着给阿美庆祝,宫殿应是空着的,咱们现在趁机过去!” 梓阳终于反应过来了,瞪着眼睛问道,“什么?糖糖被抓走了?”他急忙拿起丢在一旁的外套往身上一裹,“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 第五十章 别来无恙 雪谷欣慰地看着夜空中飞驰的鸾车,心里澎湃激动得不行,是了,只有这和天人旗鼓相当的座驾才配得上她的女儿玲珑! “来人,再去放些烟火!我要把这鬼市照得如同天界那样明亮!” 最好是让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玲珑的绰约身姿!天界又怎么样,他们有的自己也能办到! 过了许久,听见身后没有人,雪谷有些不耐烦,秀挺的额头上微蹙着,“来人!”她又喊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打理她,于是疑惑地转过头去。 祭台两旁的侍从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而这时,从角落里走来了一个人,他站在暗处,看不清模样。雪谷心头感到不对,绷起神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是魔气! 脑袋里的弦瞬间炸开,久违的恐惧爬上每一根毫毛,她冷着脸看着前方的角落,手里运起精气准备随时暴起出击。 “雪谷,好久不见。”角落里走来一人,他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披着兜帽,灰白的脸透着险恶的笑容。 雪谷神色陡然一紧,浑身上下爆发出强烈的精气,朝那人铺天盖地的包围过去,“尤暨!” 她身为鬼王修为自然不低,然而没想到,尤暨现在的实力竟然在她之上! 尤暨踱着步子慢慢靠近雪谷,伸手轻轻一点,一道暗紫的光盾将那些精气隔离开来,雪谷见状觉得不对,张开双手,以退为攻,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巨大的圆,“轰”地再次朝尤暨袭去! “哼!”尤暨冷笑道,“几百年了,你还是这么弱。为了你的女儿,几百年不修炼,还将大半精气都给了女儿,真是让人感动的好母亲。” 雪谷吃力地应对着尤暨的反击,自己修为虽然不低,这些年来她一直忙于寻找玲珑的容器,疏于修炼,又常年累月孕养聚魂大阵已经消耗太多,还将许多精气都装进了空间里供女儿使用,眼下实在是难以支撑。 只见尤暨张开五指,轻轻一推,只见那道暗紫色的光盾忽然长大,幻化成无数的骷髅,它们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将雪谷的精气瞬间打散! “唔!” 她捂着身子后退两步,额角青筋凸起,眼里透着警惕,“你来做什么?” 反观尤暨,他似乎修为更高了,刚刚那一掌,轻而易举地将自己肉身差点毁了,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没办法与之抗衡! 余光撇在空中正在畅游的鸾车,担忧害怕从心里最深处的冒出,怎么办...她的玲珑! 尤暨道,“能让我亲自来也只有你了。”他走近雪谷,见她准备暴起时,又挥了一手。只见一道无形的力量拉起雪谷狠狠摔在进封殿的柱子上。 石柱轰然倒塌,将雪谷压在下面动弹不得。魔气幻化成无数鬼脸骷髅不停地啃食她的身躯,一开始还能看见朱红的衣角,后来那些骷髅越来越多把人埋在下面,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的小腿,腹部,脸,还有脖子,每一块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被啃了下来,肉身被嚼碎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尤暨没管她而是走向祭台,看到茫茫的夜空中那只飞腾着的鸾车,露出痴迷的眼神,“多充沛的精气呀,雪谷。那可都是你上千年的修为,哦不,是你偷取的师尊的修为。” 雪谷陡然一惊,血红的眼珠子里透着深深恨意。 “可惜有些已经被分出去了。”他抬起头眯着眼望着天际翱翔的鸾车,充满着玩味。 听到尤暨竟然在打玲珑的主意,雪谷立马从混沌的中清醒过来,眼里重新燃烧起愤怒。 “不许碰玲珑!唔!” 魔气骷髅压制着她,雪谷只好燃烧起自身精核。被焚烧的精核爆发出夺目的红光,雪谷掌心翻转朝骷髅轰地推了过去! 滔天虹光,群魔瞬间化为灰烬。 “不愧是无相君的得意弟子。”尤暨冷漠地看着她,勾起有些干涸的唇,“都这样了还想反击,你以为毁了了精核我就没办法吗?” 雪谷刚刚那一掌威力极大,压在身上的石柱开始晃动,眼看人就要爬出来了,尤暨朝一旁碎落的大石块凌空一挥,石块狠狠地砸在雪谷身上。 浑身千疮百孔的女人瘫道了地上,喘着粗气,涣散着绝望的眼里,映着尤暨的身形。 他慢慢走近雪谷,蹲下身,抚上她的香肩,那只冰冷的手忽然燃起火焰,雪谷疼的大叫,“你这混蛋!” 冰蓝的火焰越燃越大,瞬间吞噬了雪谷的整个身体,“啊啊啊啊——!” 四肢百骸如蜡烛开始融化,美人面目扭曲,眼球暴凸,不甘地凝望着面前的男人。 尤暨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燃城一团火的女人,半柱香之后,见人不动开始卷曲发黑了才轻轻一吹,烧焦了的肉身瞬间化为尘土。 里面露出了个半透明的,长着雪谷模样的魂魄, 是元魂。 元魂经过千百年的淬炼,是除了精核意外蕴含了鬼修修为最多的地方,他一把拽出里面露出来的半透明的元魄,雪谷奄奄一息,愤怒地望着他,“你要做什么冲我来,放了玲珑!” “嗤,”尤暨笑道,“你来到无相君处,不就是为了找到修复玲珑魂魄的秘密嘛?结果你以为能够帮她的聚魂大阵其实才是真正的催命符,你女儿快被你害死了雪谷。反正你也快不行了,本尊好心送你上黄泉母女团聚,岂不是好事一桩?” 他蹲下身问道,“云荒万里呢?” 雪谷无力地啐了他一口道,“他...跑的时候把云荒万里带走了,我没找到!” “废物!”见雪谷没了利用价值,他张开大口,朝雪白的脖子上咬去,雪谷的元魂眼见着越来越淡,直至最后竟然慢慢消逝了。 直到最后,她的目光也一直落在那抹酱紫的身影上。 一代鬼王就这样成了尤暨的口下亡魂,他运起魔气,仿佛整个人都得到了养分,充盈到了整个身体,重新仰起头看向空中的少女,仿佛是一道美味的佳肴。 “小莲。”尤暨朝进封殿的一旁喊道,果然,在门后传来了动静,只见一名身着侍从服侍的少女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秀丽绝伦的脸上神色不太自然,淡淡的眉毛微蹙着,眼角还有些红。 听到尤暨问道,“看到之前的主人死了是否难过?” 小莲吓得双膝一弯,扑在地上埋着头道,“主人饶命!” “罢了,你只需记着现在是我的奴隶,让你放的东西可有完成?” 小莲抖着唇,点点头,“已经安放好了,只等主人令下!” * 沈飞与祝洪重新回到鬼王的宫殿,里面依旧是金碧辉煌,但却与之前有些不同,祝洪抖了抖小辫子缩紧了身上的兽皮道,“怎么感觉阴嗖嗖的?” 两人打量着四周,只见周围竟然空空荡荡,一个侍从卫兵都没有! “周围的人呢?”祝洪也发现不对了,这里很大,两人在里面找了许久,只听沈飞道,“这样不是办法,陛下,我们分开找会快些。”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祝洪找左半边宫殿,沈飞找右半边,他拿出传音符给朔风,让他们速速赶往宫殿集中,多些人也是好的。 祝山沿着主路寻找着祝糖糖的身影,可是左半边宫里哪儿都找不着人。他攀上主殿,因为蛟形太耗费妖气,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地一层一层向上爬。 主殿是雪谷仿照天宫琼楼设计的,之前无相君在的时候并没有鬼宫,相反他作为鬼界大能,是个很朴实的人。而雪谷则是金的银的,玉的甚至是所有闪的都爱往身边堆砌,活向一只守着财宝的大红鸟,在琼楼里醉仙欲死。 据说天宫的琼楼有九层高,每一层里面都是无数小世界,当然,雪谷没这能耐,只能仿个样子。 但是那九层也难爬啊! 因为雪谷说,既然没办法让里面都是小世界,那就建得比它更大些吧!所以每一层与一层的距离就有好几丈高。祝山看着这非人建造的宫殿,眼睛一涩,脖子酸。 可是现在还没找到糖糖! 祝山那个卑鄙小人,等找到他定要剥皮抽筋!还要扔到东海里喂鱼! 他心一横,肌肉暴起,大腿一蹬,嗖嗖地往上爬。 终于等爬到第八层的时候,他已经累在地上瘫着了。之前受的伤太重,差点就没命了,虽然沈飞用雪绒的蛟筋替他诊治后好了许多,但并没有完全好。加上后来又与祝山打了几百回合,受了伤,能撑到现在,全凭着超乎常人的毅力,不愧是蛟族选出来的王! “嘤.....” 这是什么声音? 祝洪耳朵一立,八方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这像是...像是祝糖糖在哭! 他哪里还沉得住气,提着九节鞭扑扑地往第九层爬。 这鬼宫的九层高楼,隔空一层比一层高,每上一层,施加的灵压就会越重,到了最后这一层,祝洪往上看,宫殿宝顶直耸云霄,上面...不对! 上面为什么有一股火烧焦的味道! “糖糖!” 祝洪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地扣着墙壁往上爬。面前是看不见顶端的峭壁,身后则是万丈深渊! 终于,他爬上了最顶层,大口喘着气,这灵压实在让人很不舒服。握着九节鞭,脸色一黑捂着心口向里面走去。 “糖糖!你在哪儿!” 九层宫殿在鬼市的最顶端,连烟花都没有它高。天上星罗密布,绚烂的烟花将整个黑夜照得五光十色,七彩的光亮射进来,浓雾弥漫在安静的宫殿中,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雪谷将宫殿修得很大,祝洪小心翼翼地握着鞭子,戒备着周围的环境,摸索了一段路后,本有些放下戒备,忽然就在这时。 周围剑光一起。 “嗖!” 祝洪大惊,“谁?!” 他抽出鞭子朝刚才反射剑光的地方一甩,和那把剑击在了一起。 “嘭——!” 法器相撞,发出巨大的爆破声,紧接着身后被重重一个飞踢,祝洪踉跄一扑,差点倒在地上。 就在同时,他听到耳边又有道嗡鸣声传来。 这里还有人! 他侧身躲过,只见一个大铁锤正好砸在自己刚刚在的位置! “轰!” 身后又喷来一道火焰!祝洪向后跃起,还没来得及落下,背后又被人踢了一脚,把他结结实实地蹬了出去。 祝洪捂着腹部就地滚了几圈,向地上啐了口血,起身拉开架势。 “祝山,少他妈装神弄鬼的,给老子滚出来!” 啪,啪——! 一声清脆地掌声从远处传来,“兄长,别来无恙?” ------------ 第五十一章 蛟族之王 一声清脆地掌声从远处传来。 浓雾逐渐散去,祝山站在正中间,脸上的伤痕还肿着,在他旁边是阿厉,抱着被封住嘴的祝糖糖。 “兄长,别来无恙?” 小蛟哭得眼睛都红了,被绑着呜呜地发不出声响,这一幕被祝洪看在眼里,心都碎了。 然而,除了祝山和阿厉,在他们前面还有一男一女,两人都着玄色兜帽披风,看着整齐有序。 那男子手握银环长刀,散发着森森寒意,刀背上刻有粗犷的纹路,女子斗篷下是开叉及低的束身紧衣,莹白的大腿勾勒出凹凸的曲线,手中一把铁锤扛在肩上,嘲弄地看着祝洪。 “呜呜呜......” 祝糖糖的哭声渗透着整个殿内,阿厉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哭的,你爹不是来了吗?”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之前光是对付祝山一人就十分吃力了,现下竟然来了四个!同时,他还要再去救糖糖! 祝山从正座上走下来,手中还端着一盏酒樽,对着祝洪道,“兄长,来喝了这杯酒,当是弟弟给你黄泉路上的礼物。” “放你的狗屁!” 祝洪大喝一声,拎起手中的九节鞭毫不犹豫地朝祝山甩过去。 当当当! 那身着斗篷的女子一个闪过,铁锤挡住九节鞭的攻势,反而被缠住了。 “放开!” 祝洪朝自己准备使劲拉,不料那女子力道惊人,反手一甩,竟然将祝洪这个彪形大汉扔了出去! 这...这他妈是女人? 他觉得不太对,收回鞭子往后退了一步没吭声,血泡子也不吐了,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看见他这么紧张,右护法扬起笑颜,“怎么就你一个人?身边总跟着的那位小修士呢?”她打量着祝洪,就像看一道美味的晚餐,那身板,那丹田,还有里面的妖气。 这可是大补啊! 可惜了只有他一人,若那位金丹的修士也在,一并吞了定能够好好地补一通。 左护法冷冷道,“红叶,别耽误了时间,拿了妖丹就走。”剩下的留给祝山,要杀要剐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红叶得令,飞起身子携裹着金刚大锤抡了下去,大铁锤带着浓厚的魔气朝祝洪扑面而来。 祝洪折着鞭子横在身前,将大锤生生地拦了下来,双腿一蹬,朝后翻去。 红叶没有防备被他蹬了腹部,后退两步,接着浑身紫气爆棚。 “哈!” 她速度更快,力道更猛,几百斤的大铁锤气势汹汹的地朝他砸来。 “砰砰砰!” “轰!” 地面被锤出数百个深浅不一的坑,祝洪虽然身形还算敏捷,但这么密集的锤也难免被击中几道。 红叶力气之大,再加上铁锤本身的重量,砸在身上可谓是筋膜寸断,苦不堪言。没躲几下,腿上,背上,手臂还有脸上都被砸得肿了起来。 好亏得祝洪是蛟王,在蛟类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普通蛟被这么砸一轮,不是死也得废。 见祝洪躲过自己上百道铁锤,红叶眼里散发着亮光,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竟然能躲过我的天女散花,不愧是蛟王。” 天...天女散花?你可去了吧!还天女! 祝洪心里怒骂着,稳住身形不让红叶破开自己的防御,等到铁锤再次袭来,他迅速将脚一弯,翻过身子,很不文雅地将红叶光条条的腿紧紧扣住! “你干什么!”红叶挣扎着骂道,“放开我!” 她越说,祝洪抓得越紧,把人往自个儿边上一拉,回骂道,“穿得少就别出来到处打架,添堵!”说罢愣是发狠一扳! 咔嚓! 那双又白又长的腿竟然被断了! “唔——!” 这红叶也是个狠人,腿都折了竟是一声都不吭,反而将五指抓成鹰爪状,趁着离祝洪进,朝他腹中狠狠一剜!瞬间血流满地! “啊——!!” 红叶收回手,满手鲜血的掌心上捧着颗金色的带着血腥的妖丹! 刹那间,祝洪腹中传来一阵剧痛,浑身失去力气,双眼一黑,腿打着颤,身形摇摇欲坠。 他,他的妖丹竟然被剖了! 他所有的修为,还有...还有雪绒的! 拿到妖丹,红叶扔给左护法,苍羽接过那颗硕大的金丹看也没看便丢进了自己的空间中,见她的腿还被祝山抱着,便拿下肩上的银环大刀走到祝山面前,皱了皱眉,一脚踩在他的手上。 随后,银色虹光闪过,紧扣着红叶双腿的手被斩下! 啊啊啊啊——!! 祝洪失神地惨叫着,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了下去! 苍羽随意扔掉红叶腿上的双手,将她抱至怀里,向祝山点了个头道,“我们任务完成,走了。” 祝山也楞了,这些魔,实在太可怕了! 他能够如此快速提升修为,就是这些人给了他一些丹药,一开始半信半疑,试着吃了一粒,没想到果然修为大涨!接着他一口气吃了好几粒,就这样突破金丹达到了元婴期! 超过了兄长,成为族中最强大的蛟! 然而这药是有副作用的,它的药力不能维持很久,一颗只能管一整年,而且由于是强行拔上去的修为,在使用妖气的过程中偶尔会出现阻塞的情况。 比如昨日,在和那个明心宗的小道士对决之时,就突然发生妖气紊乱,这才被几个小毛孩儿捉住。 不过现在好了,这些人把祝洪的妖丹拿走,还顺便看了他的手,量他再能耐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了。 祝山从阿厉手中接过祝糖糖,此时的小蛟目睹了全程,已经哭成了泪人。 纵使再没修为,不懂修炼,他也知道父王被人夺去妖丹后,恐怕再也活不了了。他控制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呜呜呜......” 可是,自己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祝山将他嘴上的绳子解开,往外一推,祝糖糖便倒在了祝山怀里。 “父王啊,呜呜呜......” 看着祝洪此时的模样,他心里痛得快要炸开了,恨不得在地上躺着的是自己! 为什么父王要来救他!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 祝洪听到儿子的声音,睁开眼,失了焦距的眼仁聚集在哭花了的包子脸上,“糖糖......” 他轻轻唤道,想要将小蛟拦在怀里,却发现自己抱不了他,这才想起,手被苍羽砍了。 祝洪有些狼狈,努力挤出一抹苦笑,“儿子,阿爹...阿爹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我的好儿子...父王和母后的宝贝......” “啊啊啊,爹啊......!” 祝洪渐渐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仿佛死了一般。 这么快就死了?真是不堪一击。祝山心里嗤笑道。 他弯下腰推开祝糖糖,在祝洪的身体上寻找着铁令。 说起来这都要怪蛟族贵族们都是些死脑筋,非得认令不认人,害的他到处找祝洪,甚至几番差点送命。 衣服里都找遍了,都未看到铁令,祝山不由得躁怒起来,问旁边抱着祝洪不放手的小蛟,“铁令呢?” 见他一副痴傻的模样,心里真是烦透了,祝山拎起小蛟怒道,“问你铁令呢!” “我不知道啊...呜呜呜...不知道......” 祝糖糖吓得又哭了起来,祝山被他闹烦了,把小孩儿扔地上便不管了。 他回过头朝阿厉道,“铁令定是被他藏起来了,我们回客栈去找。” 阿厉见到祝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愣道,“他...他死了吗?”说实话,阿厉虽然讨厌祝洪,但也只是觉得他伪君子,偏心,甚至脑袋有些不好使。 但有一说一,平日里祝洪待他是真好,只是梓阳那条鱼横在中间,碍眼得很,这才让阿厉心生不悦。自始至终,他从来没想过要祝洪去死啊! 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所坚持的,以及祝山对他说的那些应不应该继续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你先赶紧去!” 路已至此,阿厉不再多想,从九层宫殿一跃而下,化成一只体型中等的蛟向客栈游去。 见人走了,祝山才低下头,看着兄长的尸身,蹲下。 随后抽出腰间的长刀向他划去,虽然妖丹被夺,但祝山知道,蛟同其他妖族不一样,他们浑身都是宝。虽然妖丹里聚集了大量的修为,但除了妖丹,还有肉,血,蛟筋,甚至是骨头里都是能够提升修为的补品! 与其继续找那些魔族之人要丹药,替他们做事,还不如将祝洪吃了,也能提升一大半修为。 正要下口,忽然他发现祝洪本来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 金色的瞳仁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渐渐地,身下的人开始变大,棱角分明的脸也逐渐变形,他...他化形了! 不好! 还不等祝山反应过来,化成黑蛟的祝洪张开锋利的大嘴,一口将他死死咬住。 “唔!放开我!” “祝洪你-他-妈放开我!” “啊啊啊——” 祝山挣扎捶打着咬着自己不放的血盆大口,没两下便不动了。 他听到自己嘴中头骨爆裂的声音,听见脖子碎掉的声音,听见祝山最后一句,“祝洪!” 祝洪奋力地吞食着祝山,一口不剩。 好半天,等吃完了祝山的身体,他眼中的血腥才褪去,回过神,看着坐在地上眼泪汪汪,透着惊恐的儿子,低下了头。 鼻息轻抚着祝糖糖的脸,他俯下身,将小蛟圈在怀里,慢慢地闭上眼。 他,太累了。 “父王?” 祝糖糖捧着他的头,不敢置信。 祝洪点了点头,合上双目疲倦道,“还记得我给你讲的蛟族的故事吗?” 小蛟点点头,“讲的蛟族俢成真龙那个?” ------------ 第五十二章 庄生梦蝶 蛟族是在西洲大陆上最古老的妖族之一,它们自誉为真龙旁支,史上也流传下了许多褪蛟成龙的传说。 在祝洪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总爱给他和弟弟将关于蛟族的故事,里面无非是什么蛟族强大呀,蛟族最厉害呀之类的故事。 每当听到这些时,祝山总是假装听得很认真,实际上心里面会嗤之以鼻。而祝洪是真的听进去了,他向往故事里那些强大的祖先,恨不得和他们一起去战斗! 老蛟王问过他和祝山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变得强大?” 祝山答道,“勤修炼,锻体魄,如此才能够强大!” 老蛟王笑着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祝洪,年幼的蛟愣了,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我觉得咱们已经很强了,还...还要怎么强?” 祝山嗤笑道,“这世上强的人比比皆是,兄长还真是鼠目寸光。” 听到弟弟的嘲笑,祝洪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 老蛟王再次问道,“再想想,如何才能变得强大?” 祝山挺起胸脯,昂首答道,“父王,成为真龙!才能让所有人匍匐在我们脚下!” 真龙? 是啊,成为真龙是每条蛟的梦想,这就跟人想要飞升,妖想要成妖仙,鬼想要成鬼神是一个道理。 可不管是人,妖,魔还是鬼,这些飞升成神,妖化成仙,脱鬼成神,和褪蛟成龙是一样的,都是流传下来的故事罢了。当今最强大的天凌子离飞升都还差得远,自己成真龙?太遥远了。 他从未想过要成龙,也没那个天赋。他想得很简单,努力修炼,娶个贤惠善良的母蛟有能力保护他们,这就够了。 祝洪结结巴巴道,“儿臣觉得...锄强扶弱,保护族人,也能让自己感到强大......”刚说完,便看到祝山憋着笑,朝自己眨了眨眼。 老蛟王笑眯眯地摸了摸祝山的头,拍了两下,还赏给了他两条大鱼,祝山接过乐呵呵地跑出去了。祝洪见状红了脸,瘪了瘪嘴站在一旁,都要哭了。 “洪儿,你过来。”老蛟王朝他招了招手,祝洪抵着脑袋闷闷不乐走过去了,只听他问道,“你不想变成龙?” 祝洪一听,眼眶红着,摇摇头,“想,可儿臣愚钝,空有一身蛮力,成龙之事遥不可及便不想了。” “不成龙,那你想做什么?” 祝洪答道,“儿臣想和父王一样,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族人,”他怕父亲以为自己窥视王位解释道,“并非一定要成龙才算强大,在儿子眼里,帮助族人或是周围弱小的妖精,都是强大的表现!” 他又提高了声音,说出了心底一直不敢讲的话,“父王,我们不是龙...有没有想过...或许...或许我们成不了它呢?”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老蛟王眼里透过不易察觉的情绪。 父王去世的时候,他将祝洪叫到身旁,把铁令交给他,道,“记住,我们是蛟,不是龙。” 蛟族一直以来都很强大,它们骁勇善战,在妖族里战无不胜。但是因为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它们便忘了一开始,蛟族不会修炼,靠的是强大的体魄,坚韧顽强的毅力,才能够在众妖当中称霸,才能够在东海这片海域屹立上万年不倒。 后来,大家听说可以修炼成龙,才趋之若鹜。反而忘了,妖丹,蛟族从一开始是没有的。 它们能够在浴血奋战中自愈,坚韧的蛟筋能够甩出击破山石的力量,它们独来独往,隐秘在海域中的小岛上,靠的从来都是自力更生,与自然拼搏。 这才是蛟。 真龙生来便是神,它们蛟族纵使再像龙,也只是妖族。妖要想修炼成神,谈何容易? 祝糖糖扒拉着大蛟的鬃毛问道,“父王,那我们族里有人成龙了吗?” 祝洪鼻子有些痒,打了个喷嚏,“不知道,你老子书读的少没见过。不过成龙这理想太远,咱们先定个小目标,是不是应该先到炼气期?” “......” * 沈飞握着水月朝西边一直走,但是这里未免也太大了,他觉得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但还没走到底。 向来警惕的他知道这是中了幻术。 这种术法说厉害也不厉害。 主要看施幻术人,修为越高,做的越逼真,也越不容易找到阵眼。 要说简单呢,根据鸿珺道人所讲,阵眼通常是自己最在意的人或者事。 上一次在天魔树里面,那时的幻境是从记忆中提取的恐惧之事,沈飞没有记忆,修真之路也一路平坦,就没有中招,但这一次的幻术和上次的恐怕不一样了。这背后隐藏的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陷进去,可见其幻术境界之高。 周围依旧是琼楼宫殿,他沿着满是竹影的蜿蜒小路走着,两旁的宫灯泛着微微光亮,指引着他走向前方的幻境。不多时,便看到一座落在群星中的楼阁,沈飞手中水月陡然紧握。 滴答—— 水滴没入的声音传来,薄雾逐渐散开,还弥漫着丝丝清甜的杏花香气,面前出现的景象让沈飞心头大吃一惊—— 是杏花院,他的家。 不远处,熟悉的杏花树旁,一名女子背对着正坐在繁花之下,她素手抚琴。 清丽的琴声伴随着丹桂的香气,幽幽地四散开来。 她歪着头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弹奏,忽地听见有人来了,便抬起头看向沈飞,朝他挥了挥手,鹅蛋的脸上两只弯月般的眼睛温柔如水。 “阿飞?” 他胸膛微微起伏,皱着眉头,手中的水月紧了紧,少女洋溢着的那股莫名熟悉感让他的心砰砰直跳。 “你是谁?” 少女举止端庄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水粉色的绛纱罗裙衬得她动人无比。见沈飞不理自己,有些担忧,但还是上前轻轻挽着他的手道,“你怎么才来,快来教教我怎么弹琴。” 于是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至树下,一边翻谱子,一边道,“我试过很多次了,指法总是弹得不对,阿飞,你再教教我。” 沈飞立马知晓,少女或许就是阵眼,只要杀了她,便能出去。 忽略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他垂眸看向身旁顶着柔软发丝的女子,水月在手中嗡嗡作响,周围冰霜开始冻结,正欲出击,却听到少女道,“我知道婚前让你来不太好,可我实在想知道。” 凛冽的冰雪瞬间散去,沈飞愣在原地,婚...婚前? 与这位女子? 他从未见过此人,有怎会与之成婚? 荒谬! 那女子又小声道,“你知道我平时喜欢舞枪弄剑的,可见青琅弹得那么好,便想学来给你听听。但我实在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 青...青琅? 他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了,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很明显,他这一声呵斥吓坏了少女,她身形一僵,粉嫩的肌肤有些不自然地红着,“你怎么了?我...我是阿美啊。” 沈飞身形一愣,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好半天,睫毛微微颤抖,眼眶有些酸涩,轻轻吸了口气,终于伸出手拂过她柔嫩的肌肤。 沈飞曾经想象过许多次阿美的模样,她或许是个清秀淳朴的姑娘,杏仁眼,樱桃唇,小巧的鼻尖立在容易害羞的脸颊中间。 可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还是为之诧异。柔软的触感,灵动的神情,这...是他的阿美?他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她的每一个表情。 阿美有些脸红道,“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还未说完,便被拉近宽大的怀抱里,沈飞紧紧抱着她,声音有些颤抖,“别动,阿美别动。” 他阖上眼,闻着少女带着杏花的体香,缩紧手臂,心下黯然,这个幻境恐怕出不去了。 他,怎么舍得杀掉眼前的少女? 阿美动了动身子,仰起头看着他,轻笑道,“你快教我,待会儿这里来人了被发现可就不好了。” 她拉起沈飞的手,两人坐在蒲团上,少女撑着头翻开书指着上面的一处,“你看,这里怎么弹?” 沈飞接过书,目光却落在那只皓腕上,忍不住伸手握住,见人似乎被吓着要收回,便道,“让我......握着......”说完不由得脸红了,忽然觉得自己好似登徒子,抬起眸子,见少女的脸颊也是绯红一片。 院子里的风停了,两人相依而坐,只听沈飞道,“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听到他这么问,阿美眼里透着羞赧,结结巴巴道,“后...后天,怎么了?”见沈飞不说话忽然道,“阿飞...阿飞该不是后悔了?” 后悔?怎么会。 他挨着阿美毛乎乎的脑袋,低头看着她跟桃子似的红脸蛋儿道,“我看见你很是愉悦喜欢,后悔二字从和说起?” 阿美果然羞得一头扎进他怀里,闷闷道,“你今日怎么这样会说话...我都不习惯了。” 沈飞好笑,问道,“我平时是怎样?” 阿美道,“闷葫芦似的,总不爱理我。” 短暂失神后,他握紧少女的手指,一根根紧扣着,“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两日后,二人如约成了亲,那天,她穿着新娘子绣着鸳鸯的大红衣袍,披着盖头被喜娘扶了进来,两人拜了天地,青琅,朔风,还有朗月都在身旁大声庆贺。 鸿珺道人也乐得多喝了些酒,他一醉,便开始说胡话了,“我的大徒弟啊!怎么就成婚了!” 沈飞也从未如此欢喜,推开洞房的门,阿美坐在床沿边,烛火落在她的发间,朦胧的微光在她眼中跳动,他轻轻俯下身,在光洁的额心轻轻落下一吻,心底深处一直以来莫名的空虚在这一刻终于被填满。 后来,他们有了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叫沈姝,男孩儿叫沈荣。 沈姝长得像阿美,鹅蛋脸,乌黑顺滑的头发下,两只葡萄般的眼睛总含着羞赧。而沈荣则像自己,小小年纪就显得稳重成熟。 每当练剑的时候,阿美会带着两个孩子在旁边看,他也会铆足力气划出最好看的剑花。 他深情地看着身旁的亲人,杏花散开,仿佛是世间最美的画卷。 ------------ 第五十三章 身世之谜 阿美喜欢坐在杏花树下的那张自己亲手做的藤椅上等他。 每次回到杏花院,总会去那里去看一看,然后俯下身轻轻在光洁的脸颊上一吻。 随着岁月逝去,阿美渐渐老了。她不再是那个肌肤荧泽的少女,皱纹爬上了她的脸颊,成了一个幸福的妇人,后来沈姝与沈荣长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偶尔他们会带着孙儿们来杏花院,大家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谈天说地。阿美眼角有了皱纹,却还是那么清澈,看向自己依旧是无尽的恋慕。 他深情地看着,杏花散开,仿佛是世间最美的画卷。 再后来,儿女们也到了中年,阿美则变成了一个和蔼的老太太,她躺在藤椅上,数着飘落的杏花瓣,灰白的头发挽得整整齐齐,恬静地睡着了。 沈飞红了眼眶,伸出手看着胳膊上紧致的皮肤。 只有自己,依旧是年少的模样。 他就这样在幻境里过完了阿美的一生,至此,才清醒过来。 他的阿美,若真的如幻境里那样幸福,该多好。想起遇到她时,那副被冷箭穿心的残骸,沈飞心里犹如被电击一般,疼到麻木。 据说神界有一琼楼,里面九层大殿中容纳了万千世界,谁又说得清楚这场幻境不是一场梦,而自己所在的真实世界才是缥缈的假象? 看着褪去的浓雾,沈飞知道自己还在幻境之中,好半天才回过神,回味着幻境中阿美与他的一生。 接着他又沿着小路走向前,依旧是熟悉的木门,熟悉的小院,同样的杏花树之下,少女还是坐在蒲团上皱着眉头思索着琴谱,看到沈飞,有些羞意地朝他招了招手。 沈飞勾起笑意,快步朝她走去,他们的一生,再次重启。 和上辈子一样,他们情投意合,成婚生子,他喜欢替她画眉,描摹着这张永远看不厌倦的脸庞,偶尔还会趁她不注意偷偷轻吻,惹得妻子红了脸颊,接着她也会仰着脸,轻轻回吻。 他们相伴着走到云海峭壁,一起看日落余晖,月明星稀,漫天银河是他们一生的见证,阿美笑着道,“相公,我太幸福了,幸福得总觉得一切好不真实。” 说者无意,但沈飞听着却心里隐隐作痛,紧抱着她,宽慰道,“是不是嫌为夫对你太好了?” 说完,得到的是妻子幸福的笑声。 他希望,阿美就这样快乐地活着,就算是假的...就算是假的...... 可是,这是自己的幻境,真正的阿美还在外面等着自己! 想要挣脱幻境,只有击碎阵眼!可是连让她哭都舍不得,又怎么能狠心向这个蝴蝶般灵动的人下手? 默了片刻,下定了决心。 沈飞转过阿美的身子,在她额心,鼻尖,还有柔软的唇上轻轻各一吻,“你可知在这儿,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少女侧头,不知何意。 他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融,让人无比眷恋,“我发现,自己好喜欢你。”他无比庆幸,没有去发那个祝洪让自己发的誓。 话音未落,水月没入自己的胸口,阿美睁大眼睛。 “阿飞!” 胸口的血用了出来,将那双柔软的手染得鲜红,阿美按住他的伤口崩溃道,“阿飞,阿飞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吗? 他举起苍白的手抚上那张逐渐模糊的脸,“因为...舍不得。” 刹那间,天地旋转,幻境终于碎掉。 沈飞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染红,面无表情地走出幻境,看着主宰着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她就像是乖软的蝴蝶,香腮如雪,拖着一对莹白的翅膀,幽幽地散发着让人迷失心智的香气。 “幻蝶。” 沈飞握住水月,清冷孤傲,嗓音却淡漠。 想着面前的小蝴蝶是青琅的灵宠,因而大意中了圈套。或许从一开始他们进入拍卖会便掉入了他人的圈套。 “师兄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幻蝶声音软软蠕蠕,微甜的气息漫延在空中,钻进沈飞的鼻息,想要迷惑他。 沈飞一开始确实没有觉得不对,直到时空扭曲,所有人都回来了的时候,幻蝶的所作所为才出现了破绽。 他,青琅,朔风,朗月都经历了时空变化却保留着记忆,而祝洪,祝山,幻蝶却没有。也就是说只有他们明心宗的人对这次时空扭转有察觉。 然而在第二次经历阴兵突袭时,幻蝶又是如何未卜先知放出幻术将那些阴兵困住的呢?她明明有记忆为何却装作不知情? “谁派你来的?”这种修为不高的小精怪怎么可能有胆子来招惹明心宗,除非是有人指使。 幻蝶轻轻扑打着翅膀,娇俏可人,无辜地望着俊美的男子,脸红红的,“师兄在说什么,小蝶不懂......” 没等她说完,水月破空而出,将小蝴蝶一分为二,然而,这是个傀儡! “师兄对那魔尸这般不舍,怎么对小蝶如此狠心,真是坏男人。”被分成两半的蝴蝶瞬间化为两只完整的幻蝶,依旧在半空中飞舞。 沈飞凝起寒霜剑舞,纷飞的冰晶击打着娇俏的少女,身体被扎成了无数破洞,然而她依旧笑着,分裂成了更多的蝴蝶! “妖孽!” “那魔尸连皮都没有还不如我,师兄怎的那么偏袒她?” 他环视着四周疯狂扑来的蝴蝶,闭上双眼,浩然正气结成泛着霜白清辉的阵法,水月升上天空,分裂成四道巨剑,幻剑影宗决缓缓地转动着。 法阵慢慢扩大,直至整个庭院都凝结成冰! “哎,怎么就要动用这般阵法?真是怕了你了。”那软襦的声音在空中回响着,“今日便到此为止,放心,往后我们定会再相见!” 说罢,蝴蝶群飘然而去,周围的幻阵破裂,沈飞御起剑并没有去追幻蝶而是毫不犹豫飞向皓月之间的鸾车,他要去把那个心念念的人带回来,锁在身旁哪里也不许去。 辛芷握着鸾车上的扶手心里不停地打鼓,这都围着鬼市转三圈了,莫山和小莲到底要怎么对付自己?正想着,忽然浑身乏力,感觉整个人魂儿都被抽走了。 她动不了了,而且浑身力气慢慢散去,双腿失去了支撑身体摇晃着扑在鸾车的扶手上,避免摔倒。 回想之前经过的种种,脑袋一个灵光,是小莲给他的那颗丹药! 身体越来越沉,两眼的视线逐渐变黑,手上的力道也逐渐松开。 正在这时,她从眼中的混沌中看到一丝微弱的光芒! 夜幕划过一道银光,丰神俊朗的青年腾着云彩,朝自己逼近。 是沈飞! 她想要伸出手挥舞示意,青年披着星月,皓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当真是仙骨英姿! “阿美!” 沈飞喊道,从水月上一跃而至,辛芷有了倚靠,双手放开扶手扑向沈飞软在怀里,熟悉的清冽香气重新笼罩在她的身旁,那是一种心安,是一种安定。 难得辛芷这么主动投怀送抱,沈飞自然是很欣喜,他抱着人轻轻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对,这人怎么跟没骨头似的? 揭开面具,发现魔尸的眼睛都不动了,这…是怎么回事? “阿美,你看看我。”他捧着辛芷的脸,魔尸这才动了动眼珠,好半天才缓缓的开口,发出听不懂的气息。 “好了没事了,咱们回去。” 他的声音就像一根定心针,将辛芷的恐惧,慢慢遣散。 沈飞把她放好,靠在角落里,翻过车身去够那只天鸟。 大鸟翱翔在鬼市上空,穿过云层,来到湖泊旋涡旁边。 它朝天啼鸣一声,在湖泊上方不停的盘旋。 沈飞心里觉得不对,鸾车巡游的路线应该在鬼市里面才对,怎么会到湖泊来呢? 靠在角落里,紧闭双眼的辛芷昏死过去进入了意识之中,光束形成的监牢里玲珑无声息地坐着,看到辛芷来了也只是抬了下眼皮,“你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来,看见玲珑便走了过去。 说起来,上次被拉进意识里是被雪谷抽魂的时候,看来涉及到自己魂魄的时候,就会又被拉回了意识中? 玲珑的状态不太对,虚弱地絮絮叨叨着,“我不知道自己会惹他生气,明明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我只想要变成人和他在一起......” 她抬起头望着辛芷,娇美的脸庞已经变得透明了,看着自己开始消散的身体,玲珑叹了口气道, “那个女人的药会侵入意识...你的朋友会救你,可我...挺不过去了。”她站起身抓住两旁的栏杆,眼角一抹淡淡的红,“你出去了求求山哥原谅我吧!” 拼凑起玲珑断断续续的话辛芷才明白过来,小莲喂她的那颗药就是造成她现在无法行动的原因。 不过玲珑口中的那个朋友又是谁呢?难道是小白光?可是看了眼周围,并没有它的影子。 玲珑拉住辛芷的手,带着哭腔急道,“其实我...我知道你的身世,辛芷!” 辛芷神色一紧,反手抓住玲珑的正在消失的手臂,她...她知道? “你朋友经常在里面回放魂魄里残留的记忆,我,我见过你!” 玲珑飞快道,“我是偷偷看到的,他给人感觉不太对,你...要小心些!辛芷,其实你是......啊!!” 话还未说出口,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玲珑的魂魄便被打散了。辛芷募地抬头看去,只见白茫茫的苍穹,有个人形的光影从天而降,他落在辛芷身旁,看不清相貌。 是小白光。它变了个样子,看起来冷冷清清,有点儿像沈飞。 辛芷比划问道,你为什么杀了她? 小白光沉默着没动静。 辛芷也纳闷了,这货对自己应该是没恶意呀,上次又是救她又是战斗,两人不是好战友吗,怎么这次见面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比划着,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人形的白光踌躇片刻,隐约点了点头,他在半空轻挥衣袖,茫茫白雾消散开来,周围出现了许多身着华服的人,小白光示意她朝前走。 心里怀忐忑地听了小白光的话,她警惕地走进人群中,那是一个像是城楼的地方,她登上高台,只见下面人群涌至,他们整齐地站着纷纷跪下。 天空白鹤成群结对,飘逸雅致地飞来,淡绿的长喙衔着一个个竹编的篮子,不知什么地方哨声鸣响,鹤群将篮子掀起,金色的花瓣纷纷扬扬,铺满了整个世界! 城楼下的人群开始涌动,他们挥舞着手臂,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辛芷愣住了,回头看向小白光比划着,这...这是哪里? ------------ 第五十四章 再次分离 小白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接着周围慢慢黑暗下来,等重新亮起时,她发现自己站在条回廊上,前面是一片雨水打残了的的翠竹。 顺眼望过去,在回廊的对面,有一座高高的宫殿,雨水打落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节奏,顺着横梁滴落下来,关着的轩窗上被烛火点得很明亮。 没多久,有个人影来到窗边,他身形修长,倒映出来的轮廓秀挺,咔嚓一声,窗户被推开,辛芷惊慌地躲进墙角。然而那人似乎看了一圈发现没人,不一会儿又关上了。 好一会儿辛芷才悄悄地走出去,望着映在窗户纸上的人影,他已经坐下了,提着笔不知在书写什么。长发披在肩上,身子裹着厚厚的襦衣。他们相隔着,那人就像是镜中月水中花,她怎么也够不着。 辛芷想凑得更近些,她移了步子,半个身体都露出回廊。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和头发,顿时觉得胸中苦涩,好像要滴出血来,脸上也划过湿热的水珠,抬起手一抹,原来是自己的泪,合着雨水一起被冲刷走了。 为什么,会流泪?又为什么心里那么痛? 她狼狈还有些邋遢,这...真的是生前的自己吗?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这么伤心? 正想着,听后面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辛芷?” 辛芷想要回头去看来人,还没来得及转头,周围的景物开始瓦解,空旷的天际传来沈飞的声音,“阿美——!” 脑袋如被电流触到,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沈飞焦急的脸,满头大汗还有些激动。 “阿美,你醒了?” 辛芷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却发现天旋地转,抬头便能看见漫天星辰,她的手被沈飞拉着,而自己竟然整个身子悬吊在半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 沈飞咬紧牙,一手抱住天鸟的脖子一手拉着辛芷奋力向上提,好不容易找到了辛芷,本准备带着人离开鸾车,天鸟却带着他们来到了湖泊中心。 那只天鸟似乎受了什么惊,突然发狂起来,拉着鸾车在空中乱闯乱飞,怎么拉都停不下来!而更让人头疼的是,辛芷忽然失去了知觉,他要兼顾两头,接过稍不注意,那大鸟尾巴一甩,整个鸾车侧翻了过来,她便顺着鸾车滑下去了。 还好沈飞眼疾手快,将辛芷的手拉住才不至于掉进湖里,好在辛芷终于醒过来了。 “你撑着!水月!” 听到沈飞的声音辛芷这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柔软的布料在粗糙的掌心轻轻划了一下,沈飞察觉到反手将她握得更紧。 冰封的寒剑从沈飞身后腾起,幻化得更大了些,“水月,接住阿美!” 水月紧紧跟在鸾车身后试图找准位置,鸾车往前,它便往前,见车身又翻了起来便赶紧跟上,生怕两人掉下来。眼看要接着了,天鸟忽然长天一啸,车位瞬间爆发出强烈的白光! “轰!” 鸾车爆炸了!! 水月跟在后面被瞬间炸开,失去了灵力掉进湖里,沈飞两耳嗡鸣,脑子里也晕了半天,他还没来得及开法盾,只好生生地抗下爆炸的威力。 他的背被炸开了,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烧焦,头发凌乱地散在身后,抓着辛芷的手皮肉也被炸断了一半,血淋淋的肉裹着森森白骨,骇人得很。 天鸟被吓的惨叫一声,疯狂地向前面的漩涡冲了过去,它甩着尾巴想要将身后的鸾车摆脱掉,沈飞撑起身子抱住它,咬着牙试图把辛芷拉上来,可无奈怎么都提不起劲。 辛芷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到鸾车中间底部,几张暗黄的纸贴在底部,她愣住了,这...这是真火咒! 莫山和小莲,准备把她在鸾车上炸死! 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沈飞...... 她望着抓紧自己的男子,看着他瞳仁紧缩,皱成川字纹的额心划过一滴血珠,身上的衣物被炸得碎成沫儿,拉着自己的手也皮肉飞起,由于失去力气正在慢慢滑开。 沈飞自然也注意到了,慌忙朝着湖中大吼道,“水月!水月!” 可是辛芷却艰难地伸出手,扒住鸾车底部,伸长了臂膀去够那些符咒,手指延伸到了极限才用力地撕下一张。 见她能动了沈飞忙朝她喊道,“阿美快顺着我爬上来!”喊了好几遍却发现魔尸根本没听他的,像是在车底部找什么东西。 他看见辛芷扔了一张黄色的纸下去。长方形的黄色纸上,用朱砂画着法咒,他太熟悉了! “你在做什么!!” 辛芷咬着牙,没有理他,继续撕着车身地步的真火咒,两张,三张,四张! 最后一张! 她朝鸾车底部最远的那张真火咒拼劲全力撕掉,柔软的纸张绕过她的手指,最后落入指缝,用力一撕,终于掉了!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感到一阵失重,她和沈飞扣着的手滑开了! 抬起头,看着面部从未如此惊恐的沈飞,她颤抖着双唇轻轻发出气流,沈飞听不清,他用力俯下身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在下一秒,只勾住了一只丝滑的上好锦缎做成的手套,而辛芷就跟断了翅膀的鸟雀,毫无生意地坠落进了漩涡之中, 他惨白着脸朝漩涡里大喊道,“阿美!阿美!” “轰——!” 三张真火咒同时爆炸,热浪将鸾车掀翻到湖边。 岩石撞在沈飞撕裂的背上,疼痛让他回过神来,愣了一瞬才想起辛芷掉下去前的话语,半边腐烂半边骸骨的唇,一开一合,无声地说着:“走!” 他不顾身上的痛支起身躯踉跄地朝湖中奔去,通天的巨型漩涡飞速旋转着,辛芷就是掉到那里面去了! “师兄你做什么!” 朗月看见空中的爆炸立马御剑来到湖边,果然见沈飞伤势严重,他一把拦住正朝水里冲的人厉声道:“你伤成这样怎么找!” 青琅和朔风也赶到了,看到湖边一片狼藉以及沈飞的伤势担忧道,“师兄,咱们先去客栈疗伤吧!” “阿美在漩涡里!”他抿紧了唇,不赞同道,“她被真火咒炸到还掉进去了!” 这时他心绪纷乱,沈飞知道自己伤的重,知道自己不能逞能,可是他心里很清楚,那就是必须去漩涡里面找她! 他们不懂......不懂辛芷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三个少年一愣,看了沈飞一眼,只听朔风忍不住道,“师兄,你现在要是不疗伤可能就死了。”他顿了顿本来还想说,辛芷本身就是死物,其实不需要担心。可看着沈飞这幅满脸煞气的模样愣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师兄,你忘了咱们来的时候就是从漩涡过来的吗?说不定阿美现在已经回到地面上了,”还是朗月脑瓜子灵光,瞥了一眼朔风继续道,“你先把伤养好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去,说不定阿美正在湖边等着咱们呢。” “是啊师兄,你着急也没办法!” “对对对!” 沈飞下颌绷德紧紧的,好半天才勉强憋了个字出来,“好。”接着轻念了句法咒,水月破湖而出,晃悠悠地回到了身旁。 朗月背着他回到客栈后立马让另外两人去买药,这鬼市的药非常适合他们这种修真人士。见几个少年拿了灵石出去后。朗月打了盆水,揪了把帕子。 他剪开沈飞的后背,原本紧致的躯体上面的血肉横飞,冰凉的帕子搭上去,发出“滋”的声响,沈飞咬紧牙关,将头埋在枕头里。 “师兄不用担心,辛芷很聪明,身法也不差,你忘了上次在铁丘山怎么一人打我们三个吗?” 也不知朗月是不是宽慰他,听到这么说心里好受些了,没错,当初在铁丘山辛芷可是一拳把他给打地上爬不起来呢,所以这次,应该...应该没事吧。 正想着闭眼休息下,客栈房间的门“砰砰”地响了起来。朗月起身开了门,见祝洪和祝糖糖站在门外,他浑身上下与沈飞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目光落在祝洪空荡荡的身侧,朗月惊讶道,“陛...陛下!你的手!” 祝洪沉着脸,浑身散发着一股暴躁的气息,身为一只蛟,竟然没了手真是太丢人了。不过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沈飞被炸烂的背,还有断掉的手臂,心情似乎又好了些,比起沈飞,他还是没那么惨,至少可以站着。 “无事,过两天便长出来了!”他目不斜视地走进房间,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沈飞闷哼一声把腿轻轻收回来。 “给,拿去用吧。” 他看了眼祝糖糖,只见小蛟爬上祝洪的肩,从他怀里掏出了个血淋淋的绳子递到沈飞面前道,“喏,父王给你的。” 沈飞看了眼面前的绳子,愣道,“这...这是哪儿来的?” 莫非! “祝山的蛟筋?” 祝洪冷哼了一声,这么久才猜出来,真不是好兄弟。 “嗯,我说了给你一根的,拿去吧。咦?”他巡视了一圈,“你那小妻子呢?” “噗——!” 朗月一口茶喷了出来慌忙道,“陛下,请不要胡说!阿美是师兄的灵宠!” 灵宠? 祝洪看了一眼沈飞,床上的人默了片刻把头埋进被子里。瞬间心里怎一个佩服了得,先是把人家收为灵宠,让她与自己结契,接着再放身边一步步攻陷? 行啊这沈兄弟!他身为蛟王都不得不为这计谋甘拜下风! “阿美掉进漩涡了,等在下稍作休整便去找她。” 沈飞握着蛟筋停了片刻,然后将它放进空间里道,“谢过陛下。” “师兄!,这可是大补的极品灵药,你为何放进去?” 沈飞当然不肯告诉他这是为了留给辛芷的,他身上的伤抹点药就会自己好,可魔尸的伤,有了就是有了,永远没办法愈合。 他半垂着眼不自然地回了声,“不用。” 祝洪看了眼朗月,在瞧着沈飞,脑子里灵光一现,补出了一段因为种族之别的不能言说的绝世爱恋,它会受到亲人的打压,朋友的唾弃,明明人就在眼前,却爱而不得。 他真是越来越佩服沈兄弟了。不过,祝洪突然回过神来,“你们说,她掉进漩涡里了?” ------------ 第五十五章 新的天地 进封殿中,尤暨坐在正前方的宝座上舒展着眉头长长地出了口气,收起魔气将盘着的腿展开,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左右护法,他刚吸收完祝洪的妖丹感觉浑身都舒畅了许多。再加上之前剜出的鬼王精核,周身魔气运行得畅通无阻,整个修为提高了大半截。 可惜的是雪谷的精核里只剩了一半的精气,剩下的在她女儿身体里。若是将剩下的那一半也吸收了修为有又能向前大进一步。 想到雪谷,那个蠢女人整日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浪费了大好天资。以为将精气给了女儿就能保护她了么? 他起身走向跪在地上的左右护法,目光落在红叶身上,她抿着唇没敢抬起头来狼狈地靠在苍羽怀里,额头上的冷汗直冒,细长的腿无力搭着,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主人,是属下没用......” 没想到祝洪那家伙被挖了妖丹都还没死,真是跟拍不死的蟑螂一样恶心,还把她的腿给折断了,下次碰到他定要不会手下留情。 那祝山更是没用,人没杀掉反而还被吃了!妖族的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 尤暨将手贴在红叶光滑的肌肤上,掌心孕出淡淡的紫光,渐渐地,她神情放松了许多,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腿道,“主人......” 她的腿竟然被治好了! 红叶连忙从苍羽怀里挣开,趴在地上向尤暨道,“属下谢谢主人!” 尤暨收回手道,“无事,蛟王本就实力不俗,若非早就深受重伤恐怕还不好取他的妖丹。”祝山那不成器的废物,修为都给他提到元婴了还被反杀,难怪当初老蛟王不把位置传给他。 “那魔尸找着了吗?” 苍羽回道,“回禀主人,湖里搜过了没有,估计是掉进漩涡了。” 漩涡?他抬头神色不明地看了眼连接天地的巨型水柱,那可就麻烦了。想到魔尸身体里雪谷的留下的半数精气,实在是有些遗憾。 “去查查怎么破开空间,她带着雪谷的精气暂时还死不了的。” 鬼市是由一个空间修建而成,在它周围还有许多小型的未知空间,雪谷在这儿当了这么多年的鬼王不可能一点儿关于那些空间的消息都没有。 “是,主人!”红叶抱拳,跪立在他身前。 “东西找着了吗?”尤暨又问站在一旁的苍羽。 苍羽摇头,“没找到,属下清点了细目,又将整个鬼市的宝库都来回翻了好几遍都未能找到。主人,恐怕雪谷这里真的未曾拿过那东西” 尤暨皱眉,此番他来鬼市目的便是前任鬼王无相君的法器云荒万里。 称霸六界的法器有两件,无相君的云荒万里骨笛,还有天凌子的落叶无痕剑。 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二人自行去宝库里挑选些有用的东西吧。” 红叶苍羽二人皆是一喜,抱拳恭敬道,“是!” 雪谷死后莫山顺利接任了鬼王,他本身性子就阴冷,也不像前任鬼王那样凡事都喜欢将就排场,只是简单的让人写了个告令贴在城外就完事儿了。 接着便是从他之前住的窄小的屋子搬去了主殿。 雪谷修建的主殿很大,装恒更是雕栏玉砌,金碧辉映,侍从们将殿内重新布置完后便退下了,莫山靠着窗沿望向那终年不变的玄月,想到之前月色下在祭坛上舞剑的身影,抿了抿唇,他大概是太思念阿姐了,竟然把一只低贱的魔尸和心里那道月光相比,简直是亵渎了阿姐, 外面轻风吹进殿内,将灯火压得弯了身,莫山双耳微动忽然目光一横,朝空旷的屋里道,“出来。” 不多时,便听见背后的幔帐里有声响,里面走出来一个着水绿襦裙的少女,鹅蛋脸上弯着双和玄月一样的眼睛,明媚动人。 莫山只看了一眼,便又转回头看向窗外,对她引以为傲的美貌毫无兴致,“你来做什么?” 小莲毫不见外,迈着姗姗步履轻盈地走向他,素手抚上结实的背脊,娇笑道,“奴婢自然是来恭贺新鬼王。”少女肤白貌美,乌黑纤细的睫毛显得一双眸子甜美无害。 她倾身向莫山靠去,微微遮掩着香肩的纱绫滑下半截,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胸膛,嘴唇一勾,这壳子还真不错。 她认识莫山时间也不短了,这人跟在雪谷身旁很久,算是她的心腹,只是小莲知道,这都是表面的。 雪谷根本不拿他当个人看。 据说莫山生前是她的奴隶,但也是被她杀的,会有人对杀害自己的凶手忠心?怎么可能。 这两人也不知为何会以这么诡异的主仆关系相处那么久。现在想来应该是为了那个死掉的玲珑。一个是对女儿毫无下限的宠溺,一个则是为复仇而忍辱负重。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比起当雪谷的替身女儿,不如当个鬼王夫人来得稳妥。 带着暗香的少女若有若无的贴在俊美男子的身上,莫山望着她,眼里却是空无一物的冷漠。 “放开。” 小莲柔声道,“大王可是嫌弃灵儿是个孤魂野鬼?” 对于莫山的这幅态度她早有所料,还不是怪自己长得像那个玲珑,先前靠这模样获得雪谷的欢心,现在面对这个讨厌玲珑的新鬼王却成了阻碍。 她抬起眸子瞧着眼前人,他有着少年人的清逸俊秀,浑身透着股禁欲的冷香,自认识以来也没听说过与别的妖精勾三搭四,看样子不是个风流鬼,虽然性格有些阴翳,那有什么关系?在她手上调教几番保准收拾得服服帖帖。 越想越觉得莫山还不错,啧,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不过凡事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不把人逼急了,转而道,“听侍从们说鸾车掉进漩涡里,你讨厌的那人已经连魂儿带壳子炸没了。”她轻笑,“我做的如何?” 莫山望着她,虽然两人因不同的缘由达成共识最后临时成了一方的人,但这不代表他们是朋友,尤其是少女的身形与玲珑有些相似,甚至他发现和阿姐也有五六分像。 “我不喜欢吃里扒外的家伙。”莫山退后一步,避开小莲的身体,目不斜视地从她旁边绕出大殿。 小莲站在原处咬着唇有些不甘,真是块硬骨头。 * 辛芷被真火咒那个爆炸把手都给差飞了,亏得最后和玲珑魂魄融合在一起了才及时清醒过来。 她伸着另外一只手想要去抓自己那截飞出去的大臂,还没抓着,接着就掉进漩涡里了,那半截骨头带着她顺着湖水被卷了进去。 漩涡如同一条通道把她送往天上,辛芷记得他们来的时候也是经过了这条漩涡的,所以顺着漂出去应该就是回去了吧? 身体随着冰冷的巨浪失重地倒了过来,天旋地转间,整个身体被冲过来的湖水淹没,她挣扎着露出头,发现周围的湖面上漂浮着一只巨大的船支。 明明刚才还没有!这只船从哪里出来的呢?再仔细一看,船身已经被炮弹炸裂,破了好几个窟窿,船尾已经沉了下去,断裂的桅杆上白帆跟破布一样荡着,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塌。 仔细一看,船上竟然还有人! 湖水带着她朝大船飘去,越来越近,这应该是艘战船,可是为什么会在湖里? 明心宗所在的境内没有海域,这种巨大的战船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四周漂浮的残骸逐渐变多,在往近,竟然还有一些还穿着盔甲的尸体浮在水面上,辛芷靠近一看,用断臂戳了戳尸体,还没有僵硬,是刚死的。 碰—— 忽然旁边又出现了一只战船!从这只船身上轧了过去,激起的浪花拍过来把辛芷掀了个底朝天,瞬间被吸进了漩涡的水墙中。 无边无际的湖水里,辛芷睁大眼睛,深蓝的湖底竟然还有好几十艘沉船!火光余留的残星和焦尘充斥着整个空间,战船的残骸凋零在其中,除了这些,里面还漂浮有树干,房屋,再一看,还有不知名的筋断身死的动物体盘伏在侧...... 诡异而战栗。 突然,她放眼看去,在沉船背后有一道无形的波动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它们形成了一个个球状散布在沉船的四周。像是察觉到了辛芷的存在,一齐朝她逼近。 见势头不对,辛芷赶忙扯过身躯拼命地逃着,她双腿蹬着水拖着残肢奋力划着,可一只手终究还是无法着力,那些青色的光球很快便追了上来,它们像是有吸力一般,她张大着嘴发不出声音,后脚像是被什么拖住一样,任辛芷怎么挣扎也摆脱不掉,脚踝上的吸力强行将她拉至光球处,最后硬是将她吞了进去,只留下一串水泡在湖里,! !!! 青色的光球中一片白芒,炽热的气息包围着她,辛芷往上划着破湖而出,浪花把她冲上岸边,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这里...这里不是当初进来的地方! 周围的湖水也变成了辽阔的汪洋,它宽广无垠,纵深未知,也不知到底是湖是海。她脱下身上累赘的衣衫,只留了一层行动方便的内里,拾起水中的断臂走上沙滩。 这里明显是经过战火的洗礼,四处都是炮火硝烟留下的遗迹,有些顶部露出水面,层层叠叠地看过去如同废墟。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 第五十六章 大乘奥秘 寒风呼啸着卷起池中的波纹,扬着幽光的池子中,肥硕的鲤鱼透出水面吐着泡沫儿,终年积雪在苍茫的孤岛上飞舞,一名绑着花白发髻,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轻踏着步子向前方走去,他面色因受不住这刺骨的严寒而冻得得通红。 他走到一栋朴素甚至称得上简陋的小木屋旁,见门紧紧关着,积着厚雪的木窗打开了一个小角,里面隐约可瞧见坐着个素衣人,鸿珺道人隔着一尺距离在外面恭敬道,“师叔。” 里面的人似乎在倒腾什么东西,鸿珺道人以为他没听到,又吸了口冷气轻咳了一声,“师,师叔?” 他在外等了好半天,门才终于开了个缝,远远传来一声如玉石相击的嗓音,“修贤何事?” 鸿钧道人执掌宗门已经数百年,他虽然总是客客气气的比较好说话,但各位长老弟子见到他还是十分恭敬,就算是眼高于顶的紫灵君也得尊称一声掌门。 放眼整个明心宗唯有一人敢直呼名讳,他的许久没有听到旁人叫自己,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被挨训的时光,生怕下一句就是里面那人一顿劈头盖脸的苛责。 鸿珺道人拍掉身上的雪花,走进木屋,见天凌子依旧背对着他,留给他清冷孤傲的背影,没有杂色的纯白发丝柔顺地披在身后,一时间与窗边的雪分不清彼此。 见桌子有些乱,他熟练地将上面收拾好,还贴心地放进了柜子里,之后才鼓起勇气放低声音道,“昨日弟子感到小昭山附近出现了空间波动,特来请问师叔是否......” “是我做的。” 还没说完,天凌子便打断他,言语里有些不耐,他瞥了眼桌上一只有些破旧的青釉碗,苍白的手指轻轻在上面一弹,破碗振动着摇晃起来,荡起的水波打湿了柔软的手指,鸿珺道人脸色一黑,脱口而出,“师叔,手下留情!” 刚说出口,只见屋外飘落的雪花突然停住,接着竟然顺着掉下的轨迹从地面往回飘了回去! 时空...又扭曲了! 天凌子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道,“只是幻术,无需担心。”鸿珺道人听闻,发现自己紧张得连幻术都分不清了,顿时脸色难看极了,终于憋不住了劝道, “师叔怎能私自改变时空,如此会令下界动荡不安,搅乱天道秩序,虽然到时候便......” “天道?”接着,他听到天凌子似乎轻轻“哼”了一声。 “......”开始了,又要开始了。 鸿珺道人浑身一颤,听到天凌子道,“为何要担心天道?” “......” 不行,谈不下去了!天道对于天凌子来说确实是不用担心,那是因为他是大乘期的强者!这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被反噬啊......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办法习惯师叔那诚恳至极却又扎心的说话方式。 要不是一直跟着天凌子,鸿钧道人真的要怀疑,这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 掐了把自己的人中,他觉得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鸿钧道人好歹也是个元婴修士,修真界第一大宗的掌门,师叔他一个大乘期就不能少戳两下自己痛处么!虽然自己的修为在他眼中确实不值一提,好歹...好歹自己比他看着老啊! 修士的模样通常以筑基后为准,那时候灵气才打通了浑身灵脉,算是正是步入修行,筑基越早,模样越年轻,还可以选择幻化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天凌子六岁筑基,也就是说可以选择六岁之后任意年段的模样,而鸿珺道人近四十岁才筑基...... 看着师叔容颜依旧如少年,作为师侄的鸿钧道人实在是有些惭愧。 想到这儿,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他确实没什么天赋,光是在炼气期就呆了好几十年,后来还是机缘巧合下被师父送到 天凌子身旁做个打杂弟子,这才勉强在其恐怖的鞭策下修炼至元婴。 一开始鸿珺道人是拜在上任明心宗掌门平阳星君的门下,那时的天凌子和现在长一个样,特别是那孤傲自负,又带着几分凉意的眼神,和十方岛的冰雪一样冷。 当年明心宗还不是现在的第一大宗,只要有点儿灵根的人都可以进去,作为门内百年难遇的天才,天凌子自然是被各个长老前辈更加严格督促要求着,当然他也不负众望,二十岁便突破金丹了。 当时平阳星君对那个师弟可上心了,一有什么好的丹药法器全往他那儿扔,本来资质就差的鸿钧道人更是啥都没有了。 在小昭山这样灵气充沛的地方呆了十几年,愣是连炼气中期都没到,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修真之路越来越渺茫,没多久他便迎来了一个巨大的契机。 平阳星君让他去给天凌子打杂!那时候的鸿钧道人对天凌子是崇拜得五体投地,能有这样的好机会自然是高兴极了,立马收拾行囊去了他的洞府。 只是,天凌子实在是不好相处,还老爱惹些麻烦,比如出去捉个妖没事动不动就把委托人府邸给铲了了,鸿珺道人在他身旁就专门为其善后,该赔笑的赔笑,该赔钱的赔钱。再比如天凌子生得玉树临风,许多女修故意以探讨剑法的借口接近他,这点小伎俩太明显了,连鸿钧道人都看出来了,天凌子愣是没察觉。他果断地接受了挑战,一剑把人家女修给打残了。 他屡次地向平阳星君反映这些情况,委婉地表示是不是该好好教育下天凌子,这样下去恐怕影响不太好。没想到平阳星君不但没生气,反而欣慰道,“不被世俗所迷惑,是个成大器的好料子!” “......” 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鸿钧道人只好闭嘴,继续给天凌子收拾烂摊子。 这一收拾,便持续了上千年之久。 想到这儿,鸿珺道人捏了捏额心,愁眉苦脸道,“对于师叔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对于你的师侄孙们就惨了......” 天凌子这才微微转过头看向他,见人终于有了反应鸿珺道人道,“昨天他们下山去鬼市玩儿,师叔这一动了空间,改变了鬼市入口,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他的意思很简单,毕竟改变时空这种事儿毕竟有违天道,天凌子作为最强的大能自然不怕,可随之而来的后患,哪怕是一点儿,都能然让小辈们送了命。 “师叔,把时空接回去吧,否则他们被送往其他空间就回不来了。” 纤尘不染的男子点头点头,轻轻开口道,“好。” 鸿钧道人都佩服自己竟然能够说动这个老祖宗,不过他这次在来十方岛是抱了必须说服天凌子的决心,那几个人每一个都是不可失去的亲人。虽然几人的本命牌还燃着,情况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严重,可万一不凑巧被卷进其他空间就麻烦了。 只听天凌子沉默了一瞬,继续道,“不过我灵力还未恢复,暂且还不能将其归位。” ...... 鸿珺道人瞪着眼睛,声音怪异地问道,“灵力未恢复?”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灵力吗?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天凌子,天下第一强的大乘尊者,漫山遍野都是他用都用不完的灵力,怎么会突然说要恢复? 天凌子望着他淡然道,“我最近才悟到些的大乘奥秘,触摸到时空变幻,但耗尽灵力也只能改变丝毫。”他有些惋惜,“能感受到变化的也只有宗门弟子。”天凌子终年在十方岛上,除了在明心宗上布下屠魔阵,还有帮助各门弟子长老修炼的法阵森罗万象阵,所以小昭山比别的地方灵气充沛,弟子们常年吸进体内,天凌子有什么动作他们这些修为高的自然也感受到了。 说完,这位年轻的师叔看起来似乎因只有明心宗弟子们才知道他扭转了空间一事感到遗憾。 鸿钧道人身形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师叔强行改变时空把自己灵力玩儿脱了的意思?现在时空接点回不到原位,那...那青琅他们怎么办? 见比自己看上去大一轮的男子焦急得话都说不出来,天凌子宽慰道,“无事,等我灵力恢复自然会把他们弄出来。” 他也没想到只是改变了一点点时空,竟然会耗费自己如此多的灵力,除此之外修为也因此降了许多,如果要重新再改变一次时空,必须等修为和灵力都恢复了才行, 他感到自己似乎依旧探究到了天道的终极秘密,以前许多没想通的事也豁然开朗。只是要想更进一步必须突破大乘之后的境界才行。 “那...需要多久恢复?” “无需很长时间,五十年以内必定恢复。”灵力和修为同时恢复,如果幸运或许还能提升一些。说完他颇为自信地挺直了背。 “......” 鸿钧道人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他的弟子们要在鬼市呆五十年?师叔不能这么坑的! 未等他将心口那股无奈消散便听到天凌子道,“修敬,我是否曾经下山长居了段时日?” “嗯?”鸿钧道人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嘴里脱口而出,“啊...没啊,师叔从未下过山长居,怎么了?” 他望向那道看不清神色的眼,羽翼般的眼睫眨动了一下,看着自己的眼神分不出情绪。 * 沈飞脸色沉下去,看着祝洪再次确认道,“你说,鬼市入口不是那个漩涡?” 祝洪点头,“对啊,入口就在鬼市东面,挺大的一座奈何桥,那漩涡是用来流放那些不守规矩之人的。”他狐疑道,“你们怎么会从漩涡进来?” 祝洪也有些着急了,道,“那里面全是别的空间入口,那小媳妇万一不注意掉进去了怎么捞回来?” 朗月听到他又开始乱喊本来想阻止,但见沈飞脸色不太好也就没有提这事,他望着沈飞希望拿个主意,“......师兄,现在可怎么办?” ------------ 第五十七章 战船线索 辛芷拿起断臂驮着身子在沿湖边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浪花激拍着细腻的沙滩把身后留下的脚印冲淡。身旁的残垣断壁孤独地耸立着,冷漠看着这附近唯一的活物。 又走了一会儿,辛芷路过一艘被炮火击毁的战船,这是这附近最大的一艘船,风帆已经破落不堪,四层高大的船体上尽是被炮弹轰炸的痕迹,靠着自己这面的船身更是破败,露出一个大洞,可以看见里面的光景。 她已经在这条沿岸线走了很久了,身旁除了这些残骸还有连绵的凸起的丘陵,烈日把这些光秃秃的山丘晒成了赤红,滚烫的热浪从地面上腾起,将空气扭曲成了波浪,脚下的沙滩像是一条无尽的线,领着她通向未知的远方。 看了会儿前方,最后决定在这艘船里休息。她转身走向最低的战船尾部,用仅有的手拉住铁链,撑起身体爬了上一楼去,里面还淅淅沥沥滴着水,近四十多个船桨在底部静静地躺着。 每两个船桨的旁边设有一台炮架,数了数近二十个,现在也被撞翻在地。炮架下还有一个木箱,里面装着未打出去的炮弹。 她没有在船尾做太久停留,而是顺着楼梯来到第二层的船身,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经历战火的后的千疮百孔,烈日从大大小小的洞缝中透了下来,让它显得格外沧桑。 这里很明显是船员们休息的地方,在二楼顶部吊着近百个吊床,大部分都被炸掉了,即使没被炸幸存的吊床有些缆绳也松了歪歪斜斜地掉进水里。 到处走了走,然后寻了块还完好的木板,把它放在没有被水淹没的横梁上,扯下吊床上的被子铺好,这里晒不到阳光,又比较干燥,她打算待会儿就在这里休息。 做好了床,便倒了上去,软软的很舒服,魔尸不需要睡觉,但辛芷需要时间来理一理现在目前的情形,以及之后该怎么做。 从现有的情况分析,有好也有坏。 好的一面是有了充足的魔气,玲珑的魂魄还有雪谷的精气都给了魔核充足的力量,只要不剧烈动作,即使魔气不断地从伤口处泄露也足矣让辛芷用很久了。 坏的一面则是,她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些什么危险,以及怎么回到沈飞的身旁,这些都是面临的难题,虽然现在魔核还可以支撑很久,但终有一天会用完,如果在那之前还出不去,魔核得不到补充,那就只有死在这儿了。 趁魔气还充足,她准备把这个地方摸个大致,从一开始到这儿,走了这么就,路上没有见着一个人,甚至是一个活物。 如果没有人,那这些战船从哪里来的呢? 从外面所见的情形看,很明显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事,一楼的炮火都已经装好了,二楼船舱里也还残留着他们没吃完的食物,可是士兵们去哪里了? 看这样子就像是所有人突然之间消失的一样。 还有就是,辛芷发现从进入这个地方到现在为止,烈日在天上都没变化过。 和在鬼市里的那轮玄月一样,玄月可以随着雪谷的意识变幻成各种形状,但却永远不会变动位置。 刺眼的烈日停留在正上空,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天色没有变暗。 和鬼市的永夜不同,这里似乎是永昼。辛芷诧异,难道这里也没有时间的变化? 她被光球吞进来,怎么才能出去?这个地方的出口在哪儿? 想到这里辛芷侧过身将断臂放在身旁,白骨碰到船身,发出闷声,辛芷一愣,摸着被手臂碰到的船身处轻轻敲了两下。 “扣扣——” 这...是空的? 她旁边的这堵墙是空的!莫非在二楼和三楼之间还有夹层? 辛芷立马坐了起来,把耳朵贴在墙上,手指由近到远每过一处便敲两下。 直到停留在一处中,闷响变成了清脆,辛芷眼睛一亮,手摸索到一个木制开关,往旁边一拉,出现了个小窗户。 原来她躺的这里正好有一道暗门,这道门正好只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的宽度,对于辛芷来说还大了点。 她没有多想,立马俯下身子爬进去小窗户,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这是通往的三楼的秘密通道?她顺着爬上去,只见宽敞舒适,里面堆放了各种兵器,弩,剑,还有盔甲,在角落里还有一张小巧的木床。 木床旁有个小桌子,上面摆着地图,以及作战图示,还有笔墨干了的砚台,最右边放着个司南。桌子虽小,但里面空间还是很足的,打开抽屉发现里面全是读的泛旧的兵书,里面用笔细细勾着重要之处。 这是应该是个将领住的房间了。 在这些兵书最下面有几封信笺,辛芷取出它打开,从一页的夹层里掉出枚古朴的沉木雕玉兰簪,上面透着木质的清香,她弯身拾起仔细辨认,似乎还有一股属于女子的淡淡甜美。 簪子背后刻了个小小的“琼”字,应该是主人的名字。辛芷想着也没人要了便拿着它把头发挽起,在漩涡里这么一蹉跎,本来雪谷把她打扮的还是很好看的,梳的发髻也很美,现在早就散了,上面的宝石珠串也不知掉哪儿了,面具也是不知所踪。 她本来就生得吓人,现在还披散着头发,看着真是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模一样。 辛芷喜欢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这里没人,但还是得稍微收拾得体面些。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又取下屋子里挂着的盔甲穿上,感觉舒服多了。 她打开信看了起来,发现是一封寄给这人的战报,这位仁兄所处的是在一个叫燕国的地方,而他的身份竟然还是燕国的太子,信的前面没什么好看,就是记录的一些战报, 从里面,辛芷了解到这是一场燕国与魔族之间的战争,到书写这封信时已经打了过了五年。 信件落款时间是平昭十二年: “西海四万水军与魔修相战,然我军勇猛却不敌其幻化之术。” “......魔修之力闻所未闻,可摄人魂魄,食人心肝,手段残忍,恐怖至极......” “海域防线已失,敌军对燕国穷追猛击,我军伤亡惨重,已经无法再战......恳请太子向陛下求助......” 第二封则是燕国皇帝寄过来的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弑女夺权。 这四个字充满了危险,他们要杀谁?是不是那个送发簪的琼姑娘?她仿佛能够看见一场阴谋像一双无形的手伸向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子。 看得出来这名琼姑娘对太子还是很有意的,不然怎么会给信物,只是她不知道所喜欢的人正在与父王酝酿着如何杀了她。 第三封是燕国太子写给琼姑娘的信,里面讲了些琐碎,顺便表达了自己的思慕之情: “......自违芳仪,荏苒数月......在下仰望海上星辰,向往尤深......若你在身旁便好了......” 看完,辛芷瘪了瘪嘴,鄙夷地放下书信。 人渣。她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都要杀人家了还写虚情假意做什么?不过还好,这信还没寄出去太子就到这儿来了。 最后辛芷能够找到的可用消息很少,这些人的消失让一切都中断了。 她放下手中的信件朝旁边走去,取下起挂在墙上的兵器,这应该是太子的佩剑,可不知为何在这里。 接着又在房中搜寻了许久,将完好的弩拨了拨放至身后,又别上佩剑,书桌里还找到了几个镖,最后在枕头底下翻到了一对匕首和绳子。 整个房间里武器品类甚多,看来这燕国太子是个心思谨慎之人,随时都在防备着。她把断臂绑在肩上,整装完毕便离开了太子房内。 推开门,又见一排狭窄的楼梯,沿着往上走就是第四层。 这一楼是驾驶舱,从庞大的船舵前眺望过去,无际的湖面,翻腾着热浪,被激起的层层浪花闪着银白的光,碰到礁石景色一览无遗。她推开门走出驾驶舱来到甲板上,高大的桅杆被密密麻麻的缆绳牵引着,三面风帆如今只剩下面,其余两面都被战火烧毁,无力地歪在一旁。 辛芷跳上一根缆绳翻身跃到了风帆的最高层,烈日之下,她眯着眼睛遥望,空气中没有风,如一潭滚烫的锅炉灼烧着,眼前就像一片火海,要把人煮熟。 整个地方看着像是一片海岛,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最外层,中心是什么样子,山的另一面又是什么,一无所知。在不远处,丘陵与天的相接点,黑压压的一片云层阻隔着视线,像是有什么挡住了去路。 她当下决定,趁着魔核还有足够的魔气,把整个岛走一遍,万一找到出口最好,找不着也心里有个底。于是纵身一跃跳到风帆上,顺着弧形滑下甲板,踏着柔软的沙滩朝山丘里走去。 * 十方岛上,天凌子端坐在案前,看着青釉碗中的水微蹙着淡淡的眉,听见窗外有动响便抬起头,只见一名少女笑吟吟地立在风雪之中,她带着甜甜的笑水波一样的杏眼凝望着他,身后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轻轻在雪花中拍动,“你这儿真冷,我费了好大劲才上来,快让我进去嘛。” 少女正是幻蝶,小屋外设了结界她没法进去,甜美的嗓音带着些撒娇,“你真坏,之前都让我出入的,怎么就设了结界?” 小屋内的男人淡然地看着她,丝毫不怜香惜玉,他重新看向青釉碗里的万象世界,冷漠道,“见着人了?” ------------ 第五十八章 记录灵石 青釉碗中积着一碗清水,天凌子半垂着眼看得认真,偶尔轻微一颤,不分给幻蝶半点注意。 幻蝶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这里的灵气虽然非常充足,但面前这人的灵压让她很不舒服,来了这么久也不说话,她只好开始梳理自己的翅膀,拍掉上面的雪花无趣地嘟囔道,“整日盯着这碗水看,也没见看出个什么东西。” 随意找了个地儿叠着手坐下,她歪着脑袋凝望着仙风道骨的男子小声道,“我见着他了,和你计划的一样。”说到这儿幻蝶眼里有些兴奋,还带着点儿娇羞,“他人可好了,花钱买我回去,见我救了那些孩子后还对我说谢谢,嗨,多大点儿事儿啊......” 柔嫩的肌肤上涌出一抹红晕,梨涡抿着,下面露出两个小酒窝,好看极了。 天凌子微微愣了片刻,转过头来,“你在他面前救人了?” 幻蝶不明所以道,“对啊,那些阴兵追着几个孩子跑,一开始我还没来得及施展幻术,你猜怎么着?突然时间回溯到了逃命之前了!我自然要帮他们,”说到这里见天凌子抿着唇,脸色无喜无悲,只是手中已经放下那个盯了许久的青瓷碗,“怎么了?” “他发现你了?” 面对质问,幻蝶有些扭捏,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解释道,“那不然怎么办?看着那些阴兵杀你宗门弟子?” 天凌子闻言未说话,手里继续端起那个青瓷碗打量,幻蝶见状愣了片刻,不敢置信道,“不是吧?真让他们去死?你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自己替他办事,可她一一直觉得面前这人有些令她捉摸不透,无喜无悲,对周遭漠不关心,或许唯一能让他伤心的就是如何提升修为。 可是他的修为都那么高了,怎么还要提升?幻蝶知道眼前这人很厉害,他已经是世上最强的了,再强又有什么意义?作为一只天生就能够孕育出灵力妖,比起追求大道,她更愿意花些精力在俗事上。 对于天凌子这种追求无穷大道的人,实在是不理解。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关注的对象,是个叫沈飞的男人,并且让自己去接近他,如实汇报沈飞的一言一行。幻蝶纳闷,一个大男人让自己去关注另一个大男人,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莫非......! 幻蝶张了张嘴,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莫非天凌子他,是...断袖? 是了。 幻蝶深深地看了眼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越看越像,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难怪他要自己事无巨细地报告沈飞的行踪,原来,他瞧上人家了! 不是她夸自己,在这六界当中,她幻蝶的绝对是颜值的天花板。 普通妖修太媚,鬼修太阴,人修太乏味,仙么...有没有都是个问题,至于魔...幻蝶觉得他们太狠毒了。现在像她这样天真无邪还灵力强的妖很少了。 而这样的她,天凌子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要不是这次在锦绣行里被抢着拍卖,她都以为自己不吃香了! 所以说,六界的审美一直没变过,不对劲的是天凌子。 她嘴角一抽,整个蝴蝶有点风中凌乱,她该不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最强人修的秘密吧? 这么一想,看天凌子的目光就有点儿微妙和复杂了。 这个天凌子,不会...杀蝶灭口吧? 她浑身打了个哆嗦,赶紧道,“他没发现是你指使的我,放心!” 天凌子这才看向她点了个头,“继续跟着。” 等幻蝶走后,他望向青釉碗,里面的清水之下,一颗有些污渍的记录灵石投射的影像浮在水面上,里面有个不认识的 被喊的人身着法袍,墨发盘城一个髻,他不疾不徐转过身来面向声音,冷漠的眸子看向来人。而这长相,竟然和天凌子一模一样! 少女声音清脆地喊了一声,“大人。” 天凌子垂眸看着水中倒映的影像,过了半晌,才移开视线,用手附上碗口,温热的灵力重新覆盖上水面,接着里面又是一片清明。 青釉碗里放着的那枚破损记录灵石是他才从屋里藏室翻找出来的,他不记得什么时候放了一个这样的物件在屋里,找到的时候被放在一个隐蔽角落的盒子里。 处于一丝好奇,他打开木盒,将记录灵石拿出来后发现它已经坏掉了,而更让他诧异的是,这颗看似普通的记录灵石是用稀有宝材制成,而且还被认了主。 最让他震惊的是,记录灵石认的主人不是自己。 那会是谁呢? 这里面到底记录了什么会让那个人这么藏起来? 前几日他强行将其放进青釉碗里强行提取其中的影像,好不容易抽了些出来,却发现灵石竟然自行损毁了。 他只好把它放进青釉碗里,靠着法器之力保存住一缕残存的影像。从投射出的内容来看,里面是一个女子的视角。所以说,这枚记录灵石的主人是她? 可为什么自己又出现在里面? 为何自己对这一段记忆毫无印象? 但由于看不到女子的面容,剩下的内容又被损坏,天凌子只能从两人的只言片语还有里面的环境来进行推测。 他自幼被师傅领上小昭山几乎没有下去过,又是什么时候与这位女子有接触呢? 而且,他还听到她管自己叫大人?那嗓音透着与自己熟悉亲近之感,似乎两人很关系很近,而天凌子看似面无情绪,但他却发现了影像中的自己两眼间细微皱眉,下颌也紧绷着,都能说明他此时心情有些不好。 这就更奇怪了,他性子冷淡并不是容易亲近之人,更不可能因为俗事动怒,除非他们认识很久,而且关系还很近。 这女子到底是谁?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顿时他觉得自己脑中好像少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是何物,之前他问过鸿钧道人自己是否有去山下长居,毕竟自己活了这么长有些事情记不清也是很正常的,师侄跟在自己身边时间长,应该会有所了解。 本也只是随口一问,然而天凌子却看到鸿钧道人明显慌乱了一下,随即想也不想便否定了自己。 在影像中,自己身后是一片鳞次栉比的楼阁,鸿钧道人在说谎,且试图隐瞒什么。他这个师侄向来对自己百依百顺,现在竟然开始骗自己了。 ——啧,看来他得去查一查这其中的缘由。 * 辛芷已经朝岛中心走了十几个时辰了,周围尽是被烧得滚烫的山石,一路上除了偶尔卷来的狂风和砂石,再也没有其他了。 她抬头望向远处被乌云遮住的山峦,眼看着就要快到了,然而就在这时,在她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一个身着浅灰长袍的身影立在顶端,幽幽地望着自己。 ——! 她可能眼睛花了? 抬起手揉了揉眼,再一看那座山丘,影子不见了。 辛芷轻轻舒了口气,果然是自己走得太久,被烈日烤得出现了幻觉,这地方除了自己怎么会有别人...... 想到这儿,她决定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可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有股不妙的预感萦绕在心里。 忽然,耳边一阵风呼过,她猛地转过身去却空无一物! 呼—— 与此同时另一边又想起了同样的风声,有人! 不是她眼花,这里还有别的人! 兴奋,激动从心底漫开,她早就应该想到自己都能够到这里,也应该有人会有同样的遭遇! 只是这人是敌是友尚且不清,现在高兴恐怕为时过早。 那道浅灰色的身影“嗖”地一个掌风袭来,辛芷侧身一躲,她退后一步向后倒下腰身,视线略过来人手臂落到他额脸上。 这是非常个高大的男人,辛芷已经近六尺高,在女子当中算比较高的了,而她却只到男人的胸口! 浅灰长袍的男人出手十分迅速,每一击都下手狠辣,辛芷虽然现在魔核处于充沛的状态但因为没有修为无法使用这些魔气,她现在也就是动作力气比之前大些,法术什么的啥也不会,何况还没了一支手。 这个男人招招逼得自己后退,没过多久她显然有些吃力了,眼见着自己竟然开始落了下风,辛芷一咬牙,迅速转身毫不恋战。 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想跑?门儿都没有!” 察觉到辛芷开始后撤,男人在她转身之际,一把抓住肩膀,手指在盔甲上留下五个窟窿,猛地一用力—— 咔嚓—— 另一只肩膀又断了! 辛芷还没来得及躲,便看到自己的两只肩膀都被掰了下来...... 那人拿着自己的整条手臂打量一番,随后跟扔破烂似的丢在地上,扬起声音道: “就这模样还想跑?” 辛芷闷哼一声,果断转身,迈开步子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男人:...... 开什么玩笑,一口气卸了她两条手臂,板上钉钉的敌人,她还打不过,不跑等死吗? 男人注视着那道越来越远的影子冷哼一声,双手运气一道无形的气流,淡紫色的电流在掌中流窜,他朝远处的某个移动的黑点儿一丢,那团紫电“嗖”地飞了出去,刚好落在辛芷身上。 砰——! 这道电光,炸得她差点都碎成渣了。 她被爆破的冲击掀到一边,脑壳直冒金星,晕乎乎地看见男人越来越近的身影下意识地想要挡住自己,却发现两臂空空。 “你跑什么?” 男子抱着手好奇地看着她,半晌忽然道,“你是魔尸?” ------------ 第五十九章 意外来客 “你是魔尸?不对呀,魔尸怎么可能会有意识?”灰袍男人摸了把自己带着青色胡茬的下巴发出感叹,斑白的发丝被发带简单的绑成一束,面容英俊。男人仔细打量辛芷,那张丑陋还很狰狞的脸上,似有非有的腐肉挂着,怎么看都不像是妖魔呀。 其实那些妖魔,通常来说十分在意自己形象了,就连最邋遢的鬼界近些年来也颇为认同这种观念,只有魔尸,主要是没什么脑子才会不修边幅,甚至衣服都不穿地到处晃悠。 面前这只魔尸还挺爱干净,还找了身盔甲穿上,头发也扎得整整齐齐,上面还别了只簪子...簪子? 男人猛地瞪大眼睛,注视着辛芷发髻上的那只沉木玉兰簪,声音有些颤抖道,“这...这只簪子你从哪里来的?” 他伸出手略过辛芷的头顶想要去碰那只簪子,辛芷趁其不注意,双腿一蹬,飞起一个横扫把灰袍男人踢到旁边的沙丘中。 “唔!” 男人猝不及防,被挨了这么一脚又惊讶又气愤,他从酷热的沙堆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眉头一紧。 他张开臂膀,瞬间天地舞起狂沙,那些砂石从地表,以男人为中心开始快速地旋转起来。 砂石越堆越高,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大型球体,把男人围在里面! 炽热的烈阳被这道以狂风飞砂为盾的大圆球遮住了亮光,瞬间,万里无语的晴空忽然变得阴沉下来! 辛芷瞧着自己地上的影子渐渐没了,又听到身后飓风作响,哪里还敢回头看,只恨自己只有两条腿,跑得还不够快! 男人漂浮在圆球中心,看着一路狂奔的魔尸,大掌一推! 只见圆型的屏障开始分化开,从两旁向前延伸,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辛芷一边跑,一边注意到两旁的砂石有些不对劲。 那些砂石追着她赛跑,最终还是超在了前面,它们缓缓地朝中间聚拢,封住了辛芷的去路。 “别想跑!” 周围砂石飞快地旋转着,仿佛在向主人邀功,见被堵住了道路,辛芷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警惕地望着来人,只见灰袍男人广袖飞扬,他凌空而立,宛如一名威严的王者缓缓从天而降。 男人手里又出现一道雷电,他冷冷看着辛芷喑哑着嗓音问道,“你怎么会有霄儿的发簪!” 轰——! 雷电从手中迸发,朝辛芷打了过来,她朝侧边一躲,谁知那男人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立马又打了一道雷电过来,正好击中她的心口。 滋滋—— 她低下头看着胸口上,那身坚固的盔甲竟然被烧出了个大洞! 再瞥见男人,他双手环抱着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尊贵的气息,两眼迸射着凌厉的杀意。 辛芷一向对危险有着特别敏锐的感知,瞬间如一只浑身炸毛的狮子立在原地,随时准备全力撕咬反击。 男人见状,冷笑一声。忽地浑身一震,恐怖令人窒息的灵压骤然扑来! “说,霄儿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 辛芷背上如负重千斤,被压得膝盖都直不起来,她跪在地上,胸口被摁在地上,张着嘴似乎在大口挣扎。 她哪里知道什么霄儿!这人简直是个疯子!现在她话又说不出来,两只手也折了,他问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吗?想杀尸灭口直接下手不就得了还搞得自己得罪人似的。 “她是不是被你吃了?” 男人情绪十分激动,他张开手臂,圆球里的狂风更加迅猛,她的背面被灵压压迫着,紧贴地面的腹部下,砂砾想要升起却被她的身体挡住,于是疯狂地撞着,企图穿过躯体。辛芷张开嘴咬住地上的岩石,用牙齿在地上一笔一划费力写着:无。 她被这灵压碾得都快成一张饼了,想到这里辛芷气不过,本想干脆闭上眼睛不理会这人,要杀要剐随便他,反正自己打不过也跑不过,长着张嘴也解释不出来。可又想到现在不知所踪的沈飞,只好搏一把。 果然男人在看到这个字后,灵压渐渐弱了下来,他狐疑地看着辛芷,问道,“那这个簪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辛芷见他收了灵压又赶忙写道:船。 战船? “你胡说,霄儿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把她吃了怕我杀你胡乱编的?” 辛芷背着他翻了个白眼,不是,她为什么要吃人?大家对魔尸误解很深啊。 就算辛芷没有意识也对人没兴趣啊,魔尸本就不吃不喝,只需要补充魔气,有时候饿了会忍不住去咬些小妖怪,但人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用。 她用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没吃那个什么霄儿,接着又在地上写道:去船上。 男人见状深深地看向湖边,弯下身拉起辛芷的脚腕。见她也跑不动了便撤掉灵压,拖着魔尸便往回走去。 地上的砂石摩擦着她的身躯,烈日的强光也直射着让人睁不开眼,她抬头看着前面那人的身影,仿佛如一座大山横在面前,守着她无法逃跑。 任由男人拖着自己,辛芷没有挣扎半分,心头觉得奇怪,她一直以为这个人应该比她先到这儿,可为什么连战船上都没去搜过?难不成他们两人是都是刚到的,只是掉落的地方不同罢了? 男人走得很快,没多久便到了岸边,辛芷被压着走进那艘战船,爬上三楼重新回到了那燕国太子所居住的舱里。 他向周围环视一圈,靠近桌子。 拉开抽屉随手翻阅起里面的书,当然,那些信件也一封不落地全被看了去。 “簪子是从这儿拿的?” 辛芷点点头。 见她还算比较老实,男子皱着眉头读完那些信件,当看到燕国太子给琼霄姑娘写的情书时,脸瞬间绿了。 “畜生,这小畜生!竟敢给霄儿写这样恶心的话,我出去定要吸干他的精魄,叫这兔崽子永世投不了胎!” 看到这副光景,辛芷心里是确定了男人没有来过船上,不过按照他所透露出来的消息看,这位琼霄姑娘应该是与男人相互爱慕,后来男子给了她一根簪子,可不知为什么又来到了燕国太子的手上。 隔了一会儿,男人终于看完了这些信件,他侧过头问道,“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辛芷赶紧衔起一只笔在纸上写道:鬼市。 “鬼市?”男人像是听到什么,从眼睛到嘴角都透着嫌弃的神情,“现在鬼市还是雪谷当家?” 这人认识自己的便宜娘! 她点点头表示是的,又写道:前辈认识鬼王? 辛芷心里松了口气,心里觉得既然男子认识自己娘,要是摆出自己是雪谷女儿的身份应该不会为难她了吧? 只听男人冷哼一声,道,“她是我孽徒,呵呵,我在这儿就是拜她所赐,她就算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他绷着脸,声音带着怒意。 咦,雪谷是他的徒弟? 看来两人纠葛有些深,这就不好办了,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与雪谷有联系...... 见她神色不对,男人起了疑心,“怎么,难道你和我那孽徒有瓜葛?” 辛芷一听,浑身打了个哆嗦,练练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雪谷。 男人道,“那家伙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蓄意接近我,想要盗取聚魂大阵的阵法,妄图复原她那没出息的女儿。” 辛芷一愣,原来聚魂大阵是他创的?想到聚魂大阵那么霸道厉害,不经有些另眼相看这个男人。 接着又听到他道:“呵呵,居然敢暗算我,罢了,我倒是要看看她那女儿怎么去应对阵法的反噬。聚魂大阵虽然可以灌入魂魄,但它强行将无法融合的魂魄与身躯绑在一起,时间一长必然出现两败俱伤的情况,那种反噬对魂魄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若是鬼修好歹还能自行修复下,拖个几百年没问题,可那个玲珑似乎是个没有修为的半鬼,”男人盯着她冷笑道,“消亡是必然的。” 看来雪谷不知道聚魂大阵有反噬,她一直以为是身体和玲珑不合,却没想到是那个被她给予希望的聚魂大法,再加上莫山对阵法的阻挠,玲珑的消亡是注定的。 忽然男人又道了一句,“待我出去先杀了这个太子,再杀了雪谷,把她放进聚魂大阵里受噬魂之苦!”他看着辛芷道,“你别想打什么歪主意,若被我发现定让你连最后一点残魂都没了。” 辛芷哪里还敢打什么主意,就这么一个岛她能跑哪儿去?只是也没想到这么一个比雪谷还厉害的大佬也会被丢进来,两人现在面临共同的困境,也不知会在里面呆多久,接下来的日子便要和这个大能一起度过了。 两人在船上搜寻了一番,男人找了根绳子把辛芷的两条手臂绑好,虽然不能用但看着没那么辣眼了。 “你叫什么?” 辛芷听闻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辛芷?” 似乎想到什么他瘪了瘪嘴,“我认识一个人与你一个姓,啧,他可是让我不爽了好多年。” “......” 得了,她觉得自己可能和这个男人不太合,还是乖乖呆着别惹着这位大佬,待会一掌拍下来自己就没命见沈飞了。 男人见她落在后面,便转过头去,正要叫她快些跟上,目光顺而落在她发髻别着的簪子上,心里那股子怒火又烧了起来,“这簪子你取下来!” 也是,这本是男人送给琼霄姑娘的,能把这么一个怪脾气大叔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定然有着美貌绝伦的容貌,而辛芷本来就容貌尽毁,还只有半边脸,带着确实怪别扭。 不等他说完,辛芷立马把簪子拔下来,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头发垂了下来遮着脸,露出一半骸骨,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看上去让人瘆得慌。 男人抿了抿嘴,沉默半晌道,“算了,你还是带着吧。”——怪闹心的。 辛芷把发簪重新戴上,终于看着顺眼多了后,男人背过身淡淡道,“我是袁州,他们喜欢叫我无相君。” ?? 无相君?好像听着挺耳熟? ------------ 第六十章 她有后台 辛芷忽然想起来了,无相君不就是雪谷之前的那位鬼王吗? 之前在鬼市时偶然听到侍从们说起这位失踪的前任鬼王,没想到会在这儿! 等等,他刚才说是雪谷把他弄进来的,也就是说,无相君的失踪是雪谷为了夺取阵法而一手造成的! 这个雪谷,说她好吧,她为达目的对周围的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说她坏吧,对女儿玲珑又是无条件宠爱,甚至是牺牲自己的修为精气也在所不惜。 辛芷咋舌,难怪玲珑的性格会成那副样子,喜欢的东西就要得到,若是得不到便毁了。就像喜欢莫山却不知如何讨他欢喜,自以为是地对他好,反而越做越把人推得远远的,最后死在他手上,这不都是雪谷害的么。 她含着笔在纸上写道:前辈何时进来的? 无相君看了一眼,道,“这个空间我也是才进来,之前是在另一个地方。” 他望着前方无尽的湖泊道,“雪谷那丫头竟然勾结魔修,趁我闭关暗算,偷我修为,等我醒来之时已经到了一个全是岩洞的地方。” 辛芷问道:前辈离开鬼市多久? 无相君算了算,“或许有几个月?” 少女纳闷,不对啊,无相君在鬼市那些小妖怪的嘴里都成神了,怎么会只离开鬼市几个月?她摇了摇头表示应该不止。 无相君斥道,“当然只有几个月,要是时间久了霄儿等急了可怎么办。”说罢又想起那封信,“她周围豺狼虎豹那么多,我若是回去晚了被那些人伺机欺负了可怎么办。” 辛芷写道:鬼市妖魔不识你,恐怕更久。 灰袍的男人一愣,“那...好几年?” 一般和炼气差不多的小妖魔能活个一两百年,筑基期三四百年,到了金丹就能活七八百年,元婴更甚。然而鬼市里没有哪一个人有提到关于无相君的,就算有也只是茶馆里当做故事摆谈。 无相君是谁,鬼修第一人,鬼界中最接近鬼神的大能。谁能不认识他?谁又敢不认识他?他若一直在人们视野里,鬼修哪里还能被妖魔一直欺负? 两人无语相望,无相君捏了捏拳头,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颤抖,“总不会是几十年吧?”辛芷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两人相对沉默着。 据她所知,雪谷光是给玲珑灌魂都好几百次了,这哪里止几十年,恐怕都成百甚至上千年了。 无相君看着那只朴素的木兰簪紧紧握住手心,然后又放开。 “你出去,我在这儿。”他转过身去也不再理辛芷。 没办法,大能面前没有话语权,辛芷默默地爬下二楼。 这下一人的船变成两人共享了,无相君很自然地占据了燕国太子的船舱,而辛芷则回到一开始铺的那块木板上。她现在两只手都不能用,费了好些些劲儿才爬上木板。 船外依旧是烈日当空,在这里时间凝固了,她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沈飞找不到自己肯定会很生气。 想起两人最后在鸾车上时,她一手拿着真火咒,一手被沈飞拉着。 他额头上青筋突起,紧紧抿着嘴唇,眼看着自己的手一寸寸从他掌心滑落。辛芷知道沈飞不会放开手,可真火咒若是爆炸了他一定会受伤。 于是她轻轻说了声“走”后,便坠了下去。 想起这些,她脑袋里有些乱,于是在木板上翻了个身,没想到刚反过来便看到无相君站在跟前。 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你身上的怎么会有雪谷的精气?” 辛芷一愣,僵在原地,她缓缓坐起身不敢看无相君,这人...怎么就发现了? 无相君探出手摸着她的魔核,道:“她怎么会把精气渡在你身上?”而且这些精气还不少! 刚才他进了船舱修炼,却感到周围有鬼修的精气,而且还是让人不爽的气味。 这整个岛上除了楼下那只魔尸,哪里还有第三个人? 辛芷望着他,只好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出来,她边说边观察着无相君的表情,见没什么太大起伏,心里松了口气。 之前还以为怕他知道自己和雪谷有关系从而迁怒她,现在想想应该是多虑了。 听完她的解释,无相君一脸不可置信,“你...把玲珑的魂魄吞了?她没发现?” 面前的少女眼巴巴地看着他,摇摇头。 无相君嗤笑一声,“我这徒弟修行全靠偷,脑子看来也不好使,自家女儿都被吞了还赶着给人当娘,哈哈哈,你说她花这么大的心思最后还给他人做嫁衣,真是自食其果!” 他放出精气向辛芷身体里游走,魔核里那些充盈的精气,只要轻轻一捏,就会来到自己身体里,然后再进一步修炼回到巅峰时刻,就能破开空间回到原本的世界。 修长的手指在魔核上打着转,思索着到底要不要把它给吞了,就在这时一记电流打在他的手上。 滋滋—— “这是什么?”无相君缩了一下手,难以置信。这魔尸身体里怎么会有修为那么高的道法术?他看了一眼辛芷,那憨厚的模样哪里像是有修为的? “你可知道,有人在你的身体里渡入了灵力并且设下法术一直在护着你?”他抽出手,环在胸前, 辛芷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无相君继续道,“那人的修为与我应该不相上下......” 说起来,他一开始确实觉得这魔尸身上奇怪之处太多,比如她怎么会有魂魄,由此看来应该是这位大能留下的法术在保护她。要想在躯体里留住生魂谈何容易,虽然不知为何只留下了这么一缕,但至少从这道法术上的灵力看来,大能的修为至少与他所差无几。 而能达到自己现在修为的人在六界至少都是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总的来说就是,这丫头有后台。 可为什么这位纵横六界的大能要特意设一道法术来保护她? 而且之前和自己过招时,无相君察觉到这个魔尸一招一式都十分精炼娴熟,就像专门经过训练。 虽然他现在修为被雪谷偷取了许多,但在这世上依然是强者,而这其中修为能和他现在一样的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人界的天凌子,鬼界无相君,妖界珈蓝,对了还有个死了的魔界之主血月魔尊。 如果给她下法术的人就在这其中,那就有意思了,他不由得深深望了眼辛芷。 而辛芷此刻也觉得莫名其妙,谁会给她身上下法术?她周围修为最高的就是雪谷了,其次就是沈飞。不过这些人和无相君修为差太多,定不是他口中的那人。 两人大眼望小眼,最后还是无相君说了一句,“罢了,趁你还有魔气我们先去到处看看。”辛芷现在身上的伤更多了,她觉得自己简直跟个蜂窝一样,浑身上下都在漏魔气。 船外烈日当空,无相君走在前面,辛芷则在后面驼了一堆火药和兵器,这些都是无相君从船上搬下来的,除了这些还有几十坛酒。她无奈地望着前面那个大摇大摆走着的身影,叹了口气,默默地跟上。 无相君一路抱着酒坛子喝,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鞋子都磨烂了,漏出趾骨,看上去颇为潦倒。两人重新来到了那座有乌云的山下,这段日子里她在心里面默默地数着步子,每一万步便在拔一片铁甲片,现在后背已经拔了五十七块甲片了。 灰袍高大的男子望了一眼这片奇异的山脉,神情微微变得凝重。 辛芷也终于驮着一堆货物来到他身旁,好奇地也望着山脉。 终于,她也发现不对了,这里变冷了。 之前走过的那些地方都想蒸笼似的让人觉得像煮熟了一样,而现在这里却突然变得像在冰窖里。 如热浪的狂风也变成了呼啸着的寒风,吹得脸上像是刀在割一般。 像是知道辛芷的想法,无相君低沉地说了句,“是冰火两重天。” 冰火两重天?是这座岛的名字吗? 她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人,只听他道,“这个空间是一冷一热,称为冰火两重天。” 他迈开步子朝山脉走去,“我们所处的原来世界也是众多空间的一个,天下之大,如鬼市,如我之前所在的空间也都是其中之一。” 冰火两重天,顾名思义就是这座岛一半是极热,另一半是极冷。 刚才他们从湖边到这里的一路是极热,那么从这座山脉之后应该就是极冷了。 辛芷咬了咬牙,拉着货物慢慢跟上去。 陡峭的山路上,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从空中落下,无相君开启了法盾,风雪绕过淡金色的法光晕,没有一点落在他身上。相反,身后的辛芷跟个大雪人一样,浑身都堆满了积雪。 盔甲凝结成了冰,连走路都有些吃力,她抬头看了眼无相君,灰色的长袍随着走路的身姿摇曳,斑驳的长发上带着法盾的光辉,这哪里是鬼修,分明就是仙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由白昼变成了黑夜,风雪越来越大,漫天天茫茫大雪把灰暗的世界填满,一灰一白让人看得不真切。 终于两人来到了一个峭壁旁,嶙峋的山腰上,有一处深黑的洞穴。无相君看了一眼朝她道,“就在这里吧。”说完一跃而起,踏着轻盈的步子登上了山腰,一眨眼便不见了身影。 ...... 辛芷愣了,这人怎么就不见了? 她回头看了眼那像座小山一样的货物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位惹不起的前辈真是乖僻。罢了,反正洞穴也不能两人住,她走到那些货物旁用脚在地上的积雪铲开,留了块圆形的空地。 紧了紧铠甲,她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躺下去,靠着身后的货物,透过遮挡着它们的麻布看向天空,任由寒风呼呼地吹在脸上。 峭壁的山洞中,微微亮起了光晕,无相君手里捻起一团小小的亮光,里面映着满天风雪,冰天雪地里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安静地躺着。他轻轻念着,“莫非是他?” ------------ 第六十一章 成为尸修 无相君看着手中的影像喃喃道:“不会吧,他怎么会在一个凡人女子身上下法咒?” 熄灭光晕,黑夜再次笼罩着这片荒芜的冰山峭壁,冷空中只有风在呼啸,辛芷睁着眼睛,不安的思绪不停地冒出来。 无相君说自己身上有一道大能留下的法术,会不会就是那个在她意识里存在的小白光? 小白光的确是认识自己的,不然不会在聚魂大法差点吞噬自己时出手相助,它不光将聚魂大阵赶出了身体,最后还把玲珑的残魂一起吞噬了。这么看来,留下它的人至少修为应该在雪谷以上。 这样修为高的人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体里留这么一道法术?如果找到他,是不是就会多了解一些自己的过去? 她忽然有些激动,那个人会是谁呢? 一转眼,又想到玲珑最后那未能说出的话,她想告诉什么?为何又在重要关头消失了?小莲的药自然达不到让一缕残魂消失的地步,那就只有一个人——小白光。 闭上眼睛,她开始回忆当时小白光给自己看得影像,那些记忆是自己的吗?楼阁里的那道身影是谁?为什么...自己会哭?它不许玲珑告诉自己身世,却又给自己看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碎片,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回想起小白光最后幻化成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难不成在身体里施下法术的就是那个人?只可惜当时看不清它的模样,不然这应该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没多久,旁边的雪地里传来脚步声,辛芷睁开眼,只见无相君沉着脸站在身旁,催了一声,“起来,该出发了。” 辛芷侧身坐起,天色依旧没有变化,她重新将缆绳挂在身上拖着货物继续朝前走着。 这个岛屿实在太大了,除了之前永远不变的白昼之外,就只有永无止境的黑夜和寒风,辛芷整个脸都被冻僵了,赤-裸着的脚由于太僵硬怕被冻掉,于是拿遮盖武器的布包裹着。 拔下身上最后一块铁甲片,辛芷轻轻吁了口气,这样下去也不知要到何时才找得到这片冰原的尽头。 最让人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觉得自己现在体力有些跟不上,腹中魔核里的魔气已经渐渐开始见底了。 辛芷望了眼前方的无相君,视线逐渐有些模糊,脚也跟不上他的步伐,眼见着那道光晕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周围只剩下黑暗。 寒风迅速从四周包裹到她身边,和纷飞的雪花一起将人笼罩进黑夜。 前辈—— 她在心里呼喊着,没由来的恐惧从最深处慢慢爬上背脊。无止境的黑暗,冰冷的荒原,还有被抛下只剩一人的恐惧,都如一把铁锤狠狠地击碎内心的坚强。 自打重生以来,她从未如此慌张,于是驮着货物大力迈开腿走着,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 咔嚓—— 腿骨被冻断了。 辛芷毫无防备地朝前扑了下去,这一摔便发现动不了了。她的身体陷入到了积雪里,慢慢往下沉,魔核里还剩了一半的魔气,冰雪带来的刺骨寒冷透进皮肤,深入骨髓。她感受着每一丝蚀骨的寒冷慢慢冻结到全身,最后连眼珠子都无法转动,只得生生地躺在暴风雪中。 时间过去了许久,周围除了风雪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忽然,听到从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想一定是无相君回来找自己了,或者说是回来找那些货物。 脚步越来越近,无相君在光晕法盾之中,雪花沾不到他丝毫。 冷峻的眼眸垂下看着地上被积雪掩盖着的躯体,被冻断的四肢无力俯在地上。无相君嘴角轻轻向下,透出鄙夷。他弯下身,辛芷觉得有人托住了自己的腰身,接着她被人从雪里面挖了出来。 嘭—— 无相君将被冻僵的人倒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拉起缆绳慢慢朝前面的黑暗中走去,长夜之中,唯有这一点微光在冰原中绽放。 又过了许久,无相君找到了一处冰川,里面有一个能容十几人的雪洞。一到里面,无相君便把人丢在地上不再看一眼,他走向雪洞的最深处,寻了块冰砖打理一番,随后坐下开始调息。 雪洞能够避开大部分的风雪,但洞口窜进来的寒风依旧猛烈。辛芷面朝外头,侧躺在地上,不一会儿整个脸上都是白白的冰渣,她想朝后面退些,可其中一只脚也断掉了,只好扭着身子一点一点向后挪。 地面与盔甲摩擦着,在雪洞里发出细微的金属声。 眼看着就要挪进去了,只听从雪洞深处传来呼呼刺耳的兵器鸣声,“嗖”地只见面前白光一闪,一支斧头回旋而出,直径落在面前,再近点儿可就砍着自己了。 辛芷一顿,看向雪洞深处,只见高大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而出,无相君面色颇为恼怒,剑眉竖起,看向自己不快道,“你在这里磨磨唧唧做什么?” 辛芷自然不敢动了,瞪着红色的大眼睛有些委屈地看向无相君。话说这前辈脾气可真是差,不帮自己就算了还总是恶言相向,这不是没办法的事么...... 无相君见魔尸不吭声,还有胆子直视自己,心下有些不悦。正欲再开口目光却落到辛芷头上那根别着的木兰花簪,莹白的冰晶遮掩住了它的模样,只模糊地看得出一个隐约的形状。 他忽然觉得,魔尸的这股子拧巴怎么感觉如此熟悉。 愣了片刻,无相君弯下身拖起辛芷的一只腿将人移至洞的深处,里面比较干燥,虽然也很冷但比起在外面吹雪也是要好上许多。 无相君不由得又抬起头来看了眼辛芷,啧,别说,这魔尸透出来的那股神态还真是越看越像。 一来二去,辛芷也发现了他在偷偷看自己,两人视线相撞,无相君干咳了一声,难得说起簪子的主人,“你与霄儿的脾气一样倔,不过你更轴一些。” 嗯?她脾气轴?明明是他自己吧? 大概是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辛芷都不会插嘴,无限君想了想道,“当初她被迫要嫁给皇帝那糟老头子时差点跳崖,还是本尊碰巧救下她......”说着说着声音有些暗淡,“也不知道我失踪了这么久后,她过得如何,是不是被那皇帝威胁进了宫,还有什么燕国太子,真是一个个都缠着她......” 无相君口中的琼霄姑娘是个出身于将门世家的闺秀,她性子温和却依旧带着将门的执拗。无相君第一次遇见琼霄是在她七八岁时,由于年纪小,小姑娘对他这个鬼修十分友善,两人建立了紧密的友谊。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两人的感情也从友谊变得暧昧,到最后的心有灵犀,相互钦慕。而就在这时,初长成的少女被京中天子看上,下诏进宫为妃。 琼霄此时早与无相君相爱哪里愿意进宫,但天子之令不得不从,于是她下定决心跳崖了断,与无相君做一对鬼鸳鸯。 无相君自然不肯让琼霄白白送了性命,他在悬崖旁救下心爱的女子后,下定决心,炼成人与琼霄长相厮守。 他回到鬼市闭关修炼寻找变成人的方法,却在这时被徒弟雪谷暗算,不光丢了大半修为,还被她扔进别的空间里,再也没能出去。 “雪谷那蠢货得知我找到一门方法可以重新修成人型,便寻思着将其用在她女儿玲珑身上,呵呵,可她没想到机关算尽却百密一疏。” 他望着辛芷有些得意,“这世上确实没有死而复生之说,死了便是死了,只有进入轮回重新做人。可若借用别的空间功用,那也未尝不可达到目的。” “这世上空间千千万万,定然有一处空间能够逆转时空,善于利用定能让死去之人复生。只是那需要达到鬼神的境界......雪谷那蠢货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资质有限不可能再有所提高,便起了歪心思来盗取我的修为。” “不过任她怎么折腾也不可能达到鬼神的境界,而唯一掌握的聚魂大阵也对玲珑的魂魄有反噬。”他淡淡地说着过去的回忆,仿佛讲的是别人的事。 听了无相君一席话,辛芷愣住了,原来死而复生之说,是存在的? 她望着无相君,眼里有些激动,男人却嗤笑一声,“你莫不是也起了心思想要复生?”他拍了拍辛芷的脑袋难得温和,“就算复生也需要魂魄相助,你的大半魂魄早就在炼铸魔尸时被夺走,而且还需要飞升后的大能所助。”他顿了顿道,“这是行不通的。” 无相君说的对,辛芷只是一只不知死了多久的魔尸,且不说自己现在魂魄不全,就算找齐了魂魄也没有大能相助。 “不过眼下你体内的魔核也要空了,要是想继续活着回去,我倒是有个主意。” 辛芷歪着头看向他,只见无相君勾起唇角淡淡道,“尸修。” 尸修? 无相君点头道,“你没有魂魄,非人非魔,非妖非鬼。只是一具残存的尸体,若不是有一丝残魂在体内,恐怕现在连意识都没有。” “好在那一丝残魂让你开了智,趁我们在这空间的时间,炼成尸修,便不用怕魔核空了,而且还能修复躯体的创伤。” 辛芷连忙动了动,表示自己很愿意听他的指点,她一直担忧魔气漏空了怎么办,现在无相君给了她一个方向自然是要把握住。 她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愿意修行。 无相君听闻后却将手伸出辛芷的衣衫里,忽地手指成了五把刀刃,直驱进她的魔核。他动作老辣熟练,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着辛芷肚子里的那颗魔核被挖了出来。 只看到无相君轻轻一捏,魔核竟然碎了? ------------ 第六十二章 新任鬼王 惊恐侵染着猩红的双眼,辛芷听到自己的心跳从未如此疯狂,他...他把自己的魔核捏碎了? 没了魔核她就会死掉,成为一具真正的尸体! 她回不去明心宗了,见不到沈飞了,只能埋在这个永无白昼的冰原。 愤怒还有不甘涌上她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她愤恨地望着无相君,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令人战栗的声音。 看着辛芷这副想揍自己却毫无办法的模样,无相君冷笑道,“与其想杀我,不如好好趁身体里还剩些魔气好好地运转,”他扛起辛芷走出山洞,来到外面的一条冰河里。 无相君撑起法盾看向下面汹涌的河流道,“这是整个岛屿上唯一的河流,应该与另一边的河流属于同一条。” “它的一端吸食着最浓厚的阴气,另一端却吸收着充足的阳气,一阴一阳,正是修炼的绝佳宝地。” 听到他这么说,辛芷才稍微明白过来,这个无相君是带她出来修炼的? 只听身旁的男人又道:“通常人们认为尸修需要阴气,然而恰恰相反,它们需要的是在至阴里面有阳气,在至阳里面有阴气。你身体里所剩的魔气不多了,现在,我取走了你的魔核,你需要将它们耗尽之前凝成尸丹。” 尸丹? 见她不明白,无相君撇了一眼解释道,“你不是魔,无法自行孕育魔核,生产魔气,但是身为尸体却是快好料子,”虽然长得磕碜了些...... “普通尸修需经历启尸开智,纳阴凝丹,之后才能进一步修行,现在你已经开了智直接进入下一步纳阴凝丹便可以了。”他望了眼冰川下的河流眉头微蹙,“你在地下待够七七四十九日后我再来接你,若挺不过去,就再也别想回去了。” 说罢,用力一推,辛芷感到肩上一股重力,接着看到自己像后方倒去,离无相君越来越远,她慌乱地想要挣扎着,可四肢却冻僵的冻僵,断掉的断掉。 随后背脊没入刺骨的冰水之中,四肢迅速凝结成冰,这里比之前在冰原上还要冷,不一样的是,陆地上有狂风暴雪做伴,而河底只有无尽的黑暗与令人绝望的静谧。 无相君拍了拍手,转身朝雪洞方向走去,宽大的灰袍下,隐着一道深厚的伤疤,如盘旋着的百足从匍匐在手臂上。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方才捏破辛芷的魔核时,她体内那道术法狠狠地朝自己打了一下。 虽然知道会被它阻拦,但觉得毕竟是一道残留的法术罢了。 他修为虽然不如从前,但也有分神期,普通的攻击是伤不了自己的。但无相君没想到,那道残留的法术竟然能够轻易刺穿他的躯壳,还在上面留下了类似于警告的疤痕。 它...在提醒自己不要伤害辛芷。 也就是说这道法术的实施者当初施在辛芷身上时就已经有分神期或者以上的修为,但从魔尸的回答看来她似乎毫不知情。如果那人真是天凌子,那就有意思了。 不管是不是他,至少这只魔尸是那人的软肋。 “呿,废物。”无相君冷笑一声,这里的冰河是至冷之地,若常人下去立马就会被冻死,本来他之前有些担心那具魔尸在冰河底下能不能熬过这么多天,不过想到她本来就死了,也不会再死一次...嗯...至多没意识罢了。 再说了,这不有个大能随时保护着她的嘛。 *** 鬼市,百鬼坊内 青琅正在替沈飞的手缠上绷带,这两日涂了药伤口稍微有了好转,至少看不见骨头了,可是那真火咒实在太过猛烈,皮肉暂时是好不了的,只得回到明心宗向炼药阁讨些灵丹妙药。 祝洪给了他蛟筋,可沈飞没用,只是放在盒子里。青琅知道他是准备留给辛芷用的,本来想劝劝他,可又想到自己一时意气拍下的灵宠竟然对沈飞行凶,瞬间开不了口了。 幻蝶那柔柔弱弱的模样怎么会与沈飞对上?沈飞好歹是个金丹中期修为,若幻蝶敢挑衅,至少说明她的修为也不弱,那又是怎么被抓到鬼市来拍卖的呢? 难道说从一开始,她就是装的?知道大家会买下她? 她一路都在暗地里算计着大伙儿?真是太可怕了。 鸿钧道人说过,妖喜欢窥探人心,利用它来攻击对手,现在青琅算是领会到了。 朔风可没青琅那么多心思,向来嘴快,“师兄,你就把那蛟筋用了吧,若到时候回去师父看到你这样子,定会责骂咱们。” 也是,大家本就来鬼市逛逛街,买买东西,谁知道会遇到这么多糟心事儿,朗月轻轻捏了把朔风的手臂示意他别说了,几人叹了口气,便听到敲门声,是祝洪回来了。 “你们猜我出去打听到了什么?全他妈糟心的消息,你们要听哪个?” 祝洪不愧是蛟王,泰山崩于前也还笑的出来,朔风道,“都是坏消息,还分什么先后,陛下随意吧。” 朗月道,“陛下,先告诉咱们稍微好一点的吧。” 祝洪耸了耸肩道,“雪谷死了,新鬼王是她身边的一个侍从叫莫山,那臭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人给弄死了,真狠啊。” “雪谷死了?” “鬼王死了?” 大伙儿异口同声,显然是被震惊了。 要知道雪谷的修为非常强大,想要杀了她绝非易事,那新鬼王一直是她的侍从,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 “真的!” 见大家不信,祝洪认真道,“我朝人打听过了,说是死状凄惨,壳子烧焦了,连元魂都没了,啧,真-他-妈糟心。”想到雪谷生前也算是个大美人,落到这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沈飞抬起头微微沉思,雪谷的修为他领教过,那威压让人无法直视,与他完全不是一个境界。若想要在这么短时间内,毫无察觉地杀掉她,而且还是向祝洪说的那样,毁掉躯壳,吞了元魂,那凶手的修为必定比她还高出一个境界才行。 “咱们去会会那个新鬼王,他若真有那个实力一试便知真晓。” 接着祝洪说出了第二个坏消息,“鬼市出口...没了。” “没了?” “什么是没了?” “为何会没了?” 祝洪道,“本王也觉得奇怪,现在大家都堵在出口找鬼王要说法。” 比起雪谷身死,这个消息恐怕才是真的坏,据祝洪所说,他们来时经过的那条路并不是鬼市的真正入口,他推测应该是某个错位的空间,正好接着鬼市,还好大伙儿没有走散,不然现在都不知道掉进哪个空间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知道了鬼市的正确大门,但出不去了,这一波三折的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明心宗。 床沿发出吱嘎声,沈飞坐起身子冷静道,“我们也去看看情况。” 鬼市东面奈何桥上,此时已经堆满了各位精怪。 妖娆的妖魔们此时也不耐烦了,纷纷叫嚣起来。 “倒是给个说法儿呀,这出不去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娘还要留在这破地方吗?” 说话的是一只灰熊精,她化形还不够完善,耷拉着爪子,头顶还因为激动冒出来两只毛茸茸的灰耳朵,灰熊精长得高大,中气十足,一开腔,整个奈何桥上的人都听得到,纷纷接道: “我们不要呆在这个地方,快开门!” “就是,快开门!” “把你们新鬼王叫出来!” 众妖魔扯着嗓子乱作一团,之前雪谷在时还颇有些忌惮她的实力,可现在雪谷死了,新上任的鬼王是她从前的侍从! 妖鬼之地本就是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莫山没有雪谷强,自然会被大家病垢,觉得他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捏。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说话的是一名守门的狼妖,看见此时的状况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开始发现入口没了就是在拍卖会之前,说来也奇怪,一直以来好好的入口怎么说没就没了? 他已经派人去通报鬼王,可当时雪谷忙着给玲珑城主筹划继任意识,并未对此上心,只是让他们先找出其中的缘由。 狼妖无奈想到,他哪里知道是为什么? 后来,他发现天空的玄月竟然出现了变化,它变成了一个半月! 这说明,鬼市的空间开始变化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出口不见了的原因! 他立马再派人去通报雪谷,可没想到,属下传来的消息是,雪谷已经死了,而莫山继位为新鬼王!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狼妖又接二连三派了几个人去通报,直到现在鬼王大殿都没个音信儿。眼见闹事的人越来越多,狼妖愁得毛都要被撸秃了。 东门的妖魔越来越猖狂,这队守门的侍卫根本抵挡不住,只听那高壮的灰熊精长啸一声,“揍他们!” 摔!这不搞事儿吗! 大伙儿本来就心烦,早就想找个出气筒了,听见灰熊精中气十足地一声巨吼,大家纷纷卷起袖子准备抓住这几只狼妖出气。 眼见凶神恶煞的妖魔们步步比较,狼妖悲催地拿着武器挡在前面,心头突突地狂跳,正欲闭上眼接受这些人的捶打时,只听见桥的另一面传来一道婉转欲滴的声音。 “鬼王驾到,不得放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拍卖行里的那只妖媚的狐妖,而在她身后站着一名阴翳沉默的男子,他身材偏瘦,苍白的脸上没有情绪,一身衣衫以黑白灰为主,朴素整洁,干净利落。 他被一队侍卫拥簇着,来到被人潮堆挤着的奈何桥上,沈飞望着远处走来的那人,感受到他身上的灵压确实不高,杀雪谷的应该不是他。 灰熊精看到面前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莫山笑出了声,她本以为新鬼王应该是个修为高深的人,不比雪谷强,至少也不会差许多,没想到竟然这么弱,怕是只有金丹初期吧? 露出獠牙,舌头舔过牙齿,灰熊精藐视道,“你就是新鬼王?” ------------ 第六十三章 一诺千金 “你就是鬼王?” 灰熊精垂下眼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年轻男子问道,见他穿的朴素不似雪谷那般招摇,口中的与其也从惊奇变为轻视。 不止她一人,就连周围的妖魔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嗤笑,见身后这些人也对这新鬼王颇有不满,灰熊精也懒得藏着掖着了,她放开嗓子粗鲁地朝莫山道,“你说说,现在这情况该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你们鬼市总得给个说法。” “是呀,拿个说法给大家呀!” “对对对!” 莫山巡视一圈,最后回到灰熊精身上,依旧冷漠,他走到人群最深处的东门旁,与狼妖守卫们站在一起,淡淡道,“今日之事来得蹊跷,本王正在派人查探,相信不久之后便有眉目,在此特向诸位陪个不是。” 他轻轻垂眸,思索了片刻便朝牡丹道:“传本王之令,鬼市通道恢复以前,诸位在此的衣食住行费用全部由本王承担,下令之后购买的商品以七成折算,另外从此时起,每人每十二时辰便可以到账行领取一百极品灵石。不知如此安排诸位是否满意?” 说完双手合着抱拳,朝众妖魔作了一揖,这一举动与总是高傲的雪谷相比竟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莫山为人素来孤身一人,寡言少语,与周围仿佛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可正式因为这样更显一诺千金。 众妖魔先是一阵沉寂,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这可比雪谷大方多了! “多谢鬼王!” “鬼王真大方呀!” “天哪一百极品灵石!” 人群熙熙攘攘推搡着,兴高采烈地发出嘈杂声,灰熊精见大伙儿刚刚还和自己同仇敌忾,怎么突然就叛变了呢? 她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心里越想越不顺,心下觉得不好好出口气实在无法忍受,“你以为给些灵石就能让大伙儿原谅你了吗!”她抬起爪子指着莫山道,“我们急着回家,亲朋好友们都等着咱们带东西回去,现在出不去了,鬼王不想着解决问题,反而用这点儿钱来堵住众口,实在欺人太甚。” 莫山半仰起头,微眯着眼望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灰熊精,转而朝牡丹使了个眼色,牡丹轻笑一声,从身后拿出个十寸左右的玉简,她点开一块记录灵石将灰熊的影像投射到玉简上,细腻光滑的玉面上立即出现了关于她的讯息。 牡丹的声音依旧婉转动人,她一边看着玉简一边念道,“余傲儿,五年前曾来过鬼市,购了尸虫丸,解毒丹,筑基丹等二十六种丹药,未付完账款。今年购了乌金甲,银炼盔等一百八十件货物,均未付款。” 牡丹翘起眼位露出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余傲儿,“姑娘,先把账款缴了吧。” 众人看着这一幕翻转,纷纷来了兴致,想了想也对,鬼王都这么大方了这只熊怎么还闹着要走,原来是欠了钱呀! “熊姑娘,你这样不对呀,怎么学那些人喜欢玩儿欠钱呢?” “你说什么!休要污蔑!” 说话的是一只兔妖,她有意无意地隐射凡人在鬼市中的一些令人不齿的惯例。果然在人群中的凡人听到这话怒骂道,“少污蔑我们,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每年也给了利息,你凭什么说咱们欠钱!” 顺着声音望去,见人群中站着十几个侍卫,他们都统一穿着浅白的深衣,神情颇为严肃。沈飞朝那些人身上打量,看见为首与余傲儿吵架的男子腰上系着一枚鱼袋。 这些人是宫里来的? 果然,掠过那些青年男子,在最后放站着个身着黑色金丝纱裙,半遮着脸的女子。 是她?那个在六十号包厢用两千万拍下还魂丹的人! 只听那兔妖又讥讽道:“是啊,只对你们凡人分期付账,对咱们妖魔鬼可没这待遇,谁知道鬼王怎么想的,也不知哪天死了连钱都收不回来。” “你——!” 那为首的将领气急了恨不得拔出刀剑相向,却听到拿名半遮着脸的女子出声道:“够了,随她说去。”莫山看向那名女子大步走了上去,朝她微微地鞠了一躬。 正准备出声喊她,只见女子挥挥手示意作罢,她轻轻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莫山答道:“目前尚不清楚,本王已经派人去查了,...夫人是鬼市的贵客,还请稍安勿躁在这里多呆上些时日。”他顿了顿又道,“不论多久,外面的时间是不会变的。” 听到这句话女子才缓缓点了点头,令侍卫带路回到客栈。 见女子走后莫山侧过身朝牡丹道,“把人清出去。”说罢看也没看余傲儿便转身独自离开。 余傲儿见自己的丑事被牡丹曝露在众人面前,实在折煞面子,接过兔妖的话道:“欠款我自然会给,这位姐妹说的对,凭什么他们人就可以分期还账,我们妖就不行!” 她妄图挑起人与妖之间的矛盾,来转移牡丹的视线。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她! “???你们怎么回事?” 余傲儿有些不可思议,这些都怎么回事! 牡丹似料到了一般,笑盈盈道:“鬼王说了,能够享有这些待遇的只有信誉良好的客人,那些赊账欠账的劳烦先把钱还了再说!” 五界对于人界其实是有特殊的包容性,这是大家达成的共识。 相比于其他五界,人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热爱生活,有自己的制度,还会造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通常是不会与五界来往,但有些妖鬼也会忍不住跑去玩儿。他们很聪明,繁殖力也强,无奈寿命实在太短,不得不让五界达成共识——保护人界。 除了一千年,魔界的血月魔尊领着魔修们在人界为非作歹,后来被天凌子给灭了之后,魔界再也没跑到人界上来了。 鬼市对于人界包括人界修士也是非常宽容的,六界中只有他们可以分期付账,还能赊账,不过前提是得签个契约,若欠账者因故去世那就得由他的子孙来偿还。 众妖魔对这是没有异议的,谁让他们的寿命那么短,寿命短了就意味着可能拿不出那么多钱。 余傲儿作为一只活了这么久的灰熊精居然还欠账!还好意思和人界相提并论!真是太丢脸了。 她望向兔妖希望得到些支持,却发现刚刚一起骂人界的小姐妹此时此刻也沉默着不做声了。 主要是兔妖也觉得有点丢脸。 她就随口调侃下灰熊精,顺便吐槽下早就看不惯总给人界特殊待遇的这种行为,但没打算出去当出头鸟呀! 再说了,鬼王给了那么大方的赔偿,她何必再挑事? 徐傲儿楞住了,只听牡丹道,“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完,两名高大的鬼修上前,一人一只胳膊把熊带走了。 热闹看完了,人群也渐渐散去,奈何桥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另外一边,沈飞在莫山离开的时候也跟了上去,莫山此人确实不像个鬼市之主,尤其是在前有雪谷的对比下,他身旁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 沈飞快步走上前拦住莫山,瘦弱苍白的鬼王抬起没有温度的眸子,定在原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只听那人上前一步礼貌地行礼后问道:“陛下,在下是明心宗弟子沈飞,我的灵宠阿妹被先王错当成了女儿,在进封大典上坠入了湖中旋涡,请陛下帮我!” 耐心听完沈飞的诉求,莫山才终于想起被雪谷抓过来灌魂的那个魔尸,他望着沈飞,纵使面前这人努力遮掩着自己的情绪,但眼中的担忧和担心却还是毫不保留地漏了出来。 连一只魔尸都有人关心,凭什么? 他心里难得的起伏,把眼光从沈飞脸上移开道, “我帮不了你。” 帮不了? 沈飞一愣,按照莫山这话的意思是他知道辛芷在哪里,可为什么又说帮不了? 只听莫山缓缓道,“旋涡通往其它空间的通道,里面有无数个小空间,若是掉进去了,我也毫无办法。” 毫无办法? 这四个字如同铁锤狠狠砸着沈飞的心,他的阿美就这样掉进未知的空间里,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些,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莫山见他脸色不对问道,“这位客人,你还好吗?” “那敢问鬼王,通往外面的通道又何时能够重新打开?” 莫山想了想回答道,“实不相瞒,因外界空间突然被强大的灵力扭转,现在本王正在令人全力抢修,还请客人在鬼市多歇息些时日,耐心等候。” 罢了罢手,沈飞身形有些不稳地转身离开,现在不光找不到辛芷,连自己什么时候出去也不知道。正在这时,听到身后的男子出声道,“公子的灵宠还留下一些东西,若是方便可以跟着本王去拿。” 沈飞停下脚步,回头轻轻地点头,“谢过鬼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山顶,穿过金碧辉煌的前殿,高大的宫门旁站着侍从,见到莫山回来便俯身跪拜。 这座宫殿莫山实在太熟了,他在这里呆了一千年,一花一草,一山一水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带着沈飞穿过披着冷霜的花园,走向凤仪殿。 侍从们推开雕花的扇门,里面一股清新扑面而来,莫山侧身让出路来,沈飞一脚跨过横在面前的门槛,四下环视一周。 桌子上还放着茶杯,现在已经凉了,黄色幔帐的床铺上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旁边还堆叠着沈飞给她买的水粉色纱裙,青铜面具和珍珠蝴蝶发卡也好好地放在上面。 莫山跟了过来看到此景也不咸不淡地称赞了侍从一句:“你们把小姐照顾得很好。” 侍从却愣了愣,回道:“床铺并不是奴婢收拾的,小姐平时不让我们进来,这些是她自己打理的。” 沈飞拿起床铺上水粉色的衣裙,发现上面已经被水洗褪色了,有些布料被磨碎,但依旧能够看出衣服的主人很珍惜它们。低下头轻轻嗅着上面熟悉的味道,再也忍不住红了眼。 “为何小姐不让你们服侍?”莫山问道。 侍从答:“小姐不习惯奴婢们服侍,再加上经常嗜睡,一觉睡个一两日,奴婢们也就不敢进来打扰。” 沈飞忽然问道,“嗜睡?” 想起在明心宗时辛芷也有嗜睡的表现他心头咯噔一紧,“她...魔气快没了?” ------------ 第六十四章 找到你了 “客人何意?”莫山问道。 沈飞道,“阿美她是魔尸,被在下从铁丘山捡回来后一直放在身旁。那边是魔修的巢穴,它们会定时给魔尸补充魔气,一旦魔气用完,魔尸就会陷入沉睡。” 莫山沉思片刻问道,“铁丘山?是洲海国曾经所在的地方?” “对,当年洲海魔国里的魔教修士猖狂至极,被师叔祖屠净后消停了近千年,没想到现在他们卷土重来,还将沙漠地下的英烈炼成魔尸,实在罪不可赦。” “那些魔尸是洲海国附近的人?”莫山声音有些颤抖,没人注意到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拽着。 “没错,根据我们这次去调查的情报,那些魔尸都是曾经埋在附近的尸骸。它们数量庞大,到处为非作歹。鬼王陛下请一定小心。” 沈飞什么时候走的莫山都没注意,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了书房中,按照沈飞所说,魔修们将洲海国附近的尸骸炼制成了魔尸,那么阿姐她......是不是也遭此劫难? 想到这里,莫山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尤暨竟然用如此险恶的阵法! 他的阿姐当年就是自己亲手葬在铁丘山附近,若是...若是恰好被炼制成了魔尸,也就是说她有可能死而复生了? 捏住眉心轻轻揉着,他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震惊了。 莫山找了那个不知姓名的阿姐一千年,听说亡魂会轮回在生前所居住的附近,他不光把那附近找遍了,而且还将整个西洲大陆都翻遍了,依旧没有头绪。 哪怕是相似的人都没找到。 最后他去地府查了轮回书,在那上面所有符合年龄死去的女子都查了个遍,最终都失望而归。那一刻莫山确信,或许阿姐没有进入轮回? 一开始只是这样一个想法,直到今日听到沈飞这样一说,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有愤怒,有痛心,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欣喜? 就算成了魔尸又怎样,她依旧是自己的阿姐,唯一的亲人。 魔气不够自己会渡给她,想吃人了大不了抓给她。喂得饱饱的,这座鬼市所有的一切都给她,这样就再也不离开自己了。 “鬼王陛下,”侍从轻踩着步子地上一卷书简道,“这是少主签署的退位书,陛下可否要过目?” 莫山被侍从的声音打断,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抬起头,面前的侍从恭敬地递上书简。 被这一打断,莫山有些恼怒,语气也不太好,“拿下去,没本王的传令不许踏进书房半步。” 侍从惶恐地退下,正要走出书房却听到莫山将他叫了回来,“罢了,呈上来吧。” 当时他让玲珑签署了一个退位诏令,为的是在玲珑死后,让全鬼市的人知道莫山继位得名正言顺。他本身修为一开始被雪谷压着不让修炼,后来为了替她寻找玲珑的替身,才勉为其难地准许简单修炼。 雪谷将玲珑的进封仪式办得如火如荼,自己贸然座上鬼王之位自然得不到人心。 接过书简后莫山令侍从退下,就在他刚退至门外时,突然听到里面发出一声响动,好像是什么落在地上的声音。 侍从慌忙回答书房问道封,“陛下,是否需要奴婢帮忙?”她敲击着门,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闷闷的回声,“不用,你下去吧。” 书房内,莫山站立在原地,手里拿着刚从地上捡起来的书简。 这是辛芷在去进封殿时签署的退位诏令,上面签了“玲珑”和“莫山”两个名字。 她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笔锋在该立的时候还顿了一下,一撇一捺也书写得不太好看。只是这个字迹在莫山记忆中,就像烙上去了一样,从未忘记过。 他抬起手在一旁的纸上同样写下“莫山”二字,两个名字竟然丑到了一起,还颇为相似,尤其是那一“点”的神韵,还遛弯儿。 莫山放下笔,捂住嘴颤抖起来,忽而大笑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他拍着桌案发出刺耳的声响,泪水从眼里喷涌而出,落在衣襟上,滴在书简中,将上面的字迹模糊。莫山赶紧用袖袍将它擦拭掉,随后将书简靠在额头,闭上眼嗅着上面淡淡的墨香。 一瞬间,他连神情都有些恍惚,仿佛这一千年的艰辛和冷嘲热讽都不曾存在。 莫山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早就死了。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雪谷的殴打,玲珑的嘲讽,莫山都无动于衷。可是现在他却发现唯独在阿姐的事上,他做不到。 在亲手埋葬阿姐尸体的撕心裂肺,在千百次没有找到阿姐转世时的心灰意冷,以及在想起那转瞬即逝幸福生活时的喜出望外。都无时无刻提醒着莫山,他的心还没死。 莫山确定那只魔尸是一直寻找的阿姐。 难怪当初第一眼看到她便觉得熟悉! 虽然容貌尽毁,带着面具,但她还是和生前一样举手投足都高雅尊贵,也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身旁,耐心地倾听着。 两人共乘一骑,他能回想靠在自己胸膛上那瘦弱的肩膀,那样无力单薄,仿佛一捏就会碎掉。 他们曾经离的那么近,自己竟然没有认出她来,实在不该!不光如此,还吸走了她的魔气,把人关进地牢里,用铁链子拴着到处拖着走。他把阿姐送进通天塔的石棺里,她挣扎着向自己求助时得有多么绝望,多么害怕。以及最后亲手把她送上了安放真火咒的鸾车上。 沈飞说她掉进了空间里,侍从说她早就开始因魔气不足而开始陷入昏迷。他简直无法想象辛芷在别的空间里无助地等待消亡的模样。 想到这里,莫山苍白的脸开始抽搐起来,双唇紧紧咬着,最后无力地趴在桌上颤抖着哭了起来。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立马坐起身子朝外喊道,“来人!” 他已经失去过阿姐一次了,这回一定要将人完完整整地找回来。 侍从待在外面不敢走远,听到传唤赶紧迎上,“陛下,奴婢在!” “去通天塔!” *** 茫茫冰原上,河面上浮着冰层,地下是汹涌的暗流不停地疾驰而过,最底部的河床上躺着一团黑色的影子。 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辛芷睁着眼,任由刺骨的河水浸入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毫无防备地接受着严寒的啃食。她巴巴地望着正顶上黝黑的苍穹。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痛处似的。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 她心里边默默地数着时间。 此时已经过了五百八十八个时辰了,无相君还没有来接她,更要命的是她的意识开始出现了混乱。 在被丢进冰河之前,无相君亲手捏爆了她的魔核,魔气瞬间泄露,只在身体里残留了一些魔气供她进行一些简单的消耗。 不得不说,在河底消耗的魔气比在陆地上要少得多,真是难为那点魔气支撑了自己近六百个时辰。 无相君要让自己在冰河底下呆上四十九日,吸收岛上最极致的阴气,之后便会带她去岛的至阳之地吸收阳气,如此才能最快地凝出尸丹。 她胡乱地想着,一会儿是在铁丘山第一次遇见沈飞时的情形,一会儿是在小昭山上和沈飞一起度过的日子,一会儿是玲珑最后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小白光给自己看的那些错乱的影像。 它们之间似乎有着联系,玲珑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小白光又在隐瞒什么,还有沈飞......他现在有没有找新的灵宠,如果是这样,那只灵宠一定比自己更有用,至少不会漏魔气。 脑袋里越来越昏沉,辛芷连思考都不愿意了。她浑身已经冻得麻木,在最后一丝魔气漏掉时缓缓地闭上眼。 混沌的意识之中,莹白的亮光化成人形,它注视着倒在地上沉睡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缓缓来到魔尸身旁,小白光蹲下身用手将人扶起,轻轻靠在自己身上,接着一层薄薄的金色法盾笼罩着二人。 许久之前,有一种夺人生魂的强大法阵想要将她的魂魄勾走,他拼劲了全力才只保留下了这仅剩的残魂,茫茫的岁月里,他按照主人的意愿就是这样一直守着辛芷的残魂。 她沉睡了多久,自己就看了她的记忆多久。 反反复复,他熟知辛芷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反应,还有影像中的每一个细微的场景,都铭记在心。 忽然,在黑暗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丝光晕。 冰冷的河水泛起浪花,一个人影跳入湖水中。 无相君开着法盾慢慢走向毫无声息的魔尸身旁,一手捞起被冻僵的身躯,嘴中念着法决。刹那间整个河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刀劈开成了两半,它们凝成了水墙被法术隔绝在两旁,无相君拖起辛芷漫步走向岸上。 把人往地上一扔,接着用手刺探她的腹部,一股阴冷之气在丹田处徘徊着。 还差了至阳之气,两者相结合便能够结出尸丹。 但前提是辛芷必须能够承受这一阴一阳的双重淬炼。不管是妖、魔、人还是鬼,修行的道路艰险万分,有些比如雪谷一类人为了快速提高修为便使出旁门左道,拔苗助长。 其实加剧了根基不稳的因素,一旦修为增长越高,那么崩塌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辛芷不一样,她体内有那道大能留下的法术,无相君推测,为了保护这只魔尸,它会千方百计帮她萃取这些至阴至阳之气,炼就出最完美的内丹。 ------------ 第六十五章 至阳之气 烈日火-辣辣地灼烧着大地,升腾着热浪的地表皮仿佛被太阳撕裂,透蓝的天空没有一点云彩,它们被蒸发掉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没有一丝风,仿佛一切都被凝固了, 在龟裂的戈壁上,远远地走来一道人影,他生的高大魁梧,灰色的长袍在身后摆动,他宽阔的肩上倒扛着一个人,颓然地挂在上面没有一丝生气。 和之前湖边的景象不同,这周围尽是拔地参天的峭壁,裂开的地表面上布满了间歇泉,这些间歇泉在平静的时候,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温泉,可不多久就会突然暴怒起来。 “轰——” 只见池中清水开始翻滚,传出烧开了水时的“滋滋”声。巨大的响声爆出,一条水柱冲天而起,在蔚蓝色的天幕上飘洒着滚热的细雨。 周围上百个间歇泉反复有序地从地底下喷薄出巨大的蒸汽柱,它们一停一溢,好像是憋足了一口气,才狠命地涌出一股子来。 一些地方地表裂开的缝隙比较大,一眼望去能够看到地底下流淌着滚滚灼热的岩浆,它们如燃烧着的蜿蜒的蛇妖吐着金色的信子,埋伏在周边准备随时吞掉路过人的性命。 眼下已经到了岛屿的极阳之地,无相君每行一步,脚下的鞋履便冒出一阵滚烫的白烟。从天而降的热雨淋在灰袍上,烧出了斑驳的洞。看着眼前周遭,他不耐地皱起了眉头,随后又打开法盾将二人罩在里面。 无相君步伐不急不缓,一路朝着最远处的峭壁走去。那座峭壁拔地而起,高耸入天,更令人惊奇的是上面倾斜而下来的是一道巨型的熔岩瀑布。 越靠近它,地上堆积的黑色尘土越多,无相君脸色沉了下来,这不是普通的峭壁,而是一座活火山。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起来了! “轰隆——轰隆——!” 四周的山脉发出震彻云霄的巨响。 碰——!! 刹那间,山岳崩塌,大地裂开,眼前那座峭壁爆发出火光!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轰鸣,石块飞腾翻滚,炽热无比的熔岩像条凶残无比的火龙,从地下喷涌而出,耀眼的光焰冲上天际,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霎时间,方圆几十里都被笼罩在一片浓烟迷雾之中。 熔岩带着深褐色的灰尘遮住了阳光,成了整个岛屿的中心。不久之后,它们又从最高点坠落下来,凝成了石块儿,无情地击打着地面。 这一次爆发过后,火山口中打量灼热的熔岩慢慢溢出,它们顺着峭壁纵横的沟壑缓缓流动一直来到山脚下。 无相君手持法盾避开岩浆慢慢朝峭壁最顶端走去,直到来到一道环形的火山口时才停下脚步。 他望了一眼脚下沸腾着的岩浆,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可也仅仅只是那一瞬间,接着右手一放,把身上的辛芷活生生地扔了出去! 少女单薄的身形在火山口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无力地坠入火海,被浓烟吞入腹中。 “是骡子是马,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他望了眼天空密布的浓烟,眸子里却异常地闪烁着焦虑,与冰河里不同,这里的至阳之处是地底熔岩,若稍不注意,便连尸身都保存不住。 无相君在赌,赌那道大能留下的法术会全力帮助辛芷进行炼尸。 所谓炼尸便是将身体以至阳之气淬炼,每一寸毛发都宛如磐石,坚不可摧,她的体内如今有了至阴之气,再加上大能的灵力,三道菁纯之气相交,定能以最快的速度炼尸。 而至于为何无相君会帮助辛芷成为尸修,或许是魔尸的神态与记忆之中的爱人相似,或许是漫长的时间太过无趣,又或许是他对那留下灵力制成法术的大能无比好奇。 无相君抿了抿唇,转过身化作一道银光,离开了此地。 辛芷失去了意识迅速朝熔岩中坠落,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她仅剩的腐肉开始慢慢变成焦炭,盔甲渐渐融化,眼看就要掉进岩浆里了! 嗖! 在肌肤与岩浆触碰的那一瞬间,她的四周笼起淡淡的光华。 是小白光。 他撑开法盾迅速将辛芷罩了起来。 在法盾开启的那一刹那,她本在融化的身躯恢复了正常。 “阿芷,阿芷。”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辛芷想要睁开眼,可是无奈她实在太困,眼皮重得无法张开。 意识之中,小白光轻轻托着她的头,在耳旁呢喃着,像是知道这人醒不过来一样,他喊了两声便不再继续了。 他伸出手抵在少女的太阳穴之上,皮肤相触的地方绽放出淡淡的光华,辛芷虽然是闭着眼,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股有力的力量慢慢流入自己的身躯。 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身体里有股寒冷的气息对它十分渴求。两股气息相互包容交缠着,逐渐融成了一道青蓝的光芒,它绽放出舒适的气息流便了全身。青蓝光芒速度极快,所过之处本来灼热的肤感也变得清凉。 “阿芷,你试试感受周围的气息。” 柔和的声音传到辛芷的耳中,让人感到无比亲切,她按照说话人的指示放开意识,果然看到周围的黑暗中出现了许小亮点,它们就像在小昭山脚下的那些幽萤一样,成群结队地散布在四周。 这些光点散发着炽热的气息,环绕在法盾光华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闯进来的陌生人。 辛芷身躯躺在法盾里无法动弹,小亮点们也进不来,只好相互大眼瞪小眼望着彼此。 仿佛是知道辛芷想要去触碰它们,小白光打开法盾,那些亮点本想一拥而上,却畏惧辛芷身上那道青蓝色的光芒,于是徘徊在附近畏惧地不敢上前。 小白光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辛芷身上,耐心地引导着,“试试集中精力把那些热流都吸收到自己身体里。” 吸收热流?是指的把这些小亮点吸收到自己体内吗? 她按照指示运转着意识,幻化出一股轻袅的触手伸向四周的热气,小白光说这些是这个岛屿的至阳之气,她需要将它们融合到体内,这样才能与体内的阴气融合成丹。 话虽如此,只是...... 周围的那些热流实在太烫,在自己的意识一碰到它们时便吃痛缩了一下,而那些小亮点也被吓到了纷纷躲得远远的。 意识幻化的触手冒起了白烟,辛芷有些懊恼,只听到小白光声音立马严肃了许多,他朝周围散出强大的威压道:“你们把她烫着了,若不想我把你们都吞了就立即降下来。” 小亮点们被这道威压一威胁,抖得更厉害了,这到底是什么大人物,怎么从来没在岛上碰到过? 经不起小白光的施压,它们只好慢慢降下自身的温度,调节到一个令人舒适的范围内。 辛芷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只见黑暗中那些小亮点慢慢地从通红的火焰变成了一团团粉色的小圆球,它们挤在一起,却又不敢靠近。 “阿芷,你试着用身上的阴气去引诱它们。” 释放阴气?这听着太玄乎了,要怎么做才对? 看到辛芷这边久久没有反应,修长的光影似乎笑了一声,接着俯下身子轻揽住她,用额头彼此相靠着。 昏暗之中,她看到自己伸出的意识被一道湛蓝温和光缠绕着,由青白变成了透蓝,它被悉心包裹着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摸一摸它们,别害怕。” 她听话地将触手伸向离自己最近的一点光亮,周围的小亮点见蓝光靠了过来早就逃了,只剩下这一点留在黑暗中。 面对辛芷的靠近,和她一起的威压让那点粉色的光亮吓得不敢乱动,任其触碰自己。 果然是温温的,十分舒适。 粉色的亮点被触摸到先是一惊,随后感受到触手传来的冰凉之感,有些惊喜。它由被动变成主动像辛芷靠近,汲取她身上的至阴之气。 先是小小地品尝一口,在感受到甘甜的舒爽时它激动地大口大口吞噬起触手上传来的阴气。 “阿芷做得很好。” 辛芷虽然看不到说话的人,但料想也猜出了对方身份,除了小白光谁还会总是在危急时刻挺身保护她? 之前每次见面都匆匆忙忙,小白光有时又是化作光点,以至于她从未认真看过它的模样。虽然听无相君说它是一道大能留在自己体内的法术,但辛芷在想,等她身体恢复如初,一定要好好记住它的容貌,再感谢它。 周围的阳气看到同伴捡着了一块肥肉贪婪地吸食着,也顾不上害怕,蜂拥而上吸附在透蓝的阴气上。 成千上万的光点闻到这珍稀阴气的甘甜味,纷纷从熔岩里涌出,乌压压地一片涌了上去。 谁知它们还没挨到辛芷便被一股强大的灵压震慑住了! 吱—— 阳气们敢怒不敢言,一面责怪小白光的强势,一面又受不住诱惑地瞥向辛芷,只听到小白光说,“你们全都上去吸食阴气她会受不了的,排成两列,依次靠过来。” 话音刚落,那些阳气兴冲冲地迅速排成了两列,数量之长,直到排到了峭壁边上一圈一圈地旋转上去冒出了火山口。 小白光绽放出威严的灵压,那些阳气在它的引导下兴奋地将自己粉色的身躯融进了辛芷的身体里,慢慢地,她感到腹中有些饱胀感,仿佛有股天地阴阳之气慢慢在丹田中盘旋缠绕。 峭壁之下,无相君盘坐在附近不远处的一座高山上,他望着火山慢慢平息,更为神奇的是那些炽热的金色熔岩竟然慢慢地褪变成了粉色。 他惊讶地看着面前这道从未遇见过的奇景,那道残留的法术竟然能号令天地的至阴至阳之气,留下它的人修为该是多么恐怖? ------------ 第六十六章 恢复肉身 粉色的光点汇聚成一条条盘旋着的极长之气,在小白光强大的威压之下依次向辛芷探出的阴气中汇合,它们融进身体里统一流向腹部中心。 一阴一阳的两股天地灵气犹如永动轮开始慢慢旋转,它们交汇着的身体越缠越紧,转动得越来越快。她感到腹部深处的似乎有些奇怪,除了饱腹感之外还有隐约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生长。 那股力量由身体的最深处,两股灵气在交缠之中逐渐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坚不可摧的外壁,如初春的种子奋力向外破土而出,终于,它长到一定大小时,汇聚成了一粒小小的豌豆。 那粒豆子需要更多的灵力来生长,于是吞噬阳气的速度开始加快,粉色的亮光一个接一个地如扑火的飞蛾毫不犹豫地扎了进来。 好痛! 内丹的疯长让辛芷开始疼痛不已,她皱着眉头不安地在小白光怀里动了一下,紧闭的双眼没有睁开的迹象,但苍白的面色却全数落在怀抱着她的小白光眼里。 它无奈地揉着辛芷的腹部,跟哄小孩似的安慰道,“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虽然这么说,但随着内丹的长大,它不放过身体里还剩下的一丝能用的魔气,被抽取榨干的那股剧痛由腹部传到胸口,再到四肢和头部, 每一处神经都痛心入骨,让人生不如死。 辛芷想大声喊出来,可无奈她现在是沉睡的状态无法做任何事情。 这就是修炼的必经之路吗? 沈飞在结丹时是不是也这么痛? 其实和辛芷比起来,沈飞在结丹时只有雷劫前来,并未经历过同她一般的痛楚。 沈飞从小基础扎实,又修炼了这么多年,结丹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反而辛芷一个毫无修为的魔尸,为了强行突破结丹,吸收了那么多原本不属于她的精粹,自然是要被狠狠地鞭锤一番。 随着尸丹越来越大,里面能够容纳的灵气也就更多,它们集结在尸丹之中慢慢地转化为了尸修特有的尸气,接着辛芷感到整个身体开始发痒。 小白光一直注视着她,自然也看到有些情况不对。他忽然想起在鬼市通天塔时,雪谷喂了辛芷一颗还魂丹。莫不是那丹药现在起了作用? 此时的内丹还很脆弱,虽然可以自行孕育出灵力,但目前所产量还是很少得,有了灵力的滋养辛芷慢慢地动了动一只脚,小白光一愣,惊喜问道,“阿芷,你醒了?” 辛芷并没有听见小白光的呼唤,她现在浑身瘙痒得难受,恨不得把皮给扒下来,在尸气的帮助下,她终于能够虚弱地睁开眼。 在她面前,有一团散发着点点微亮的人影,辛芷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小白光。 不过小白光依旧是看不清容貌,辛芷想要像从前那样和他比划,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因为被折断动不了,此时正背在身侧肩膀缝隙里膈应着自己和小白光。 不过小白光能够知道她的想法,轻轻道,“阿芷你别动,等无相君来救咱们。” 虽然看不清脸,但却能够感受到言语之中的真诚与信赖。 她眨了眨眼想告诉小白光,身体这么痒怎么办才好? 然而对方虽然不知道辛芷想要说什么,却清晰地看见,在尸丹结成的瞬间,她身上的皮肉开始出现了变化。 灰白的骸骨生出了深红的肌肉形状,薄薄的筋膜覆盖在上面。 结合还魂丹和尸修强大的修复能力,辛芷身上的腐肉迅速掉落,之后又再在原来的位置上长出粉嫩的新肉,本来断掉的骨骼也慢慢地凝结愈合。 小白光也愣了一瞬,辛芷的身躯在恢复了? 他忙摁住她有些动摇的身体,又注入更多的灵力,另一只手解开绑在断掉的手臂上的绳索。 一开始还不敢直接放手,等到手臂断裂处黏合好后才慢慢放开。 魔尸的身体上渐渐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包膜,它将整个人裹在其中窥见不了里面的情形,辛芷浑身痒得不行,她试着动了动手,发现竟然能够抬起来了!于是毫不怜惜地朝自己脸上抓了过去。 呲——地一声,薄膜被抓破了,流出浓浆伴着鲜血,正在愈合的脸颊被抓了条大口子,小白光连忙摁住她的手道,“不要乱挠,忍一忍。” 可是这哪里忍得住,她胡乱地摆动起身体,现在不止是脸,连身体,脚,腿都像是有数万只蚂蚁在上面爬过,让人浑身难受得紧。 “啊...!” 喉咙已经能够发出轻微的声响,但这并没引起主人的注意,辛芷紧锁眉头将头埋进小白光怀里,不断地挣扎着,见她这么痛苦,小白光也很焦急,它可以帮辛芷抵挡阳气的灼伤,也可以保护她的残魂,但是肌肤重塑之苦却是没法替她受的。 瞳孔赫然睁大失去焦距地瞪着正上方的火山口,大滴的眼泪从眼角落下,顺着脸颊滑到衣襟,就像是剪不断的线,不停地往外涌。 每一处骨头的裂缝都被强行拉扯合上,不平整的交接处犹如被砂纸狠狠磨平刺痛着浑身的神经。辛芷紧握着重新接好手臂的拳头,咬着唇眼看着自己被一层薄膜包裹住。 泛着淡淡光晕的白色身影被薄膜遮住,仿佛突然之间没了依靠,从内心升腾起来的恐惧占据了整个心神,她疯狂地想要抓住那一丝唯一能够带给自己心安的光影,却最终被薄膜隔开。 在看不清周围景象的情况下,她不禁地浑身颤抖起来,阳气源源不断地进入到尸丹中,被填满到极致的尸丹被不断地突破原有的大小,每长一毫便要承受比之前多千百倍着撕裂的痛苦。 太痛了。 辛芷咬着后牙,皮肤上的剧烈瘙痒和内丹撕裂的痛苦交替着,她不停挥舞着的手臂被小白光一只手重新摁住,他温和望着正在薄膜之下修复的肌肤,虽然心疼,但眼里却也闪过欣喜的光亮, “阿芷,没事的。不要去挠皮肤,再坚持一会儿......” 它能够感受到怀里冰凉的身躯正不断升温,此时像蝉蛹一般被裹住的人已经完全看不清相貌了,她躺在那里像是一块充满生命的顽石,等待着绽放的时机。小白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错过一丝变化。 慢慢地,冰蓝色薄膜里的人不再挣扎,她好似放弃了一般颓丧地平躺着。接着薄膜缓缓胀大,皮光越来越光滑,达到最极端透明的时候,接着只听见“啵”地一声,尾端破了个洞。 里面流出一些带着强烈刺-激地腐烂恶臭的液体,是辛芷之前身上的污浊。 身躯的骨架已经被尸丹重塑好了,接下来是还魂丹开始发挥作用。 一直以来还魂丹都是众人口中只听其名,未见其型的东西,它实在太过缥缈。 死而复生之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雪谷身为鬼王多年自然是有许多门路,得到还魂丹也是有着契机。当初有位大能还不上债了只好用两枚还魂丹来抵,其中一枚在锦绣行被拍了出去,另一枚则是喂给了以为被灌魂成功的辛芷。 它先是将魔尸身上的那股标志性的腐臭尸气去除,污浊的浑水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里排出,瘴气冲破薄膜与污水一齐流了出去。 过了许久,等到瘴气和污水排完后,辛芷在里面也没有动静。小白光有些担忧地想要去挨薄膜,刚要碰到,只见薄膜如同冰层裂出一道道缝隙,这些缝隙越来越长,越来越宽,直到将整个冰层全部布满。 咔嚓。 薄膜发出破碎的声响,接着,碎片簌簌落下,覆盖在辛芷的身躯上。 小白光探出手将那些碎片抹开,只见冰蓝细碎的粉末之下,露出一张清雅绝秀的脸。 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白皙的新生肌肤透着淡淡健康的红粉,微薄的双唇如含苞待放的花瓣娇嫩。感到有人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辛芷慢慢睁开眼,眸子褪去猩红,瞳孔中只留了清澈明亮的粉。 望着面前这道亲切却看不清容貌的光束,她微张着唇发出咿呀不整的声音,半晌,面前这束光影俯下身轻轻地贴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火山口喷出的浓烟把天际都染成了灰色,厚沉的火山灰如铁块一般,连同着群山峭壁形成了一个牢笼,将整个岛屿盖得严严实实,无相君在外面等了近两个月,按照他推算的日子,因为吸入了至阴之气,尸丹会更渴求至阳之气,吸收的速度也会增倍,只是为何到了现在,还不见人出来? 该不会是那道法术经过的年月久了没灵力了吧? 想到这里他起身朝火山口走去,一路上虽然依旧烟尘滚滚,但之前震动的地面已经平静下来了,大地龟裂开,蜿蜒的熔岩相继溢出,天色变成了明艳张狂的红,把云灰照成了一团一团的烈焰。 前往山顶的道路上尽是落下的厚厚的火山灰,散发着的刺鼻呛味弥漫着整个峭壁,越往前走,浓烟更是把路都堵住看不清,无相君召出淡青的光晕法盾,碎石落在上面发出激烈的叩击声。 他踩着碎石终于来到最顶端的火山口出,趴在洞口忽然感到手中有一股湿润的冰凉感,移开手掌,只见刚才支撑的地方竟然有一块凝结而成的冰晶? 脩地探出头往下一看,里面的熔岩居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 这些泉水冒着轻盈的热气,从火山口往下看还能见到池底因为高温而形成的奇形怪状的岩石。 原来那些本该炽热滚烫的岩浆里带着的至阳之气竟然与辛芷身上至阴之气凝结成了温泉! 峭壁上有些地方还挂着冰晶还不断地往上爬,到了火山口却遇到炽热的岩石而融化了。 “怎么会这样......” 无相君望着深潭喃喃道,看样子这至阴之气与至阳之气在结合的过程中少不了一番争夺。 看来最后在大能留下的灵力帮助下平息下来,啧,真不得了的家伙。 突然,底下温泉传来了水花声,无相君顺着声音望去,却只见一个黑影闪过,它迅速地没入浓烟之中,无相君沉下脸大喝一声,“出来!” 果然那黑影缓缓走出浓烟,她身体看似丰润了许多,新生的皮肉绽放出莹润的光泽,抬起头来,辛芷默不作声地盯着无相君。 只见他望向前方的瞳孔登时睁大,眼角激动地上扬,连声音都控制不住颤抖了几分,无相君对着眼前的高挑少女自言自语道,“霄,霄儿?” ------------ 第六十七章 炼尸大法 辛芷刚从温泉里爬出来,她感到浑身前所未有的轻盈,内丹里充沛的阴阳之气缓慢地转动着,每转一圈便能够生成大量的灵力将她的四肢百骸都充满力量。 这种感觉比之前吸收雪谷精气后感觉更胜,雪谷的精气固然充盈,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而且那时辛芷非人非魔,无法修炼,魔核也只能储存这些精气不能使用。 而现在,岛屿上的阴阳之气被充分吸收凝结成了自己的内丹,轻轻一跃便如迅捷幻影无法寻觅,双脚一条能高百尺,耳闻八方,简直前所未有的痛快淋漓。 她在池子下面听到上方传来了脚步声便心知是无相君来找她了,原本小白光让她再多躺躺吸收足至阳之气,但辛芷浑身上下都是灵气,哪里还等得了,不管不顾地从小白光怀里挣扎起来。 拍掉身上的冰渣子,脩地翻了个身从光盾里站了起来,隔着透明的法盾发现自己周围一片漆黑,隐约透过清澈的湖水能够看到周围怪石矗立。 再往地下是黝黑不见底的深洞,唯一的光源是自己所在的这个光盾,一圈环顾下来,辛芷发现她现在,是在水的中央! 两旁的峭壁全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它们颜色焦黑,有的突兀如柱,有的如盘龙怒目相睁,还有的巨大如船身躺在湖底静默。温热的湖水泛起波澜推荡着光盾,辛芷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小白光眼见她要摔了下去一把将其拦住护在臂弯里,他的声音温温和和但仔细一听却有些埋怨,“阿芷身体还未恢复,应多休息才行。” 辛芷一愣,定定地望着它。 她不是没有察觉,虽然之前因为失去了魔核身体无法动弹,但依然能够感受到小白光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当落进岩浆,以及至阳之气争先恐后想要蚕食自己时,都是小白光在身旁护着她,那种珍视呵护的模样让辛芷得出了结论。她想,在身体里留下这道法术的大能一定是自己生前很重要的人。 躺在小白光臂弯里,她也没再执意挣扎。 辛芷朝它比划道,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被表扬的人影倒是没什么动静,只是忽明忽暗的光影看得出来此时心情很好, 她想再问问关于小白光自己生前的事以及那位大能,只是还没问得出口,便看到温泉之上,火山口出现了一道微弱的亮光,是无相君来找她了。 小白光知道她想做什么,低下头轻轻靠在前额,“出去吧,这里的阴阳两气都被你吸收完了,过不了多久便要塌了。” “阿芷,再等等,我们...会见面的。到时我定将所有都告诉你。” 辛芷现在刚结成尸丹,而且还是强行凝结而成,她的身体还无法适应这样的强度,必须要尽快进行修炼平衡体内的两股气息。 它收起法盾,渐渐在身旁消失,一瞬间周围又陷入了黑暗。 等小白光消失殆尽,辛芷便试着将身体里的尸丹运转,没想到不动还好,着一运转似乎过了头,身体里瞬间充满了力量,完全复原的双腿轻轻一蹬,“嗖”地一声,冲破了水面。 两旁的景物迅速地朝后退去,她由如一支暗箭飞一般地朝无相君的方向奔去。 和池底清澈的湖水不一样,这上面浓烟密布,弥漫着刺鼻的焦炭味,无相君的法盾隐隐透过浓雾,微弱的光在浩瀚的烟海里一闪,又一闪。 辛芷双脚重新塌上满是灰尘和碎岩的地面,朝亮起的微光中走去,穿过烟尘,那道光盾越来越亮,直到完全出现在眼前,辛芷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连平日里傲慢不逊的声音在此时竟然显得卑微,颤抖着道,“霄,霄儿?” 听到无相君嘴里冒出来的言语,辛芷皱了皱眉心道这位前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她正想比划和他解释,却发现无相君的眼神已经从一开始的欣喜若狂慢慢变为了平静。 面前的女子身形高挑,覆着的铠甲上已经被损坏,破裂处和脸上新生出的皮肤吹弹可破,别着木兰花簪的乌黑秀发下,一双泛着秋波的杏眸透着单纯不知世事与坚定。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强忍着冲动蠕动了下喉头,袖摆一挥转身离去。这名女子虽然与昔日的爱人如此相似,但无相君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人。 琼霄是温柔的,只是在那温柔的美眸之中,充满着计较。 她算计着一切,却唯独对自己毫无保留。 辛芷被他这喜怒无常的样子看愣了,追上无相君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依次下了山。 自打回到了战船里,无相君便把自个儿关进了燕国太子的船舱中不再出来,辛芷没法只好自己来到甲板上随处找了个地儿打坐,之前小白光给她留了些修炼的秘法,正好拿出来试试。 小白光消失之前告诉她,当年那个大能在辛芷身上留了道法术,也就是小白光,是烙印在了身上的,尸修可以将皮肉筋骨修复完整,那道法术的图腾也跟着复原在了她的背上。 这里没有镜子,辛芷也看不到自己背后的法术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她盘腿端坐着,试着将尸丹里的灵力运转出来。 这不转还好,一转那尸丹竟然在丹田里横冲直撞了起来! 感到喉头一阵恶心,辛芷一呕,竟然把尸丹呕了出来! “......” 这,也实在太糟心了。 尸丹飞至头顶,漂浮在上空,慢悠悠地转着。一边转还带着红蓝两道一热一冷的光束。 再仔细一看,那红色的光是火焰,而蓝色的则是冰。 “轰”地一声,辛芷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道火光突然降了下来,朝着头顶烧了过去,辛芷疼得龇牙咧嘴,浑身被烧了个焦黑。 一口气还没喘上,接着又是一道刺骨的寒冰劈了下来。 这一道寒冰则是从背后突袭而上,一碰到烧焦的皮肉便发出“滋滋”地响声,那些肉又合拢了起来。 一冷一热两面夹击,皮肉烧毁又迅速合拢,这一来二去把她给疼得差点昏死过去。 这还没完,火舌和寒冰在劈完她之后又忽地化作两道灵力钻入体内,一路流向四肢和内腹。每一根毛发和肌肤都被反复煎烤和急速冰冻。 辛芷咬紧了牙,蜷缩在地上忍着剧痛,憋得泪珠子哗啦啦地掉。 终于,那两道灵力消耗殆尽,辛芷放松了身躯躺在甲板上,火热的烈阳晒得整个甲板都滚烫,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喘气,那颗尸丹又自个儿开始运转了。 “噼里啪啦”,无数道红蓝相间的光芒狠狠地从半空中砸了下来。 “轰隆——!” 甲板被砸了个大洞,辛芷顺势跌了进去。 掉进最底层的牛棚里,被劈了个外焦里嫩。 无相君实在受不了了,他本想在船舱里静一静,谁知门外那人不停地乒乒砰砰,打开门来到发出声音的地方,一股恶臭由里向外扑面而来。 “你到底在......在做什么!” 他大步踏了进去,只见一团焦黑的人影从里面爬了出来,她呜咽了一声,随后昏了过去。 无相君大惊,连忙上前去查看,那尸丹从甲板上追了过来,还锲而不舍地“嗖嗖”劈着冰火朝辛芷身上打去。见状,无相君冷下脸来反手逮住那只调皮的尸丹,运起自身的修为将其强行压制。 发现身旁的人竟然是个大能,尸丹这才安静下来,乖巧地躺在无相君掌心。然而它着一动作却得到了一阵怒骂。 “蠢货!” “我花这么多功夫是让你来捣乱的?信不信本王捏碎你重新炼制一颗!” 尸丹颤抖着发出嗡鸣,委屈极了。 无相君皱着眉头道,“那道法术让你这么干的?” 尸丹告诉他,之所以要这么亡命地鞭锤辛芷,是因为在火山口里的小白光吩咐的,它吩咐尸丹必须尽快助辛芷提高修为,炼成尸修之躯,至少在人界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除了仙家法器,任何凡界兵器都无法伤她。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地去修炼? 他捏紧尸丹喝倒:“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尸丹这才断断续续道出原委,原来辛芷把岛屿上的至阴之气和至阳之气全都吸走了,现在这个空间失去了平衡马上就要坍塌了! “还有多久?” 尸丹哆哆嗦嗦地化出了三道火红的灵力,三天。 无相君不再理会它,一把将辛芷的头拽起来,掰开她的下颌将尸丹重新灌了进去。 那道法术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冒险,且不说辛芷刚刚才炼成尸丹身体还处于虚弱之状,根本经不起这样折腾。而且在这修炼过程之中任何人都无法替她承受这些锤炼! 一个凡人要到炼气期必须经历几年的灵气浸润,而到金丹得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浸润才能够让身体达到让普通兵器刀枪不入的境界。 许多人投机取巧想要通过灵药来提高修行,他们没有一步一个脚印去走那些必经之路,修为堆叠得越高里面越是千疮百孔,看似强大不可直视,实际上只要找到漏洞便可击破。 看样子那道法咒自然是希望辛芷能够稳打稳扎地急速提升修为,可这谈何容易?无相君有些捉摸不透那道大能留下的法术到底是想帮她还是害她。 看着地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少女,她的脸被烧得焦黑,嘴唇发青,眉头皱得跟缝在一起似的。浑身的盔甲早就被劈烂了,这家伙不光没逃,反而继续坚持支撑着。 “比霄儿还倔。” 嘀咕了两声,他将辛芷扶起背对着自己,运起灵力在两人四周罩起了一层光盾,他沉思了片刻,轻轻道,“三天时间,一天两万次锤炼,也有一百六十年了,这样总能到金丹了吧?” ------------ 第六十八章 原来是她 自打发现空间变化以来,夜空上终年不变的玄月已经改变了方位,散发的清辉也被浓雾所遮掩,百鬼坊依旧灯火通明,妩媚多娇的女妖一颦一笑都是万般风情,众妖魔在灯红绿酒中挥洒着热情与欲望;锦绣坊内充斥着嘈杂声,拍卖成交的喊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此时已经是鬼市出口被关闭的第三个月,但在鬼王有序地安排之下,大家不仅觉得不难熬,反而在这里越发地心醉神迷。账行中的鬼魅们一边拨着算盘,一边记录着这几月来鬼市创下的收入。 山顶上,鬼王的宫殿里依旧在最高处闪烁着孤寂的灯火,如永恒不灭的月光,俯瞰着众生。 而在旁边通天塔内,却一反往常香火鼎盛的模样,此时里面不再有祭祀诵念之声,传来的反而是嘈杂的慌乱。 新任鬼王从三个月前便带着一队侍从来到通天塔,下令将其团团围住,不许放走里面任何一只鬼修。他们开始搜寻里面的一切角落,上至房梁砖瓦,下至地板缝隙。每个地方都被搜得仔仔细细,不错过一丝一毫。 莫山背负着手,英挺的鼻梁旁,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仰望着通天塔内的众鬼之神。它们低垂着双目显得无欲无求,眼里无喜无悲,充满着神圣让人从心底感到畏惧。 然而此时他却对这些鬼神毫无敬仰之感,三个月前自从在书殿中察觉到那只被雪谷抓来当容器的魔尸和日思夜想的人笔迹十分相似时,莫山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一开始看到那些字时,他还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毕竟这世上笔迹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后来那几个字在脑海里不断徘徊,不断出现,他越想越觉得慌张,越想越觉得像。 书殿的桌案上散落着数十张写满自己名字的纸,歪歪斜斜地不仅算不算秀美,反而还带着些稚嫩。 它们歪歪斜斜地并排在一起实在不太美观,但仔细一看,这些字与桌案旁一角的诏书上另一个字迹有着八九分相似。莫山看着如此相像的笔迹,再想到那只被贴上真火咒的鸾车,心头犹如被数万细小的银针一寸一寸地扎着,疼的不能自己。 沈飞说,她掉进了旋涡里,还说魔核里的魔气已经快没了。 如果莫山从别人嘴里听说辛芷是阿姐,那他一定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那人是否有什么其他心思。但这些蛛丝马迹是自己的发现的啊,他现在不敢断定这只魔尸到底是不是阿姐,但是,不管她到底是何身份都必须将其带回来查清楚! 自莫山跟着雪谷来到鬼市后,便知道她一直在寻找让玲珑复生的方法。 一直以来她要的并不是让女儿的魂魄进入别人的身躯,而是以魂生肉,完全重塑再造一个全新的身体。 雪谷找到了。 那是无相君当年留下来的一个能够自由移动空间的阵法——挪移乾坤。通过利用不同空间的特性,从而达到时空逆转让躯体回到原本的模样。 无相君是鬼界最强的大能,他有许多让人眼馋的东西,比如让人眼馋的,聚集了世上所有宝物的鬼市,还有让大家寻了一千年的法器云荒万里,以及无人知晓的挪移乾坤。 和这个阵法比起来,那些根本不算什么。雪谷对鬼市的金钱还有云荒万里毫无兴趣,这才是是她一直以来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回过神来,一名侍从上前来通报,“通天塔的守塔人找到些东西还请陛下过目。”她指向塔顶,莫山抬头看去,顺着旋转的石梯朝上最顶端,有个什么东西似乎发着淡淡的幽光。 “是昆仑玉髓,陛下。”守塔人在一旁解释道,“在凡界有座与仙界相交的山脉名为昆仑,因其常年沾染着仙界灵气,其生长出来的玉髓极其难得,千年才能产出这么一块,属下曾跟随师傅修行过阵法,得知此物通常是被用作阵法之中。” 莫山皱眉,望着他疑惑道,“哦?把你知道的告诉本王。” 守塔人接着道,“昆仑玉髓是汲仙凡两界交融精华而生,它能够在任何空间里来去自如,奴婢认为,定是有人将这座塔作为阵法其中的一个阵眼,布下了一个极为隐蔽的时空阵。” 时空阵?莫非...是挪移乾坤阵? 他不自觉地颤抖着双手,激动得都有些失态,“快,把这阵的每个阵眼全找出来!” 那守塔人立刻带着人马立刻前往通天塔最顶处,他望着远处,在纸上勾画了许久,完毕后呈给莫山道,“陛下,这是奴婢总共寻到的六处阵眼。” 莫山接过图纸,上面果然标注出了六处鬼市的不同方位,分别是鬼王宫殿,百鬼舫,通天塔,湖泊,账行,还有牢狱。 六个方位用笔细细地连在一起,形成了六芒星阵法。这几个地方几乎囊括了整个鬼市,只听侍从道,“属下从未见过如此阵法,它实在是太过玄妙。奴婢寻思着,这么多昆仑玉髓,恐怕想要驱动它至少得大乘以上的修为才行。” 没错,雪谷的修为虽然不低,但比起大乘来说确实是不够,所以最后不得不选择继续灌魂,甚至将主意打到了魔尸身上。 再后来,她便将这法阵藏了起来。 看来,这确实是挪移乾坤阵了。 想到这里,仿佛如抓到了一丝希望,提升修为的方法有许多,虽然到大乘的希望十分渺茫,但千年都等过来了,再加上鬼市有那么多宝贝,或许...或许他真的能够找到阿姐! 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开,只听守塔人道,“只是,属下觉得有一点十分奇怪。” 他迎着莫山疑惑的眼神接着道,“六芒星阵,属下曾在书里见过,它......”顿了顿,守塔人又道,“这和万物祭天阵很像......” 万物祭天阵! 莫山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望向天外的星光灯火,眸子里从惊讶慢慢转化为狂喜! 是雪谷! 没错,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雪谷怎么可能因为自身修为没达到而放弃挪移乾坤阵?鬼市的人那么多,里面都是修为不凡的妖魔或人。 她,当年妄图以祭祀生魂,用这里的数万人的修为去开启以昆仑玉髓为媒介的挪移乾坤大阵!定是当年雪谷发现在运行挪移乾坤时发现需要将玲珑的魂魄一齐带入阵法里,只是那时候她的魂魄已经因为聚魂大阵而变得十分脆弱,根本无法承受通过挪移乾坤穿梭空间,这才不得不放弃。 莫山忽然干笑了几声,望着在黑夜中闪耀的百鬼坊,莹莹灯火仿佛如换发新生的灵韵之气,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正听着守塔人解说着这个像挪移乾坤,又似万物祭天阵的法阵时,便听到身后传来婉转的女声,不用猜也知道是牡丹来了,他望向鬼市深邃的眼眸里从未如此澄澈愉悦。 只听牡丹上前禀报道,“陛下,属下查到那只灰熊精是属于一个作案团伙,专门诈骗商家,骗取天地宝材,属下已经令人将她关进牢狱中,请陛下指示该如何处置?” 莫山根本就没听她在说什么,良久回过头,苍白脸上难得勾起的俊美笑容晃得牡丹心头咯噔一跳,不好的猜忌涌了上来,只听他问了个毫无关联的问题道:“鬼市现在还有多少人?” 她顿了片刻,回道:“客人大约几万人,但若算上所带的奴隶侍从加起来有十几万。”不知道为何,牡丹有些犯怵。 莫山文言也不再搭理她,只是沉默着目不转睛地望着天边,偶尔能够看到眸子里细碎的执拗与疯狂,“十几万也不知能不能达到它的要求。” 远处,呼啸翻腾着的旋涡宛如一道扭曲的巨龙连接的着天地,沈飞注视着它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祝洪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不耐烦道:“这他妈都三个月了!竟然还没有办法出去?这群狗-娘-养的都干什么吃的,收钱的时候速度快得很,现在出了这么大事儿反应跟他妈王八一样慢。”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猛地将杯子砸在地上,“老子手都长出来了!这帮龟孙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他妈现在就去找那个鬼王!” 说罢便朝门外走去,还没到门口又被叫了回来。 沈飞倒是更沉得住气些,他性子本就稳健,又是明心宗的大师兄,向来处事不惊。他放开手中辛芷留下的荷包,轻轻折了下放回枕边朝祝洪道,“陛下别急,现下四处危机隐藏着,千万别冲动,免得到时人没出去,反而中了他人的圈套。” 祝洪不明所以,“什么危机?什么圈套?沈兄弟你在说什么?” 沈飞见他不明白解释道,“陛下,现在空间的出口已经被关闭,也就是说那几名魔修都还在鬼市内,他们本身修为就高,上次陛下侥幸活了下来,若再碰到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刚说完便见到祝洪脸都青了,他埋怨地望了眼沈飞,觉得他说话实在太戳人心窝子了,什么叫侥幸,明明是靠实力活下来的好么。 知道他心里不舒服,沈飞也没管,祝洪脾气易怒,想法简单,旁人轻轻一挑拨便炸了,若不是靠着这身修为和天生的蛮力恐怕在这弱肉强食的妖界早就被吃了。 之前沈飞曾经问过祝洪,当日在鬼王宫殿到底发生了什么。祝洪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沈飞这才知道在鬼市里竟然有魔修,而且听他的描述,那几名魔修恐怕就是在铁丘山祭坛遇到的那些人。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幻蝶是不是也是同这些人一伙的? 心头的不安一直笼罩着,沈飞推断,雪谷的死定然和这些魔修有关,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杀的,而莫山能够迅速成为鬼市之尊恐怕也和这些人有关联。 他忽然想到当日辛芷所乘坐的那辆鸾车,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莫非也是他在里面做的手脚? ------------ 第六十九章 她是亲人 辛芷身体里有玲珑的魂魄,她对于雪谷来说比眼珠子都重要,自然会将进封大典交给可靠之人监督。 莫山作为她的亲信自然会接到这一任务,那么想在上面做手脚也是轻而易举。 沈飞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跑去找他帮忙,真是懊悔不已。 莫山自然不是对辛芷有什么深仇大恨,恐怕他想杀的是占据在躯体里的玲珑。两人有什么瓜葛沈飞并不想知道,但这人竟然对辛芷下手...... 他咬了咬牙,内心深处的躁怒之火腾起,恨不得将这些碍眼之人通通除掉。 这些日子以来,沈飞发觉身体有些不太对,他为人沉稳谦和,更不是易怒之人,可近来却频频出现这些不正常的情绪。目光落在枕头旁那件被洗得有些褪色的水粉衣衫,他这才稍微平缓一些,重新耐心朝祝洪道,“那些魔修恐怕是之前把在下抓住的人,若是这样,那他们修为个个十分高深,陛下,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祝洪挠了挠小辫子,来回走了两圈,气的干脆坐了下去,“这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就这么被困着什么都不做吗?这些王八孙子一日不修复出口,我们便会和那些魔修多呆一日。妈的,老子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回想起那日在鬼王宫殿的生死搏斗,祝洪虽然砍了红叶一双腿,但自己也没讨到好,被断了两只手不说,还被剖了妖丹,沈飞说的对,他现在修为倒退,确实不是那两人的对手。 他越想越烦,又听沈飞道,“那些魔修恐怕就在鬼王宫殿里,陛下,切勿暴露咱们的行踪。” 祝洪不耐烦点点头,“是是是,本王都听沈兄弟的。罢了,我去找糖糖,也不知道梓阳把他带哪里去玩儿了。”说罢起身准备出门,刚将门打开,便看到外面站了一名男子。 他披了一身朴素淡雅的玄色长袍遮掩着瘦弱的身躯,苍白的脸上如寒潭深邃的眸子冷漠地看着祝洪。 “我操,你他妈是鬼吗不出声不出气的,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听墙角吗?” 听到门口祝洪骂骂咧咧的声音,沈飞快步赶了过去,“陛下......是你?” 看着面前的男子,沈飞声音都沉了两分,两人相对而视,四周的灵气都紧张了几分。沈飞出生与修真大宗门,气度不凡,玉树临风,周身的正气。和他比起来莫山则显得更为阴沉许多,那双深黑的眼仁永远看不清情绪。 祝洪瞅着这状况不太对,立马和沈飞站在一条线上朝莫山嚷嚷道,“你他妈谁啊?” 一旁的沈飞跟着道,“不知陛下来此有何贵干?” 莫山似乎没准备出声,他难得正眼望着面前这个与自己外形相差甚多的俊美男子,那只像阿姐的魔尸每日都坐在窗边看着鬼市,又想到之前沈飞来找自己时焦急的模样,还有拿到辛芷衣物时的心神不定。 两人看来关系匪浅。 虽然沈飞说了魔尸是他的灵宠。 灵宠,说白了就是等级高点的奴隶,被强大修为所逼迫签了卖身契,丢了也就丢了。 更何况辛芷不是什么高阶稀有的神兽,她是只魔尸。 想到这里,莫山忽然觉得有些堵得慌,看沈飞有些不顺眼了,他言简意赅道,“本王有办法找到她。” 不得不说,沈飞听到这话时愣住了。他想过许多莫山来找他的理由,比如知道他与魔修勾结想要杀人灭口......但唯独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便是说要帮自己找到辛芷。 沈飞狐疑道,“真的?” 辛芷掉进空间里了,这世上空间数以万计,根本不知道她会在哪里,要想找到人谈何容易。 莫山没有理会他们,直径走进屋子里,左右巡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木床旁那件有些发旧褪色的衣裙上。他走近床沿,顺势拿起它,放在鼻息前轻轻嗅着。 皂荚洗去了魔尸身上的腐臭,反而带着一股隐隐的清香,就像当年自己缩在她怀里时闻到的一样。莫山闭上眼,手上的青筋突起,忍不住有些颤抖。 “你做什么陛下!”沈飞见状立刻上前夺过辛芷的衣物,正色道,“这是在下灵宠的衣物,陛下这是做什么?” 莫山稳了稳情绪,道,“我有一阵法,可穿梭万象空间,只是要想找到人,需要那只魔尸生前所用之物,越多越好。” 沈飞依旧没有放下警惕道,“陛下为何又愿意帮助在下了?” 不是他多疑,就在三个月前沈飞找到莫山时,莫山便说没有办法找到辛芷,现在又突然说能找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沈飞觉得莫山有诈。 何况,莫山曾经想杀了辛芷。 莫山也没隐瞒道,“我有要事需要寻证,和你的灵宠有关。待找到魔尸必须让她跟在本王身边,直到查证完为止。” 沈飞愣了愣道,“陛下要查什么?” “与你无关。” 莫山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这些事没必要告诉他。然而又听到沈飞道,“阿美是我的灵宠,作为主人自然是要问清楚事由,再说了,陛下不也曾经想杀了她吗?” 他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果然见莫山脸色更惨白了,嘴唇抿了抿更沉默了。沈飞接着道,“与其让阿美跟着不明不白的人走,还不如等出去后回宗门寻求师叔祖的帮助。” 他说的师叔指的自然是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天凌子了。 莫山一愣,要是辛芷被那些修真之人带回去,自己恐怕便不好见她了,他不耐地望着沈飞道,“她...可能是本王生前的亲人。” “哈?”祝洪在一旁跟看戏似地,不小心惊呼出了口。 “......” “沈兄弟,你家小媳妇是鬼王的亲人,那你俩不就是亲家了嘛!” 沈飞脸色此时真的有些不太好了,怎么辛芷就多了个亲人出来,怎么还是这小子?他是知道辛芷很想找回记忆的,要是知道莫山和她生前有关,恐怕直接卷着行囊跟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祝洪这么一声喊,莫山立起了眉毛,脸色的表情化开变得更难看,“媳妇?你和她?” 他脚下周围瞬间盘旋起强风,吹得整个屋子的东西四处乱飞,纷纷朝另外两人砸去,祝洪抱着脑袋一边躲一边大喊道,“别刮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莫山哪里听得进去,他眼神凌冽,灵力运作的风速越来越强,恨不得将沈飞撕碎才好。 然而沈飞也不是吃素的,本就因鸾车的事不喜莫山,在躲过第一道风灵咒后迅速调整灵力,运起幻剑影宗诀。 巨大的剑阵在窄小的屋内铺散开来散开,抵挡着风灵咒的攻势,“轰隆——”两道法术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客栈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威力,朱红的柱子拦腰截断,被劈成了碎块,整个房屋轰然倒塌! “呀!天杀的,你们在做什么.....陛下?” 客栈老板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在看到莫山的时候愣了一瞬,语气都卑微了,“陛下怎么在这里?” 人群见到莫山纷纷围了过来,可这位新鬼王却一直注视着沈飞,浑身透出的肃杀之感让人不寒而栗。 明心宗的剑阵素来以杀妖斩魔驱鬼为主,莫山也感到有些吃力,他顶着剑阵的威压缓缓将双手张开,企图全力去迎战。 两人闹出的动静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妖魔围观,赶来的守塔人见状朝莫山大喊道,“陛下,切勿忘了来此的目的!” 听到这话,风灵咒才缓缓地弱了下来。见莫山收了飓风,沈飞也将剑阵撤掉,不满地望着来人。 守塔人上前朝沈飞行了一礼,道,“诸位不要担心,我们没有恶意。” 祝洪抖了抖辫子上的粉末怒骂道,“都要杀人还他妈没恶意?别以为这是你的地盘就,老子还是蛟王呢,有本事来东海单挑!” 不知是不是他听错了,祝洪好像听到莫山轻轻地“切”了一声? “你......!”正准备出声怒骂,只见莫山转身,朝守塔人说了一句“带他们去通天塔”便离开了。 守塔人见祝洪又要发怒,赶紧上朝沈飞前道,“诸位,你们的朋友在时空洪流中不知去向,只有陛下才能帮助你们找到她。若大家不放下成见对那位魔尸没有好处。在下听陛下说她身上的魔气快没了?不尽快将人救出的话恐怕她也支撑不了多久......” 不得不说,守塔人真是找对了突破口,沈飞原本腾起的怒意在听到他的一番说辞后渐渐消失了,“鬼王真的能帮我们找到她?” 守塔人点头,“方才你们也听说了,陛下一直在寻找亲人,自然不会拿这等要事作假,只是空间法阵需要诸位的帮助,请吧!” 沈飞果然没有半点犹豫,立刻传音给青琅,一行人跟着莫山的属下又来到了通天塔。想到在这儿有可能会碰到那些 魔修,祝洪有些踌躇,不过沈飞告诉他,现在莫山急着救辛芷,多半不会让魔修们乱来。 通天塔与凡间的塔寺相似,只是里面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为鬼界尊崇的鬼神。莫山站在高处睥睨着向自己这边走来的众人,心里有些莫名地慌乱,这个法阵真的可以找到阿姐? 可又似乎与那个叫沈飞的男人有着不浅的联系,那样的话要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地跟自己留下呢? ------------ 第七十章 金丹后期 将青琅等人召唤来后,一行人一齐在守塔人的带领下来到通天塔。沿着盘旋在塔边的石阶走到最上层,四角只有零星的火烛摇曳着,显得更加固阴冱寒。莫山背对着众人,玄色的长袍遮住了整个身形,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远远看上去阴森渗人。 他手上似乎还拿了个什么东西。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莫山转过身。这才仔细瞧见了他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块泛着莹润光泽的玉石,由里而外透出的炫光十分夺目,看上去价值不菲,但沈飞不知道这具体是何物。 莫山看着众人数了数,加上蛟王父子一共正好六人,他朝守塔人示意,守塔人意会后便朝大伙儿道,“诸位现在所处之地便是鬼市祭拜鬼神的通天塔。” 据守塔人说,这通天塔是一千年前无相君所建,里面的鬼神布局都是按照方位所摆设,从塔内到塔外的一草一木都极为讲究。无相君的这座通天塔在外人看来只是个祭祀之地,可实际上却是一个法阵。 “这个法阵是不是就能打开阿美所在的空间了?” 青琅很快地理解了,朝守塔人确认道。 “是的姑娘,不过在打开之前,需要找到阿美所在的空间到底是哪个。”一旦打开通道,里面有数以万计的空间,想要找到辛芷所在的那一个并不容易。 “接下来便需要诸位的帮助。”他指着莫山手里的玉髓道,“陛下手中的那枚昆仑玉髓蕴含仙凡两地的灵韵,可自由打开空间,只要将灵气注入进去意识便能够和它一齐进入空间隧道。我们已经将阿美姑娘之前所穿的衣物上残留的魔气提取后放进了每颗昆仑玉髓里,诸位又是她亲近之人......” “只要打开灵识跟着玉髓寻找的方向探寻,相信找到阿美姑娘并不是难事。” 听到守塔人这么一说,祝糖糖立马问道,“可是...可是我没有修为怎么办?”不光是祝糖糖,就连祝洪也因被挖了妖丹此时修为大减,要是用灵识大范围搜索辛芷,恐怕坚持不了一炷香便殚精力竭了。 站在一旁的莫山终于出声了,他令人拿过来几个精致的檀木小盒子,打开一看,每一个里面都放了几颗丹药,“这是能助大家迅速增长灵力的药丸,只要一颗就能从发无修为达到炼气,十颗便能筑基,一百颗可以凝成金丹。有它相助,搜寻便会事半功倍。” 沈飞仔细一看,发现这应该是祝山当初吃的那种增长灵力的药丸,想到祝山当初灵力堵塞最后险些暴毙的样子,他皱着眉头疑惑道,“这东西服用了莫不是会像祝山那样反噬?” 众人一听有些惊慌,尤其是祝洪,生平最讨厌修炼的这些旁门左道,他一直觉得若不是这些东西的诱惑,祝山哪里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 莫山道,“祝山吃了上千颗,再加上本就根基不稳却依然强行驱使灵力,自然会被反噬。你们只需用灵识探寻不会涉及到内丹,再说了后方由本王为你们守着不会像他那样被反噬。况且,这次的丹药与之前有所不同,祝山所服用的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加强一次,这回的丹药则不会让修为掉下去。” “好。”沈飞没有犹豫,上前接过一盒丹药往嘴里丢了进去,可是咽下后却又接着打开第二个,第三个盒子,直到将六盒丹药全部吃下去才抿了抿嘴看向莫山,“我一人吃就行了,开始吧。” “师兄!” “师兄不可以啊!你会被反噬的!” 连祝糖糖也包着眼泪道,“你...怎么自己一人挣表现啊...太过分了......” 沈飞笑了笑摸了把他的脑袋,“待会儿阿美出来,就交给你照顾了......在这之前由我去。”抬起头看向莫山,四眼相对皆是电光石火,“我一个人去搜寻。” 他自然是不愿意让其他人承担反噬的风险,虽然莫山说了少吃些没事,但沈飞还是不相信他。 这种背信弃义之人说的话有什么可信的? 鸾车说炸便炸,现在想把辛芷找出来谁知道是不是准备又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这个地方终究是鬼市,所谓的空间阵法也是又莫山所控制,万一大家进去被偷袭了怎么办? 莫山本想让大家同时在空间里找,但没想到这个沈飞竟然一个人把丹药都吞了。看了眼守塔人,见他微微点头,表示一人也是可以的,说白了,现在吃了丹药的沈飞,修为是最高。 六盒丹药,一共六百多颗,沈飞本就是金丹中期,服下这六百多颗到后期不成问题。 他走近莫山道,“可以么,陛下?没有人比在下更熟悉阿美了,我们每日都在一起,我是她最亲的人。”他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锥子敲击着莫山的心。 鬼王紧紧捏着手心,咬着牙根缓缓道,“可以。” 沈飞承认他有心挑衅,不过也没胡说,他本就是辛芷现在最亲近的人。 莫山让他坐下调息,毕竟吃了那么多颗灵力定会暴涨,沈飞必须尽快将它们平衡。 待众人退出塔内后,沈飞盘腿坐下,闭上双眼两手放在膝上,内丹慢慢旋转着,不一会儿,吃下去的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身体温度逐渐升高,四肢经脉也酸胀起来。莫山给他吃的丹药是从深海寒冰里提炼而出,虽然沈飞本身是属于冰系纯灵根,但也招架不住这深海寒冰的侵蚀。 皮肤上渐渐浮现一层薄霜,呼出的鼻息也冒着白气,他一动不动坐着像是座冰雕,周身的威压越来越强。金丹迅速地吸纳着寒冰提取的精粹,原本淡淡的金色慢慢被浸润成浓金,表皮也变得细腻光泽。 金丹越转越快,更加贪婪地吞噬着浑身的灵力,就连四肢中残存的都往那处奔去,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一般, 它在灵气的滋养下长得更大了,直到最后,在浓金光滑的表皮上凝成了一道之前没有过的坚固的屏障,接着一股清冽浓郁的灵力流向四肢百骸,充满着每根经脉。 他试着重新运转周身灵力,那股从未有过的轻盈之感立刻跃跃而起。 沈飞知道金丹后期,突破了! 塔外的众人感受到了周围灵压有变化,青琅抬头望向沈飞所在的方向道,“师兄他突破金丹后期了?” “父王,金丹后期是什么?” 祝洪没有回答只是将祝糖糖轻轻揽在肩头,和站在一旁的朗月同样担忧地看向散发灵压的楼层,“沈飞还差一点...就到元婴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有祝山的例子在前,强行提升修为反噬的结果大家有目共睹,虽然莫山说了只要不强行驱使这些灵力便不会遭到反噬,但身为修士怎么可能不用灵力? 祝洪觉得莫山是故意的。 而刚突破金丹后期的沈飞也是这么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巧。 找亲人是真,铲除异己也是真。能够一举两得的事他自然愿意去做,一旦沈飞被反噬,说不定会失去性命。那么魔修那边他能够交代,辛芷也会被他带走。 也许从一开始莫山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离众人稍微隔了些距离,守塔人低下声音朝莫山道,“陛下,一切准备就绪。只要阵法启动,鬼市里所有人的灵力都会被阵法抽走,到时候等沈飞的灵透支完,我们便在这头斩草除根。” 莫山目不转睛地望着通天塔顶上闪着淡淡荧光的昆仑玉髓,随即下令道,“按你说的办。” 一旦法阵启动,在阵中的所有人将会被抽走灵力,只是里面有一个人不太好应对。身后的树林沙沙泛起声响,莫山转过身,朝里面一处暗黑的角落道:“出来。” 果然,在那道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人,深色的兜帽遮盖着模样,他勾起嘴角沙哑着声音道:“本尊偶然路过阴府,听到那里的小鬼抱怨他们的殿主不见了许久,没想到却是跑到雪谷手下当侍卫来了,更有意思的是他竟然一直执着于这种下作之事,五殿主,你的怨气太深了。” 他笑的邪祟,如一只隐藏在深处的毒蛇,随时准备伺机而出。 莫山脸上神色不清,看向尤暨的眼神冰冷刺骨,“不关你的事。” “嗤,”尤暨轻笑,“五殿主莫非以为以全鬼市妖魔的灵力就能打开这个法阵?别忘了这可是无相君留下的东西,连雪谷都拿它没办法。” 如尤暨所料,莫山脸上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质问道,“什么意思?” 雪谷明明已经将阵法破解,怎么可能会没有用?可看尤暨的模样又不似在说谎。 见鬼王半信了自己,尤暨开口道,“鬼市所有人的灵力不足以将人带出来,但我却有办法。殿主,我只要一个东西,云荒万里。” 莫山更是紧皱眉头,“云荒万里鬼市没有,你已经搜过了。” “本尊自然知道鬼市没有,只是要你一个承诺。”毕竟莫山看起来比雪谷那女人聪明多了。“我们合作,我帮你寻回魔尸,而你则要帮我打探云荒万里,这桩买卖五殿主稳赚不亏。” “好。” 莫山将信将疑,他并不信任尤暨,这个神出鬼没的魔修把鬼市搅得天翻地覆,而且一来就把雪谷给杀了,带着玲珑魂魄的魔尸也被炸进了旋涡,他在魔修的支持下虽然成了新的鬼王,但莫山很清楚,尤暨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这个魔修来历不明,修为深不可测,但他似乎真的可以帮到自己。 那么作为交换,利用鬼市的情报替他留意下那把破笛子又如何? 半晌,尤暨想起什么又道,“殿主,那明心宗的修士留不得,但也不能杀。”之前他派人去查了沈飞,得知这人正是掌门鸿钧道人的亲传弟子,也是前段时间在铁丘山大杀四方的那个人。 这个沈飞颇有悟性,修炼的速度不亚于当年的天凌子,甚至被明心宗誉为天凌子的接班人。如此一来还不能直接杀了,一来是沈飞受明心宗重视,若有个三长两短定会引来宗门长老,其他的或许还能打个平手,但若在这个时机把那人引来,就不好办了。 二来则是他跟随沈飞多日,发现他的身上...竟然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魔气? ------------ 第七十一章 她有点轴 莫山正色看着面前的男人,“好,我答应。” 尤暨颇为满意地眯了眯眼,“你想利用整个鬼市的灵力打开通道让那个明心宗弟子进去把人带出来?”他嗤笑道,“恐怕你要失望了。” “空间通道里有无数世界,他现在那点灵力就算通过将人找到了也带不出来。”顿了顿,尤暨饶有兴致地看着莫山,“但我可以。” “你?” 莫山挑着眉看着面前这个神秘的人,尤暨修为很高他知道,从毫不犹豫杀了雪谷这事就能看得出来,可是这和能够打开空间是两回事。 能够肆意操纵空间,这是神才具有的能力。 莫山也不确定雪谷是否破解了挪移乾坤,于是先骗沈飞先去试一试,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一千年都等过来了再等等又如何?这个尤暨如此胸有成竹,他...真的可以使用挪移乾坤? 像是知道莫山的疑惑,尤暨讳莫高深道,“不是我,但有人可以。” *** 极阳之地,热浪拍打着庞大的战船,晃荡着的船身让人十分不适。 无相君睁开眼,望着岸边一个焦黑的身影承受着一道又一道不停歇打下去的冰火法术,紧抿了抿双唇,起身朝她走去。 “滋滋滋——” 胀大的尸丹跟一轮小太阳一样漂浮在辛芷上方,不停歇地转动着朝她打出法术,她的皮肤先是被火术烧焦,接着在撕心裂肺之时那些烧着的肉又被极寒冰术扑灭,如此循环已经有五万多次了。 她感觉现在都已经麻木到分不清冰和热了。 最关键的是,无相君叮嘱绝不能躲,必须把每一道法术给承受下来。 她觉得这简直太找虐了。 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开始新鲜出炉柔嫩光滑的皮肤变成了现在这样焦黑的模样。 辛芷觉得有些郁闷。 虽然她现在是个尸修,但好歹也是个女的,谁不喜欢自己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呢? 之前在鬼市时雪谷给她喂得还魂丹已经把皮肉给修复回去了,现在的辛芷变回了生前的模样别提多高兴了,她对着湖水照了好久十分满意自己的模样。 连无相君都对她不再那么凶巴巴的了。 不知道沈飞看到自己有了皮肉后会是什么反应?辛芷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过,无相君告诉她,因为自己把平衡这座岛屿的灵气全部吸收完了,再过三天这里就要崩塌掉。算了算,此时已经过了二十四个时辰。 极热之地已经开始起风了,这是从另一边吹来的寒气,平衡被打破后,两界慢慢相互交融,过不了多久,整个空间将陷入混沌。 辛芷问无相君到时候该怎么办,也没给个明确答复,只是让自己赶紧修炼别到时候给他添麻烦。 就这样,无相君把她丢到岸上被尸丹淬炼,而自己却一个人坐在战船里监督辛芷。 “六万次锤炼,一道都不能少!” 看到辛芷停下来了,无相君传声呵斥。没办法,辛芷只好接着挨尸丹的打。 看着远处那道被劈得焦黑的身影,无相君紧锁眉头,仔细观摩着辛芷的每一个动作。 太像了,真的和琼霄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发旋儿都一样有三个。 但是无相君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绝对不是琼霄。 除了样子,两人性格实在差了太多。 他第一见到,一个相貌竟然能完美地分成两个不同的人。辛芷性格看着挺虎人的,个子大,打起架来不要命,但其实接触久了发现她其实很内向,还非常地温柔敏感。 琼霄就不一样了,她个子比辛芷矮了一个头,一颦一笑皆是训练出来最完美的杰作,外表看着弱不禁风,其实慧心巧思,总是运筹帷幄。 不然自己当初怎么被她一步步吃得骨头都不剩? 当然了两人也有共同之处,倔。 想到自己在之前的空间里,明明感觉只呆了一瞬,但却是外面世界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恐怕琼霄早都已经逝世了,待他出去定要去地府寻一下她投胎在了哪户人家。 看着辛芷,无相君甚至觉得有些时候这姑娘和自己倒是脾性蛮像的,比如,都挺能吃苦的。 当年自己为了修炼在十八层地狱幻境里每种酷刑历练了上万次,他一声都没吭过。辛芷也一样,每日被法术锤炼锻体两万多次,皮肤裂了开,开了合拢,之后又裂开。小丫头愣是包着眼泪咬紧牙关坚持着。 无相君曾经问过她,这么努力地修炼是为了什么,辛芷告诉自己,是为了出去见一个叫沈飞的家伙。 当时听到这里,他忽然心里有些堵,就是那种自己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无相君告诉辛芷,人是不会和魔尸在一起的,尤其是那男子还是明心宗的牛鼻子道士。 辛芷却坦然地比划着说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呆在沈飞身边,这样对他影响不好,等沈飞找到新的灵宠就会离开。她会去慢慢找回自己生前的记忆,接着在明心宗附近寻一处的荒野住下。 看到她这副貌似云淡风轻的模样,无相君忽然想起当年琼霄问,他们这一人一鬼不能为世俗所接受该怎么办?无相君当时也是一副淡漠的模样答道,“我自然知道,实在不行到时候你就听了父母之言找个人家了,我就在旁边买处宅子守着,要是那混蛋敢欺负你我就吸了他的魂魄。” 此情此景,与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 无相君又发现了辛芷和自己的相似之处,感情那方面,咳咳,挺轴的。 轴得眼里心里只能装下那一个人。 他忽然觉得辛芷这姑娘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她真是会长啊,连每根头发丝看着都舒心。 要是他和琼霄有个女儿,估计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不知不觉中,无相君那双总是冰冷无情的眼睛总算是溢出了与之前不同的慈爱和温柔。他走向被法术劈得外焦里嫩的辛芷道,“差不多了。” 听到号令,尸丹这才战战兢兢缩小回到辛芷丹田中,此时少女被劈得神志不清,等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男人递了一卷书过来。 “拿着,”无相君将装订好的书塞到辛芷手中,“都锤炼了六万多次了还是筑基后期,你这点修为出去容易被恶徒夺走尸丹,没事多看看。” 这是按照目前辛芷的身体状况专门编写的最适合她修炼的秘法,无相君演算了许多次才最终写成,当然,这些经过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接过那卷书,辛芷“啊”了一声表示道谢,无相君皱起眉头嫌弃道,“这么久了都不会说话吗?” 她摇摇头,自打恢复肉身后,那声带从未发过声,根本无法如常人那样说话,能发出几个简短的声音就很不错了。 但无相君可不罢休,逼着她喊自己的名字,“试试喊我的法号,无相君大人,快。” 辛芷被磨得没办法了只好轻轻张开嘴,“大......”地喊了一声。 “不对,别牙齿绕着舌头,一字一字说清楚。” “无...啊......” “再试试。” 空气逐渐混沌,冷热交替形成的风吹过湖面掀起阵阵波澜,上涨的浪花击打着岸边的礁石,山丘之下的湖岸旁,一大一小正对坐着,仿佛一个慈爱的父亲耐心地教导着初生的婴孩牙牙学语。 终于辛芷擦了擦脸上低落的汗珠,微启已经麻木的双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无相君,大人......” 她声音细若游丝,还带着些抑扬顿挫,干涩得有点儿沙哑。 无相君垂下头看着,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辛芷也愣住了,她竟然能说话了! 她,再也不用比划着手势,可以表达任何自己想要说出的情绪,沈飞...她好想喊一喊他的名字! 辛芷太激动了,一个不留神忽然发现天上汇聚起一道莫名的雷云。 “是雷劫!” 无相君抬起头望向那道盘旋着的乌云,紧紧捏了把手心道,“调节气息,我为你护法!” 雷劫轰隆迅速聚拢,轰隆一声,降下一道电光。 轰隆隆——! 紫色的光电劈在辛芷背上,瞬间涌现出一道狰狞的伤口。辛芷疼得钻心,狠狠咬住下唇忍住这突如其来的鞭挞。 不是说了炼完体就刀枪不入了吗!无相君该不是骗她的吧? 在一旁护法的无相君看清里面的情况后也捏了把汗,辛芷刚刚才被劈完六万道冰火之法,现在又要来接受威力更甚的雷劫,他此时不能进去,只能守在外面。 只不过辛芷还好自己挨了那六万道法术,此时应该痛麻木了,受点雷劫应该不成很大问题? 雷云渐渐将辛芷整个人包裹在里面,遮挡住了一切可以洞察的机会,它不断变大,聚集了更多的威压之后,一声巨响,漏下数十道电光! 无相君在外面看不清,心里不自觉地焦急起来,怎么金丹期会打下这么多道雷?过不了怎么办?那丫头有没有事? 正在他忐忑之时,在雷云上方突然刮起了狂风,乌云携带着寒风滚滚而来遮住了灼眼的烈日。大地开始动荡不安,沙丘裂开至地心,纷纷瓦解。 这个空间...要崩溃了! 湖水向后倒去,像是中间有个漏一样,地缝不断地增多一直裂到两人所在的地方。无相君深吸一口气,运起灵力支撑起两人所在的这块地面。 然而雷劫似乎没有完的打算,继续向中间云层深处劈去,电光石火的轰鸣如擂鼓一样惊天动地。 天空慢慢瓦解开来,像是被一块一块撕裂露出了原本的黑暗,周围只剩下无相君用灵力漂浮着的小岛,在雷劫之外的漫天黑暗中,无数个空间如星辰一般闪耀着光辉。 这里...神界? ------------ 第七十二章 被困空间 浩瀚无印的星海之中,用灵力维持漂浮着的小岛看上去是那么渺小。雷云依旧伴着滚滚电闪雷鸣,辛芷的历劫还没有完。 无相君一丝也不敢放松,一边要放开意识观察周遭环境,一边要替辛芷护法。炼气升至金丹的这道雷云里共有九道雷劫,辛芷已经挨过了五道。无相君用想的都知道此事那个小丫头一定是被劈得在地上动弹不得。 比起历劫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他们现在身在陌生的地方,周围时不时地飘过不知通向何处的空间入口,稍不注意便会被吸进去。 无相君知道,一旦再进入这些空间,便就像之前一样再也出不来了。 只是到底要怎么才能回到曾经的世界? 这里的空间通道成千上万,就像浩瀚的星海让人的眼花缭乱。 “轰隆——” 第六道雷劫打了下来,透过厚重的云层里面似乎传来了挣扎的痛苦声。 辛芷趴在地上扭曲地缩成了一团,像一只濒死的小狐狸。 一动不动,等着来人给自己最后一刀。 紧接着第七八道雷劫同时砸了下来,两道电光一前一后夹击着辛芷,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她再也忍不住吃力地喊出了声,在外面听到的无相君高声道:“还有一道!丫头给我坚持住!” “嘭嘭嘭!!” 最后一道雷劫终于打了下来,电流滋啦啦地烧着全身,辛芷疼得目眦欲裂,深陷手心的指甲仿佛要穿透整个皮肉,这还只是金丹的雷劫,只有一朵雷云劈下的雷电。要是到了元婴或者更强,雷劫也会更多,雷电里面蕴含的灵力也就越强。 过了一会儿,云层渐渐散开,无相君感到手中与自己对斥着的灵力也慢慢减弱,他收了法盾站起身朝里面走去,“辛芷丫头,你还好吗?” 方寸大小的地面上,辛芷被雷得浑身像是被碾碎似的,一动不动趴地上,等无相君走到她面前时却突然停住了。来人远远地替她施了道净身术便不再向前,辛芷见无相君不动了,于是抬起眸子,只见男人迅速闭着眼别过头。 然后他又脱下灰白的法袍丢到她身上,将皓白的肌肤牢牢盖住。 雷劫之后,辛芷浑身盔甲早就被烧没了,当无相君走进云层时看到的便是趴在地上,光溜溜,黑漆漆的辛芷。 本来黑乎乎地一片无相君还没注意,没想到施了那道净身术之后,皮肤原本的模样便漏了出来,惊得无相君赶紧别过头。 辛芷无奈地看着背对自己坐立在远处的身影,叹了口气。她现在浑身没力气,连动手指都感觉关节被针扎似的。 过了良久,先是抬了抬头,然后胳膊能动了,最后拼了老命坐起身来讲法袍裹住全身,穿戴完毕后才踉跄地走向无相君,“无相君,大人。” 听到声音,无相君才转过来,只是转到一半儿顿了顿又转了回去,“可...有穿戴好了?” “嗯......” 无相君这才慢慢重新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夸大的袍子把人裹成了一团棉花,模样颇为滑稽,“如今已是突破金丹,炼体也修了,普通刀枪已经无法对你造成伤害,我给你的书看了么?” 辛芷一愣,完了,那书她才看几页就被雷劫给劈没了。 怕被无相君骂,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个明白。 白了眼少女,无相君招呼她到身边来,“罢了,就知道是个没收拾的。”和他一样。 “这几日在替你护法时,我将那本书总结一番,我念一句,你记一句。” 满天星光里,一大一小相对而坐,无相君将提炼出来的尸修功法全数传给了辛芷。 辛芷也发现,自己竟然过耳不忘啊! 那么长的口诀她竟然听一遍就背住了! 正当她欣喜时,突然听到无相君提高了声音:“不好!快抓紧我!” 想都没想,辛芷立马抓住了无相君的衣袖,而无相君则大手放在她的头顶上将其按入怀里,辛芷侧过头,从缝隙里看到那些如同满天星光的空间,竟然朝他们迎了过来! 原来这些空间喜欢吞噬有灵力的物体,辛芷引来的雷云蕴含了大量灵气,正是它们将这些空间吸引了过来。附近一个庞大的空间拖着肥硕的身躯朝两人袭来,无相君运气灵力推动小岛,全力逃离这些嗜人的东西。 一旦进了空间,他们便没这么好的机会出来了。 身后追上来的空间越来越多,无相君青筋突起,大袖鼓动着,不停地推移小岛,辛芷什么也做不成只好抓紧他安静地呆着。就像海里的大鱼捕食小鱼一样,不光后面来了一群空间,现在连前面以及左右的空间都被吸引过来了。 眼睁睁看着四面八方的光越来越近,无相君脸色沉了又沉,终归是放弃地低声说了一句,“罢了,总归不是一人了。” 辛芷也知道这次恐怕不知又要被哪个空间吞噬,只是身旁有个人陪着也总是好的。 至于沈飞......辛芷下定决心,等她修炼成为大能一定要寻找方法重新回到他身旁去。 泛着荧光的巨型光球笨重地靠了过来,挨着它的小岛一边瞬间消失被吸了进去,辛芷紧紧靠在无相君怀里,抓住这最后一丝稻草,闭上了眼等待空间的吞噬。 忽然,无相君抬起头,看向无尽的夜幕,一道泛着淡蓝色光泽的流星划破天际,它拖着长长的尾巴向自己这边靠近。 流星? 无相君觉得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他现在真的在天上? 果然,那道流星在划过天空之后转而掉头朝自己这头来了。 它的目标是小岛? 流星越来越快,飞溅起的蓝色火光越发强烈,眼看着就要撞了上来! 是被撞死在这里,还是进入其他空间? 无相君想都没想,站起身子将辛芷一个横抱,弯下膝盖准备跳进空间里。 忽然,怀里的辛芷猛地睁开眼睛,拼命地从无相君怀里挣扎出来,“回来!” 无相君没来得及抓住她,只见辛芷顶着撞过来的流星挥动着双臂,嘴里发出沙哑的“啊”声。 就在他们准备跳进去的那一瞬间,辛芷听到有人在喊她! 那声音沉稳,温柔,像是有磁力一般,那是她无比熟悉,日思夜想的人。 “阿美!是你吗?” 沈飞,沈飞来找她了! 辛芷鼻子有些酸,她用力朝流星挥动着双臂示意自己在这里。无相君也十分诧异,没想到那流星竟然是自己当初留在鬼市的昆仑玉髓!是谁,竟然能够驱动得了挪移乾坤阵? 那可是得分神以上的大能人才能操纵的了的!莫非,是那个在辛芷身上留下法术的大能? 沈飞的灵识透过能够自由穿梭空间的昆仑玉髓寻找着,这已经是最后一块了。昆仑玉髓被安放在六个阵角处,每个阵角代表了不同的空间区域,沈飞已经找了五个阵角了。 从一开始颇有信心,到后来的连连失望,再加上透支了这么多灵识他已经疲惫不堪,到现在驱使最后一块昆仑玉髓时,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 每块玉髓上都附着了辛芷的衣物,而沈飞又是与她接触最深的人,这样会增加灵识的感应,提高找到人的几率。 但空间通道实在太宽广了,恐怕人还没找到,灵力先没了,昆仑玉髓只有这么六块,用完了又能到哪里去挖新的? 正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在茫茫黑暗中找到一丝红色的亮点,那道小亮点在对着自己欢呼雀跃着,他虽然看不清那是什么,可灵识却异常波动了起来。 熟悉的气息告诉他,辛芷找到了! 沈飞毫不犹豫地冲向小红点,靠在她身旁亲昵地围着转了两圈,要不是自己现在碰不到她,沈飞恨不得将人抱在怀里怎么都不放手。 辛芷看着在身旁转悠的流星兴奋地拉起无相君的手指了指,“沈,飞!” 另一头的沈飞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慢慢靠近两人最后停在小岛旁。 这就是辛芷天天想的那个男子? 他是个大能?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错,小小年纪如此有作为。 无相君欣慰地点点头,之前听辛芷说起时,描述他怎么好看,怎么英勇,怎么在群魔里对战。无相君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没想到这次见着,竟然如此年少有为,顿时心里那点不满便消失了。 只是沈飞进来花了太多灵力,此时已经没法将辛芷二人带出去了,眼见着小岛马上就要被吞完了,他示意辛芷赶紧坐到自己身上来。 听到催促后,辛芷带上无相君坐上流星。载着两人的玉髓在空间中穿梭躲避,慢慢地,玉髓的控制有些滞后,无相君运起灵力一齐帮衬着,在空间里找了好一会儿却依旧没发现怎么出去。 怎么回事? 沈飞纳闷,为何出不去了? 他按照莫山绘制的地图往回寻找来时的路,却发现,路...没了? 怎么会这样? 莫非空间通道又被改变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现在却带不出去,沈飞心头焦急得不行,若辛芷永远被困在这里可怎么办? 鬼市外,莫山望着寂静得如同死城的鬼市向守塔人问道,“这些人的灵力还能支撑法阵多久?” “约莫一个时辰。” 沈飞到现在也不知有没有找到辛芷,不过就算没找到之后尤暨也会帮忙,不管怎样沈飞不可以再留了,只有把他除掉辛芷才可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莫山下令道:“去,把阵法毁了。” ------------ 第七十三章 十殿之主 尤暨告诉莫山不可将沈飞杀了,莫山虽不太情愿,但也只好作罢。 综合利弊来看,尤暨说得没错,万一将明心宗那帮老骨头引来可不是什么好事,也许还不止明心宗...... 不过尤暨只是说不能把他杀了,却没说不能给点小教训。毁掉法阵,让他加速被灵力反噬,光是噬心之痛便够他受一阵子了。 莫山绕过青琅祝洪等人从通天塔的后门走了进去,来到沈飞和昆仑玉髓所在的塔顶上,推开门,只见碧玉泛着冷光,将盘坐在一旁的沈飞照得脸上越发苍白无力。 朴素白衫的青年紧皱着眉头,微闭双眼,只是他的嘴角却泛起淡淡的,温柔宠溺的微笑。 玉髓光滑的表面上映出辛芷的模样,白皙的鹅蛋脸,英气秀丽,柳眉弯弯,明眸似有似无地透过昆仑玉髓看向自己。 莫山心里登时如被扼住了一般,慌张得喘不过气,他自然知道辛芷不是在看自己,而是望着正在用灵识与她互动的沈飞。 他伸出手颤抖地抚上那张脸,冰凉的触感就像是当初在深冬的雪夜里摸到的尸体,同样冰凉。 那张脸是莫山日思夜想了一千年的人,她的一瞥一笑,一蹙一颦,都刻在脑海中,在孤独的夜里描绘着。但即使是这样也不如亲眼看到她活生生的模样。 曾经在地府,莫山找遍了整个轮回册,却都是失望而归,无尽的岁月让他都快绝望了。就在那时,他听说鬼市的前任鬼王设下了一门时空阵法,雪谷暗算无相君就是为了它。 活着,才会有希望。 脸上一凉,莫山抬起手摸到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那是欣喜,是激动。 他的阿姐,回来了,没有人可以把她从自己身旁带走! 辛芷在趴在昆仑玉髓上,双手将其紧紧抱住,脸蛋儿轻轻挨着它生怕又把与沈飞分开。另一头的沈飞自然能够感觉到灵宠换发出的小红点紧紧挨着自己,他哑然失笑,“别怕了我在这儿。” 看到两人之间亲昵的举动,莫山脸色阴沉得吓人,他恨不得现在就剜掉这个恶心男人的心,吸了他的魂。只是,还得在等一等,这样会伤害到阿姐,他必须等到尤暨那边的消息。 没过多久,门被推开。守塔人走了进来道,“陛下,魔修那边传来消息,一切就绪。” 刚说完,只见莫山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掌朝昆仑玉髓“轰”地一声推掌,瞬间,玉面上的影像消失了,整块玉髓被劈成了一块块碎石掉落在地。沈飞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瞬间灵识反弹回来,将整个人击溃。 “唔——!” 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喉咙里涌出,溅得地上都是。他脑袋中一片混乱,半睁着眸子只见前面模模糊糊好像有一个人,还没来得及细看便昏死过去。 莫山没有理会他,转头朝守塔人大声道,“为何他们还没动作?” 守塔人正要解释,只听见身后突然到来的祝洪大吼一声,“你这兔崽子,老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来人正是守在外面的祝洪青琅一行人,他们发现阵法有些不对劲便上来瞧瞧,一进来便看到沈飞躺在血泊里。 祝洪将祝糖糖推给青琅,拉开架势,双手挥起九节鞭,一道强硬的白光从鞭中杀向莫山,“下你的十八层地狱去!” 那鞭法炉火纯青,每一击都下了死手,莫山反正目的达到了正没处发泄心头的愤怒,反手勾起手指,朝祝洪一射,那两根手指间竟然出现了一道蓝色火焰铸成的箭! “这是阴府鬼火!” 朗月失声喊道,“蛟王小心,千万别让它碰到!” 祝洪倒是听说过这阴府鬼火,它来自十八层地狱之下的阴气凝成,此火酷爱吸收一切元精阳气,所过之处,一切寸草不生。阴府鬼火平时只是小小的一星,然而就是这么一点星火一遇到有阳气时,便会燎原。 莫山手中,竟然随时可以凝出这么大的阴府鬼火! 他...到底是什么人? “啧,你们恐怕不知这十八层地狱归谁管。”莫山看着前方死死抵御的几人冷漠道,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鬼火凝成的箭矢如暴雨一般砸向众人,朗月朔风还有青琅开启法盾,筑起一道坚固的光盾。然而那鬼火碰到带着阳气之息的光盾竟然开始吞噬起来! “妈的,青琅你们去救沈飞,老子跟他拼了!” 说罢,九节鞭挥动着狠狠朝莫山身上打去,它的速度极快,莫山稍不注意便被抽了一鞭子,才找来的新躯壳瞬间皮开肉绽。 就在这时,空气中的威压突然一震,一股强大的,具有压迫性的灵力从天而降! 莫山一愣,这...是有大能? 难道是尤暨找的人来了? 他看向窗外的玄月,它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是空间变回来了! 既然如此,他冷笑一声,咬破了手指在地上画着法咒,嘴里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突然,四周出现了九个小型法阵,蓝色的阴火肆意在空中飞舞,接着,阴火之中出现了九道身形不一的影子。 他们踏着火焰而来,身上的鬼气令人窒息,等到火焰散去才仔细看清,这九人纷纷衣着不同,模样有的肃穆,有的猖狂,有的阴冷,但腰上介挂着枚符令。 那些符令长得十分相似,然而上面却刻着不同的数字,莫山挂着的是“五”。 其中一人身高近九尺,面色粗莽强势,他腰上挂着“一”字符令,率先朝祝洪一刀劈来,“轰”地一声将人摔出了塔外。 “父王!” 那带着“一”字的大汉率先跪下膝盖,埋头尊称道:“参见五殿主!” 另外八人跟着屈膝俯首,声音洪亮。莫山独自站在其中,犹如王者一般,他眼中闪烁着蓝色的火焰,阴森森地望向被逼到一角的众人。 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他静静地站在中间孤寂地看着地上被自己劈碎了的玉髓,道,“守住他们。” “是!” 九名殿主纷纷听令将青琅等人围成一个圈看守着,青琅扶起沈飞,将自己的灵力传给他,却发现他竟然伤的如此之重。 “师兄......”她带着哭腔轻轻喊着,又怕被那几个奇怪的家伙盯上,“怎么办呀......” 朔风安慰着小声道:“师妹...刚刚那股灵压......你不觉得像谁吗?” 青琅一愣,眼里迸发出光彩,“难道...?” 一旁的朗月却没听到两人的悄悄话,他心下回溯着曾经在书中所见,阴府有十殿,每个殿主各司其职,然而其中的第五殿曾擅自放走一恶鬼,被降罪入凡间轮回,体会其中的苦与恶。 没想到入轮回后却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忽然,朗月似想到了什么在一旁小声道,“他...他该不是那个失踪了的阴府五殿主吧?” 掌管阴府的十殿之首,竟然...是莫山?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要隐藏自己埋伏在雪谷身旁做一名侍卫? 另一旁莫山独自蹲下身默默地端坐着望向塔外似乎在等着什么,只听一殿主道:“五殿主,此次召唤我们莫不是只为了这么守着他们?” 他这话道出了其他几名殿主的困惑,这些人有老有少,各具特色,却无法想象都是掌管阴府之人,莫山摇了摇头道,“待这边的事办完,我和你们回去。” 听他这么一说,那九个人似乎都送了口气,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早说嘛,在这凡间这么辛苦,哪有回去好?” “就是就是,那便要赶紧了。” “五殿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一声,咱们都在所不辞......” 周围的气氛瞬间活跃了许多,莫山默了默道,“诸位,我找到在凡界遇到的那位亲人了。” 话音一落,四周刚活跃起来的氛围又低到了冰点,只听一名挂着“二”的白须老者皱着眉头道,“五殿主,你为了寻找那位亲人在凡界流离了这么多年,如今这番大费周章莫不又是为了她?” 莫山没有说话,表示默认了,接着过了一会儿淡淡道:“待会儿,有劳大家了。” 众人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接着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飓风的声音。 大伙儿抬起头一看,只见在塔顶的正上方,竟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 那是时空通道! 时空通道打开了! 紧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落下,他双脚站立在地后抬起头望着周围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无相君环视一周,确认是鬼市后朝阴府的殿主们挑眉道:“你们几个在这儿做什么?” “!!!” “无...无相君!” “什么,是无相君?” 几个殿主全然没了刚打祝洪时的威严霸气,纷纷朝后退了一步道:“你...你怎么还活着?” 无相君语气不善,“我怎么就不能活着?”他上前一步抓起说话的六殿主狠狠道,“那你们在这儿是做什么的?” 他们来做什么?九个人相互望了望,他们也不知道啊,莫名其妙就被召来了! 一殿主沉声道,“无相君,你休要无理,这次能够出来全靠我们十殿,否则还要关你一千年!” “就是,别不识好人心啊!” “对对对!” 无相君先是一愣,喃喃道,“你说...你说什么!?” 六殿主“哎呀”一声,“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没说!” 一殿脾气不太好,他本就看不惯无相君这番傲气的模样,重复道,“我说,若不是我们帮你,否则还要在里面关你个一千年!” 这次无相君听懂了,他仿佛是在确认道,“一...一千年了?” 他在空间里被关了一千年? ------------ 第七十四章 怎么是你 茫茫的空间通道中,辛芷和无相君皆坐在昆仑玉髓之上,沈飞载着二人躲避着那些空间光球的追捕,四处都被围堵着,好几次都险些被吞噬。 之前无相君试图朝它们攻击,一掌又一掌地阻止这些烦人的东西靠近,可那些空间就像是喂不饱似的,无相君打过去多少灵力,它们全部都吸收了,甚至还有讨要更多的意思。 好在沈飞及时赶到,不然两人恐怕早就被空间吞了。 辛芷松开无相君的衣袖俯身抱着昆仑玉髓,轻轻地将脸颊贴在上面想让里面的人看自己更清楚些,不过另一头的沈飞看不到她的模样。 在他的身边有个红色的小亮点是辛芷无疑,可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一抹银白的亮光,沈飞有些惊讶,莫非还有人和辛芷在一起?这道银白的光比辛芷大很多,说明此人修为十分深厚。 “阿美,你旁边还有人吗?” 听到沈飞的询问辛芷点点头,不过另一边的人却看不见,不过沈飞却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话,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辛芷都会认真地听,“你在这些时日里可有受伤?别担心,我这就接你回家。” 辛芷听闻高兴坏了,手上的劲更强贴在玉髓上听着沈飞令人安心的声音。 无相君打量着相隔千里却依旧撒着狗粮的两人,没有出声独自坐在一旁,想到自己也即将跟着两个年轻人一起出去眉头便舒展开来。 玉髓载着两人飞行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汪洋之中找不到到尽头一般,沈飞没有寻到出口。他担忧地继续加大灵力搜寻,可依旧白费功夫。 无相君也察觉到不对,“他怎么一直带着我们转,是找不到出去的地方了吗?” 辛芷也是一愣,压着嗓子道,“沈飞...沈飞......”,然后起身在上面跳了跳,发现对方却没回应,只听无相君摇头道,“辛芷别喊了,他听不见。” 听不见回应的沈飞看到小红点在身上来来回回走着,心想是辛芷贪玩便开口阻止道,“别乱跑待会儿摔下去了。” 只是辛芷并没有听他的话,依旧四处帮着寻找空间里的出口,她现在很着急,明明就要见到沈飞了却被卡在这儿,不得不说十分沮丧。 看出辛芷并不是在玩儿,沈飞便知道她是在着急为何一直没找到出口,于是轻轻劝道“阿美别急,再给我些时间。” 载着人的玉髓又乘着玉髓飞行了一段时间,沈飞感到体力不支,身体里的灵力也渐渐枯竭,每每放出灵力搜寻便发现丹田的金丹似乎空空如也,正在这时玉髓身躯也控制不住开始晃动,不经意间往一旁猛地一偏,上面的两人差点摔了下去。 无相君一个跨步将辛芷拉至身后,她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后伸出手担心地,像是哄小孩那样摸了摸玉髓。无相君则是面色阴沉看着尾随而来的空间,眉头紧锁,“他快支撑不了多久了。” 一旦失去昆仑玉髓的搭载,两人恐怕只有眼睁睁地被吞了。 沈飞感到体内灵力突然滞留,便知道自己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刚刚那一瞬间失去控制,吓得他立马朝两个喊道,“阿美没事吧?” 他在这边无比担心再次发生什么意外,然而辛芷却没法听到玉髓中的任何声音。她还纳闷为什么沈飞没声儿了,无相君则解释道,“他灵力消耗太快了,玉髓已经没法将声音传来了。” 就在这时,底下的玉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辛芷身子一歪,整个人朝底下滑了出去,无相君立马伸出手把欲坠落的人拉到自己这边,紧紧揽住,“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呸。” 无相君实在没想到沈飞怎么灵力消耗得这么快。 难道是鬼市那边的阵法被强行阻断? 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咔嚓咔嚓”声响,两人不约而同底下头,那光滑结实的玉髓竟然裂开了! 纵横交错的沟壑密密麻麻地在铺在每个表面,随后充盈的灵力像是被掐断一般突然消失了,昆仑玉髓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石柱子,哗啦啦地碎成了片状。 通天塔内,莫山立在阵法之前,趁着沈飞把灵识都灌入玉髓时无法感知自己周遭,抬起手便是一道宏光打了过去,昆仑玉髓瞬间发出强烈刺眼的光芒。 整个塔内被照成了白天,玉髓之内的灵力涌了出来纷纷迅速撤回沈飞的体内。 “唔......!” 强行撤回的灵力倒逆回内丹,毫无防备的沈飞被反弹回来逼得昏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抬起昏沉的眼皮,在最后那一刻看到自己的鲜血喷洒在玉髓光洁的表面上,里面映射出的红色光点也因为没了灵力渐渐消失。 *** “无相君,大人!” 突然失去支撑的二人陡然下坠,身旁没有能够附着的东西,辛芷挥着手在空中胡乱抓着,慌忙扑打着双臂朝他划过去。 无相君不停地打出灵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掉落速度,却看见辛芷直直地往下掉顿时怒喊道,“你倒是运转起灵力打出来啊!” 灵力?怎么打?她要怎么做? 这段时间来她都是被灵力打的份,哪里会使用啊! 她慌乱得很,眼看与无相君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知怎么地一着急,手一挥,从身体脉络里传来的强韧之力瞬间从手掌中打了出去。 这一打,掉落速度便慢了一分。 这就是使用灵力? 辛芷依葫芦画瓢,飞速向刚刚那样打出了几百掌,不过这几百掌里也就只有一小半是打出了灵力的,好在两人距离慢慢缩短,她伸出手想要去够着无相君,还差一点! 眼看两人就要挨着了,却没想到天上突然空降了一道闪电! “滋啦——” 一声巨响划破空间,生生地打在两人之间,把他们强行分开。 见状,无相君怒火中烧,眼里迸射的寒意凌人,他抬头便见一道青白光从天而降,那道光束及其耀眼,让人远远地就能感受到它的侵略。 这空间里除了他和辛芷,又有人闯进来了! 果然,透过外圈强烈的光晕似乎里面有个人形,也不知是敌是友。无相君没想那么多,直接抡起掌心便朝那人打了过去,然而灵力还没接近时,那人似乎动了动,侧身竖起一道屏障将袭来的攻击挡在外面。 这人竟然能够挡住自己的法术! 紧接着那道光盾将无相君打出的灵力绕一个圈,又猛地朝无相君扔了过来。 这人,不光能够接住自己的攻击还能反击! 自己的灵力被反弹回来狠狠地正中腹部,生生地将无相君推进了身后的空间里。 两位大能隔着光怪陆离的碎光相望,无相君沉着脸透过那道光盾能够看见一双凛若寒冰的眼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要扼杀猎物一般。 无相君想,如果此时那人再打过来一道攻击,恐怕自己在失衡的状态下无法避过。只是那人并没有乘人之危,待无相君被吞噬进空间后望着不停施展灵力的辛芷。 顿了一小会儿,那人这才重新俯冲下去拉住辛芷,他抱住少女的腿弯,将人横在怀里。光晕慢慢褪去,只见一银白色长发的青年侧颜紧挨着自己,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这...是在明心宗杏花院中出现的那个人! 铺面而来的清冽香气让辛芷觉得浑身充满了亲近之感,自她重生一来从未对除沈飞外第二人感到如此亲近。她下意识地反环住白发青年的脖子,不由自主地朝他的脖颈狠狠呼吸,太香了。 来人正是天凌子,看着扒住自己不放并且行为有些不和礼数的辛芷微微蹙眉,他受宗门所托,为了修复被自己扭曲的空间,只好收起了布置在小昭山上的森罗万象和屠魔阵,再加上紫灵君的丹药大补,本来要五十年才恢复的灵力瞬间回来得差不多了。 辛芷倒是没察觉到天凌子的不悦,只是听他道,“又是你,我说过不许碍着他。” 拦住单薄背脊的大手加大力气,天凌子眉头皱得更深了,“尸修?你还炼了体?” 他一把将人从自己身上拽下来警告道,“再让我发现你阻碍他修行,我定不会饶你!”说罢便用力一甩,将人扔进无相君所在的那个空间中。 *** 无相君慢慢坠地,他先是发现自己回到了本来的世界里,接着又被六殿主的这一番话震惊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一千年? 他在那个没有时间变化的空间里的一个瞬息,对于西洲大陆竟然是沧海桑田。若不是这次突然空间的扭转,恐怕他还得继续在之前的地方待到天荒地老。 没人注意到无相君发红的眼眶,他用尽一切办法回来,却物是人非。 莫山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也是愣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他也只见过一次无相君,当时跟随雪谷第一次前往鬼市,面前的这个男子对她一阵嘲讽。 不过后来无相君失踪了,但莫山知道,他的失踪与雪谷有关,这么多年来,有关于这位大能的传说一直没有停过。比如他的法器云荒万里。 尤暨要找的就是它。 眼下,无相君就在眼前,机会不可错过。 六殿主被无相君这么一拽,吓得脸色铁青,一殿主见状立马将刀横在身前,“放开他!” 也不怪一殿主如此惊慌,毕竟面前的人是曾经最令人惧怕的鬼王,且不说他为何会出现在通天塔,看他这凶煞的模样万一双方开打,十殿众王定不是对手。 无相君挑起眉毛藐视着面前的众人,他刚从空间里出来,只是身旁的那个少女竟然不见了? 七十四章 ------------ 第七十五章 黄泉阵法 就在打破阵法之后没多久,空间再度出现了异常的扭曲,莫山知道这是尤暨找来的大能正在修复空间。 而正在此时祝洪等人发现苗头不对便迅速闯了进来,五人相对而视,恶战一触即发。 莫山召唤出了阴府的十殿阎王,这一下一对四变成了十对四,祝洪见状怒骂道,“他妈的真是个孬种。” 目前的形势对于祝洪等人来说确实不妙,这十位殿主个个都是活了几千年以上的老妖怪,哪个修为不比自己高?哪个不比自己精? 经过一番交战,祝洪等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气之下准备化成兽型,只是这样对他的元气消耗极大,况且妖丹没了祝洪没法控制住自己兽型的意识,他会变为一只凶残嗜血的蛟。 只是现在等不了了,对方人数本就多,修为都几乎上了筑基,耗上几个时辰没问题,但若是久了对自己这一方绝对是没好处的。 “管他妈的,”祝洪回过头朝青琅示意,“我顶着,找机会带着沈兄弟逃出去!” 青琅猛地摇头,“陛下,整个鬼市都是鬼王的地盘,我们能逃哪儿去呢?” 见祝洪又要发货,朗月摁住他的肩道,“青琅说的没错,事到如今不管去哪里都会被莫山找到,陛下,不如咱们放手一搏。” 莫山挑起眉毛,仿佛在看一群傻子。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自信能够和阴府那些鬼来个放手一搏?怕不是脑子卡了吧? 还没感叹完,只见青琅起身,取下腰间的灵碟捏在掌心,另一只手举起剑直指对面的十人道,“我乃明心宗掌门之女,今日你们鬼市之所作所为定会被宗门所知,你们定将付出代价!” 她身姿秀挺,声音清澈明亮,仿佛如一棵傲人的小松柏。 “咔嚓”一声,手心的灵碟碎成了块状,朔风立马也取下身上的灵碟跟着捏碎,“等我师叔祖来了有你们苦头吃!” 朗月将自己的还有沈飞的灵碟同时碾碎,咬着唇望着对面的十人,“鬼王趁人之危实在令人不耻,倘若今日能够侥幸存活,来日我们必定是敌人!” 祝洪纳闷这些人为什么都在捏那块小玉牌,莫非是有什么奥秘在里面? 正当这时,塔内的房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狂风卷席着众人,朗月透过强风看见有一高大的男人从里面坠落而出,他上身赤-裸,强壮而有力,凌乱的头发随着狂风飞舞,双眸深不见底睥睨着四周。 “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 殿主们看见男人,先是愣了一瞬,然后上下打量一番,接着眼里充满了久违的恐惧,“无...无相君!” 高大的男人冷眉看向缩在一起的九位殿主,见状他们立马向后退了几步,纷纷手持法器对着无相君道,“你别过来,我们可是救了你,不然还得再关你个一千年!” 按照他们的说法,当年无相君闯入十八层地狱将里面的魂魄全部收走,这才凝成自己的修为,突破渡劫期,若不是当初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他哪里能够回来呢? 无相君并未理会他们的邀功,只是心里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在空间里呆了近千年,出声问道,“洲海国...在哪里?” 一殿主狐疑道,“你是说洲海魔国?那地方早就被天凌子给灭了。” 灭了? 被天凌子...覆灭了。 空间之中那道碾压性的威压里,狂傲冷漠的眸子除了天凌子谁还会拥有? 想到他本该和爱人共享人生,膝下子女成群,却被雪谷那蠢货偷袭导致相爱之人永远天人相隔......他本以为这个世界最多不过只过了百年不到,想着出来后在琼霄生活过的地方继续活着,可如今白驹过隙,沧海桑田,一切化为乌有,连渣都不剩。 无法控制胸中的怒气,躁动充斥着全身,无相君空手运起灵力,周围瞬间卷起灵力凝成的风暴,碎瓦击飞,横梁乱倒,这是分神期的实力! 世人认为他无相君在鬼市藏着多少宝贝,一切都是因它而起,那就由自己毁灭吧! 祝洪护着祝糖糖四人,将他们包裹在强壮的身躯之下。一时间,整个塔内手忙脚乱。 众殿主向后退去将法器横在身前,“无相君,你要干什么?” “你...你别过来......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快摆阵!” 莫山被其他殿主护在身后,目光紧紧锁在无相君身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怎么也没找到云荒万里的影子。于是沉下声道,“诸位小心无相君的云荒万里。” 对了,无相君身上有云荒万里! 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称霸六界的法器! 要是无相君在这里用它,那大伙儿肯定都没命了。 “绝不能让他使出云荒万里!”不知谁吼了一声,也许是被吓到了极致,最后大伙儿竟然也生出了勇气,纷纷朝无相君出招。 见这些曾经的跳梁小丑从恐惧到发起进攻,无相君冷笑地捻起法决,一瞬间,周身灵光涌动,聚成的风暴变得更加迅猛,威力更加庞大。 十殿殿主接连不断地向风暴中心的男人攻击,然而风遁实在太过坚挺,打了许久也不见得拿下。 莫山在后面一边与其周旋,一边观察着,心下觉得奇怪,打了这么久为何没有看到无相君使出云荒万里?他原本准备打算乘机偷走骨笛,可没想到到现在都看到云荒万里的踪影。 难道骨笛不在他身上? 莫山忽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无相君双手合十,双手手腕上涌现出无数咒法印记,宛如锁链缠绕,风卷云涌之际整个通天塔开始坍塌,青琅三人带着祝洪与祝糖糖,还有昏迷的沈飞御剑躲过掉落的碎石来到外面的地上,只见通天塔摇摇欲坠,整个塔身往下沉没,飞尘滚滚卷起只听见庞大的物体轰然倒塌的声响。 十殿殿主中不止是莫山在打起了云荒万里的主意,每个人也同样也各怀心思。无相君虽然可怕,但也耐不住他身上都是宝的诱惑啊! 只是现在无相君想要把整个鬼市毁了,那他的那些宝物到时候不都泯灭了吗? 莫山夹在中间,放低了声音道,“无相君想要毁了鬼市,若让他得逞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没了。望诸位竭尽全力阻止他,到时候本王会将全部财宝赏给各位。”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仅是形容那些低阶的小鬼,用在掌管阴府的十殿之主身上也同样灵验。莫山刚说完便察觉到几个殿主周身灵气更强了些,只听一殿主道,“那在下便先谢过大人了。” “谢过五殿主。” “五殿主可真大方!” 鬼市虽然不大,但拥有的金银财宝是六界最多的,莫山肯把这些分给十殿,不得不说实在是让人欣喜若狂。见个个拼命掩饰眉飞色舞的模样,莫山勾起嘴角冷笑,“趁现在快用黄泉阵。” 黄泉阵是集十殿殿主之力才能启用的阵法,九泉之下,无种族之分,管它仙魔神人最终都会成为一捧黄土。 十位殿主再次同时凝结起法阵,带着阴气的波涛水流骤起,天地变得浑浊,水雾中夹杂着雷电嘶鸣,法阵里,那滚滚腥泉里出现的阴魂叫嚣着挣扎向前,想要撕碎前方的猎物。 那黄泉阵势汹汹,集结了阴府的最凶恶之魂,一道接着一道朝无相君扑去。 一开始无相君还能够挡住这些凶魂,只是这阵法里面集结的魂魄数量和其众多,每一只魂魄都似饥饿凶狠的狼疯狂扑咬着无相君设在面前的法盾。 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阴魂被打散后又接连不断地扑上来,像是海里的浪潮永无止境。 一只凶魂咬破了法盾后,后面的魂魄相继挤了进去,莫山反手一个风灵咒打了进去。只见法盾开始龟裂。越来越多的魂魄压了上来,“咔嚓”,法盾碎了。 凶魂们闻到无相君身上传来的灵气,甘甜美味,它们饥肠辘辘地扑上去疯狂啃食,那精壮的身体上瞬间鲜血淋漓。它们数量越来越多,直到将男人完全掩盖住。 看着黑压压的一片,青琅小声道,“那...那是无相君?” 这位鬼界大能的名号这段时间以来常常听到,他的修为高深莫测,行踪诡秘,以及伴随着的令人向往的财宝和法器。 “他好像要被这些凶魂吞噬了......” 虽然不知这位无相君是敌是友,可那几个阴府来的殿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莫山。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朔风咬咬牙恨不得上去帮无相君一把。 “轰隆!” 无相君周身灵力暴涨,将那些凶魂震散开去,他浑身被啃得体无完肤,厌恶地看着十个阴府殿主,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莫山身上。 “找死......” 无相君身形有些摇晃,他本就在空间通道中耗费了大量灵力,此时又不得不应对黄泉阵,此情此景十分棘手。尤其是那黄泉阵,跟个打不死毁不灭的蟑螂一样,紧追着自己不放,实在是恶心。 殿主们见凶魂被震散,立即重新组阵,阴曹地府最不缺的就是凶魂,任他无相君有多能耐,反正如今没有云荒万里相助,被攻陷也是迟早的事。 凶魂的尖啸声如利剑,刺得耳膜作痛,奋起再次朝无相君攻去。黄泉阵有九泉,刚才那一拨只是第一泉!接下来的八次攻击会一次比一次更加凶猛。 正当无相君准备迎敌,忽然空中的那个黑洞又掉下来一个身影。 等看清楚人时,莫山脸色突变,立马阻止道,“别伤她!住手!” 数万凶魂之中,有一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屹然挡在了无相君身前,她披着与身形不符的灰色长袍,长发被一支沉香木兰簪松松散散地挽起,眼神充满着肃杀,一瞬不动地看着面前摆着阵法的殿主们。 辛芷的目光落在莫山脸上看了一会儿,最终移开。莫山失声喊道,“阿姐?” ------------ 第七十六章 果然是她 辛芷被天凌子扔进了空间球里,快速的坠落之下,她手忙脚乱地胡乱抓着周围的空气,突然,四周由孤寂黑夜变成残垣断壁,辛芷摔了个狗啃泥。 好在她天生气质不凡,即使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也十分赏心悦目。 首先看到的是无相君,不过他这会儿看着有点儿遭,浑身上下鲜血直流。一直以来,无相君给辛芷的感觉是一个强大无法攻破的人,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大能竟然会被伤成这样? 好歹念着人家帮自己铸成了尸丹,虽然过程有点儿惨,辛芷屹然站在他身前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这群看着不面善的人。 这些人一看就是正在按照法阵的位置排列,果然,是他们伤了无相君。 只是辛芷没想到,既然这些人能够伤到无相君,那自己肯定也打不过了。 她环视一周,发现有个年轻的瘦弱少年正紧紧盯着自己,辛芷有些奇怪,目光回看了过去,那少年的眼神灼烧刺目,像是一把钳子锁着她,让人无法移开脚步。 只是看了一瞬,辛芷便把目光移开了,眼前这些人不是善茬,她终于发现自己可能也打不过,但就算这样也不能把无相君一个人留在这儿吧? 她回过头看了眼无相君,正准备喊他,却听到男人先开口道,“你去哪儿了丫头?”他气势汹汹颇有问责之意。 辛芷没法解释,因为天凌子跟她讲的那些话,其实一句也没听懂。 什么叫阻碍他修行?那个他是指的谁? 辛芷不知道,也来不及细想,眼前的十殿殿主们又发动了新一轮进攻,巨浪滔天,带着撕裂般的尖叫奔涌了过来,无相君拉住辛芷向后跃去,“别碰那些凶魂!” 凶魂? 辛芷仔细一看,果然发现巨浪其实是由一道道丑陋的魂魄组成的,他们叫嚣着,带着杀意扑面而来。 “住手!不要伤害她!” 莫山撕心裂肺地喊着,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黄泉阵第二泉汹涌澎湃地将两人团团包围住,凶魂如大雨倾泻。 辛芷没有犹豫,背一躬,四肢肌肉暴起,柔软的肌肤瞬间变成铁甲。 这是经过冰火双术淬炼而成的炼体,刀枪不入,坚不可摧! 她动作十分迅速利落,扑上来一只杀一双,一把捏住凶魂用力使劲儿,瞬间灰飞烟灭。 “啊啊啊——” 凶魂们不知畏惧,见辛芷挡在前面如此猛烈纷纷掉头来攻击,无相君在后面捻起法决重新铸成一个更加固若金汤的大阵,面对这些凶魂他毫不畏惧,开什么玩笑,当年他可是从十八层地狱杀出来的! 就这样一个在前进攻厮杀,一个在后防护与施展法决,两人根切西瓜似的将那些凶魂杀得片甲不留。 第二道黄泉,击毙! 无相君站稳收手,脸色冷的像冰。 同一时间辛芷也回到了原地,从对方身旁同步站好,眼里的锋锐一模一样。 辛芷趁机环视四周,在不远处的瓦堆里,祝糖糖的小脸战战兢兢地望着这方,两人目光对上,小蛟眼神疏离陌生,丝毫没有当初那般粘人与依赖。 想到自己突然长了皮肉,祝糖糖不认得也正常。他的旁边是青琅朔风与朗月,祝洪挡在前面将四人牢牢守住。再往后,有一双修长的腿无力地横在地上。 朴素的衣袍被泥土弄脏,顺着身子看上去,那张辛芷日思夜想的脸无力地闭着双眼,嘴角干涸的血迹十分醒目,是沈飞! 沈飞受伤了! 难怪玉髓突然碎裂,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原因呢? 回过头,辛芷再次看向十殿殿主们,眼里的肃杀更加坚定。 是这些人伤了沈飞! 下一秒,辛芷半蹲下身子,准备随时进攻,她就像一个永不知疲惫的机器,越战越勇,浑身肌肉紧绷着仔细观察面前的这些人。 一殿主朗声道,“第三泉!” 比刚才更凶猛的魂浪从阵法里冲出,它们 这个黄泉阵说难也难,它跟阴火一样阴魂不散,前仆后继地不断涌上来,不论是谁,都会成为那些凶魂的食物。但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将阵打散,就能攻破。 十殿殿主早有防范,哪里会让他们这么容易破阵。 固若金汤的护盾将里里外外罩得严严实实。之前无相君有试过击破这个护盾,只是他发现,这法盾竟然攻不破? 连无相君都攻不破的法盾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这法盾来自于更高阶的大能手笔,二是他们用了上古法器。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十分棘手。眼下,只能施计让他们从内部打开。 无相君正想着要不要费些口舌诓骗下他们,反正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不如先假意告诉他们,然后再趁其不备突袭? 不过他一个分神期大能竟然被逼得使用这种伎俩还真是让人唏嘘,而且这种手段要是让辛芷丫头看见了,形象恐怕会一落千丈。还没回过神,余光便看到,穿着灰袍的辛芷,毅然走出了法盾。 “你干什么?快回来!” 没有听从无相君的命令,辛芷踏出了保护两人的法盾之外,她张开双臂仰起头,空中飞舞着的凶魂闻到溢出的灵力味道垂涎欲滴,转头向她攻了过来。 “阿姐不要!快停下!!” 莫山反手一个风灵咒从内将法盾打破,他一跃而起朝辛芷奔了过去。 少女单薄的身躯落在他的眼里,面若桃杏的脸颊,紧闭的双眼,都与思念中的人一模一样!! 他的阿姐回来了! 莫山从未如此庆幸,心中的阴霾在看到辛芷的那一刹那瞬间明朗。 千年的寻找与等待,上万次的失望与心碎,都在这一刻被抚平。 他双手搂住辛芷将人深深揉进怀里,高大削瘦的身躯附在上方,声音无比温柔道,“阿姐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风灵咒从地下升起,暴涨的灵力如繁花四绽,天地之间,阴火被点燃骤然亮起,华光冲天将满天凶魂一并烧尽。 六殿主惊愕中带着怒意,“五殿主你这是做什么!” 莫山没有理会,他眉眼深情地望着比自己稍矮些的少女,她的眼里有惊讶,疑惑,还有陌生。 她,把自己给忘了。 不过没关系,莫山将人搂得更紧,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也会创造出在一起更多的新的记忆。 “五殿主小心!” 重新俯冲下来的凶魂毫不留情地要在莫山的后背上,疯狂地吸食着散发出来的灵气,就算阴火将它们烧灭,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凶魂涌出。 苍白的肌肤被撕碎,骸骨从背底透出,莫山咬着牙脸色越发苍白。眼看那些凶魂就要碰到元魂了,远处一道强光“轰”地扫了过来。 一殿主迅速上前将莫山拉了过去,“五殿主,请不要如此任性!” “放开我!” 两只交握的手掌被迫分离,无相君趁机运起法决,瞬间天地间雷电交加,道道闪电像一个巨人在挥舞着利剑,把黑暗的天空割成七零八落。 “走!” 六殿主一声召唤,地面上出现九个光圈小型法阵,一殿主带着莫山最后走进传送阵法中,面向辛芷。她看到莫山苍白的唇轻轻开启,“等我。” 光柱淹没了九人的身形,刹那间消失了。 无相君收起法盾大步走向辛芷,拎起她的衣领将人狠狠扔了出去,“乱跑什么?你以为自己很厉害?” 身上的灵力刚收起,皮肤还处于娇软的状态,辛芷面朝地深陷砖瓦里,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带着歉意,她看向男人,“无相君......” “别喊我,道歉没用!”无相君早就吃透了她这一招,他发现辛芷看着傻呆呆的其实小聪明多着,比如知道自己吃软不吃硬。所有每次做错事后总会顶着水汪汪的眼睛求饶,然后无相君就会原谅她。 并且屡试屡中。 果然无相君虽然依旧骂骂咧咧,但显然没有刚才那么盛怒了,“你是觉得自己皮厚?还是觉得自己活够了,嗯?” 虽然辛芷炼成了炼体,普通兵器确实刀枪不入,可这是十八层地狱里招来的凶魂啊!它们吃人剥皮还特无赖,自己分神期的法盾都能啃得开更别说一个金丹期的炼体! 辛芷很配合地低下头,一副知错了的模样,无相君白了她一眼道,“为何你现在才从空间里出来。” 少女想了想,断断续续说道,“仙人,凶我。” “???” 什么意思?他很确定空间里突然出现的那人是天凌子,只是辛芷说的凶她是什么意思? “他为何凶你?” 辛芷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靠,敢凶他家的小孩? 无相君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一笔,等下次碰到天凌子定要教训他! 只是现在,两人必须分开了。 他有些不舍,看着辛芷道,“如今我们都出来了,你的朋友在那边快去找他们吧。” 辛芷疑惑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无相君梗了梗喉咙,“大人有大人的事要做,小孩子就别来参合了。”他要去找琼霄,不论是墓地还是转世,大千世界,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去寻。 只是对面前的这个自己悉心教导过的丫头还是有些不舍,于是叮嘱道,“我教你的法决可记明白了?” 辛芷乖巧地点点头。 “每日都要练,尸丹里的炼体也要修,不要怕痛,那是为你好......”他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终于停了下来,“丫头,再会了。” 说罢忍住不舍转过身,大步朝远方走去。 辛芷追了两步又停下来,喊道,“无相君,大人!” 高大的背影挥了挥手,映着满天星辰消失在通天塔外。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软糯的孩童声,“阿...阿美?” ------------ 第七十七章 我们回家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软糯的孩童声,“阿...阿美?” “是你吗?” 接着青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是阿美?” 弥漫的烟尘散去,那倒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越来越近,清冷的月色之下,与之前只有白骨和腐肉的模样不同,祝糖糖睁大眼睛看到,那人生得眉目清秀,似空谷的幽兰淡雅却又不失华贵。 很难想象一个人可以将这两种气质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她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大伙儿这边走来,在冷月的光华下显得如此刚毅无畏。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祝糖糖,他撒开步子飞奔了过来。 “糖糖!” 祝糖糖一眼就确定眼前这人是辛芷,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也不管祝洪是否在后面喊他。 辛芷定住蹲下身,将扑过来的小人一把搂在怀里,小蛟埋着头嗅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啜泣道:“你去哪儿了?我……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是依恋在她的怀抱中,然而当双手触到不再是坚硬骸骨的身躯时,祝糖糖才愕然抬头,看着她的模样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你...长成型了!” 蛟族出生时都是兽型,长到一百岁后才学会变人型。辛芷也终于成了人样,所以用蛟族的话来说,就是长成型了。 辛芷挨了挨他的脑袋,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说实话在看到无相君被关了这么多年后,她对自己出来本是不抱希望的了,此番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重见日月,自然也是十分激动的。 两人一同走了过去,只见几人在看清她的模样后脸上的神情有诧异,欣喜,还有关切。尤其是青琅,她虽然与辛芷接触得并不算多,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特亲近这只魔尸。 她有些哽咽,明明在面对莫山等人的袭击时都不曾哭,可现在看到辛芷平安归来后鼻子莫名地酸,“阿...阿美......你回来了。”她有好多话想要问辛芷,比如去了什么地方?怎么和无相君认识?又是怎么长出皮肤了? 如今三人明显感受到辛芷体内散发的灵力非常浓郁,修为甚至比他们还高。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琅,朔风还有朗月在这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从前都是斩些低阶妖魔,就算有稍微厉害点儿的都是鸿钧道人亲自带着,而这一次却亲自直接面临高阶修为的鬼王和魔修。 此番交战,沈飞身受灵识反噬,没了这座当风雨的大山青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几个之前感受到天凌子的灵力,发现明心宗的人来找大家了,于是决定捏碎了灵碟发送讯号。 虽然不见明心宗的人,但意外的是等来了辛芷。 辛芷走到她身边轻轻摸了摸有些凌乱的头发,目光却落在昏迷中的白衣青年身上。 之前在与十殿殿主交手时便注意到了沈飞,她心中牵挂着他的安危,手下力道越发可怖,把几个殿主揍得鼻青脸肿。 蹲下身,辛芷俯看着面前这个虚弱的人。 在空间里她时时刻刻都在挂念着沈飞。 她想过或许沈飞会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沮丧,生气,甚至发怒。可唯独没有想到他会伤成这样。 俊美的男子紧闭着双眼,若是没有唇边的那抹刺眼的血渍还以为是在熟睡。辛芷不由自己地轻轻推了推沈飞,见人丝毫没有反应不由得眼睛红了。 他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之前在小昭山上从刑室回来时的样子,那么憔悴,似乎任何事物都能够轻易地取走他的性命。 她张开唇,颤抖着有些结巴地轻唤着,“沈,飞,沈...飞?” 还没熟练发声的嗓音显得有些稚嫩,但其中饱含的悲伤和焦急却无法隐藏。辛芷就如一个稚童,不会隐藏情绪,她将耳朵贴在沈飞起伏的胸膛上,微弱的心跳昭示着主人还暂时活着。 “阿美,师兄放灵识去空间找你,他...他被灵识反噬了。”青琅支支吾吾解释道。 少女听闻后身形微微一怔,想到沈飞是因为自己才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过。于是迅速收起悲伤,沉思了一会儿便将地上昏迷的沈飞扛起飞快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祝洪追上去阻止道,“你要带他去哪儿?” 听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辛芷停住脚步回过头,看了眼被拽着的衣衫,挑起眼尾盯着来人,心里回想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这是祝糖糖的父亲——蛟族之王,沈飞与他似乎关系不错。 放下警戒,她回答道:“无相君,大人。” 无相君?祝洪这才回想起来,无相君似乎和辛芷是一起回来的!没想到两人竟然都落到同一个空间去了,不过辛芷这个主意真的可行吗?且不说他愿不愿意治沈飞,无相君刚才已经走了,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弟媳...哦不,阿,阿美啊,无相君向来行踪隐秘,这会儿恐怕找不到他了吧......” 辛芷想了想没有说话,虽然站在原地,但依旧没有放下沈飞的想法。祝洪是真不放心这姑娘,毕竟还是具魔尸,脑袋有时候比较轴,万一把沈飞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闷哼声,接着辛芷感到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腰。 祝洪自然也听到了立马惊呼道,“是...是沈兄弟!快把他放下来!” 听闻辛芷哪里还敢坚持,迅速将人轻轻平放在地上,一手将沈飞小心翼翼枕在自己膝上,另一只手查探他的脉搏。她发现沈飞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并且体内的灵力十分紊乱。 她学着在冰火两重天里无相君为自己梳理灵力那样将自己的灵力送了进去,两人的灵力迅速交缠在一起相处得十分融洽,并且辛芷还觉得沈飞似乎很欢迎自己将灵力送过去。 闭上眼睛,她能够感受到青年体内灵力对自己的乖顺,任由她梳理经络,每一丝都在诉说着欢愉与喜欢,它们恋恋不舍地依赖着,辛芷自然也很高兴,很快便将那些杂乱的灵力重新梳理好,等修复好后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猩红的血眸。 那双眼睛也死死盯着自己。 是沈飞吗? 不对,着陌生的神情不是他! 这个人她不认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辛芷一愣,想要将灵力收回,却不知怎么地被沈飞的灵力缠上了怎么都收不回来。那双熟悉的眸子此时透着陌生的神情,有惊讶,疑惑,还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占有欲,紧紧锁住辛芷恨不得将其吞入腹中。 “沈,飞?”她试着喊了一声。 面前的这个“沈飞”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未注入灵力的皮肤柔软白皙,瞬间被捏出了一道道红印。辛芷别扭地想要朝后退,可“沈飞”却不愿意放开,甚至还慢慢地将自己朝他拉拢。 “不......” 不得不说辛芷心里是有些恐惧的,明明这个人如此虚弱,她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摆脱。可辛芷做不到,这个“沈飞”浑身上下绽放的威严让她不得不屈服。 忽然,“沈飞”脑袋无力地垂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也松开,他向后倒去 又陷入了昏迷中。 见状,辛芷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祝洪,“为何......?” 祝洪走近仔细观察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摔糊涂了?” 两人都目睹了这奇怪的一幕,但不论是查探灵力还是修为都没有任何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转醒。 这一次,俊美的男子眼中透着的是自己熟悉的温和,怕自己又认错,辛芷看着他巴巴地喊了一声,“沈,飞?” 两人目光相撞,呼吸凝滞。 只见沈飞举起手轻轻掐在她的脸颊上,豆腐般柔嫩的肌肤出现了几道淡淡的痕迹。 少女扑闪的杏眼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好似他是个怪物。 按下心头的梗塞,他抬起手指拂过辛芷的脸颊,按在嘴角,摩挲着柔软的唇,从上至下,又从右到左,看着她那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忽然眼里洋溢着笑意。 “阿美?”他唤了一声。 身前的人儿如此鲜活地出现在眼前,比在幻境里还要真实,还要美丽。 辛芷眼里的泪珠子又流了出来,滴在沈飞的衣襟上,染出了一片水色。 他轻叹一声,双手用力,将辛芷拉进自己怀里。低下头忍不住在她脸颊旁的酒窝上亲了一下,亲完还嫌不够,又在额头和发髻上接着亲了几下。等到发现一旁的祝洪阴嗖嗖地笑时才将人放开。 祝洪大笑,“沈兄弟,刚醒就这么急不可耐呀?哈哈哈......” 沈飞轻咳一声,自然不会理会他的打趣。被辛芷搀扶着起身后反手将人拉近怀里,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放开。 “沈,飞,放......” “不放。”打断未说完的话,沈飞又低下头朝那垂涎欲滴许久的软唇上亲了一下,富有弹性的脸颊挨着自己的,怎么揉都不过瘾, 辛芷脸又红又烫,抿了抿唇回味一番,发现自己挺喜欢的。 “我们回家吧。” 回家?她眨着眼睛望向微笑着的男人。 对于家辛芷没有概念,但是她发现自己喜欢跟在沈飞身边。 喜欢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喜欢他对自己的温柔,只要想到他,再艰苦的日子都会挨过去。一想到有一天他会不再需要自己时,心里跟鞭子抽似的痛。 辛芷默默想道,怎么样才能一直呆在他身旁呢? ------------ 第七十八章 认清内心 正想着怎么才能一直留在沈飞身边不被他嫌弃,就听沈飞出声朝前方道,“师妹,师弟。” 辛芷抬头,果然看见青琅,朔风,朗月还带着糖糖四人匆匆跑了过来,看见沈飞清醒了好端端地站着,青琅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师兄....呜呜呜,你终于清醒了!” 她简直无法想象沈飞这座大山倒了会怎么样,朗月和朔风也有些动容。自打拜入鸿钧道人门下后,沈飞作为大师兄对二人十分照顾,比起曾经的待遇就像是上天的施舍,看到沈飞之前虚弱的模样自然也是难受的。 朔风焦急道,“师兄你没事了吗?怎么突然就...就没事了?”明明之前还昏迷不醒。 一旁的朗月则是默不作声,目光落到辛芷泛红的唇上,晶莹剔透得如同熟透的葡萄。再转而见沈飞一脸满足,一切了然于心。 他上前一步道,“师兄是金丹后期修为自然恢复得快。” “既然都到齐了,咱们也该出去了吧。” “鬼市的通道修复好了?”沈飞问道,他昏迷多时对现在的情况不太清楚。 祝洪抱起祝糖糖走在最前面,“通道被大能修复了,不过鬼王那小子现在不知所踪,出口处来了些修士,看道袍应该是你们明心宗的。” 明心宗的人来了?青琅拍了拍脑袋道,“难道是因为咱们把灵碟捏碎了,我爹发现不对劲派人来找我们了?” 几人迅速回到客栈中收拾好衣物,辛芷重新换上那套被自己洗得泛白的纱裙,将青铜面具重新扣回脸上。虽然她现在长了皮肉,但几个少年似乎有些不习惯,总爱盯着自己看,想了想索性还是重新盖上吧。 一行人前往奈何桥,果然见几名穿着明心宗道袍的人站在边上,青琅仔细一看,脸色都不好了,“怎么...怎么是她?” 顺眼望去,水泄不通的妖魔们堵在奈何桥尽头处站着几名明心宗女弟子,其中领头的便是炼药阁的薇若。 她带着几名女弟子四处张望,一转过来便对上了沈飞的视线,薇若扬起笑颜朝他道,“师兄!” 听到薇若的声音辛芷浑身一抖,往日不悦的记忆涌了上来,她挣脱沈飞的手心悄然向后退去。 掌心里软糯的手竟然想自行离开?沈飞皱了皱眉,在还剩一根指头时迅速捏住,霸道地重新将辛芷整个手掌拉了回来。 “沈,飞......” 断断续续的声音点燃了沈飞心中的戏谑,知道她不高兴了,却又忍不住逗她,低声道,“你要去哪里?我现在头还很晕,若身旁没了人扶着晕倒怎么办?” 辛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咬着唇十分犹豫,她已经答应沈飞不跑了,但看到薇若朝这边走过来又着急地想躲起来。 沈飞知道她有些怕薇若,因为上次的事情之后他被罚去刑室挨了鞭子,辛芷便下意识的认为她碰到薇若就没好事,还会伤害沈飞。 他爱怜地摸了把少女软乎乎的脑袋,“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 薇若推开熙熙攘攘的众妖来到沈飞身前,“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飞看了她一眼回敬道,“师妹。”高大的身形挺立着,如苍松一般。 薇若喜笑颜开,上前一个大步贴近沈飞,抬头便能碰到他的下巴,“终于找到你了!” “师妹特意来寻我?” “自然。”薇若答道,“师叔祖倾己之力将错位的空间重新归位,之后紫灵君命我等到鬼市来搜寻你们。师兄,你还好吗?” 沈飞点头表示自己安好,他隐瞒下受伤的事,“无妨,有劳师妹了,请。”他右手做出请的动作。左手却一动不动,薇若顺着左手看了上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中握着一双纤细稍小一点的另一只手。再往上看,这手的主人分明是辛芷!她躲在祝山身后时不时地张望一番,看到自己后立马又缩了回去。 一瞬间,薇若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堵得慌,“她怎么在这儿?”本来笑颜如花的脸在看到辛芷后立马垮了下来,原本柔情似水的眸子也变得阴沉。 “阿美现在是我的灵宠自然要带在身边。” 沈飞则觉得薇若的行径有些奇怪,按理说出来寻他们的应该是鸿钧道人,神剑阁弟子,怎么都轮不到炼药阁的人来。众所周知炼药阁弟子的体能和其他两个派别比起来差了许多,鸿钧道人怎么会派她们来? 阿美,阿美......沈飞两句话不离这个魔尸。薇若回想起之前在杏花院外不远的泉水中,她亲眼看到了这个魔尸的真面目。腐烂的脸上骸骨森森,不管是谁看到都会作呕,所以沈飞....沈飞定是被她迷惑了! 两人各自揣着心思,只是路过之人看到一个仙风道骨,另一个温柔似水,都不约而同赞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辛芷一时间也忘了害怕,她看了看沈飞,又望了望薇若。无论从什么地方看,两人真是太般配了。 记得上次看到这两人站在一起时,她还乐呵呵地躲在房檐上。任周围人发出羡煞的赞美。那时她便打心里觉得自己和沈飞不是一类人,虽然成了灵宠,也结了契,但迟早有一天会被更好的神兽取代。 她只是个被人嫌弃的魔尸,反正总有一天会离开。 可如今再看到两人站在一起时,心里却再也不像上次那样平静了。 又酸又张,又痛又难过,恨不得站到中间将两人隔开。 为什么会这样呢?莫不是因为长了肉的原因? 薇若隐去情绪轻笑,“师兄的这灵宠看样子可真不老实,还要师兄看着。不如我送她一串兽用的玄铁链吧,这样她便不会到处跑了。” 说罢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串闪着寒光的玄铁链递了过去,这是专门套在灵宠身上的,可以随着灵宠的身形改变大小。 接过玄铁链,沈飞沉默半晌,他自然不会将这种东西用在辛芷身上,不过还是朝薇若道,“谢过师妹。” 顺着奈何桥往外走,划过湖泊后就出了鬼市。 天上的月亮不再是终年不变的玄月,它变换了个方向,清冷的光辉把小昭山照成了白雪。 祝洪抱着祝糖糖朝众人告别了。 他杀了祝山,如今能够威胁到他的人已经没了,自然可以回到东海。那里是他的家,雪融的墓也在,祝洪在心里许下承诺,等回到东海一定好好抚养儿子。 祝糖糖迈着小短腿将辛芷拉到一旁偷偷塞给了她一件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块鳞片,这是祝糖糖的蛟鳞。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拔下来的,“这是留给你的信物,阿美你答应过要来找我的...我...我在东海等你。” 接过蛟鳞,将它放入衣服口袋中,辛芷点了点头。 她自然回去找祝糖糖,他可是自己重生后第一个朋友。辛芷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沈飞上前安抚道,“等我们有时间去找他就是了,不用如此难过。” 他捏了捏辛芷的手心,温和地朝她笑着,这一幕自然落在不远处的薇若眼里。 “这魔尸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虽然骂归骂,但更多的是嫉妒和不甘。比较薇若在明心宗里,容貌算得上上乘,师父又是大名鼎鼎的紫灵君,她哪一点比不上辛芷了? 为何沈飞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看过她? 越想越觉得不爽,想哭却又发现这么多人又在旁边看着,薇若只好御起剑朝沈飞冷冷道,“师兄,快些。掌门令我们找到人后速速回明心宗。” 说罢便御剑升空转身离去,青琅看着远去的身影吐了口唾沫,“呸,就她那模样还想当我嫂子?”说完便朝薇若做了个鬼脸。 沈飞笑道,“什么嫂子,别乱胡说。”这句话他是跟青琅说,也是在和辛芷讲。还没出来时,他明明就感受到辛芷整个人情绪有些低落。 沈飞不傻,看到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他刻意收下玄铁鞭想逗逗辛芷,没想到她竟然害怕了。在和薇若说话时也故意和她靠的很近。 从某些角度来看十分亲密。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沈飞觉得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单恋吧。辛芷看起来很喜欢自己,但不知是自己的这种喜欢呢,还是其他的。若他不主动点怎么能让这个姑娘认清自己的心? 不过从目前的状况看来,结果是可喜可贺的。 辛芷也喜欢自己,不过似乎还没认识到。 将水月放置在半空后,其他三人先行朝小昭山驶去,沈飞朝辛芷找了找手示意她上来。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辛芷愣了愣将自己的手递给他。沈飞一拉,她便轻松地来到了水月上方。 还没等站稳,身后温热的气息从背后包裹住自己。沈飞两臂将辛芷抱得紧紧的,轻轻侧头便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气。青年眉目如画,俊美修远。 他抱着辛芷,在她耳边吻了一下,小声道,“抓紧我。” 辛芷心都化成了一汪清泉,耳朵红得可以滴血,“沈,沈飞......” “嗯?” 水月慢慢升起,在皎月之下显得格外清冷,辛芷摇了摇头,表示不要这个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 沈飞哈哈笑了两声,将人转了过来面对自己,道,“怎么还害羞了?” ------------ 第七十九章 互诉衷肠 沈飞轻笑着将人转了过来面对自己,她低着头耳尖红得发烫,“怎么还害羞了?我们阿美还会害羞了......”他揭开青铜面具,把头埋在辛芷耳边,嗅着丝绸一样的长发散发出来的清香,手指饶有兴致地抚弄着秀发,丝滑的触感在手心里让人爱不释手。 他不是没想过让辛芷恢复容貌,在鬼市时还曾豪置极品灵石拍下还魂丹。之前他想过很多次辛芷的身世是什么?她生前到底经历了哪些事?通过这些,沈飞想要了解到一个全面的,活生生的辛芷。 鬼市一别就是三个月,分开得让人猝不及防,沈飞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两个随时随地待在一起的人突然面临分别,让人实在是无法习惯。沈飞时刻想着辛芷在哪里,会不会遇到危险,怎么出来,自己该如何做...... 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辛芷了。 然而柳暗花明,莫山带来了能够寻找辛芷的方法,就是通过无相君的法阵去寻找,只是莫山心机深沉,早就打了不让自己好过的念头,他痛下杀手将阵法毁去。 沈飞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想的是,此生能否再见到辛芷。 还好,远在明心宗的天凌子此时出手,将他们几个救了回来,失而复得后的激动加深了沈飞的执念,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 漫漫修真道路抵不上一个心头至宝。没有情感的寄托与天同寿又有何意义? 他轻叹一口气,将辛芷环抱的更紧,另一只伸出食指从上至下摩擦着衣料,好似被电触一般,辛芷猛地颤抖了下身体。 手指滑到腰际间,改成了整个掌心将纤细的腰肢握住。炽热的温度透过衣料紧贴着肌肤,辛芷听到自己的心疯狂地发出“砰砰”声。 她站在原地跟一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任由身旁的人贴近自己,他的一举一动都撩拨着身体的每根神经,辛芷觉得自己大概坏了,它会因为沈飞的靠近无故发热,会不由自主颤抖,还会特别依恋他。 见怀里的人跟木头似地楞着,沈飞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将两臂收紧,温柔地啜了口白皙的脸蛋儿,“怎么愣着?”莫不是不喜欢自己这样?还是进度太快适应不了? 可沈飞没法等了,虽然外面的时间没有变,但两人在鬼市里是实打实的三个月没见,沈飞好不容易在这段时间里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人揣在身边。毕竟在幻境里都过了几辈子,孩子都有两个了,这点儿动作进度对于他来说实在太慢了。 然而辛芷想的则是另外一回事,她很喜欢这个叫沈飞的人了,他周身散发的温润气息让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辛芷觉得重生之后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他。 他们在一起修筑被毁掉的小院,一起看小昭山上的云海与日出,这些日子真的太美好了,好到让辛芷有时候觉得像是幻境。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直留在沈飞身边。 只要沈飞愿意,她一定会点头答应的。 抬起泛着波光的眼眸辛芷盯着沈飞,俊逸的脸上让人移不开视线,她张开嘴半天发不出一声。 沈飞刮了下她的鼻尖道,“想说什么?” 辛芷木然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那份炽热,她仰起头,学着沈飞之前的动作,慢慢向他靠近。 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下巴处感受到一股清凉,一抹淡淡的清香顺势钻进他的心里,带着丝丝酥麻的感觉。 沈飞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辛芷竟然亲他了! 那是不是说明,她也是喜欢自己的? 突如其来的激动让沈飞有些试了方寸,反手将人死死圈在怀里,他俯下身,双手由下至上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着她精致的面容,如远山的眉毛,如清泉一样的眸子,还有如凝脂一样的肌肤。 随后将自己的唇附在了她的唇上,温柔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就那么压了下去。 柔软的双唇相触,轻轻磨蹭的微润感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从嘴唇上蔓延开来,传到身体各处。连身旁呼啸的冷风都感受不到了,万物消失,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是天地间只有彼此的两人。 辛芷忽地又哆嗦了下,口中强势闯进的异物让她有些不适,但更多的是羞涩。 “唔......” 她轻微挣扎着,却被对方无视,沈飞加深了亲吻的力道,四瓣红唇紧贴在一起,恨不得将辛芷揉进自己身体里。 他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没想到辛芷对他的感情也是一样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学自己的动作...... 但不管怎样,沈飞都会接受,就算辛芷的情感比较稚嫩,但他们的时间还很多,他有自信让辛芷喜欢上自己。 亲吻渐渐变得失控,沈飞运起法盾将呼啸的冷风隔开,随后将辛芷放在剑柄之上,她粉色的双眼有些迷离,纤细的脖颈之下,白嫩精致的锁骨勾得人再三留恋。 沈飞顺势躺在她的身侧,用宽厚的身躯将她挡着,手腕轻搭在她的腰肢上,面上不动神色,眼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靠近那让人迷恋的耳垂轻咬了一口,在辛芷想要侧过头之前用手牢牢控住,“阿美,我不想修仙了。” 阿美,我不想修仙了。 方寸岛上,风雪漫天,茅草屋内的白发谪仙透过盛满清水的青釉碗看到如此景象。 碗中倒映出的俊男美女忘情地搂在一起,互诉衷肠。 天凌子挥手,里面的画面消失,只剩下一片涟漪。 淡漠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周身的灵压变得紊乱,屋外,风雪跟随着主人的心境逐渐变强。 “哐当!”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幻蝶从池塘里爬起来,湿漉漉的翅膀垂在地上,她抬起头看到门口冷漠甚至有些不耐的男人尴尬地笑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幻蝶喜爱吸食灵力,十方岛上的灵力是整个小昭山最强的,甚至比仙凡交界处还要浓郁,况且天凌子这人平时不怎么管她,整日不是闭关修炼就是盯着那个破碗发呆。 看久了幻蝶便好奇那碗里有什么东西,这一次她便趴在窗户上偷看,这一看不要紧,里面的水面竟然映着沈飞的模样!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怀里还抱着个姑娘在哪儿亲呢! 一时间,幻蝶觉得天凌子真的很可怜,喜欢的人有了心爱的姑娘,这是何等悲剧啊。 结果她想得出神,一不留神从窗户上摔了下来掉进了池塘里。 被天凌子盯得浑身发毛,幻蝶尴尬笑了一声,“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灵山上的其他姐姐们告诉过她,千万别去探听那些修士们的秘密,知道得越多,小命也就越短。 现在好了,她知道了全天下最厉害的修士为情所苦......还是因为...因为一个男人? *** 沈飞替辛芷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裳,在替她重新冠发时又忍不住在那柔软有些红肿的唇上咬了一下,辛芷后退半步沈飞却再次欺上来,她无奈只好张开嘴任这个男人索取。 反正...也挺舒服。 终于到了小昭山底下,水月缓缓降落,辛芷重新盖上面具跳下剑身,沈飞跟随其后,收好水月拉着人刚走了一步便愣住了,小昭山的气息....有些不对! 青琅等人和薇若早就到了,见两人姗姗来迟青琅便问道,“师兄怎么才来?” 倒是身后的薇若却瞥到辛芷红透了的脖颈,白皙里透着的粉红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再看看沈飞拉着辛芷的手,顿时明白了。她轻轻冷哼一声,却不敢表露出来,“师兄和师妹有三个月没回来了,掌门也甚是想念你们,咱们快些上去吧。” 青琅三人“嗯”了一声跟在后面,沈飞环顾四周忽然出声道,“屠魔阵和万象森罗为何不见了?” 众人也随之愣住,那屠魔阵和万象森罗是小昭山最强有力的防御,这会儿却全没了......相当于整个明心宗暴露在了陆地之上。任何妖魔都能够随意闯入这个圣地。 修为不高的修士此时在他们眼里就是一顿大餐。 薇若道,“是师叔祖将它们收了起来。” 沈飞更是疑惑,这两个阵法在小昭山有好几百年了,怎么这会儿就收了呢? 难道明心宗出事了? 越想越不对劲,沈飞拉着辛芷快速朝宗门行去,穿过树林,斑驳的光影从叶子缝隙里投下,沈飞朝辛芷道,“我先去找师父复命,你回杏花苑等我。” 辛芷点头,正要转身却被沈飞拉了回来,他的眼睛明亮而富有朝气,隐去一丝不安,又道,“路上不要理会任何人,直接回家。” 辛芷知道沈飞不放心自己,于是上前贴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她走了两步回头,见沈飞还在原地,不知怎地看着有些阴翳。那感觉就像是在鬼市时,昏迷的沈飞出现了陌生的神情。 她挥了挥手,表示让他快些离开。 看着辛芷离开的背影,沈飞心里越发不安。不知为何他回到小昭山后莫名地心绪不宁,种种不符合往日常理的事情涌上脑海,他找不到头绪,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心中的不宁。 鬼市空间的异常,万象森罗被收了,屠魔阵也被收了,那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 第八十章 我只要她 看着辛芷渐渐远去的身影,沈飞心头冒出莫名的不安,为何炼药阁的弟子会来寻他们?神剑阁的人做什么去了?带着这些疑问,远处伫立在山腰上巍峨的神剑阁大殿赫然出现在树木皑皑的青山之中。 层层叠叠的玄色琉璃瓦之下,高大的玉石柱显得尤其雄伟。沈飞踏上漫长的阶梯缓缓走上大殿,守卫的弟子见状纷纷朝其行礼,“大师兄。” 沈飞点点头回礼,两名弟子让开一条通道,往里面最深处是令人沉静的清心香。 跨过门槛便见到负手背立的鸿钧道人,沈飞上前抱拳道,“师父。” “臭小子,你倒真能耐了啊!” 鸿钧道人转过身来,“嗖”地一个香炉扔了过去,沈飞偏头,那香炉便砸在地上咕噜滚着,香灰撒了一地。 见状,沈飞立马蹲下身将其拾起,烫手的炉子把手掌都烙红了,沈飞却没放下,面不改色地将其放好回到原处,“师父,弟子知错了。” 鸿钧道人气笑了,“你错?你错什么错?” 沈飞道,“弟子不该带着师弟师妹下山玩,闯了这么大的祸,让师父操心......”其实想想这些也不怪沈飞,他哪里知道鬼市通道会被关闭,甚至后来出现的一切都是未曾预料的。 只是经过这一次的遭遇,沈飞发誓回来好好修炼。 他太弱小了。 在明心宗,他是众人的大师兄,唯一可以与天凌子相提并论的天才修道者。沈飞的成长太顺利了,以至于他认为自己很强了,想到在鬼市里无力救下辛芷和师弟师妹,想到轻而易举被莫山暗算,沈飞抿了抿唇沉默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太幸福了,以至于说出不想修真的话。可若如此,他怎么去保护心爱的人? 叹了口气,沈飞见鸿钧道人久久没有做声,“师父?” “为师说的是你带着他们去鬼市的事吗!为师说的是你为何不愿修真了?” 沈飞身形一顿,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鸿钧道人,只见他冷笑道,“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他抬手扔了一块记录灵石,“你自己看!” 沈飞捡起地上的记录灵石,有些漠然地将它打开,影像中,一位年轻俊逸的青年修士搂着一位秀气却带着一丝英气的女子,那是自己和辛芷。 两人在影像中半倚着水月忘我地亲吻着,沈飞还忍不住搂着她的腰欺身上去,接下来的画面是他将辛芷的身体挡的严严实实,但最后一双白皙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攀上了沈飞的脖子。 不管再看多少次,沈飞都能够回忆起当时的激动与幸福,但这一切都被旁人记录了下来。 沈飞皱着眉想,到底会是谁呢?谁会趁他不注意放置记录灵石来专门记录呢? 想到之前都一直在鬼市,直到见到了薇若才被录下来......难道是她? 沉下脸,将情绪隐藏好,可接下来却听影像中的自己对着辛芷吐诉道,“阿美,我不想修仙了。”沈飞心头一紧,果然,鸿珺道人周身的灵压变强,大手一挥,一个巴掌拍了过来。 浑厚的灵力将他推出了十步之外,胸口撕裂地疼痛着,抬起头,对上鸿钧道人的怒视,只听他道,“混账跪下!” “嗖嗖”两道灵力打在腿上,沈飞身体募地朝前倾,双膝跪在了地上,他低着头看不清面色,“师父......” 鸿钧道人高声道,“如今魔族重返大陆,明心宗自当替天下苍生除魔卫道,全宗上下对你期望如此之高,你身为我的大弟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为了一只魔尸,居然想要放弃仙途,她让你乱了心智,阿飞,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师父,弟子错了,原谅我!” “你是我的大弟子,为师自然会原谅你,但她不行!” 这些年来你下山看到那么多受到魔族侵害的百姓,为师以为你心存大道,没想到突破了金丹还是不免世俗的困扰,既然这样,为师就替你去杀了那只魔尸!” 什么?鸿钧道人竟然要杀了辛芷? “师父不可!” 威严逼人的掌门见状,怒斥道,“你这成不了器的东西,现在还想着替她说话!”他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丢到沈飞面前, “这是近来从山下收集到的情报,大齐境内受魔尸们的严重破坏,这些魔尸从铁丘山到天门关整整一千里路中横行肆虐,甚至进了朝都。阿飞,毁灭,是魔尸的本性,不管她生前是如何,成了魔尸便是件只会残杀的利器,即使是这样你也要护着她吗?” 沈飞跪行上前抓住鸿钧道人的手臂道,“师父,阿美和别的魔尸不一样,她有残魂......” 鸿钧道人将手一甩,怒其不争道,“有又如何?一缕残魂罢了,指不定哪天就恢复了本性。阿飞,你是明心宗最具有天赋的修真奇才,若用心在修道上也会成为天凌子那样的大能。到时候什么样的道侣找不到?”他越说越激动,自己的得意弟子竟然被一只魔尸勾了魂! 沈飞撇头,都不敢看师父,“徒儿只要她一个。” 话音一落,鸿钧道人愣了。他站在原地看着沈飞眼里充斥着惊恐与不解。 那可是魔尸啊! 他的乖徒弟怎么能喜欢一只魔尸!? 眼看与魔修这一场硬仗就要开打了,这时候居然还要为了人家放弃修道! 这哪里是魔尸?分明是狐狸精!! 鸿钧道人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一口闷气喘不过来,他余光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沈飞,又是一口气咽不下去,堂堂男儿竟然为了个魔尸下跪,成何体统! 沈飞从小就很乖,很孝顺。那时候鸿钧道人说什么,他便默默地听从。掌门虽然护短,但对神剑阁弟子的修行却十分严格,连青琅犯错都一视同仁。 而沈飞从来不给他添麻烦惹他生气,甚至还包揽了教导的神剑阁弟子们,以及带青琅的活儿。 自他这徒弟长大以来,容貌是愈发俊秀,搁路上一站,那些炼药阁的就围上来了。但沈飞他道心坚定,不为所动。这让他想到了当年的天凌子。 可不是吗,两人都是天灵根,又早早的突破金丹,如果不出意外将来沈飞也会在两百年内突破元婴。 这样的弟子怎么能不让他骄傲? 也许是沈飞一路太顺了,上天要给自己一点磨炼。 这小子,说不修真就不修真了。 哎。 越想越顺不过气,有种自家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还是头坏猪。他将袖子从沈飞手中拖了出来,道,“混账,真是混账!”掌心拖起一道雷电“轰”地砸向沈飞。 跪在地上的人躲都没躲,生生地挨了这一道雷电,“滋啦”一声,肩上肉眼可见地焦了。他呕了一口鲜血在地上,强行支撑着身子让自己跪稳,“师父...不要伤害阿美...求你了。” 鸿钧道人自然不忍心,这蠢徒弟竟然躲都没躲,他收回手向后转身,“齐国发来一封信函,说宫内出现了魔修行踪,想要明心宗的人帮他们除魔,你且带着青琅,朔风,朗月前去。至于那魔尸...把她带下山去不许再出现在明心宗了!” 沈飞一顿,立马叩首道,“谢谢师父!” 他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也知道鸿钧道人舍不得真正伤他,所以在那道雷电打过来时并未躲避。可是,鸿钧道人只是舍不得伤沈飞,对于辛芷他可是铁了心要杀。 现在他松口准许沈飞将人带走,可见对这弟子偏袒到了什么地步。 *** 辛芷一路躲避着明心宗弟子悄然向杏花院走去,绕开主路,里面有一处山脉小径通向目的地。这处小径是之前辛芷漫山遍野采摘野花野草时发现的,甚少有人来。 辛芷很喜欢这里,因为只有在这儿她才能取下面具,不会让可怖的容颜吓到旁人。 幽静的小路上,得了灵力滋润的野草疯长,比人还高的花朵依旧姹紫嫣红,只是此时却安静得连蚊虫都没了声响。辛芷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来人。 那人站在蜿蜒曲折的小径最深处,她面若桃李,香腮泛着淡淡的红,妩媚而温柔,是薇若。 她身着宽大的道袍,衣摆随着轻柔的风卷起,望着这头对着辛芷轻轻一笑。 辛芷先是一愣,浑身僵了一下。 薇若踏着轻盈的步子走向辛芷,勾起嘴角,“哟,这是谁?” 看着来人,辛芷嗅到了不怀好意的气息,她鼓起劲儿慢慢挪动着步子朝后退了一小步,却被薇若先一步施了个定身咒。 “你把师兄害的这样惨,怎么还有脸回来?” “沈,飞?” 沈飞怎么了?如她料想的没错,碰到这个薇若就没好事! 上一次碰到她沈飞便被掌门关刑室了,回来半条命都差点没了,这次这些人又会怎么去伤害他? 辛芷周转着浑身灵力妄图将定身咒,却听到薇若又道,“若你敢挣扎我就去告诉师父,师兄养了一只魔尸,到时候他定会被挑断灵根放逐置凡间,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果然,听到自己的存在会危及到沈飞安危后,辛芷立马就不再运转灵力了,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你,要如何?” ------------ 第八十一章 未来如何 薇若靠近这个浑身上下充斥着不属于修士气息的人,鄙夷地注视着她,抬起手触碰到青铜面具,想到面具底下那张森森白骨的脸顿时一阵恶心。 又想起之前发现沈飞在寻药方制作丹药妄图使辛芷恢复肉身的举动,心下更是不悦。 “我今日倒要仔细瞧瞧你这魔尸长什么样子。”那天在水池边太黑了,纵使修士的视力比普通人好上许多,但当时辛芷被沈飞挡住,最重要的是薇若被那张脸吓坏了,以至于慌乱之中也没看的很清楚。 说完便伸手将面具揭开,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之前看到的那样丑陋,相反,她很美。 那种美不是紫灵君的仙气飘然,不食烟火,容貌也不如牡丹那般桃花含情,风情无双。她的杏眼不似活了百年之久的修士妖魔那样看淡了苍生,游戏人间,它清澈明亮,犹如一宏清水,如云海里起伏的朝霞充满着生命力。 薇若失神一瞬,但很快回过神来,眼前的辛芷已经长出了皮肉,莫非是沈飞的丹药成功了?但转眼又觉得不可能,能够活白骨之药她从未听说过,就算是最厉害的紫灵君也没有把握炼出来,是了,她应该是用了障眼法,这是魔物最爱用来蛊惑人的。 自己是看到过她真实模样的,沈飞定是被蒙骗了!“啧,只会用障眼法迷惑男人的魔物,师兄到底是被迷了心智,否则怎么会看上你?” “你以为师兄真的会喜欢一只魔尸吗?若不是你现在长成了人样,恐怕他躲都来不及呢!” 她从腰间取下铁鞭,辛芷注意到那根鞭子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可以发出火光的了。自打薇若毁了沈飞的住处,紫灵君觉得她实在是过于恃宠而骄,便将玄火鞭给没收了,现在薇若用着的只是一根凡界的铁鞭。 她朝辛芷脸上“啪啪”抽了几下。 铁鞭上的倒刺贪婪地割着姣好的脸蛋,薇若冷傲地挥动着手臂,面前的人动弹不得只好生生地挨下。半晌,等她有些累了才停住,等望过去时却愣住了——辛芷那张白皙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鞭痕! 她完好如初,仿佛自己刚才抽的那些鞭子不存在似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 薇若疯狂地又朝她挥了几十鞭,直到累的再也提不起臂膀了才作罢,可是...面前的人依旧毫发无损。 她将鞭子扔在一边,赤手空拳扑了上去,一个巴掌扇到辛芷脸上,“啪!” 柔嫩的掌心拍在她的脸颊上,“哎呀!” 薇若尖叫起来,她倒退两步看着掌心,竟然肿了! 抬起头注视着那张脸,分明就像是一块石头,硬得不得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怎么脸皮这么硬? 薇若不敢置信地上前去,颤抖着触碰辛芷的脸,可是当她碰上去时却又是那么柔软,和刚才的触感完全不同!薇若不信邪,又扬起手扇了过去,“啊呀!” 果然又是打在铁皮上一样,她疼得噙着泪水,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做了什么?” 辛芷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薇若,见她想哭又不能哭,想叫也不敢叫,心头有些诧异。薇若给她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刚才又拿鞭子抽,手掌扇,辛芷又不傻,自然运起灵力将身体转为防御状态。 她在冰火两重天岛屿上被无相君压着挨了这么多打,好不容易炼成了铜墙铁壁一般的身体,正好拿来用了。不仅如此,她还有些窃喜,无相君果然没有骗他。 薇若恼怒地讥讽着,可最后还是没动手,她可不想再被辛芷当傻子玩儿了。忽然薇若似想到了什么,勾起弧线好看的嘴唇道,“雕虫小技,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支小竹筒,旋转着打开倒在辛芷的头发上,一只明红色的小虫战战兢兢地爬了出来,等到触角碰到带着馨香的皮肤后立马活跃了起来。 它迈着六条腿迅速地潜入辛芷的秀发里消失不见了。 薇若冷笑道,“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它叫小可爱。放心我暂时还不会对你做什么,它得先在你的皮肤上产卵,等到它们遍布全身后再慢慢孵化。” 虫子?这些虫子会在她身上繁殖? 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薇若,只听她道,“到时候它们会成千上万地从卵里孵出来,刚出生的小可爱需要吸食大量的灵力,它们会钻进皮肤吃你的血肉,食你的经脉,直到全身溃烂也不会作罢。浑身刀枪不入又如何?你总有那么一瞬是卸下防备的......” “哦对了,”她讥笑道,“别想着去告诉师兄,到时候我可不会保证掌门会不会对他做什么......”说罢抬起手朝自己脖子抹了一下。 薇若见辛芷面色铁青很是高兴,不过她不能在这里呆太久,紫灵君还在炼药阁里等着,“十二个时辰后定身咒自会解开,记住,沈飞的仙途就握在你手里......” 辛芷站在原地,山间的冷风吹起呼啸着扑打在身上,林间的花香肆意绽放着,只是她没有心思去闻。从薇若离开时就在回想她的那句话,“你以为师兄真的会喜欢一只魔尸吗?若不是你现在长成了人样,恐怕他躲都来不及呢!” 沈飞,之所以亲她,抱她是因为现在长了皮肉。 他不喜欢自己之前的模样。 也是,从一开始两人第一次见面,他还因为自己的容貌吐了,浑身腐烂着,只剩下骸骨还散发着腥臭味那副样子谁会乐意看着呢? 就像之前沈飞不允许自己碰他,晚上让她呆在屋外不许进去。他...其实是讨厌那副样子的吧? 就算后来两人关系渐渐熟悉,沈飞看似没那么介意了,还允许自己碰他......但辛芷知道他只是不想与灵宠的关系太僵。 她,还是有自尊心的。 所以她坚持不靠近沈飞,他让自己晚上进屋,偶尔做些拉近关系的亲密动作,辛芷都一一避开。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希望沈飞能把她当做真正的朋友,不是因为契约,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发自肺腑地尊重自己。 薇若...其实说的没错。若不是自己此番恢复了相貌,他怎么可能对她那么亲密? 沈飞那么温柔,他鼻息间的温柔,深吻时的情迷,都让辛芷慌乱不已,她好喜欢沈飞。 可若是身上的虫卵破壳了,浑身再次溃烂,沈飞还会这样温柔地对待自己吗? 不用想,她也知道答案了。 夜幕像是被打翻了的墨,今夜没有皓洁的月,冷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在耳边低语。 她,不想让这样的美好消失,也好想一直留在沈飞身边。 辛芷有时候会反复琢磨那些记忆碎片,琢磨着自己生前应该是个挺不幸的人,沙场重伤身亡,魂魄被抽走一大半,尸体也被制成了魔尸。 可就是这样的她,也想拥有一次幸福。 那个幸福叫做沈飞。 有时候她会坐在屋外的杏花树上静静地看着安睡着的沈飞,听着他沉稳的呼吸想着,这人怎么那么好呀? 是不是上天把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遇见沈飞上?不然就凭她,一仙一凡,两人永远不可能相遇。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过美好了,好到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敢肖想这样好的人,也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找回记忆。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那些生前的记忆,自己是谁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和沈飞在一起很幸福,应该比生前的自己更好。生前的她反正都那么不幸,为甚么一定要重新将它们找回来? 就像之前对无相君说的,即使沈飞不要她了,辛芷也会在小昭山附近找一处无人的山脉住下,看着沈飞一步步登向大道。 可是她现在似乎没机会了,她,又会变成以前的模样。 又过了许久,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朝霞慢慢透过云层洒向山林,留下一片斑驳。林间的薄雾被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实在是太美好了。 辛芷看了看天空中的初阳,浑身周转着灵力,渐渐地,僵硬的四肢开始慢慢动着,先是手指,接着是脖子,然后是腿和身体。 她拖着麻木的身体慢慢向杏花院走去,绕过小径,小茅屋的顶棚出现在眼前,里面是熟悉的花园,看上去杂乱无章,什么花啊草的都有,虽然看着繁杂,但在辛芷心里却是一片温暖。 这些,都是属于她和沈飞的回忆。 走进院子,那个粗壮的杏花树枝繁叶茂,晨风徐徐吹过,将洁白的花瓣吹成了雪花,簌簌落下。 那下面,坐着一个人。 他的头发和肩上都堆满了花瓣,看上去有些孤寂。 是沈飞。 辛芷心头狂跳着,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慢慢走到他身后,轻轻喊了一声,“沈,飞。” 他在等她,等了一整天。 沈飞转过身来,眼里有些红血丝,看到辛芷微愣了一瞬,随后轻笑道,“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那一瞬间,辛芷的心被幸福填满了。 不管将来如何,不管她会变成什么模样,至少此时此刻,沈飞是在乎她的,喜欢她的,那就够了...... ------------ 第八十二章 他有心魔 沈飞从鸿钧道人处回到屋里,灵鸡许久没见着主人“唧唧”地撒开爪子跑了过来,它用脑袋抵着沈飞的腿轻轻蹭着。 高大的男子蹲下身用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灵鸡毛茸茸鹅黄的脑袋,问道,“她不在吗?” 他回到院中多时,可哪里都没有辛芷的身影,整个院子里花香扑鼻,斑斓,奇形怪状的各色花朵毫无美感地种在篱笆里面,那些都是辛芷漫山遍野挖回来的,它们仰着脸对着沈飞,诉说着两人一起建造小院的回忆,可是,此时却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感到那么陌生。 “你去了哪里?”他锁紧眉头喃喃道,放出灵识搜寻着,屋子里,后山上,院子中都找遍了哪里都没有辛芷的踪迹。沈飞心里顿时一紧,无数不好的念头充斥着脑海。 最后,沈飞来到杏花树下,缓缓端坐着。他望着前方无尽的山峦心里却疯狂呐喊着。 她是被人带走了?还是自己离开了? 辛芷为什么要离开?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他的脑海像是被炸开一样,想到辛芷有可能不再回来,心中顿时阵阵绞痛。 对于辛芷,沈飞一开始就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 就算他是那么需要她。 辛芷是个魔尸,但从她拥有自己的意识来看,注定与其他魔尸不同。她跟着自己只是为了找回记忆,自己身上有她可图的东西。一旦辛芷利用完自己迟早会离开他。 所以沈飞诱哄着人与自己签下契约,让她当灵宠。 辛芷真的很乖顺,她总是睁着一双纯澈的眼睛好奇地跟在身后,打量着并且企图融入这个世界,然而却又像一个外人,总是与大家格格不入。 她喜欢一个人站在圈外默默地注视着,一切对于她来说毫不关心。 或许辛芷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便不愿与大家接触太深。但同时她又是那么敏感心细,温柔而善良。虽然不愿参与接触,但在同伴们碰到危险时又总是挺身而出。 这是他喜欢的女子。不论她是魔尸,还是其它,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有那个人。 众人都觉得沈飞是天纵之才,说他品行敦厚,为人正直,高风亮节,由此把他视做将来会和天凌子匹敌的第二个大能。可是只有沈飞知道,他根本不是这些人说的那样。 沈飞有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他有了心魔。 正当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不会回来了。”沈飞蹙眉,又是那道扰乱心智的声音。 自打从铁丘山回来之后,忽然有一天,耳边莫名地响起了一道声音。 它看不见,摸不着却总是说着一些扰乱人心的话。 “她和你不会在一起,永远不会。” “若有一天所谓的正道让你杀了她又该如何?” “你永远成不了天凌子,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 每个夜晚,它都不知疲倦地在耳旁诉说,一开始沈飞还会反驳,到后来听着也就习惯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魔。 他道心不正,早就被魔侵蚀了。 后来,那心魔知道了他的弱点,成天更加疯狂地引诱,“因为你的弱小,她才会被抓走。”“她会留在鬼市,这里有爱她的人,不再需要你了......” “一旦她得知莫山时她唯一的亲人,便会离开你......” 只要一说到辛芷要离开他,沈飞的内心顿时会掀起惊涛骇浪,嗜血毁灭的残暴止不住地涌上脑海。 “她果然走了......只要释放自己,你才会得到力量。” 沈飞阖上双目不再理会,只是心里一直徘徊着心魔的那句话,“她果然走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沈飞想,若得到力量是不是辛芷就不会离开? 怎么释放?该如何释放自己?如果他释放了心魔,那师父定会十分失望。他在抉择之中摇摆不定,一夜瞬息过去,朝霞把云海染成了金色,沈飞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勾起嘴角将心魔抛在脑后,只听到来人犹豫地喊了一声,“沈飞?” 他转过头,隐去眼中的暗涌,把最温柔的目光投给了辛芷,她站在院子里看上去有些狼狈,“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辛芷向前走了两步,顿了顿,想起薇若的威胁便随口道,“山上。” 听到这意外的回答沈飞起身,他慢慢靠近辛芷,浑身清冽的香味让她欲罢不能,鼻子轻轻嗅着那些香气,不自觉亲昵地在他胸前的衣衫上蹭了蹭,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撒娇的小猫。 她在来时便想通了,将来的事,那便留给将来吧。 看她依偎在自己怀里,顿时,沈飞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回揽着辛芷,低下头轻吻着额头,极尽温柔耐心道,“胡闹。” 晨风拂过疯长的百草,卷起云烟,沐浴在晨光中的二人各怀心思,此时却是彼此的唯一。 良久,等赖够了辛芷才从沈飞怀里抬起脑袋,“沈,飞?” “嗯?” 她伸出手捧着一垫脚就能够到的男子的脸,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泛着好看的弧度,比星辰还要闪烁的眼里溢出让人沉醉的温柔,“沈飞。”她又轻声唤道。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希望他一直都在身边。 “我在。”沈飞答道。 “沈,飞?” “在的,阿美我一直会在你身边......” 纯白柔软的杏花花瓣层层叠叠,夜晚的凉风拂过,一阵花雨洒下,将二人圈在一个只有彼此的花海世界中。花瓣落在辛芷的鼻尖,沈飞低下头,柔然的唇瓣划过敏感的鼻尖,连花带鼻头一块儿衔在嘴里。 辛芷感到鼻子湿漉漉的,还有些痒,难得扬起笑容难为情道,“痒。”她别过头,正好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沈飞垂下眸子,眼里充满着翻涌的情欲。 于是顺着脸颊将吻滑落在耳际,轻轻吻了口耳垂惹得辛芷浑身发颤,“沈...沈飞......”她轻喘着想要退出他的怀抱,却被身后一只大手抵住,动不了丝毫。 由耳垂往下便是他所想念的那一截细腻的脖颈,沁入肺腑的暖香“嗖”地将整个欲-火点燃。 忽然之间,心魔又在耳边道,“你若此时破了身便会失去大半修为,突破元婴便是白日做梦。” 半晌,沈飞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将人放开,在她眼上落下一吻,有些失落道,“罢了。” 一个吻还不够,又将人捧在手心亲了十几下才作罢,辛芷被吻得晕头转向,白皙的脸上浮着两堆红晕,她抿了抿唇迷离地看着沈飞仿佛在问为什么停下来了。 “噗嗤。” 沈飞笑出了声,将人拉进怀里拢着,抬起眸子看向小院外的树林中。方才还满是温柔的眼已经退去,剩下的只有冰冷的肃杀。 从他回到小昭山便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 沈飞放出灵识寻找过,可怎么也没有头绪。就在刚才,他和辛芷在一起时,那道被一直监视着自己的视线又来了。 他不清楚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不伤害辛芷,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跟着。若是伤害了辛芷...那他定会将幕后之人找出来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怀里的人大概是因为太舒服了,像猫一样轻轻地打着呼,听到这样安详的声音,沈飞心里那点阴翳便被抚平了,他吻了吻辛芷的的秀发,把玩着她头上别着的木兰花簪,心想这不是自己买给她的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过沈飞将这点儿小情绪隐藏着,问道“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怎么回来的,又怎么会认识无相君,还有你的修为又是怎么有的?都跟我说一说。” 辛芷这才恍然大悟,两人自打见面以来忙着亲昵去了,她还没来得及跟沈飞讲分开以来发生的事,于是她一边比划,一边用简短稚嫩的嗓音将所有的事一滴不漏地说了出来。 从怎么被雪谷抓走,把她当做容器施展聚魂大阵,这身皮肉就是雪谷当时喂她吃了丹药后才长出来的。 沈飞心想,那丹药是不是拍卖会上的还魂丹? 后来她进入空间,和无相君相遇被丢进冰火两重天里,再到为了炼体被尸丹暴击六万多次法术,沈飞脸色越来越沉,抱着辛芷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听到心爱的人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沈飞心里不是滋味,他觉得果然还是自己太弱了才会让辛芷去承受那么多艰辛。他的爱人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所有的事情交给自己就好了。 缩紧眉头将头埋进辛芷的脖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阿美,你再也不会受苦了。” 这个女子生前命运多舛,死后魂魄被抽走以至于进不了轮回重生为最低等的魔尸,铁丘山上两人意外的相遇,沈飞从未如此庆幸自己会遇到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并且让他有机会照顾,保护她。 命运,真是神秘莫测的东西。 沈飞看着她,爱怜地抚着柔软的秀发,“我用灵识一直在寻你,在使用最后一块昆仑玉髓时发现了一颗红色的小亮点,它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我十分亲近,我想那应该是你......” 辛芷愉快地点点头,“知道。”浩瀚无尽的空间中,那时听到沈飞的声音别提多激动了,她再也不想离开他了。 说道怎么出来时,辛芷断断续续描述道,“白头发,带出来的。” 白头发? 之前他听薇若说起天凌子将错位的空间归位,莫非他进去了空间里?两人还遇上了?不知怎么的,沈飞心里腾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他自然知道自己想多了,可就是忍不住朝别的地方乱猜测。 如果天凌子......和辛芷,沈飞愣了愣,迅速打消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这样一个大能.....他只是去修复空间罢了。可是转眼一想,修复空间要本人亲自进去吗? ------------ 第八十三章 想要成亲 面前的女子睁着纯净的大眼睛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可沈飞心里跟淬了冰一样冷,修士的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后可以參破天道,比如像天凌子这样的大能是拥有破开空间的能力。 并且他不需要像沈飞雪谷等人依靠能够穿行两界的媒介昆仑玉髓,仅用灵识便可以找到空间错位处,从而进行修复。可是令人惊讶的是,向来对俗世没有任何兴趣的天凌子竟然亲自进了空间通道里。 沈飞知道破开虚空需要非常多的灵力,所以天凌子才大费周章将森罗万象和屠魔阵收了起来,他不光进去了,还将辛芷带了出来。 沈飞问道,“你为何会遇到师叔祖?”比起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猜想,沈飞更关心的是天凌子有没有伤害辛芷,毕竟他的修为太高,稍微用点劲儿,辛芷便会受到灵压的冲击。 辛芷想了想摇头表示没有,不过她又道,“之前,院子里,是白头发。” ?? 沈飞一愣,“你是说之前和薇若交战的人?有着满头银发?” 辛芷点点头,怕自己说不清楚继续道,“薇若、白头发,打架。” 果然如当初自己所料,之前沈飞便猜想,在这小昭山上敢动紫灵君的人只有那目中无人的天凌子,可他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你当时在旁的?他可有对你做什么?”为什么惩罚了薇若后却唯独放了辛芷? 辛芷想了想道,比划着道“他,让我不许接近你。” “??” 辛芷回想起那天在杏花树上被发现后,她本想逃跑,可却被天凌子抓住了,他素净的法袍上落满了星光,一双冷漠的眼睛低垂着看着自己,他浑身充斥着与沈飞身上一样的清冽香气,让辛芷莫名地对他有亲近之意。 不得不说,除了这股灵力的香气,他与沈飞简直太不一样了。沈飞温润如玉,沉稳亲和,而天凌子总是冷着一张脸,他看着自己就像一只渺小的蜉蝣,带着不容反抗的声音命令着,“不许再靠近他。” 沈飞有些疑惑,天凌子跟辛芷说不许靠近自己? 莫非这个向来不管事的师叔祖也像其他人那样,把他当做下一个天凌子?所以他其实是一直关注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沈飞忽然觉得这个想法是很有可能的,从很早之前他的灵石就比别人多,虽然沈飞常年是刷任务榜单的第一名,可那些灵石也不足以买下鬼市里的顶级拍卖物品。 他的灵石都来自于鸿钧道人。 每个月,掌门都会划给沈飞一笔灵石,说是让他修炼用的,这些都是上万的极品灵石。 鸿钧道人虽然对沈飞看中,但他是出了名的抠,看他对女儿青琅就知道了,去趟鬼市还得把小时候的压岁钱拿出来,所以沈飞知道,这些灵石绝不是鸿钧道人给的。 想来想去,能够拥有这么多灵石供他修炼的,只有十方岛上面的那位。 可是天凌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让辛芷不要去阻拦自己修行,为何又要专门去空间里将人救出来?心里犹如长了一根刺,深深地扎着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拔不出也折不断。 这天夜里,辛芷断断续续与沈飞说了许多,比如她有一个住在身体里的朋友小白光,它许多次都救了自己。比如她之前碰到沈飞时看到自己正处于战争之中。 这些都应了沈飞之前对于辛芷身份的猜想。两人见面之初,她一身破碎的枣红铠甲,上面千疮百孔,出手却狠辣老练,沈飞便推测她生前或许是一名士兵正面临着战火。 她还告诉沈飞自己真正的名字——辛芷。 “辛芷......” 细细品尝着这两个名字,虽然陌生但又莫名的亲近。 自己之前还给人家取了个那么俗气的名字,成天呼来唤去的,辛芷还乐呵呵地答应着,想想真是好笑,“那今后就叫你辛芷了。” 辛芷点点头,“阿美,辛芷,都好。” “真是个机灵鬼。”揉了揉发顶,“你的名字以后只能让我叫,至于其他人,就还是叫你‘阿美’吧。” 听到自己与沈飞有了新的秘密,辛芷激动得眯起了眼睛。 “还有,之前我们的约法三章,”沈飞顿了顿,道,“第三条,前面两条都作废,从今以后,你只能呆在我身旁。”比如不许离自己一尺之外,不许晚上在外面守着...... 看着辛芷似懂非懂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像沾了蜜糖的孩子爱不释手。他忍不住伸手摩挲那张怎么都看不厌的脸,小小的,一个巴掌就能遮住。 细腻的触感从满是厚茧的手中划过,让人爱不释手。沈飞低下头,在上面轻轻雕琢,眉毛,眼睛,鼻尖,下巴,一处都不肯放过。“真好,”他笑吟吟道,“现在的辛芷真好。” 他想好了,就在小昭山下面买一处宅子,让辛芷住在里面,自己也好随时下去看她。 鸿钧道人好不容易松口让他把辛芷带下山去,现在他得想办法将人安顿好才行。“辛芷,接下来我要前往朝都,你随我一起去。” “对了,”他拉起辛芷的手来到杏花树的另一边,指着树干旁的一张藤椅道,“这是我给你做的,去试试。” 那张藤椅小巧精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辛芷被抱着坐上去,身子向后扬起,不经意漏出被吻得透粉的脖子,双眼被大手遮住,只有一片黑的辛芷感官愈发敏感,她能嗅到从沈飞身上传来的灵力淡淡的香气,接着,唇齿交缠,每一寸宠溺都被无限放大。 沈飞的呼吸深沉,像是在压抑什么,喘着气道,“辛芷.....是我的。”他的眼眶充斥着疯狂的欲望,双臂紧锁着身下的人,生怕一个不注意又把她搞丢了。 然而辛芷却看着漫天的杏花微微出神,余味之后便开始思索着沈飞刚才的那句话。 他说现在的自己真好。 和薇若说的一样,沈飞喜欢的是有皮肉的自己,虽然知道这个结果,但她还是有些伤感,薇若放置在自己身体里的虫子不知什么时候孵化,到时候浑身溃烂,沈飞恐怕躲都躲不赢。 想到这里,辛芷浑身一个冷颤,伸出手环抱住沈飞的脖子,将头深埋进他的侧颜里。重生以来,她以为自己只身一人,可在不知不觉中也有了珍视之人,并且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况下,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沈飞。 她对沈飞的感情与旁人是不同的。他一接近自己,便会不自觉地面红耳赤,动作也会小心翼翼,生怕让他不喜。离开他又会时时刻刻想着念着,看到沈飞与别的女修在一起时,心里会闷闷的难受,这样微妙的情感是让人惊讶,甚至还有些欢喜。 “沈飞......”她贴近耳边,带着抑制不住的情感低声道,“喜欢。” 环抱着的人身形一顿,转过头来,俊朗的侧脸上是让人沉醉的微笑,他将自己十指紧扣,语气中带着欣喜,“我也喜欢辛芷,很喜欢很喜欢。” 他从空间里拿了一根红色的绳子编成了一条细细的手链,戴在辛芷的手腕上道,“辛芷,待我突破元婴,我们便成亲吧。” 辛芷懵懂地望着他,“成亲?” “对成亲,以后我们就天天呆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虽然辛芷不清楚成亲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一听到能天天和沈飞的呆在一起再也不分开眼睛便睁得大大的,连忙点头,“好。” 群星璀璨,像是细碎的石子铺在了朦胧的夜色之上,夜风带着幽幽花香,萦绕着面红心跳的彼此,两人在肃穆庄严的明心宗里无声地诉说着爱意与将来,为清冷的山峰点缀了一道暖光。 星辰之下,一叶似扁舟的小岛浮于空中,天凌子漠然地看着青釉碗中亲昵的青年男女,眼里闪过一丝暗淡。“你是说,他不想修炼了?” 天凌子转过头看向立在后方的鸿钧道人,“没错,师叔......阿飞受这魔尸迷得晕头转向,这下该怎么办?” 说起来鸿钧道人也是很无奈,明心宗对沈飞的看中是毋庸置疑的,眼见着自己这个完美的弟子被一只魔尸迷得都不想修炼了,按照他的想法就是,棒打鸳鸯,强行将这份还未表露的情感扼杀在摇篮里。 比如,把辛芷丢空间通道里就完事了。 之前天凌子无意中将空间扭曲,害的那些弟子们在鬼市里被关了三个月,紫灵君亲自去求天凌子相助,说她丹药的配药只有鬼市才有,天凌子这才将森罗万象和屠魔阵收了起来,加上紫灵君的丹药,灵力很快就恢复了。 他再次划破虚空,将移位的通道归位,只是鸿钧道人没想到,天凌子竟然自己也进去了。 根据之后得到的消息,天凌子进去后也没有去找青琅他们,而是在浩瀚的空间中将那只魔尸和无相君带了出来。 “师叔到底怎么想的?”这下好了,给予厚望的徒弟谈恋爱不想修真了,鸿钧道人想仰头长啸,最重要的是,这关系到天凌子的突破。 天凌子依旧淡漠地坐在蒲团上,良久才睁开眼,看向鸿钧道人的眸子里一片肃杀,“我曾经下过山的事,你为什么骗我?” ------------ 第八十四章 修真天才 带着冷漠肃杀的眼眸有些疲惫地看着鸿钧道人,被这么突然的质问,他支吾着:“什么骗你,师侄怎么敢骗你......?” 天凌子略抬起眼位扫视,一字一句,“我为何会记忆混乱,修贤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看他还想狡辩遂扔出一颗损坏了的记录灵石,哐当一声落入青釉碗内,只见光屏上出现了天凌子的模样,他横着剑眉望向这头,此时,无名少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大人?” 在他的记忆中,只有师兄师侄等同门,他日夜辛勤修炼为的就是突破自己的极限寻找天道的奥秘,以至于几乎没有与宗门以外的人接触过,他唯一一次下山,就是去洲海魔国除魔。 这件事天底下人人皆知,除了他自己。 天凌子不记得那段千年以来被人们歌颂称赞的伟绩,仿佛有人硬生生地将那段记忆抽走,留下一片空白。 世人颂赞、仰慕他,而自己却像是置身事外。 就连现在茶馆的讲书人也津津乐道“天凌子怒沉洲海魔国”这个故事,每每开讲,茶馆必定是人满为患。在书中的一些描述,和天凌子本身是比较相似的,比如他是个难得的天纵奇才,两百年便突破元婴的大能,接着又说他是个心怀天下,心存浩然之气的正义之士,他对魔修毫不留情,甚至最后一怒将整个魔国沉到地底。 然而当事者天凌子却不解,首先他并不是一个什么心怀天下的正义之士,两百年的孤独岁月让他早就泯灭了人间的七情六欲,全然只剩下冷漠,是魔是仙,那些如同蝼蚁的人打打杀杀,谁胜谁负,对于天凌子来说都是无关紧要。 他迟早会看破天道进入飞升,从此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 所以这样自私冷漠的他到底会因何而怒?为何会愤怒得将整个国家灭掉?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寻找答案,只是身旁了解那段历史的人除了鸿钧道人就只剩下他早已隐居的师兄平阳星君了。鸿钧道人信誓旦旦地告诉他,那是因为当年魔国的魔修大肆屠杀百姓,无恶不作,天凌子身为正道人士自然将他们系数屠尽。只是受伤太重导致灵识混乱,还产生了心魔,醒来后那时候的记忆便没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 直到前些日子他翻找出保存在盒子里的记录灵石,天凌子才起了疑心。 依照自己的性格,他绝不会把这么一个破损的记录灵石保存着,更奇怪的是那枚记录灵石还设置了锁。于是当下断定,这是他视为珍贵的物品。 灵石中的少女并未露面,只有他自己沉着脸还颇为冷淡,天凌子反复看着,十遍,二十遍,六十遍,一百遍......那声“大人”早已铭刻于心,无法忘怀。 天凌子还发现了更多细节,比如那时的他虽然面色沉重,但仔细放大看去,眉眼微挑,脸色红润,与其说在生气不如说更像是在闹别扭。 再仔细一看,他的双目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女,黑如浩瀚星辰的眸子里竟然隐隐约约倒映出少女的身影。 虽然脸有些模糊不清,但依旧可以看得出,她身形窈窕,穿着厚重的朱红铠甲,高高束起的马尾衬得整个人英姿飒爽。她看着自己,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又有些讨好与不舍。 “大人......” 接下来她想说些什么呢?两人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何事? 那段丢失的记忆是否与这位姑娘有关? 听见天凌子的质问,鸿钧道人猝不及防猛地咳嗽了一声,“师叔,那么久的事谁会记得......都快一千年了哈哈......我哪儿记得呀。” “哦?”天凌子凝声道,“看来修贤你记得还是很清楚。” “......” 鸿钧道人此时真是想给自己施个哑咒,他开口也不是,沉默也不是,最后只好耸耸肩无奈道,“也...也有可能记错了......” “修贤,”天凌子没什么耐心周身灵压聚起,声音冷得如屋外的风雪,“告诉我。” 鸿钧道人见自己要是不交代个清楚恐怕天凌子都不让他下岛了,想想如今平阳星君也隐居了,半真半假地说一些也无关紧要吧? 他深吸了口气,眯起眼睛打量面前这个谪仙般的男人,往昔的回忆慢慢涌上脑海,“师叔确实曾经去过凡间一趟,那时候师叔已经突破元婴击败统领魔族的血月魔尊。血月魔尊阴狠歹毒,跋扈自恣,她纵容魔族来到西洲大陆,打破了一直维持的六界平衡。” “血月魔尊带着魔族来到陆地上后一时间兴起了腥风血雨,他们大量屠杀凡人,妄图利用逝者的魂魄与怨气制成能够成为飞升魔神的六界阴煞阵。后来师公令师父和师叔两人率领众弟子前往下界捉拿魔尊。在那场战役中,师叔与师父合力将魔尊的内丹击破,但却让她的元神跑了,而师叔你也因受伤过重而失踪。” “之后的十几年,师父平阳星君终于在洲海国找到了你,但修为却落到了金丹,他当时本想将师叔带回去却接到师公的传音,说算到师叔你有一劫将近,若是化解成功便能得到參破大道的契机。师父和你商量一番便决定留在洲海国,顺便恢复下修为,并让我跟随在左右好好照顾师叔。” “再后来,师叔在那里一呆便是许多年,与当地百姓情深厚谊,更是八拜之交......可是那劫却一直没等到,师公便传音让我们回去修炼。等到师叔修为重回元婴后,我们再回到洲海国时,血月魔尊的余孽已经将那里摧毁了。师叔也就是在那时候看到曾经的友人被魔族杀害,一怒之下将整个洲海国沉了。” 讲完这些往事,鸿钧道人还感叹了一声,“那时候的师叔惊才风逸,让多少女子对你情根深种......犹记得当年师叔乘着国君亲赐的鸾车游街时,真是万人空巷,那车上都堆满了鲜花瓜果......师侄我吃了好久才吃完。”再看看现在天凌子一副马上要飞升的模样,啧,还是当年比较有人的气息。 听到这些,天凌子紧了紧眉头,问道,“我与国君认识?” “起止是认识,国君什么都听你的,连最后驾太子之位都因为你的一句话给异位了!”当年他鸿钧道人跟在天凌子身旁何等威风,现在想想都是意得志满。 从鸿钧道人的话中,天凌子知道了当年自己在海州国时因救治太子有功被封为海州国国师,当时全国上下有多崇拜他呢?天凌子拜救苦天尊像,而海州国因靠沿海而信奉龙王。天子一道圣旨,全国所有的龙王庙改建为救苦天尊观。不仅如此,当时的国君还把自己的鸾车一并送给了天凌子,让他每年天尊生辰便驾着鸾车绕皇宫游行。 天凌子本就长得风姿绰约,目若星朗,全城的少女们听说修真之人可以找道侣都争着想要嫁给他为妻,甚至连当时的大公主也对其倾心。 可是天凌子是何人?他可是明心宗百年以来的修真天才,是宗门捧在心尖尖的人,若不是为了历劫寻找机缘,根本就不会放他下山去。他道心稳,又对天道之奥秘无比渴求,怎么可能因为这些情情爱爱留在海州国,更别说娶媳妇了。 于是在那里呆了十几年后,掌门一道传音将天凌子招了回来。 那时掌门找到了一个能够恢复元婴修为,甚至可以突破分神的秘籍,天凌子自然毫不犹豫地回来了。那本秘籍果然霸道,他在十方岛上呆了近一百年,就突破了元婴后期。 可是这个时候天凌子却出关了,他听说血月魔尊重新出世,竟然将整个洲海国变成了魔族之地! 于是天凌子怒了,不顾师尊和平阳星君的劝阻执意下山,发现那个曾经富饶的国家竟然变成了豺狼虎豹的聚集之地,魔修在里面肆意买卖杀害百姓,整个洲海国生灵涂炭。 接着就有了天凌子屠杀洲海魔国所有的魔修。不止是魔修,连带着魔气的任何物体都会被他斩杀。他在洲海魔国里屠了七七四十九天,突然之间便突破了分神界,巨大的灵压将这座国家封尘进了地底,狂风沙暴,卷席着这座曾经繁荣的国家,直到沉入地下永不见天日,而天凌子则将灵力全部耗尽才停下手。 就这样,一个国家从版图上消失了。 等到平阳星君和鸿钧道人找到天凌子时,他已经灵力枯竭,浑身伤痕累累,费了好大劲才将人带回去。 明心宗长老见到昔日的高傲少年因为接触了人世凡间变成了如此模样,皆是唏嘘不已。大伙儿为救天凌子使出浑身乏术,最终将他医治好。 天凌子醒了,只是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执迷于修道,更多时候是将自己关在洞府里发愣。直到有一天,天凌子突然发狂了,掌门才发现他入了心魔。 也是,屠了那么大一个国家不管怎么也会生出些魔障,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魔障如此之深,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灵识。于是众长老决定强行将心魔抽出。 “所以...他就是这样诞生的?”天凌子望着鸿钧道人。 “对,沈飞就是这样诞生的。” ------------ 第八十五章 当年天凌子被平阳星君带回来后由于伤势过重一直昏迷着,等到好不容易醒来却走火入魔了。 他失去了理智,不认得任何人,竟然开始大肆屠杀宗门弟子,被赶来的长老们联合压制,鸿钧道人至今还记得那双被魔化的眼睛像是野兽一样伺机而发。 长老们围成一圈将他困在中间,由于天凌子那时已经到了分神境界,十分不好压制,不过还好的是他入魔后失去了意识,并不太会使用灵力,最后长老们纷纷砸上了法宝才将人暂时的打晕过去。 趁他还未清醒,便强行将那屡心魔给抽了出来。深黑雾状的魔气张牙舞爪地在手心中叫嚣,本来平阳星君准备将其毁掉,却不知为何被师父阻拦了下来。 “这心魔已经成不了气候,里面包含了天凌子在山下这期间的全部执念,不可随意毁去。” 他们将那一屡心魔剔除蕴含黑雾状的魔气后,只剩下一圈小小的光点,掌门将它放进了一颗凝结而成的冰晶中,瞬间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他将存放心魔的冰晶教给了平阳星君,道,“这是天生的魔种,十分难得,你将它放在宗门内好好养着,待你师弟醒来便交换与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自有打算。” 平阳星君很是不理解,为何要将心魔留着?师弟又会怎么处理它? 而等到天凌子醒来时,已经是一年后了。 没有了心魔的天凌子又变回了从前那样,执着于修炼,不同的是整个人也更加冷漠,他成天将自己关在十方岛上闭关,不再参与宗门任何事,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直到几百年后,十方岛上忽然被雷云遮住,巨大的雷鸣响彻了整个小昭山,鸿钧道人才反应过来,师叔他又突破了。 与此同时,天凌子成为了修真界里神一般的存在。 突破大乘期的天凌子坐在窗前莫名地看着外面飘落的大雪,从未如此茫然,感觉心里的某一处空空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剜去。 岁月就这样匆匆地流逝了,直到这时鸿钧道人来了。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 那小孩眉清目秀,长得竟然与天凌子有八分相似,他有些羞涩地牵着鸿钧道人的手,看到天凌子望向自己时朝后稍微躲了躲。 天凌子正想问这是谁时,却突然感受到小孩身上散发的灵力竟然与自己的一样! “这是......?”他疑惑地望向鸿钧道人。 “师叔,这是师父交给我的,他是你的心魔。取名为师叔凡人时期的名字沈飞。” 心魔? 天凌子看着这个和自己八分相似的孩子诧异道,“既然是魔为何不将他毁去?” 鸿钧道人道,“师父说,这个孩子会有助于师叔修行,突破天道所限。” 突破天道? 平阳星君留下这个孩子后便隐居了,他是让自己带着这个小家伙?天凌子看着沈飞,熟悉的面孔上更多的是恐慌和畏惧,他心下起了心思冷冷道,“你把他收作弟子吧,今后必须等到有用之时我自来取。” 鸿钧道人自然听从,并且,他将小沈飞照顾得很好。在他看来,这个稳重孝敬长辈,还不让人操心的“弟子”比天上那位正主让人舒心多了。 久而久之他也将沈飞视作一个真正的人。 沈飞逐渐长大,因为蕴含了天凌子的灵力,他修炼的天赋极高,很快便突破了金丹。周围的弟子们也十分欣赏他,将他比作第二个天凌子。 而天上那位不好惹的正主在看到明明都是自己却过着不一样的人生时,心里竟然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波澜,那种情绪让他很不舒服。 后来沈飞去山下除魔了,回来时竟然带了一只魔尸。 整个小昭山都是天凌子布下的屠魔阵,那只魔尸一踏入明心宗天凌子便感受到了。 他透过青釉碗看到另一个自己与那只魔尸日夜相处,感情升温,最后看着沈飞为她坠入情网,甚至还萌生出了不打算修行的念头。于是天凌子亲自来到沈飞的院子里,好巧不巧,遇到了紫灵君的徒弟还有那只藏起来了的魔尸。 将薇若赶走后,他本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可谁知,在两人触碰之际,他发现辛芷身上竟然有自己的灵力。那种完全相容的灵力相互缠绕在一起,像是久别的朋友忽然重逢。灵力散发着淡淡的清冽之气萦绕在鼻息之间,让天凌子震惊不已。 最后他只能甩下一句:“不许碍着他”后便逃也似的回到了岛上。 从那时起,他便忍不住拿出青釉碗关注着两人,还让幻蝶前去鬼市试探他,发现这个沈飞对魔尸真是关心得紧。 她到底对沈飞施了什么咒?让他竟然愿意放弃修行从此泯然众人? 沈飞是自己的分身,没有人比天凌子更了解自己了。他是只会为了修行花费精力的人,除了修行再也没有任何事值得自己上心,天凌子相信,沈飞也是如此。 正想着要以什么借口去寻那魔尸时,紫灵君和鸿钧道人都来求他快点修复空间。天凌子便迅速恢复了灵力,划破虚空亲自前往空间通道里。 他接住了正在往下坠落的辛芷,将她抱在怀里,相容的灵力又重新交缠在一起,让人感到格外亲昵。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冷下脸朝魔尸道,“不是说过让你不许靠近他了吗?” 天凌子看着鸿钧道人给他的记录灵石,里面情深似海的两个小年轻亲昵地说着悄悄话,而魔尸前脚才被自己训斥后脚便接受了他的情谊,两人仿佛捅破了窗户纸,迅速地在一起了。天凌子觉得心里莫名地烦躁。 他想着,一只心魔和一个魔尸相爱,真是绝配。 可明明只是心魔,却拥有了他从未感受到的情谊。明明只自己用来修炼的玩意,却活得比他这个正主还好。天凌子看着沈飞坐在院子里等待未归的辛芷,抚摸着为她亲手编织的藤椅,孤寂的背影落满了杏花。 心里那截空缺又在隐隐作祟,若是不将它填满便会难受。 天凌子朝鸿钧道人道,“既然他这样说了,那便从这只魔尸身上入手吧。” *** 沈飞收拾好空间,将要带走的物品装好,辛芷也喂完灵鸡回到屋内,她坐在桌旁用手支着脑袋,格外俏皮。前几日沈飞又带她下山去置办了许多衣物,自打从鬼市回来之后,沈飞比之前对她更好了。 什么事都将就她,纵容她,要什么买什么,院子里的杂事也不让辛芷碰,全都沈飞自己一个人包办了,害的辛芷现在除了喂喂灵鸡,养养仙草实在是没事做了。 听到辛芷进了屋,沈飞勾起唇角转身看着她,发现脖子上的荷包歪了便麻利地将它调整好,完毕后还不忘揭开辛芷的面具,捧起那张娇嫩的脸啜了几个。 “我们待会儿便要下山了,你要好好跟着我,知道了吗?”摸了摸辛芷头顶,沈飞又没忍住在秀发上吻了吻。 “沈飞,”辛芷扬起头问道,“青琅呢?” 沈飞笑道,“他们不用去,师父之前布置的剑法那几人都没学会,便罚他们练够一万次才行。”他才不想几个师弟师妹来掺和与辛芷的二人之旅,于是很不厚道地去鸿钧道人面前打了小报告。 想到马上要和辛芷单独在一起了,沈飞心情很是不错,趁着夕阳还未落坡拉着人便下山了。 另一头,青琅,朔风还有朗月揉着酸胀的胳膊感叹道,“师兄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去告状!” 朔风愤愤不平道,“可不是吗,方才听弟子说他带着阿美下山去了。师妹,师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师兄了,他有了新人便不要我们这些旧人了。” 朗月噗嗤一声,将剑背在身后道,“怎么还吃阿美的醋?师兄一直独自住着,现在多了一只灵宠陪他不是很好嘛?” 朔风道,“这哪是灵宠,分明是媳妇!你见过哪个修士成天拉着灵宠形影不离的?” 听闻,朗月迅速将眉头皱起,“师弟,不可胡言。” 知道自己说错话,朔风赶紧转移话题,“瞧我着嘴,对了师妹,前些天你下山去做什么?” 青琅倒也没隐瞒道,“我去给阿美修她的盔甲了,宗门里没有普通的材料,只好去镇上找铁匠修。” “你为何要去给阿美修盔甲?” 青琅道,“是师兄拜托我的,说阿美那盔甲实在破了,得好好找个人修一下再还给她,别说,那铁匠的手艺还真好,破成这样了都还能复原。”说罢便从空间里取出那枣红色的轻甲。 朗月接过一看,果然那些之前交错的伤痕都被抚平了,连颜色和花纹也都重新描画过了。整个花纹流畅无比,勾勒出的线条栩栩如生,他翻了过来,目光落在背部正中,“这是什么?” 另外两人探过头来,“这是什么族徽吧?” 上面是一朵五瓣花朵,花瓣呈三角形,堆叠在一起格外精致好看,从花托底部延伸出了长长的藤蔓,四周是野兽包围着,庄严又大气。 “咦?”青琅仔细看着这花纹忽然想到什么,她又从空间里取出一块古玉,上面刻着阿美二字。这是她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青琅将它翻了个面,背面上方刻秀气的小字,“吾儿青琅”,在古玉的最下方,赫然刻着与盔甲上相同的花纹。 “这......” “这是怎么回事?” ------------ 第八十五章 两个自己 当年天凌子被平阳星君带回来后由于伤势过重一直昏迷着,等到好不容易醒来却走火入魔了。 他失去了理智,不认得任何人,竟然开始大肆屠杀宗门弟子,被赶来的长老们联合压制,鸿钧道人至今还记得那双被魔化的眼睛像是野兽一样伺机而发。 长老们围成一圈将他困在中间,由于天凌子那时已经到了分神境界,十分不好压制,不过还好的是他入魔后失去了意识,并不太会使用灵力,最后长老们纷纷砸上了法宝才将人暂时的打晕过去。 趁他还未清醒,便强行将那屡心魔给抽了出来。深黑雾状的魔气张牙舞爪地在手心中叫嚣,本来平阳星君准备将其毁掉,却不知为何被师父阻拦了下来。 “这心魔已经成不了气候,里面包含了天凌子在山下这期间的全部执念,不可随意毁去。” 他们将那一屡心魔剔除蕴含黑雾状的魔气后,只剩下一圈小小的光点,掌门将它放进了一颗凝结而成的冰晶中,瞬间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他将存放心魔的冰晶教给了平阳星君,道,“这是天生的魔种,十分难得,你将它放在宗门内好好养着,待你师弟醒来便交换与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自有打算。” 平阳星君很是不理解,为何要将心魔留着?师弟又会怎么处理它? 而等到天凌子醒来时,已经是一年后了。 没有了心魔的天凌子又变回了从前那样,执着于修炼,不同的是整个人也更加冷漠,他成天将自己关在十方岛上闭关,不再参与宗门任何事,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直到几百年后,十方岛上忽然被雷云遮住,巨大的雷鸣响彻了整个小昭山,鸿钧道人才反应过来,师叔他又突破了。 与此同时,天凌子成为了修真界里神一般的存在。 突破大乘期的天凌子坐在窗前莫名地看着外面飘落的大雪,从未如此茫然,感觉心里的某一处空空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剜去。 岁月就这样匆匆地流逝了,直到这时鸿钧道人来了。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 那小孩眉清目秀,长得竟然与天凌子有八分相似,他有些羞涩地牵着鸿钧道人的手,看到天凌子望向自己时朝后稍微躲了躲。 天凌子正想问这是谁时,却突然感受到小孩身上散发的灵力竟然与自己的一样! “这是......?”他疑惑地望向鸿钧道人。 “师叔,这是师父交给我的,他是你的心魔。取名为师叔凡人时期的名字沈飞。” 心魔? 天凌子看着这个和自己八分相似的孩子诧异道,“既然是魔为何不将他毁去?” 鸿钧道人道,“师父说,这个孩子会有助于师叔修行,突破天道所限。” 突破天道? 平阳星君留下这个孩子后便隐居了,他是让自己带着这个小家伙?天凌子看着沈飞,熟悉的面孔上更多的是恐慌和畏惧,他心下起了心思冷冷道,“你把他收作弟子吧,今后必须等到有用之时我自来取。” 鸿钧道人自然听从,并且,他将小沈飞照顾得很好。在他看来,这个稳重孝敬长辈,还不让人操心的“弟子”比天上那位正主让人舒心多了。 久而久之他也将沈飞视作一个真正的人。 沈飞逐渐长大,因为蕴含了天凌子的灵力,他修炼的天赋极高,很快便突破了金丹。周围的弟子们也十分欣赏他,将他比作第二个天凌子。 而天上那位不好惹的正主在看到明明都是自己却过着不一样的人生时,心里竟然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波澜,那种情绪让他很不舒服。 后来沈飞去山下除魔了,回来时竟然带了一只魔尸。 整个小昭山都是天凌子布下的屠魔阵,那只魔尸一踏入明心宗天凌子便感受到了。 他透过青釉碗看到另一个自己与那只魔尸日夜相处,感情升温,最后看着沈飞为她坠入情网,甚至还萌生出了不打算修行的念头。于是天凌子亲自来到沈飞的院子里,好巧不巧,遇到了紫灵君的徒弟还有那只藏起来了的魔尸。 将薇若赶走后,他本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可谁知,在两人触碰之际,他发现辛芷身上竟然有自己的灵力。那种完全相容的灵力相互缠绕在一起,像是久别的朋友忽然重逢。灵力散发着淡淡的清冽之气萦绕在鼻息之间,让天凌子震惊不已。 最后他只能甩下一句:“不许碍着他”后便逃也似的回到了岛上。 从那时起,他便忍不住拿出青釉碗关注着两人,还让幻蝶前去鬼市试探他,发现这个沈飞对魔尸真是关心得紧。 她到底对沈飞施了什么咒?让他竟然愿意放弃修行从此泯然众人? 沈飞是自己的分身,没有人比天凌子更了解自己了。他是只会为了修行花费精力的人,除了修行再也没有任何事值得自己上心,天凌子相信,沈飞也是如此。 正想着要以什么借口去寻那魔尸时,紫灵君和鸿钧道人都来求他快点修复空间。天凌子便迅速恢复了灵力,划破虚空亲自前往空间通道里。 他接住了正在往下坠落的辛芷,将她抱在怀里,相容的灵力又重新交缠在一起,让人感到格外亲昵。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冷下脸朝魔尸道,“不是说过让你不许靠近他了吗?” 天凌子看着鸿钧道人给他的记录灵石,里面情深似海的两个小年轻亲昵地说着悄悄话,而魔尸前脚才被自己训斥后脚便接受了他的情谊,两人仿佛捅破了窗户纸,迅速地在一起了。天凌子觉得心里莫名地烦躁。 他想着,一只心魔和一个魔尸相爱,真是绝配。 可明明只是心魔,却拥有了他从未感受到的情谊。明明只自己用来修炼的玩意,却活得比他这个正主还好。天凌子看着沈飞坐在院子里等待未归的辛芷,抚摸着为她亲手编织的藤椅,孤寂的背影落满了杏花。 心里那截空缺又在隐隐作祟,若是不将它填满便会难受。 天凌子朝鸿钧道人道,“既然他这样说了,那便从这只魔尸身上入手吧。” *** 沈飞收拾好空间,将要带走的物品装好,辛芷也喂完灵鸡回到屋内,她坐在桌旁用手支着脑袋,格外俏皮。前几日沈飞又带她下山去置办了许多衣物,自打从鬼市回来之后,沈飞比之前对她更好了。 什么事都将就她,纵容她,要什么买什么,院子里的杂事也不让辛芷碰,全都沈飞自己一个人包办了,害的辛芷现在除了喂喂灵鸡,养养仙草实在是没事做了。 听到辛芷进了屋,沈飞勾起唇角转身看着她,发现脖子上的荷包歪了便麻利地将它调整好,完毕后还不忘揭开辛芷的面具,捧起那张娇嫩的脸啜了几个。 “我们待会儿便要下山了,你要好好跟着我,知道了吗?”摸了摸辛芷头顶,沈飞又没忍住在秀发上吻了吻。 “沈飞,”辛芷扬起头问道,“青琅呢?” 沈飞笑道,“他们不用去,师父之前布置的剑法那几人都没学会,便罚他们练够一万次才行。”他才不想几个师弟师妹来掺和与辛芷的二人之旅,于是很不厚道地去鸿钧道人面前打了小报告。 想到马上要和辛芷单独在一起了,沈飞心情很是不错,趁着夕阳还未落坡拉着人便下山了。 另一头,青琅,朔风还有朗月揉着酸胀的胳膊感叹道,“师兄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去告状!” 朔风愤愤不平道,“可不是吗,方才听弟子说他带着阿美下山去了。师妹,师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师兄了,他有了新人便不要我们这些旧人了。” 朗月噗嗤一声,将剑背在身后道,“怎么还吃阿美的醋?师兄一直独自住着,现在多了一只灵宠陪他不是很好嘛?” 朔风道,“这哪是灵宠,分明是媳妇!你见过哪个修士成天拉着灵宠形影不离的?” 听闻,朗月迅速将眉头皱起,“师弟,不可胡言。” 知道自己说错话,朔风赶紧转移话题,“瞧我着嘴,对了师妹,前些天你下山去做什么?” 青琅倒也没隐瞒道,“我去给阿美修她的盔甲了,宗门里没有普通的材料,只好去镇上找铁匠修。” “你为何要去给阿美修盔甲?” 青琅道,“是师兄拜托我的,说阿美那盔甲实在破了,得好好找个人修一下再还给她,别说,那铁匠的手艺还真好,破成这样了都还能复原。”说罢便从空间里取出那枣红色的轻甲。 朗月接过一看,果然那些之前交错的伤痕都被抚平了,连颜色和花纹也都重新描画过了。整个花纹流畅无比,勾勒出的线条栩栩如生,他翻了过来,目光落在背部正中,“这是什么?” 另外两人探过头来,“这是什么族徽吧?” 上面是一朵五瓣花朵,花瓣呈三角形,堆叠在一起格外精致好看,从花托底部延伸出了长长的藤蔓,四周是野兽包围着,庄严又大气。 “咦?”青琅仔细看着这花纹忽然想到什么,她又从空间里取出一块古玉,上面刻着阿美二字。这是她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青琅将它翻了个面,背面上方刻秀气的小字,“吾儿青琅”,在古玉的最下方,赫然刻着与盔甲上相同的花纹。 “这......” “这是怎么回事?” ------------ 第八十六章 京师朝都 和煦的暖阳徐徐洒在积雪上,让这个冬季变得格外明亮。沈飞握住辛芷的手将她扶上水月后从后面将人拢着,还故意在耳旁低语,“把我抓紧些,别掉下去了。”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耳垂薄弱的皮肤上,辛芷瞬间心跳加速,整个人红得跟出锅的虾。 后面的人见调笑起了效果发出满意的笑声,随后看着那鲜红欲滴的耳垂忍不住啜了下。水月慢慢升空,行得十分平稳,沈飞一手要吃撑法盾,于是将人换了姿势改由牵手,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的每寸肌肤都紧贴着,亲密无间。 后来又变了几个姿势,但不管变成哪个,两人的手都不曾分开过。 其实沈飞之前不想御剑的,水月速度太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朝都,他想和辛芷两人慢慢领略一路的风光。不过这是鸿钧道人亲自派的任务,他必须尽快完成。 鸿钧道人本想让师弟师妹一起来,可沈飞一是不愿他们三人打扰的自己和辛芷的二人世界,另一个原因是,这三人是鸿钧道人派来监视他的。 之前沈飞一直以为是薇若做的,可是想想那时从鬼市出来除了薇若离自己近,他的三个师弟师妹也离得也近。还有就是,鸿钧道人是怎么知道辛芷只有一缕残魂的呢? 说明一直有人通风报信,那记录灵石里只有从鬼市出来的画面恐怕也是为了栽赃薇若特意将之前的抹去了吧。 薇若不可能知道辛芷的具体事宜,那告诉鸿钧道人并且将记录灵石放在水月上的就只有剩下那三人了。这也是为什么鸿钧道人要让他们三个跟着自己去朝都的原因。 若带上他们,万一对辛芷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就糟了。 沈飞有些叹息,青琅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朗月和朔风虽然之前不是神剑阁下,但自从入阁后自己对他们也是关爱有加。想到这么三个被自己珍视的家人竟然作出这样的事,不得不说还是挺难过的。 不过沈飞现在有爱人在怀,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没有持续多久,他不想让这样的小事毁了与爱人在一起的心情。 不多久,地面的风景逐渐从田地变成了小镇,水月载着二人来到附近无人的地方缓缓降落,辛芷从未来过凡间,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欣喜无比。 将手从沈飞的手心中抽出小跑着向古朴的街道而去,沈飞低头看了眼空荡的掌心,默默地放下跟上前道,“别跑那么快,小心走丢了。” 辛芷哪里听得进去,这里比鬼市有意思多了,说实话她不太喜欢鬼市,那里虽然繁华但从骨子里绽放着一股原始的欲望,对金钱,对美色。鬼王利用这些来赚取灵石,这些让辛芷都不太喜欢。 相反这座凡间小镇就不一样了,人们都那么和善,彼此之间礼数周全,竭诚相待,一片祥和,处处都让她喜欢不已。沈飞走上前将辛芷拉进怀里,顺便给她戴上一顶小狐裘帽子,整个人看着毛茸茸可爱极了。 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鼻尖,“有那么喜欢这儿吗?连我都不要了。”他扣住辛芷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一毫,“跟紧了,咱们马上进城了。” 朝都是齐国的京师之地,道路四通八达容纳着各国前来的人,辛芷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宏大的城门,竟然足足有八扇!每一扇城门下都有一队官兵守着。 两人顺着人流排在后面,等他们来到官兵前面时则被拦住了,为首的那名官兵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很是凶狠,沈飞虽高,但和他比起来瘦了一个人,两人穿着上一个是清心寡欲的道袍另一个是北方女子爱穿的窄袖马靴,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便起了疑心,厉声朝辛芷道,“哪里来的?” 辛芷一脸茫然地望着守卫,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只好巴巴地望向沈飞。 见状,沈飞上前将辛芷拉至身后微微挡着,朝守卫时眼里已经褪去了温柔,“明心宗。” 明心宗每隔二十年才下山开招弟子,能被选中的孩子从此与仙家一齐修行,享长生不老,是那一家甚至一个村镇的骄傲,所以百姓们向来对修士十分尊崇,尤其是像明心宗这种在修仙门派中居于首位的大宗。 听到沈飞自报家门,那守卫便变了脸色,惊奇道,“仙,仙师?”随后朝后面的士兵道,“快,快放行!” 守卫这一声惊动了周围的人,纷纷围了过来。 “天哪,这是仙人吗!” “真是俊俏!” “那旁边这就是仙子咯?” 人群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后面突然传来一人高声道,“前方为何骚乱?” 辛芷回过头,只见一红衣侍卫领着十几个平民壮汉男子,那些男子身上穿得是普通的褂子眼里却兴奋得紧,其中一人跟在侍卫后面,他穿着深蓝色的短衫长得尖嘴猴腮得意道,“没听见大人说话吗,叫你们让开呀!” 后面的壮汉发出一阵嗤笑,“王老鼠,你近日发了财讲话腰板都挺直了呀!” “是呀,给你媳妇买的玉佩拿出来看看呀!” “就是就是!” 叫王老鼠的人“呸”了声道,“去去去,别乱讲,要让我媳妇知道了得把我的钱都拿走,到时候问你要酒钱?” 守卫见这些人有意挑衅大喝一声,“都回去,散开!” 他倒是没有为难看了一眼沈飞有些歉意道,“仙师请先行,让你看笑话了。”说罢便示意后面的士兵将二人放行过去,走出城门辛芷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红衣侍卫上前和守卫说了什么,守卫愣了一瞬,随后不情愿地示意打开通道,王老鼠和那一行壮汉大咧咧地走了出来,经过辛芷时还朝她吹了声口哨。 她自然不明白王老鼠是在调戏,一脸茫然地望着沈飞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却看见男子面如寒霜,盯着那行人的方向带着丝狠厉。 “沈飞?”辛芷拽了拽他的袖子,听到软糯的声音沈飞眼里的狠厉立即消散,看向辛芷时已经变得一滩柔水。 “怎么?” 他伸出手把小狐裘向前拉了拉,好让它遮住辛芷的大半个脸,此时沈飞真是后悔没把面具带出来,之前在宗门里因为大伙儿都相互认识,突然身边多了一个人出来免不了别人来打探,所以他让辛芷带着面具。现在出来了,反正周围也没人认识便随她去了。 修士里的俊男美女数不胜数,随便挑一个出来在凡界都是顶级的俊貌,见到沈飞和辛芷这样出类拔萃的样貌出现,可不就许多人意不开眼吗。 其实相比起来辛芷的模样在凡界里算得上清秀,在修士中只是普通的小美人,可沈飞就不一样了,他的容貌在明心宗仅次于天凌子之后,身姿如青松般挺立,浩然正气萦绕于身,深得许多女修士的青睐。这模样放在凡界,那更是如黑夜里的明月,让周围的星辰都暗淡无光。 但是沈飞却觉得大伙儿都是在看辛芷,想起王老鼠那猥琐的目光,抿了抿唇按捺住内心的躁怒。看着狐裘底下那茫然的小脸,更是气笑了,刮了下她的鼻子假意怒道,“小没良心的。” 朝都内皆有青石板铺路,马车行人川流不息,贯穿城中心的玉川河上奔流向前,商船货船依次排列着如巨大的野兽沉浮在上面。 横跨河面的孔引桥上,商队牵着骆驼缓缓走着,骡子拖住货物耷拉着耳朵悠哉地跟在后面,行人中有小贩挑着担子叫卖,各种商品应有尽有。 再往里走,便是城中心了,青石板上的积雪被扫道了两旁堆叠着,周围的建筑也不是之前的小木屋,变成了更加雅致的院落,茶馆商人开着铺子琳琅满目,刚出炉的肉包子飘出一阵香味,辛芷眼睛都直了。 “傻丫头。”沈飞握着她的手看向小贩正在腾出来的包子笑道,“想吃包子?” 修士不需要吃凡人的食物,里面的污浊之气会影响他们修行,但尸修就特别喜欢这些。 看着辛芷眼珠子都快调出来了,沈飞笑得更开了,将她的脑袋搬正对着自己,贴近道,“你想吃那个吗?” 辛芷终于回过神来,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想吃。 沈飞道,“我给你买,不过有条件。”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一个包子亲一下,不亏吧?” 辛芷哪里想得到亏不亏的问题,她现在饿得不行,连忙踮起脚“啾”地贴了上去,倒是把沈飞愣了一下,随后脸红道,“这是大街上......” 无奈自己的姑娘头脑简单,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他慢慢教,沈飞牵起她的手朝摊贩走去,“老板,要两个包子。” “来了客官!”老板手脚迅速地从蒸锅里取出一个包子递给沈飞,见男子仙人之姿,女子清丽动人,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文一个,共两文。” “谢过老板。” 他接过包子塞进辛芷手中,牛皮纸抱着的包子白乎乎,香喷喷,辛芷舔了舔嘴唇,一口咬了下去,完全忽视了一旁沈飞宠得要腻死人的眼神。 老板找了钱交给沈飞,只听到辛芷“啊”了一声,她指着蒸笼里的包子看着沈飞,“还要。” “???” “吃完了?不是刚才给你了两个吗?” 沈飞笑道,见辛芷坚持便又多要了四个,交给她时狐疑道,“你能吃完吗?” 没想到她一口一个,没一会儿又吃完了。沈飞无奈又买了许多,最后吃了整整四十个包子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看着被热气蒸得红润的嘴唇,沈飞垂下眼,隐去那一股燥热。 忽然旁边的货物架被一个人影猛地撞翻在地,老板惊呼一声,“遭天杀的!” 辛芷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胖胖的妇人提着裙子朝前面追去,她扯着嗓子怒吼道,“王德一!你给老娘站住!” 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前面有一削瘦的汉子身着深蓝色短衣,他气喘吁吁地跑着回头喊道,“臭娘们,残花败柳我呸!” 咦?这人不是刚才城门口那个...王老鼠? ------------ 第八十七章 抓个现行 那壮硕的妇人叉着腰气喘吁吁道,“你就死在那贱-人屋子里吧!只要老娘在一天,别想抬着她做妾!” 闹市之中,一处好戏就这样落幕,众人还嫌围观着不够上前讥笑道,“你男人现在发财啦,看不上你这糟糠之妻,赶紧数数家当有没有被他拿去给外室!” “滚!” 妇人脱下鞋子朝一旁的人群丢了过去,众人嘻嘻哈哈笑了一会儿便散开了。 辛芷看在眼里,转头问道,“沈飞,王老鼠。” 沈飞不是第一次发现辛芷对周边观察的能力很敏感,他点头回答道,“没错,是他。”随后想想又表扬一番,“辛芷真会观察。” 刚表扬完便听辛芷道,“外室是什么?” 这一下把沈飞难住了,那老板把货架扶了起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笑道,“夫人,外室就是男人在外边偷偷摸摸的相好,”说完便见沈飞脸色有些沉,他本意是开个玩笑却不料这好看的公子这般护妻,于是连忙解释道,“公子包子都买了四十个,这般宠夫人,怎么可能找外室......” 他的意思是辛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沈飞都无底线宠溺,可说完感觉有些越描越黑,四十个包子?听起来怪吓人的。 没有理会老板的谄媚,沈飞拿出手绢把辛芷的嘴擦干净道,“吃饱了吗,咱们该走了。” “嗯!” 她吃得饱饱的,尸丹吸食了能量感觉越发有经历,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路边正好一群公子哥出来逗溜,一个个衣着华贵,面若姣好,她学着王老鼠朝他们吹了声口哨,引得公子们红了脸不知所措。 众公子:真是个奔放灵动的女子,怎么办,有些心动! 沈飞:...... 他沉下脸站在辛芷身后朝那群年轻的小公子狠狠瞪了过去,吓得他们连忙转过身不予理会辛芷了。 重新扣回手,将人拉至身前冷冷道,“你学什么不好,学那地痞勾搭姑娘?”他真是有些伤脑筋,又无奈。 “不是姑娘,是公子。”她还解释了一番。 沈飞懒得理她,将小狐裘重新盖好,他凑近低声道,“不管姑娘还是公子都不可以。” 他当下决定重新教一教辛芷为人处世之道,不需要学得多好,至少得分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沈飞选了一家当地比较高档的客栈,里面装恒精美,异域风情的客栈前厅里坐满了来自不同国家的人。沈飞本想让辛芷住得舒服些,没想到这里生意那么好。 门口一名小二见两人进来住店便上前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是。” “那这里排个号,第一百三十八位,约莫两个时辰就到啦。” 沈飞望着这排着的长龙皱了皱眉,那小二何等机灵,见状立马苦笑道,“客官,一看你就是外地人吧,朝都是大齐的京师本就人多,又四通八达,来往国家也多,来经商的,学习的,游山玩水的......咱们店本就是异域特色,食材也是清真的,那些西域来的不习惯中土的客人们首选就是咱们家啦。” 他靠近沈飞道,“客官要想不排队也有......”小二指了指客栈最前面挂着的牌子,“这些客人大都是排普通的四种天、地、玄、黄四间,除了这四种房型我们还有更高级的,通常是用来接待各国皇族大臣的乾坤套房。就是价格嘛......嘿嘿......” 沈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揭穿便道,“多少?” 小二举起手比了个一字,“一百两黄金一晚......” “我要一间,包一个月。” 小二虽然也是接待了那么多客人,面前这两人看着面容姣好,气质高贵,莫非真是哪个贵族或者王族之人?见沈飞出手阔绰,小二笑得合不拢嘴,道,“客官跟我来!乾坤套房一间!” 一边高喊着一边便做了个“请”的手势,沈飞转过身正准备去找辛芷时,晃眼间看到对面一排建筑外贴着许多告示,他心下决定过去看看,于是朝辛芷交代道,“你先与他上去,我去去就回。” 摸了摸她的头,沈飞便走了,他走得比较着急,都没来得及说去哪里。辛芷只好跟着小二两人朝乾坤套房走去。进了房间四下打量一番, 不得不说,这家客栈不愧是朝都最有名的。 和朝都的建筑不同,整个房间是圆弧形的,里面挂着价值连城的织毯器皿,这里的东西听说都是从别的国家运来的舶来品,十分珍贵,从屋顶垂下的水晶灯折射出七彩的绚烂,宽大的圆床上是天鹅绒羽毛被,辛芷倒下去深陷其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这...这是什么被子?太舒服了!比沈飞的小棉被舒服多了! 辛芷在屋子里到处逛,里面的一切都让她好奇,小二还贴心地送来了西域特产葡萄酒,装在夜光杯里格外涟艳。 她尝了一口,又酸又涩,抿了抿唇边便又放下了,想着待会儿沈飞回来了也让他试试。 可是沈飞还没回来。 他已经出去了好几个时辰了。 辛芷靠在大理石筑成的露台上看着底下的繁华的朝都城,千万灯火,充满着喧闹与嘈杂。忽然,她看到前面不远的支路里,一抹熟悉的月白衣摆稍纵即逝。 那袍子辛芷熟悉的很,是明心宗的道袍。 她好奇地想着,是沈飞吗?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沈飞让她好好地留在这儿等着,可辛芷实在太着急了,眼见着那人即将走远,什么叮嘱,什么规矩统统忘得一干二净,嗖地翻下窗户,朝那衣摆出现的地方跑去。 街边的巷子很深,人一窜进去便没了影子,辛芷摸索着朝前走,她能感受到沈飞的灵力就在这附近。 幽暗的石板路向前方伸展着,等到了尽头已经没有了路,正在张望之际,身旁的一个小木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影,辛芷感觉躲进身边的一捆小柴火里。 这是一男一女,他们相依着,女子穿着艳丽,头上玲琅环佩,纱衣有些暴露。她依偎在身旁人的怀里格外娇媚,而那男子高大削瘦,英挺的鼻梁上眼眸低垂,他一身月白的袍子淡漠地看着女子。 那是辛芷见过最好看的人,也是最熟悉的人,沈飞。 他低下头,遮住了女子娇美的容颜,重叠在一起的脸亲昵得让人甜腻。 看到这一幕是辛芷没想到的,她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相依的二人,心里如被银针狠狠地刺着,自重生以来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看到沈飞和其他女子在一起会这么难受?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叫住沈飞问他为什么会和其他人在一起?他是不是除了自己还喜欢很多人? 忖量片刻,她悄然隐入黑暗,朝着反方向毫无声息地迅速离去,冬夜的凉风吹打在脸上,漫天小雪洋洋洒洒地将整个头发变成银白,辛芷漫无目的的走着,她本想回客栈,想到刚才那一幕,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索性就不回去了,反正她是尸修又是个魔尸,没人会把她怎么样。脸颊上忽然有温热湿润感,抬手捻去,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流泪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灯火越来越多,面前的房子也从矮小的木屋变成了高楼,辛芷漠然地看着周围的景象,红男绿女相依而行,流光溢彩,曼妙之息萦绕在鼻前。 眼前的景象与白天完全不同,夜色朦胧,街道两旁的楼阁升起了玲珑剔透的华灯,璀璨如夜空的星辰,大街上男男女女搂在一起-诉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爱慕;隔着栏杆的女子挥着手绢娇羞地招手,男客们红着脸上前接住带着体香的丝绢神魂颠倒。 “客官们进来看看呀,我们这儿的姑娘可善解人意啦!” 身着喜庆华服的老-鸨在门口招揽着,见辛芷呆滞地望着这间豪华的高楼心生不悦,赶紧吆喝着,“去去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正说着,从里面走出来一群华服的公子哥儿,那四五人已经喝得上头,红润的脸上散发着酒气,身旁一人搂着个姑娘正在宽慰着,“李公子,下次还来呀!” 那李公子却撇开手闷闷地回了句,“不来了,没意思,都是些旧人,看都看烦了。” 老-鸨一听,上前解释道,“哎哟李公子,你身边的月娘才来没几个月,怎么就不喜欢人家了呢?”一边说一边朝月娘挤眉弄眼,月娘见状立马环抱住李公子娇声道,“是呀公子,奴家可是时时刻刻想着你呢......你要是不要奴家了,那奴家今后岂不是日夜以泪洗面.......” “哼,看你这张小嘴那么甜的份儿上本公子下次还点你,”他握住月娘的手一把将人带入怀里摸了一把,目光略过月娘秀美的发髻与辛芷相撞,李公子一愣,随即大笑开来,“这是哪儿来的妙人,红姐竟然藏了起来!” 老-鸨顺眼望去,心下一顿,糟了,这不就是刚才站在花楼面前的姑娘吗?她怎么还站在这儿?看她模样应该是个走丢了的哪家小姐,万一被这李公子掳了去就不好办了! 果然下一秒便听到李公子指着辛芷朝她道,“红姐,我要她可以吧?” ------------ 第八十八章 外室也行? 红姐还来不及阻拦,那李公子便推开月娘直直地朝辛芷走去,他抬起手掀起盖在头上的小狐裘,清秀的鹅蛋脸一览无遗地露了出来,那带着粉的双眸深邃得像是宝石看得李公子痴迷,他惊叹道,“怎...怎么会有这般仙子?红娘,你这太不够意思了竟然藏宝!” 完了。红娘心里一个哆嗦。 这李公子的姑父是当朝相爷,有权有势,李公子仗着有这姑父撑腰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虽然出钱爽快,可红娘心底是瞧不上他的。 虽然干着卖皮肉的生意,可她也是个有底线的人!她的姑娘都是自己愿意的,这种事儿她从不强迫人,现在见一个好好的姑娘要被李公子糟蹋了,红娘立马上前阻止道,“李公子,这是别家正经家里的小姐,你认错啦!” 只是李公子欲-火上头,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不由分说拉起辛芷的手便朝回走去,“去,本公子今天住这儿了!” 红娘吓得都要晕厥了,忙朝月娘道,“快,快去衙门找官大人!” 月娘也要哭了,“衙门的官大人没用呀......” “那就去隔壁赌场借几个打手来!” 月娘这才反应过来,扭着身子奔了出去。 辛芷低头看着用力捏着自己手腕的男人,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哪儿。顺着铺满红色地毯的阶梯来到二楼最深处的房间,侍从们打开门,李公子一个大力将辛芷丢在了柔软的塌上。 “???” 辛芷纳闷地看着李公子,他身上的华服层层叠叠,珠串皮具一层又一层,那些宝物串链搅在一起,过了好半天才解开。 终于将这些碍眼的东西取了下来,李公子累的喘了口气,侧过头看到辛芷一脸茫然地望着他,龇牙笑道,“小美人儿,哥哥马上就来!” 那李公子脱下中衣,因喝了酒浑身红的跟个虾似的,醉醺醺地朝床边歪了过来,两手放在辛芷的肩旁将人囚困在中间,迷恋地望着她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真的美人儿啊。”说罢他低下头想要去一亲芳泽,尝一尝那喘息着的樱桃是什么滋味。 见李公子突然压了过来,眼前骤然变黑,那带着酒气的味道强硬地窜入鼻息,辛芷发现这人竟然是要做沈飞对她做的事! 这个家伙想要吻她! 她瞬间皱起眉头,伸出手臂抵挡住李公子的身躯。不知为何,除了沈飞她不愿与别人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 这位富家公子肌肤着实白嫩,还带着温热,往上看便能嗅到脖子皮肤下血液涌动的味道,她是尸修又突破了金丹,想要捏碎他的喉管实在太容易,可下山时沈飞说过不许伤害凡人,便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辛芷锁着他的手脚,但看上去却像是被李公子困住一样。 “美人...美人......本公子要和你一夜春宵......”李公子喝得醉醺醺,想要扑上去亲一口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辛芷却挑起纤细的眉尾问道,“什么是,一夜春宵?” “噗!”李公子脸腾地红了起来,眼里的欲望越发显著,搭在两边的手开始抚摸着辛芷的脸颊,“一夜春宵...就是世上最快活的事......” 辛芷不解,一双纯澈的眸子望着他道,“外室,也能?” 李公子被问愣了,“啊?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辛芷自言自语道,“不行。” “和外室,不行!” 世上最快乐的事只能和她一起做!想到沈飞和那位女子依偎的模样,辛芷心头一阵恼怒,手指捏紧朝李公子道,“起来。” “啊??不...我这......”付了钱了啊...... 见这人已经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辛芷便懒得与他多话,正要推开身上的男人,谁知从顶梁轰隆一声,被莫名地砸了个大窟窿,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 魔气? 魔物朝两人一跃而上,扑向李公子将他从辛芷怀里抓了出去,那影子似乎还裹着布袄,迅猛得如野兽,周身黑气萦绕,是化不开的魔障。 “救命啊!救命!” 李公子被吓得惊慌失措,他尖叫起来,然而这一动作似乎惹恼了魔物,它一掌将男子劈晕,劈完还嫌不够又踹上几脚。 辛芷见那李公子再踹下去就出人命了,敏捷地滚到魔物身后用力一个旋身,左腿横扫将它推到墙边,接着趁机抱着李公子一齐滚到床的另一侧脚下。 “轰——”魔物朝地面猛砸一声,再次直冲两人而来,它拽住李公子的裤腿脩地将人直接从床底拖了出去,辛芷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他的上半身。 李公子就这样光着身子一边被辛芷拖着,一边被魔物拽着。 趁着僵持之际,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正好望见魔物的整个躯体,诧异之极,“咦?” 那魔物也顿了一瞬,正要靠近辛芷,只见房顶的大窟窿里突然有数千凝成的冰锥破空而出,瞬间朝魔物身上砸去,冰凉的冰晶上灵气在颤动,将想要逃走的魔物吸了回来。 辛芷趁此机会上前去想要抓住魔物,可谁知那魔物竟然早就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灵压,提前放开李公子的腿,强行逃出去,辛芷最后只捞到一抹它身上的黑色袄子一角。 紧接着一人手握利剑从天缓缓而降,剑上的灵气如水波荡漾,一袭宽大的道袍被灵力吹得鼓动,他微敛眉,清冷的眸子里尽是杀意。 “辛芷!”沈飞朝她喊道。 是沈飞!辛芷没注意到自己看向上空的眼睛都亮了。 沈飞凌空而降,周遭卷起灵力聚成的暴风雪,散发着凛冽之意,泛着光华的水月毫不留情地挥下,那魔物敏捷地避开利刃从窗户一跃而下给跑了。 见魔物跑了沈飞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快步来到辛芷身旁,“你有没有受伤 ?” 等看清楚心上人此时的模样,凌乱的衣衫已经被解开,修长的脖颈一直延续向下,那线条又白又细腻,一副春光乍泄之景看得沈飞喉头滑动,心里跟被挠了似的。接着又看到地上昏迷的李公子,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怒气瞬间暴涨,他感到体内有股莫名的力量在吞噬自己,无法压抑的杀意从心底腾起,眼前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血腥的杀戮,他想...他想把这些人都杀了,一个不剩,只有这样才能够让空虚的内核填满! 他走向李公子,水月在身边环绕着散发着冰冷的杀意,慢慢地,空气中的冷气凝结成剑舞寒霜,正准备伺机穿透他的心脏。 辛芷感到周围的灵压有些不对,望着面前的人轻轻喊了一声,“沈飞?” 目光撇到他的后颈,只见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纹印爬上皮肤,却在下一秒想要仔细看时瞬间消失。辛芷觉得自己眼花了便没在意,又重复喊道,“沈飞?” 仿佛尝到久违的甘泉,心里的杀意逐渐被一股清甜的气息所包围随后慢慢褪去,剑舞寒霜也散开水月回到剑鞘里,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少女,弯下腰,在她额间一吻。 只是少女身姿微颤,稍稍向后避开。 沈飞神色一沉,钳住柔软的下巴将她的视线扳回来,他的视线似火灼烧,逼得辛芷无法反抗。沈飞慢慢靠近不容抵抗地深吻了下去,毫不掩饰占有欲。交缠的唇齿间,半蹲下身体直接将人倒扛在身上,辛芷惊呼一声,失重感让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挣扎。沈飞低沉道,“别动,我们回去。” 出这琼楼时,月娘刚把赌坊的打手叫来,红娘倒是眼识不凡,看沈飞这架势便知道是那小娘子的丈夫,他浑身都是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侵犯。 不是能惹的人。 打手和月娘一进门发现这繁华的阁楼竟然被削掉一大半,见身旁沈飞扛着人走过去便拉住他问道,“你可知里面是什么情况?” 沈飞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们自行去查看吧。”撂下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娘带着打手来到事发现场,见屋子里凌乱不堪,地上还有未消散的,不知从哪里来的冰渣,以及躺着一个裸着上半身的昏迷青年男子,他走上去一看,吓得膝盖都软了,大惊失色道:“李...李公子!” 回到客栈,将身上的人往床上一丢,辛芷便陷进了被子里,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一双大手摁住,皓腕被禁锢住,沈飞俯下身子扯过被子将两人困在一起。 让人沉醉的灵气瞬间包裹住了挣扎的人,她将手抵在两人之间不让沈飞靠近自己。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沈飞抚摸着她光洁的额头,指尖拂过鼻尖,嘴唇,最后到脖颈,“嗯?” 辛芷闭上眼不回答,想到自己之前看到沈飞和女子依偎的那一幕,心里有些恼怒。 见她这模样沈飞有些焦急了,不由自主将身体中的灵压释放出来,压得辛芷喘不过气。她双手使不上劲儿无法挣脱,沈飞如今已是金丹后期,辛芷才刚突破金丹,两人的实力都不在一个层次,之前能够伤着沈飞完全就是中了彩头,她睁开眼晕起温润的热气,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见状,沈飞心里一揪,“怎...怎么了?”他只是太懊悔自己没有把人看得太紧,才失了分寸,他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哭了? 辛芷抽泣起来,鼻尖都红了,委屈巴巴地看着沈飞很小声地“哼”了一句,别过头不看他。 “辛芷......”不知为什么沈飞觉得自己有点心虚,像是欺负了人似的。 他...到底干了啥? ------------ 第八十九章 房子给你 “辛芷?” “......辛芷。” 喊了两声辛芷依旧不理他,还趁自己收了灵压瞬间把浑身的炼体使了出来,从头到尾跟块石头似的,硬邦邦硌得慌。 沈飞叹了口气,吻了吻她的脸无奈道,“我回去没找着人,便循着你身上的尸气过来了。谁知你出现在青楼里身边不光有魔物,还有人意图对你不轨......你说我怎么不自责?” 他越想越难受,后悔自己不该出去那么久,不过还好辛芷没有受伤,不然他一定原谅不了自己。 “没早点回去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好么?”捧起辛芷的脸吻了又吻,直到把毛顺平了,少女整个身子又恢复了柔软,才听到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飞心想没想到这家伙脾气还真倔,苦笑着把人拉近怀里重新盖好被子道,“好了,睡觉吧。” 身前的男人散发出让自己好闻的香气,让辛芷欲罢不能。他那么好,还总是吻自己,一幕幕两人相处时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可想到这些好又要给晚上巷子里的那个女人,辛芷顿时心里又难受了。 她翻了个身,企图离沈飞远些,却不想到这人将自己圈得死死的。越想越难受,比被尸丹劈都还痛。 于是辛芷重新靠回沈飞怀里,伸出脸,朝胸前柔软的地方一口用力地咬下去。 “唔!” 沈飞被痛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辛芷一脸不高兴地看着自己,“怎...怎么了?” 见她不吭声,便将人搂进怀里好言道,“莫不是还在生气?”想到辛芷恐怕是被今天的事吓着了便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有我呢。”说完还咬了咬耳朵。 谁知刚说完,便听到辛芷抽了下鼻子。 “?” 怎么...怎么就哭了? 沈飞立马起身将人抱在怀里,“乖,不怕了不怕了......” 胸前被那纤细的手掌推开,辛芷委屈地看着他,那模样像是一个人.....对了,就是白日里那个追着王老鼠打的妇人,那种望着负心汉的眼神。 负心汉?他? 沈飞还没回过神来便看到辛芷指着自己一抽一抽地道,“沈飞,坏。” “哈?” 细细想来,自己没干什么呀,“我怎么了?” “你......外室!” 外室?他? 他什么时候有外室了?他怎么可能有外室? “别乱说......”他伸手握住指着自己的手放在胸口,难得表露心际,“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吗?” 谁知辛芷摇头道,“看见了,外室。” 这下沈飞反应过来了,定是今天晚上和那女子在一起时被辛芷看见了,没想到这家伙白日里听到“外室”两字,晚上便用在自己身上了,沈飞哭笑不得,解释道,“辛芷,乖你误会了......” 还没解释完,便听到辛芷将他打断,“外室,一夜春宵,我看见了!” “噗!” “哈哈哈!” 他搂过辛芷把她塞进自己怀里,狠狠地揉着,吻着,尝着她为自己流的泪。他浑身火热恨不得将人现在就吃了。什么元婴,什么修为,什么魔族大战都没眼前这人重要。 她那么可爱,那么敏感,还有着让人捧腹的小脾气。每一处都好,每一处自己都爱。 被吻得喘不过气了,辛芷打了个嗝,抽泣道,“你坏。” 沈飞气的咬了口她的鼻子,咬牙道,“谁叫你这词的?一夜春宵?” “我只想和你一夜春宵,辛芷,相信我。”他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 “李公子。”身下的人依旧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肿了。还好,没有继续哭了。 沈飞起身从空间里拿出一张地契交到辛芷手中,“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今日干嘛去了?喏,就是为了这个。” 这是一张地契,准确来说是一栋朝都宅子的地契。 今日沈飞匆忙出去,就是看到附近的杂工在张贴告示,上面写着想要急售一宅子。 他找到那所宅子的主人,与她商谈了许久才终于谈妥,出来时他确实感受到了辛芷的尸气在附近,心里还在诧异这人怎么出来找自己了,可没多久那气息便消失了。 与女子分别后,他顺着尸气去寻找,谁知路线越来越不对,道路延伸的尽头竟然是朝都有名的花街柳巷。 当时沈飞便心生警惕,可又想到辛芷有金丹修为,普通人拿她也没辙,谁知等找到人时,那屋子里竟然还有一只魔物! 并且,她还衣衫不整地与一个光-裸着的男子相拥着。 沈飞现在回忆起来,心中都是无法压抑的酸涩,他才委屈好吧。当他把这些告诉辛芷后,小家伙果然不打嗝了,还狐疑地望着自己,“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无比诚恳。 得到答案的姑娘满意地点点头,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嘀咕道,“睡觉。” 就这? 沈飞气笑了,一把掀开被子把人揪起来抱在身前,谁知辛芷跟没骨头似的往下滑,“坐好了。”他暗暗咬着牙道。 “你倒是舒坦了,我怎么办?”他问道,“先是不由分说地怀疑我,然后还伤害我,辛芷,我现在很难过,你要怎么负责?”说着还把自己衣领下来,若隐若现的锁骨下有一排清晰的牙印。 “你怎么能怀疑我?”靠近身旁的人,挺立的鼻梁在她的眼睫上滑走,大口地吸取着每一寸肌肤的味道,浑身欲-火暴涨,他眼里充满着欲望,低声道,“我该怎么办?” 像是对辛芷说,也是对自己说。 茫茫仙途,没有人知道将来会怎样,如果他没有天凌子那样拥有绝顶的天赋,或是止于元婴不再提升又怎么办? 自他有记忆以来,每个人都在说他是修炼天才,是天凌子的接班人,可又有谁问过他,想要什么,愿不愿修真。 他只想搂着身旁的这个人,寻一处无人的山岭,种田放牧,儿孙臣欢膝下。他只想牵着她的手从此再也不分开...仅此而已。 第二天早晨,沉重的窗门将外面街上的喧嚣隔离开来,豪华的圆弧形床上挂着深紫幔帐。 沈飞侧身深情地望着身旁熟睡的人,她平躺着,双手规矩地放在腹部上交叉握着,看上去克己自律。他忍不住靠近,伸手抚摸着辛芷的脸颊,低头吻下,慢慢的,由轻吻变成了深吻。 感觉到呼吸渐渐被夺去,口腔里被异物入侵,辛芷逐渐睁开眼睛被眼前的黑影拦住了视线。 “??” “呼......”双唇难舍地分离开,沈飞抬起头望着她,吻了吻眼睫笑道,“醒了?” 他俯身凝视着身下眼神还有些恍惚的人,越看越喜欢,勾起嘴角笑得格外宠溺。 拍了拍辛芷的胳膊道,“要起来了吗?咱们准备出去了。” 辛芷不明所以,只听沈飞道,“据收到的消息,魔尸从铁丘山一路进了朝都,咱们出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自打魔尸出现后,各个仙家宗门收到消息都派出人手前往剿灭,但依旧抵不住它们一路坚挺进了京师。宫中圣上勃然大怒,为保护朝都百姓,这才请明心宗派人来保护皇都。 鸿钧道人则认为此事有蹊跷,先派沈飞到朝都去看看什么情况。 辛芷很快穿戴好衣服,她速度快,做事好不拖沓,干净利落得让人惊叹。沈飞坐一旁看着眉眼里都是温柔,他拉过人让她坐在自己膝上问道,“等这事儿完了我陪你去找记忆好不好?” 辛芷诧异,“陪我?” 他把人圈在怀里哪儿也去不了,下巴轻轻搁在肩膀上道,“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不安,怕你哪一天为了找记忆离我而去。与其这样还不如陪着你,况且我也想知道自己心爱之人的一切。” 别说,辛芷真是这么想的。不止之前,现在也是。 一开始她为了治愈断臂跟着沈飞来到明心宗,之后在他三言两语蛊惑下成了灵宠,本想着自己在这世上孤身一人,成了沈飞的灵宠也不错。可随着两人的接触,她发现沈飞的天赋太高了。 照这修炼速度肯定哪天会带只比自己好千万倍的灵宠回来。 辛芷焦虑了,沈飞作为主人对她真的不错,给买吃买穿还从不对自己凶神恶煞。辛芷觉得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依赖他的吧。如果沈飞执意解约,那也没办法只好安慰自己:她本就不是这世上之人,孤身来,也必定孤身离去;沈飞是修士,她是魔尸,两人肯定不能一直在一块儿......诸如此类的想法每天都在给自己洗-脑。 后来在鬼市,两人被迫分离。辛芷这才发现,自己的一颗心,除了沈飞什么也装不下了。 她掉进了异界空间后修炼成尸修,又恢复了肉身,只是自己恐怕再也见不到心念念的人了。她想若是能够出去,一定再也不会离开沈飞。 好不容易出来了,两人终于戳破了窗户纸,辛芷想这下自己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沈飞了,什么记忆,什么生前之事,都比不上一个活生生的沈飞。 可老天又给她开了个玩笑,明心宗那丫头给她身上下了莫名其妙的虫子。 生活的曲折在她身上真是淋漓尽致,不论自己怎么做,总之就是讨不到好。她想强行逼迫薇若替她把虫子收了,可听说薇若的师父是位大能。 她打不过,说不定人家一掌就把自己拍死了。但,总得试试对不?她不知道能不能在虫子孵化前解决此事,总之得先离开沈飞。一来到时候若伤了薇若牵扯不到沈飞身上,二来就算解决不了这事儿全身溃烂了,也希望沈飞能够记住自己现在的样子,留个好的想念。 ------------ 第九十章 衙门告状 辛芷转过身,在沈飞的唇上落下一吻,“好,你陪我。” 正在两人如胶似漆时,楼下传来了一阵躁动,两人皆是金丹修为自然耳力过人,听见那群人的脚步声是朝自己这边而来,便站起身子。 两人十指相扣,对视一眼,辛芷皱眉道,“谁?” 沈飞笑道,“当然是有用之人。” 话音刚落,只听小二在外敲了两声门道,“二位客官......这边有人找...哎?你们不能进去!” 厚重的们被人“轰”地推开,见一穿着紧身红衣的捕头朝这边怒道:“就是他?” 一旁的捕快拿出画像对比道,“头儿,没错!” 小二在一旁朝沈飞哆哆嗦嗦道,“这...这是衙门的李捕头......” 高大的修士挑起眉头,冷漠地看着他们。捕头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捕快,一行人带着刀气势汹汹地一拥而入将两人围住,李捕头道,“昨日醉红楼被一凶徒袭击,导致一人受伤。现在所有证词都指向那歹人是你,抓起来!” 捕快们拿着绳子想将沈飞捆起来,辛芷立马挡在他身前,旋身一脚扫过去,她力气本就大,虽然没有用灵力但也造成三四人受伤,捕头见状怒不可遏,“凶徒!凶徒!” 剩下的捕快全部围了上来,眼看辛芷浑身肌肉暴起,沈飞立马上前阻止将辛芷拉在身后,冷声道,“不必大费周章,我自己走。”说罢便牵着人朝外走,路过捕头时低声道,“别碰她。” 李捕头冷哼一声道:“少废话,带走!” 一路上十几名捕快看押着,两人又是郎才女貌自然引来许多人注目,等到了衙门时,门口更是凑满了看热闹的人。 正堂之上,知县见沈飞玉树临风,正气凌然。剑眉飞入乌黑的鬓发间,风流一片。见沈飞立在下方,他拍起惊堂木大喝一声,“凶徒见到本官还不跪下!” 沈飞抬眼大量四周,见除了正堂上的知县和主薄外,右下方还坐着一人,他长得圆圆胖胖,一股轻佻之像。沈飞皱起眉头,正愁找不到那李公子呢。 一衙役拿起棒子上前准备朝沈飞的膝窝处打去,辛芷踢腿踩上去,面若寒霜,“走开。” 见到辛芷也在此处,那不施粉黛姣好的面容,如清水芙蓉,李公子眼睛都直了,看她凶捕快的模样更是兴奋,这...这还是颗小辣椒呀! 想到昨晚两人在一起那番缠绵悱恻,顿时又心痒痒起来,昨晚他被家里人骂了,便到醉红楼不小心喝多了。离开时,在一片纷繁嘈杂的灯红酒绿中,他看到一个仙子遗世独立。 她眉目如画,清丽难言,整个人透出来与凡俗不相称的气质让他为之着迷。他以为,出现在这里的人定是醉红楼的姑娘,于是赶紧上前拉住她。 后来他带着人进了一间屋子里,抚摸着那女子肌肤,感受温润的触感,她用干净的眼神望着自己如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外室可以一夜春宵?” 这是什么样的妖精啊!他瞬间觉得血脉膨胀,他要抬这女子当她的妾!然后...然后不知怎么地自己就晕了,醒来时自己却赤条条地躺在医馆里,在逼问之下,红娘才道出了实情,那女子不是醉红楼的人,她是正经家的姑娘! 是自己唐突了。李公子想到,也不知自己那举动有没有吓着她? 不过既然是良家女子就更好办了,听红娘说,辛芷是被她的相公带走的。她被自己轻薄了,虽然没发生什么,但孤男寡女在一起说出去多丢人呀,现在也没了清白。 她相公定也觉得没脸,肯定会对她百般羞辱,自己再趁机加把火让他把小娘子给休了! 到时候人还不是自己的了么! 李公子弯起眼睛紧锁着那道倩丽的身影,浑然没有注意到沈飞刀子般的目光。看够了辛芷,李公子这才转向沈飞,见此人长得器宇不凡,和辛芷站在一起天造地设,他瘪瘪嘴嘀咕道,“小白脸。” 任他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他姑父可是当朝丞相! 想到这里,李公子释然了,看向沈飞的目光多了丝同情。 知县又道:“凶犯何名?” 沈飞报手道,“沈飞。不知在下犯了何罪?” 知县正色道,“有人告你杀人未遂!” “哦?”沈飞看了一眼李公子,见他一脸得意,“那在下倒要问问我是如何杀人的?” 知县看了一眼李公子,“这是李府上的公子李纵,李纵,你且说说昨日的情况。” 李纵起身,慢步走到台阶下抱拳道:“回禀大人,昨日我在醉红楼与月娘喝酒,下楼时看到红娘在询问一女子。”他指着辛芷,“就是这位姑娘。” 他走到辛芷身旁痛心疾首道,“这姑娘眼睛红红的,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问她也不说话。由于发现她身上未带钱,我只好将人带到房里耐心询问。可谁知就在这时,”李纵指着沈飞道,“这人竟然提着剑闯了进来!他竟然想要杀我!” “堂堂京师,光天化日之下,这凶徒目无王法竟然想要谋我的命!” 他朝知县高声道:“若大人不信,可传证人,那醉红楼的楼顶被削掉一半就是证据!” 果然知县看到沈飞腰间悬着一把利剑,那剑与寻常的不同,像是有什么生命一般在涌动。“来人,呈上凶器!” 衙役上前示意沈飞交出水月,辛芷急忙拦在前面。见状,沈飞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不用担心。”他取下腰间的水月放在衙役手上,刚放上去,水月便如千金巨石,将衙役直接压在地上不得动弹。 “哎呀!这是什么呀!大人救命!”衙役蜷缩在地上,手指被水月压着渗出血迹。 “放肆!你做了什么!”知县大怒,“快把那把剑拿起来!” 沈飞道,“这剑寻常人拿不动。”弯下身拾起水月,将它重新放在腰间。他看向知县道,“水月有灵性,它不喜欢别人碰。” 李纵立马道,“看见了吧大人,就是他!” “什么喜不喜欢,一把剑还能作甚?罢了,来人,传证人!” 接着,红娘与月娘被带了上来,两名女子看着周围一触即发的汹势,再看了看旁边的李纵,跪在地上低下头。 “民妇红娘。” “民妇月娘” “参见大人......” 知县看着台底下的两名问道,“红娘,你是醉红楼的掌事人,说一说当时发生的情况。” 红娘磕了个头道,“民妇昨日在门口站着,看见那位姑娘站在路中间,眼里十分忧愁,便把她拉了过来询问,可这姑娘也不说话,这时李公子和月娘便来了。他好心将姑娘带上楼去安抚,谁知...谁知这天杀的竟然提着剑冲了进来......太可怕了大人,民妇活了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可怕之事,醉红楼顶被削掉一半!你要为民妇做主啊大人!” 月娘接着道,“中途是何情况民妇不知,妈妈让我去找打手过来看着,等找到人回来一看,李公子已经被打得昏迷在地上了!” 知县问道,“打手?那人可有来?” 衙役回到,“来了,带他上来!” 于是,衙役们又带上一名壮汉男子,他磕了个头道,“大人,小人是昨日将李公子救出来的人。昨日晚上月娘匆忙来找我说出事了,于是我们到了醉红楼朝楼上走去,在外面便听见里面的打斗声,我撞开门进去一看,李公子浑身赤-裸地倒在地上,旁边...旁边这位公子提着剑阴嗖嗖地站在那儿杵着,大人,小人句句属实!” 当听到“赤-裸”二字时沈飞立马整个人都沉了下来,“那大人你且问问李纵为何赤-裸着在地上?这姑娘不是旁人,而是在下妻子。李纵为人下作,竟然对我妻子有非分之想!妄大人明鉴。” 知县一愣,他不用查也自然知道......这李纵在京师是出了名的风流,这小娘子长得水灵剔透,跟仙子似的。他光着身子还能干什么?反正出了事有人替他压着。 见这两人不像是本地人,自然对这些情况不了解,知县叹息,现在人证物证都在,怕是对这位公子不利了。 李纵冷笑,“我有非分之想?你且问问那姑娘我可有轻薄她?” 听到此话众人“刷”地看向辛芷,她站在沈飞身后一愣,问道,“轻薄,是什么?” 李纵笑道,“姑娘,轻薄就是我有亲你吗?有何你一夜春宵吗?” 小院里围观的人很多,见李纵真是不要脸还当着人家相公的面调笑,皆发出一阵嘘声。 知县咳了一声,这姑娘单纯得要紧,李纵说出这样的话明显是想要坏人家的名节。 沈飞脸色阴沉,腰上的水月发出战栗的煞气,随时准备出鞘直指李纵喉咙。 见沈飞生气了李纵心道,这天下还有不在意妻子清白的男子?怎么可能,这狂妄之徒此时颜面扫地,恐怕现在是起了休妻的念头。 又望了一眼辛芷,心下痒得紧,那纯澈的眸子真是让人念念不忘。 辛芷看了一眼李纵,摇头道,“没有。”他还没亲着便被打昏了。 李纵朝她眨了眨眼,辛芷并未看他。沈飞却似乎脸色好了许多。 “看吧,连人家自己都说我没轻薄她了,你这歹人,还想抵赖?”李纵高声道,“大人,人证物证具在,快宣判吧!” ------------ 第九十一章 两种说辞 知县看着台下众人,沉声道:“凶犯沈飞,你还有什么要辩解?” 沈飞道,“并无。” “那好,”知县敲击了惊堂木到,“来人,把他抓进牢里!” 身旁的衙役令命迅速将沈飞包围了起来,辛芷大惊张开双手侧身挡在他身前大喝道, “不可以!” 一根棍棒猛地袭了下来,“砰”地一声打到辛芷的手臂上,她反手握住,那衙役惊恐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棍子成了两半! “这...这人怎么跟石头一样?” 辛芷不容他多想,眼色一暗,浑身灵气暴起,地上迅速升腾起一股妖风,将她和沈飞与周围的人隔离开来。 四周狂风大作,凳子桌子尽数被掀了起来,周围的人群惊慌失措,嚎叫着逃离。 “这...这是什么!”知县眯着眼抱头躲在桌案下,“快停下,停下!” 沈飞上前安抚道,“好了辛芷,快让我看看手。”周围的人怎么样对他来说无关紧要,虽然知道普通棍棒伤不了辛芷,但自己心爱的人被当头一棒还是很不爽,他拉起辛芷的手快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才回头看着知县,“大人不是问我有什么话要说么?” 辛芷自然是听他话的,既然沈飞都开口让自己不要再动粗了,她便收起灵力,凌空的桌椅杂物没了依托,哗啦啦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地上碎成一片。 他将辛芷的袖子放下整理好,重新拉回身后将人严严实实挡着,“李纵为人猖狂,知县大人更是黑白不分,不,是同流合污。李纵贪图我妻子美色,还好她会些自保能力才免遭虎口。我想,他这样强抢民女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他看了一眼李纵,似望着死物一般面无表情,“我之所以会在那里一是为了寻找走失的妻子,二,则是因为那里有魔气。” 魔气? “这...小儿勿要妖言惑众!什么魔气,我大朝都有龙气庇佑,怎么会有魔族?” 瞬间周围一片哗然,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的确,因为朝都有皇城外,自古以来天子有龙气庇佑可以免遭魔气侵协,可天子毕竟是凡人,保护自己尚可,保护一座城?简直是天方夜谭。 水月自行从腰间出鞘,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冷冷的寒意,知县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自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沈飞倒没在意只是接下来的话让众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大堂在坐的诸位身上,有一人携带了魔物!” 话音一落,小院外的人纷纷议论,“怎么可能?” “衙门里竟然有魔物?” “他莫非是修士?” 知县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汗,大冬天为何这么热?他朝沈飞道,“肃静!休要胡说,我这可是县衙,怎么可能有魔物进来?” 沈飞端起手轻轻一挥,水月开始慢慢转动起来,“水月对魔气十分敏锐,稍微一丝便能察觉到。” 泛着银光的利剑转着,剑尖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被巡视过的人们脸上惊恐不已,突然,水月停了下来。 尖锐的剑尖指向右方,一动不动。 所有人想它指示的方向看去,那人竟然是李纵! 昨晚在醉红楼,沈飞赶到时发现屋内有一股魔气。他破开醉红楼屋顶果然见辛芷在和一只魔物争夺李纵,于是没有多想便一剑朝它刺了过去。 水月本就是灵力爆膨毫不留情地攻击那魔物,不过可惜的是让它给跑了。沈飞救回了辛芷本想继续去追魔物却被她阻止了,那时辛芷的表情有些激动,她嘴里喊着,“不要伤它,不要伤它......” 并且,在魔物逃走之后,房间内的魔气依旧没有散开,反而淡淡的一丝一直萦绕在里面。当时沈飞没有多想,以为只是那只魔物残留的魔气。 后来晚上在客栈里,辛芷才琢磨着告诉自己,她觉得那只魔物很熟悉,并且它并没有伤害自己,奇怪的是它攻击的对象一直是李纵。 当时沈飞便推测,那只魔物恐怕是想将李纵拖离辛芷身旁,他是想帮她。 可是如何能够证明李纵与魔物有染呢?他本来准备今天一早回醉红楼查探关于李纵的消息,没想到,还未出门衙门的人便找上来了。 见水月指着自己,李纵怒骂道,“混账,你干什么?大人这是陷害!” “我堂堂李氏嫡子怎么可能与魔物为伍!” 知县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常识范围之外了呀,他就任已有五年,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呀! 他只好问道,“这位沈...小兄弟,你那只剑为何会识别魔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开什么玩笑,被指认的人可是当朝丞相的外侄子,要是被他查办下来自己的乌纱帽估计是保不住了。 沈飞看也没看他,只是将辛芷的手扣住缓缓出声,“我乃明心宗掌门,鸿钧道人的亲传弟子,天凌子师侄。水月更是上古法器,仙家法器面前还想抵赖,魔物,我看你是活腻了。” 瞬间,整个大堂鸦雀无声。知县瞪大眼睛望着沈飞,结巴道,“你...你是修士!”还是天凌子的师侄! 害,怎么就没想到呢? 虽然修士很少现身于凡世,一般来说只有他们要招新的时候才会下山,平时斩妖除魔也不会来朝都。 知县一个身形不稳跌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怎么就那么倒霉?” 大齐皇室崇尚仙术,对修士是百般敬仰,甚至不惜将皇子皇女送入宗门修仙。可无奈他们实在是没有灵根,便一直耿耿于怀。对于天凌子的明心宗,这种修真宗门第一的大派,皇帝还放话出来,只要他愿意来当大齐国师,享受的待遇与他一样,不,甚至更好! 面前这个玉树临风的修真弟子,怎么就是天凌子的师侄? 若被皇上知道自己难为了明心宗的修士,而且这修士还是天凌子的师侄,那恐怕不止是官没了,可能脑袋也要搬家了。 一边是当朝丞相,一边是明心宗的仙人,他哪边都得罪不起! 即然是仙人放话了,那说明李纵就肯定有问题了啊!而且这小子平时本就作恶多端。 叹了一口气,知县明显有些精神不振,朝李纵道,“你说,沈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纵大呼,“冤枉啊!大人真的冤枉我了!” 他也被吓了一跳,本以为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白脸,谁知竟然是修士?最关键的是,他还查到自己身上有魔气! “混账!瞧你做的好事!”知县气的捞起惊堂木朝李纵“啪”地扔了过去!这臭小子都有证据了,那仙家法器还能说假话吗? “咚”地一声,李纵跪了下来,“这小白脸胡说,我乃名门之后,怎么可能与魔物有染!是他!他恨我轻薄他妻子,定是构陷与我!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知县冷笑一声,“你不是刚刚说没有吗!” 李纵咯噔顿了片刻,小声道,“也...也不是轻薄,就摸了一下......” 红娘见状立马反咬一口道,“大人!要为民妇做主啊!这小霸王成天来我们这儿撒野,不给钱还总弄伤我们的姑娘!虽然我们做的这些生意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姑娘们也是人啊!整日被他跟畜生一样辱骂,实在是令人不齿!” 月娘看老鸨都反了,自然也跟着道,“大人,昨日我与李纵出了醉红楼,见那位姑娘站在路边明显是走丢了,他当时喝醉了非要上去轻薄人家,我见姑娘不谙世事觉得有些不对便出门去赌坊找打手。原来姑娘是仙子,难怪心性如此单纯!” 听到此话,知县问道,“那为何你之前所说是另一番言论?” 红娘道,“我们做生意的没后台,李公子他家大业大一根手指就能能够把我们醉红楼踏平,他蛮横惯了,我们也忍习惯了。今日他托人来寻我,让我去做证人,说若不听他的,便趁我们姑娘出门拐墙角,丢进乞丐堆里,到时候谁也找不着。大人,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他真是欺人太甚!” 月娘听闻也攥着手帕泪如雨下,“昨日妈妈告诉过李公子,这姑娘不是醉红楼的人,谁知他...他听到是良家女子更是兽性大发......强拉着人家上楼了,大人,我们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听到被还原的真相后,沈飞眼里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水月似有感应一般飞旋着跃想李纵,“唰唰唰!” 他的衣服被割成了条状,衣不附体,“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气急败坏道,“你要做什么!我要回去告诉姑父,你们都得完!” 沈飞走到他跟前朝李纵施了个定身咒,瞬间整个人无法动弹,“小白脸,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动不了了?唔......” “吵。” 一挥手,又朝他施了个禁言术。这下李纵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大冬天的光着身子冷得瑟瑟发抖,他红着眼睛盯向沈飞,像是一条恶狗想要扑上去。 沈飞蹲下身,从他的内里中摸到一个硬-物。他挑开一看,落出一块黑色的小木偶。 那木偶只有拇指大小,但雕刻得却阴森可怖。狰狞的脸上两颗大眼珠子瞪着沈飞。 “装神弄鬼。” 语落,他双指用力,将那只木偶瞬间化成了粉末。 “啊——” 一声不似人的尖叫贯穿耳膜,随着木偶的消散也没有了。 抬起头,见李纵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狭长的双眼竟然流出泪水,裤子中也散发出一股骚臭味道。 “啊,他吓尿了......?” ------------ 第九十二章 魔物木偶 谁也没想到那个平时霸道狠辣的小公子李纵竟然被吓尿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道,众人忍不住捂住鼻子鄙夷,不知谁说了一句,“平时让他欺负人,这下碰鼻子了吧!”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谩骂,大家早就对他忍无可忍,只是碍于李纵家室背景雄厚,平时敢怒而不敢言。现在看到他被教训了真是大快人心。 “道长,教训他!” “就是,平时作恶多端,终于得到报应了!” 对于周围百姓们的呼声沈飞并未多做理会,等到稍微安静些后便听到主薄问道,“道长,在下想问问那魔物到底是何物?” 他说的是沈飞毁掉的那个木偶。 它的模样奇形怪状,看着阴森恐怖,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飞没有回答而是侧头看向红娘,“听闻李公子是醉红楼的常客,姑娘是否能告诉我他最近可否有异常?” 红娘想了想,断断续续道,“说起来李公子...从上个月开始来醉红楼的次数变多了,不过似乎精神气色更差了......”她点头确认,“对,没错。之前李公子一般五到七天左右来一次,从上个月开始他几乎天天来。他之前精神一直很好,近来越发憔悴,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姑娘们虽然之前不喜欢他,可最多是说些粗鄙言语,现在大伙儿都怕他,每次接待李公子后身上总是会有伤痕......” 月娘捞起袖子,果然白皙的胳膊上竟然有四五道粗细不同的鞭痕和淤青,尤其是那鞭痕,竟然还结着血痂。知县大怒,“这...这故意伤人体肤,可是你做的?” 李纵哭丧着脸说不出话,只得在一旁哼哼唧唧。 沈飞替他解了禁言术,问道,“说清楚,那木偶是从哪里来的?” 若他猜得没错,李纵的变化与这木偶一定有关系,这给他木偶的人说不定和此次下山的任务有关。 “咳咳咳...嚣张道士,”被解开禁言术后李纵开始骂骂咧咧,怒道,“你们,你们全部等死吧!” 见他这副冥顽不宁的模样,知县呵斥道,“目无王法,来人,掌嘴!” “是!” 两个衙役走到跟前,一人摁住李纵的脑袋,一人抡起胳膊刷刷两下给李纵打去,那巴掌声响亮至极,一下吧李纵给打蒙了。“你......”他带着哭腔,不敢置信道,“你们竟然敢打我!” 知县懒得理他,没好气道,“快回答道长的话!” 李纵看了眼沈飞,眼里充满着不屑,“没人给我,街上买的我揣着玩儿不行吗!” “玩儿?公子可知道那东西是至淫之物,”沈飞并没有在意李纵的恶言,进一步道,“李公子整日沉迷女色,声色犬马,自然会导致整个人萎靡不振。这至淫之物能够给人造成重振雄风的假象,其实在暗中已经将人的身体掏空,整个人甚至还会出现狂躁的特征。” “你胡说!”被揭了老底李纵自然强行否认,看着大家盯着自己怪异的目光,李纵低吼道,“你这骗子少在这儿骗人了,大家别被他唬住了,这就是个假道士!” 李纵冷笑道,“他是假的,我见过明心宗的人,才不是这种衣服...本公子怎么可能用那种东西,为了脱罪真是什么都敢编纂!” 这种事情要是被旁人知道了,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在朝都混下去?他不停地辩解,直到累了才停下。可这时李纵却发现周围一片安静,他定睛一看,周围的人皆是恐惧地看着自己。 “你们这么看着本公子做什么?” 知县也愣住了,今日这案子真是让他开了眼界,从内心升起一阵恐慌,他张了张嘴道,“这...怎么会这样?” “啊!!” 月娘惊得跌坐在地上,捂着嘴指着李纵,“他...他......!” 辛芷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倒在地上的李纵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可整个人却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迅速衰退下去。李纵虽然其貌不扬,但之前至少圆圆胖胖,看上去还有些富贵。 可是现在,随着木偶的消逝,他整个人也回到本该有的样子了,萎缩的皮肤上布满细密的皱纹,眼眶乌青着一圈,看上去像是十分疲惫的模样,原本丰润的身材也迅速消瘦,圆脸上甚至已经凹陷进去了。 “这是使用至淫之物造成的后果,它会让人产生最欢愉的幻觉,但实际上身体早已不堪负荷。”顿了顿沈飞沉静道,“这样让人失去心智的东西......便是淫-魔。” 众人皆是一片哗然,包括李纵在内几乎不敢相信沈飞的话,这不起眼的木偶竟然是可怕的淫-魔? 李纵发间已经被汗水打湿,他本就无比虚弱,此番更是受到了打击,两眼一翻白,呼吸不畅,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知县立马命令道,"把他给本官弄醒!" “哗啦!”衙役打来一桶凉水泼在李纵身上,凛冽的寒冬之中,冰水泼满了他全身并快速地凝结成冰,李纵猛然睁开眼睛张开冻得发紫的唇迷迷糊糊道,“娘...救我——!” 沈飞朝他施了个法盾将他罩着,冰晶立马融化,湿漉的衣服也被法术烘干,“李纵,木偶你从何得来?” 李纵带着哭腔道,“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那东西在你身上怎么会不知道?”知县焦急道,本来还担心李纵被冻伤,还好沈飞在身旁让知县松了口气。 “是...是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再次昏迷过去。 知县急了,担心再这样下去只会耗费时间,对审讯一点帮助都没有,于是准备喊人再泼一盆冰水。谁知,下人立马跑进来通报,“不好了大人,李...李府的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让开,全部给我让开!” 大堂里的人全数朝外看去,见一群黑压压的打手气势汹汹地从外面走来,来人大约三十多个,然而领头的确实一名中年妇女。她生得高贵,一双狭长的眼睛泛着精光。 妇人疾步走进了满脸怒气,看到地上昏迷的李纵更是暴怒,“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来人,把公子给我带回去!” “慢!”知县起身阻拦,“李夫人,这里可是公堂!本官还在审讯!” “审讯?”李夫人冷笑一声,指着李纵道,“动用私行,屈打成招吗!好啊,知县大人,把我儿弄成这样真当我们李家是吃素的吗!” 知县一听,立马气势都弱了几分,可看周围还这么多人围观只好硬着头皮道,“李纵强抢良家女子,所有证据都指向他。夫人,恐怕今日李纵是带不回去了!” 李夫人高声道,“良家女子?”她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辛芷身上。 她昂着脖子朝辛芷慢慢走去,上下打量一番,“啪”地一声,摔了个耳光。 “!” “怎么打人呀!” “这李府太蛮横了!” 沈飞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水月出鞘发着阵阵寒光,他眼里带着比寒冬更冷的杀意,定定地看着李夫人。 “怎么?”李夫人将沈飞的剑推开,“你要杀我?呵呵,倒是来呀!我看你有几个胆子敢动我!”她目光略过沈飞看向辛芷道,“我儿抢良家妇女?就她也配?” 她转过身朝知县道,“我儿,是要取贵族女子的人,这种货色别说进我李家了,就连马夫都看不上!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她看上我李府的权势想要攀附,算计着怎么勾引我儿呢!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我见多了!” 她手一挥,带来的打手们一拥而上,强行将李纵背了起来回到李夫人身边,她拧着眉讥讽道,“现在真是什么乡村野妇都敢打我们李家的主意,知县大人,李纵已经被你折磨成这样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告你的御状,到时候谁是谁非就请皇上来定夺!” 身旁一管家也出声呵斥道,“明儿公主殿下在举办了赏梅宴特意邀请了李府,大人也不想惊扰殿下吧?到时候丞相也要去,见不着他心爱的侄子谁知道会迁怒于谁呢!”” 知县气得两手发抖,却梗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李纵给带走了。这个李夫人一会儿公主一会儿丞相,还闹着要告御状!总之都是说着一个意思:惹不起! 的确,各个官家盘综错节,李夫人本身就是太傅之女,她丈夫李元更是身居正三品。这还不算什么,李元家共有三个孩子,其中大姐嫁给了当朝丞相,二哥更是取了当今陛下的胞姐,长公主君和公主。 随便一个人他都惹不起! 看了眼纹风不动的沈飞,知县叹了口气道,“仙人,这案子恐怕本官得再寻找证据择日再审......” 沈飞虽然从未接触过凡俗之事,但对这种贵族间的包庇之事也有所耳闻,修真宗门有规定,不可对凡俗之人使用法术并造成伤害,在这里他的一身修为毫无用处,不得不用凡人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是他失策了,这比账迟早会讨回来,只是委屈了辛芷让她白白被欺辱。 不过刚才李夫人来这一趟也算是有一点收货,他察觉到李夫人的身上,竟然也有一丝不可觉察的魔气! 他抱手朝知县道,“大人,我有一事想要朝大人查询一番。” 经过这次审案,知县对沈飞印象很好,这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修士教养好,颇有一身正气,让人远远地就折服。 “仙人请说。” “此次下山,我奉命前来查探魔族之事,近三个月内,朝都可有什么奇怪之事?” ------------ 第九十三章 我们的家 “三个月内的奇怪之事?”知县先是愣了一瞬,接着似乎想到什么脸色苍白起来,连声音都有些结巴,“这...这......” “大人不妨说出来,若我们能帮上的必当义不容辞。” 知县大人似乎有难言之隐,良久才缓缓开口,“仙人果然料事如神,近期朝都...确实是发生了怪事。”他之所以说不出口就是觉得太奇怪了。 朝都是大齐的京师,二十四条主街横跨东西南北四个城墙,玉川河更是贯穿于整个城市。在这里,国外来的学者商队络绎不绝,让朝都充满着民族融合的奇异色彩。 因为人口众多,城中的金吾卫巡查得格外严格,一直以来,朝都的治安非常稳定,可就是这样的地方也出事了。 知县翻出记录,指着其中一篇道,“三个月前有人来报官,说是有人失踪。据当事者孔大牛交代,失踪的人是他兄长。据他回忆,孔大牛的兄长孔壮是个无业游民,成日喜欢赌钱也没别的爱好。孔大牛每半个月去看他一次,就是在这次探视中发现,人已经失踪了。当时本官带着捕快前去查探,怀疑他是为了躲赌债跑了,可惜在孔壮家里并没找到任何线索。他家里还保持着生前生活的样子,并没有要逃走的迹象。” “接下来每隔几日陆陆续续便有人来报案,都是失踪。那些人和孔壮一样都是莫名其妙消失......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十多人了。” “这些人有共同特征,都是地痞流氓,混混无赖、本官有上报大理寺,可这事报上去后也没个音信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沈飞问道,“那这些报案人没有再来找大人了?” 知县摇头道,“没来找本官了,那些失踪的人本就是无赖,成天给周围人添麻烦,来报官已经是算有情谊的了。” 拜别过知县,沈飞带着辛芷往客栈走,他摸了摸毛绒的脑袋道,“抱歉......” 想到那李纵被带走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十分无能,在修真界中大家都是以实力说话,但凡界却是地位,是权势。 辛芷歪着头望着,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沈飞眉头紧锁便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踮起脚吻了吻俊逸的剑眉,惹得沈飞红了脸,“大街上,也不害臊。” 被辛芷这样一闹腾,沈飞心情好了很多。他拉起辛芷的手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穿过繁华的主街,沿着玉川河向西边走,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小巷子,再往里面走个十几步右转两人便停在一所僻静的宅子外。这栋宅子外边看上去十分朴素,稍不注意便走过了。 沈飞取出钥匙上前,“咔嚓”一声清脆的长锁被解开,他推开门自行朝里走去,里面是一个雅致的院子,白茫茫的积雪堆砌在地上,踏上去咯吱作响。 若隐若现的青松被积雪覆盖着,上头几只鸟雀在欢快啼鸣,冷萧的素白之中,沈飞立在那里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他长发垂肩,身形削瘦且修长,嘴角勾起真切的笑容,眼里含着化不开的情浓,他伸出手朝辛芷道,“过来看看,这是我们的家。” 那声音又柔又富有磁性,将她整个脑袋“轰”地填满,并且引诱着迈出步子,她伸出手搭在沈飞的指尖上,猝不及防地被沈飞一拽便失了重心,整个人都扑了过去。 背后有一双手稳稳托住自己,辛芷扬起头,正好对上沈飞那能把人溺死的眸子。他俯下身子,鼻尖对着鼻尖用极其暧昧的言语说道,“以后我们就住这里,夫人。” 虽然今日被李夫人搅了趟浑水,但总的来说心情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在听到辛芷否认李纵轻薄自己的时候,从昨天开始一直堵在心里的石头忽然就掉了。 天知道他有多懊悔,当时就不该急着出去!一想到辛芷被这么个无赖缠上恨不得一个幻剑影宗诀给他扔过去。 不过还有让他高兴的是,在公堂上时,他故意说辛芷是自己的妻子,她也没反对!虽然是权宜之计,但也是沈飞的一个小小试探。他会谨慎地迈出每一步,直到辛芷完全落入自己手中后便将人锁在身旁。 “夫人?”辛芷歪着头望着他,不经意间碰到了柔软的唇,还没来得及避开便被沈飞叼了过去。 他用舌尖描绘着美好的唇形,占有并索取着她的全部气息。等到吻够了沈飞才把人饶过,在侧脸上啾了一口道,“对,以后阿芷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相公好不好?我们就像世俗间的夫妻那样,一直生活在这里......” 一直生活在这里?那沈飞不回明心宗了? 看见辛芷犹豫,沈飞立马又吻了上去,这一次似狂浪卷席着,“等我突破了元婴咱们就去三生石那里结契,阿芷。” 他再也不想孤独一人了。 从前的每一天,沈飞都会在恰当的时候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是令人尊敬的大师兄,关心师弟师妹的好兄长,孝敬长辈的好徒弟,勤学苦练的绝世天才。 但他总是觉得自己缺少些什么。 越是修行,越发现在心里的某个地方空空的,怎么也填不上。他不知道少了什么,直到在遇到辛芷后,那块空荡的洞口似乎被补上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命中注定,他所有的孤独都是为了等待这个人的到来。 辛芷仰着红扑扑的脸问道,“不分开?” "嗯,不分开。" “只和我,一夜春宵?” “噗——”沈飞被她这没由来的问题给问笑了,好半天才整理好情绪,望着辛芷那纯澈认真的模样深情道,“只和你一人一夜春宵。” 好似听懂了一样,辛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沈飞苦笑,感觉自己在诓骗她。明明清楚辛芷不懂得其中的含义,但他仍旧连哄带拐地将人留在身旁。 “你哪儿都不许去,就乖乖在我身旁,听到了吗?”两指轻捻着细腻姣好的下巴,忍不住咬了一口假装狠狠道。 “唔......”辛芷望着他有些犹豫,片刻才低低地回了声“嗯”。 能在他身旁有一天算一天吧。 突然,她听到外面有人在怒吼,两人相视一看不约而同朝宅子外面走去,见一壮硕的妇女骂骂咧咧着,她身前有娇小女子侧坐在雪地上,一手捂着脸埋头抽泣着。 “姐姐打吧,打死我算了......”那女子穿着麻黄的袄子,声音因委屈而软糯,叫人心生爱怜。 妇人抬起手冷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这只狐狸精?呵呵。” “啪!”地一声,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巷子里响起,见那妇人脱下鞋扬起又准备抽地上那女子时,辛芷迅速上前将她的手腕禁锢住。 那妇人发现自己使不了力气诧异地回头,看到竟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把自己给拦住了,这小姑娘力大无比,她根本无法挣脱。 “放开!”她低吼一声,“让我打死这个狐狸精!” 辛芷见到她的脸愣了一瞬,这不是之前在街上碰到的,追着王老鼠打了一路的女子吗? 看到辛芷过来拦住了妇人,地上的女人连滚带爬地抱住她的腿哭诉道,“好心姑娘,救救我!” 妇人见状更是气恼道,“少在那里装模作样,别人看不透你那些小心思,我还不清楚吗!” “阿芷!”沈飞也赶了过来,看了眼面前的状况心下明白了半分,“放开这位女子。” 妇人感到手上的劲道突然松开了,见辛芷抱着手臂打量自己,淡红的眸子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势,她滚了下喉咙,强撑着道,“你们是这个狐狸精找来的帮手?” 她一脸警惕地望着两人,嘴中骂道,“你们这群人渣,把王老鼠害成这样老娘这就替他报仇!”说罢举起鞋子朝辛芷拍了过去。辛芷敏捷侧身,轻松地躲开。 王老鼠?王老鼠怎么了?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明白事情有些不对,沈飞蹲下身询问地上那女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那女子却没有回答他,而是捂着被打伤的脸哭了起来,她哭得梨花带雨,模样着实委屈可怜,“姐姐为何总是冤枉奴家......呜呜呜......” 王夫人讥笑道,“他就是被你这狐狸精的模样给迷住了,否则哪里会去外头赌钱欠下这么多债,又哪里会...会一去不复返?你这贱-人,若王老鼠出事我定要扒了你的皮!” 听她这么一说,辛芷是明白怎么回事了,那个王老鼠看样子是失踪了? 失踪?她忽然想起知县大人说近段时间人口失踪的案子,那些失踪的人都是混混地痞无赖,而王老鼠正好符合这一特征! 她拉了拉沈飞的袖子,男人颇有默契地回望了她一眼,道:“你也想到了?”接着伸出手摸了摸那柔顺的发顶,“真聪明。” 沈飞望着王夫人道,“夫人,听你话中的意思是王老鼠失踪了?为何不去告诉官府?”而是在这里对着一个妾都算不上的外室出气。 王夫人冷冷道,“告官府?”她忽然怪异地笑了一声,“和之前那些失踪的人一样吗?就算告了也没有一个结果?” 咦?辛芷愣了,她怎么知道之前有失踪的人这件事? ------------ 第九十四章 骗人的嘴 “失踪了这么多人官府都没给个结果,我夫君虽然是人们眼中的混混,赖皮,可他是我李莲的天,我也是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 王夫人说到这里指着地上女子道,“就是这个狐狸精,见他木讷好骗,带他去结交些不怀好意之人,让他染上恶习,成了坑蒙拐骗的痞子!如今他不见了,你倒是躲起来了,可有想过他遇到了何事?你可有真正关心过他的安危?” 说罢将鞋子重新穿上,也没看辛芷几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伴着地上跪坐女子幽怨的哭声,显得王夫人有些佝偻的背影更加孤寂。 辛芷看向身旁挨着自己腿的女子,蹲下身,硬邦邦地出声道,“名字?” 那女子似受到了惊吓,抖了抖慌张地抬起头,两眼哭得都肿了,“民妇...巧娘。” 这声音软软柔柔还带着丝委屈,若是个男子铁定生出怜悯之心,但辛芷却跟没听见似的生硬问道, “关系?” “......啊?” 巧娘看着她,那泛着红的眸子漠视着自己,仿佛就跟件物品似的。她一激动,想到之前李莲对自己的侮辱,眼泪又哗哗地流下来。 辛芷虽然长得清丽秀气,但毕竟是魔尸,身上煞气颇重,让巧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沈飞见状在一旁出声道,“巧娘勿怕,照实说你与王德发的关系。” 他声音温和亲切,巧娘一抬头便看到沈飞,那一身道袍垂地的模样俊朗无比,浑身充斥着无法抗拒的浩然之气,让人莫名地信赖。 巧娘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哪里见过这样仙姿昳丽的道长,瞬间脑袋晕了晕,脸颊上飞起一片绯红。 她垂下眼眸稳了稳声音,柔顺无比:“王德发...缠着民妇......我...我实在无法摆脱......” 辛芷却奇怪道,“她说你,勾引王德发。” “......” 巧娘心里开始打鼓,脸色一白道,“那李氏见王德发成日赖在我这儿,胡编的......公子,姑娘......民妇着实冤枉......”她两眼望向沈飞,晶莹的泪珠子又哗啦地掉了出来,跟豆子一样,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摆,柔弱无骨。 “啪!” 巧娘吃痛收回手捂着,对着辛芷委屈道,“姑娘...你......” “不许碰他。”辛芷收回打了巧娘的手,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沈飞离她近,却能够感受到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辛芷生气了。 莫不是吃醋了?沈飞想着这种可能性忍不住勾起嘴角,那笑容宠溺无比,是冬天的暖阳,是醉人的蜜酿。巧娘看愣了。 见巧娘目不转睛地望着沈飞,辛芷皱起了眉头挡在两人之间,“不许看。” 噗,这家伙怎么越来越可爱,沈飞忍不住握着她的手朝巧娘道,“没关系。巧娘,那我问你,最后一次见王德发是什么时候?” 巧娘有些懵,说实话她有些后悔了,若她不是因为被那群流氓逼着还债,哪里会被王德发轻易用一块玉佩就哄到手。 现在面前有这样一位不可染指,高不可攀的仙人,巧娘觉得自己简直自卑到了尘埃里。她低下头闷闷道,“昨...昨天早上。” 昨天早上?也就是说他们在城门碰到王老鼠时,他准备去巧娘家?等到下午被李莲追着打后就失踪了? 那么李莲才是最后一个见到王老鼠的人。 因为巧娘被李莲打了说自己浑身无力,两人只好把她送了回去。本来沈飞准备背着她走,但辛芷却执意将巧娘驮到自己背上。 巧娘的家在离东门不远处也就是辛芷二人进朝都城内的方向,这么看来,那天早上王老鼠回来先去巧娘那里是合理的。 从官道上的一个小巷子拐进去,再走个半柱香时间便到了一片有些破旧的房屋处,这里相对于官道两旁的房子显得有些萧条,土瓦房下坐着些衣衫褴褛的平民,由于这些人很少看到生人,尤其是像辛芷和沈飞这样气质出挑的来客,都好奇地盯着他们。 巧娘将二人迎进了屋子,烧了水泡了两杯粗茶,“别客气,我这儿平时也没人来,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恩人。” 看到沈飞在打量房屋,巧娘忽然发现自己家还挂着王德发的衣物,便红了脸起身收拾道,“我...我这儿有些乱,恩人们别介意。” 她一边收拾着家里,把那些凌乱的衣物塞进柜子里,却觉得身后沈飞那道专注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让她感到十分束手,不由得红了脸动作也显得比较慌乱。 辛芷一直注意着沈飞,看到他紧盯着巧娘,不由得望了望前方的女人。这个巧娘确实是个尤物。她腰身纤细如柳蔓,秋水般的眸子总是泛着点点水光,她柔弱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只要轻轻一折,便会凋谢。 那张软香的丰唇樱桃般的诱人,诱惑着人上前去品尝。巧娘侧身,余光与沈飞相视,又羞得转了过去。而沈飞却毫无顾忌地注视着她,另一手还品尝着美人泡制的粗茶。 不知为何,辛芷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她觉得自己可能生了病。 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和沈飞在一起的时候总爱闹些小脾气。辛芷知道不该这样,可她控制不住。 她曾经躲在炼药阁的房梁上听过那些女弟子谈论男人,他们说男人就喜欢像巧娘柔软无骨,温柔贤惠的女子。她以前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现在看到之后才恍然大悟。 比起自己这种连话都说不明白,成天只会打架的尸修,果然还是巧娘更讨喜。她要是个男人,也会喜欢的。 她那时还听到女修士们说男人都是爱变心的坏人,前面刚说喜欢你,转眼又对其他女人说同样的话。突然想到,之前沈飞就是这样亲热地说喜欢自己,然后现在又盯着巧娘。他是不是也喜欢巧娘,比喜欢自己还要喜欢她? 没由来的胸闷让她无法在这个房间待下去,辛芷觉得自己就是这两人之间多出来的障碍。 她想了又想,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沈飞也是她们口中的坏男人? 出神之际,忽然身旁的沈飞对辛芷道,“阿芷,你先回客栈吧。” 现在轮到辛芷惊讶,她踌躇片刻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沈飞的行动都是辛芷一起的,他也从未让辛芷单独一个人离开过。就算有什么事,都会交代清楚让她离开的原因。 然而今天他却让自己离开。 这间房子里,只会剩下巧娘和沈飞两人。 辛芷一愣,眼眶不由自主地有些红,她缓身站了起来静悄悄地朝后退去,离开时还望里面忘了一眼。 巧娘回过头,笑容更加温柔,而沈飞也没有停下手中喝茶的动作。 辛芷放下门帘,快步朝外面走去,连自己也没注意到脚步有些混乱。 她越走越快,最后竟然在路上奔跑了起来。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她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泪。它们又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堆积多了,还往外溢出。 沈飞这个坏人。 她想起那时候炼药阁的女修士们调笑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坏人......”辛芷努了努嘴,低声自言自语。等沈飞回去她一定不和他讲话,也不理他,对了,还不开门。 走着走着,脚步渐渐放慢,她这才注意到前方围了许多人,一群穿着红色衣袍的侍卫在赶着人群,将大家往道路两旁推着,“别挡道!让开!” “怎么了这是?” “别推人呀?” “哎呀,这是哪个贵族的车辆呀,阵势这么大!” 辛芷被挤在人堆中间,她个子高探出头看向人群的尽头,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了进来。 那马车金碧辉煌,绫罗绸缎点缀其中,在八角的车梁上雕刻着极为精细的仙鹤山水花纹,挂在上面的彩色琉璃风铃叮当作响。两匹高大健壮的棕马带着马车行驶得不紧不慢,镶着铁掌的蹄子踏出训练有素的节奏。 “这是皇族的车吧这么华贵?” “那是,这可是长公主殿下的车辆,能不豪华吗?” “什么,是那个活菩萨长公主?”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带着好奇,崇敬的目光盯着那辆车一刻也不离开,二十多个带刀侍卫在前方开道,他们面带肃穆不言苟笑地保护着长公主的马车。 忽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的人群中蹿了出来,那人朝着马车扑了过去。只见领头的侍卫拔出腰上弯刀立在身前,朝着来人怒喝道,“放肆!前方何人?” 辛芷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因为那人是匍匐在地上看不清模样。只听这个人慢慢撑起身子高声道,“民妇李莲,家有冤情,请长公主帮民妇做主!” 辛芷一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的人,那人穿着缝满补丁的衣裙,身材微胖,跪在地上好似钉着钉子旁人拉也拉不动,忽然她心里一紧,这...这李莲怎么跑来拦长公主的车辆了? 她不是回去了吗?她想要做什么?莫非...... 只听李莲道,“长公主,我家丈夫失踪了!” 身旁的人开始骚乱,李莲道,“公主!他是替你修缮道观的工人!请公主为民妇做主!” ------------ 第九十五章 美人圈套 辛芷怎么也没想到,李莲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拦在长公主的车辆前。 从周围人的话里她得知,这位长公主是齐国皇帝的胞姐,也是位大善之人,她性子温和,乐善好施。每月都会在西面郊区的红枫观中施粮助人,朝都的百姓对她的评价极高。 如果要说菩萨在世,那就是形容的君和长公主。 马车的队伍被李莲这么一搅和自然是停了下来,李莲满脸泪水地说完了请求焦急地往车里看了一眼,金色的锦缎遮挡着车门,四周安静下来。 这时,一名身穿精致窄袖宫装的女子从侍卫身后走了出来,她鹅蛋脸上,峨眉蹙立,高耸的发髻贵气又大方,她来到李莲面漆,神色肃穆,声音高亢而不失沉稳,“李氏女,你冲撞公主马车,可知犯了罪?” 李莲忙匍匐在地上叩首道,“民女自知冲撞了殿下,可又无其他办法!之前有想过去找官府,可民女的友人吴氏道她家大哥三个月前也同样莫名失踪了,官府到现在也没找到人,殿下......”她跪行了两步高声道,“请帮帮民女吧!” 两旁的人群开始出现议论的声音,这件人口失踪案其实已经在朝都传开,毕竟失踪了十几个人,在城内的告示栏上到处都能看到贴着的寻人画像。有的甚至已经泛黄破烂,被新的画像覆盖了。 良久,辛芷似乎听见里面的人里面的人轻轻叹息一声。 那叹息柔和得如春风拂过心灵,像是对世间一切遭遇的怜悯,却又无可奈何。 “花姑。”马车内的君和公主出声道。 和辛芷想的一样,长公主的声音就像大家所描述的那样,温柔而不失庄严。她能清晰地感受得到里面的这个人是一名十分温婉的女子。 名为花姑的婢女从前面走到马车的窗户底下,里面的人对她似乎说了什么,花姑点点头鞠了一躬,将双手拢至额头慢慢退后。 等退出马车窗户范围后她才直起身子,不急不缓地朝李莲走去,花姑神色肃穆,声音高亢而不失沉稳。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莲道, “李氏夫君一事,长公主听闻十分心痛,定会为你讨个说法,还请回去吧!”说罢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放进李莲的手中,她微微一愣,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朝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下,“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说罢便提起衣裙退至一旁俯身不起,花姑见状重新高声喊道,“回府!” 侍卫们又开始重新向前行进,整个队伍依旧是庄严肃穆,仿佛刚刚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待公主的马车走远,看热闹的人群才渐渐散开,而一旁的李莲依旧跪在地上不起。 辛芷穿过人群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静静地望着没有出声。感受到身旁有人,李莲这才抬起头。发现是刚才拽着自己手的姑娘先是惊讶了一番,随后快速掩过情绪冷冷道,“你无须假意!” 说罢才勉强起身,因为方才磕头磕得有些重,李莲的额头上皮肤裂开,有鲜血渗出,她站起来速度太快加上之前情绪又太激烈,忽然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 辛芷赶紧一把搂住李莲,但又不知她家具体在何处,只好将人扛回了客栈里。 美轮美奂的乾坤间内,辛芷用热毛巾轻揩着躺在床上女子的额头,上面的灰尘和血渍已经被清理干净。李莲依旧紧闭双眼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子,她大约三十左右,皮肤很白但却比较粗糙,眉毛浓密却紧蹙着。脸是带着微胖的弧形,唇比较干燥紧闭着。 辛芷看着她,真想伸手揉散她的眉,好让这个可怜的姑娘不要那么忧愁。 李莲在家忙活着生计,而她的丈夫王老鼠却在外挥洒着来之不易的血汗钱,辛芷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她想到沈飞,此时不知在和那个巧娘干嘛......一回想起他让自己回去的情形,心里便闷得提不起气。 坏人。 她在心里小声骂道,可骂完了又后悔了......她舍不得,沈飞毕竟和这王德发还是不一样的。比如,他俩并没有和这夫妇一样成亲,她也不是沈飞的妻子,所以在这之前,辛芷觉得自己好像这气来得不应该。 “唔......”床上的李莲发出微弱的声音,睁开眼,发现她竟然不在自己的家,顿时头脑清醒过来,她“咻”地起身迅速打量着周围,最后目光落到了辛芷身上。 “是你?” 回想起之前自己因为寻找王德发许久未进食,又加上情绪太过激动,竟然在路上晕了过去。是身边这个女子救了自己,可想到她之前竟然帮着巧娘那个小贱-人对付自己,李莲又是气不打一出来。 见李莲醒了,辛芷立马从桌上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李莲接过杯子犹豫了一瞬,仰头便喝下了。 喝完,她捏着杯子的手有些踌躇,“你...虽然救了我,但别想我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辛芷并未计较,她也没想过要李莲对自己好,可毕竟人都晕地上了就那么不管好像也不对,也没多想便将人带了回来。现在既然醒了就让她走吧。 于是起身,朝门口走去,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些带来的提气丹药递给李莲,“吃。”也没多说一个字便转身准备出去。 她想,李莲不喜欢自己还是避开比较好。 李莲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瓶,脸有些微微发红,久违的温暖瞬间将她一直以来的故作坚强击溃,她又哭了,还是在一个陌生女子面前。 辛芷惊讶地看着李莲,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慌忙急了,只好将之前的帕子递过去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别...哭......”她本就说话不利索,这一着急更是语无伦次。 发现辛芷似乎和常人有些不同,李莲这才抬起头仔细地打量面前这个人,她生得一副清秀模样,虽然行为举止颇有些与年龄不符,但却透着让人喜欢的亲近之感。 之前,她拽着自己时散发的那股子不容侵犯的威严此时俨然变成了让人充满好感的愣头青。 李莲吸了口气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她道,“劳烦姑娘再帮我倒杯水...可以吗?” 见状,辛芷哪里还有不肯的,立马又盛上满满一杯,然而李莲却没有喝,而是看着辛芷道,“方才言语有些粗鄙,还望姑娘见谅。” 听到面前这只刺猬对自己的态度大转弯,辛芷立马摇头道,“见谅,见谅。” 她看见李莲总是紧锁的眉头舒展开,看起来十分舒心。李莲道,“姑娘或许知道为何之前我会那么急躁......我的夫君王德发...他失踪了。” 没想到李莲会提起王老鼠的失踪,辛芷之前就觉得这件事和其他失踪案脱不了干系,现在既然李莲愿意说那也是极好的。 “在半年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回想起夫君的变化,李莲叹了一口气。 根据李莲的交代,她和王德发是在两年前成亲的。 李莲是个可怜却又坚强的女子,她家中贫困,小时候父亲病逝后便由母亲将她一人带大,那时候李莲为了帮助母亲维持家中生计便到处找活儿做。 就这样,她去了一家馆子做帮工认识了在那里同为伙计的王德发。 据她说,之前王德发虽然嘴依旧有些滑腻但人并不坏,两人一来二去便熟了,馆子老板给的工钱不多,但维持生计是够了的,可就在这时,家中母亲又生了病,生活的重担便落到了李莲一人的身上。 纵使她再努力,母亲还是病逝了,被生活拖垮的李莲没有钱下葬,只好咬咬牙卖身葬母。 李莲模样倒也算看得过去,就在这时被一个瘪三看上了,那瘪三才打死了自己的老婆便准备买下李莲,就在这时,王德发不知从哪里凑出了钱抢在瘪三前给了李莲。 就这样,两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亲。 日子虽然不富有,但总归是越来越好,可就在半年前,王德发在外认识了被债主追-债的巧娘。 王德发品行并不坏,见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被债主追,他便将人救了回来。 李莲没想到这巧娘竟然是条不安好心的蛇,她知道王德发手头紧便将人骗到赌场里去赌钱。那人赌坊的人是和巧娘窜通好了的,前几次赌钱王德发都赢了许多,钱揣在兜里感觉人都高了一等,有了新人在怀,他哪里还看得上曾经患难与共的妻子呢? 他觉得巧娘贤惠温柔还带旺自己,执意要将她纳为妾。李莲觉得奇怪为何自己的夫君跟变了个人似的,于是寻了一天去跟踪他,这才将二人奸-情撞破。 “若那巧娘是个良善之人,他要纳为妾我没意见,可我分明听人说巧娘专门做骗人去赌的勾当,她品行败坏,若将这样的人纳了岂不是引狼入室?” 想到这里她深深叹了口气,“我告诉了王德发,可他不信我还说我是毒妇......” “后来他不仅在赌坊里赌输了,甚至还因为偷窃被抓进牢里,我托人将王德发赎了出来了他却再也没回过这个家。” 辛芷想到什么忽然开口,“巧娘,和赌坊窜通?” 提起巧娘李莲脸色又变了,“是的,我有一姊妹,她家夫君的大哥也常年进出赌坊,就是她告知与我巧娘的事。” “可惜...三个月前,那位孔家大哥便失踪了,当时她与她夫君去知县那里报了案,可到现在都没个结果......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去拦了公主的马车......”想到这里李莲还是很后怕。 辛芷一愣,孔家大哥?莫不是那个三个月前失踪的孔壮? ------------ 第九十六章 不可让出 辛芷觉得王老鼠的失踪或许和其他的失踪案有关联,但哪里会想到第一起失踪者的弟媳会和李莲认识,她赶忙询问了那个孔壮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莲回想一番,道:“听说是个无业游民罢了,他承认游手好闲喝酒,把弟弟给的生计费用都拿去挥霍了,那个孔壮性子也不好,及其躁怒,经常与人发生争执打斗,周围的邻居都不喜欢他。” 是了,孔壮还有王老鼠都是惹人厌的,所以就算失踪了,没找到也不会有人执意去寻找,知县那边也找不到这些人的踪迹,这事儿就这么放在一旁了。 “我觉得...是有人带走了他们......” 李莲喃喃道,不知为何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认为王德发不会就这样丢下自己跑了。辛芷还记得,就在李莲只身挡在一队带刀侍卫面前时,身旁便有人说王老鼠本就偷鸡摸狗惯了,或许是畏罪潜逃。周围的人都不信王老鼠会被人带走,毕竟这样一个小流氓有什么让人图谋的呢? 只是大概谁也没想到,会有李莲这样一个痴心女子竟然想到去拦君和公主的车辆,本来是藏在暗地里的事就这样被捅了出来。 想到这里,辛芷对李莲的印象更好了,便问道,“谁?” 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愿意从这个方面去揣测。 李莲这时却摇摇头,情绪有些低落,“我不知道...想不出谁会做这种事......”李莲自然明白她的这种猜测太天方夜谭,只是这想法就这么埋在心底里,快要把人闷坏了了。想着想着,李莲又心酸得哭了出来。 辛芷急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安慰着,“昨日有,见过你们。” 听闻,李莲诧异地望着她,“昨日?”她立马想起昨天在大街上追着王德发跑的情形,惭愧得双颊通红,“让...让姑娘见笑了......” 她解释道,“昨日夫君外出务工回来,我见他在家里翻找东西以为又要拿钱去赌,家里已经很穷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吃不起饭,所以我们便吵了起来。” “他...他说我乱想,还骂我疯婆子,一怒之下我便将他打了出去......谁知,谁知人就这么不见了......” “务工?”辛芷问道,王德发竟然出去务工了? “没错,”李莲点头,“前些日子我生病了,家里的经济来源便断了,夫君他便出去务工了,说这能补贴点家用。我以为他是胡编乱造其实是为了去巧娘那里,可谁知邻居却告诉我他真的去务工了。就是郊外的红枫观,之前被雷给劈了正找人去抢修呢。” 红枫观? 说起来李莲脸上难得有些微笑,“自打我病后,夫君也没去巧娘那里了,反而每天务工完便回家。虽然回来得很晚...但生活好歹是有好转的。” 回想起那天才到朝都时,确实看到王德发与一群壮年男子在一起,看来那些人就是一起去修筑红枫观的务工工人。根据这两人的线索,巧娘家就在那附近,可王德发并没有一回来就去她家而是选择回到李莲处。莫非真像李莲所说的那样,王德发与巧娘之间没来往了? 李莲这边的消息倒是都打听完了,接下来便是要去巧娘那边询问。 一想起巧娘,辛芷的脸都变色了,沈飞...到现在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两人这么长时间到底在干嘛? 越想越烦躁,最后脸黑得连李莲都看出有些不对了,她轻咳了一声道,“姑娘...我现在没事了,还是...回去吧......” 辛芷本来打算让她住在这里一晚,可李莲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她只好将人送回去,以免中途又晕倒。 李莲的家就在客栈附近不远处,客栈邻着官道,看上去富丽堂皇,而离开官道后朝巷子深处走去便与外面是两个天地,李莲家虽然并不富裕,但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看上去颇为温馨。 不大的小房间里应有尽有,外面的小院子里还种满了花草,辛芷轻轻拨动了其中一盆绿油油的草,柔软的叶脉抚摸着她的皮肤,让人十分舒适。 收拾完屋子的李莲走了出来,看到她认真地注视的模样笑道,“这是夫君之前从一位老爷家里求来的,他说这个家空荡荡的非要拿回来装饰下家里,他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却总说是我想要......” 她的眼里充满着温和的光芒,辛芷忽然知道为什么李莲如此执着地去寻找王德发。她前半生的生活已经够苦了,在最困难的时候只有王德发向她伸出援手。 谁能够想到,王德发这样的人能够成为一个家的精神顶梁,他游手好闲,但就算是什么都不做立在家里,也能给予李莲最大的安全感和慰藉。一旦这个唯一的精神顶梁不见了,那么李莲便会被击垮。王德发能够遇到李莲这样的媳妇,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与李莲拜别后,她转身离开这栋小院子。黑夜中,皓月的冷光铺在雪地里,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只是,这个影子旁空白的雪地上却是空空的。 本该在身旁的那个人白天才对自己诉说着爱意,如今正在别人的家里。 辛芷咬咬牙,随后朝城门方向跑去。 她速度极快,在黑夜里如同一只鬼魅,身形敏捷地翻过一栋又一栋瓦房。她想要找到沈飞,她很想他...... 明明两人没有分开多久,但抑制不住的思念要把人灼烧坏了,辛芷想,她一定要找到沈飞,就算...就算他可能是骗自己的,那也得说清楚才行。 她很喜欢沈飞,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发现自己如此卑微。 沈飞是她见过最好的人,而这样的人得让最完美的女子才配的上。辛芷是只修行了尸修的魔尸,说话结结巴巴半天说不清楚,如今还中了薇若的蛊,她甚至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可沈飞却说喜欢她,还买了宅子说要成亲。不得不说,她高兴坏了。这样好的人,自己竟然可以与他两情相悦......辛芷觉得就算现在让她为了沈飞去死都愿意。 好不容易遇到的人,怎么能拱手让给那个女人?? 她沉下气,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寒风刮过脸颊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杏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神色,势必要将沈飞给带回来! 没多久,辛芷重新来到巧娘屋外,里面昏暗的烛光摇曳着,纸糊的窗户上,透着两人。 一男一女,相拥而坐。 刹那间,辛芷整个人都狂躁了,飞起一脚踹开那不太结实的木门,大喊一声,“沈飞!” 里面的人哪里想得到门竟然会被突然踹开?? 那对男女“哎呀”一声便从床上滚了起来,慌忙地将衣服裹在身上,巧娘抬头一看,居然是辛芷? 辛芷也愣了,待她看清里面的两个人后,神色更加深沉了。 令人高兴的是,里面的男人不是沈飞,而不解的是,这巧娘怎么和其他男人呆在一床被子里?想到自己平时和沈飞也睡一起,辛芷恍然,原来这两人是在一夜春宵? 沈飞告诉过她,一夜春宵得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才行,那这巧娘之前喜欢王老鼠,现在又喜欢上其他人了?这才过了一天啊...... 那男人长着络腮胡子从身旁抽出一把刀,朝辛芷凶狠地看了过来怒骂道,“你-她-妈谁啊!老子砍死你!” 说罢,他光着身子从床上扑了过来,辛芷冷眉一抬,侧身躲过,甩手一拳将男人打昏迷在地上。 巧娘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花容失色,羞得将身上盖好忙道,“女...女侠,手下留情!”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是被迫的!” 辛芷懒得管她这些,直接问道,“沈飞呢?” “沈飞?”巧娘这才想起白日里那个仙风道骨的年轻男子,“他...他早就走了呀......” 走了?沈飞会去哪里?他早就走了为什么没回客栈? 巧娘见她对自己没什么威胁,战战兢兢道,“他...他问王老鼠在哪里务工,我告诉他在红枫观......要不姑娘去那里看看?” 红枫观?李莲之前说过,王德发之前在红枫观做修缮的工作,或许沈飞便是去查探了?想到这里,便立马扭头便走。 见辛芷走了,巧娘才呼了口气,看到地上昏迷的男子,低声骂了一句:“煞星。” “轰——”地一声,巧娘脩地抬起头,见辛芷又返了回来,当下心里咯噔一声,莫非...她听见自己骂的了? 只见辛芷大步走了过来,把她身上的被子撕成条状,毫不犹豫地将人绑了起来。 “你做什么?放开我!”巧娘大呼道,“我又没得罪你,小心明日我去官府告你!” “呵,”辛芷冷笑一声,“告。” 哈? 这女人都不怕官府的吗?这可是强闯民宅,是犯法的! 把巧娘和男人绑好后,辛芷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见那双美眸里透着愤怒张口慢慢道,“骗子。” 她骗了王德发,骗了李莲,把两个不幸的人往火坑里推,让那个好不容易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女子失去了主心骨。 这大骗子。 ------------ 第九十七章 患得患失 “你与沈飞,做了什么?” 辛芷开口问道,本来她以为巧娘和沈飞或许会发生什么,可现在看这光景,辛芷心情好了不少。 巧娘一听,脸都白了。支吾着三言两语,“也没说什么,就是公子找我问了问王德发的事儿......” 提气白天与沈飞相处的时候,巧娘到现在都是一股闷气憋着。她还以为沈飞把人支走是要干嘛呢,巧娘兴冲冲地还将衣裳稍微松了松,半遮半掩地漏出香肩准备好接下来或许会发生的事,可谁知等辛芷走后那温润的模样竟然大变脸。 阴翳冷漠的眸子盯着自己宛如一只可怕的野兽,随时准备将她杀掉。她呼吸一窒,跟只鹌鹑样呆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动也不敢动,这才反应过来,这公子把辛芷支开原来是为了不让她看到自己的另一面...... “王德发来你这里做什么了?”嗓音中带着森森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巧娘向来识时务,眼见面前的沈飞不对劲,她赶紧扔了要勾引人的想法,把衣服牢牢一裹,问什么便答什么。盘问结束后沈飞还威胁她若是辛芷找来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着点儿。 回想到这里她寻思着,面前这位姑娘一脸不知情的模样,心想果然是被沈飞捧在心尖尖的。摇头苦笑一声,便将沈飞盘问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辛芷听,当然,是被允许的部分。 听完之后,辛芷惊讶地发现李莲和巧娘都提到了王德发的务工地点,红枫观。 在进城的路上,她有看到不少人往反方向走,他们提着鲜花蔬果,香烛元宝携家带口地走着,或许这些人就是前往红枫观参拜的。 接着,她重新用布把人给堵上,关好门一跃而上房顶。 冬夜正是寒冷之际,辛芷在皓月之下飞速前行,她一边走,一边释放出灵力四处寻找沈飞,雪花纷飞似撕裂的棉絮将她整个人染成了霜白,辽阔的都城里,万家灯火点缀其中,可哪里都寻不到沈飞的身影。 就这样一边跑边找,跃过城门来到了红枫观外。 相比于城中心的市井烟火气息,郊外显得更加荒凉。蜿蜒的道路上车行的轨迹被大雪重新覆盖,深不见底。辛芷深一脚浅一脚地冒着寒风朝最深处唯一的那一点光亮走去。 红枫观位于朝都城郊外十几里的半山腰上,因为这里长满了枫叶所以取名为红枫观。每到金秋,整个山岭皆是火红的一片,长长引来许多游人观赏。 但最著名的还是半山腰的这座道观。 传说这座道观极为灵验,每月初一前来祭拜之人络绎不绝,香火鼎盛,上至贵族皇族下至黎民百姓,皆慕名前来。尤其是皇上的嫡亲姐姐君和长公主。 全朝都的人都知道君和长公主是非常虔诚的信徒,并且每年都会向道观捐献大量财物,每月初一也会在此施粥帮助贫困百姓,前些日子道观被雷劈断了横梁,失火把里面都烧了,她二话不说捐银子出来帮助修缮。 也是因为长公主的原因,许多官家夫人也会来此祈福祭拜,进而红枫观香火不绝。 此时已经是深夜香客也都早已散去,各个大殿也已经关闭,但里面的香烛却依旧袅袅摇曳着身姿,照亮里面挂着的经幡,庄严而肃穆。 辛芷身为魔尸,又是尸修,自然是对里面的气息感到不适应,她徘徊在周围的一颗高大的枫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三清殿里正在打瞌睡的守夜小道士。 她准备偷偷潜进去将人捉出来好好拷问一番,正想着,忽然背后传来一阵令人不适的压迫。 是...魔气! 辛芷立刻心中警铃大作,她分明在这里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灵力,为何会突然有魔修冒出来? 就在灵压汹涌扑来之时,她迅速跃下枫树,大步朝外奔去,向后一番,将身子转了过来。她双脚呈弓字步,两手握拳挡在身前随时准备放束火焰劈出去与那魔修,然而等到她稳住身子定睛一看,那股威压早就不见了。 !? 那魔修,走了?还是又重新隐匿起来给自己一个突袭? 能够将自身的灵压收放自如还不让自己发现,修为定是十分高深,辛芷咬咬牙打起十二分精神将灵识全部释放出去寻找这个魔修。 忽然,她感到身后有人悄无声息地从背部直接将自己抱住,耳边被一股温润暧昧的气息笼罩着,“阿芷。” 是沈飞? 辛芷转过身愣愣地望着,果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眉目俊朗,面含微笑,眼里的亲近之意藏都藏不住。 “阿芷,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沈飞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头,两人相靠得十分紧贴,呼吸交融在一起,格外亲昵。 辛芷皱了皱眉头,为何...为何刚才在这儿她没察觉到有沈飞的呢? 不过鉴于自己本身修为也不算高,于是也没多想,看到沈飞时心里的惊喜大于疑惑,辛芷反抱住他宽阔的背脊凑上去回蹭着,“沈飞......” 她收紧臂膀抱紧眼前这个人,想跟他道歉,又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又让人给跑了。 对于心爱之人的主动,沈飞自是十分高兴,立马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辛芷当然不可能跟他讲自己是专门跑出来看他与巧娘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于是支吾着将所有的经过化为两个浓情的字,“想你。” 听到她倾吐心意,沈飞恨不得立马将人扛回去好好宠爱。他知道辛芷思想幼稚简单,也没什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常常因为太过直白惹得沈飞浑身燥热。 比如两人亲吻时沈飞点到即止,辛芷却不满意地勾住他的头往唇上贴,嘴里还嘟囔着“还要”。又比如她睡觉时虽然很规矩,不过一旦自己准备起身下床时却会被她制止,接着便将整个人靠过来说,“别走,舒服。”她的舒服自然指的是暖和,但听到沈飞耳力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每当这时他总会诧异,魔尸还怕冷?也不知是谁在极寒空间里被冰火淬炼了这么久。 今日他来到红枫观还有事查探,本想着查完再回去没想到心爱的人却找了过来。 不远处传来道观里巡查道士的脚步声,趁着辛芷发愣,他俯下身子将人拦腰一把抱了起来迅速隐匿在枫树后。只听来人自言自语道,“咦,刚刚明明听到这边有声音呀?” 辛芷瞪着双眼望向捂着自己嘴巴的青年,他眼里笑意盈盈,趁着自己不能说话在眼睫上吻了又吻,直到她不好意思了才罢休。 等到那道士的脚步声远去后,他才放下手道,“我也想你,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就在这里赏赏月色?这红枫观的夜色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话他是发自肺腑的,自打从鬼市回来后两人几乎是没分开过。白天他发现巧娘神色有异,说出来的事也是漏洞极多,为了快些将此事了结,他毫不介意把自己另外不为人知的凶煞一面露了出来,只是在那之前,得先把心上人给支开。 到此时为止,竟然已经有好几个时辰没在一起了,辛芷想他,沈飞也不例外,甚至恨不得把人绑身上带着。 说罢便抱着人身形一闪来到了后殿的院子里,这里的枫树相比起前殿的更多,更密。辛芷放开沈飞慢慢向它们走去,只见上面吊挂着一枚枚用红色绸带系着的木牌。 随意拿起其中的一块,上面刻着清秀的小字:“愿阿爹身体安康。”沈飞也拿起旁边的另外一枚,上头写着,“望金榜题名”......每一块木牌上都刻着不同的字,它们挂在后院的枫树上,密密麻麻地堆叠着像是枫树结的果实。 这是祈福牌!辛芷朝沈飞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沈飞含着笑走过去将人重新揽回怀里道,“怎么,你也想写?” 辛芷眨了眨眼没说话,沈飞却明了,他微笑着示意辛芷站在原地别动,“等我。”接着向后退去消失在眼前。 辛芷没想到他会突然离开,上前一步扑了个空,望着重新变回空旷的雪地心里跟没了魂儿似的,她背着手一动不动,任冰冷的雪花打在身上,此时身旁却没有人替自己遮挡风雪。 辛芷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样依赖某个人,她也不愿意承认这点。在意识里,似乎这种行为是弱者的表现。 在鬼市通天塔的石棺里,面对聚魂大阵时她没有害怕过,甚至在冰火两重天的空间里淬炼时,她没有害怕过,反而硬生生地把那些折磨扛了过来;可是现在,只是沈飞走了这么一小会儿,却莫名地心慌,甚至冒出一丝害怕的念头。 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仰起头望着簇簇雪花从空中落下,在枫叶枝头,在自己手心慢慢融化。 石棺里没有人来救她,她只有两个选择,等死或是挨过去;在吸取阴阳两极之气时,无相君更是索性走了不管她,并且告诉她要么等残余的魔气耗尽死在那儿,要么忍受这千刀万剐的滋味重塑尸丹苟活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扛。 她也习惯了。 这时沈飞却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我在你身旁,可以试着依靠我。 他就像自己残缺生命中的唯一光亮和温暖,就算只有一点点,辛芷也想牢牢抓紧。 如果不曾得到足够的温暖,便是无所畏惧的。正因为尝到了被人无底线宠爱、温暖的滋味,才害怕失去。 她怕失去这个男人。 辛芷捏化了手中堆积着的雪水,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不可察觉地弯了弯。 ------------ 第九十八章 彼此心愿 “哗啦啦——”一个晃神之际,枫树上的雪堆打在了自己头上,冰凉的雪滑进滑进了衣领中,顺着细腻的背脊流了进去,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你怎么都不躲开?” 辛芷这才回头,那人高发束冠,眉眼如画,眸底流淌这融融暖意,身上让人安心而熟悉的香气四溢笼罩着自己。她早就发现沈飞就在背后的枫树上,他摇着树枝,而底下的人却任由积雪落在自己头上。 为什么不躲开?因为她觉得让雪砸在自己身上会让心上人开心,她喜欢看沈飞笑的模样。 即使是个小小的恶作剧,她也愿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任由那个高大的男子孩子气一番。沈飞从树上跳了下来,含着笑嘴里却责备道,“我就不信你没发现,傻瓜。” 一边任由他清理着自己身上的雪,衣裳已经被打湿,片片深浅不一的水渍让她看上去格外狼狈。 沈飞施了道净身术,浑身瞬间被法术烘干重新变得暖洋洋的。把手摊开,辛芷看见面前多了两块与树上相同的小木牌,沈飞道,“来,写一块吧?” 接过其中一块,辛芷茫然地望着它,不知该写什么。她探过头想要去看沈飞的,却被他小气地挡住,“不许看,看了就不灵了。” 被拒绝后辛芷也不生气,乐颠颠地跑到最深处的一棵枫树下,透过凝结着冰晶的叶子偷偷望着不远处月白修长的身影,仿佛只有藏起来才敢这么大胆地,贪婪地望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没多久,沈飞写完了将木牌就近挂好,一回头便看到隐蔽在枫林深处的姑娘,她藏在密布的枫叶之中,羞涩地打量着自己。沈飞当做没看见,并且还挺享受这种注视。许多人说他生得好,平日里听到这种言论他都嗤之以鼻:堂堂男儿怎可以容貌自居。不过现在他倒是很高兴,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盯得那么认真自己有那么好看么? 转眼又想,莫不是辛芷是因为容貌才喜欢他的? 他心绪飘忽不定,不知不觉走到枫林深处辛芷所在的方向,彼时,心上人早就挂好了自己写完的木牌,她望着沈飞脸上红起一片云霞。 “写了什么?”沈飞抚着柔软的脸蛋,温声问道。 手掌中的人一怔,随后别过头闷道,“秘密。” 哟,还有秘密了? “说了,不灵。” 辛芷补充道,她很珍惜这个心愿,并且在沈飞走来的时候已经悄悄把它挂在最深处。 没想到爱人这么好骗,沈飞低笑着道,“方才是逗你的,要不我先告诉你?我写的是......”刚要说出口,便被一双纤细的手捂住了嘴,温软的肌肤与唇相碰,沈飞伸手反握住轻吻道,“你不想听?” 辛芷摇头重复道,“说了,不灵。” 唉。 沈飞望着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都说了是玩笑,怎么这人这么轴。越是不告诉他,沈飞越好奇,于是拉起辛芷的手往身旁的枫树走,“是哪个?你不说,我自己找。” 辛芷紧张得立马抱住他,慌忙道,“不要......” “嗯?”沈飞眯起眼,享受地看着牢牢圈住自己的人,“你没告诉我,是我自己找的......木牌不会怪罪于你。” 果然,听到这话,辛芷愣在原地。脑袋里还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话,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噗哈哈哈!” 一把搂住辛芷的头将她摁在怀里,亲吻着毛茸茸的耳垂和鬓角,“你真是...把我的心都偷走了。”他环抱着爱人,伸出手随意拿起挂在枫树上的木牌念道,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底下还留了名字,晚晴。 “这是,什么?”辛芷凑过来问道。 “或许是一个叫晚晴的女子给心上人写的。”沈飞揉揉她的头,“你要是不理我了,我也在这儿来写。” 辛芷翻起旁边另一块牌子,又是晚晴写的,“见汝苦之状,愿我能代汝之疾。” “那人,病了?”回过头,看到沈飞若有所思的模样,辛芷问道。 沈飞又拿起这棵树上其他的木牌,这些全是晚晴写的。两人将这些牌子看完归纳一番,这些都是晚晴姑娘写给她夫君的,从两人的初识到相爱,最终结为连理。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羡煞,也许是这段感情太完美无瑕,晚晴的丈夫得了疾病。 晚晴为了治疗丈夫的病寻遍了所有大夫,最终还是拦不住心爱之人死去的悲剧,之后的木牌上都是写着这个女子对丈夫的思念。 看到这样的结局,两人不由得有些震惊,更多的是对那位叫晚晴的女子的同情。辛芷重新将这些木牌挂上枫树,一旁的沈飞也来帮忙,正在还原这些木牌时,在最深处他发现还有一块遗漏的,沈飞看了一眼辛芷,见她没注意这边,便将那枚牌子取下快速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凌乱,扭曲得如稚童书写,“欲其愿得。” 骨节分明的打手轻微颤抖,在辛芷转过来的时候迅速将木牌藏在衣兜里。辛芷不解地望着沈飞,这人不帮忙站着一动不动望着自己做什么? 她走了过来,在即将碰到沈飞时便见他伸出手臂将自己拉了过去。 “唔...?”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震惊住,辛芷疑惑地望着他。 青年眼里神色暗淡下来,不可忽视的欲望燃烧着。辛芷蠕动了下喉咙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下一瞬却被沈飞紧紧所在怀里,他将头埋在耳边,“我...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 “谁在那儿!?” 雪地里响起脚步声正往这头走来,沈飞扶住辛芷的腰将人朝自己贴得更紧了些敏捷地藏紧枫树林里,他右手捻起法决设了个法盾将两人与外界隔离开来。 没多久,几个道士匆匆赶往这边,一个年纪少小的小道士顶着方帽,有些害怕地快速巡视一圈道,“师叔,这儿什么都没有......” 接着,其余几名道士跟着上来,领头的年纪稍大些那名道士被大家唤为“周师叔”,环视了四周道,“不对啊,方才明明听见有人的。” 辛芷从暖和的怀里探出脑袋,看着地上的脚印围绕在那些道士身旁,这些人看不到自己吗? 身旁紧靠着自己的青年低下头,在耳垂上吻了下,“我施了法术,他们看不见咱们......”他有些坏心地想把人扑在雪地里好好疼爱一番,可看到旁边那些道士,沈飞又不愿了。 虽然这些人看不见自己,可他还是不愿意。就连这里的雪地,这里的枫叶林,都不像让它们看到辛芷因为自己情迷意乱的表情。他抱紧怀中的人恨不得揉进身体里,好叫别人谁都无法与她接触。 “不对,”周师叔忽然道,“这里有灵气?还不止一个?” “有人进来了?” “快分头找!” 众道士皆是一愣,随即散开寻找了起来。周师叔是红枫观的都管,因道观实在香客众多,平日里对里面的巡查要求十分严格。周师叔约莫四十出头,是个四灵根,虽然不是修真之人但从小身居道观处也有炼气初期。 辛芷和沈飞一个金丹初期,一个金丹后期。两人灵气浓郁得很又在此处逗溜了许久,即使周师叔是炼气期也是能够察觉到的。 眼看着那几个道士快过来了,沈飞悄无声息地运起灵力,瞬间整个后院大雪从地上卷起纷飞至天空,他趁乱抱着辛芷隐匿到附近 一栋没有灯火的阁楼里,看着下面的人跟乱窜的蚂蚁似的到处寻找自己,沈飞心情愉悦地吻了吻辛芷的耳背,惹得她浑身颤了颤准备推开。 沈飞哪里会给她机会脱离自己的怀抱,一把抱住人揉在胸膛里,“不许推,再推我就不理你了。”他是男人虽然感觉自己这样做十分不得体,不过对象是辛芷只要能够哄到她好想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觉得没什么。 果然听到要不理自己后,辛芷不动了。见状,沈飞心满意足地抱着人蹭了一遍又一遍,呼吸着她特有的灵力气息,交融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陶醉的了。 只是,就在两人沉浸在只有彼此世界的时候,漆黑的阁楼里,楼下传来了声响。 辛芷十分警惕,正要起身前去查探却被沈飞摁住,示意先看看情况。 来者有两人。 黑夜之中,辛芷能够看到他们穿着道袍站在一起交谈着什么,一人年纪稍年轻些,身着黑色道袍,背上面一个八卦太极,手拿拂尘,神情不苟言笑。另一人则稍微高一些,年纪也略长,他着灰色道袍,勾着腰低头和黑袍道长低声汇报着。 “灵越,外面发生何事?”黑袍道长问道。 灵越回道,“听巡逻的弟子说,观内似乎进来了外人。” “无事,你师叔自会处理好,”他顿了顿道,“今日我召你来是想问这玉皇殿修缮情况。” 灵越道,“回禀掌门,玉皇殿已经修了一大半,据工头说大约下个月就能修好。” “我问的不是这个......”掌门叹了口气道,“今日听闻有一女子拦在公主面前,说她夫君失踪一事......听闻她夫君可是我们这儿修筑工人?” ------------ 第九十九章 神仙眷侣 阁楼上藏匿着的二人相视一看立马打起精神来。白天的事已经传到了道观,眼下,掌门此时也十分伤脑筋,毕竟王德发是在来修道观的路上失踪的。 从底下两人对话中得知,事情发觉不对是在早晨工头清点人数时发现王德发没有来,询问其他工友,说是他昨日回家去了。工人们在道观都包了食宿,偏偏王德发要回去。有几个工友知道他除了李莲外还在外面有个巧娘,纷纷笑他摆平不了妻妾,只得辛苦自己两边跑。 之前他都是晚上回去,早上出工,可就在今天早晨却没人影。最开始大伙儿都没觉得有什么,比较王老鼠恶名在外,要做出偷奸耍滑的事实在太正常了。然而就在下午,大家便听说王老鼠的发妻拦下了公主的轿撵。 这时大家才惊讶,王德发居然失踪了。 本来周师叔的意思是将这事儿压下去,对外宣称不知情,再加上王德发本身这人就是个赖皮,便可直接将红枫观从这件事当中摘出去。 可灵越却道,听说那王德发在外欠了一屁-股债,修缮红枫观的钱是公主府出的,薪资高还包食宿,王德发曾经放话出去是来找大钱的。人家指望用这钱来还债,怎么可能跑? 现在外面的人都盯着道观,总得拿出个说法出来才行。 掌门低头思索片刻,感叹道,“贫道又让公主费心了。” 他说得诚恳,言语里尽是尊崇,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忧心,灵越道,“掌门勿要忧心,事情总会过去的。现在工人又少了一个,明日我便去外面再召些人回来。” 又少了一个?辛芷捏了捏身旁人的衣角,沈飞侧过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抬起手将辛芷的脑袋轻轻按着,示意她别被人发现了。 见沈飞没理自己,只好继续趴在房梁上听那两人交谈,掌门声音有些小,她探出身体想要听得更仔细些。刚把脑袋伸出去,腰上一个用劲便被沈飞拖了回来环在手臂里。她有些不满地推了推身旁的人,却被他忽视,双手反而更加用力收紧。 见沈飞实在不放开自己,辛芷也只好无奈地就地坐着任他抱着。她注视着下方的人不自觉地咬了咬手指想到,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掌门分明有透露在王德发之前还有人失踪! 那个失踪的人会是谁呢?看来又得去一趟衙门,或许能够从中找到些线索。 “殿下传信后天会来观内,灵越,务必打点好一切迎接公主。” “是。驸马......”灵越顿了顿,“驸马还是老样子吗?” “唉,”掌门深深叹了口气直摇头道,“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相信上尊会降下福祉保佑她二人。” 灵越点头赞同,“公主每年给观里数万供养,我等自是应该为她祈福,希望驸马早日恢复健康,与公主殿下执手共白头。”他又道,“前些日子弟子听闻有一神医能够医治百病,他常年在外云游正好来到了大齐,不如咱们去试着请一请他,或许能够帮到殿下一二。” 掌门“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也没做停留离开了阁楼。 “沈飞,”待目送那两人走远后,辛芷侧过头喊了一声,身旁人的鼻息扑打在脸上让她有些心跳加快,明明两人都这么亲近了可她还是会觉得羞赧,“去衙门......” 刚说完沈飞便欺身下来在脸颊上咬了一口,语气有些不善,“这么着急做什么?”他不太喜欢辛芷把过多的精力放在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事情上,心下有些不悦。 没着急啊......辛芷在心里默默道,她希望自己能够在沈飞身旁起些作用,免得他又进来路不明女子的房里。 “罢了,”沈飞道,“既然你想去,咱们就再回趟衙门吧。”说完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把辛芷扔一边便走了。 辛芷:“???”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变脸跟翻书一样?还有,她什么时候说了自己想去衙门,那可不是为了查线索么? 来不及多想,辛芷也跟着起身追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整个路上都没有说话。 外面的雪依旧纷纷扬扬下着,辛芷出门没有带上小狐裘,雪落进衣襟里把整个衣领都打湿了,她在一旁见沈飞不出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默默拧着打湿的衣襟。 这一拉,整个肩膀都露了出来,白皙的肩和这大雪融为一体,看上去颇为撩人。 辛芷还低着头慢吞吞走着,那衣襟一拧便皱了看上去不太雅观,忽然眼前一黑,抬起头见沈飞沉着脸站在面前。 他目光落在那片雪白的肌肤上有些深沉,上前一步将衣服替她拉好,“大街上怎么乱拉衣服......”手指摩过让人魂牵梦绕的白颈,一片冰凉。 “穿这么少也不嫌冷?”脱下外袍拢在辛芷身上把她裹得紧紧的,那片雪白也被遮掩住了。 辛芷无奈,心道自己浑身上下可不就是沈飞给买的么,他给什么自己自然就穿什么。 也不知道沈飞气什么,总之他要怎样自己顺着就是了,她喜欢惯着这人。 没多久,两人重新回到了衙门,待人通传后,进去见到了知县大人。沈飞向其斌明来意后知县大人便将二人领到书房里,令下人将案宗呈了上来。 “两位看吧,这些都是这三个月失踪的人。”他将案宗摊开指着道,“这是孔壮,也就是近三个月我接到报失踪案的第一人,这是第二个人,叫何晓,是在孔壮失踪后的两天里邻居报的案......” 褶皱的卷宗上详细记录着一个个失踪人的讯息,这些人都是男性,而且都是无业的地痞流氓。 “啊!”身旁的辛芷忽然出声,她拿起自己手中的那份卷宗朝沈飞挥了挥道,“他们...红枫观!” 红枫观? 沈飞接过辛芷手上的卷宗仔细查阅起来,她手上的人名为李权,是个七尺高的壮汉,他喜欢进出赌坊和王德发一样欠下了赌债。也就是在两个月前,这个人也去了红枫观修筑阁楼,接着便失踪了。 这个李权应该就是灵越口中在王德发之前失踪的人。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阴谋? “两个月前红枫观的三清殿因为香火太旺盛导致走水,整个大殿被烧得差不多了,因为是主殿,掌门立马招人前去修缮。”知县想了想道,“我记得李权似乎是失踪了许久才来报的案,或许是谁也没想到那么一个流氓会就这么消失......哎,也是条命啊就这么不见了,恐怕到现在已经遇害。” 是了,这些人恐怕就如知县所说已经遇害了,而且凶手专挑这种好吃懒做也是看准了没人会在意他们......或者说,就算被发现了因为他们之前的作风混乱也能够肆无忌惮。 可是他们都是流氓痞子啊,且不说王德发,就算是孔壮,李权这些人他们都是又高又壮,想来身上的力气也是不小,那凶手是怎么抓住他们的呢? 红枫观...这个红枫观或许是有问题的。 至于什么问题......沈飞心想或许是它修缮得太频繁? 一个这么大的道观接二连三发生事故,怎么也觉得奇怪。 沈飞问道,“听闻当今长公主经常前往红枫观祭拜,大人可知为何?” 提起君和长公主,知县脸上果然柔和了许多,“长公主是为大好人,她才貌双全,又有驸马那样的人宠爱着理应是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只可惜驸马一直以来身体不好,之前听说差点没醒的过来......公主这么频繁地去祭拜应该也是为了驸马吧。” 君和长公主一生待人平和,又心怀慈悲,齐国皇帝敬重她,百姓爱戴她,后来君和长公主与李府的二子李承安结为夫妇还是陛下亲自指的婚。 李家三个孩子,大姐嫁给了当今丞相,老二李承安娶了长公主,老三李元又娶了太傅之女,一时可谓是荣宠至极。尤其是李承安与君和公主,两人的感情琴瑟和鸣,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眷侣。或许是上天真的嫉妒这个好命的女人,没多久,李承安便生病了,这一病就是整整五年。 “明日长公主举办的赏梅宴也是特意为了驸马,他常年足不出户,鲜少看到外面的热闹景象,长公主便寻思着借由赏梅宴让驸马开心开心。” 在红枫观时,听闻掌门说后天公主会去祭拜,辛芷心想那位公主真的很在意驸马,只是纵然她如此尊贵又有权势却也掌握不了生老病死。 别说是凡人的公主,像雪谷那般强大的鬼王同样也没能将玲珑复活。 李权和王德发的失踪都与红枫观有关,但...也仅仅只是有关罢了,两人都是生前修筑楼阁的工人,再也查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线索就这样断了。 回去的路上,沈飞支起了法盾将风雪挡在外面,里面暖融融的让人十分舒适。 “冬日就该穿棉袄皮草,穿这么点儿衣服是想生病吗?” 辛芷诧异地望着沈飞,从衙门出来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开口慢慢道,“不冷,不生病。”沈飞怕不是糊涂了,她一个魔尸怎么会怕冷,又怎么会生病? 别说这点儿小雪花,就算是再把她放进冰河里冻上四十九日也没问题。 身旁的人撸了撸嘴没再出声,辛芷快步上前跟上步子,沈飞却越走越快摆明了不想让她跟着,直走出去拐个弯儿,忽然看见巷子里有几个大汉围着一名女子。 “你们做什么!还给我!”那女子大喊道,辛芷停下脚步定睛一看,那姑娘身着厚袄子,盘着发髻。煞白的脖子上留下一小撮碎发看上去格外娇媚。 这人,是巧娘? ------------ 第一百章 又见巧娘 漆黑的巷子里几个贼眉鼠眼的大汉将巧娘围在一起,她愤怒地伸出手推搡道,“还给我!” 为首的大汉留着络腮胡子,横肉堆在脸上不怀好意,“老子就说了她身上有好东西吧,喏这不就是嘛!”说罢右手举起一块玉佩晃了晃,“他妈的居然还敢藏起来!” 巧娘个子娇小,络腮胡子把玉佩高高举起根本够不着,一怒之下她抬起膝盖重重地朝他下身踢了过去。巧娘未习过武,那一脚轻得很,软绵绵地踢过去被络腮胡子一把拽手里,反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啪—— 细腻的脸颊上被重重打出了几个血红的手印,嘴里一口血沫吐了出来,血腥味蔓延在口腔中巧娘抬起头捂着脸愤怒地望着络腮胡子。 “让你带他来赌坊居然不听老子的话,怎么,你该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姘头了吧?”络腮胡子冷笑道,“你爹欠了老板那么多债,不靠这些男人你怎么还得清?” 他颠了颠手中的玉佩,道,“而且,你居然还敢私藏?”这块玉冰透圆润看上去成色极好,“告诉你,明天之前赶紧再去找人进场子,否则老子把你卖进窑子里还债!” 说完吆喝一声,命令剩下几个人又朝巧娘扇了几个耳光。忽地,四周雪地上升起狂风,漫天的雪花里隐约走来一人。 巧娘睁大红肿的眼睛望着那个男人,他面目俊秀,束着发冠的长发随着狂风飞舞,双眼淡漠地看着面前几人毫无声息地来到面前。 这...是沈飞?巧娘双眼忽然腾起热气,消失神采的眸子又闪过一丝希望。 络腮胡子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人,见他长得又瘦又高看上去气质颇为温和便觉得好欺负,恶狠狠盯着沈飞,“少他妈管闲事,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巧娘起身推开络腮胡子大喊道,“公子快走!”她不知道沈飞会不会救自己,但巧娘不得不赌一把,她向来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推,络腮胡子望了眼两人,“原来是认识的人啊?这小白脸该不是你的新姘头吧?” “不是的,大哥你就放过他吧!有什么冲着我来!”她俯下身子看上去卑微极了,带着粉红的桃花眼晕着泪水不舍地看着沈飞,其中的深情让周围的人都认为是一出为了保护心爱男子舍身相救的情景。 “看来还真是姘头啊?”络腮胡子反应过来了,可是好像又有什么不对?“你行啊,王德发刚刚失踪你就勾搭上小白脸,”他放地上声音在巧娘耳边问道,“他看上去应该很有钱吧?” 那发冠是羊脂玉镶宝石,那衣服看上去质地也好,尤其是背后那柄细长的剑,剑柄是盛开的莲花栩栩如生,即使是插在鞘中也能看到它散发着的寒光阵阵,这种剑定是出自于那个能工巧匠之手,肯定能卖个几百两银子! “不是的,大哥我不认识他!” 巧娘越是否认,络腮胡子越是认定自己的想法。 这人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身上肯定也有钱。打一通威胁一番,说不定还能抢到些银子。 想到这里络腮胡子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拉起巧娘,一巴掌又扇了过去把她肿胀的脸给沈飞看,“小白脸,交出你身上的所有钱,我就把她放了!” 来人却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戏码。 见沈飞不为所动,络腮胡子和巧娘皆是一愣,跟街边耍杂耍的一样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络腮胡子想是不是自己下手太轻了沈飞感受不到威胁,而巧娘想的则是完了,沈飞真的不会救她...... 沈飞的淡漠让络腮胡子这帮人感到不快,老大还没动手,旁边的小弟便蹿到身前又朝巧娘身上踹了两脚,嚷道,“快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我打死她!” 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身上巧娘腹中一阵抽搐,脸色苍白得突起青筋,她缩成一团双手抱住头,绝望地抬起头看向沈飞却从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心软,温润的声音犹如偏偏世家公子,若是巧娘没有见过他的另一面说不定也会被蒙蔽, “放开她。”沈飞道。 听到这话,巧娘闭上眼松了口气身体慢慢软下去,络腮胡子也没接着直接让她倒在了地上。 他看了看雪地里弱不禁风的女子,再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沈飞,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现在的小白脸都这么狠心了?他蹙了蹙眉有些惊讶,看来自己是老了,他们年轻的时候还是很讲情义的。 既然是个硬心肠的小白脸,那下手一定不会留情了。 忽然,他听到从巷子外传来了脚步声,目光略抬看向外面,只见月光下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容映入眼帘,她皮肤白皙似雪,穿着有些单薄凌乱的头发上都是积雪,看上去有些懵,仿佛是从外界闯入进来的仙子与周围格格不入。 在场的几人除了巧娘皆看见了辛芷,她望着众人,再看向地上的巧娘立马上前将人扶起,“她,怎么了?” 这话是对着沈飞说的,虽然辛芷不喜欢巧娘,但见到一个女子被人这么欺负还是看不过去的,她刚抱起软成一滩泥的人看向沈飞,“沈飞?” 络腮胡子咽了下口水,还未等沈飞有所动作,便先行一步把辛芷给锁了起来。络腮胡子想的很简单,这姑娘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长得也好看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咧着嘴一笑,“老子改主意了,要你也是可以的!”他上臂粗壮把人勒得只剩双眼睛在外面茫然地望着对面的沈飞。 之前辛芷一直追着沈飞走,刚到巷子口便看到巧娘被络腮胡子这些人围着。 本来她想上去看个究竟却被沈飞抢先一步,走之前还冷冷地让自己站在原地等他回来。他这一去却走了许久,辛芷听到巷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便不太放心跟了上去。 谁知一来,就看到巧娘躺在地上,明显是被这群流氓给伤了。 被络腮胡子这么一勒,辛芷没有反抗。在下山的时候沈飞就告诉过她凡人的体力与修士不同,辛芷已经是金丹期的尸修了可能稍微碰一下,凡人之躯便受不了会出人命。 所以络腮胡子想怎么绑她就怎么绑咯,反正也对辛芷造不成伤害。 只是沈飞的脸却瞬间沉了下来,本来一直是个翩翩公子,此时却看上去颇为狰狞。他目光如毒蛇一样落在碰到辛芷白皙脸蛋的那只手臂上,捏了捏手掌恨不得把它给砍下来。 “放开她。” 他指的是辛芷。巧娘怎么样才不关他的事,可这群人怎么敢碰辛芷?还敢勒她?自己平时都是捧在手里怕她化了,这些人怎么敢?? 原本地上已经平息的狂风再次席卷而来,由上至下掀起暴雪压了下来将几个壮汉盖了下去! 络腮胡子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便被积雪砸了个响,“轰隆隆——”眼睛一黑便被埋了进去。 整个过程就在眨眼之间完成。 那积雪落下的位置刚好在辛芷身后,一点没有溅到她。 “不是让你等我吗!” 他沉着脸快步走了过来,将地上的人狠狠揉进怀里,“你怎么总是不听话?”周围的人都对自己的珍宝虎视眈眈,他恨不得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才好。 见怀中的人没有出声,沈飞侧头看了一眼,发现辛芷正在出神恨恨地碰了下她的额头不悦道,“不许看其他地方。” 又把人亲了几口教训一顿后才舍不得地放开,辛芷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巧娘朝沈飞道,“她晕了。”言下之意是让沈飞救救她。 沈飞出来时身上带了许多丹药,没一罐都是顶级品质,一颗对于凡人来说已经足够立马恢复伤口了。他虽然不是很想管巧娘但顶不住辛芷扑闪扑闪的眼神,磨磨蹭蹭地从空间里拿出一罐,倒在手里喂了巧娘一颗。 没多久,昏迷的妇人便醒了过来,看到自己得救了如劫后余生,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谢谢......” 沈飞开口问道,“他们拦着你做什么?” 巧娘这才反应过来,忙道,“玉佩...王老鼠的玉佩......” 辛芷听闻立马起身朝雪堆里走去准备伸手去挖下面埋的几个人,沈飞跟在后面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脸一黑,水月便从身后出鞘迅速转了起来。 它越转越快把地上的积雪全部刮走后,几个大汉的身形便出现在眼前。怕辛芷又和络腮胡子有肢体接触,沈飞抢先一步来到他身前,弯下腰从昏迷的人手中拿起巧娘所说的玉佩。 他摊开手掌,玲珑的玉佩便躺在那里,辛芷好奇地凑了上来,头顶正好在沈飞鼻子的下方,馨香的秀发惹得他浑身燥热。若是放在平时只有两人单独在一起,他肯定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将人抱过来亲够了才放开,可现在巧娘醒了就在旁边,他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辛芷与自己亲热的模样。 女人也不行。 于是不自然地退后半步想要离得远些,没想到辛芷却跟着过来,两人一退一进最后沈飞退到了墙角无路可走。 那枚玉佩玲珑剔透带着些微微阳绿,通体温润细腻,它以镂空圆形呈现,中间雕刻着上古神兽白泽,看上去威严而神圣,再在下方又有藤蔓向外散开,十分繁复。 忽然辛芷从沈飞手里拿起玉佩走向另一边的巧娘道,“它哪里,来的?” 巧娘一愣,不知道辛芷什么意思,“是王老鼠给我的。” “不对。”辛芷摇头,“哪里来的?” 巧娘看了一眼旁边脸色不加的沈飞,心头转了几个弯儿最后承认道,“我...我从王老鼠身上偷来的......” ------------ 第一百零一章 白泽玉佩 握着玉佩的辛芷仔细观察着它玲珑剔透的镂空圆形身躯,抚摸着上面雕刻着的威严而神圣的白泽,目光沉了沉。这种玉看上去十分珍贵,雕工精细,哪里是王老鼠这种人能够拥有的? 这样的烫手山芋拿到手上怕被人发现,卖也卖不掉,更别提送给巧娘了。 只听巧娘道,“那天早上王老鼠来我这里...是准备和我断了关系的。” “王老鼠发现我带他进赌场是和别人联合起来诓骗他的,得知真相后十分生气并且表示再也不愿和我来往了......”巧娘疲惫地笑着,“那怎么行,我还指望他还债呢......” “当时王老鼠一直骂我,说我是蛇蝎女人还不如家里那个黄脸婆......”她捏紧了拳头恨恨道,“他怎么能把我和那个女人比?王老鼠说他要回去和李莲过日子了,你说这男人真是有趣,当初嫌人家的是他,后来决心要过日子的也是他......” 不知为何,辛芷似乎从她的言语里听出了一丝愤恨,还有嫉妒...... 她生得漂亮妩媚,哪个男人见了不心猿意马,包括那个蠢货王老鼠。虽然王老鼠不是什么有钱人但当初对自己确实不错,又是替自己还债又是帮着打理家,时间一长,巧娘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喜欢他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王老鼠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巧娘之前诓人进赌场的事儿,又联想起这一套也曾经用在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接着便闹着要回之前替自己花的那些钱。 这花出去的哪儿有还回去的道理? 巧娘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相反还十分殷勤地伺候王老鼠。因为她发现王老鼠在说话的时候怀里有一块鼓出来的东西,之前他便告诉自己在红枫观务工,工钱可观。那揣在怀里的东西恐怕就是工钱了吧? 于是趁王老鼠睡着后偷偷地将他脱下的外衣翻了翻,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包用布裹着的物品,打开一看,哟嚯,居然还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这要是放以前,王老鼠肯定给自己了,可现在他闹着要走就不好要了。王老鼠根本就没提这块玉的事儿,说不定就是拿回去给李莲的。 她心里愤懑得很,想到那又丑又胖的女人能够得到这块玉佩,于是巧娘沉下心将那块玉掉了包,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块形状相似的石头。 第二天早晨王老鼠醒来后,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大意地将外袍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他本想检查里面的东西是否安好,可又不好在巧娘面前直接表现出来。于是一个大早匆匆地赶了回去。 巧娘知道这事儿瞒不了多久于是想找个当铺把玉佩当了。 她裹着头纱来到一家比较大的当铺,这块玉佩质地好,说不定能买个好价钱,若是小当铺恐怕还接不了这单子。事实证明巧娘的推测是没有错的,她选择的一家大当铺的老板在看到这块玉的时候十分惊讶。 老板仔细观赏着手中的这块玉佩,眼光充满着嘲讽问道,“姑娘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巧娘习惯看人眼色,发现不对试探问道,“是我夫君赠与的......” “夫君赠与?”老板打量着巧娘,见她虽然身着花型不错的袄子整个人看上去也是风韵犹存,可身上的穿着打扮实在不像是有钱人的模样,这种玉佩乃是沙漠地下凿出的千年古玉,这种寒酸的妇人怎么可能用得起这种玉? 听到老板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劲,巧娘赶紧将那块玉佩是收了回来,她不敢回去,因为王老鼠这时定已经发现了玉佩被掉包的事,若被抓着了指不定被一顿打。 于是巧娘哪儿也没去而是在街边的雪地里站了近两个时辰,这时当铺的老板走了出来,迎面正好走来了一位衣着富贵的老爷于是攀谈了起来。 “掌柜的这几日可有收到好货?” 这位老爷是为富甲商人,喜爱收集珍贵稀有之物时常来当铺转转,两人一来二去便十分熟络。当铺老板朝富商老爷抱拳道行了一礼,“周老爷倒是问对了,今日有位女子前来我这儿想要当一枚玉佩,那玉佩冰水润透还带着阳绿,没有上万年的天地灵气滋养是养不出这么好的玉的。” 他压下声音道,“这玉我曾经听说前朝番邦上供给了当时的先帝,总共就两块,一块给了现在的陛下,一块给了君和长公主。” “哦?还有这事儿?” “后来先帝又找来了最好的工匠为这两块玉上雕琢,陛下的那枚刻上了麒麟,君和长公主的则刻着白泽......”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板看她的眼神总是那么鄙夷,他早就知道这刻着白泽的玉佩是公主的! 倒卖偷窃皇族的物品是死罪,老板当然没傻到要接这块烫手山芋,巧娘捂住脸赶紧离开,她猜恐怕是王老鼠偷的玉佩正想等他务工回来问问,谁知第二天从李莲处得知王德发失踪了。 就在刚才她准备再去寻找些小当铺把那块玉处理掉时,正好被络腮胡子那些人发现,于是有了后来的事。 “那块玉...其实是公主殿下的,王老鼠犯了大错,我也不该贪心去偷这玉佩,不然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些糟心事。”她看了眼辛芷的手中,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 这两人看着样貌不凡就算拿着这块玉也应该有处理的方式,不像自己...成日担心被官兵追捕,提心吊胆,以至于无法-正常生活。 “我知道。”辛芷晃了晃手里的玉件,“是公主的。” “你知道?” “为何阿芷会知道?” 两人同时问道,沈飞本来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辛芷说话了才插了这么一句。 “马车,”她比划了下,“有白泽模样。” 当年先帝将刻有白泽的玉佩赠与长公主后,白泽便成为了公主府的标志,当日李莲拦下的公主马车后就刻了这么个图案。于是在拿到这块玉佩时,便发现了两者间的相似之处。 她神情认真,白皙的小脸上丝毫没有平日里相处时的那份迷茫,甚至还颇有些严肃认真,微蹙着的眉头也十分好看,看得沈飞想抱住她好好亲一亲才够。 在她身后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唇角,心道这丫头平时看着憨得很,这些方面却又聪明得紧,他越来越好奇辛芷前世到底是什么身份,等这件事完了便和师父请个假下山带着辛芷找生前的记忆去。 将巧娘送回去后两人并排朝客栈走去,沈飞倒不是很想回客栈,那里的闲杂人等实在太多,过上过下的总能碰见让人不舒服。只是才买的宅子里面有许多东西要重新采买,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住进去。 正想着便感到有一只小手握住了自己,沈飞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怎么了?” 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女子仰着脸,眼里有些犹豫,好半天才开口道,“别生气......” 生气?生什么气? 忽地,沈飞恍然大悟,她还在想之前的事? 他心头顿时化开一阵春风,脸上的笑意止不住地露了出来,他的心上人如此牵挂自己怎么不让人喜欢?真是太可爱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抱回去好好捧着,吻得她一脸的红晕才好。 不过在那之前他决定先逗一逗,终于憋住脸上的笑意,沉下脸看着辛芷,“我为何要生气?” 为何?她哪儿知道沈飞为什么生气,两人相处的时候都是沈飞说了算,他一般鲜少出错,沈飞说自己错了那就是错了呗,哪里会去想那么多。 看着辛芷歪着脑袋,眼里浑然没有了刚才在巧娘面前的那股子清明,此刻又变为了茫然的一片......沈飞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低下头抹去辛芷头上的雪花,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温柔道,“明明接任务的是我,为什么你看上去更着急一些?” 辛芷纳闷,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沈飞是不满自己对这件案子太上心了啊,也是,她就跑跑腿打杂就好,不可以去抢沈飞的风头。 想明白后辛芷点点头爽快道,“知道了。” 这回换沈飞纳闷了,“你知道什么了?” 辛芷一脸了解的模样道,“不抢风头。” 沈飞:“......”他怎么有种鸡同鸭讲话的感觉。 不过对于辛芷,沈飞向来是十分有耐心,“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不是?辛芷又想了想,最后不解地望着沈飞她真的想不出来。 沈飞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人拉至怀里让她依靠着自己,“我不喜欢你的眼睛看着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东西,也不喜欢你在意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事......阿芷,你只能看着我,也只能有我。” 他低下头在辛芷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直到看到那片雪白的肌肤有了齿印才满意地放开,他再也不想掩饰住自己的占有欲了。 辛芷讲这话听进去了心里想着,她当然只有沈飞一个人。 从重生到现在一直都是沈飞在身边,他照顾着自己,保护着自己,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辛芷点点头回应道,“只有你。” 虽然知道辛芷可能对自己说的话没有理解,但沈飞依然很开心,他需要加快进程去完结朝都的事,之后抓紧修炼赶紧突破元婴,沈飞一直觉得自己自制力挺好的,可自从每日睡在辛芷身旁他觉得自制力也似乎没那么好了。 低下头又吻了吻染上霜白的睫毛道,“明日公主府的赏梅宴,咱们去探一探吧?” ------------ 第一百零二章 红梅落尽 第二天早晨一起床,沈飞便指使着辛芷去外面买早饭,而且还指名了要最城南最有名的洪记包子。辛芷有些不解,沈飞不是早就辟谷了吗怎么还要吃包子? 不过既然要求了辛芷便也做多想揣着钱袋出门了,城南的洪记包子铺果然生意火爆,大早上的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回来一堆包子,周围的人看着辛芷拿着几十袋包子都痴痴地笑着。 等回到客栈来到房门前,她捧着那么多包子没空余的手开门,正想着该怎么办时雕花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鸿钧道人铁青着脸站在自己面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吃了。 辛芷先是一顿,等看清楚面前的人心里突然没由来的恐慌,她后颈一凉生生地被吓退了两步。 她知道鸿钧道人是沈飞的师父,而且还打了好几次沈飞。若是被他发现养魔尸的事那肯定得抓沈飞回好好去教训一番。想到这里辛芷脚下恨不得飞起来赶紧逃离这里,右脚刚迈出去,又顾着手上的包子太多怕弄丢了,于是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鸿钧道人哪里有想到辛芷会跪自己面前,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望着他那张漠然的神情,辛芷这才开口结结巴巴地喊了声:“师...师父......” “噗!”鸿钧道人忽然笑了出来,辛芷一听,这声音不对呀,再仔细分辨瞪大眼睛望着他,“沈...沈飞?” 在面前的这位年过半百的面孔之下,那玉石相击声音竟然如此让人...心动,除了沈飞还会有谁? 沈飞看着她抱着一堆包子坐在门槛前,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笑得温和极了,伸出手将人抱了起来,“吓傻了?” 辛芷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望着他的容貌好半天才道,“师父......” 虽然辛芷没有拜鸿钧道人为师,可因为是沈飞的灵宠所以跟着喊师父。 沈飞帮忙把包子放在桌子上,顺手又拿了一个出来喂进她嘴里,“像不像师父?”他用幻术易容需要些时间于是一早就把辛芷给支开了。看她刚才被吓得惨白的模样虽然很心疼,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含着包子的小脸努力地点点头,含糊不清道,“像......”想了想又把包子皮吞下后倒,“阿飞更好。” 沈飞挑眉,“怎么个好法?” 辛芷低头又拿了一个包子喂给沈飞,他想也没想地张开了嘴,“声音,神态,”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相触之时尽是爱意,“气息......不会认错的。” 一开始她确实被吓了一跳,可后来很快便分别出来了面前这个人就是沈飞,他身上独一无二的清香让自己十分喜欢。 听到她这么说,沈飞嘴角乐得勾了起来,连平时觉得油腻污秽的包子也那么好吃。 他看了看辛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今日我们要去公主府,你是我的弟子。” 沈飞把想了一晚上怎么混进公主府的计划告诉了辛芷,公主对修仙之术十分崇尚,而鸿钧道人是明心宗掌门,用这块招牌当去公主府的敲门砖绰绰有余。 他安排道:“到时候我去给公主做场法事,你趁机去府内到处查探一番。记住千万不要被人发现或是起冲突,他们经不起你一脚......”其实辛芷平时还是很乖的,脾气温顺也不轻易与人起冲突,可不带在身边沈飞总是不放心只好再三叮嘱。 辛芷点头答应,可想到李纵也会去公主府脸色便有些难看,沈飞早就想好了此事,便从乾坤袋里重新将之前那张青铜面具取出戴在辛芷头上。 秀美的容颜又被遮住了,沈飞却觉得心里愉快极了终于没人来看他的人了。 不论是李纵还是之前的络腮胡子,都让他十分不爽,若不是看在他们是凡人之躯的份上早就把水月扔过去了。 等把那几十个包子吃完后沈飞替她擦擦嘴边带着人出门了,大街上人来人往,卖货的小贩,路过的商甲还有巡逻的士兵都混杂在一起,十分热闹。 路上车行往来,辛芷跟在沈飞身旁和他一同朝公主府走去。 公主府位于皇宫外不远的官道旁,虽然是在城镇中心但却意外地安静,仿佛是这喧嚣世界中的世外桃源。公主府并不奢华,反而相当地朴素低调,隐藏在朝都中犹如一颗蒙尘的明珠。 黑色的琉璃瓦下站着一队侍卫,管家在外恭敬地接待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来客。府外停着许多奢华的马车,待里面的贵妇人下来后便由奴役领着到后院去停放。 刚走过去,旁边一辆马车飞驰了过来,稳稳地停在前面。这马车富丽堂皇,披着锦缎的车帘挂着珠串做坠饰,车身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辛芷心想,该不会是李府吧。 倒是不怕这女人,只是觉得实在太过跋扈让她一点都不想碰到李夫人。 果然,跟在马车身旁的护卫自然地走向车身旁四肢朝下跪在地上,旁边一个丫鬟撩起帘子道,“夫人,咱们到了。” 里面的夫人提起裙子才在地上护卫的背脊慢慢走了下来,神色高傲地看向府门旁的管家,在她身后,李纵也慢吞吞地被另一个蓝衣仆人扶着,看上去十分虚弱。 也是,昨天被这么一折腾,这段时日的放纵全都反噬回来了。 辛芷不喜他,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沈飞自然也看见了不过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辛芷却感觉到周围的冷气忽然更凛冽了。 李夫人身旁的小丫鬟地上请帖后,管家朝里面伸手,“李夫人,公主已将茶水备好,请。” 等四人走了进去后,沈飞和辛芷才慢慢跟了上去,他右手捻起法决轻念了几句后朝管家鞠了一躬道,“贫道从外地路过此处,可否向老爷讨些水?” 那管家成天跟在君和公主身边见惯了大人物,看沈飞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身上又穿着道袍立马恭敬回道,“自然可以,道长请稍等。” 公主府的人受君和公主影响,对修道之人十分敬重,不光给了水,把两人引进了门稍作歇息后还送来了些茶点。 喝完水吃完茶点后,沈飞抚着胡须问道,“多谢老爷,在下路过此处见与这宅子颇有缘分想送这屋子的主人一句话。” 他道,“兽神已失,天降惩罚。” 管家一听不对,讪讪道,“道长说什么呢,我家主子尊贵无比怎么可能会有惩罚......” 刚说完,天上忽然刮起了狂风,中庭的赏梅宴里本是一片祥和,却遭这突如其来的怪风吹得桌椅东倒西歪。 君和长公主坐在最上座,她今日依旧是青色的素袍,本是好心情却被这妖风弄得脸色有些不好,朝身旁丫鬟道,“怜儿,快去找人来重新布置。” 怜儿领命退下,君和公主便见管家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他目光看向一片狼藉的庭院面色更是如灰土。 “老吴,你怎么来了?”君和公主见他神色不对出声询问。 吴管家见周围这么多人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抬起手附在君和公主耳旁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君和公主本来和颜悦色的脸上立刻皱起了眉头。 “天降惩罚是什么?兽神又是什么?” 吴管家道,“老奴也不知是何意思,那道长还说了,天降有三劫,其中一个是红梅落尽霜飞雪。” “这是何意思?那另外两劫呢?” 她疑惑地望着身后的梅花树,一片清丽盎然的雪白。 公主府种的梅花皆是难得的白梅和青梅,并无红梅。她摇摇头道,“或许是些江湖骗子罢了......”刚说完,却听见下座的华服贵妇惨叫了起来。 君和公主定睛一看竟然是李夫人。她捂着手惨白着脸高喊道,“救命...救命!” 吴管家不知发生了什么立马下去查看,只见李夫人捂着的手涌着鲜血大片大片地洒在地上,那样子像极了红梅。 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吴管家深吸了口气立马喊道,“快去找大夫!快!” 君和公主的脸色更不好了,她将吴管家叫了过来,“那位道士在哪里?” 吴管家道,“老奴...见他口出狂言已经将人送走了......”见君和脸色不好问道,“可否需要老奴去追回来?” “赶紧去!” 李夫人“哎哟哎哟”地叫着,李纵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带来的两个小丫鬟除了哭什么都不会。长公主只好命人将他们四人带到厢房里稍作休息做些简单的处理。 沈飞和辛芷两人离开公主府后在前面慢慢走着,辛芷颇为疑惑,不是要让自己去公主府里查探吗,怎么就这么走了? 像是知道辛芷在想什么似的,沈飞背着手安慰道,“别着急,咱们慢慢走。”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伸出手去摸摸辛芷的脑袋再牵着她哄一哄,只是今天他不想披着鸿钧道人的壳子去碰辛芷,只要想一想别人的脸和辛芷说笑就不舒服,哪怕里面的芯子是自己。 刚走没两步,辛芷便听到后面有人在喊,“道长——” 她转过身看见吴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道,“道长...道长......我家主子想邀你前去赏梅......” 沈飞瞥了他一眼道,“赏红梅?” “道长......方才小人眼拙了,”吴管家深深地鞠了个躬,“我家主子想问问你关于那句话的意思.....若道长能够赏脸自是莫大的荣幸。” ------------ 第一百零三章 病弱驸马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中庭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除了李府的人不在其他的贵妇们继续品着这冬日的宴会茶点。 辛芷和沈飞走上来的时候,整个中庭忽然安静下来,大家都睁大着眼好奇地看往这边。众人皆知君和长公主是位虔诚的信徒,此时又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莫不是请来做法的? 君和长公主看到沈飞是眼睛眨也不眨,激动地站了起来,“鸿钧仙...仙人?” 沈飞一挑眉,这人还认识师父?随即咳嗽了两声云淡风轻道,“原来给贫道一碗水之恩的是长公主殿下。” 公主提着裙子快步朝两人走去,端庄明媚的脸上尽是尊崇与期盼,“仙人还记得本宫......” 君和长公主笑颜如花,如少女一般捂着嘴娇笑着。她一边引着沈飞走向最靠近自己的上座一边将着这些年发生的事。大约就是鸿钧道人在许多年前下山曾经巧遇正带着太子公主出游的先皇,他为两位大齐最高贵的人算了一卦,皆是上等之命。 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后会带领大齐成为西洲大陆最强大的国家,而君和公主也会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前皇后听了高兴极了,那时候君和公主年纪小,又问道,“那仙人可否知道君和未来夫君是什么样的?” 鸿钧道人掐了掐手指道,“公主乃千金之躯,自是受万民喜爱,你会与未来的夫君琴瑟和鸣,相濡以沫......只是.....”只是他算到公主的姻缘线的后半段是断的。 恐有守寡之象。 君和长公主眯着眼睛笑道:“如今和夫君琴瑟和鸣是真,相濡以沫是真,之后仙人却没算准啦。” 沈飞自然听出来了她在腹诽自己,只好呐呐道:“那贫道祝殿下百年好合。”心想师父没事给人家算什么命,这下好了,算错命数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沈飞自如地提着衣摆坐了下去,长公主向众人介绍沈飞,“仙人是明心宗掌门鸿钧道人,说起来本宫小时候与仙人相识,那时候仙人是这番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变,只有本宫老了。” 辛芷看了眼君和长公主,她本就明媚皓齿,国色天香,素白的长袍穿在身上衬得她冰肌玉骨的肌肤更是和白雪融为一体,束起的发髻上简单地别了个簪子,浑身上下都透着尊贵的气质。 沈飞想她现在见着鸿钧道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要是见到天凌子这种几千年不变样的岂不是要被震惊住? 贵妇们围着沈飞聊了几句,见辛芷站在身旁一动不动发呆有些不悦,脚下轻轻一踢,心上人才回过神来不解地望着自己。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辛芷摇摇头表示没有,她还记着和沈飞的计划正寻思着怎么脱离众人的视线去公主府查探。 看到辛芷对自己不太上心,沈飞眼色一暗,放在桌下的手用了些劲儿捏了捏她。 辛芷一愣回头望着他,旁边那么多人万一看到了怎么办,她皱起眉毛将手收了回来,却被那人紧紧握住。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忽然有个丫鬟喊了一声:“驸马来了。” 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都将目光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只见中庭通往主厅的小道上缓缓走来一个人影,来人身着一身青灰色的儒衣,外面罩着件黑色貂皮披风,面容十分俊美,只是病态的肤色看上去不那么健康。 驸马被人搀扶着走向长公主,辛芷看到,她的眼睛都亮了,里面流露出的浓浓爱意看得出夫妇二人感情十分好。 长公主起身握着驸马的手放在怀里捂着问道,“驸马怎么出来了,帽子也不带着凉了怎么办?” 驸马勾起唇角,举世无双,“殿下太小看我了,这赏梅宴本就是该你我二人一齐来迎客,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来宾不经意间与辛芷目光相触,辛芷觉得他似乎眼神闪了一下。 驸马问道,“听下人们说刚才弟妹出事了?”他指的自然是李夫人,自家亲戚收了当然得过来问询一番。 长公主皱了皱眉,“也不知为何这好好的天刮起风,把东西吹得东倒西歪的,弟妹不小心把手给划了现在安顿在厢房里,不过夫君放心本宫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 驸马点点头安慰道,“殿下做事自然是妥帖的。”抬起头看到沈飞二人,听长公主解释后上前问候道,“见过仙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在他直起身子的那一刹那,辛芷觉得他在看自己。 接着,她便注意到沈飞的脸色不太好,对驸马也是爱理不理。 驸马名为李承安,与公主是在红枫观祈福时相识,之后二人熟络走到了一起。李承安为人品性正直,也无恶习,皇帝便下旨将君和公主嫁给他。 辛芷带着面具旁边的人倒是看不清她的表情,趁此机会她便大方地观察李承安,不得不说,这位驸马爷真是位人中龙凤,如果身体再好些恐怕相貌会更胜一筹,只是,好像哪里怪怪的...... 别的人看不清辛芷的动作,可沈飞因为一直关注着她看得倒是清清楚楚,见辛芷一直不顾自己的感受盯着别的男人看心里更不是滋味,一时间身边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李承安拢了拢披风道,“怎的这天忽然有些冷了。” 听到他这么说长公主自然心又提了起来,催促道,“夫君还是回屋里吧,那里暖和些。” 李承安点点头并未拒绝,朝众人行了一礼便带着下人离开了。朝都的贵族都知道李承安身体不好,几个月前差点还发烧丢了性命,还好老天开眼将人给还了回来,从此长公主去道观的次数更加频繁,也随时与驸马呆在一块儿生怕他再出个什么问题。 沈飞望着驸马离去的削瘦背影呼了口气,这人总算走了,正要松口气忽然听到长公主道,“仙人...本宫有个不情之请......” 像鸿钧道人这样百年难见的修真者在朝都突然出现,不得不说对于长公主是极大的吸引,这样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大能修士若是能够分一点福泽给旁人,那也是祖宗积德,莫大的荣幸。 君和长公主请求沈飞为她的府邸做一场赐福的法事。 “仙人...可否告诉本宫,方才你对老吴说的那句话是何意思?”见沈飞没答应,君和这才提起找他回来的缘由。 沈飞望着她,那双含着无尽繁琐思绪的眸子早已不复之前那般清亮,那种星辰般的纯粹只会对一人所绽放。 默了默沈飞道,“法事只是小事,贫道为公主做便是了。至于那句话,到了时候公主自会知晓。” 说罢,他握着水月来到中庭之间,丫鬟们将铺在那里的桌椅全部拉走留出一块空地,负手而立的仙尊凝起周身的灵气,一瞬间天地被大雪覆盖。 白梅和青梅的花瓣被风刃吹到空中,又散成了无数片混着风雪夹杂着清香落下。它们围绕着中间握着泛起寒光剑的男人,沈飞将水月握在胸前,双指轻点住它嘴里喃喃念着法决。 一阵又一阵的灵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发开来,辛芷能够感受到那股令人亲切的香气真是让她爱不释手。 众人都被沈飞吸引过去了目光,辛芷悄悄向后隐退,趁着大伙儿不注意一跃飞至屋檐之下,她快速在府中奔跑起来,踮起脚尖如燕子一般敏捷灵动,甚至听不到一点声音。 她耳聪目明,迅速地查探起府中的地形。 这里的一开始都是沈飞的计划。 讨要水是沈飞的计策,那句不重不轻的预言也是他瞎编的。 公主府里那股妖风是辛芷用灵力在里边搅和,而李夫人的伤也是她顺便下手......倒不是针对李夫人,主要是周围那些贵妇人也跟她无冤无仇,非要选的话就只有选李夫人了...... 就这样一个瞎编,一个在旁边煽风点火,三言两语再加了些迹象就把公主给哄得团团转。 王德发的那块玉佩是公主府的无疑,可是公主身旁那么多护卫近身都不容易,他又是怎么偷到手的呢? 辛芷想,是不是有人故意让他偷到的呢? 正想着,忽然听到周围有人过来了。她四下望去,这里应该是公主府的后院,周围尽是假山和梅林,俨然一片冬色美景,侧身一闪,直接躲进了一旁的梅林之中。 辛芷背靠着粗壮的树干蹲下身,大气不敢出,生怕把来人给惊动了。她竖起耳朵听到那人渐渐朝这头走来,脚步声有些虚浮却坚定地踏着。 哒、哒、哒。 越来越近,忽然树上一捧积雪“啪”地压断了树枝落在自己身上,把辛芷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愣在原地,双手握起拳头眼里闪过一丝暗色,若是那人发现自己,那就不怪她相凡人下手了。 哒、哒...... 脚步声停了,那人在离自己的不远处停了下来。她能够感受到这个人巡视了一圈但似乎没什么收获便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走远,直到消失许久辛芷才慢慢地探出身子。 刚迈出半步,只听一人声音清冷在头上方响起,“你来这儿做什么?” ------------ 第一百零四章 梅园初见 干净利落的剑花带着灵气将纷飞的大雪挽起,形成一道白色的长龙跟着剑意肆意舞动。那白龙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浓郁灵气,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可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仙人赐福啊! 众贵女绞着帕子又是激动,又不敢太过肆意去看一个外男,只得悄悄地看一眼又撇过去。鸿钧道人身姿儒雅再加上那被小昭山灵气浸泡了近千年的仙气,看得人真是热血沸腾,无比崇敬,完全被沈飞迷住了。 沈飞简单地布了个阵,其实这可以直接念个法决就好的,但那样实在是太简单,太朴实了。所以他不得不选择舞了一段神剑阁的基本剑法,每舞一次便布一个方向。 他分散了些灵力发现辛芷所在的方向,只是,旁边好像还有其他人。 *** 辛芷背靠着梅花树干抬起头,与李承安对视。没想到这个人根本就没走,他就是在等着自己出去好来个守株待兔,很明显把人成功给逮到了。 李承安也是一个人,他拢了拢厚实的皮毛围脖咳嗽两声,“你在这儿做什么?” 面前这个女子带着青铜面具,穿着一身颜色夸张的水粉襦裙,稀薄质地的长裙在雪地中看上去尤为单薄,这应该是春天或者初秋穿的,“你是仙人的弟子?” 李承安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一直站在鸿钧道人身旁的那个带面具的小弟子吗? “你师父在做法为何不去守着?” 他问了好些问题,坐在地上的人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并未出声。李承安觉得她的各种行为有些怪异但自己去丝毫没有感觉到敌意。 “罢了,”想着这人估计是个哑巴李承安也没再多费口舌,“你快些回去,这里是公主府不可以随意乱走......”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准备离去,当自己从未发现辛芷。 忽然,垂着的手却被身后的少女拉住了。 李承安总是卧病在床,不习惯与人接触。在辛芷握着他的手时先是愣了一瞬,接着缓过神来有些不悦地想要收回去。 可她力气很大,李承安一个病弱的人哪里是她的对手,辛芷紧握着手不放也没办法。由于太过激动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或许是看到李承安实在咳得厉害辛芷下意识地朝他送了些灵力,感到胸中的难以自己的结郁稍微化开李承安总算停了下来。 整理好乱了的头发,李承安缓了口气眼里带着谢意看向辛芷,“你......也是仙人?” 辛芷点了点头,她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李承安,摊开手掌仔细一瞧,他瞪大了眼睛带着怒意道:“我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身上?” 他说的玉佩正是王老鼠偷走的那块,辛芷任由他拿走起身不慌不忙地走向他,问道,“你是谁?” 他是谁?李承安皱起眉头道,“自然是公主的驸马,今日你实在太过放肆,我不会告诉公主你快些走吧。”他声音漂浮无力,轻轻柔柔的方才的怒意让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看上去有了丝人气。 “不是,”终于,辛芷开口了,她看了眼被李承安宝贝着的那块玉佩认真道,“你...再想想。” 李承安愣了一瞬,不解道,“什么意思?你......” 还未说完,便听见又有人朝后院里走来,等李承安回过头时整个梅园只剩下了自己。 冬天的寒风吹打着他的脸颊,远处,一名身着素缟的高贵女子被人搀扶着走来,看见李承安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柔柔道,“夫君为何在此?” 虽然是在问询,但言语里丝毫没有怪罪只是上前将他的披风捂得更紧实些,“这天儿风大,夫君在外头闲逛要是害了伤寒可不好了,咱们回去吧。” 李承安点点头被君和长公主扶着离开,他问道,“仙人做完法事了?” 长公主摇头道,“还未做完,道长说明日再过来加持一下。” 两人皆是温和之人,连说话声音都如此恭敬, 听到她这么说李承安也没有再接话,只是在离开梅园的时候不经意地向后方屋檐上看了一眼,很快地又移开。 等到辛芷翻过公主府时,看到沈飞正站在外面不远处的巷子里等着自己。她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如回巢的小鸟带着些雀跃,“沈飞......” 沈飞出来时在巷子里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模样,他伸出手接住跑过来的人低头亲了一口道,“总是大大咧咧的,哪有女孩子的模样。” 见辛芷没听懂沈飞没再继续打趣她,“查得怎么样?为何去了这么久?” 说到这个,辛芷眼睛亮了亮邀功似的附在他耳旁轻轻说着自己刚才经过的事,不过沈飞大部分注意力都被那温润甜美的气息给吸引走了,双臂不自觉地收紧,嘴里还哼哼叨叨着,“嗯?没听清......” 没听清?辛芷纳闷,想要仰起身子却发现被人锁着,虽然没有使劲儿但依旧是不容易挣开的。 “阿芷,”沈飞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辛芷有些僵硬,虽然是在巷子里,但毕竟是主街上随时会有人来,沈飞这样不太好。可刚一动却听到沈飞闷闷道,“别动,刚做完法有些累......” 咦?刚刚那个法术不是他自己说很简单的吗?不过想起长公主说明天还要去做场法事辛芷觉得可能是挺难的。 如愿尝到甜头的男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嘴角,狠狠地吸了一口她身上让自己沉醉的清香。 ** 夜晚,公主府内的奴仆点亮了灯,一盏又一盏地逐渐亮起像是黑夜里的星星散在各处,长公主焦急地推开卧房,里面的丫鬟闻声走出来正要行礼,却被她推在一旁。 幽暗的房间里,塌上躺着一人。他满脸的疲惫汗水打湿了额间的发丝,正痛苦地闭着眼。 长公主走近床榻坐了上去,伸出手轻抚着李承安的面容,“承安...你醒醒......” “驸马白天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病了?”长公主看向旁边的小丫鬟语气不善,丫鬟扑通跪在地上道,“长公主恕罪,奴婢不知道......” “废物,滚!” 丫鬟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此时,只剩下塌上昏睡不醒的男人以及脸色深沉早已失去了往日平静的长公主,她面目狰狞,焦虑以及恐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对了,得再去弄些药......” 公主府的夜安静得像一滩死水,似乎所有的生灵都熟睡过去,君和长公主提着衣裙掌着灯只身朝梅园深处走去,她来到一所小木屋内将锁打开,左右看了看没人跟过来才走了进去。 幽暗的小屋内陈旧不堪,到处放着花匠需要的锄头铲子等工具,长公主一身白衣走到一处柜子旁,低下头,地上有个正方形的暗格。 将袖子稍微往上卷了一寸,不顾地上的泥土,长公主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铁链奋力拉开,“咔嚓”,暗格打开了,漏出一条幽深的巷道。 里面一阵阴冷潮湿的冷风从地底吹了上来,夹杂着一股带着铁锈的血腥味。 她丝毫不顾周身整洁白净的衣袍,毫不犹豫地钻进巷道里任由漆黑将自己的身影隐去。 不多久卧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人披着风雪将门反锁上,此时她换了一身深紫色衣裳右手端着一碗药轻轻来到床榻边,看着李承安的睡眼不由得眼神都温和许多,“承安,快醒醒......” 李承安处于昏迷状态自然没有听到,但长公主也不恼而是破有耐心地扶起他,将人固定好后一勺一勺地舀起碗里的药喂他。 她动作娴熟,将李承安的嘴微掰开一个小缝,趁机把药喂了进去,直到等着他咽下去后才喂下一勺,等到整个药都喂完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长公主照顾了李承安一夜,替他压好被角后便听到床上的人轻微地吟了一声,她立刻喜上眉梢,打起精神道,“承安,承安?” 李承安慢慢睁开眼,看到长公主一脸疲惫心疼道,“殿下......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长公主笑道,“你我是夫妻,怎么会叫添麻烦,伺候你是我应该做的,承安,感觉怎么样?” 李承安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颇有意味地看着长公主喃喃道,“殿下一直说我是你的驸马,说我们以前是如何的相爱,可我自打生病以后根本就不记得......殿下,我配不上你的好。” 长公主一愣,脸上的欣喜消失了大半,半晌才苦笑道,“我知道你并无我们之间的记忆,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听着她的话李承安似懂非懂点头道,“是,我们时间还很长,”他从被子里把手拿出来握住她的,“殿下...我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何事?”长公主靠近他,二人相隔得很近。 李承安有些犹豫道,“那块玉佩...我无意间弄丢了。” “丢了?”仿佛如一道雷劈过她的心,长公主的声音立马高了几分,“那玉对你来说十分重要,我不是专门给你套在身上的么,怎么会丢?难怪会发病......” “不知道...今日我在梅园找了许久,可依旧没有找到,实在是有负殿下的美意。”说完李承安又咳了几声。 怕又刺激到他,长公主安慰道,“丢了就丢了吧...无事...本宫再去给你寻块更好的。” “更好的?比这块还能更好地稳住病情?” ’ ------------ 第一百零五章 心碎真相 长公主听闻顿了顿也没多想,应道:“对,比之前那块更能稳住病情。” 她是胡编的,哪儿来更好的玉佩,整个大齐就只有她和皇上才有。当初为了李承安的病君和长公主遇到了了一位高人,他说能够帮助自己。 为了李承安,她什么都愿意做一块玉佩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当初那个高人说了必须用这种千年难遇的极品玉种才能够做法,现在她该怎么去找皇上要他那块呢?当年先皇就是为了大齐的国泰民安才雕刻了两只兽神分别放在自己和皇上身上,现在自己的丢了不说,还要把皇帝的拿过来,长公主蹙起了眉头感觉这事儿不好办,莫非得提前行动了? 白泽玉佩失踪得太突然,让她忽然想起了白天鸿钧道人说的那番预言,之前她想问这是什么意思,鸿钧道人却故作神秘说她遇到后自然会知道。 神兽已失,天降惩罚。 白天里已经应了一次“红梅落尽霜飞雪”,接下来又会是什么呢?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感到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长公主的低头思索,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李承安也看着她,眼底的波光流转酝酿着,他瞥了眼“殿下,承安的弟媳和侄子可还好?” 她点头,“已经送回去了,是本宫的不好,让他们今日受惊了。” “殿下无须怪自己......” 两人唠叨了一会儿李承安眼皮又搭了下来,怕打扰到他休息长公主退出房间轻轻将门阖上。刚一出门,一个护卫上前跪了下去,“殿下,出事了!” 长公主一顿,怕吵到李承安便让护卫起身把他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怎么了?” 护卫低下声音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长公主脸色越来越沉,“怎么可能?随本宫去看看!” 待两人走远后,屋内的人才慢慢睁开双眼,他翻过身若有所思地对着门窗,良久才轻轻出声,“出来吧。” 声音刚落下,便听见床底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辛芷从床底爬了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先在窗外看了一会儿确认没人了才回到李承安身旁。 今夜,沈飞说有事出去了,她便趁机回到公主府里来找李承安。 白天沈飞布置的那个法阵并不是祈福阵,相反,那是一个屠魔阵。 屠魔阵是天凌子所开创的专门针对魔族的大阵,沈飞身为明心宗掌门大弟子自然也是要学的,魔族人魔气纯正再加上天凌子的灵压摆在那里,根本无法靠近半步,而辛芷身为魔尸这种低阶的物种因为魔气混杂不纯,屠魔阵最多让他们不舒服,症状看起来就和人发烧风寒差不多。 不过比较顺利的是因为成了尸修,她体内没有魔气了所以并未觉得不适,相反,床上的这个人恐怕就不太好过了。 李承安低着头,脸上的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抬起头看着辛芷道:“你...昨日对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昨日辛芷在梅园与李承安相遇,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可辛芷一看他便知道两人非常的相似,都拥有魔尸的气息。一开始在中庭的时候李承安就一直往她身上打量,想来他也是察觉到了这种相似的气息。 李承安是具魔尸,两人有相同的地方,比如他和自己都没有生前的记忆,但又和辛芷这类的魔尸不同。 辛芷当时重生后身上没有肉,血淋淋的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只是后来吃了雪谷的还魂丹才恢复了身体。如果李承安是魔尸,那他怎么会长得跟普通人一模一样呢? 沈飞曾经跟自己说过,魔尸之所以没有记忆是因为魂魄被人给拿走了,得到魂魄的那人可以随意控制魔尸,那李承安的魂魄又寄放在哪里呢? 辛芷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李承安一脸惊讶像是在听什么话本,“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他完全无法接受辛芷说的真相。明明成天还和长公主生活在一起,他身体不好还在喝药,若是死了怎么会生病?怎么会说话? 是啊,死得透透的了,辛芷想着,回忆起在红枫观里看到的祈福牌,便问道,“晚晴是谁?” 她也就随口问问,可看到李承安那副震惊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还真是低估了那个长公主怎么找到办法把人给制成魔尸。能够制作魔尸的人除了魔修也没其他人了。 鸿钧道人的任务是让沈飞下山来查关于魔尸进入朝都的事情,莫非和李承安有关?辛芷想了想或许能够通过他发现背后制造魔尸的人,说不定还能把自己的魂儿找到。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前的李承安一脸茫然辛芷知道他还没有从自己已经去世的打击里清醒过来。 “你怎么会知道殿下的闺名?” 果然...... 红枫观是出了名的为皇家贵族祈福的道观,里面装恒得金碧辉煌才不只是因为富人的捐赠,他们自己也有赚钱的门路,比如那个祈福牌,辛芷那天前往红枫观的时候就看到小道士趴在一张账单上,一个祈福牌可是要一百两银子呢,想起沈飞尽然还买了两个辛芷觉得肉都疼了。 两百两银子,可以买多少包子了。 不过再贵也没有长公主舍得,那片枫树林里光是“晚晴”的祈福牌都整整挂了两颗大枫树,算一算有一百多个了吧...... 能够斥巨资买下这么多祈福牌的非富即贵,再结合上面写下的故事很容易就猜到是长公主。 只是当时辛芷不明白,明明晚晴写了夫君去世了,可并未听说驸马去世的消息,直到看到李承安时辛芷才恍然大悟。 坊间传言,三个月前驸马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恐怕那个时候李承安就已经死了,长公主差人寻找了世外高人企图将驸马复生。可是复生这一说根本不可能,于是便将李承安炼成了魔尸安放在身旁。 辛芷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李承安,听完,他便陷入了沉默,许久才道:“殿下待我是极好的......可这样对她不公平。”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昏暗的卧房内,淡暖的烛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嘴角是一丝苦笑和无奈。 *** 公主府,梅园宁静得只剩下冷风呼啸的声音。 夜晚的寒风比白天里更大了些,大雪呼呼地刮过将梅园里的芬芳吹散,一旁的小木屋内门被吹得直响,上面的锁显然是被人撬掉,里面的暗格被人拉了起来,沈飞顺着梯子走向地底的深处,里面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越来越浓。 当他从绳梯上下来站稳后,发现在梅园下方竟然是一座暗藏在地底的地牢。 公主府内竟然私设地牢,若是被圣上知道了恐怕会龙颜大怒。 “救......” 不远处,在黑暗的腐朽的牢笼中传来轻微的哀嚎,沈飞快步上前查看。在脏乱的地牢里躺着一个身形模糊的男人嘴里还发出“喝喝”的沙哑声音。 “救...我......” 蹲下身,沈飞凝出一道光亮,那男人许久没有见过亮光吓得“呜呜”哭了起来,他的气息太弱了连避开光源的力气都没有。 沈飞伸出手指在放在他的脉搏上,微弱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不行了。 这个男人散乱这头发,浑身都是干涸的血渍,沈飞替他把头发拨开看到那张脸是震惊道:“王德发?” 这是失踪了的王德发!怎么会关在地牢里? 虽然之前有怀疑过和长公主有关系,但实在没想到她竟然会将人堂而皇之地关在地牢里。仔细检查了下王德发的身体,手上的脉搏已经被割断了,血也被抽干,恐怕不久将于人世。 沈飞拿出一颗灵丹给他喂下,这个人伤势太重,灵丹只能帮他拖延些时间但最终还是无法救他,“你还有何遗言?” 得到灵丹的滋养,王德发缓缓睁开眼,看到面前青年面如冠玉,浩然正气于一身,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割得狰狞的手眉头一皱大滴大滴的泪流了出来,“我...我不该......李莲......” 他断断续续说着却又胡言乱语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沈飞打断他问道,“我问你问题,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王德发这才从混乱当中清醒过来,点点头表示答应。 “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是......” “他们已经死了吗?” “是。” “带走你的人是不是红枫观的道长?” 王德发再也控制不住了,颤抖着道,“是......” 果然和自己怀疑的一样,昨天晚上辛芷告诉自己发现李承安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她怀疑和自己一样是魔尸。可李承安看上去和当初的辛芷完全不一样。 想起才碰到辛芷时,她浑身上下除了骨头是连在一起的,身上的样子那才叫一个惨不忍睹,可为什么李承安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呢? 魔尸由于魔气太少又杂乱,根本无法维持身体的状态,它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腐蚀烂掉,李承安好歹也是死了三个月的人了怎么可能保持原状。 辛芷是因为吃了鬼王的还魂丹难道李承安还能吃吗? 不对,沈飞忽然想起来那时候在鬼市,他本想拍下的还魂丹被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斥巨资拍下。当时那名女子周围也是有许多护卫跟着,现在想来莫非她就是长公主? ------------ 第一百零六章 会护着你 回想起当时在鬼市时,长公主拍下还魂丹的那势在必得的样子,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示意身旁的人不断地出价,知道将心仪的还魂丹收入囊中。 沈飞至今都纳闷,他的钱是天凌子给的,君和长公主一个凡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灵石?还是极品灵石。能够以这样天价灵石购买还魂丹的绝对不简单。 王德发的声音越来越弱深吸了口气看向沈飞道,“快走...这里有鬼......” 有鬼?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长公主这里还有别的人? “快走!!”王德发瞪起充血的眼睛朝沈飞吼道,“走啊——” 砰砰砰! 屋外传来除了风声之外的其他响动,猛然间,一股强大的灵压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沈飞感到浑身被石头压着一样,整个身体无法动弹。 体内高速运转的金丹被这股力量震得停了下来,心头撕心裂肺的痛处蔓延开来,随即一股铁锈味从喉头涌上。他捂着心口干呕着,地上落满了血腥。 那灵压排山倒海而来,和修士的不同里面的气息更是让人变得疯狂,这个气息...是魔修! 魔修就在公主府附近!沈飞几乎能断定他们和发生的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这魔修灵压之威猛,修为起码在他之上。 “轰——!” 正在他费尽心思想着怎么自救时,突然又有一股更强的灵压将之前那股带着魔气的强压了下去,与之前让人疯狂嗜血的感觉不同,这一股灵压是冰冷的,从里到外无一不冰冷得让人发抖。 “噗——” 沈飞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这更强大数倍的威压如巨石在身上滚了过去。 “......” 刚才那股带着魔气的灵压定是有元婴以上的修为,而这一股比刚才那个还要强上数倍,恐怕更是在分神以上了...... 这小小公主府竟然能同时出现两个大能,真是让人震惊。 两道灵力开始打斗了起来,显然魔修不及分神期大能没多久便跑了,沈飞见身体没有刚才那么僵硬了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本想将王德发一起带走,却发现这人早就断了气。 小木屋已经被两股灵力摧毁了,不多久长公主回来就会发现这里的事,那么现在是循着灵力去追魔修还是找长公主呢?看了眼天边朦胧的光亮,鸿钧道人派下的任务是调查朝都的魔修,眼看线索就摆在眼前,想到这里屹然朝两名大能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辛芷也受到了两股灵压的冲击,虽然她皮实可也难受了好半天,再一看李承安,本来就苍白的脸现在看上去更是面如土色。辛芷立马起身将李承安放到床上,抓住他的手腕用自己的灵力为他缓解灵压所带来的冲击,良久,看他脸色好些了才问道,“感觉,如何?” “谢谢......”李承安缓过气来,虚弱地向辛芷道谢,“刚才那是怎么了?” “有魔修,在这里。”她解释道,因为怀疑长公主与魔修勾结,辛芷在来的路上刻意将自己的灵力隐藏了起来,现在想来还好没被发现,否则被那两位大能抓到可就惨了。 不过,刚才的两股灵力让她陷入了沉思,一股明显是魔气,但另一股...怎么那么熟悉呢?良久,脑海里出现了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高大身影,那个人也在这儿? 对于辛芷的解释李承安没有说话,他现在就像个傻子感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似乎自己心爱的妻子一面若无其事地与他生活,一面又隐藏着什么。 自己的身死,突如其来的魔修,还有瞒着自己的妻子......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座大山压得李承安喘不过气 “你说......”床上的人缓缓道,“为什么我死了还会生病呢?”李承安看着自己的手,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没病,”辛芷顿了顿,“可以不吃药。” 魔尸重生时会按照生前的习惯和动作下意识地重复,就像辛芷死前是在打仗,所以在重生后战意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样,怎么都抹不去。 同样的道理,李承安生前就一直在生病,吃药,醒来后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可以不吃的。”辛芷继续道,况且谁也不知道那碗里的药到底是什么,她起身从桌上将白瓷碗端了过来,用手指沾了沾往嘴里舔了一口。 “别!”还未等李承安说完,辛芷便疑惑地抬起头按着他,这是血?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她吃惊地望着碗里的药,这怎么是血呢? “难道......”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王德发......?” “你在说什么?”李承安自然不知道辛芷在说什么,看到面前的人神情不对便开口问道。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魔尸需要汲取灵力才能维持平日的动作,辛芷之前靠的是沈飞的灵力,而长公主一介凡人哪里来的灵力去帮李承安维持这具身体。 既然无法得到灵力,那用精壮男子的血液也是可行的。 比起拐个修士,像王德发孔壮这些痞子流氓更容易得手还不易被发现。 想起长公主那温柔高贵的模样,辛芷心里真不是滋味,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为了丈夫竟然自愿堕入深渊,真是令人唏嘘。 可是转眼一想到,若哪天沈飞也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想都不用想也会和长公主做出一样的选择。毕竟,沈飞不是让自己做他的妻子吗? “辛芷,”李承安道,“殿下她似乎对我隐瞒了实情,可否帮我查一查?” 看来李承安终于发现长公主的不对劲了,他眉头紧锁着看起来心情很是沉重, *** 天色已经由霜黑变为了灰色,朦胧的月亮将整个云层照得成了鱼鳞状,看上去阴森而压抑。 红枫观中,君和长公主身着一身温柔的杏色长袍急行而至,身旁的侍卫替她撑着油纸伞,高贵的容颜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阴郁。 前方几名道士出来迎接,为首的一位穿着灰色道袍的年轻道士,他走上前跪拜道,“贫道拜见长公主。” “灵越,平身。” 这位灰衣道士正是灵越,此时却早已没了当初第一次看到他时的那番平和温柔的模样,他恭敬地抬起眸子尽是冷漠肃杀。 “你抓到的人在哪里?”长公主问道。 “在地牢,请殿下随臣一齐前往。”说罢又叫了十几个道士护在身旁,这些个道士看着个个身材高大,他们个个脚步沉稳, 一看就是习武高手。 一群人来到红枫观的正殿之中,一名穿着太极八卦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盘坐在蒲团上,他抬起头看了眼灵越,又望向长公主,眼里淡漠得仿佛没有一丝情绪。 “殿下如此作为,定会后悔莫及。”玄玉掌门道,手中的拂尘搭在衣袖上,整个人看上去如平时一样仙风道骨。 “后悔?本宫就是念及姐弟之情才助他将那皇位坐得稳实,可他呢?尽然屡屡加害本宫!试问他心中可曾后悔过!”没有了往日的娴雅温婉,现在的长公主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她姣好的杏眼充着血丝,额心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高贵的人,连愤怒都是让人赏心悦目的。 玄玉掌门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只是在劝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贫道是看着皇上和殿下长大的,曾经的手足之情却变成如今的模样,相比先皇若是泉下有知,也是不愿意看见的。” “手足之情?”她冷笑一声,“若是念着手足之情又怎么害得承安成了如此模样?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收到如此折磨!若他是个男人就应该朝我来,拿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算什么?” 玄玉掌门叹了口气道,“殿下,你还在执迷不悟吗?驸马如今成了这个模样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不知何时,本来变小的雪花又密集起来,落在头顶的油纸伞上,把人衬得像是画中的仙子。 长公主凝望着玄玉掌门不敢置信,“你...都知道了?” 玄玉掌门深吸了口气,重重地呼出感叹道,“万般皆由命,驸马的生死早就刻在命定的罗盘中,公主若真是为他好,应该顺应天命,让他早日进入轮回才是。” “轮回?这世上真的有轮回?就算有,来世能不能遇到都不一定。本宫不想让他走,他走了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忍受着孤独与悲痛吗?”长公主苦笑道,“好不容易......本宫好不容易与驸马心意相通了,可为何天不遂人愿要让我们夫妇经历如此劫难。” “殿下......” 玄玉掌门还想说什么却被长公主阻止了,“掌门别说了,这几日你便在这里看着大齐江山易主吧!” 他知无法再劝阻君和长公主,只好不再出声,灵越又叫来了一队护卫将整个大殿包围住便跟着长公主朝后院走去。 “灵越。”玄玉掌门唤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他在红枫观门口捡到的遗孤,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的模样却让自己不懂,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莫要再犯错了。” 灵越背对着他,顿了半晌,却什么也没说快速离开了。 后院的枫林里挂满了祈福牌,君和长公主自行来到树林的最深处,望着其中两颗最高大的枫树眼里难得又升起温柔,“夫君...你别怕,晚晴会护着你。” ------------ 第一百零七章 木牌传情 冬夜的寒风呼啸吹过,枫林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打在油纸伞上。 穿着轻甲的侍卫挺着背脊站在她的旁边,出声道:“殿下这个地方很冷,咱们快些离开吧。” 长公主今日身体越来越差,她总是皱着眉头心事重重,侍卫说完这句话等了很久,却没有发现对方有半点动作,抬起头看向身旁这个美丽的人,只见她白皙柔软的脸蛋上,竟然落下两行泪珠。 “殿下?”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长公主紧紧握着手上的祈福牌,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本宫与承安相识于此树之下,树长高了,上面的祈福牌也越来越多,只是那人却......” 她还记得那是九月初一的早晨,寒露过后的天气,带着微微的霜降,让人感到有些潮湿和寒冷。她的弟弟已经登基为了大齐的皇帝,自己也从无忧无虑的少女一跃成为了长公主。宫中的森严令人窒息,朝臣的八面玲珑让人忐忑不安,她不得不隐藏起自己天真的面孔被迫成长为让人看不出情绪甚至独当一面的大人。 日子久了,面具也成了真的,她真的成了一个怀揣着心思总是挂着一张伪善脸的女人。而此时她与皇帝面和心不和,相互猜忌的谣言已经被朝廷所知。 陛下忌惮她,而她也在尽其所能地保护着自己。 离开纷乱的朝廷,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心安,每月初一长公主都会去郊外的红枫观祈福。香客们喜欢上完香后来到后院的枫林写祈福牌,一块木牌的价格并不便宜,但是依旧不会影响人们对它的趋之若鹜。 外面的风林基本上都被挂满了,长公主走进枫林的最深处。在那里有一棵矮小,树叶并不太茂盛的枫树。 它看上去又矮又稀疏,与旁边的其他枫树对比十分强烈,可不知为何却让长公主一眼就觉得亲近,她走上前去把自己刚写好的祈福牌挂上。 自己的木牌上写着想要发泄,却无法告诉任何人的心事。只有在这里,才敢倾吐出来,毕竟谁也不认识谁。 可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上个月挂的牌子上,当时自己正好因为拒绝和亲而被太后训斥了,心中郁结难消于是在祈福牌上写道:“为何世人皆要成婚,自由自在岂不快活。” 她只是随意写写罢了,却在正下方出现了一行好看的字迹,“二人齐看世间细水长流更快活。” 不知为何,长公主像是被人戳了心思一样,少有地生气了,于是将自己刚挂上去的牌子扔掉重新写了一个,“大言不惭,莫非你成过亲?” 当她写完这些后心里十分畅快,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怎么敢跟自己顶嘴,细水长流?快活?她的父皇和母后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却也敌不过岁月蹉跎,父皇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子,她亲眼看到母后端庄的脸庞之下尽是寂寞与悲伤。 她的父皇是这个国家最伟大的人,连他都无法给母后幸福,那谁又能给自己幸福呢?前不久她的好皇弟找了门亲事,对象是别国的皇帝。可君和长公主知道,自己一旦嫁过去,也会面临着和许多女子不是一个人的结局,皇帝只是想支开自己而已。 她不愿意,也不想成为权力交易的附属品,更舍不得这个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国家。 那天晚上长公主觉都没有睡好,一个大早便斥着车马来到红枫观。她直径走向自己挂牌子的那颗枫树,就在昨天写着的那枚祈福牌下方,果然又出现了一行小字:“未曾娶妻,只是见书中所写。” 这个无理的人莫非是在她走之后来写的?他写道自己没有娶过妻,看样子应该是个年轻男子。 长公主看着上面的字冷笑一声,“没有成过亲,还在那里瞎说什么?只是看过几本话本便敢来教导本宫,真是活腻了。” 她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把这个人找出来,比如让影卫等在这里直接将人束手就擒;比如亮出自己的身份,让红枫观把人的名字交出来;只要把人找到了,就可以派人将他打一顿,叫她再也说不出这样幼稚可笑的话。 长公主在心里想了许多,可最终一样也没有去做,只是在那行小字下面提笔写道,“胡扯。”这个呆子,话本里的故事也要信。 写下这两个字之后长公主心情大好,连晚上睡觉都香了许多,第二天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影卫禀报,红枫观出现了皇帝的人。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朝道观里走去。不知是为了皇帝的人还是那片枫叶林中的秘密。 等她出现在后院时,红枫之下,那块木牌冷冷清清,没有人来回应自己。 不知为她为何会突然升起一阵落寞。随后自嘲的笑了一声,这个人恐怕只是无聊了随意调侃自己的罢了。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的那块落寞渐渐蔓延开来扰得她整个人都不能自己。 一连四天,君和长公主都去了那里,可木牌上依旧只有自己的字迹。 这个男人,就像一阵风一样,莫名其妙的来,然后悄悄的消失。秋日的凉风拂过,将心底的那块空洞吹得冰凉。 长公主知道自从弟弟登基后便对自己有所顾忌,原因在于父皇去世的时候,将天下的国土给了皇帝,但却把兵权给了自己。 麒麟和白泽,要一同守护大齐。二者缺一不可。 虽然两人表面上还是一片平和,但那份同根之情,早就变了味。 皇帝想将自己嫁到别国去,这样就能收了自己手上的兵权。他为了打消心中的顾虑,不惜将自己的皇姐,嫁给一个60岁的老头。 而自己又怎么能如他所愿呢?毕竟他们是双胞胎,对方动一动手指都知道在想什么。 抬起头,望向树上挂着的木牌,嘴角勾起冷笑。这些都是他故意做给皇帝看的每一张牌子,每一个字都是自己胡乱写的。 他想让皇帝知道自己,还是那个多愁善感的少女,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姐。其实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安排好的剧本,偏偏只有那个人在下面回了自己。 其实他不用自己亲自过来,影卫会带回一切消息。只是依旧不死心的,想要等到那个人的消息。 那一夜,派出的影卫去调查这个人,因为没有让他失望。 胆大包天的男子是朝臣李元的二儿子,李承安,闲散人一个,成日呆在家中也不干什么正事。 那个大姐嫁给了朝丞相,三弟取了太傅之女。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娶妻。成日去看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本了。 而这几日一直没有出门,是因为生病了。 任何心里想到一个大男人,生个病还能生这么久。真是毫无用处。但不知为何,心下去,有一丝庆幸,至少那人不是故意不来的,对吗? 第五天,长公主从太后的那儿回来,出宫后在去往公主府的路上停驻了片刻,然后掉头朝红枫观走去。 最后一次。 还在心里面安慰自己,如果这一次还没有消息,那她就再也不会来了生活依旧继续。 在走道挂着自己令牌的那棵树上时,她伸出手,将木牌翻了过来,看到最下方新出现了一行秀丽的小字时,心底的激动。几乎是要荡了出来。 “并未胡扯,家中姐弟均已成婚,且十分恩爱。” 就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嘴角裂开直接笑了出来,但又怕身旁的护卫看出什么异常,于是在那块牌子上面写道,“胡说,男人都是骗子。” 她写得随心却也是试探。直到晚上都翻来覆去在想,这个李承安会怎么回自己呢? 第七天,她又来到红枫观上,看到树上又新挂了一枚祈福牌,上面铿锵有力地写着,“我不坏,勿要有偏见。” 噗!这个家伙...... 隔着木牌,长公主似乎都能看到,这个人皱着眉头,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她存了心思想要去逗逗他,于是写道,我未曾见过你,不知真假。 第八天,那人便在在上面回道:“明日此处,我等你,不见不散。” 我等你,不见不散。 他在约自己见面,长公主抚上心口,那里似乎跳动得更加有力。 天没亮,君和便早早起床,寻思着要穿什么衣服,她不能暴露自己是什么身份所以太过贵重的衣物是不合适的。太瘦的也不好,毕竟那块牌子可是一百两一个呢。 普通人家,哪里买得起这么贵的牌子,还挂了那么多。 李承安的父亲是李元,算是朝中的重臣。所以自己自然不能说是朝臣的女儿。最后她想了想,只好编了个家里是经商的说法。 许久没有这样激动过,她甚至还淡淡的描上了妆,那妆容是时下最流行的,轻薄又大方,正是适合她这样底子好的女子。 正要出门时,影卫便前来向自己汇报,说皇上即将派人前来长公主前往皇宫,还有就是,昨日,皇上的人去见了李承安。 君和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心里就想被挖了道口子一样难受。 她在红枫观中做戏,而自己的皇第也陪着。 他们两个总是能想到对方的心思。 不多久果然有宫人前来请自己入宫,演戏就要演全套,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登上马车朝皇宫里驶去。 巍峨的宫殿总是压得人喘不过气,但是她不怕,她孜身一人毫无顾忌,只要皇上不过分,那她也不会做什么。 天子殿内,年轻的皇帝意气风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含笑道:“皇姐,你来了?” ------------ 第一百零八章 挑选驸马 天子殿内,白玉铺砌的地砖散发着柔和的色泽,宫女将刚点上的熏香放置在桌面上,升起的袅袅青烟看上去不似真切,年轻的皇帝与她遥遥相隔,中间像是竖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是什么时候,两个亲密无间的姐弟开始要相互怀疑,相互猜忌?或许是先皇将天下平分与他们时,或许是将兽神的福泽赐予二人时,或者是,一出生就应该料到这一天迟早回来。 景帝看到君和半俯着身子站在下方,唇角微勾道:“许久没来这儿看望朕了,皇姐与朕不必这些虚礼,快些起来吧!” 长公主却没有因为景帝的特赦而放松,她沉下声音道,“陛下是君,君和是臣,君臣有别不可失了礼数。” 听到这话,景帝的声音扬了起来很明显心情不错,“皇姐与朕什么时候如此生疏了,你我之间还讲究什么礼法,快些请起。”一席话说罢便转身坐上台阶上的金镶玉座椅,良久才示意她平身。 君和心底不屑,能不生疏吗?一进来便给自己个下马威,随时随地派人跟踪自己,饶是再亲密的人也会被这些作为给生生刺痛,何况两人还是生在帝王之家。 “皇姐还在生朕的气吗?”景帝开口,虽然这样说语气却是漫不经心地试探,“朕答应过先帝要照顾好皇姐才会这么着急为你选一门好亲事.......那燕国皇帝威风凛凛,战无不胜,自他的前皇后去世了十年没有立过后位,此番来求取皇姐定是十分真诚,如此用情至深的人朕觉得能够放心将皇姐托付与他。只是没想到皇姐这么不愿意竟然跑去和太后大闹一通,哎,是朕考虑不周。” 听到这番解释她心中冷笑,那个燕国皇帝已经六十多岁了,他也确实没有再立皇后,大家都说这是燕国皇帝用情至深,可据自己派出的探子回报,当年那皇后死得蹊跷,并且在她死后娘家宗族也一蹶不振,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皇帝的手笔? 况且这十年来那老皇帝纳了几十个妃子其中里面还包括了数名抢来的民女,只是因为对方是皇帝,所以才将这些腌臜之事掩埋下去。 燕国皇帝怎么会有错?这天下都是他的自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景帝怎么会有错?他的所有动机都是为了巩固皇权。错的只有自己,自己手里的兵权。当年先皇交给君和的兵权实在太大,让景帝不得不忌惮,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除掉君和长公主那么整个朝廷就会怀疑他,并且还会让他背上弑姐之名。相反,如果把君和嫁出去就不存在了,成了别国的皇后自然会把兵权交回大齐。 长公主微微抬起眸子仔细凝望着景帝,面前这个年轻的帝王早已深谙权衡朝廷的帝王之术,他永远挂着那副慈悲纯善的笑容,可心里早就发黑发臭了。 她的弟弟习惯于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监视,跟踪,试探,君和从一开始的惊慌不解到后来的淡然适从,皇帝在长大,她亦在用自己的方式变强。 谁让他们是姐弟呢? 景帝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听说皇姐今日天天前往红枫观?”那语气带着一丝调笑。 听说?自然是听派去监视她的探子说的。君和长公主隐去眼中的冷漠,微启朱唇顺着他的话道:“回陛下,听说那道观灵验,臣只是好奇去看看罢了。” “那灵吗?”景帝停下手中的动作,一眼不眨地望着她想从那张嘴里听出什么。 长公主抬起头直视着前方的人,连瞒都不想瞒了吗,如此狂妄地把跟踪监视的勾当摆在台面上!既然他把这事儿戳穿了,那自己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于是勾起唇角发自肺腑地笑道,“自然是灵的。” 景帝微微失神,皱着眉头半晌随后才不自然地笑道,“甚好甚好,前几日太后为皇姐相看了几位世家公子,调了几个相貌非凡,品德实诚的给朕过目,你猜太后和朕替皇姐选中了谁?” 看来这是非让她嫁出去不可了,君和长公主故意皱眉道,“怎么陛下和太后又开始为君和相看夫君了?”燕国皇帝那事儿还没过多久呢,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景帝装作没看出她的不满,自顾自说道,“是李元李爱卿家的二公子,李承安。”说完,露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 君和当然知道景帝偷看了两人在木牌上的对话,虽然那就是写给他看的,但此时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还是让人不爽。未等君和开口,景帝又道,“朕已经派人去查过他了,那公子真是不错,才华横溢品行端良,除了身子弱了点哪儿都好!皇姐前些日子拒绝了燕国提亲,朕想了想确实不妥,那燕国山高路远,若皇姐过去受了什么委屈身旁没一个撑腰的,那可如何是好?” 长公主懒得理他那些肺腑之言,他也知道山高路远?他也知道过去铁定了受委屈?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受了委屈也没人帮扶! “所以朕想了想,那不如就在朝都找一个配的上皇姐的吧,就在朕的身边。若他敢欺负皇姐,朕便让金吾卫把他给抓起来让皇姐出气!” “皇姐,普通女子十四岁定亲,十五十六便出嫁,今年一过你都二十二了,朕的孩子都有三个了,若父皇泉下得知定会怪罪于朕的。” 君和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监视着也是个好办法。景帝不会再放任自己一直孤身一人下去,手中的兵权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扎得他夜夜不能安眠。 “再说了,李家的大小姐嫁给了丞相,三公子取了太傅之女,皇姐,朕初登皇位地位不稳固,势必拿到李家的支持!” 君和挑了挑眉,这个人终于说了句实话。 李承安无疑是个好棋子,他的两个姐弟纷纷拉来了朝中最猛烈的两股势力,而自己却无功名在身,听话老实,还体弱多病更是无法掀起什么风浪。况且探子已经来汇报,皇帝亲自去找了李承安估计此刻已经将人收入了自己麾下,一旦成亲,枕边人便能随时随地向皇帝汇报她的动向。 不过听到他要把李承安绑起来出气时失神地笑了笑,探子说他身体弱得很,这么一绑待会儿绑出个什么问题来可怎么办? “皇姐,朕答应了父皇要让你做大齐最幸福的公主,你好了,朕也就好了。” 君和低头并未多言,嫁给这么个没用的病弱胚子,相当于削了她半个手臂,虽然手握兵权但身旁却有驸马还有随时监视着自己,太傅和丞相又替他守着江山,景帝只需要负责安稳坐着这个皇位就行了,这个安排自然是安心了。 反正就算不嫁给李承安之后皇帝还会锲而不舍地寻找其他适龄男儿,罢了,她也想看看李承安说的二人齐看世间的细水长流到底是什么模样。 从皇宫里走出来时,车夫在宫门旁已经等候了许久,她抬起头看着天边的残阳,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不知道李承安是不是在那里等她? 徘徊了许久,长公主最终决定再去红枫观看一看。 马车上的铃铛响彻了一路,伴着血红的夕阳动听得令人惬意,她下了车,缓步走到来了无数次的后院。 不知为何明明这条路走了这么多年,此时却不敢大步迈出。要是那个人不在怎么办?他骗自己怎么办? 穿过红得绚烂的枫林,君和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素手拨开挡在前面的枫叶,抬起头在最深处一棵小树的旁边,看到有一个身着淡蓝色袍子的瘦弱男子,他坐在轮椅上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祈福牌在思索着什么。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将苍白的肤色渡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 长公主将所有的侍卫都斌退,一个人停下脚步静静地站着,时间像是停止了,夕阳的余晖温和地将二人拢在其中。没过多久,李承安终于发现了身旁有人的存在。 他抬起头,鼻高唇薄,星眸潋滟,纯澈的眸子与自己相望,那一刻,长公主觉得脸上有些热,而胸口却不知为何跳得那么快。 李承安也看到了长公主,舒展着好看的眉毛,勾起嘴角笑道,“你终于来了,晚晴姑娘。” 长公主愣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在等自己? 这时一位扫落叶的小道士从旁边经过,皱着眉头道,“这位施主从辰时便在这儿了,到现在都等了五个时辰了,大冷天的女施主下次可别迟到了。” 待小道士走后,君和长公主缓步上前,问道,“你为何等了这么久?万一我今天不来呢?”李承安却高兴得有些发喘,“不来的话明日在下继续等,等到你来了为止。” 长公主看着他,心里不停的提醒自己,这是皇帝的人,不可以相信。 只是她的身体却先做一步动作,将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替他盖上,李承安的手又冰又凉,君和心下有些怒气,极为不满地呵斥道,“你是傻子吗?” 谁要他等了?皇帝的命令有那么重要吗,别以为施苦肉计自己就会中招! 听到君和这么骂自己,李承安反而笑得更开了,连连道歉,“是是是,在下错了......” 任由君和推着轮椅,两人在后院里慢慢的走着,山岭间的野鹤啼鸣伴着残阳如画卷一般美妙旖旎。 ------------ 第一百零九章 一生一世 君和走在后面慢慢推着李承安,傍晚的枫林格外的鲜红,那色泽就像此刻长公主无法直视的绯红脸颊,两者毫不突兀地融合在一起。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君和保持着端庄的模样在身后静静地听着李承安说话,她向来不是个愿意听人讲这些琐碎事情的人,大多时候,都是别人听她说话。 或许是从来没有这种体验,又或许是李承安妙语连珠把她逗得很是舒心,君和竟然觉得或许和他成婚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李承安说的都是些小时候的故事。 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十分坦诚地都告诉了君和长公主。李承安在家排老二,大姐李夏梦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也是朝都有名的才女,三弟李元喜欢舞刀弄剑年纪轻轻便被镇西将军看中去了他身旁做副将,只有李承安因体弱多病平时不怎么出门,所以他会把大多精力都放在功课和读书上,他时间多,看的书又多又杂,时常讲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把大家听得目瞪口呆。 他聪明伶俐又乖巧得很,因身体不好反而更很受家里长辈怜悯和喜爱,由此,获得的关照比其他两个孩子更多一些,不过幸运的是两个姐弟也对他十分谦让和敬重。“我那三弟平时没有个正型,去见太傅女儿时怕别人笑他吃多了于是一直饿着肚子,本想着回府邸后吃些宵夜,可谁知那姑娘竟然拉着他去逛夜市...他平日里食量大哪里经得住饿,于是肚子叫了一路......” 李承安长得俊美,笑起来如春风拂面令人十分舒畅,君和并没有仔细听他说,而是淡淡地注视着他一开一合的唇形,忍不住想要离它更近些。 这是个在家人宠爱里长大的贵公子,那真切和无害的眼神都告诉君和长公主,他很幸福。她忽然有些羡慕了,想到自家的那摊糟心事更是烦躁。 轮椅上的青年并未察觉,越讲越高兴,“回来后他后悔得不行,在床上郁闷了一天。我告诉他许多女子为了保持自身良好的形象,通常在家吃饱了才出去,同样道理男子也可以这么做,可他倒好竟然让自己饿着......” 君和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人在家中吃饱了才出去?”这方法她倒是用过,有时宫里宴会必须出席,为了保持大齐的形象,君和通常会在家中吃饱了才出门,以免让别的使臣看了笑话。可李承安一个男子怎么知道呢? 李承安道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腿,“在下虽然不能出门去亲自见识,但其实许多书本上便讲了的......” 哦,原来是从书本上看来的。 她看了眼这个乐观的青年,再看看他无法动弹的腿,心下莫名的一个暖流流过全身。这个人实在太纯澈了,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君和长公主的生活中。她喜欢两人在一起的感觉,就算是一起浪费世间也十分愉快。 李承安一直没挺过,君和长公主发现他真的博览群书,知识广阔,似乎什么都知道,“李公子似乎没有不知道的......” 听到她这么说,俊美的脸上多了些羞涩,“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只是别人在外面玩耍时在下就在家里看书取乐,相比之下在下更愿意出门去看一看,走一走。” 说完,脸庞之上流过一丝不可查觉的寂寞与惋惜。 君和长公主愣了一瞬,随即想到李承安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么多事儿不就是因为身体太弱无法出门吗?他一个大好男儿却要如闺阁女子一样成天呆在家中。 野外自由的鸟儿哪里知道笼中鸟的孤独?君和不由得脸色更加柔和了。“奴家想知道,公子可有婚配?”她故意问道。 李承安一顿,随即脸上的红融化到了耳根,“......在下这身子还是别去拖累了好姑娘才是。” 他没说没有,那就是说明家里有人曾经有去试着为他说亲,可却迟迟没有成功 也是,李家地位在朝中并不低,怎么可能没有去找媒人说亲。李承安这么大了还没个妻子恐怕就是自己不想耽误了别人拒绝了吧。 看他这副扭捏的模样哪里是不想成婚的,君和长公主不自觉笑了出来。 李承安以为她在嘲笑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婚配,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君和长公主打趣道,“不想耽误人家?那若突然有一天非要你结亲怎么办?” “非要在下结亲?”李承安没反应过来,“为何非要成亲,这种事哪能说成就成,古人有云这成婚可是大事,得三媒六聘才行,私自结为夫妻是会遭到周围人唾骂的......”他顿了顿,飞快地看了眼君和小声道,“而且...现在也不想和别人成亲。” 长公主看他这样子立马乐了,俯下身子,那股清新的栀子花香沁入青年的鼻息中,让他不自觉地浑身僵了,“承安真好,若奴家也能掌控自己的婚事就好了。” 李承安瞪大眼睛,“你...你莫非已经有许配的人家了?” 她点点头,将李承安的表情完全收在眼里,只见那张本来绯红的脸颊脩地惨白了起来,最后竟然还咳嗽了。 李承安心里揪得生疼,她明明在祈福牌上写着不想嫁与人妻,要独自生活,自己还傻兮兮地在那里安慰着,没想到人家早就订了亲事...... 关键是,他对眼前这个姑娘的印象非常好,好到忍不住想要更靠近她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你还好吗公子?”君和长公主上前替他拍了拍背,不太熟练地把气顺了,“可是今天出来等太久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君和有些责怪自己,明明知道他身体不好怎么就一聊开心了就把人留在外面这么久...... 她执意将人送了回去,一路上两人在马车里一句话也没说。君和长公主偷偷看了眼旁边的人,他一动不动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像根树干子似的,眉头深深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到了李府,李承安在她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他身上还披着自己的斗篷,似是没注意,君和也没提醒。 李府的管家看见他惊慌地走上来将人接了过去,“公子,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他罢了罢手表示没什么,在踏进大门时,李承安终于转过身来眼里是不舍的目光,“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君和很快反应过来,李承安是在说自己婚配的事,她抬起头迎上目光,打量着身前如玉一般的男子,点点头,“他很好,是奴家见过最好的人......” 李承安不死心,“那...你应该很愿意嫁给他吧?” 君和忍住笑,“之前不太想的,见着之后觉得很不错,或许一生一世都不想放开他的手......” 听到这里,李承安心里跟针扎似的,他转过身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脸,此时连苦笑都做不出来了,“那...祝晚晴姑娘与未来的夫君,百年好合......” 长公主知道他在闹别扭了,虽然很心疼,可自己吃自己的味还这么委屈,看着实在是想笑。于是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谢过公子的祝福,奴家一定转告给他......” 砰—— 管家见状没好气地将门给重重关上了,长公主吃了个闭门羹最后在外捧腹大笑起来。 两日后,李府迎来了宫中的圣旨,陛下赐下了长公主与李府二公子李承安的婚事。 皇帝赐婚,纵使李承安再不愿也只有接旨了。 听母亲说,那长公主对自己很是满意,她端庄贤淑,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是皇帝最尊敬的亲姐姐,也是大齐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人。 这样的金枝玉叶竟然会答应嫁给李承安这个病弱身子,对于李府来说简直是个天外之喜。 李承安也搞不清楚为什么那个公主会对自己感兴趣,他看过许多话本,成了驸马后不能入朝为官相当于是断了人前途,而且也无法纳妾。因为身份差距许多话本里的驸马都被公主欺负折辱。 想到这儿李承安叹了口气,可是看到父母那样高兴自己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拿起下人洗干净的斗篷靠在胸前,想到再也无缘相见的那位娇俏可人的晚晴姑娘,心头说不出来的郁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两人成婚的日子。 这夜,李承安破例喝了些酒,他平日身体差不能沾酒水此时脑袋有些昏沉,跌跌撞撞地被人抚着进了洞房。 里面,长公主身披霞帔端坐在塌上,她盖着盖头,周身散发着尊贵的气息。 李承安拿着秤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听到长公主声音温婉得很,“夫君是否身体不适?”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未见过面的尊贵的妻子,人家都发话了,李承安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没,没有。” 他将秤杆将盖头挑了一个小角起来,“殿下...为...为夫有礼了......” 艳红的丝绸凤凰刺绣盖头被挑上了凤冠,夜明珠熠熠生辉,照得底下的那人如出水芙蓉。他看到长公主的脸好像神圣的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洋溢着调皮的愉悦。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一人翘着嘴角坐着,一人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哐当——” “怎么是你?我是不是在做梦!” 秤杆滑落在地上,李承安揉了揉眼睛,发现眼里竟然有了泪水。那是喜悦,是幸福,是不可思议。 他听到君和长公主笑盈盈地说,“本宫说过,要娶本宫的人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也一生一世不想放开他的手,你呢夫君?” ------------ 第一百一十章 无情帝王 李承安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舌头都有些结巴,“你...晚晴......长公主?” 君和长公主俏皮道,“怎么,不满意本宫?”她假装有些苦恼,皱着眉头道,“本宫可是很满意驸马呢......哎?” 话还没说完,便见李承安大步上前,伸手把自己朝他怀里一拉紧紧搂住,“在...在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满意?晚晴......不对,殿下,我...我在做梦吗?”他低下头贴上君和长公主的脸颊,却太猴急被凤冠上镶嵌棱角分明的细碎珠宝明珠刺得生疼。 君和无奈正想出声让他小心些,李承安却傻笑了两声,绕过凤冠从另一面贴了上去。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李承安心满意足,“老天真是垂怜,赐在下这么一个好妻子。” 君和笑着将头埋进温暖的怀里,那凤冠在移动时又扎了李承安一下,“夫君又如何知道本宫是好妻子?”赐婚了这么久,李承安竟然不来看看自己,成日龟缩在宅子里足不出户,虽然君和长公主知道他那时这副模样有大半原因在自己。 “自然知道!”他忽然有些神秘道,“殿下知道吗,那日在下去红枫观找殿下前,府上有一个嬷嬷莫名其妙地告诉在下,她见我眼露桃花,今日必将遇见能成为妻子的人。当时在下被吓着了也没把这事放心上......”他动了动喉头,声音有些暗哑,“在下一直觉得书上说的一见倾心是个荒谬的说法,直到见着了殿下......” 他握住君和长公主的手道,“在下脑袋里便想着,这位姑娘要是能娶回家便好了。” 他没有将自己当时知道君和定亲时的失落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陛下这婚赐得真是太好了。 君和长公主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立马明白了,李承安口中的嬷嬷就是皇帝安插在府内的眼线,她底下头在藏住眼中的冰冷,景帝的手真是伸得太长了。 不过能把这样的事情告诉自己君和还是非常高兴的,而且看他这样子应该是不知情的。这算不算是一个不自知的眼线? 不过现在李承安现在被皇帝盯着了,以后肯定会再找机会从他嘴里套话,她的皇帝把最重要的一个眼线放在了自己身旁,而且还笃定自己无法将他铲除掉。 真是费劲了心机。 罢了,君和想到,就当自己输了这一次吧,只要景帝不动李承安,什么都好说。 君和长公主这个朝都最尊贵的大龄女子终于成亲了,对象是李府的病痨二公子,还是皇帝安插在公主府的眼线。 不过她很喜欢。 成亲的那一日,送亲队伍长到排进了公主府,十里红妆,奢华至极,整个朝都洋溢着喜气。 两人自成亲后如胶似漆地过了两年,那是君和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直到之后想起来屡屡觉得似乎老天给了她一场美好的梦境,那样的不真实。 如果,景帝不对李承安下手的话,或许她还是愿意表面上与他和睦相处。 那日,她陪太后去红枫观祈福,当晚下人便匆匆赶来汇报,说驸马在府中晕倒了。 君和长公主听闻,心里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撇下太后匆忙地回府。她站在门外脚下僵硬得无法动弹,浑身软得连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透过窗户在昏暗的卧房中,李承安紧闭双眼躺在他们欢愉过的塌上,惨白着脸,嘴唇乌紫。郎中一边把着脉一边摇头,说他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没得治。 后来君和甚至请了宫中御医,可他们都说李承安已经没救了,只是开了些提气的方子给掉着命,让她准备后事。 她记得那段时间天天守着李承安无法入眠,在耳边向昏睡的爱人轻声说着两人曾经的美好,说着说着眼睛被泪水糊住了。中途李承安醒来了几次,随后又昏了过去,只是两人握着的手紧紧不放开。 李承安的病来得实在凶猛,连李府上下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大姐李夏梦特意前来看望君和,让她看开些。 “二弟能够遇见公主是他的福气。”她拭去眼里的泪道,“他从小都是个体贴的乖孩子,定不希望你如此糟蹋自己身子......” 送走了李夏梦,君和回到卧房无力地躺进李承安的怀里,只有那温温的余热才能够让她心安。 “他们都说你要离开我了,你怎么不守承诺?说好一生一世呢?说好陪我看人间的细水长流......李承安,你这个大骗子。” 之后君和又多了一件事,就是白天便去红枫观祈福,接着回来守着驸马,再派人四处寻找民间游医来为李承安诊治。 或许是她的执着感动的上苍,说来也巧,在一次去红枫观的途中,长公主遇到了云游回来的掌门弟子灵越,他听说了驸马的病情后便拿出一颗丹药道,“这是在下友人赠予的一个仙丹,是修真大能炼制而成,比凡间之药要好上许多,殿下可以一试。” 君和毫不犹豫接过,回到府中让人服下丹药之后,李承安立马脸色恢复了健康的色泽。 那颗仙丹果然有用,驸马的病情一日比一日转好。虽然精神比从前差了些,但是他能够自如地离开床榻下地了。 “承安......”君和躺在他的怀里不安道,“那日你为何会忽然晕倒?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 李承安吻了吻她的额头,想了想道,“那日我也没做什么,中午吃了饭后便感觉不舒服了。晚晴......”他没有再称呼君和的尊称,自打他醒来后君和便不让他再叫自己公主,而是只能喊她的闺名,“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他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甚至随时会像之前那样昏迷过去再也无法醒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如此操劳,李承安心下不忍,“晚晴...我们和离吧......你会找到更好的人。” 一个健康的,能一直陪伴她的良人。 话刚说出口,便见君和红着眼睛像一只野兽一样瞪着自己,她脸色阴沉漠然地望着。那是李承安从未见过的模样,甚至这样的君和长公主让他有些害怕。 “晚晴...?” “你想离开我?”她抓住李承安的手,紧紧握着,“你怎么...怎么能离开我!”她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往日的端庄,典雅都不见踪影,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快被逼疯了的女人。 “你怎么敢离开我!”她言语中带着愤怒,隐约还带着些偏激。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喘着气,泪水大颗滑落下来,“李承安,这颗心很疼。” 在他昏迷时,在四处求医时,甚至所有人都说他醒不过来了时,君和长公主都没这么难受,她都挺过来了。只有在刚刚李承安说要和离的时候,那颗早就支离破碎的心终于溃败下来,化为了流不尽的泪水。 李承安觉得有些不对劲,立马闭嘴不再说了,他知道君和对自己情深义重,是他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于是回抱住长公主深深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今后不论我还能活多久,每一天都会一直陪在你身旁,不会离开了。” 李承安果然再也没有提起过要和离的事情,两人也像以前那样恩爱,甚至感情更好了。因为知道彼此陪伴的时间有限,便更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君和长公主也没闲着,她暗地里调查了那天李承安昏迷时做了些什么,发现果然有人顶着自己的名声给他送了一碗松茸龙凤汤。 只是那天君和忙着陪太后去红枫观,并未让人专门煲汤给李承安。 能够将手伸进公主府并且神不知鬼不觉谋害驸马的人,天底下只有一个。 君和眼里闪烁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暴虐,明明自己都这样安分了,所求不过是和驸马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可为什么他还是不放过自己!! 既然他如此肆意挑衅,那自己也不会坐视不理,定会让景帝付出代价!他既然这么在乎这天下,那她偏要夺过来! 景帝做事滴水不漏,那日给李承安送汤的人早就不知所踪,君和派出的影卫找了很久才寻到一个中间人,证实了确实是有个粉面无须的贵人给他银子让公主府的嬷嬷给驸马煲汤,那位贵人还给了食材,里面的松茸又大又香,还有野鸡野蛇。 中间人也眼馋,悄悄从里面顺走了一些回家,当晚吃了就胸闷发慌,甚至还晕了七窍流血。大夫说还好这人年轻气盛,身体壮实,顶得住这大补之物,要是身子虚的人估计这一顿吃下去都给补得要升天了。 君和紧紧握住掌心,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景帝他果然是要李承安的命啊! 可是为什么他非要杀李承安呢,难道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君和试着套了好几次驸马的话,却都被他搪塞了过去。君和怕他起疑心不敢再问,她没有忘记自己的驸马是个聪明的人,若真想瞒着自己什么,定是查不到的。 没过多久,景帝得知李承安身体好转便差人送了许多珍贵的药品过来,君和自然是不敢再让他吃了,但又不能扔,只好所在仓库里堆着。 她命令下人将仓库锁好后,侧过头,看见李承安眼里闪过一丝暗沉,还有恐惧。 他在害怕。 君和当即明了李承安和景帝之间定是有什么联系,他会有什么瞒着自己呢?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复生之法 日子又回到了之前那样的平静,在服下仙丹后的第一年李承安似乎真的回到了跟之前一样的状态,可是到了第二年,他又忽然陷入了昏迷,虽然不久之后清醒过来。 接下来的日子,君和长公主经常外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李承安还发现总是有些看着神色凶恶之人与她会面,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最后连床都下不了了。 看着驸马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长公主心里越来越不安,甚至多次控制不住对下人乱发脾气。李承安只能好言安慰着,看到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心里十分惆怅。 找个了时间,君和长公主再次前往红枫观找到灵越向他说了李承安的情况。 灵越却并不意外,“殿下,驸马本来就是将死之人,那枚仙丹能够将他拖五年已经是极限了。” 君和长公主哪里能够接受他的这番说辞,一把抓住灵越的道袍哀求道,“那种仙丹你是不是还有?快统统给本宫找出来,要多少钱,只要能救驸马本宫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灵越淡漠地看着她,“殿下,在下真的没有办法了,那种仙丹对他已经没用了,请节哀吧。” 说罢蹲下身在她僵硬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君和长公主失声痛哭道,“为何...这世道为何要这么对本宫,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尊贵的女子终于崩塌了那副淡然,处事不惊的模样,华袍混着泥土散在地上,她靠在灵越的手臂上颤抖不已的双肩无法停止,倾国倾城的容貌似被雨水打湿的残花。 凄凉的秋风送走了生灵的盎然,红枫像是吸食了血液一般红得似乎要把整个道观燃烧殆尽,君和长公主无力地走向那两株已经长高的红枫。 说来也奇怪,当初明明那么矮小,怎么这几年突然长得比周围的树木还高上许多。她让侍从去拿了一块祈福牌和笔,看着满树自己和李承安曾经写下的爱意,心里如同被撕碎一般绞痛得再也受不了了。 她蹙着眉头,在上面一笔一划认真写着。 完毕后将其挂在树上没再说一句话便离开了。灵越走到刚刚挂好的祈福牌上,翻转过来,上面秀丽的字迹却透着不屈和愤怒。 “恨。” 他微启双唇,念着上面的字。 那是君和长公主写下的,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真正透露她心中所想。这里的祈福牌本就是专门给皇帝看的,为了让他放心,多年来君和长公主在这里写下许多痴恋驸马的祈福牌,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泡在情爱蜜罐里的小女人。 只是这些还不能让景帝消除疑虑,或者说,不管她再怎么做,只要君和长公主活着一天,景帝对她的戒备就会一直存在。 她写下那个字,就是为了挑衅景帝,两人清算的时候到了。 没过多久,公主府内挂起了白色的灯笼,整个大宅子都被一股压抑的悲伤笼罩,下人们皆穿上了麻布孝服跪坐在灵堂里,长公主脸色苍白,眼眶泛红还有些肿,跪在正中黑棺材旁,一边烧着纸一边喃喃道,“承安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那些让你受罪的人我会一个个把他们碎尸万段。” 或许景帝也没想到,那个一直盘附在自己身边,总是压着自己一头的姐姐真的会被一个病弱的男子所缚住,愿意为了他从此放下一切权利相守一生。 景帝不可能这样做,自然也不会理解君和对李承安的心意。那是他的皇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了,怎么可能为了情情爱爱放下手中的权利? 李承安的死把最后一道束缚君和长公主的绳索剪断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就在这时,有一个熟悉的人走近公主府,看着曾经素雅的府内如今一片萧条,灵越走进灵堂朝李承安拜了一拜。 “殿下。”他喊道。只是长公主眼神虚无着认真烧着手中的冥纸并未理会他。 没有在意她的态度,灵越继续说着,“那日殿下来问在下可否有救驸马的方法,在下说没有。如今是时候了殿下是否想听一听?” 刚一说完,君和长公主端起火盆朝他丢了过去,“哐当”一声,带着火星子的碳灰瞬间点燃了灵越的衣袍,他左右拍了拍将那些火星子扑灭道,“殿下为何发这样大的火?” “他都死了你如今说这些是来嘲笑本宫的吗!” 灵越摇头,“非也,殿下误会了,只是这个方法只能对已经死去的人使用,所以当日在下并未告知殿下。” 他上前一步靠近君和,“那日殿下说的话,现在是否还作数?” 君和长公主一愣,回想起当时自己说,愿意付出一切去救李承安。 她点点头道,“若是真如你所说,自然作数。” **** 房内缱绻着淡淡的药味和檀木的香气,昏暗的烛火下,辛芷靠在床边接过李承安递过来的那枚白泽玉佩,犹豫地问道,“决定了?” 李承安垂下眸子看不清里面的暗色,只是深深地看了它一眼,撇过头道,“嗯。” 一个时辰前。 自打辛芷告诉他是魔尸后,李承安很快地从不可置信到接受这个现实,对于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辛芷很是羡慕,这得多亏了长公主把他照顾得好,没有收到世人厌恶的目光。 想到自己刚从土里爬出来时,受尽了周围人的惧怕和厌恶,看到李承安现在的生活心里很是羡慕。不过这种羡慕也只是一瞬而过,若自己当初没有经历那些,怎么会遇到沈飞?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李承安才开口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生前的事?” 或许是对两人都同为魔尸的同病相怜,李承安不解地问她。 辛芷摇摇头,“好奇,但找不到。” 以前抱着沈飞时会有些零碎的记忆,可是后来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之前辛芷告诉了李承安自己也是魔尸,并且讲解了一些关于魔尸一些习性。李承安若有所思,“你说它一无生前记忆,二也没有开智......那为何我俩不像上面说的那样?” 辛芷道,“身上,有碎魂。” 这是无相君告诉她的,碎魂,顾名思义,是撕裂掉的魂魄。施术者在做法的过程中因为其他原因造成魔尸的魂魄撕裂从而只收走了其中一部分。 躯体上残留着魂魄令魔尸练成后有思考的能力。 “那为何我的魂魄会被撕碎?” 辛芷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根据自己的推测恐怕是与身上小白光有很大的关系,至于李承安,那就得问长公主了。 李承安擦拭着剔透的兽神白泽玉佩,温润的触感在指尖留连,“长公主殿下怕我在府中无聊,把之前我的书都搬过来了。我曾经在《奇书异志》上看到过关于恢复魔尸记忆的说法,阿芷,你帮帮我。” 那本《奇书异志》是一个不知名的散修写的,里面囊括了关于仙魔妖鬼人等奇闻怪谈,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真实依据。 那位散修写道,魔尸的魂魄通常是装在一处容器中,因为它们生前是人所以这些魂魄并没有经过修炼非常脆弱,一旦魂魄遭到损害那么魔尸也会消失。也有人试着将生前的魂魄释放重新融入魔尸中,但却受不了躯体的改变无法融合最终灰飞烟灭,连轮回都进不了。 不过这位散修还推论,虽然会灰飞烟灭,但在魂魄重新灌入躯体里说不定能其记忆。他在写最后结论时还颇为同情道,“若注定毁灭,不如寻回完整的自己。” 炼制魔尸被视为禁术,终其原因在于十分地毁人道。强行将一个去世后的凡人魂魄剥夺,炼成没有灵智的低等魔物,就算夺回魂魄后也投不了胎。 况且魔尸需要大量的灵力去养护,如果说炼制者是个大能还好点,但像长公主这样的凡人没有灵力则需要用人的精血去供养,李承安的魂魄不稳定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迫不及待地杀那么多人。 “殿下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她人生还很长,不该因为我造下那么多罪孽,”他将白泽玉佩放在心口,声音有些颤抖,“她是那么的高贵,应该活得更好才对.......” 他看向辛芷勾起一抹苦笑,“她经常告诉我,我们之前是如何相爱的。可是我记不起来辛芷,她说的一切我都无法感同身受。虽然知道那是我自己,可一旦想到这个人曾经拥有过那样美好的殿下就忍不住嫉妒。我无法给予她相同的爱,这对殿下不公平,我也好想知道我们的过去......帮帮我吧,辛芷,帮帮我和殿下,不要让她再错下去了。” 他将手中的玉佩递到辛芷手中,“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这里面装着我的魂魄......现在是时候让它回到我的身体里来了。” 辛芷看了眼手中的玉佩愣道,“你会消失。” 李承安摇摇头,“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辛芷,我爱殿下,也希望自己能作为一个人堂堂正正地死去。” 早在巧娘将这枚玉佩递给自己时,便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李承安的魂魄了。她起身,运起灵力,滚烫的咒法自丹田蹿起汇聚到手臂,手掌,最后到手指。 举手一挥,“嗖”地一道火红的光芒划过昏暗的房间,烛火疯狂地摇曳起来。只见那道强势的火光“轰隆”一声朝玉佩击打过去。 忽然,只见在火光即将碰到玉佩的一刹那,玉佩脩地亮起了刺眼的光芒。 那道光芒蕴含着更为强烈的灵力,呈弧形越长越大最后竟然将辛芷打出去的火光直接给吞噬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承安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状况疑惑道。 辛芷走上前捡起玉佩仔细观察片刻,“是法术。”有人在玉佩上施了保护它的法术。 虽然很惊讶,但并不出人意料。毕竟长公主十分看重李承安,定不会让别人有一丝伤害到他的机会,魔尸都能炼更别说给魂器施道保护的法术了。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炼成魔尸 灵越说给他仙丹的那个朋友是个大能,不过修的不是正道,他的功法为世人所不齿所以让君和考虑清楚是否要去见他。 “他修什么路子与本宫何事,只要能救驸马就行。” 马车内,灵越和君和长公主坐在一起,自从听到有法子救驸马后,她便迫不及待地让灵越带自己去找那个大能。 闭上眼睛,君和出乎意料地竟然睡着了,这段时间她守着李承安早就将身体透支了。 这一走,便是三天的路程,君和下了马车,只见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山谷里,更神奇的是现在明明已经是深秋,可这儿却开满了春夏才有的迎春夏莲。 灵越走在前面带着她来到一处茅草屋,敲了敲门后等了片刻,那门便自己打开了。 君和曾经听说过修道之人能够隔空取物,释放各种未曾听说的法术,可真正见到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好奇。 两人走了进去,灵越示意她稍作等候。 突然,四周的墙壁开始扭曲了起来,原本是一片春光明媚此时却变得幽暗阴森。房间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如一个失明的人君和长公主站在原地听到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动,她失去了视力,感知不了方向,整个人昏昏沉沉无法辨别周围的一切。 “咻——” 左手边似乎有什么东西飘过,君和立即转了过去,伸手挥动着却没抓到任何。 “咻——” 那个东西又来了,这次是在左手边。君和又伸手去抓,同样依旧什么也没抓到。 “谁在那儿!” 那东西似乎停止了动作,君和拔下头上的金钗,瀑布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抖,竖起耳朵仔细辨别它的方向。 “区区凡人竟然想伤我,不自量力。” 刚一说完,手上那金钗忽然变得滚烫,握着它的手掌立马被烫出了一道竖痕,柔软的皮肤上布满了水泡。 那只金钗落到地上,瞬间变成了液状,它...被融化了。 这个人竟然把金钗给融化了! 长公主好歹也是皇族之人,见惯了大场面,纵使这人让她十分恐惧但脸色还是依旧淡漠,她深吸一口将心中的恐惧强制压了下去,“灵越说你有复活我夫君的办法。你要什么?” 魔崇在黑暗中关注着她,明明是个普通女人,明明也害怕,可在那双美眸中竟然透着无畏,这让魔崇觉得自己应该是找对人了。 “本尊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打了个响指,周围的黑暗之中亮起一小撮光亮,君和看到有一人站在前方不远处,他身披兜帽看不清模样。 “人有生老病死,仙魔妖鬼也有陨落轮回,这都是命定之数,所以死而复生这种有违天道之说并不存在。” 君和长公主咬着嘴唇,她终于明白灵越之前说的那番话的意义,如果每个人的寿命真的是注定的,那么在五年前他其实就已经死了,再好的仙丹只能帮助李承安周围的灵力替他续命,但并不能改变命数,该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面前这人都说了不能复生,那她来的意义又是什么?“灵越说你可以做到。”她不死心道。 魔崇并未否认,“本尊能做到的,只是依靠邪术将人禁锢在这世上,仅此而已。” “邪术禁锢?” 接着她看到魔崇低下头,仿佛在念着什么,周围立马出现了脚步声。一个,两个,越来越多地朝君和长公主靠了过来。 那些脚步声十分沉重,却在即将靠近她时听了下来。君和僵硬在原地,感到背后的汗毛竖了起来。 “啪——” 魔崇打了个响指,四周的黑暗立刻退去,整个小屋又回到了刚进来时的模样,只是在她的身后竟然多出来了几十个浑身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尸体! “啊!” 恶心的腐臭味沁入她的鼻息,君和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干呕起来。 魔崇缓缓走上前,爱惜地看着面前的这些魔尸饶有兴致,“长公主的驸马若是成了这个模样,还愿意吗?” 君和一愣,看向那些魔尸,它们身躯早就腐烂了,剩下森森白骨露在外面,低着头,通红的眸子里没有光彩,仿佛是件会行走的物品。魔崇示意它们朝前一步,这些魔尸十分听话,乖乖地只走了一步,唯主人是从。 只听魔崇继续道,“这世间本就无两全之法,长公主身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应当是更为清楚的。” 他话有所指,君和一愣,随即冷笑一声,“尊贵?呵。” 她本是尊贵无比的金枝玉叶,却需要时时刻刻提防亲生弟弟暗杀自己,她身为最有权势的女人却无法保护所爱之人,她可以派出影卫任意抹杀掉一人的性命,却依旧无法留住心爱之人的性命。 这尊贵听起来如此讽刺,她受够了。 身躯腐烂又怎样?只剩下一副空壳子又怎样?那也是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啊,李承安不也还存在于这世上不是吗? 他会听自己说话,会陪在自己身边啊! 一想到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李承安的存在,她的心都在滴血,没有他在的世间自己如同苟活,那又有什么意义? “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答。君和长公主抬起头,眉间展开,依旧是平日里那般温婉大气。 “果真是令人佩服的女子,”魔崇心头高兴道,“长公主不问问本尊要什么吗?” 君和淡然道,“本宫除了有钱便是权利,再不济就是这条命,你还有什么可图的?” “哈哈哈!本尊真是越来越喜欢公主这性子了!没错,本尊要的便是你的整个大齐!” 大齐是整个西洲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能够拥有这么多魂魄魔崇想想就兴奋得整个眼睛都红了。 “那何时开始做法?”君和长公主问道。 “公主莫慌,”魔崇道,“本尊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驸马是凡人之躯,这么多天了尸身也该开始腐烂了,要想保住尸身必须有一物。鬼市五年一开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公主务必前去锦绣行拍到还魂丹,可保尸身不灭。” “竟有这种东西?”君和诧异。 “自然,鬼市只有长公主想不到的,只要花灵石便没有买不到的。长公主准备准备就出发吧,灵越会带你前往鬼市,本尊在公主府上等着。” 话音一落,魔崇便消失在这间小屋里,四周的景物开始慢慢消失,风一吹,这山谷中的盎然也不见了。 长公主这才明白,这恐怕是李承安曾经说奇闻异志里写的幻境。 没有多做停留,她立刻带上灵越和十几名护卫前往小昭山,据说鬼市的入口会在那里出现。 此番一去她终于得到了那颗还魂丹,只是中途鬼市的出入口不知为何不见了,费了好大波折才从里面出来,她匆忙地赶回公主府,下人们却并未因自己离去这么久而感到惊讶。 原来那座鬼市的时间是禁止的,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殿下,”小丫鬟哭着跑过来,“有位客人几日前来到府上,不由分说地将驸马从棺材里抬了出来,咱们拦都拦不住......这可怎么办呀!” 另外几个下人也跑来,眼睛都哭肿了,“他把咱们都从灵堂里赶了出来,奴才们试过了那灵堂的门怎么也打不开......” 君和长公主心道那应该是魔崇了,于是安慰下人道,“别慌,本宫去看看。” 灵堂依旧高挂着丧事才有的白灯笼,整个公主府和自己离开时并没什么两样。她走到灵堂敲了敲门,出声道,“魔崇,你在吗?本宫把东西拿回来了。” 果然里面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放在门口便走吧,等法术施完自会通知你。” 君和别无他法只好按照魔崇说的做,只是回到房里后那颗悬着的心怎么都不安。 终于,一个月后,正是冬日犯困的午后,君和长公主正准备歇息会儿,一个丫鬟匆匆跑来道,“殿下,灵堂里的那位老爷让小的来叫你过去。” 君和哪里还有睡意,立马随意抓了件外衣朝灵堂走去。 灵堂外聚集了许多下人,大家正小声地围在一起对着里面指指点点。看到君和长公主来了立马低下头让开道来,她缓步走上前,见魔崇正站在前方,他带着兜帽看不到下面的模样。 “来,”他招手让长公主过去。 没做多想,君和长公主不安地来到魔崇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目光落在君和长公主腰上的一枚雕刻着白泽的玉佩上。 他将其取下又道,“手伸出来。” 一双细腻的手搭在他的手掌上,忽然一阵刺痛,君和皱着眉看到手上被划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掌纹流了下来。 “大胆狂徒,怎可对殿下躯体犯上!” “别过来!”君和高声道,“本宫没事,你们全部给我退下去!” 周围的人进也不是,但又不敢真的退下,只好呆在一边把这两人看着。 魔崇将她的手握住,鲜血一滴一滴落在玉佩上,立刻上面出现了与往日不同的冷蓝光辉。 她望着眼前这枚熟悉的玉佩,上面似乎多了什么不寻常之处,仿佛有生命在涌动。 “这....这是什么?”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返人间 “他是你的了。”魔崇将沁入长公主鲜血的玉佩重新交还到她手上,“本尊还送了你一份大礼,作为你爽快把整个大齐先上的报酬,去看看吧。” 说完一阵大风呼过,君和抬起袖子遮住冷风,等周围安静下来再一看,魔崇早就没了身影。 她紧握着玉佩回过身,看向紧闭着大门的灵堂,冷白的灯笼在风中荡漾。 深吸了口气,君和长公主将手抚在门框上,踌躇片刻好半天才下定决心推开。 雕这奇珍异兽的门被推开了,君和望着里面的景象愣在原地,下人们好奇地上前来围观发出一阵阵惊呼,“驸...驸马?” “驸马活过来了!” “真是驸马,太好了!” “殿下还愣着做什么,哎,怎么哭了?” 君和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人,他还穿着一身寿衣,看上去颇为茫然。 听到身后有响动,李承安转过身来对着君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君和感到自己脸颊上热热的,视线也渐渐地模糊起来,轻轻一眨眼,泪珠子便断了线一般流了下来。 “别哭呀...怎么哭了......” 李承安惶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美貌的女子,心下纳闷怎么一见着自己便止不住地流泪。 “是不是我欺负你了?可...可我不记得了......” 话音刚落,只见君和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她抬起头,双手不禁有些颤抖,手指触碰到那冰凉的肌肤时才终于忍不住将人抱在臂中,把头放在他的颈窝里。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哽咽道,“是...你总爱欺负我,吓我......好好的突然不理人了,害的我担心极了,你...怎么那么坏......” “我......对不起......” 李承安无措地反手抱住她,轻轻安抚着怀里的人。他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很熟悉,这样的动作似乎经常做。可他想不起任何事,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欺负眼前人的。 他想,自己可真坏,这么美好的女子都舍得使坏。 魔崇和君和长公主要的是整个大齐百姓的魂魄,要来做什么君和也没问,她对除了李承安之外的一切都毫无兴趣。李承安生前喜欢看书,她便差人去李府将他从前喜欢的书全部搬了过来。 两人整日依偎在一起,有时候她会提起两人曾经的过往,还带着李承安去红枫观看那两株被他们挂满的红枫,她笑盈盈地拿起其中的一块道,“你看,那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和我在一起了才说那些话?” 李承安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祈福牌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晚晴。” 君和不在意,笑着挽起他的手亲昵地依偎着,“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知道,李家二公子会成为我的夫君......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我...不知道......” 在她看到自己亲手写上的那块有着“恨”的祈福牌时,笑了笑将它取下来放在袖子里,问道,“你还喜欢吃金风楼的甜糯米鸭吗,咱们去吧!” “我......”不记得了。 李承安到底是没有把这些说出来,他不忍打扰身旁女子的兴致。两人乘上马车来到曾经经常去的金风楼,这里不仅囊括了朝都最美味的佳肴,还可以听曲。 得知君和长公主前来,掌柜的特意将最好的包间留了出来,还请了几个乐姬前去助兴。 有个抱着琵琶的小乐姬初次听说长公主来了,在弹琴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长公主的确如坊间传言那么和善,她看着驸马的眼里爱意都藏不住。 驸马生得玉树临风,虽然看着身子骨弱了些,但也是个俊俏的男子, 察觉到有视线一直往这边看,李承安回过头与小乐姬的视线相撞,看到她战战兢兢又好奇的模样不由得笑了,那笑容似春风融化了整个冬天,小乐姬不由看呆了。 “哐当!” 乐姬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朝发出声响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君和长公主脚边躺着打翻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把裙摆打湿了,她满脸怒意向着那名小乐姬呵斥道,“贱人,谁准你的眼睛到处乱看!” 小乐姬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立马趴在地上求饶。 可长公主跟疯了似的“来人,把她给本宫拖下去挖出眼珠喂狗!” “是!” 身旁的侍卫一拥而上两三下便把那小乐姬绑了起来往外拖,“晚晴你这是做什么!” 李承安慌忙制止,“住手,你们做什么?” 谁知君和长公主一改往日的温婉,变成了一个不讲理蛮横的人,高声道,“看来驸马十分喜爱她,你若再为她求饶一句本宫便砍了她的手挖了她的心!” 听闻,李承安便愣住了,立马不再说话而是起身撩起长袍,直直地跪了下来。 “驸马这是什么意思?”她冷笑一声,“今日若我不应你是不是就要在这里一直跪着不起来了?” 面前脸色苍白的男子依旧倔强地沉默着,君和长公主气的站起身来怒道,“好好好,你是吃准了我拿你没办法!你要跪便跪吧!回公主府!”说完大步走出包间也不再理会李承安。 眼看那尊煞神走了,周围的人便长出了一口气,李承安起身打发走了侍卫将那名小乐姬扶了起来,温声道,“没事了,你走吧。” 小乐姬吓得整个身子都软了她抱着李承安的手臂大哭了起来,那模样看着十分可怜,“大人...谢谢大人.....”她的手如柔软的水草缠上了李承安的衣襟,整个人像是要揉进去了一般。 李承安微微皱眉,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交给身旁的其他乐姬,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那小乐姬一愣,这驸马怎么看着那么冷漠? 走出金风楼,便看见公主府的马车在外停着,李承安问道,“为何马车还在这里?” 马夫道,“公主说要出去走走,便没有坐车,驸马大人,咱们现在是去哪儿?” 李承安想了想道,“回府。” 天色渐渐染上黑幕,月亮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将辉光洒向宁静的城市,君和长公主回到府中时,下人们说驸马已经睡下了。 她有些埋怨自己,为何今天如此失态,驸马一定是吓着了如今看到了自己凶恶的一面,会不会再也不想见到她? 推开房门,里面的灯早就熄了,君和长公主摸黑朝前走了几步却忽然被一双手拦腰抱住。 冷静下来她出声道,“承安......” "嗯。"身后的人声音闷闷地,将头搁在她的肩上,“你...欺负我。”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听到这里君和哪里还有什么气,本来她就自责了现在更是心底都化成了一滩水,转身反抱住他道,“是我的错,承安,我不该朝你发火,不该用公主的身份压着你,不该口出恶言...我...我只是太嫉妒了......” 她从来都不是民间传言的什么温婉公主,那只是做给皇帝看的。相反她冷漠,自私,偏执,为了李承安能够拱手让出整个大齐百姓的性命。 “晚晴.....是我的错。” 他不该向着别人,那时君和长公主眼里的落寞一直徘徊在脑海里怎么都抹不去,李承安便想到她爱怎样就怎样,自己再也不会阻拦。 他的殿下怎么会去冤枉别人,就算是说要挖人眼睛也只是呈口舌之快吓唬人罢了。因为自己的不信任导致君和长公主的不安和暴怒,他那才是源头。 *** 辛芷累的深深地呼了口气,自打成了尸修她好久没这么辛苦过了,李承安贴心地替她递了块帕子道,“擦擦汗吧。” 结果帕子往头上一抹,接着又继续运转起内丹,“轰轰轰!” 几十道法术又砸了下去,可那玉佩却纹丝不动没有收到半点伤害。 “怎么会这样?”李承安支起脑袋不解地看着那块玉佩,“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它给打碎?” 辛芷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杯“哐”地一声打碎,她弯下身拾起一块走到李承安面前伸出手,“手给我。” 李承安不解,只好把手递给她,“嘶!” 他险些叫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辛芷没有犹豫拿起茶杯碎片朝他手上狠狠划了一刀,可里面没有半点血流出来。是她大意了忘了魔尸只是个壳子哪里来的血。 她顿了顿,朝李承安道,“长公主。” “晚晴的血?” 辛芷点点头,她也是猜测的罢了。 这法术既然是为长公主设下的定然也只能由她来解除。可是现在哪里去找长公主的血?看来只有等她回来偷偷扎上一刀才行。 李承安似想起了什么道,“我想起来了,来这里!” 他起身来到衣柜旁,打开柜子里面有个小格子,翻开一看里面果然藏了一间素白色的长袍,上面竟然沾满了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长公主看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啊,这或许不是她的? “这是晚晴昨日趁我睡着时偷偷换下的,不知她怎么弄得都是血迹......” 辛芷心里想起桌上那个药碗,这估计是王德发的血......于是委婉道,“这可能,不是她的......” 不顾她还是将袍子拿了出来,将每一面沾着血迹的袍子都拿到玉佩上滚一圈。 眼看着整个袍子都差不多滚了一遍,玉佩还是那副模样根本没有变化。 “这是最后一面了。”李承安道,他拾起玉佩往上随意一丢,忽然这个玉佩绽放出了青色的光芒,那光亮十分刺眼将整个屋内照得如同白天。 这难道是...... “长公主?” “晚晴的血?”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作乱之人 李承安脸色有些不好,他看着那一片被血渍染得鲜红的袍子一言不发。辛芷却跟没看到似的,暗戳戳望了一眼桌上的药碗道,“那血,有长公主的。” 半晌后哀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袍子神色终于流露出悲伤,李承安是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给自己喂的是别人的血,谁知里面竟然还有长公主自己的。 “这...是为何?”他撇过头问辛芷,但更多的却像是在问自己。 辛芷眨眨眼,撑着头立马脑补出了里面的弯弯绕绕,“没血了,补上的?” 她的意思很明显,李承安因为沈飞布下的除魔阵整个人状态如同生病了一般,看上去这病来势汹汹,君和长公主必须得用精血来治疗,估计是王德发的血大概早就不够用了,无奈之下君和长公主只好抽出自己的血顶替上。 “都是我的错......”李承安脸色惨白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自打有记忆以来,君和长公主一直都是只把最美好的一面留给自己,而那些背后的腌臜从来不让李承安看到。他知道现在这番形势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李承安虽然成了魔尸,但因为魔崇在体内留下的一缕残魂该有的情感依旧存在,君和长公主对他的好看在眼里,自然也对她十分珍视与喜爱,一个不戳破,一个依旧如火一样燃烧着,二人在一起竟然也如此和谐,仿佛他们真的就和别人一样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 只是彼此间存在的裂痕也越来也大,李承安痛恨这个没有记忆只是一具尸体的自己,并且疯狂嫉妒着以前的他。 辛芷不知从哪儿找了块板砖,递给李承安道,“给。” 李承安一顿,随即伸手接了过来望着她自嘲道,“你说我们魔尸怎么就没有转世的机会呢?” 他还想下一世遇到长公主,生生世世与她相爱。但这也只能是一个念想罢了,一旦魂魄回到自己身上,他就注定会魂飞魄散。 但即使如此,李承安也想找回那些与君和之间美好的记忆,圆满地消逝。 只有这样长公主才能够向前看。 “啪——” 他掂了掂,用力狠狠地将板砖朝玉佩拍了下去,手下的力道之大,像是发了狠要把它给毁了一样,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温和模样。 辛芷沉默地看着,心道这才是魔尸应该有的力量。 随着他的每一次狠击,那没玉佩逐渐碎成了许多快,原本在里面泛着淡蓝莹泽的魂魄也如冲破牢笼,朝着李承安飞了过去。 它们在空中散成星星点点,轻快地转着圈,却又听到李承安身体里的召唤纷纷朝他飞了过去,回到了本该属于它们的躯体。 李承安瞪大眼睛,在那些小荧光钻入身体时眼里充斥着迷茫,他纯澈的眼睛里渐渐失去了光泽成了一片灰暗,他仰着头呆滞地目视上方,身体却一动不动。 直到所有的魂魄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李承安无法控制地抽搐了起来,他嘴里发着痛苦的声音“呜呜”地如低鸣的野兽。 骨节分明的十指用力抓着头发大幅度甩着脑袋,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没了主心骨地左右摇晃,最后一步步退到了床沿,结果被它一绊,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床上。 辛芷飞快地跑到他面前俯在耳边有些焦急喊道,“李承安?” 只是床上的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就这么躺着,他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无力的手指动了动被坐在一旁的辛芷立刻就察觉了,她试探地出声,“李承安?” 她现在有些焦急,头天出来的时候是趁着沈飞不在才偷偷溜出来的,到现在为止已经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了,要是沈飞发现自己不见了肯定会着急。 但是看着李承安现在的模样现在也不是离开的时候,况且她也很好奇,当魂魄回到体内后到底会怎么样。罢了,只有等沈飞来找自己。 面色惨白的男子微微睁开了双眸,那双和之前的一样的凤眼似乎有了些不同,他出神地望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辛芷叫了他好几遍也答应。 “李承安,怎么了?” 她有些着急地抓着男人的肩膀摇了摇,错综复杂的回忆如海水一样涌入李承安的脑海,恍惚见,她看见那双好看的凤眼从眼尾留下了晶莹的泪。 良久,他才微启双唇,深吸了口气,再紧闭着眼叹息了一声,“殿下......” *** 幽暗的峡谷里,传出震耳欲聋的打斗声,沈飞俯在山顶上朝下探去,只见里面一黑一灰两道人影打的不可开交,算了算,这已经是第三日白天了。前天夜里他沉着辛芷睡着了去公主府寻找被关在地牢里的王德发,谁知道却正好遇到两个魔修打斗。 他此次下山是为了查魔尸进入大齐疆域的原因,幸运的是在朝都阴差阳错揭露了一个关于魔尸的人口失踪案件,他明白能把李承安炼制成魔尸的人定与要查探的任务有关。 君和长公主何许人也,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女人怎么可能被普通的小魔修给哄骗,能够取得长公主的信任说明那人是有些本事的。 于是当时他也没多想便隐去灵气跟了过来,只是让他惊讶的是,这两人竟然打了三天! 现在沈飞位于的位置已经在朝都疆域边界的不知名峡谷中,想起客栈中辛芷还在熟睡,她醒来后找不到自己肯定很着急。 沈飞有些懊悔,应该把辛芷一起带来才对,她不在身边自己那颗心总有些不安。 “轰——” 一道魔气打在了过去,那灰衣高个子男人结起一道法障将攻击阻挡在外,接着另一只手向外一推,屏障爆发出一道毁天灭地的灵力,将魔气反射了回去! 霎时间,两道冲撞的力量山谷剧烈地震动着,一阴一恶两道强劲的灵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出,狂风从耳边咆哮开来,将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沈飞捂住头抽出水月深深插-进岩石缝隙中才稳住被狂风掀起的身体。 山谷底下灰尘和烟雾将周围的景象掩盖住,魔崇挑起眉望着前方被遮住视线的位置阴笑道,“无相君,别来无恙啊。” 这一阴一恶两股灵力的主人正是魔崇和无相君,自打两人在朝都碰上了便直接打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遇到无相君是个意外,魔崇没想到失踪了一千年的人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要知道他可是亲眼看见无相君被打入异界,现在看着面前好端端站着的人,魔崇冷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回来?”本来魔崇并不想在朝都和无相君起冲突,可谁知无相君一看到自己便毫不留情地一掌劈了过来! 他每一道灵力都是霸道且让人窒息,无相君当年本就是鬼修第一大能,甚至都要飞升近鬼神了,要不是他和雪谷联手起来施计夺走无相君的修为,否则根本无法成功打败他。 那时雪谷到处寻找哪里有能够恢复她女儿的法术,魔崇便告诉她,无相君正在研制出一门法阵说不定能够帮助她。 雪谷听说后立刻返回鬼市探寻无相君研制的那门法阵的奥秘,再见雪谷时便是一个月之后,她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师父那门法术不可能成功......”她那时还是个有些心软的,全身心依附无相君的鬼修。无相君所研制的法阵名为挪移乾坤,据说可以能够自由移动空间,通过利用不同空间的特性,从而达到时空逆转让躯体回到原本的模样。 理论上似乎行的通,但前提条件是施法者要有大乘期的修为。那时的雪谷刚刚筑基,怎么可能去运行这个阵法?而且她是跟在无相君身后才偶然发现的,由于动作太大被察觉到,无相君竟然把法阵给藏了起来。 雪谷毫不客气地坐在魔崇面前,捏着弯曲的手指紧紧道,“且不说无相君把它藏哪儿了,就算没有藏,我也不可能到达大乘。” 想要修为达到大乘期虽然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魔修的功法最是种类繁多且善于损人利己,他便朝雪谷道,“我有一计,不知姑娘可否愿意一试?” 魔崇出的主意很直接粗暴,那就是将无相君的修为移到自己身上。 这也是他为什么找到雪谷的原因。 无相君就像是一座宝库,里面总是能让挖到让人欣喜的宝贝。之前由于天凌子把整个洲海国给屠了,给魔崇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当务之急便是赶紧提升修为,那些什么挪移乾坤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根本没用。 而提升修为最快的方式便是掠夺别人的,普通修士哪里来这么多修为提供给自己?于是魔崇这才将目光瞄准到这个鬼修第一大能身上。 说起来这雪谷也是厉害,竟然能捡到无相君这么厉害的师父,而且无相君此人极为孤僻高傲,对修为低的人十分瞧不上,也就放松了对雪谷的警惕。 接下来,雪谷便按照魔崇的指示,对无相君千依百顺地孝敬,攻破他的防备,最后一碗迷幻汤将人迷晕了过去,魔崇和雪谷趁机夺其修为,还把他扔进旋涡里自生自灭。 想要将别人的修为和自己的融合并不是容易的事,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两败俱伤。雪谷最终只能够融合到金丹期,而魔崇却将自己融合至了元婴后期。 山谷内,听到魔崇的一番疑问无相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冷地望着他道,“你为何会知道?莫非就是你这杂种与雪谷联手起来害我?”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初见岳父 对于无相君来说,他作为鬼修天赋异禀,早早地就凝聚了魂魄结丹,后来更是在众多秘境里得到机缘突破到元婴,发现鬼市这个空间后在里面修行了几千年达到了大乘境界,最后他甚至预感到自己会飞升成鬼神。 如果没有遇见琼霄的话,大概已经飞升了吧? 那个温柔多情的眼睛仿佛能够一眼看穿自己,明明知道她柔弱的表面下藏着的丝丝心机和算计,但自己依旧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琼霄说想要与自己在一起看山看水看尽人生无常。 他倒是能做到前两个,可后面的却无法做到,他已经活了四千多年了,早就看淡了一切。可琼霄却只有十八岁。 她就春天的花朵一样鲜活,四季万物更迭交换,而琼霄也会凋谢。 只有自己,在漫长的生命寂寞地活着,陪伴着他的只有那永远得不到满足的修炼。 如果说在之前的时间里自己的生命是灰色的,那在遇见琼霄后则是因她而变得多彩起来。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生命里没有了琼霄是不是又会变成之前那样的孤寂? 想到这里,无相君便做了一个决定,他想要将自己修炼成一个平凡的肉身,成为一个有着生老病死真正的人。 鬼市的时空是静止的,无相君在里面彻夜研究法阵,终于炼制出了挪移乾坤大阵。 只是似乎他的徒弟雪谷一直在暗中窥伺。他知道雪谷或许察觉出了挪移乾坤的用途,便将它藏在鬼市的六个地方。同时告诉琼霄等自己给她一个惊喜。 他的修为还不够去启动这个阵法,不过只要再多修炼些时日,迟早是可以启动的。 只是没想到,因一时疏漏,这个徒弟竟然会和魔修联合起来加害自己,不光偷走了他的修为,还被扔进了空间通道。 他被困在一个空间里,那里日月依旧交替,只是时间过得很慢,无相君觉得或许只过了几年,可最后出来后才发现,时间竟然已经过了一千年之久。 那个答应要等他的女子早就化为一捧黄土,或许进入了轮回不知道投胎进了哪户人家。 一路上无相君根据为了寻找曾经的故土来到朝都,这里有最完善的史书记载,当年所在的国家早就在岁月中覆灭被新的国度取代,他站在朝都,看着陌生的景象,心中万分惆怅。他将这些书籍里的史料拼凑起来,才把他掉进空间之后所发生的事完整地梳理出来。 琼霄所在的国家名为洲海,曾经在一千年前的西洲大陆上荣极一时,和如今的朝都比起来有过之而不及。 他查到洲海国当年虽然十分强大,但由于魔族猖狂,他们身为凡胎肉体根本打不过这些阴险毒辣的异族,城池连连失守最后只剩下京师这个弹丸之地。 当时的皇帝神英帝,为了苟活把整个国家拱手相让,与魔道勾结,任其在这片土地上肆虐,神英帝的举动让整个国家的百姓一夜之间坠入了地狱,而洲海国也成了魔族在人间的一块遮羞布,从此后人们也把那个国家成为洲海魔国。 魔修实在是太过猖狂残忍,洲海国内的百姓没有一天放弃过抵抗,神英帝的皇弟也就是后来的平安帝前往明心宗求修真人士围剿魔修,天凌子接到任务后立刻下山凭一己之力将整个洲海国里的魔修给屠了,这个存在了近三百年的国家从此被埋葬在沙漠之下。 之后,平安帝率领剩下的洲海国人前往远方建立起了新的国度,大齐。平安帝也成了大齐的开国皇帝——齐太祖。 无相君依稀记得,当年琼霄便是要作为秀女进宫,嫁给齐太祖的爹,得知此事后琼霄宁死不屈,非要让自己娶了她,之前无相君一直把她当做小孩儿,也就是这么一逼,才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人终究是错过了。 查完史书后,无相君得知这大齐国就建立在洲海国的东面,而它的边疆也就是铁丘山沙漠便是洲海国的遗址,只要往那里走便能找到洲海国。 在这期间,他还回了趟鬼市,看到当年所创的阵法已经被毁了,现在的鬼王是个叫莫山的臭小子,据说还是十殿阎王的领袖,他看上去又瘦又弱,心思也颇为深沉。 毕竟莫山这鬼王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他也有提出要把这鬼王之位交还回去,可无相君想了想便推脱了,比起鬼市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说实话,他对这个小鬼很是不喜,那副带着假笑的模样看着就糟心。不过莫山听说自己在空间里和辛芷有交集后态度跟翻书一样变得殷勤起来,说个话十句里面九句都在打听她的消息。 无相君现在身无分文还得靠他拿鬼市的钱,最后决定给他一点点不痛不痒的消息。当然,一个消息,十万极品灵石。 莫山很爽快地一口便答应了,无相君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对他的不喜也开始转变,并且觉得这是个做大事的人。 在鬼市被莫山缠了几天后,无相君终于得空逃了出来,他本是准备前往铁丘山,可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魔崇那个遭天杀的臭小子。 当年要不是他,自己能和琼霄分开吗? 君子报仇,千年不晚。只要他魔崇一日没死,那定会对他击杀到底。 飓风将整个山谷的树木拔地而起,沈飞隐去了灵力靠着秋月才勉强支撑住。不知过了多久,底下的打斗声渐渐地变小了。 魔崇见无相君的修为虽然没有当初那么高了,但依旧不可小觑,两人打斗了几天也没见无相君落下,反而下手越发狠辣。想到君和那边还等着自己过去,魔崇便无心恋战,放了个迷烟术便消失了。 等迷烟过去,见这周围哪里还有魔崇的影子,无相君心下大怒准备顺着魔崇的气息追过去,却突然听到峡谷顶上传来了闷哼声。 沈飞本来在借着水月在石缝中间挂着,可谁知那山石竟然松动,没了支撑的身躯失去了重心“嗖”地掉了下去,他一边挥着水月,一边使劲将其划过巨石表面,终于,在下滑了一大段距离后停了下来。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看着凌空的身体下细碎的石子掉落近深渊,不由得一阵恶寒。 费了好大的力气,沈飞终于爬回了安全处,正准备歇口气时,却发现身前立了一双黑色布靴的灰衣长袍人。 这人身形高大,灰白的头发披在身后,宽敞的灰色麻布长袍随意地散在身后,看上去颇为随性。 他皱着眉头,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威压,“你是谁?” 匍匐在地上的年轻人生得面如冠玉,可为何行事如此诡秘?无相君早就察觉到有人一直跟着自己,接连好几天在这山谷上藏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沈飞一愣,察觉到他身上倒是没有魔气,反而是一股阴森的鬼气时,才恍然大悟这人竟然是鬼修。 和雪谷以及莫山不同,面前这位鬼修比他们强上许多,至少是在元婴以上,说不定都分神期了!他冷漠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就是像在看一只蚂蚁。沈飞只好如实自报,“在下明心宗沈飞,掌门鸿钧道人正是家师......”他特意提了下鸿钧道人,这位鬼修前辈看上去不好惹,要修炼到元婴以上得花许多时间,说不定和自家师父认识能够手下留情。 “明心宗?你叫沈飞?”无相君的声音有些怪异。 “是......”沈飞觉得这个人怎么有些奇怪?听起来像是认识自己一样。 无相君问道,“那你认识辛芷?” 他对沈飞这个名字都要听出耳茧了。那个叫做辛芷的魔尸天天念啊念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喜欢这个小子。那日他们从空间里出来时,沈飞昏迷在地上,无相君也没注意到他便离开了,现在这个小鬼头竟然敢跟着自己,真是欠收拾。 “阿芷?前辈认识阿芷?”沈飞更意外了,辛芷的生活简直可以用单调来形容,她周围除了自己就没什么人了,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鬼修? 不对,鬼修??? 辛芷和沈飞平日里几乎寸步不离,唯一走分开的时候是在鬼市。他忽然想起辛芷从空间里出来后,把里面的一切都讲了一遍,其中就有说道鬼市的第一任鬼王,无相君。 “莫非前辈是无相君?” 面前的灰白长发男人挑挑眉,还有些高傲。他没有否认,自然是承认了。 沈飞立马从地上起身朝无相君恭敬地叩首道,“阿芷经常提到你,多谢前辈对阿芷的照顾!” 这番道谢无相君非常受用,本来之前辛芷说起还有些瞧不上这小子。每每提到沈飞,辛芷那张腐烂狰狞的脸上竟然有一种痴迷的既视感,无相君对此十分不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总是痴迷于情爱,这样十分耽误修炼。 他一直认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先把修为提上去了才有资格去追求情感上的需求,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所以他觉得沈飞应该是个没什么追求的小白脸,空有其表迷惑下像辛芷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罢了。 不过这次一看,沈飞不管是在言语还是行为上都看上去十分沉着踏实,再加上听到辛芷回去有提到自己心里不由得一快,道,“哼,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不必多谢,一点小事而已。” 在空间里那段时间,无相君并不比辛芷好过,他得时刻守在身旁护法,费力又费时,极寒和极热两处地方让他也十分不适,不过这些并不是什么值得说出来的事。 沈飞摇了摇头道,“自然应该谢谢前辈的,我妻子她心性如幼儿,想必给前辈添了许多麻烦,真是叫我过意不去。” 无相君罢了罢手道,“不用不用...什么?你说什么?”他瞪大眼睛,身旁的威压突然暴涨,“你再说一遍叫她什么?” 沈飞也愣了,以为他没听清,特意将字吐清楚,“阿芷,在下的妻子。” 无相君沉默了,他上下打量着沈飞似乎要在他身上戳个洞出来,忽然觉得这个沈飞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有一种自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就像女儿 无相君和辛芷在空间里好歹也算是并肩作战,相互陪伴了这么久,没有感情也处出感情了。无相君自成为鬼修至今已经有四千多年,除了和琼霄在一起的那几年外几乎是只顾着修炼鲜少与人这么近地相处。 就连当年雪谷是他弟子时也只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见一面。 对于雪谷,他当初纯粹是少个跑腿的,见她手脚麻利,做事灵活才勉强收为弟子,跟对辛芷这样亲力亲为比起来,当年对雪谷的教导只是扔她几本书便不管了。 雪谷天赋很高,但或许是因为对去世女儿的执念,她喜欢在修炼之事上走捷径,这是无相君所不喜的,再加上后来雪谷的叛变,他觉得收了雪谷这个弟子简直就是自己英明神武鬼生中的黑点。 辛芷就不一样了,虽然这个小丫头也有执念,但她却吃得了苦,受得了气,不光人老实话还不多,让干什么闷头就去做,无相君觉得用起来顺手得很。 本来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小姑娘,可后来看她为了提高修为受的那些罪,虽然无相君嘴上说不算什么,但其实心里明白得很,那还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都说魔尸的性格其实有着生前的一些影子,可想而知辛芷生前定是一个坚韧的,对自己下得去狠手的人。 无相君对此尤其欣赏,连带着后来对辛芷态度好了许多,不光为她护法,还亲自教导。 如果说琼霄给无相君带来的是情爱,那么辛芷则是亲情,就像是多了个女儿。 以前他在人间时看着那些人有了孩子之后成天巴巴地供着,生怕他们冷着饿着,成亲更是挑三拣四这个不满意那个不好看的,无相君觉得这些人实在太作了,也不看看自家孩子长什么样儿。 现在他算是感同身受了。 眼前的青年温润如玉,二十多岁便结了金丹,还是最好的修真门派里掌门的亲传弟子,怎么看都是人中龙凤,可是如果他想肖想自家女儿...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不光长得一个小白脸,嘴里跟抹了蜜似的虚假得不行,对了,辛芷心思简单指不定这小子怎么哄骗人家的! 一时间无相君沉默着,脑袋里却已经千回百转了无数次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在哪儿?” 辛芷看着憨憨傻傻的,不明白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呸不对,他这只鬼不会骗人。 他要找到辛芷告诉她该怎么去选夫婿,不要看着人家好看,嘴巴甜,三言两语就给骗过去了。 沈飞自然不知道无相君心里想了这么多,心道这是教导了辛芷的大能前辈,一定要好生供着让他多说说自己的好话。 于是恭敬道,“阿芷在客栈里,不过晚辈出来了这么久她找不到,估计会着急了。” 无相君一愣,忽然间整个脸色都青了,“你..你们住一起的?一间客栈?” 沈飞莫名其妙,“是...”以为无相君是嫌客栈不好便又补充道,“前辈放心,客栈住不了多久,晚辈已经在朝都买了栋宅子等所有办妥便带着阿芷搬进去。” 得,不光住一起了,还买了房子! 这小子先斩后奏,诱骗良家魔尸,肯定不是个好人! 想到这儿他的眼里更冰冷了,沈飞忽然觉得背后一股恶寒从背脊爬上后脖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 风雪变得越来越大,一行侍卫面露肃穆整齐排在两旁,将中间一个身着素服的高贵女子保护着。在她前面,两名侍卫压上来了一个灰袍道士,他身形瘦小,被旁边那两人一衬,显得更是狼狈。 定睛一看,这人正是掌管祈福牌的那名小道士!君和撑着伞独自走向他,低声道,“是你?” 她太熟悉眼前这个人了,君和所有的祈福牌都由这名小道士经手。 莫念并未回答她,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白雪。 “长公主问你话!” 一名侍卫见他不出声,抬手便是一个耳刮子扇了上去,头一偏,整个人直接摔进了雪里。他无力地匍匐着,双手从宽大的袍子里漏了出来,上面尽是青紫的淤痕。 莫念跟没骨头似地趴在雪地里,那侍卫又上去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脚,“别装死!” 他已经受了三天的严刑拷打了,此时挨着冰冷的地面竟然升出一种怪异的舒适感。 君和长公主蹲下身,眼里并未有半点恨意,有的只是冷漠与身为皇族的高傲,“本宫早该想到是你,这么多年了,陛下他总是能够准确地掌握本宫的消息,里面都是你的手笔。” 这些年来,君和长公主和景帝明争暗斗,他在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监视自己,而自己也同样在他周围埋伏了许多人。她已经清理了许多,可没想到连这样一个不起眼,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小道士都是埋下的暗桩。 红枫观是先帝在的时候就修建好了,君和长公主和景帝从小便跟着来祭拜,这里许多道士是掌门捡回来的流浪儿或者被抛弃的孤儿,莫念和灵越便是这样的孩子。 他们从小被养在道观里,灵越稍大些,平日里师兄弟感情不错却不知背地里早早地分道扬镳,投靠了不同的阵营。 明明自己已经让灵越查过道观里的人了,本以为已经铲除了异己,却没想到连这样一个岁数不大的小孩也能藏得这样深。 灵越垂眼看着地上的人,他浑身被冻得起了疮,单薄的衣服皱巴巴地揉作一团。 像是感觉到了灵越的视线,莫念动了动身子艰难地抬起头望着他,疲惫地勾了勾嘴,“师兄,没想到吧。” “是没想到,师弟藏得够深。”灵越话里不带任何感情,他本以为皇帝埋的暗线是掌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平时看着迷迷糊糊的师弟。 两人感情不错,有时候灵越会去见长公主,虽然没有告诉莫念,但他应该也能摸出线索。若把这些告诉给宫里......只要景帝往深处一查,那这么多年的布置都将功亏一篑。 君和的脸色显然也不好看,想到被人摆了一道也不想再在他身上多花心思,摆摆手道,“拉下去,让他看看所服侍的主子最后怎么死的。” 这大逆不道的话从君和长公主口中说出来竟然并不觉得犯上,周围的人也早就知道她的计划没有震惊,领命便上前将莫念提起重新绑起来。 就在护卫将莫念拖走时,灵越忽然出声道,“为什么你要故意出来?” 这个想法是灵越恍然之间想到的,虽然莫念是他抓住的,可说实话要不是莫念无意间漏出马脚恐怕自己还会被蒙在鼓里。 他觉得,如果不是莫念故意露出破绽让自己抓住,恐怕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把人给找到。 灵越感到有一丝恐惧,这个看似憨傻的小少年到底有多么深沉的心机? 果然,寂静之中,只听到被绑住的少年讥讽地嗤笑一声,“你也不算笨。”他道,抬起对上君和长公主的眼,双目直视没有一丝畏惧,“陛下,咳咳,让在下传话......长公主殿下这么匆忙地实施计划,可否想过心上人的安危?” 他声音不大,但落在君和长公主的心里却如一把锋利的刀,刺得她疼痛不已,“你们......竟然敢动驸马!” 她怒斥道,看似平稳的神态里透着焦躁与不安,“你们把他绑去哪儿了!?” 君和回想着,自己在走之前明明已经派人去把守公主府,担心的就是景帝对李承安下手,她防得这样严实,竟然还是被他得手了! 内心的恐惧瞬间升起,充斥着这个神经,想到李承安之前死去的模样她感到自己都无法呼吸了! 莫念看着长公主变化莫测的脸,时而平缓,时而狰狞,仿佛上面同时充斥着许多人的情绪一样。 “殿下说什么呢可不要冤枉了在下,我们没有去绑他,”他笑了笑,少年的声音带着暗哑,听起来依旧质朴幼稚。“驸马是自己跟着我们走的......” 砰—— 心中如有一道雷电划过,把君和长公主的心劈得七零八碎,她似乎已经听不见身旁的人和,脑中唯有重复着莫念的话:他是自己跟着我们走的。 李承安为什么要自己跟着走? 莫非他发现自己是魔尸了?所以是不是生气了? 没关系,她把李承安的性子摸得透透的,只要稍加安抚便可以了,当务之急是把景帝的那块麒麟玉佩拿到手去稳固李承安体内的魂魄。 君和扬起眉毛终于平复了心里的那道不安,“景帝拖你带什么话了?” 莫念笑道,“殿下聪慧过人,自然是邀你去宫中与陛下小聚。” 小聚? 君和长公主冷笑道,“他设这鸿门宴不就是要本宫的命么?好,本宫跟着你去,若他敢伤驸马半分,别怪这十万铁骑踏平他的宫门!” 说完,只听红枫观里窸窸窣窣响起许多脚步声,枫林里突然有许多光亮反射出来,莫念心下诧异,随即震惊道,“这...是军队?” 长公主手下确实握着大齐的兵权,可是这些军队分散在四处,若要进朝都定是要闹出很大的动静。可是根据守在她身边的探子来报,那些军队依旧驻扎在原地根本没进城,那这些声音又是哪里来的呢? 君和长公主勾起唇角,以一名胜者的姿态道,“想见见他们么?” 抬起手,纤细的指头打了个响指。 唰—! 枫林里竟然蹿了两个人出来,他们速度快极了,眨眼睛便一左一右分别站在君和长公主身旁,正是红叶与苍羽。 苍羽吹了声口哨,尖啸的声响划破长空,刚静下来的树林又想起了声音,随着脚步慢慢靠近,枫林里走出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只是他们穿的和大齐士兵不太一样,那些护甲看上去像是很古老的皮甲,再往上一看,这些人无一不是躯体腐烂,甚至还残缺着四肢! 莫念动了动喉咙,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还有恶心,这些是...魔尸大军?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驶入皇宫 正想着,那些魔尸们也不再隐藏自己了纷纷从枫叶林里面走了出来,他们没有神智,拖沓着步子蛮横地将枫林纷纷踩塌,陷进了雪堆里。 看了眼前这番景象,莫念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长公主与魔族勾结,唤醒了魔尸大军前来逼宫了! 凡人的军队固然英勇,可跟魔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瞧这些魔尸身上还穿着生前的铠甲,自然曾经也是打仗的士兵,现在又成了魔尸,若真的打起来,人族的兵马恐怕根本打不过。 见状他从雪地里奋力蹬着腿挣扎地想离他们远些,“殿下,你怎可与魔族为伍!?”他愤怒地职责着,怎么也没想到君和长公主身为大齐最尊贵的女人竟然堕落致辞,为了争夺皇位竟然不择手段! 看着这些魔尸慢慢围了过来,纵使是知道内情的灵越和护卫们也纷纷有些犯怵,不由得想后退着。只有君和长公主一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看着这些面目狰狞,烂得几乎没了原形的魔尸,反而眼里充满着同情。 长公主自然不怕,她的夫君也是魔尸,怎么会害怕呢? “为何不能?”她反问道,魔族之人能够把驸马给她重新带回来,而所谓的贤明帝王却时刻想着怎么害自己的姐姐,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瞎了眼似地帮着他来迫害自己! 好不容易在昏暗冰冷的沼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丝温暖,她从不奢求什么,可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放过她! “你告诉本宫,为何不能与魔族为伍?”君和长公主的声音扬得更高了,充满威严的声音让莫念心头一颤,他与长公主算是多年相识,平日里这个女人总是温温和和的,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似乎不认识她,这隐忍着几乎发疯的模样让她变成了一个陌生的野兽。 不等莫念出声,长公主又道,“既然你们不愿意放过本宫,那好,便如你们的意,把从本宫身上夺取的一件一件讨回来!” “殿下!”莫念见君和的状态已经如同疯癫,立马正对着她磕着头道,“殿下不可以再错下去!这样做让后人如何看待?仙门大宗与人界几万年以来在为驱除魔族奋战,殿下怎可以因为一己私欲而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莫念是看着君和长公主写下那些祈福牌的,也将她的苦她的痛看在眼里,可是这并不代表能够背叛人界与仙宗。 君和冷笑一声道,“道长好福气,有师父师兄疼爱着长大,本宫就没那么好运了,自打一出生,就注定前方布满荆棘,稍有不慎便被扎得头破血流,还会被周围虎视眈眈的野兽吞噬......你这样幸福怎么会明白本宫的处境?你又怎么配与本宫说什么叫一己私欲!你凭什么要本宫承担不属于本宫的责任?” “你觉得这样嘲弄本宫很有意思吗?” 莫念心道不是的,他没有嘲弄长公主,只是想劝阻她不要再错下去! 还未来得及解释,两道身影从半空中一跃而下,一左一右护在长公主身旁。 “主人让殿下启程。”苍羽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温度。 这两人正是红叶和苍羽。身为魔崇的左右护法,说明此时魔崇已经做好准备,只等长公主下令,便一举入宫。 “晚了,道长。”她转过身看向周围的魔尸与手下高声道,“景帝不仁,暗算本宫不成今日强夺我夫君!诸位,今日你们的相助,本宫会一一记在心里,等到本宫报仇雪恨,定会为你们加官进爵,从此锦衣玉食,萌荫子孙!” 大齐的主人早就该换了!承安,等着我! 冬夜的雪肆意猖狂地飞舞着,把琉璃瓦铺成的宫楼屋顶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 灵越为长公主穿上了轻甲,高贵温婉的容貌竟然和带着肃杀之意的盔甲毫无违和。红叶和苍羽在前方开路,他们身手敏捷。一招一式都充满杀机,打得禁军毫无招架之力。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天子殿前。 汉白玉的地砖上刻着麒麟与白泽,一个凶狠,一个温和。 月白的靴子塌上凸起的浮雕,长公主仰着头一步一步走上最高处,望着前方身着刺着华丽兽纹朝服的年轻男子,眼里只剩下冷漠。 她没想到景帝会站在天子殿外等着自己,虽然面上保持着冷静,但心底却想着这是为什么。 景帝神色微凝,打量着君和长公主道,“这身装扮不适合你,皇姐。” 君和冷笑一声,开门见山,“少废话,把本宫的驸马交出来!” “驸马......”景帝若有所思,随即笑道,“你是说那只魔尸吗?” 此话一出,落在君和长公主耳力如晴天霹雳,她低吼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皇姐......”景帝依旧声音温和,仿佛还是那个敬爱长辈的好弟弟,“没想到皇姐与驸马的感情这般至死不渝......倒是叫朕有些后悔把他派到公主府了。” “毕竟,皇姐幸福了,朕就会不高兴。” 说罢,他抬起手拍了拍,宫人们闻声推开天子殿的大门,里面硕大的殿堂里竟然摆放着一个两人高的巨型铁笼,而辛芷和李承安正被关在里面! 两人身上被绑的结结实实,歪斜着倒在笼子里,李承安睁着眼睛遥望着君和舍不得移开眼。 “承安!” 君和长公主朝铁笼里大喊一声,“你别慌,我马上救你出来!” 她举起手发布号令,一时间大地开始震动,数万魔尸接连不断地从房顶,花园还有其他走廊里围了过来。景帝身旁围着许多禁军,他们都是勇猛之人,见惯了打打杀杀,可即使是这样在看到这些晚完全腐烂了的活死人时,也着实恶心了一把。 看着这些魔尸一拥而上,景帝却不见丝毫畏惧,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嘴里喊着笑问道,“皇姐是找了什么人让驸马恢复得这样好?” “皇弟,你别太过分!” 君和示意着魔尸向前冲,魔尸们听懂号令便迈着步子纷纷朝景帝方向冲了过去。君和长公主满意地看着这些宛如死士般冲上去的魔尸,心头快。 “上!给本宫杀了他!” “哦?”听到君和长公主口出狂言,景帝非但不责怪她,只是声音愈发温柔得令人害怕,“想杀了朕?皇姐舍得你的驸马吗?” 说罢,只见天子殿堂内的角落里出现了几名身着道袍之人,他们有的手拿拂尘,有的持着长剑,这些人分明是修士! 景帝朝他们看了一眼,道,“给朕好好地教训教训!” “遵命!” 话音一落,那些道士开始施展法术,只见绑着辛芷和李承安的缚仙绳发出莹莹的光泽。辛芷低下头,看到熟悉的金光骤然闪现,还越来越紧,勒得辛芷身上都起了深沉的印记。 “跑......”想起当初沈飞也是被这个缚仙绳绑住了,花了许多力气才将其解封,他是不是当时也这么痛? “跑不了的阿芷姑娘,这绳子太紧了,在下无法解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消失了。辛芷侧头一看,果然是因为下面的道士念了法决收紧了缚仙绳,李承安初为魔尸自然是受不了这种痛的。 辛芷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身为魔尸由于体内魔气不能自己产生,缚仙绳拿她没辙所以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可眼下李承安本就一直被李府,公主府娇养着,对于缚仙绳的纠缠更是痛得要命。 但他却一声不吭,默默地与长公主遥遥相往着。 “李承安,我,灵力没了。”辛芷老实交代。 果然她一出声,李承安也顾不上痛愣在原地,“那...那怎么办?” 辛芷道,“它封住灵力,我解不开。靠你了。” 她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便将这个最大的担子推给了李承安。 “给我解开。”辛芷背对着把手腕伸到了李承安面前,“咬开。” 李承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辛芷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可怎么咬开缚仙绳?听这名字都那么霸气...... “咬开!”她再发命令,比起之前显得更为强势。 李承安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什么变化了,就像一个...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士!让人打心底里觉得信服。 “我...我试试。” 她必须快些解开缚仙绳,否则有可能逃不出这里! 天子殿前,君和长公主看着正在承受痛楚的李承安,眼里满是担心,她双手握紧拳头愤怒道,“你这混蛋!” 景帝却不恼,依旧柔和得很,“多谢皇姐的夸赞。” “那些道士是朕从整个大齐里挑选出来的,若不是提前知道皇姐的计划,恐怕还来不及镇压这两只魔物。” “朕当初实在是好奇,明明都被毒死了怎么还会活过来?结果没想到皇姐竟然想出这个馊主意,呵呵,若朕在当初发现他是魔物,怎么可能放过他!” 忽然,长公主出声道,“皇弟是怎么知道,承安是被毒死的?” 当初李承安去世后,她命令全府上下不许外传李承安的消息,尤其是他的真正死因。所有人都一致统一,驸马李承安是因为身子虚弱而病逝的。 虽然派了影卫去探查谁往里面下毒,得到的线索也指向景帝,但实际上的证据根本没有。 景帝歪了个头,觉得好笑,“别装了,你不是派人查到了吗?”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愿伴其旁 长公主顿时眼神如寒冰,低声狠狠道,“果然是陛下。” “皇姐只说对了一半,”景帝勾起嘴角,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朕只派了人去给他送吃食进补,并未下毒,而且...驸马是自愿吃的。” “朕真是没想到驸马这般懦弱之人能为皇姐做到这个地步,真是情深意切。也对,平日里让他传个消息尽是无用琐碎之事,朕对皇姐吃了什么,去了哪里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能做这种事的无用之人留着也没用,况且...他真的是十分喜欢皇姐呢......” 听到两人的对话,辛芷侧过头看到李承安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他忍着缚仙绳的压迫好半天才道,“咬...不动。” “李承安,为何要自-杀?” 辛芷身为一只开了智的魔尸,虽然表面与常人差不多,但许多处世之道却比稚童还不如,也不管别人是怎么一个心情,想到什么便问了。 按照景帝与长公主的说的,李承安当初知道送来的龙凤松茸汤不怀好意,可依旧喝了下去,最终因与体内阴气相克,身体承受不住这般猛烈的冲突,最终元气大伤而逝。 可明明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喝呢?为什么不把这碗汤倒了,或者告诉长公主?凭着长公主的权利必定会护住他,让李承安逃过此劫。 李承安愣了愣,艰难地退开半步坐在地上,道士们还在施法,他身为魔尸体内无法使用魔气,抽不抽走对他来说并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魂魄早已经回到了他的体内,被关在这里的时候他想起了一切。 他与君和长公主之间炽热缠绵的情爱,与父母姐弟之间的亲情,还有死前浑身无力,绝望地眼睁睁感受着呼吸被剥夺。他死了两次,一次是自己亲口喝掉皇帝送来的煲汤,一次是被君和长公主救醒后最后不舍地离开。 两次他都听见君和在耳边绝望地哭泣却无法拥抱她。 “逃得过一次,那下次,下下次呢?景帝不会放过我和晚晴,还有整个李府。” 李承安知道长公主这个人是在很久之前,那时他因身体虚弱被李府的人带去红枫观祈福,在那里他时常能够看见一名身着素袍的美丽女子站在枫林里。 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棵峻岭之巅的白梅,孤独地屹立着。时常挂了一块祈福牌后便匆匆离开了。祈福牌一百两一块,这个女子却挂了整棵枫树,不由得引起了李承安的好奇。 等人离开后,李承安便去她刚才站的位置看到了刚挂上去的祈福牌,上面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小女儿心思,比如想要吃什么,今日怎么过的,可李承安觉得花一百两却写些这些东西,很有意思。 而且他还发现,每次在那名女子挂完祈福牌后便有不同的人去查看,李承安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 经过打听,才知道这名女子竟然是当朝陛下的亲姐姐,君和长公主。 可是她为什么回来这里写这些话?那她知不知道有人一直在监视她? 他曾经听人说起过君和长公主,说她为人亲和,高贵切善良且与陛下感情非常深厚,可现在看来恐怕不是如此。谁能这么大胆子去监视长公主?恐怕除了当今圣上也没有别人了吧。 心里像是有什么被触动了,他对这位长公主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同情,以至于经常注意到她。 没多久他听大姐说陛下想让君和长公主与燕国皇帝和亲,那燕国皇帝已经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陛下其心可诛。 他想恐怕君和长公主此时心情应该不好,说不定会去红枫观散心,他来到道观,果然发现君和长公主站在枫林里一动不动思索着什么。李承安怕惊到她,隐匿在附近,两人就这么遥遥相隔,直到君和长公主走后才敢出来。 那块小小的祈福牌上肆意挥洒着小女儿的怒意,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威胁,李承安想,或许君和长公主知道景帝一直派人监视着她,写下这些祈福牌也只是为了让那人对她放心。 都说君和长公主是大齐最尊贵的女子,可谁又知道在这浮华高贵的背后充斥着怎样的血腥? 想到这里,李承安的心软成了一汪秋水,对这个女子更加钦佩,他不由自主地写下一些能够宽慰她的话,重新将祈福牌挂了上去。 之后,他得知君和长公主与太后大闹了一场,和亲之事才就此作罢,不过皇帝依然不准备放过她,决心在大齐寻找驸马。 众所周知当了驸马便算是断了仕途前程,男弱女强的姻缘注定会看公主一辈子的脸色,可李承安却觉得似乎还不错,反正他这身体也干不了什么大事,如果可以,他还是很想在长公主身旁一直照顾她。 李府上下对于李承安这个想法表示很诧异,他们之前只是想着随意找家大门户的庶女成婚便可以了,没想到李承安竟然有如此高的追求,一时之间还是很高兴的。 成了驸马虽然没了前程,可也会保驸马以及家族衣食无忧,只是就是不知道皇家的人能不能看上李承安这副病弱身体。 和君和见面后,从红枫观回来的当晚,宫里便派人来了,让李承安诧异消息传得如此之快的同时,他惊讶地发现,来人竟然是景帝的亲信,看那意思似乎想要拉拢他。 那名亲信告诉他,陛下听闻李府有意选驸马,他可以保李承安一生荣华富贵,可相对的必须将君和公主的消息传达上去。 李承安当下就明白,这件事情没有选择,景帝既然敢派人来,而且还直接说出了目的。如果拒绝不光是自己,还有整个李府都会遭殃,接受的话虽然依旧会凶多吉少,但若是做一枚听话的棋子,多活些时日也是可以的。况且,他终于有了去君和长公主身旁的机会。 接着,他装作不情愿的模样在家里呆了好些天,表现出迫于无奈接受了景帝的拉拢。 成婚那日,他假装不知情的样子揭了她的盖头,美丽的新娘笑颜如花,肤如凝脂,红着脸低下头漏出纤细的脖颈,让人欲罢不能。 温暖的红烛旁她对李承安说,希望他能够陪自己看人世间的细水长流。 长公主似乎很喜欢他,这让李承安心怀愧疚,他不清楚长公主否查到自己是皇帝派来的人,如果知道真相,她会不会离自己而去? 公主府里有个嬷嬷是宫里的人,她每隔一段时日会来找李承安询问长公主的消息。她告诉李承安,景帝非常满意李承安的表现,既然长公主这么喜欢,那就趁此机会多套些她的消息。 李承安知道他一副病弱之身,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君和对他有好感,如果连传送消息都做不到那就只有被抛弃了。 君和长公主虽然权利很大,可大齐的国君是景帝,她再怎么翻也无法与景帝抗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好妻子,给她最美好诚挚的感情。 既然景帝这么关心他们,李承安也不介意让他多知道一些两人有多恩爱。 他传的消息里尽是长公主喜欢吃民间小吃,喜欢喝山泉冲泡的白茶,还很有善心地去红枫观施粥,大齐百姓都很喜欢她。她对自己也好,喜欢下厨为李承安煲汤,事无巨细地照顾他。 公主府的嬷嬷还告诉景帝,说李承安常常道要谢谢陛下赐予自己这么好的妻子,让他的生命充满了光彩。 那些消息无疑让景帝十分震怒。 *** 景帝看着面前恼怒的女子讥讽道,“既然他这么喜欢皇姐做的汤,那边让他多喝些吧。探子传来消息,说他当日喝这汤津津有味,一口都没有剩下......” “住嘴!”君和长公主大喝一声,拔出身旁护卫腰上的长剑指着景帝道,“陛下这把年纪了依旧刚愎自用,心思深沉,无情无义。当年偷换圣旨一事做得天衣无缝,瞒过了众朝臣,本宫不得不佩服!” “哦?”景帝笑了一声,耸耸肩,“皇姐连这事都知道,不愧与朕是一家人。” 君和长公主咬牙道,“本宫早就觉得不对,当年父皇虽然生了病,但并未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你假传圣谕前往太极殿照顾父皇起居,实际上正好下毒掌控他。父皇从害病到去世总共才半年时间,你收买太医让他们做假口供,最后又篡改圣旨,陛下可真是英明。” “这些都是皇姐的猜测,毕竟皇姐一直想着取代朕不是吗?” 君和冷笑道,“若不是陛下逼人太甚,谁稀罕那个位置。”她朝前方走了两步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堵住了。 这时才明白过来,景帝之所以敢站在外面是有高人替他撑了法盾,避免受伤。 “本宫虽与陛下一母所生,但其实情感并不如普通百姓那样深,这就是皇家姐弟。在遇到驸马之前本宫一直以为所有人都与我们一样。直到看到驸马一家才知道,我们这种关系才是不同于常人。陛下就连选枕边人都要计较着得失,怎么会明白本宫与驸马的感情?” “皇位算什么,只要能复活他就算是本宫的命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出去......” 她冷冷地剜了一眼景帝,看向那道透明的法盾道,“陛下的能力就只有这些了吗?那是不是该轮到本宫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很勇敢 她触碰了一下面前无形的法盾,轻微流过的电流将手刺得麻木,“陛下的能力就只有这些了吗?那是不是该轮到本宫了?” 君和长公主笑起来柔柔的,加上她本身气质高雅让人很容易感到亲近。要不是看在她身旁聚集了这么多魔尸,还以为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刚一说完,只见她拍了两下手,身旁的红叶与苍羽立刻祭出金刚大锤和银环刀随时准备出击。景帝冷笑,“那朕就等着你破阵。” 他自然是有备而来,得知君和长公主与魔修有关系后,景帝立马派人去寻找修真者。 修真者倒是有许多,但景帝要找最强大的才敢与君和对峙。还好,他早就猜到君和长公主不可能只与小喽喽合作,能够操控这么多魔尸大军的魔修定不是等闲之辈。 两边的魔尸一拥而上纷纷朝景帝所在的方向扑去。它们仰天长啸发出震聋欲耳的怒嚎,大地在震动摇晃,长公主不会武功自然是受不了这晃动,地面上的汉白玉砖被震碎弹起打到身上,便向后摔了下去。 “殿下!”灵越护在长公主身旁将她拉往身后欲将其带走。 “不——!驸马还在里面!本宫就是死也要站在这儿!” 灵越不欲与她多话将人直接扛了起来跃至到远处,他身姿灵敏,带着君和长公主一路闪避着魔尸的进攻。这些魔尸没有开智,如莽撞的野兽一般见人杀人,宏伟的宫殿瞬间化为断瓦残恒。 被塌碎的地面扬起灰尘让整个皇宫陷入了一片灰暗混乱之中,蜂拥而上的魔尸触碰到法盾,瞬间浑身触电抽搐着倒了下去,同时由于不能违背控制者的命令如提线木偶一般还抱着法盾不撒手。 前面一批魔尸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往前冲,渐渐地,天子殿前堆积起了如小山一般高的魔尸躯体,几乎要把整个大殿给遮住了。 “还没结束?就没办法把它们一下全弄死吗?” 景帝皱着眉问身边一名年长的道长,这些是他高价聘来的道士,正如他们所保证的那样魔尸确实冲不进来,可见着前面的尸体慢慢地越堆越高,看着也是烦躁。 “陛下切勿着急,对方能够操控如此多魔尸定不是等闲之辈,贫道已经发了消息传回宗门,他们接到消息定会马上增派援手。” 这位年长的道士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虽然这些魔尸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大碍,可数量实在太多了,同时法盾消耗的灵力也多,也不知能够撑到几时。 魔崇坐在皇宫中最高的望天塔处,满意地望着下方被魔尸侵袭的景象,他从空间里拿出一块黑色的粗布向天空中一扔,刹那间,那块黑布飞速旋转起来,竟然越长越大。 “收魂帆!” 年长道士两眼惊恐地望着天上盘旋的黑色旗帜,它肆意地拉伸着躯体将整个皇宫覆盖住,魔崇颇有兴致地看着下方的景象绕指一点,喃喃道,“收!” 刹那间,整个皇宫被一股恐惧之气所包围,强大的灵压把那些道士压得喘不过气,年长道士大喝一声,“你们几个出来帮忙!”他将双腿盘在地上重新结了个手印,向身后的同伴道,“布阵!” 殿内那几名正在施法的道士听闻之后,也不管铁笼里的两个人了纷纷赶出去帮外面的道士。几个人一走,辛芷身上立马就放松下来了,她疲惫地在地上翻了个身面朝上,侧脸注视着身边的大铁笼心下一横,竟然直接往上面撞了过去! 李承安忙道,“辛芷你干什么?” 正在撞铁门的辛芷头也没回地道,“出去!你呆着!” 要不是之前一直被这些道士施法压制着,灵力又被缚仙绳封住,想要打开这种铁笼哪里是什么难事?眼下,她无法让自己身体变成尸僵状态,只好硬着头皮往上撞。 砰砰砰—— 她一下又一下地不要命地往铁笼子上扑,眼睛,鼻子,还有脸颊上全是被撞出来的淤青和狰狞伤口,李承安先是一愣,随后也跟着一起撞铁笼子。 辛芷想要拦着李承安,他和自己不一样。辛芷是尸修,可以通过各种法术药物对躯体进行修复,可李承安真的就只是一具魔尸而已,若是受了伤,魔气会外泄,身体也不能恢复。 李承安却看了一眼她道,“我还需要什么魔气,又哪里用的找恢复身体?” 辛芷动了动喉咙,心里的话也没能说得出口。 没过多久,铁笼子终于被撞开了,两人相互看着脸上的创伤不由得笑了起来,辛芷道,“走,去找殿下。” 由于被缚仙绳困着,两人费了好大劲才从笼子里滚了出来,好在大殿里的道士都出去迎战魔尸了,宫人们也逃走寻地方躲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跟粽子似的终于爬到了大殿后门,背对着墙,辛芷让李承安靠着自己稍微歇息了一会儿,然后又检查了他脸上的伤口。 李承安的伤口不多,只是脸部鼻梁处有些骨折,辛芷可是要惨得多了,一张清秀的脸被撞得鼻青脸肿,她看着面前这个苍白的男人赞扬道,“很勇敢。” 长这么大,李承安一直是被保护得结结实实,活着的时候家人照顾他,成了魔尸长公主又对他无微不至,这辈子算起来似乎和勇敢没什么关系。 真要说的话,恐怕就勇敢过这么两次。 就是当公主府的嬷嬷呈上那盅汤时,李承安想都没想便喝了,第二次则是几个时辰前景帝麾下的元婴道士来到府中捉拿李承安。 当时辛芷拼死与这道士一战,无奈他修为高出太多,直接把她用缚仙绳给困了起来,李承安才出面阻止表面自己愿意跟着他们回去。 他知道自己会被抓回去当做要挟君和长公主的筹码,可是,这些人不知道,他已经快要消亡了。 李承安靠在辛芷肩上努力地想要站起身来去够门栓,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一名红衣女子垂眸冷冷地看着坐在墙根下的两人。 她穿得极为性感,红衣包裹着婀娜的身姿,那张妖媚逼人的脸上却如冰山一样让人为之一颤。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红叶立在门口冷声问道,打量一番,看到被撞得七零八碎的铁笼子时心下便明白了,“想逃?” 突然,周围的空气变得躁动不安,辛芷心下大叫一声不好,将李承安一头给顶飞了出去,“躲起来!” 李承安哪里反应得过来发生了什么,待一回头,便看到红叶抡起一道法术硬生生地朝辛芷劈了下去! “辛芷!” “咳咳咳——” 辛芷一个侧翻避开了法术,手臂被灼烧出了浓浓的焦臭味,她横眉凌冽地回望着红叶,虽然手脚被束缚,但好在她本身体术好,躲避是没有大问题的。 轰—— 轰轰——— 红叶肆意挥洒着灵力,一道又一道地朝辛芷躲避的方向打去。 灵力如骤雨疾降落在她的身旁,能作为魔崇护法的人实力自然不弱,打了几千道灵力后依然面不改色地看着四下逃避的人。 辛芷一侧身藏在一根柱子后,松了口气,还好李承安已经趁乱跑了,眼下已经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如此放手一搏,凭着自己的速度恐怕还是能够逃出去。 忽然,她侧耳倾听,发现周围没了声响! 果然一抬头,发现红叶正悬挂在房梁之上,咧嘴一冷笑,“轰”地两手朝自己推了个灵球! 眼见着那灵球带着杀意射了过来,辛芷想都没想拔腿就跑,只是她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灵球的一面还是打到了辛芷背上。 蕴含着强大灵力的灵球“砰”地将人灼烧弹飞了出去,辛芷没来得及防护,摔了个狗吃屎。 此时不能够化尸僵,真是疼! 不过她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只见那红叶跟野兽似地紧追自己不放,在半空中旋转着又打了几个灵球过来,辛芷没了灵力又挨打了几番,此时速度下降,又被灵球打飞了。 “呼....”她艰难地侧过身,看着眼前那个妩媚却狠辣的女子,心道,自己是轻敌了。 眼见着红叶跟灵力不要钱似的,又在手心里聚起了一道更大的灵球,辛芷沉下心,准备用最笨的方法——硬扛着! 这办法确实傻!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现在速度比不过人家,灵力也打不出去,根本逃不出去。 罢了,反正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再怎么被打总不可能又死一次吧? “不跑了?” 红叶冷笑道,“一只魔尸竟然妄想与魔修对峙,真是自不量力。” 她看了一眼辛芷,“你这魔尸好生奇怪,为何长得与常人无异?” 李承安能够保存生前的容貌自然是因为长公主去鬼市拍下的还魂丹,可面前这具魔尸又是怎么回事呢? 魔崇让红叶前来带走李承安,没想到来了之后竟然碰见这样一件有趣的事,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好奇,于是死追着辛芷不放。 也许是知道魔尸本就只有靠蛮力对抗,红叶轻松地将她制伏,越是看她的容貌越有些好奇,“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辛芷一愣,她们见过? 仔细思索一番,啊......难不成是铁丘山里的那片聚集着魔尸的山洞?红叶竟然是那些魔修之一?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头兄弟 当初辛芷从铁丘山的魔窟里逃出来可是费了不少功夫,那时她懵懵懂懂不明白自己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现在知道了是因为这些魔修的邪术而变成魔尸,感到十分不悦。 而且自己的魂魄还被捏在他们手里心里不由得犯怵,万一他们想控制自己,那还不得乖乖地听令? 在铁丘山时她见着了两个左右护法,还有他们的首领——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模样的魔修。左右护法很强,当初自己那半边手臂就是左护法打断的,现在这个女人是右护法,肯定实力不弱。 至少,比她自己强多了。 辛芷心头在打鼓,眼前这个右护法来势汹汹还对自己穷追不舍,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红叶继续强势输出,越来越焦躁。她想起这只魔尸是谁了,三个月前魔崇将铁丘山下古战场里的那些古尸赋予新生,让他们成为魔族的重要部队。 当时有正道宗门收到消息前来阻击,这群魔尸当场便抓获了许多修士。可就在祭祀魔尊之时却被眼前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尸破坏了。 那只魔尸放走的修士当中有金丹期修士。 要抓修士并不容易,金丹期的修士魂魄是比普通魂魄更能够大补之物,居然就这么被放走了!最让人不解的是,她为什么会有意识? 魔崇把李承安制成魔尸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因为发现辛芷这样的意外,他研制出了能够让魔尸拥有意识的炼制方法,李承安就是很好的杰作。 他本打算更进一步去研究,可长公主把李承安盯得太紧根本无从下手,若被她知道自己当初炼制李承安是抱有这样的目的,指不定要怎么翻脸不认人。 一个位高权重的皇族比一只开了智的魔尸有用多了。 红叶又向地面上打了几百道灵力后,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辛芷跟兔子似地到处乱蹿,见红叶不再攻击之后便躲在残垣后调整。 她身上都是大大小小被灼烧出的洞,显得颇为狼狈。浑身使不上劲让辛芷十分焦虑,虽然觉得不太可能解开,可还是下意识地试着用力绷了绷手碗上的缚仙绳,结果,出乎意料地发现竟然有那么一丝松动了?? 得知缚仙绳有可能取下来后辛芷心里有些兴奋,缚仙绳自然不可能自己松动,只有可能是在红叶攻击自己的过程中被法术打的。 那是不是再劈几下就能解开了? 不顾身上的灼伤辛芷重新出现在红叶的视线里,大喊道,“你这么弱?” 红叶先是愣了一瞬,不明白这个魔尸怎么又突然出现了,接着又听到她不知好歹地说了声,“你主人,没嫌弃你?” 这是辛芷的真实想法。 虽然辛芷自身修为刚过金丹,可由于时间仓促并未刻意练习好怎么使用,但挨那几万道灵力可不是白挨的,就比如现在她觉得自己还能再被红叶打几千下都不成问题。 辛芷明白自己的实力在金丹当中算不上好,比如沈飞一个剑意就能把自己摁得死死的,无相君更是弹个指头就能把她抛出几百里,至于红叶,也只能硬着头皮扛。 不得不说,红叶的实力真的很强了,身上那些上百个窟窿可是实打实的在啊。但她神情高傲得很,还喜欢意气用事,她的主人肯定不是让红叶来对付辛芷,可这人却敢不听命令,放走了李承安还围堵自己。 再加上之前透露出来的那些消息,辛芷便怀疑是不是因为铁丘山一事红叶的主人非常生气把她给骂了? 不然像红叶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揪着自己不放?要是再被自己在指着鼻子骂,估计得暴怒吧。 “你太弱了。”辛芷一边说,身后的手一边飞快地挣扎着解缚仙绳,“你主人,不会信任你。” 果然,此话一出正中红叶的逆鳞,她近日以来频频失手,先是丢了祭祀的修士,接着在鬼市让蛟王砍成重伤,显然魔崇已经对她失望了。 她无法在魔崇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只能压抑着,没想到竟然碰到那个逃走的魔尸!她竟然还敢挑衅自己!简直是找死。 咬了咬牙,红叶抬起手运起灵球愤懑道,“低劣魔尸也配谈及主人,受死吧!” 说罢,奋力将手中的灵球猛地砸向辛芷,那灵球生得巨大,里面的闪电噼里啪啦地炸个不停,辛芷动了动喉咙兴奋想着,来了来了,着一击肯定能把缚仙绳给劈了! 于是立马转身把手举起来好让灵球劈到自己,那灵球速度极快,所过之处的空气都随之变得躁动不安。 快了快了!辛芷兴奋地想着,虽然肯定会受伤,可她是谁?她是经过尸丹六万道冰火两重天淬炼过的人啊,这点算什么? 红叶看着自己的灵球朝辛芷砸了过去,可那魔尸不仅没有动,反而呆在原地等着灵球的攻击。 不对...... 红叶心想着,忽然看到辛芷转了个身,手腕朝上正对着自己! “糟了!” 缚仙绳是龙筋所制,能够将灵力封制体内故有缚仙一说。 被绑住的人无法自行解开,可一旦受到外部冲击也就解开了。 红叶双腿一蹬飞身朝灵球进攻的方向跃去,她伸出手想要将自己打出的灵力击毁,可还是迟了一步。那灵球先一步打在了缚仙绳上。 本就有些松散的绳子被这外力一击,瞬间散开了。 灵力重新充盈着尸丹,浑身如被电流走过酥麻得很,辛芷不顾背上的伤势运起尸丹,可没想到灵力竟然提不起来...... “......” 想起之前沈飞等人被缚仙绳绑了之后也似乎恢复了至少一天才能勉强御剑,那她现在还是废的咯? 辛芷出神地想着,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红叶的突袭。 眼见着缚仙绳被自己的灵球给打散了,立马捞出法器金刚大铁锤猛地朝背对着自己的魔尸砸去! 似乎感受到身后有动静,辛芷立马转过身,便看见近在咫尺的铁锤由上而下“轰”地砸了下来! “唔!” 她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飞,可有感觉不对,等跌到地上才发现,那股所谓的冲力...怎么还压在自己身上? 辛芷睁开眼,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庞然大物将自己压倒在地上,它浑身被裹着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忽地觉得手臂被用力一抱,辛芷低头愣住了,这大块头怎么还有手?再往下一看,又多了一双脚! 这...这是人? 可它的头呢? 咽了口唾沫,本想开口询问这位大兄弟到底是何方神圣,却见红叶又提着锤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哗,哗—— 金刚大铁锤在地上被拖行的声音让辛芷感到背脊有些发冷,面前这位大兄弟似乎没什么灵力,那现在的情况是自己还得拖一个? 大兄弟没有脑袋自然是不知道红叶在身后,他握住辛芷的手魔识瞬间与少女的灵识相同,辛芷一怔,张大着嘴巴不可思议,“无头兄弟!?” 她是真没想到三个月前刚从地底下爬出来时认识的战友无头兄弟竟然也在这里,说起来当初他还帮自己逃出魔窟,先下说什么都必须把人给带着逃了。 她立马坐起身,叹了口气,这...这场重逢来得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那边红叶正抡着锤子过来了呢! 看到眼前这一幕,红叶也稍微愣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嗤笑道,“哦?这是认识?” 遂把锤子扛在肩上,妩媚婀娜的身姿和两把大锤子一对比,看着实在是有些突兀。 “那就一起死在这儿吧!” 说完,那道身姿凌空而起,带着大锤子飞旋着如一支箭一般冲了过来。 见状,辛芷拉起还沉浸在重逢喜悦中无头兄弟的手飞一般地往外逃,“跑——!” “轰——轰——轰——” 身后房屋被摧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辛芷哪里敢停拼了老命往皇宫外跑,只是刚一出天子殿大门便被一道无形的灵力给撞了回去。 坐起身来,辛芷慌忙地对着半空摸索起来,果然,这里有结界! 回过头,红叶带着妖艳的微笑轮着大锤子姗姗而来,“倒是跑呀!” 不得不说,看见猎物在自己手中逃窜却又跑不出手掌心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不知为何她就是看这只魔尸不爽,尤其是她这副样子实在让人膈应。 虽然红叶曾经在铁丘山魔窟里见过辛芷,但她却觉得在之前肯定还见过,她活得太久了,定是把一些无关重要的事情给遗忘了。 不过,不管是不是曾经见过,现在,这只让人不爽的魔尸马上就会被自己锤成肉泥! 辛芷拉着无头兄弟贴着法盾向后退,不对啊,大家都被这结界困着,红叶是怎么进来的? 忽然,在一片成为废区的天子殿里,断壁之下竟然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定睛一看,一只魔尸竟然从杂乱的残垣之中出来了!! “土遁......”辛芷喃喃道,这帮道士的结界竟然管不了土里面? 也就是说红叶是土遁进来的?辛芷眼皮跳了跳感到有些糟心,眼看着一只只魔尸从土里边钻了出来纷纷聚集在红叶身边,两人不由得同时向后退,这一退,竟然撞到了一个人。 那个男人周围聚了一大批修士,正不停地向结界输送灵力。 辛芷回头,与那人带着阴翳的目光对上,“......陛下?” ------------ 第一百二十章 皓月宗门 景帝看到眼前狼狈的二人,又抬头盯着随时准备发难的红叶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朝身旁那群正在施法的道士们动怒道,“玄真子,这就是你们的结界?人家都打到家里来了!” 为首的那位年长元婴道士便是玄真子,看了一眼红叶和背后正在相继从地里出来的魔尸们宽慰道,“陛下切勿慌张,这些小魔不成气候。” 接着朝身旁的一名稍年轻的比较壮实的道士说,“阿毕,你去解决她。” 那名叫阿毕的道士听令马上撤销了自己的结印,朝景帝抱手鞠躬随即一个转身如一支冷箭投入到魔尸的巢穴中。 只见阿毕抽出腰上的鸳鸯双刃,“唰唰”地狂舞着,砰—— 兵刃相见的一霎那,两旁的残垣掀地而起,红叶双臂似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所击中,一时间使不上力,身体也被阿毕体内散发的灵气震退了出去。 “啧。” 她朝地上啐了一口,心道不好。这阿毕看着年轻却竟然是金丹中期之人,如果没有刚才和辛芷那一番打斗说不定还能拼命一搏,可眼下情况对她极为不利。 想到这儿,她看了一眼天上正在旋转的收魂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迅速退往魔尸之中指着阿毕等人道,“杀了他们!” 魔尸们蜂拥而起,野兽一般卷席上去,阿毕眉毛一凛,右手迅速捻起法决朝它们打了过去。 被灵力击中的魔尸纷纷碎成烂泥倒在地上抽出,可它们数量实在太多一波刚被消灭,地下立马又钻出更多的魔尸。 就在此时,天边高处传来了一阵缭绕的铜铃声,那铃声与普通的不一样,传到耳里迅速瓦解着意志,整个人头昏脑涨,对眼前的事物模糊起来。 “嗷嗷——” 魔尸们自然也听到了铃声,他们似乎更兴奋了纷纷朝着望天塔的方向高吼起来,一时间,周围的魔气变得更加浓郁,玄真子毕竟是元婴大能,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便高声道,“阿毕,回来!” 听到召唤,阿毕也不恋战迅速回到玄真子身旁,只听玄真子道,“陛下,魔尸数量太多,咱们恐怕难以支撑太久,” 景帝气愤地将大袖一甩,冷冷道,“方才说不足为惧的是你,现下说难以支撑的又是你,玄真子,你可知道犯了欺君之罪!” 玄真子诚恳道,“陛下,贫道说不足为惧和结界此时难以支撑皆是真话,我等一行人还有一位道友未赶来,期间变数是贫道未能料的,陛下,咱们先走吧!” 景帝也没其他办法,只好在众道士的保护下向后宫撤去。 “叮铃铃——” 铜铃声又如鬼魅一般在耳旁响起,景帝打了个冷颤道,“你们可否有听到铃声?” 明明周围没有人带铃铛,这声音怎么一直在耳边回响? 玄真子叹了口气,迅速在景帝身上接了个印道,“这是破魂铃,贫道已经为陛下结了法咒,无须担心。” 一旁的辛芷自然是听到了这番话,破魂铃?难道是在鬼市里小莲丢在石棺里的那个铃铛?想到那时自己被抽魂的痛楚,不由得心里发憷。 正拉起无头兄弟的手准备趁乱逃走,却听见阿毕在一旁幽幽道,“师父,这两只魔尸怎么办?” 玄真子一脸诧异,“自然是带走了!” 接着只见阿毕从空间里拿了两根绳子将自己和无头兄弟绑住,押着往前走,还暗暗地在耳边道,“你们别想跑。” 辛芷:“......” 无头兄弟:“???” 破魂铃的声音就像撞针在脑海里不停地敲打,辛芷此时已经浑身无力,膝盖发软连路都走不动了,无头兄弟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他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只是把辛芷抓得紧紧的。 刚出狼窝,又如虎穴,周围还这么多道士,辛芷觉得真是太倒霉了。 不过...她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套点近乎,于是凑到阿毕身旁道,“在下辛芷,道长,如何称呼?” 阿毕瞥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辛芷并没有放弃,接着道,“道长,于何门派?” 阿毕应该不是明心宗的吧,这种有金丹修为的明心宗现在就只有沈飞一个,若是在明心宗自己肯定就认识了。 “闭嘴,老实点。”脸上依旧是跟个苦瓜一样皱着,英俊的脸显得尤为严肃。 毕竟是正道中人,再怎么看不惯两只魔尸,阿毕最多也只是不满两句并未作出什么欺辱之事。这让辛芷觉得她还可以再进一步试探,于是道,“我在,明心宗......” 怕阿毕不清楚明心宗在哪里还特意加了句,“鸿钧道人是掌门......” 阿毕一脸不可置信道,“你一只魔尸怎么可能是明心宗的?” 就知道他不信,辛芷解释道,“我是灵宠......” "灵宠?"阿毕打量她一番,“谁这么没眼光找一具魔尸来当灵宠?明心宗对弟子也太抠了吧。” “......”他这么一说,辛芷都找不到理由反驳了,她知道魔尸收歧视,可再来一次还是觉得挺心酸的。 无头兄弟感觉到辛芷周身的灵气变得有些黯然,便捏捏她的掌心示意自己在这里,别难过了。 玄真子走在前面,一直注意着后面红叶和魔尸的踪迹,自然也将徒弟和辛芷的话听在耳里。阿毕沉迷于修炼,对魔物并不怎么清楚,可玄真子却十分了解。 他十分惊讶,身后两只魔尸...为何会有自己的意识? 其实在他看到辛芷和李承安时就十分不解了,魔尸通常身躯腐烂,能够像他们两个保存得这么好的十分难得,而且他们还有意识! 若是拿到鬼市去卖当个宠物养着玩一定是千金难求,而且,这只女魔尸竟然还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真是闻所未闻! 还有,她竟然说自己来自明心宗! 玄真子是次于明心宗的皓月宗掌门,比不得那种大门大户,一个宗门里有他这么一个元婴修士已经是很不得了,像明心宗那种能同时容纳十多个元婴以上的大能根本无法想象得有多么强。 最让人望尘莫及的,是他们竟然有天凌子...... 这种活在传说中的人物,若他们这种小门派能得到他的一些指点,那就是毕生的荣耀。 想到这里,玄真子不由得停下脚步,“你来自明心宗?”这话问的既有疑惑,还带着一丝期待。 辛芷用力点点头,“是。” “方才你说是灵宠,你的主人是谁?” 辛芷并未隐瞒,“沈飞。” “沈飞?” “沈飞!” 这名字他们自然知道,那可是明心宗掌门的关门弟子! 虽然沈飞很年轻,但明心宗十分看重他,被誉为是继天凌子之后明心宗又一修真天才! 两人都是二十岁结丹,都是掌门首席关门弟子,这一样的画面简直就是闪瞎了玄真子的眼睛,明心宗,怎么就运气这么好? “沈飞怎么会收你做灵宠?”阿毕在惊讶之余,首先反应过来了,他一向冷静,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很少有玄真子这种背负皓月宗责任的想法,所以对别人宗门有哪些大能并不在乎。 他曾经在青年弟子比武大会上见过沈飞,那人沉着冷静,没个法决都精准无比,剑意直达对手的灵识,让人臣服于他的威压之下。 这样的人,怎么会收一只魔尸做灵宠? 辛芷之前也不理解,不过沈飞跟她说了很多次后便释怀了,于是好心解释道,“他喜欢我。” 可不是么,天天在耳边说着,都起茧子了。 玄真子:“噗——” 阿毕:“哈?” 众修士:“......” 景帝、无头兄弟:“???” 一阵沉默之后,阿毕率先想通,魔族的人,就算蠢钝如魔尸都没一个好人!“魔族之人,果然狡诈!” 就是不知道沈飞到底与这魔尸结的是什么契。 正在这时,破魂铃的声音越来越响,摇晃得也越来越激烈,辛芷和无头兄弟没有法咒保护,浑身难受的紧。 一个道士忽然高声道,“掌门,快看!” 大伙儿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朝天空望去,只见那只收魂幡骤然便大像是要把整个皇宫给盖住了! “不好!收魂帆变大了!”玄真子低声道。 景帝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问道,“什么意思?” 玄真子转过头看着他,认真道,“陛下,魔族这次有备而来,恐怕要血洗皇宫!” 宛如一盆冰水从景帝的头上浇下去,把所有的愤怒,焦躁,全部都浇灭了,“你说什么?” 玄真子严肃道,“陛下,敢问长公主到底和什么人接触了?能够动用收魂帆的魔修,其修为恐怕在贫道之上!”玄真子这人很实诚,能做到就是能做到,不行的一定不会强撑。 当初景帝找到他时,听对方描述,以为这些魔族之人最多是个元婴修为的魔修,他们皓月宗虽然是小门派但并不弱,而且此次来历练的众弟子们都已有金丹期,打打魔尸,对付金丹期的魔修并不是问题,就算有元婴期,这不还有自己扛着么? 景帝出手确实大方,玄真子很愿意接这单任务。还有,来到朝都时他们遇到一名散修,那散修修为十分高深,看样子似乎在找什么人,玄真子便试着邀请他一起来除魔,没想到那散修很容易地就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到了约定的时间,那名散修竟然没来...... 玄真子深深吸了口气,眼下正是缺人的时候,他向来识时务,便对着辛芷道,“贫道暂且信你是...明心宗的灵宠......阿毕给她松绑。” “师父!”这可是魔尸! 还未开口便糟了玄真子一计眼刀子,阿毕立马闭嘴了,迅速地替无头兄弟和辛芷松绑。 玄真子给辛芷二人结了个咒印,那股不适感立马就消失了,“眼下魔修来势汹汹,还望这位灵宠姑娘和...和无头兄弟一起和我们挽救朝都苍生!”他眼神真诚,看得辛芷热血澎湃,“明心宗,辛芷。”她学着沈飞往日的动作朝玄真子抱拳道。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盾修之人 辛芷在玄真子的帮助下迅速调节好了体内被缚仙绳之前封住的灵力,如今能够调动自如战也算的上一名强劲的战斗力。 不过她方才答应玄真子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真,是她现在已经知道发动魔尸进攻的人不是什么好人,愿意与大家去打败这个首领,阻止他的计划。假却是知道这些人很强,她现下带着无头兄弟有些难保自身,必须依附他们去找到李承安。 一群人退至御花园,发现周围早就被魔尸占领,已经无路可退。景帝问玄真子,“那收魂帆是什么?” 玄真子叹了口气道,“收魂帆是以吸食魂魄来养的魔界兵器,吸收的魂魄越多,力量也就越强,咱们看到的这面收魂帆约莫是吸食了数万魂魄才能够这么长这么大。” 收魂帆就如一个盖子覆盖在皇宫顶上,不断吸食着方才在与魔尸的对战中牺牲的宫人和士兵们的,他们的魂魄成了收魂帆的一顿食物。 “可有办法将其攻破?” 现在收魂帆是吸食的宫人魂魄,若是它再长大...恐怕整个朝都的百姓都会成为炼制魔器的材料。 玄真子摇摇头,“要想阻止收魂帆,只得碎其原型。只是这魔帆已经吸食了许多魂魄,厉害了不少,贫道无法将其击破。” 听闻,景帝咬紧牙关,气愤不已,他这没能耐亲姐姐竟然与魔修合起来抗争自己。他倒是要看看笑道最后的人是谁! 身后红叶紧随而至,看见不远处的景帝屹立在一群人只见他眉眼看似温和,却深不见底。她身子轻巧一跃而起朝景帝打了几记灵力。 年轻的帝王来不及躲避只好原地蹲下,而红叶却凝视了他一眼。随即出招更佳猛烈! “砰——!” 鸟雀在树林中惊恐地啼鸣,展翅逃离这个曾经的世外桃源。 正当景帝以为自己要被灵力打中时,身旁的辛芷赫然挺身而出,她从景帝身旁贴身擦过,忽然觉得腰间一空,景帝低下头看着腰上的天子剑已经落到了少女手中,她挥动着利剑,飒爽英姿,挽起的剑花被注入灵力以一己之躯将红叶的灵力悉数破开! 阿毕见状也对她的行径大为吃惊,没想到辛芷竟然这么厉害!玄真子也露出赞赏的笑容。 可只有辛芷知道,这并非她一人功劳。她仔细凝视着这把从景帝身边取走的天子剑,发现其中存有被大能赐予的一丝灵力,刚才在遇到攻击时立马与剑身合并,毫不留情地将红叶的灵力反弹了回去。 “唔!” 见自己打出去的灵力竟然反而转头攻击自己,红叶侧身躲避开,咬咬牙,随即停在原地。 身旁的魔尸一拥而上阿毕见状也挺身朝它们大开杀戒,带着腐臭味的肉浆撒了他一身,阿毕如一只飞速穿梭的梭子在其中游刃有余。 明心宗是一个比较全能的宗门,虽然对外宣称它最厉害的是神剑阁,也就是剑修,可事实上除了剑法,它的炼药,炼器,画符也是在一众门派中居于前几名。 皓月宗就不太一样了,这个门派最擅长的是造结界,也就是盾修。 造结界是任何修士都会的法术,结界固然重要,可相对于具有攻击性,实用性更强的剑修,以及能够救治众人,不可获缺的丹修来说,盾修实在是很鸡肋的一个偏门法术。 因为专攻的人少之又少,所以皓月宗的盾修在众多门派里,竟然能够崭露头角...... 往年的门派比拼大会之上,皓月宗常常被其他修士问起是什么最拿手,当对方得知是造结界时,都是讪讪而笑。 不过他们的掌门,玄真子却不这么认为,虽然盾修攻击不如剑修,救治不如丹修,甚至连符修都不如的情况下,他坚持带领皓月宗的弟子们钻研阵法法盾,研制出了一个又一个新颖的结界。 在比拼大会里,常常因对方攻不破法盾而拖延成平局出名。 “布阵!” 玄真子命令道,身旁的皓月宗弟子们立刻回到他身旁,摆出阵法中的动作一齐结出一道巨大的光盾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辛芷忽然觉得周身灵气充沛,浑身上下十分精神! 这定是受玄真子布下的结界影响了,反观红叶,她也被结界笼罩在里面,可脸色却不太好。 红叶眼睛通红地望着玄真子,手中的大铁锤一个不留神落在了地上。周围的人见状立马安静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感到身体里的灵力正在迅速地流逝,身旁那些魔尸似乎也收到了影响竟然纷纷倒了下去! 此结界便是玄真子研制的新型结界——小念阵。 名字比较废,可这个阵法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小却抗打。 它坚固异常,还能够将对方的灵力遣散出来充沛自己的队友,若有此阵相助,哪里还会怕敌人? 红叶宛如一只被抽了气力的狮子,她感到整个人昏昏沉沉,连金刚大铁锤都拿不稳掉地上了。她明知这结界似乎就是造成这种状态的罪魁祸首,可却无可奈何。 她无力地拾起地上的铁锤,朝结界疯狂地砸了下去,可结界依旧纹丝不动,红叶出不去了,最终靠着结界边上坐了下去,涣散地望着前方,再也忍不住,头往边上一栽,和那群魔尸一起昏了过去。 “师父,这阵就不能大点吗?咱们花这么大力气才死几百个魔尸。”阿毕收回双刃将上面的腐肉擦拭干净碎碎念道。 “你懂什么。”玄真子冷哼了一声,“若想要结界变大,得至少分神以上才行。” 像是听进了玄真子的话,阿毕点点头若有所思,“没想到师父这么厉害,那师父赶紧加油吧,徒儿想看看数万魔尸一齐倒下的场面!”光是想想都兴奋,那股子激动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玄真子收起阵法,自己这徒儿十分慕强,还是个只会修炼的武痴,若哪天超过自己了,恐怕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想着出口教训阿毕,谁知一把银环大刀从天而降,它速度极快,一道白虹闪过,玄真子忽然感觉手臂一空,低头望去,只见那柄银环大刀竟然将自己的一条手臂给削没了!! “唔啊——!” 鲜血喷薄而出洒在地面上,被掀起的大地吸食掉。玄真子脸色惨白,捂住断掉手臂的肩膀大喝一声,“有敌袭!摆...摆阵!!” 阿毕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住了,大吼道,“师父——!” 也不顾周围是否危险硬是退回来将玄真子紧紧扶住,“师父你怎么了!”他低下头正好视线落在那柄银环大刀上,它倒插进裂开的地面,刀刃闪过猩红的血迹。 “这是......”阿毕双眼通红,猛地看向前方缓缓而落的男人。 辛芷紧随其后退至景帝身旁,将天子剑横立在胸口处对着那个曾经打断她肩骨的男人,苍羽。 苍羽正好找到逃出来的李承安,将其顺利地待会君和长公主身旁,可没多久便感应到红叶的灵力正在慢慢消失,苍羽便立马动身来到御花园。 只见红叶还有魔尸们竟然被一群皓月宗的人打败了! 苍羽深深呼了口气,发现那立在御花园中间的法盾无比坚固,以他之力根本无法强行突破,就在思考怎么把红叶救出来时,却正好看见玄真子收了法盾。 他想都没想,立马用尽灵力朝玄真子狠狠一击! 这个玄真子是里面最强的修士,若是没有他,那么整个队伍便失去了主心骨,也就不攻自破了。 魔崇吩咐了两人主要目的是带回李承安,活捉景帝。 他走上前去查看红叶伤势,发现除了失去灵力意外,金丹也因消耗过多而有些枯竭。之前他便听红叶说有明心宗的人回来,必须去寻仇,没想到红叶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被人反攻,落得灵力散尽的下场。 苍羽冷笑一声,看了她一眼没说多余的言语,他注视着前面挡在玄真子和景帝身旁的几名修士,一一扫过,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只魔尸! 他仔细一看,虽然这人已经大变样,长出了新的肉-体,可那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却还在。 那是在铁丘山时,有一只魔尸放走了具有金丹修为的修士,当时苍羽十分愤怒,要知道金丹修为的修士不仅难抓,而且对于祭祀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祭品,可却被放走了。 他走下祭祀台,朝着那名魔尸的方向走去,在来到它跟前的时候发现,这只魔尸竟然有一股让人不适的气息。 那是一股隐藏在魔气之下的,纯正的灵气。 苍羽感到整个身体十分不适,便出手将其打了出去。 没错,就是面前这句魔尸,她竟然还没死! 而且,这只魔尸还成了尸修,她的修为竟然在短短时间内达到了金丹期! 苍羽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红叶那么傻,满脑子都被感性所取代,相反,苍羽觉得这是一个让人恐怖的变数。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只魔尸的模样,他见过。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中之道 “你,竟然成了魔尸......” 苍羽记得面前这个人,在很久很久之前。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成了魔崇手下的魔尸。也是,当年她死的地方就在铁丘山附近,理应是与古战场的将士们一起红叶也定是想起这具魔尸,收其影响才不顾任务地去与之一战。 “辛芷。” 他咬着牙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意味悠长。看着辛芷,眼前的人与记忆里的身影重叠,她们有着一样高挑矫健的身形,一双昳丽而深邃的眸子,但不一样的是辛芷的眼神闪烁着单纯而热烈的光彩,另一人却总是隐忍着,流露出的永远是冰冷和孤独,让人永远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眉头一挑,辛芷觉得不对,看着样子左护法是认识自己的,而且还是生前就认识。不过看他这恨不得咬死自己的模样,两人恐怕关系不好,说不定还是仇家。 现下还是继续装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比较好,这种一眼不合就拆骨头的家伙万一真是仇敌可就不好办了。她纹丝不动,声音清脆利落,“你是谁?” 这个人恐怕知道自己生前的事情,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 不过苍羽显然不准备告诉他些什么,不论辛芷怎么拐弯抹角地询问都没有说出一句有用的话。 一旁的景帝看不下去了恼怒道,“他若知道什么,怎么还会与你弯弯绕绕半天不说实话,辛芷是吧?皇宫里的藏书阁有自西洲大陆建立以来的所有朝代古籍,若你把他打败了整个阁楼的书都送你!” 眼下玄真子受伤,他看辛芷打起来动作敏捷果断,自然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力,若是被对方拿捏住弱点不愿意打了可就糟了。 不得不说,景帝确实是洞察人心的好手,尤其是像辛芷这样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三两下就把顾虑给消除了。她确实有一瞬间不愿意与苍羽为敌,这人给她带来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不过很快,便听从了景帝的意见,现下李承安估计是回到了长公主那边,自是不用她操心。这姐弟俩斗成什么样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长公主与魔修勾结意图篡位,魔崇带来了魔尸大军意图对朝都发难。 明心宗派沈飞到此就是为了查清魔族动向,现下他们不得不卷入这场皇位之争中。 手上传来一阵阵让人熟悉的魔识,是无头兄弟。因为没有头他只能通过感应身旁人的灵力来猜测,“这是我们之前在山洞里碰到的那人,他很厉害,咱们要小心。”他终于认出了这个浑身散发着让自己感到压迫的人是苍羽,和在铁丘山魔窟里的那个人一样。 辛芷捏了捏他的手示意让他放心,苍羽和沈飞修为不相上下,现下苦战一番是免不了了,金丹后期与初期差别之大,决不能硬扛。 虽然苍羽不打算和辛芷多说废话,不过看到景帝这么容易就把她给忽悠过去了不由得讥笑,“丧家之犬,不论生前还是现在都是一样无能。” 丧家之犬?辛芷一愣,她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明白我说的什么?”苍羽看了她光洁的脖子,指了指道,“那一刀是我砍的。” “!!!” 众人:“!” “你...”她当然记得自己脖子上的那一道致命伤口!狰狞的刀疤把整个头都要砍断了!没想到竟然是苍羽的手笔!握住天子剑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这个人究竟是对自己抱有多大的恶意,竟然毫不在意地说出这个真相! “我们是敌人。”她确认道,根据记忆里的种种画面推测自己最终是死在战场上,那苍羽应该是敌人了。 “敌人?”苍羽笑了一声,“虽然不知为何你会开智,不过看起来脑子也不太好使的样子。如果想知道,等你从我手上活下去再说吧!” 说罢,苍羽喂了自己一颗药丸,瞬间浑身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灵力,一时之间,灵压把所有人压得呲目欲裂,景帝更是受不住这样强的灵压,捂住心口喷出一口鲜血便昏了过去。 众皓月宗弟子也相继眩晕,重新撑起的法盾一时之间破裂开来。“咻!”苍羽朝半空中一挥银环大刀,刀刃带起的狂风卷席着御花园,里面的珍贵花木瞬间被拦腰砍断,美丽的园圃瞬间被毁灭。 “分开撤!” 辛芷大喊一声,拉起无头兄弟把腿就跑,两人跃上阁楼顶,琉璃瓦随着奔跑的步伐纷纷垮塌,苍羽侧头看着逃走的两人,银环大刀再起,朝二人又挥了一刀。 “轰——” 刀锋正击中两人脚下,她落后一步奋起将无头兄弟推往远处,那刀锋横起一劈,却把她背部狠狠地砍了一刀。 “滋啦——” 辛芷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转过身瞬间尸化,才挡住了这一重击。只是,背后的衣服却被撕裂,还留下一道较深的伤口。 她站起身,泛白的双手紧紧握住天子剑正对着苍羽,淡墨的眉峰飞斜入鬓,眼里的纯澈褪去,剩下的只有肃杀与坚毅。 “呵,这才像你。”苍羽漠然,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眼里依旧是不屑与嘲弄。 不管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只死了上千年的魔尸,翻不起浪花。 背上的衣服被割裂开,簌簌落在地上,一道猩红的刀疤在后背上显得格格不入。 站在不远处的阿毕见到她后背的衣服被撕裂了显得有些羞赧,虽然知道这样不太好,但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神,落在那个美背上。 他红着脸虚虚的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便睁大了眼睛。 辛芷的后背上,在那道狰狞的刀疤上,赫然出现了一幅色彩斑斓的刺青。 这道刺青描绘的是一个尊者,他头戴冕旒,坐在九色彩莲上,底下匍匐着一只凶猛狮兽,在他的光环之下显得憨态可掬。 微敞着霞衣,一手捻着杨枝,一手端着水盂显得十分悠然自得。 寿星脸上美须微垂着,四周霞光万丈,尊贵至极。 阿毕愣在原地,一只魔尸怎么会有救苦天尊的刺青呢? 且不说这个,救苦天尊是明心宗祭拜的天尊,辛芷之前已经说过来自明心宗,阿毕不疑有假,可要知道整个修真界只有一人背上还有同样的救苦天尊像,那就是天凌子。 据说当年据说当年天凌子在梦中得到了救苦天尊的指点,找到了点化的契机悟出了其中的奥秘,他将所领悟的方法写了下来也就是现在引得整个修真界趋之若鹜的太一真经。 辛芷怎么会有和天凌子一样的刺青? 想到之前她说自己是沈飞的灵宠,莫不是得到了天凌子的教化才前去沈飞身边? 就是说嘛,沈飞怎么会无缘无故选一只魔尸当灵宠。就算辛芷此刻有了金丹修为,可和高阶灵宠比起来还是差上许多。 最重要的是,她是魔尸……光是这一点,就代表了她不能与修士同行,这种厉害一点的,最多是修士选择的一个过渡灵宠罢了。 狂风夹杂着刀刃,卷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它将它们捣碎在躯体内,再次朝辛芷袭来。 辛芷注意到苍羽的每次攻击都在提升,她在不断的变强,而且每一次提升都比之前强上太多,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当初鬼市里遇到的祝山。 但不一样的是,苍羽本身是实打实地下功夫修炼过,比起当时的祝山强上太多。 她侧身往旁边一滚,运起灵力全力逃开攻击,那风刃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强,所过之处,皆成为了废墟。 御花园里的亭台阁楼在不断的坍塌,辛芷就在这些假山和建筑之间来回穿梭,一边逃一边回击着,只是和苍羽的攻击比起来,这些回击跟鸡蛋碰石头一般自不量力。 眼看她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打回去的灵力也一道比一道弱,阿毕着急得不行,将玄真子和景帝轻放在地上,朝旁边的皓月宗弟子道:“师兄,摆阵!” 那些皓月宗弟子听闻并没有立刻摆阵,面面相觑,“师弟,这……不太好吧。” 辛芷是魔尸,还是一只开了智的,拥有金丹修为的魔尸,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再说了,之前他们不还把人家用缚仙绳捆着扔笼子里念咒吗? 万一这魔尸反过来报复他们可怎么办? “师弟,她是魔尸啊……” “就是,这正邪不两立的,咱们还是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手吧……” 阿毕沉默了,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睁眼道:“师兄此番动作就是正道作为吗?你们大概也发现了,她是尸修,虽然同为金丹修为,可她体术却比我们强上许多,那魔修现下是盯着辛芷追打才使我们有时间喘口气,可若辛芷被打败,那么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眼下师父和陛下身受重伤,师兄,我们逃得到哪里去?” “这……” “咳咳咳……”阿毕低头,见玄真子转醒,连忙欣喜道“师父,你怎么样了?” 玄真子看了眼自己的断臂,默了默道:“听你们师弟的,摆阵!” “师父!” “师父……” “为师知道你们的顾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皓月宗好。可是你们只想到其一其二,却忘了我们修仙宗门的宗旨与初心……” 阿毕喃喃道:“除魔卫道,救护生者,恩泽众生……” “何为我们的道?皓月宗只修法盾,又以护阵为主修。天下人皆以为只有剑才能够除强扶弱,只有丹修才能救助苍生,却不知,我们盾修也能护身边之人无恙。” “只要有我们在的地方便能为他们竖起坚固的法盾,万物不侵,护住身旁之人便是身为盾修的道。” “世间之大,更替交新,这片土地上的文明都几经覆灭,更别说我们一个小小宗门。你们就是目光短浅,回去一人背一百个盾法,不许讨价还价。” 众弟子羞愧得只好低声道,“是师父。” 玄真子欣慰,他的门派小是小,但却没有那么多腌臜之事,勾心斗角,弟子们都还很是单纯。 “开始吧!”阿毕道,他双手结了个手印,周围泛起一阵和煦的光晕,接着其他弟子也纷纷结起手印,那道光晕越来越亮,充沛的灵力瞬间笼罩在御花园上空。 玄真子完好的那只手轻轻一挥,“去—” 那道光晕冲天而起朝正在奔跑的辛芷跃去,被法盾笼罩的一霎那,她感到自己的丹田精力充沛,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朝自己的身体里涌进。 银环大刀白光一闪,一道强劲的白刃猛地从天而降,辛芷停下脚步,双手一推,丹田中的金丹飞速旋转,似乎要蹦了出来! 它孕育的灵力再也隐藏不住,纷纷从手中打出,直奔着半空而去,两道灵力相处的一瞬间,周围泛起的无形威压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地面掀起,天地间发出阵巨响。 “轰隆——” 如地龙咆哮,饿鬼从地狱里爬出,整个大地开始摇晃,玄真子大喊道:“阿毕,稳住!” 阿毕咬着唇额头冒汗,体内的灵力显然被刚刚那股威压所压制了一瞬。 坚持……要坚持住! 两人在半空中打的不可开交,阿毕看着辛芷与苍羽过了几百招后感到意识开始昏沉,视力也逐渐模糊。 接着,视线里被一片鲜红挡住。 “师弟!” “师弟撑住啊!” 此时阿毕已经七窍失去了知觉,他的眼仁被鲜血染红,眼角溢出过剩的血泪。耳朵,鼻子,以及嘴全是血。 不能放弃………… 在一片血红和刀光剑影之中,他听见少女有序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忽而紧促,忽而绵长,忽而有力,忽而沉着。 “哈!” 他能够听见她,现在二人合二为一。他在后放展开最坚固的护盾,而她是最坚韧的刀。 “为师也来助你们一臂之力。”玄真子说罢将手附在阿毕肩上。 一瞬间,法盾散发着九色霞光,那呼之欲出的灵力喷薄而出。 “呀——” 辛芷抬起天子剑猛地朝苍羽刺去,“轰--” 硬生生矮了这么一剑,苍羽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魔纹骤现,张嘴便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啧…你们…唔!”黑血源源不断地流出,竟然无法完整说出一个字。 他捂着心口跪在地上,眼前一暗竟是晕了过去。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都是敌人 看到对方被击退,收回灵力,辛芷朝前走去查看情况,只见苍羽心口处被劈了焦黑,晕死在地上。 她用脚戳了戳瘫软的躯体,见人没什么反应便回头朝玄真子道,“晕了。” 天子剑本身就有大能的灵力,再加上众人的灵力汇聚会心一击,这一击力量之大,苍羽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阿毕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和鼻子上的血,长长地呼了口气弯下腰扶起地上的玄真子道:“师父没事吧?” 低头一看,玄真子的一条手臂被生生切断,露出的白骨骇人可怖,他脸色苍白却依旧神色肃穆,望向苍羽的方向道,“赶紧去把他绑起来。” 阿毕领命来到辛芷身旁,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处,见苍羽呼吸微弱才松了口气从空间里拿出一条绳子递给辛芷,“来,咱们把他绑上。” 若待会儿苍羽醒过来要抓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将人绑好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用力把他抬了起来准备放进空间里关着,苍羽身为左护法一定知道许多关于魔崇的计划,玄真子说得好好拷问。 正当辛芷抬着苍羽的头准备把他丢进空间时,忽然,天空之上炸了一道响雷—— 她的背脊感到一阵寒凉,仿佛有人在身后窥视着自己,那眼光无处不在,似把她看了个透彻! 猛然抬头环顾四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阿毕见她魂不守舍开口询问。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 “有人?”他也跟着朝周围看了一眼道,正想说没有发现什么,忽然天上又是一道闪雷轰地击中了御花园内的一棵大树,“滋啦”一声,树干随着响声拦腰截断轰然倒塌。 高大的树木无力地倒在地上,本来枝繁叶茂也变成了落叶纷飞,粗壮的树干中间生生地辟出了一条裂缝,看着被烧得焦黑的木炭,抬起头,空中骤然起了乌云,它们如卷席的浪潮铺天盖地而来。 同时身边灵压骤变,那是比她高处太多的修为,压得她直接趴在地上不得动弹。 “辛芷——” “唔!” 阿毕和其他弟子也被这灵压震慑住,纷纷呕出鲜血,大地如饥渴的巨兽将血迹吞噬。辛芷奋力地翻过身,面仰着朝天上看着,蜂拥而至的乌云。 突然,它们汇聚在一起凝成了一只眼睛形状,上下摆动着,它先是看到了昏倒在地上的苍羽,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辛芷身上。 一人,一巨目相视着,它缓缓靠近地面上的辛芷,仔细打量着,一寸都不放过。忽然它眯了起来出声道,“竟然真的是你!” 那嗓音充满着惊讶,嘲弄,不可置信,还有讥讽。 辛芷也愣了,心道这眼睛怪莫不是认识自己? 巨目一眼便将她现在的情况看了出来,冷笑道,“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成为魔尸,任本尊玩弄,哈哈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天道好轮回啊!” 辛芷自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起苍羽对自己的冷漠,巨目的讥讽,以及它所说的天道好轮回。 难道是她以前把苍羽和巨目随意指示?自己是他俩的上司? 还没等她好好琢磨完,那巨目便抡起了狂风,身旁的乌云都被吹散开了,将整个天际遮住。 就像在一颗巨蛋里面,任其宰割。 魔崇坐在塔顶操控着乌云,通过巨目看着倒在地上的身影,那熟悉的脸庞简直让人恨不得撕碎,“真是有意思,身为魔尸不光开了智,还竟然成了尸修......” “命运从始至终都是偏爱你的。” 偏爱?被苍羽砍头,横死沙场,最后又被炼成了魔尸,要不是碰到无相君自己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在这样。这叫偏爱吗?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他声音带着魔性,说罢,魔崇轻念法决,一时之间,天地间的乌云纷纷笼起,闪电藏在其中疯狂闪着光亮。 “轰——” 又是一道雷鸣,只见在闪过之后,电流透过云层形成数百道闪电从天上坠落而下,“哗哗哗——”地劈了下来。 “啊——!!!” 浑身的脏腑仿佛被劈得稀烂,电流如千万尖针穿过身体的每个毛孔狠狠地扎着皮肉,纵使辛芷瞬间尸僵,可魔崇的灵压实在太强了,导致她浑身的防御直接崩塌了。 每一处经脉都被电流刺-激着,她感到眼里都是一片白茫茫,看不见任何事物。 这可比尸丹劈的那六万下疼多了······· 魔崇冷眼看着地上挣扎着的少女,并未减轻手上的力度,整个手掌用力往下一推,辛芷便听见自己浑身骨头发出咔嚓的响声。 空气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从脚跟碾压到头顶,她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在身体的每个部位展开,试着抬了抬手,发现竟然已经无法移动半毫,辛芷绝望地闭上眼。 巨目踏在云层之上,俯身打量着辛芷,感到仿佛有什么在靠近,就在她睁开眼的一刹那,右脸被空气中的力量狠狠地揍了一拳。 巨魔一侧的云层化为拳头朝辛芷脸上揍了过去,一拳接着一拳,直到打了好几百下才作罢,再一看,地上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而辛芷的躯体已经深深陷入到地底。 “咳咳咳......” 她侧过头,猛地咳嗽着,和一只待死的小狼一样无法做出任何反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和苍羽巨目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毫无悬念的是,他们都是自己的敌人,恨不得杀了她。 只是现在皓月宗的弟子们都已经受了重伤,自己也浑身骨折伤的不轻,要是巨目再来个几百拳,不对,可能一拳都挨不住。 她太高看自己了...... 看到辛芷微眯着眼睛望着自己,那双带着单纯愤慨的双眸让他心中躁郁不安,久远到几乎已经遗忘的记忆忽然涌现出来,魔崇愤懑地加了把力,毫不犹豫的再次朝她身上打去。 “轰!!” 被击中的地方灰尘四起,等到许久散开之后,发现辛芷竟然不在原地! 她的身旁,玄真子喘着气将人拖至一边,在他的周围泛着一圈和煦的光晕,充沛的灵力重新注入到辛芷身体里,她试着运转起尸丹企图治疗自己。 玄真子目不斜视地望着巨目道,“大胆魔修,竟敢谋害人界天子!” 魔崇这才重新将注意力移到他身上,冷漠道,“你又是何人?”玄真子是元婴修为,又善于布阵,留着确实是个大-麻烦,想到这里他便运起灵力准备朝他发起进攻。 玄真子自然是注意到周围灵压的变动,只见巨目里忽然放出一道闪电,他屈身挡在辛芷面前,那道光盾突然发出绚烂的光芒,与巨目打出的雷电猛然相撞。 灵力掀起的巨浪将整个皇宫覆盖,琼楼玉宇瞬间灰飞烟灭,沉重的宫门轰然倒塌,门外的护城河也被卷了起来自上而下与乌云一起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皇城外的房屋被吹得东倒西歪,路上的行人也被刮上了天,那灵压掀起的浪潮波及到皇宫外的一大片民宅酒楼,刹那间也同宫楼一样坍塌。 玄真子虽然断了一只手,但实力毕竟摆在那里,他先是支起护盾将身旁的人护在其中,接着又在外加持了一道灵气凝聚的能够将外来攻击反弹回去的第二重护盾,同时,在最里面施加了一道治疗盾。 每人身旁出现了三个三角形的光盾缓缓转动着替他们整治伤势,辛芷觉得自己的骨头正在慢慢合拢,断掉的经脉也连在一起。 见状,魔崇冷笑道,“都自顾不暇了还在救这些废物,既然如此,那今日便让你们皓月宗从修真界消失吧!”说罢,他周身灵力突然暴涨,化为漫天黑色的魔怪,狰狞的面孔叫嚣着碾压式地朝玄真子那头扑了上去。 魔气幻化的成千上万只鬼怪撕咬着光盾,最开始扑上去的被光盾反噬回去后,后面的又接着往前冲,它们源源不断,仿佛永远也消灭不完。 玄真子皱着眉头,施法的手臂开始颤抖,额头上青筋突兀艰难地抵抗着魔崇的魔气。 两股力量先是势均力敌,慢慢地,玄真这边的似乎更胜一筹,忽然他站起身来用力往外推送,一股更加强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出在半空中凝成了一道旋涡。 那些鬼脸见着旋涡,纷纷被吸了进去“魔碎,你在人界为非作歹,贫道这就将你收进盾中炼制!” 这道黑旋风是玄真子才研制出的阵法,可以将对方的魔气吸食进去化为己用,不仅能将这些魔气用作坚固光盾,还能转化为灵力为弟子们补充。 在这场拉锯战中,无疑是玄真子会赢。 他一边吸收着魔气,一边调整好光盾,准备进一步加强其防守能力。 忽然,他感到浑身虚脱得没有力气,两眼混黑,脑袋里似乎有什么在叫嚣一般。就在这时,他听到阿毕和其他弟子也纷纷发出了痛苦之声。 怎么回事? 他低下头看到倒在地上的辛芷也是面露苦色十分不解,这是他研制的盾怎么可能出现问题? 头顶传来魔崇的嘲讽,“臭道士,你以为这点雕虫小技便能将本尊制约住?笑话!本尊的魔气岂是尔等敢吸食的?” 果然如玄真子所想,魔崇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让他的魔气里充满了毒物?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再分开 感到浑身的灵力迅速地被阻塞住,三道光盾蕴含的力量也慢慢变弱。 玄真子再次试着运起灵力,却无法像之前那样顺利地将其使出,眼见着光盾没有后续灵力的支撑,最终消散在魔气之下。 “吼——” 带着鬼怪面孔的魔气呼啸着冲破最后的阻拦,如巨浪卷席着冲天而下将躺着的众人。辛芷闭上眼,任由玄真挡在自己身前被魔气啃食,他的脸与她隔得很近,强忍着的痛楚在眼里一闪而过,玄真子张了张嘴,苦笑着。 没想到自己生命的最后竟然为了保护一只魔尸。 随即魔气从他的七窍中强行灌了进去,玄真子痛苦地发出呜咽声,手背青筋泛白,最后忍不住大吼着倒在了地上。 看着玄真子一行人被巨目如此折辱,辛芷感到胸口热血沸腾,愤恨麻痹了她的神经,恨不得将自己化为猛兽与其对抗,她绝望地看着鬼脸,体内的尸丹因愤怒而剧烈颤动着。 它越转越快,辛芷睁大眼睛,腹部竟然被一股火噬般的疼痛掩盖,那股疼痛让人钻心的难受,最后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要从腹腔里出去。 “嗤”地一声,她感到自己腹部被撕裂开来,果然尸丹从里面冒出了头。 巨目瞪着眼前的景象觉得十分有意思,他不是没见过尸修,可能够将尸丹都作为一种法器的功法还是第一次亲眼见着。 和人修体内的金丹一样,那是极为脆弱的,若不被躯体保护着十分容易被敌人吞噬或是击碎。况且要想将这种脆弱之物炼成金刚之躯,必须经历数以万计的磨炼才行,这其中的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够承受的,所以通常是没有人会用它来作为法器。 不过,他曾听说过无相君将自己的元魂作为法器使用。 尸丹飞速运转着,周身绽放出赤红和寒冰的色泽,一道又一道的法术劈刺穿了扑上来的魔气,将它们打散开来。 那红白相交的灵力在黑暗之中似凤凰磐涅,不屈地昂起自己的头颅坚毅地守着最后的阵地。 魔崇眯起了眼睛,嘴角似笑非笑,“不自量力。” 忽然他眼神一顿,喉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掐住,他用力别过头,只见一名身着灰袍的高大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旁,他头发灰白,凌冽的眸子泛着寒冰。 无相君一手隔空将魔崇控制住,另一手向上抛了一道光晕。 瞬间,那道光晕如伞一般铺开,它就像是从云层里偷出来的太阳,驱散着令人发憷的黑夜。 “魔障退散!”无相君沉声道,正在这时,从身旁又闪出一道矫捷的身影。他立在无相君身旁,道袍随风鼓起,手中的水月泛着银色光泽。 此人正是沈飞!他焦急地望着面前令人恐惧的一幕,尤其是在看到辛芷将自己的尸丹剖出来时的那种绝望,让人恨不得立马冲上前把她给救出来。 “辛芷!”他朝辛芷等人所在的地方大吼一声,与此同时,手中的水月冲天而上,化为四柄巨型冰剑,宏大的法阵转动起来随时准备将那巨目斩下。 无相君见状立即阻止道,“别用你的剑阵,快去先救辛芷!” 沈飞的幻剑影宗诀实在太过强大,辛芷现在本就许多不堪,万一被它给击中可就得不偿失了。 无相君放出的光晕将魔气凝成的盾啃去一小块后,沈飞立马横刀一劈,锋利的冰箭将它们尽数挥斩,“阿芷我来了!” 他来了。 沈飞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不该去追无相君,害的当他回去的时候发现辛芷根本不在客栈里。 还是无相君感应到尸丹的气息才带着沈飞一路奔至皇宫。 没想打一来便看到魔崇碾压性地胜利,还好他没来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相君毫不留情地掐住了魔崇的喉咙,让他不得动弹。 “阿芷......” 魔气散去,沈飞看到辛芷浑身瘫在一个被砸烂的大坑旁边,尸丹泛起的细小光泽如螳臂当车一般立在黑暗之中,她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脸上尽是伤痕。 沈飞蹲下身将人扶起,他颤抖地搂住她不住地道歉,“阿芷...我不该离开你...不该离开你的......”他从未如此六神无主,怀里的这人如破碎的娃娃,根本不敢轻易地动她。 无相君皱眉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抱过来!”见魔崇不停地挣扎,他低吼道,“再动本王便一掌把你给劈了!” 他手上力道之大,魔崇愣是无法挣脱,忽然见无相君分心,便化为一道黑烟逃走了。 “啧,竟然被他逃了。”无相君不悦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是黑烟所凝成的一道疤痕,魔气从中散开,没入他的鼻息里让人感到不舒服。 “咳咳咳......” “这是哪儿?” 众弟子在失去魔气的禁锢后慢慢转醒,景帝也苏醒过来,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 君和长公主收到魔崇的消息,立马让灵越断后,带着李承安乘上轿撵从逃往宫外。 她紧紧握住李承安的手,安抚道,"承安我们会没事的,等出去之后咱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过一辈子。" 李承安动了动神色,“晚晴不做皇帝了吗?” 君和长公主身形一顿,随即笑颜化开,“什么皇不皇帝,你知道我对那些从无兴趣......” “那为何晚晴要逼宫?” 君和长公主抬起手朝他鼻尖上一点,“你被他捉了去,我岂会坐视不理?” “那是陛下布的陷阱,晚晴你不应该......” 手指滑到李承安微凉的薄唇上,她眼里柔光闪过道,“纵使前方是地狱,驸马在那里我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往里面跳。” 李承安反握住她的手,低声用君和听不到的声音轻轻道,“你不应该的......” 见李承安的反应有些不对,君和长公主出声问道,“怎么承安今日问题这么多?”李承安变成魔尸后,通常对她的行为没什么意见,更不会像今天这样问她。 忽然,君和长公主垂下眸子转而看着窗外,声音颇为向往道,“出宫了,可真好。承安你看下雪了,你曾经说最喜欢下雪天的。” 李承安也望向马车外,鹅毛大雪落在残垣断瓦之上,透着凄凉,没有一丝美感,但他还是勾起了嘴角,将掌心的那只手细细抚着,“再美的雪也盖不住殿下的耀眼夺目。” 他的公主殿下是这个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李承安自幼虽身体虚弱,可却饱读诗书,他自问自己品行端良,为人正直,忠君爱国,可直到现在他在明白,这些在妻子面前早已化为了灰烬。 她早就蒙住了自己的眼,让他看不清是非忠奸,只要君和长公主喜欢,那他也就喜欢,这件事便是对的。 即使是她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背叛了整个王朝,他都愿意和她一同面对。 他感到掌心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不解地抬起头,只见君和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后又显现出一丝悲痛,“承安...承安......!” “是你吗......”娇媚的眼里晕出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落在李承安的手心,“承安.......”她欺身上去将人紧紧搂住,欣喜之后,却是疑惑,“你为什么会恢复记忆?” 她抚摸着李承安的眼角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白皙的下巴靠在李承安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久违的气息。 李承安低下头,将人搂在怀里,“晚晴...我......”之后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马车奔驰在宫道之上,颠簸起伏着奔向外面,另一头,灵越垂下头倒在地上,望着宫门所在的方向轻轻闭上了眼。 “轰——” 马车的顶棚被一股灵力掀开,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将马车里面照得通亮。 “啊!” 君和长公主尖叫了一声,随后立马将李承安护在身后,“是谁!” 忽而一闪,一名灰袍人出现在半空中凛冽地盯着马车里的两人,“你就是罪魁祸首?” 之前他从玄真子处听说了这次要接下的任务,说是皇帝与他的姐姐争皇位,本来无相君不想理会这些事,可那皇帝开出了帮他寻找霄儿当年的墓地,这等条件让他无法拒绝。 拿人钱财,就是要替人消灾。 无相君自问这方面做得还算很讲信用的,他向来做事干脆,于是轻轻一挥衣袖,一股灵力便从袖中飞出。 那行驶着的马车轰然倒塌。 “唔——” “晚晴!” 两人从马车上滚了下来,君和长公主身体本就娇弱,这一摔便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晚晴你没事吧!” 李承安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君和那边跑去,正要碰到她时,只见无相君又是一道灵力打在了他的身上,便飞了出去。 “承安!” “你是谁!竟敢对付本宫!” “我是谁?”无相君冷笑一声,“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他的血脉 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君和长公主与搂着李承安怒道,“你是谁,竟敢阻拦本宫的车!” 面前这人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可直视的威压,逼得她竟然从心底里溢出恐惧。 灰白的长发随着灵气四处飞舞,无相君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人,“你就是君和长公主?” 景帝给的诱惑实在太大,虽然无相君是鬼修但他与这个世界脱离的太久,需要一个有权势的人来帮助自己,不过是杀个女人而已,并不是什么费劲的事。 李承安感受到他的灵压便知道无相君修为十分强大,若真下手,他们两人都没得活。只是紧紧搂住君和长公主朝他恳求道,“不知大人为何与我们过不去,承安与长公主自问没有得罪过大人,可否高抬贵手让我们出宫!” 君和长公主自身便是人上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哪里允许自己的驸马这般向人求饶,于是没有好气道,“是不是皇帝派你来的?他给了你多少钱?本宫出十倍!” 听闻,李承安心头一紧连忙看向无相君,君和长公主虽然平日里待人和蔼,但股子里却是十分骄傲的,现下说出的话根本没有经过思考,恐怕要得罪了眼前这位大能。 果然,只听面前这位高大的男人冷哼了一声,若有所指地嘀咕道,“都是人,怎么差别那么大。”蹲下身单手将李承安挥开,他哪里是无相君的对手,就这么轻轻一丢,被扔得老远。 "承安!" 君和长公主无助地望着被任由欺凌的驸马,心生怒意,“你到底要怎样才放过我们!只要本宫做得到通通都给你!” 看着她尊贵秀丽的脸上此时怒目狰狞,无相君怪笑了一声,“什么都给我?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君和长公主想不通,他那个弟弟到底承诺给了无相君什么东西让他如此忠诚,这些修士魔修和人一样拥有欲望,想到魔崇当初提的条件,她想也不想,便道,“本宫把整个朝都的人命都给你。” 一千年前,听说前朝洲海国的最后一任君主神英帝便是为了得到与天齐寿的能力将自己的国家献给了魔族,才导致了那一场灾祸。 虽然后来他被齐太祖所斩杀,但那一场浩劫却持续了一百多年,直到天凌子来到洲海国将魔修尽数屠尽,人族才幸存下来。 其他的君和长公主不懂,但通过这两件事她却发现,魔修对人族的魂魄十分青睐,若是用此来讨好面前这位大能,说不定便会获一线生机。 只是,无相君的脸色越来越差,周围结出的冰渣子都要掉下来了,他身为鬼修大能,所有的修为都是靠自己闭关悟出来的鬼道之法,正是因为这样才看不起魔修夺人精魄,挖其金丹快速提升修为的做法,这个君和长公主居然把自己和那群魔修相提并论!简直不能忍,“你竟然把我与那些杂碎相比?” 又想到当年被雪谷和魔崇夺取修为一事,更是不爽到了极点,眉峰一扬甩手便是给了她一掌。 被灵力拖起的身子重摔在路边凸起的横梁上,君和长公主听到自己的骨头裂开了。 她趴在地上呕出一滩鲜血,疼痛让她浑身颤抖着,冷汗和眼泪凝成冰晶滑落在脸颊上。眼见着自己无法与那大能对抗,君和长公主便嗤笑了起来,求似地软声道,“这位大人,陛下只让你取我的性命,还请对承安手下留情。”她侧过头飞快地看了眼被扔在另一旁的李承安,心头一阵酸楚。 她出生高贵,若被人知道这样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定会嘲笑她没有骨气。可那又怎样,李承安是她在世间最心爱的珍宝,为了他自己做什么都愿意。 “本宫求你......呕......” 说道一半,她忽然胃开始翻涌,竟然干呕了起来。 “晚晴!” 李承安不顾身上的骨折拼命爬到了她的身旁将人护在身后,“大人,在下愿替殿下受过,请放过她吧!” “承安你退后!” “大人!” 无相君揉了揉眉头不悦道,“够了,既然你们如此相爱,那边下阴界去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人就是这么麻烦,说罢,他手心凝出一道蓝色的火焰“轰”地朝两人打了过去。 蓝色的火焰如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凶恶地朝他们扑了上去,君和长公主自知恐怕今日是逃不过这一截了,将头埋在李承安怀里紧紧抱住他,“承安我怕。” 和她不一样,李承安是魔尸,若是死了便无法进入轮回。她从未如此后悔当初执意将人炼成魔尸。 她献出了天下人,却换不来与心爱之人一生相伴。她一意孤行,最终只能自食其果。 “对不起。”君和用细微的声音说道。 忽然,她感到腰上护着自己的手忽然发力,整个人向后一仰竟然被李承安翻身扑倒了地上,他用身躯严严实实地将自己盖住,双手护住后脑把自己按在怀里,轻声说了什么。 还没等君和长公主反应过来,那道灵力便将李承安烧成了灰烬。 她睁大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李承安最后带着笑容的脸,依旧是那么温柔,纵容。 “承安......”她伸出手,指尖还未触碰到他时,便化为漫天的灰烬,随着风雪消散在天际。 “承安啊......” “承安!!!我的承安!” “啊啊啊啊!!” 她整个头发蓬松散乱在地上,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模样,君和长公主一把抱住无相君的腿道,“你杀了我,杀了我啊!他不是要我的头吗,本宫这就割下来给他!” 说罢,素手取下头上的金钗,尖利的钗头利落地朝雪白的脖子刺了下去。 “哐当!” 一记耳光把君和长公主打得晕头转向,手中的金钗也跟着掉了下去。 为什么不让她死呢?李承安没了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说好了两人同生共死,他怎么能背叛他俩的约定呢? 无相君眼里看着她颇为复杂,“我会告知景帝你的事情,也算是,圆了他的遗愿。” 远处,禁军们终于从外面赶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景象皆是一惊,随后朝长公主道,“来人,将长公主带回宫里!” “不要!你们杀了我!杀了我!” “本宫不要回去!你们放手!” “你们这群卑贱的奴隶不要碰本宫!” 任凭她如何辱骂,禁军依旧将人捆得严严实实,随后拖上马匹离开了。 无相君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望着那一行军队远去的身影,良久才收回视线。他身为鬼修,听力比起常人要好上许多倍,在灵力即将打到李承安身上时,他听到这个魔尸伏在君和长公主的耳边,柔声哄道,“为了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好好活着。” 李承安服用了还魂丹,身体已经与常人无异,长公主的府中便是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听到此处,无相君立马想将灵力收回去,只是已经来不及了,纵使收回了一小部分,但更多的灵力已经将李承安烧成了灰烬。 曾几何时,他也与琼霄花前月下,两人对着明月憧憬未来,那时琼霄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只是他被雪谷和魔崇所害,这一走,便走了上千年。 琼霄早就死了,那腹中的孩儿也不知是女儿还是儿子。 他在这世间活了这么久,从未如此想体会一次做丈夫,做父亲。他也想带着自己的孩儿,牵着妻子的手去看上元花灯,买很多很多不起眼,却能逗得孩子们欢声笑语的小物件。 所以在听到李承安说他们有孩子时,那颗被冰封的心瞬间触动了。 只是,他感受到李承安体内有魂魄,不管他是否能承受得住自己的灵力,迟早是要离去的。 “罢了,管我什么事。”他环抱着手迅速从悲哀的回忆里走了出来,当务之急是要让那皇帝赶紧给他找史书,如此才能得到琼霞墓地的线索。 天子殿外,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曾经富裕堂皇的皇宫现在是一片狼藉。 景帝阴沉着脸凝视着跪在地上,被一群禁军牢牢围住的长公主,面色如土,他不敢置信地开口问无相君,“她...怀了孩子?” 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君和长公主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后要怎么对她。景帝想了很多,无非是各种刑法来一次,再关进大牢里永世不许再出来。 可如今,似乎不能这样了。 长公主虽然罪孽深重,但腹中孩儿是无辜的。 如果他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现在无相君竟然在众人面前说了出来,那就不好办了。 杀未出生的婴儿和孕妇,实在是不得民心,若传出去,他的威名定会受到损害。 现在他不光不能对君和长公主用这些刑罚,还得把人好吃好喝供起来。毕竟她身上流着皇室血脉,不论怎样那些朝臣也不会允许自己杀了她。 “没错,恭喜陛下有侄子了。”无相君还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 景帝的脸色更难看了,“罢了,将她关在冷宫里,赐几个奴婢好生养着,若朕的侄子有什么差池为你们试问。” 长公主到如今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她轻轻摸上自己柔软平坦的腹部,在这里面,有一个生命? 那是李承安留下的唯一血脉,是她们相爱的证据,也是见证着李承安曾经来过这个世上的唯一凭证。她会好好地活着,将他生下来抚养长大。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身世之谜 辛芷并没有昏迷,但却比昏迷还痛苦。她全身骨头被折断,腹腔被压迫得吐血,可头脑却还是清醒的,把这些疼痛放大了数倍。 中途无相君也来了一次,看到辛芷的模样后当面没说什么,可一转身便把沈飞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被骂的那个人一直低着头,竟然是默默地认了。 “吱压”一声,门被打开了,沈飞进来是皱着眉头的,在看到辛芷的那一瞬,表情缓和了许多。 他迅速来到辛芷身旁,用灵力探入查看了恢复情况,见骨头合的还不错便道,“没事了,阿芷我不该离开你的......” 说着连声音都有些哽咽,懊恼得不行。 见状,辛芷赶紧出声安慰,她喉咙里都是血脓,声音沙哑,“没事......” 沈飞听见那几乎被毁掉的声音更是难受,想将人搂进怀里却因为她伤势太重了不敢有任何动作。 望着床上的人,沈飞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弯下腰俯身一吻落在她的眉心间,“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景帝自从将君和公主发落后,立马组织各部开始重建皇宫,由于受到波及的面积太大,这需要大量的人力去清点损失的物品修缮建筑,忙的不可开交。 但好在藏书阁里较为古老的书籍都被藏在底下密室中未曾受到波及,景帝很守信地允许无相君前往地下藏书室,并且任由他阅览。 理骂完沈飞后,他一肚子气自行来到地下室中。虽然这名为地下室,但其实非常地深,一直沿着楼梯往下,竟然还有七层。它们都是按照年份来进行排列。 大齐本朝的书分在一类,而在此之前的所有书籍都被堆放在了第七层。 幽暗的石梯盘旋着往地底深处延伸,举着的灯照亮昏暗的地下室,一排排高大的书柜上透着陈年木质的味道,他抬起头望着上面的标示,来到大齐之前的洲海区域。 那时的西周大陆上,洲海国是最强大的一个国家,它不仅在陆地上称霸一方,在海域里也是十分勇猛,直到最后覆灭时,也是人族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若不是神英帝当年鬼迷心窍信了魔族的永生之法,以整个国家百姓为代价将他们从魔域引了上来。恐怕这个国家还会继续延续几百年它的荣耀。 他拿起一本书,拍掉上面的灰尘,书面上赫然写着洲海皇族族谱,翻开一看,这族谱保护得十分妥当,虽然十分陈旧泛黄了,但字迹却还是很清晰。 上面详细记录了从洲海国的建立到最后一任皇帝的生平事迹,以及生前立下的功绩。 翻开第一页,是洲海国的开国皇帝,太祖帝。 其实洲海国是以海上军事起家的,最开始只是挨着海域的一个以捕鱼为生的小部落,因为里内陆遥远,这里的人们只有靠出海打捞海中的鱼虾为食。 虽然没有外人来打扰他们,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可这种望天吃饭的生活在遇到风暴时就暴露出问题了。 史书上记载,那几个月,海上的风浪太大了渔船根本没办法出去,百姓们家中的存粮已经吃完了,于是部落族长便组织一队人马试着翻越山岭前往从未去过的内陆寻找粮食。 那是的领队人是部落族长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太祖帝,在带着队伍翻山越岭终于来到内陆后,发现这里的人们生活与自己完全不同。 于是太祖帝便意识道,他们生活实在太落后了。 在回去之后他把在内陆的所见所闻告诉给了族长,之后经过商议,整个部落决定举家前往内陆。 族长去世后太祖帝便继承了族长之位,之后的三十年时间里,他向内陆人学习马术和文字,制造兵器,先是吞并周边的小部落,等自己慢慢壮大便试着攻打无依靠的小国家。到后来,它逐渐将周边的国家全数吞并,成为了当时西洲大陆最强大的部落。 再后来,太祖帝学着内陆人的统治管理办法,将部落改为国,名海州。 太祖的子孙们都是人中豪杰,身为帝王也十分勤勉,一代又一代的英明君主将洲海国推向最强盛的巅峰。 然而,在这些帝王之中,却出了一名败类,那就是神英帝。 据记载,本来这位置是轮不到他的,可由于原本看好的二皇子实在是过于病弱,好几次都差点进了鬼门关,正因如此,当时的皇帝才决定立神英帝为太子。 他性情暴虐,好战喜功,本来朝廷被派往北疆驻守边界,可他却在那边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先皇在世时尚且能够压制他,可去世后,那名神英帝变本加厉,大兴求仙之术,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就算了,凭洲海国的家底就算吃前人的老本也可以吃好几百年,可这神英帝偏偏对当时的国师起了歹心,在得知国师有仙体后竟然想霸占其躯壳,至国师于死地。 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引起了百姓的愤怒,在二皇子的指引下,抵抗魔族,杀暴君,最终在天凌子的帮助下重新夺回了王位。 看到这里,无相君倒是知道了整个海州国的大概。琼霄生活的国家就是海州国,她的父亲是当时的朝廷二品官员,那时琼霄刚满十八,宫里便要去民间选秀女。 无相君又翻了许久,终于在厚厚的书籍中间一行小字上找到了琼霄的名讳。 琼氏,户部尚书之女,年十八,性温婉贤淑,洪成四十年入宫为后。育有一女,赐名芷,因触怒圣颜贬至京郊,洪成五十五年回宫,后病逝。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地下传来风的声音,昏暗的蜡烛轻微地摇晃着。 洲海国的皇族姓辛,那么...辛芷是洲海国皇族的人? 那具魔尸,是琼霄的孩子? 可是,在琼霄进宫之前,他们分明有过一个孩子,那么他们两人的孩子又去了哪里呢? 能够在众多秀女之中被推选为皇后,若是她与其他男人有染并且还怀有身孕的事被皇帝知道,肯定是会被杀头的。 难道,琼霄将他私下打掉了? 是了,无相君笃定想着,不然琼霄怎么会成为皇后? 他闭上眼睛,心头却是不停翻涌着,回想起两人相处时的一点一滴,那孩子的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深得他的喜欢。 不愧是琼霄教导出的孩子。 那份大气和尊贵,即使没了记忆成为了魔尸,也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股子里。 只是,这个孩子却是别人与自己心爱女人的。 叹了口气,无相君合上书,他理解琼霄的做法,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大意遭人暗算而导致的。若他当初再小心些,避开雪谷与魔崇的暗算,那他们一家三口便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真是造化弄人啊。 这时,无相君又想起他在空间的战船上发现琼霄的木兰花簪,那竟是放在写给别国皇子的情爱之书里面,这中间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对琼霄还算是了解。 她表面看上去温婉娴雅,可实际上心思却十分深沉,如果说琼霄对别的男人心存爱意,倒不如用利用来得更恰当,就像她当年利用自己一样。 定是她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想要依附于别国势力。 看到史书上记载着琼霄入宫两年后便因为触怒圣颜被打发到了京郊之外,这一走便是十五年。 十五年对于鬼修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对于人族来说,那可太漫长了,漫长到辛芷已经长到了十五岁,这才被接回皇宫,可之后却因病而逝了。 他感到胸口一阵绞痛,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如此对待,那股怒意勃然而出,恨不得将狗皇帝的皇陵扒开鞭尸。 *** 小昭山上,青琅抱着一本书神秘地坐在自己的小院中,她望着坐在对面的朗月和朔风,眨了眨眼睛道了一声,“师兄......” 朔风和朗月正在练剑,却被小师妹一个符咒传唤了过去,那符咒写道,有急事相告,庭院见。 两人相视点头,立刻御剑来到她的庭院中,便看见青琅坐在石凳上,抱着本书若有所思。 “怎么了师妹?” “有何事忽然传唤我们?” 青琅抿了抿嘴唇,将怀里的书放在石桌上道,“前些日子,我不是看到娘给我的玉佩上有和阿美铠甲上一样的图案么......”说罢,她便从空间里取出一件枣红色的铠甲。 这便是辛芷遇见青琅等人时所穿的那件。 只是现在上面被擦洗干净,有些能够修补的地方也已经被修好了。这是一件女式铠甲,中间是铜铸成的护盾,两肩上是兽型的肩甲,这副盔甲上尽是刀剑所砍的痕迹,背部护盾上,一块隐约的花纹呈五瓣花朵,庄严又大气,精致又好看。 “当时我觉得实在是奇怪,便跑到宗门里的玉书阁里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关于这个图案的一些消息,”她将书翻开,那一页的角已经被折得有些皱了。 青琅指着上面道,“你们看,就是这个。” 朗月垂下眸子,目光落在青琅指着的地方,果然看到了一块和辛芷铠甲上一模一样的花纹。 “这...这是!” 朗月沉声道,“这是洲海魔国皇族的族徽?”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见故人 朗月探出头看着古籍上面的画像,不禁看了一眼青琅问道,“这书上面的画像与阿美盔甲上的徽纹似乎是一样的,也就是说,阿美她生前是洲海国的皇室?” 朔风点点头,“似乎是的,可是......”他抬起头看向青琅,“为何师娘留给你的玉佩上,也有这个花纹?” 此话一出,青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我不知道......”她咬着嘴唇几乎是要哭了出来,“师兄.....你说爹会不会瞒着我什么?” 这是她在看到古籍时忽然在脑海中生出的一个想法。最开始只是一闪而过,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鸿钧道人平日里的行为,她越想越不对。 比如,鸿钧道人从未提起过她的母亲,家里甚至连一幅她的画像也没有。 这么多年以来,青琅有时候问起关于母亲的事,鸿珺道人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甚至岔开话题。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她到现在竟然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名讳。 重重往事一齐浮现出来,青琅忽然想到,会不会,鸿钧道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亲? 朗月与她交好,自然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便宽慰道,“小师妹你别想多了,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去问问师父不就行了?” 朔风也赞成道,“对,与其在这里瞎想,不如向师父问个明白,他那么疼爱你定不会欺瞒什么。” 是吗?青琅虽然表面没说,但心里却无法苟同, 鸿珺道人确实对自己很好,什么机缘法器都给她,但这种好里面似乎还夹杂了另外的情感——就像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越想越害怕,最终三人小聚了片刻,便潦潦散去。 回到自己的小屋里,青琅整个人都倒在床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立马起身翻看那本古籍再仔细查找。 朦胧的月色流进了窗户里,将地上照得雪亮,少女的手忽然一顿,指在其中的一处不动了。 她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给辛芷喂过丹药,沈飞还要出去把这次魔修袭击朝都皇城的消息传给明心宗,于是一早便出去了。她百般无聊地躺在床上不得动弹,只得睁着发涩的眼睛看着床顶的幔帐出神。 就在这时,门外响了一声,似乎有谁在那里,辛芷大惊,还没缓过神来那窗户便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道黑影推开了窗户从缝隙里爬了进来,辛芷不敢有所动作,她现在浑身的筋骨刚刚才复位,身体很虚弱,估计连打炼气阶段的修士都困难。 那黑影浑身被一块布裹着,双手摸索着从窗台上翻了下来,他动作并不轻,反而有些迟钝似乎根本不在意房间里的人有没有听到。 她闭上眼睛,努力伸展着手指朝身后枕头底下摸索过去。 “哒哒哒......” 那黑影的声音朝床这头走来,他动作有些蛮横,中途还撞到了桌子。那桌角一歪,上面的碗便落在地上。 接着传来手忙脚乱的响声,黑影似乎想要接住落下的碗,可最终还是没有接住。 瓷碗乒铃乓啷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很明显是碎了。 黑影走过来时,没有很大的动作。床上的人闭着眼正熟睡,他静静地站在身旁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是生怕把她吵醒了似的。 忽然,那睡着的人双眼猛然睁开,放在枕头下的手赫然拔出一把刀横在黑影人身上。 “你是谁?” 黑影没想到辛芷还是醒着的,顿时高兴极了,不过看到她拿着刀横在自己面前时还是有些惊心动魄,“呜呜呜.......” 他慌忙地摇头,用一手制止这辛芷的动作,只是他刚一用力,辛芷好不容易坐起来的身体又倒了回去。 这动作一气呵成,只是那刀还没有逼近黑衣人浑身身子一颤,手腕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辛芷没办法只好停了下动作。 她的伤本就没好,现在又被刚才自己的大力动作给扯到伤口,若是这人要发起狠来,自己必败无疑。 仔细看着黑影,发现他被破布包裹住的身体并不介意刚在自己的作为,而是跪在一旁乖巧地坐着像是在望着她一般。黑影长得高大,坐得也端正,只是少了一个头。 “你......”辛芷张了张嘴,忽然道,“无头兄弟?” 见她认出了自己,无头兄弟开心得起身抱了抱她,这一抱没控制住力气,把辛芷捏得痛不欲生。 “嘶......”她没忍住叫出了声音,见状,无头兄弟也被吓到了,他执意掀开辛芷的袖子,只见手臂上全是淤青和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是魔崇做的吗?无头兄弟将魔识传入辛芷脑海里。 辛芷点点头,反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没有人发现你吗?】 两人虽然交情不算深,可不知为何辛芷见他第一眼便觉得亲切,还有一点就是,她发现,无头兄弟也有独立的意识。 她和李承安拥有自己的意识,是因为有人将碎魂强制留在了他们的体内,那无头兄弟也是这个原因吗? 两人寒暄了好一阵,辛芷才知道,魔崇带着这些魔尸从铁丘山赶来,将它们藏在城郊外的树林里,那些魔尸受制于魔崇,但无头兄弟却不需要,于是他偷偷地跑了出来,没想到在醉红楼碰到了辛芷。 【当初在醉红楼的那个魔物是你?】 【嗯......】他藏在醉红楼的马棚里,突然有一天感受到了辛芷的灵力,找了好久终于将人找着了却发现那李家公子竟然想要对她不敬,于是冒着风险现身去救辛芷,谁知遇上了正赶来的沈飞,差点被他的剑阵给劈中。 辛芷问他,【你现在还在那儿吗?】 【没有,自从遇见你,我便一直跟着......】 【那你住在......客栈里?】 无头兄弟摇了摇身子道,【不,是沈飞买的那个宅子......】 见辛芷无言以对,他还点评道,【挺不错,院子蛮大的。】 叹了口气,辛芷抚上他脖子与身体断裂处的骸骨道,【你先住着吧,不要到处乱走知道了吗?】 又过了一些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宫女的声音,“无相君大人,辛芷姑娘正在休息需要奴婢去叫她吗?” 旁边传来了无相君轻轻的一声,“嗯。” “大人请稍等,奴婢这就去叫姑娘。” 辛芷一愣,转眼看着无头兄弟道,【把魔气隐了,然后去沈飞家等我。】还没等人回应便让他赶紧躲进床下面,刚躲好,宫女便轻轻推开门朝这头走来,见到辛芷便笑道:“姑娘醒了?无相君大人在外面,是否方便见他呢?” 无相君是鬼修大能,又是救了景帝的大功臣,所有的人都十分待见他,所以就算是辛芷在休息,这宫女也愿意替无相君进来叫醒她。 “好。”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开门声,这声音显然比宫女进来时可粗鲁多了,无相君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人,“你怎么不再休息一会儿?” 辛芷无语,就算她想休息,这不宫女也会进来把她给叫醒吗? 无相君自然不知道辛芷在想什么,道,“你先躺下去,跟人一样睡会儿教,待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此时有些紧张,以至于连说话都是冷冰冰的,旁人察觉不出来,但辛芷好歹还是和他待了那么久。无相君一说话,她便发现了他的无措,“大人,怎么了?” 无相君抬起头凝视着面前这个少女,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那眉毛和眼睛,简直和琼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是琼霄唯一的血脉,他想着,虽然生前这个孩子受了许多灾难,又被人制成了魔尸,但现在开始自己一定要竭尽所能将她保护好,让她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快乐地活着。 “睡不着吗?”无相君开口道。 辛芷摇摇头,她哪里敢睡觉,床下还藏着一具魔尸呢。 “既然睡不着,那和我走一趟吧。”无相君看着辛芷的眼睛顿了顿,“去找你娘。” “???”睁大眼辛芷愣住了,“我娘?大人,找到我娘了?” 她激动极了,不敢置信地问道,“那大人,知道我是谁?”终于能够找到自己的身份了,她好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 “嗯,”无相君点点头,起身横抱起辛芷,轻轻地用自己的披风笼着,他口中轻念了声法决,一瞬间,周围的景物便统统消失了。 厚实的披风遮住了辛芷的脸,吹不着一点风。辛芷本就是尸修就算受伤了也不惧怕吹凉,只是无相君自从知道她是琼霄的女儿后,打心底里觉得小姑娘应该好好保护才对,就算是尸修,那也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辛芷苦笑着任由他抱着自己,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铁丘山。 她重生于这里,没想到折腾一番又被无相君带了回来,“大人?为何来这儿?”仰起头,俏丽的下巴看得无相君心都软了。 他用不自觉的温柔声音道,“来找你娘。” 两人穿过无边际的沙海,又绕过了风化的峭壁,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的,已经荒废了的古塔之下。 这座古塔有七层之高不过看上去已经破旧了,塔外有两只石狮子守着,颇有气势。 “你娘,就在下面。”无相君道,“你想见她吗?”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琼霄皇后 自打无相君说了要带辛芷去找她娘之后,她便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晕晕的,思绪一直飘忽着,一路上连无相君跟她讲话都没听清。 这不太正常,按照道理来说,尸修不会有这种情况。可现在,她的反应不光迟钝,似乎听力也开始滞后。 “阿芷?”无相君在前面走着却没发现辛芷跟上来,一回头便发现小姑娘杵在七层塔门口的石狮子旁似乎在想些什么。 回过身,来到辛芷身旁,他垂下头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她脸上的伤已经好转,白皙的皮肤上沾了些沙漠中的砂砾,柔软的睫毛微微颤着,就像蝴蝶的羽翼一般,让人怜爱。 从发现辛芷是琼霄的女儿后,无相君对她的态度由一开始的严厉到现在的纵容,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想到琼霄生前或许一直在等未归的自己,那抹苍凉的背影便刻画在脑海里烙得心生疼。 他负了琼霄,她的女儿又死得如此惨烈,无相君说什么也得保住她最后的血脉,护这个少女此生周祥。 辛芷回过神来,仰头看着无相君慈爱的脸,“大人认识我娘?” 无相君看了眼她毛茸茸的脑袋,不自觉地抚上,道,“别叫我大人了,教你那么多应该改口了。” 睁大眼睛,辛芷见他不是说笑,才缓缓吐出,“师父......” 收到徒弟的无相君笑得爽朗,点头道,“我与你母亲...是许多年前的朋友。”他拉起辛芷的袖子拍了拍上面的灰。身为鬼修他可以施一道净身术,可不知为何就是想亲手照顾这个孩子。 他带着辛芷慢慢地走近塔内,讲述着与琼霄的相识,“我认识你母亲时,她才十八岁。”无相君的声音平时听起来很冷漠,但只要他愿意,便是别有一番地温柔,那低沉的嗓音就像是陈年的古茶,让人十分信任与安心。 似乎是感受到无相君的变化,辛芷的身体也没那么紧绷了,任由他拉着自己,静静地在一旁听。 被封尘的古塔里到处镌刻着各路神仙飞天的场景,无相君点起光源在前方开路,他身形高大,像是被这些飞天的神仙包裹在其中,仿佛要将人带向常乐净土。 “你的母亲名为琼霄,琼花的琼,云霄的霄。那时候为师刚从洞府里闭关出来,没想到转眼便过了一百年,周围的世界瞬息万变。好在遇见了你的母亲,她带着我感受了这个世间人情温暖。” 和辛芷有着一样脸庞的少女站在悬崖上哭得撕心裂肺,那眼神里充满着绝望与心死。 她站在那里任由冰凉的山风扑打着娇弱的身躯,仿佛一眨眼这个女子就会纵身而下。 当时的无相君觉得只是不想自己的洞府被人血污染了,便藏在一边的石头旁,观察着少女的言行。果然她站了一会儿便朝前迈了两步,秀美的眼睛紧紧闭上向下一跃! “!” 无相君飞身将琼霄拦腰抱住,“你疯了吗!这么高跳下去是会死的!” 那少女睁开朦胧的眼,映入眸子里的是一头灰白发丝,满脸带着埋怨的高大男人,他紧紧抱着自己,嘴里还不饶人,“你们这些人是疯了吗?遇到点事就想着死,以为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吗?” 自杀的人是无法投胎的,他们只会变作孤魂野鬼飘荡在这世上然后被那些更强的妖魔鬼怪吞噬。 “傻子。”他低声骂了一句,抬起头,对上少女不可置信的目光。 “你...是鬼?” 琼霞看着无相君空荡荡的身体,居然觉得不害怕,相反她很是好奇。 无相君后来回想起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天,大概琼霄第一眼便把自己纳为可以利用的范围之内。可他实在是不知道,后来琼霄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古塔被保存的很好,干燥的沙漠带走了水分,里面的笔画人像通通朝着一个方向鞠躬膜拜,两人沿着这些人像所指示的方向走去,在塔的底下,有一堵墙立在中间。 上面有一人身着七彩鞠衣,上面绘着奇珍异兽,外面披着彩色披锦,双手拢在一起。她头戴珍珠凤冠,两旁翠蓝色的飞凤悬挂于耳侧,看上去庄重典雅,她面目和蔼低垂着眸子看向下方,看上去颇为肃穆,实乃一国之母的模样。 无相君定在原地,两腿几乎无法迈出去,他伸手触摸在那幅画像上,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霄儿...霄儿......” 画像上的琼霄约莫三十多岁,她退去了年少的青春,更多的则是被礼仪教法所沉淀出来的一名出色的皇后。 辛芷仔细打量着她的模样,不得不说,和自己真的是七八分相似。 “阿芷,”无相君的缓了缓情绪,“这是你娘,洲海国的第四十位皇后,而你是洲海国的嫡公主。跪下,给你娘行礼。” 辛芷不疑有他,膝盖朝前一弯便跪了下去。 “咚,咚,咚——” 她诚恳地磕着头,脑袋里却回想起在空间时,小白光曾经给她看到过的幻境。 里面的自己正站在城楼之上,周围的人见到她皆是深深地鞠躬膜拜,城楼之下,鲜花和欢呼声齐放,乐鼓喧天,一排繁荣之相。 之前她还不明白为什么会看到这些幻境,现在无相君告诉她自己竟然曾经是公主,那就解释的通了。 可是...... 她是死在了战场之上,为什么身为公主的自己要上战场呢?她越来越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一开始不知道,或许她还想着算了,就这样和沈飞过也挺好,可现在知道了当年冰山的一角,那之后的则更是想要了解了。 她生前的生活,周围的亲人,以及最终为何会死去,这些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 三个响头磕完,只见无相君将画着琼霄画像的这堵墙旁,一个把手往下一按,整栋门便慢慢移开了。 黄沙和灰尘四下扬起,在一片朦胧之中,墓室随着墙壁移开的轰隆声打开了,听无相君道,“进去吧。” 两道石壁向深处延伸着打开,墓室里面显得更加华丽。在外面是描绘的仙君朝圣图,很明显那个“圣”指的是墓室里的琼霄皇后。 所以,在主墓室里面,所有的壁画都围绕着她一个人进行。 从进门的开始便画了关于琼霄的出生:带着九色光环的白泽降临到一处富裕人家中投胎成了一名女婴,随着她慢慢长大,逐渐显露出了超越常人的智慧。 当少女长到十八岁的时候她成了洲海国最令人向往的女子,她聪慧,美丽,让所有男人臣服。 这样的女子自然引来了皇帝的主意,当时在任的是洲海国第四十任皇帝仁安帝——辛昼。 他下旨大选,各家皆把屋中养大的娇女献给帝王,在一群秀女中,琼霄脱颖而出深得辛昼的喜爱,可就在这时,洲海国出现了一只鬼怪。 那鬼怪也看上了琼霄的美貌,于是将她夺走。 两个相爱的人就这么被迫分开,而后来仁安帝为了琼霄率领众多将士合力将那鬼怪消灭掉,英雄和美人从此在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不过后来琼霄因被鬼怪下了毒身体虚弱,为了怕把毒过给心爱之人,她被迫离开仁安帝来到京郊处修养隔离,在那里,她谱写出了惊骇世俗的笛曲——仙君桃花游记。 那是写给仁安帝的曲子,里面讲述了两人荡气回肠的爱恋,却因病无法回去相见。 琼皇后是仁安帝一生的挚爱,十八年后,她体内的毒慢慢消失,终于能够与夫君相聚,可是由于长时间被毒物侵染,她已经太虚弱了。 没多久这位惊艳一时的才女皇后便离世了,仁安帝悲伤不已,特令修士建立了一所七层宝塔守护琼霄的魂魄,使她在轮回道路上一路顺风。 到这里,壁画便结束了,主墓室的灯遇到了空气冉冉升起,昏暗的地下墓室显得格外凄凉与冷漠。 在整个墓室的中间,一个巨大厚实的雕花棺木横在那里,静静地睡着,看起来十分安详。 无相君跟在她的后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这些壁画冷笑一声。他运起灵力,忽然这些灵力像是刀片似的忽地将墓室墙壁上的壁画瞬间灰飞烟灭。 “师父?”辛芷试探地喊了一声,她明显感觉到无相君的心情不爽。 无相君缓了缓语气,并不想把自己的不悦表现在辛芷面前,“没事,阿芷,这些都是假的,辛昼追你娘不成叫人胡乱画的。” “????”辛芷一愣,追她母亲不成,那自己是怎么来的? 她顿了顿,看向无相君所在地方向,在那里画着的正是仁安帝率领众将士去解救琼霄皇后的地方,这里本该消失的画里却正好留下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只画的十分丑陋狰狞的鬼怪,它穿着灰色的长袍,头发也是灰白的,张着大嘴想要将抓住的琼霄吞下。 辛芷看了它一眼,再看了看无相君,觉得它俩有点儿像。 无相君看到壁画上的那只大鬼怪冷笑一声,一挥手,这面墙壁上什么都没有了。 “阿芷,你过来。”无相君道,“把它打开。” 辛芷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厚重的棺木,“打开它?”她向无相君确认道。 “对,打开。” 辛芷深吸一口气,这...是让她对自己娘不敬啊! ------------ 第一百三十章 云荒万里 "要...打开它?"辛芷再次朝无相君确定问道。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相君温和道,“无须担心,阿芷,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得到答复后,这才转而望向身旁那尊厚重的乌漆棺材。在它的两边分别镇守者和塔外一样的石狮子,只是这两只石狮子个头要小写,看样子像是两只幼狮,它们乖巧地趴在地上,一只衔着玲珑球,另一只则好奇地张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棺杶四面雕满了祥云和仙兽,它们匍匐在棺木之下,虔诚地等待跪拜着。 前后两面棺面上镶着璀璨的蛋一样大小的夜明珠,它们散发着莹莹光泽合着昏暗摇曳的烛光,竟然显得有一丝温馨。 辛芷走上前双手把着棺材盖,深吸一口气用上力量向前推,她感到自己已经使出了五分力气,可那棺木却丝毫不动。 怎么回事? 她心生不对,辛芷力气并不小,在与魔尸打斗中能以一抵十,可现在却打不开一尊普通的棺材。 无相君看了眼一旁的小狮子,遂上前仔细打量,他来到那只正在等待的,乖巧的小狮子旁认真凝望。它雕刻得栩栩如生,两只眼睛有些微微下拉,有些认真却带着一丝惆怅。 另一边的那只小狮子则是在一旁欢喜地衔着球,似乎想要在等谁一起玩。 无相君愣了一瞬,随后伸出手,轻轻地将嘴里的玲珑球取出,侧身丢向墓室外。 球轻轻地滚了出去发出悦耳的声音,辛芷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好奇地想知道无相君在做什么。 然而玲珑球滚出去后,整个墓室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无相君起身朝那只球走去,他弯下身捡起玲珑球回到小狮子身旁又朝外扔了一次。 可这一次,墓室里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霄儿,我来了。”他眼神忽地深邃起来,自言自语道,随后又走到那只球停下的地方,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直到扔了一百次,忽然,只听那棺杶发出“咔嚓”地一声,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辛芷连忙撑起棺盖,厚重的木材时隔千年再次被打开,一股带着腐朽的味道。 在这里面,竟然还有一只棺材。 这只棺杶和外面的材质不同,它是由纯金打造,镂空的金丝雕花上镶着温润如羊脂的白玉,被一圈由各色碧玺打碎制成的繁星围绕着。 旁边更是由大小不一的皮光细滑,泛着冷蓝色的珍珠点缀,整个看上去无比华丽。 在金色浮华的棺盖上,辛芷看到刻了些文字。 她探出身子仔细阅读,这些是洲海国的文字,和现在的十分相像,之前辛芷一直纳闷为什么自己能够识字,现在想来,应该是生前身为公主时有人教导。 金棺上刻着的文字讲述了琼皇后一生中做出的贡献,其中有一项是所谱写的笛谱。 那是一只能够左右人们心智的曲子,里面包含了琼皇后一生中所有的喜乐、欢愉还有忧思。 每当皇后吹奏起那只曲子,听到的人便会随着曲子恍惚,随它的快乐而欣喜,随它的悲伤而绝望。 甚至,有人因它而自-杀身亡。 虽然如此,但这首曲子的艺术造诣相当高,更有远古时候的沧桑。 最后上面还说,琼皇后去世后那支曲子便失传了。 辛芷没有记忆,自然无法得知琼皇后当时演绎笛曲时的精妙,也无法感受对母亲的那种亲情。在她眼前,这具棺木也就仅仅是一尊躺着陌生人的普通棺材。 打开金棺,里面便出现了一具被七彩鲛纱覆盖着的女性尸身,那鲛纱上荡漾着的霞光无比绚烂,仿佛是将世间最美好的色彩都献给这个尊贵的人。 只是,在琼霄的额头处,鲛纱遮住的面部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咒。 无相君走近棺材,从上至下仔细打量,接着目光便落在那道醒目的符咒上,顿时脸色煞白,眼里怒火升腾,“这些畜生!”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那道黄色的符咒刺的他眼睛生疼,几乎快要灼瞎,见无相君脸色大变,辛芷不明所以,“怎么了师父?”注意到符咒,辛芷下意识觉得或许是它导致无相君情绪变化,于是弯下腰准备将它揭下。· “别碰它!”无相君大喊道,另一手立马将辛芷的动作阻止,“别,别碰!” 辛芷的手顿了一下,问道,“为何?” 无相君摇头无奈道,“那是修士用来镇压恶灵的法咒,这样就能够将恶灵困在符咒里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若是轻易将其取下,这具身体也会迅速衰败毁坏。”如此看来,琼皇后死后定是被人做了手脚,把她的魂魄收进了符咒中。 而且辛芷觉得从一进这间墓室便觉得不对劲,她母亲的墓实在是太华丽了。里面的各种稀有珍宝,仅仅是拿出了其中一个也会引得盗墓贼的窥窃。 无相君便是在史书上,找到琼霄墓的。上面详细描绘了地点和外观,更花了许多篇幅来描写里面有多么华丽。 只要是个人,都会为这些宝物动心的。 辛芷也觉得太过于奇怪,如果她有这么多陪葬肯定不希望有人窥伺,可这里一切修筑却偏偏是怎么浮夸奢华怎么来。仿佛专门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果有人闯了进来,肯定会想方设法打开棺木,到时候说不定会在无意中撕下她头上的符咒,导致尸身和魂魄都毁灭。 她捏了捏拳头,心里一阵怒意。虽然和琼皇后并没有什么感情,但一想到自己的母亲被人这么欺辱,便恨不得替她报仇。 两人并没有去碰琼皇后的尸身,无相君看了她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干瘪的右手旁,那是一只白色的笛子,能够成为随葬品定是琼皇后生前的挚爱。 “师父,有笛子。”她提醒道。 无相君俯下身,先是碰着了琼霄的手臂,随后爱怜地向下滑动,最后拿起笛子起身。他目光深邃,神色复杂,含有千万情绪。 无相君向来是个不轻易将自己心思表露的人,可此时拿着笛子的手却不住地颤抖着,嘴里喃喃道,“她一直带在身旁......” 忽而喜极而泣道,“她从未忘记过我。阿芷,你娘一直在等我!” 辛芷其实知道无相君或许有些喜欢她娘,或许是自打发现琼霄是辛芷的娘后,无相君便不再在她面前提从前的事。要知道在空间里他便是两句话不离琼霄,如此外显的爱恋怎么会是后来他嘴上说的只是朋友? 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又发生了什么事辛芷并不想去知道,相爱过也罢,被迫分离也罢,总归是过去的事了。 既然人已经死了,那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向前走。 这也是她一直的希望。 她喜欢沈飞,如果自己的离去是必然,那么也希望他能够未来在没有自己的世界里依旧好好活着。 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洁白的笛子似乎材质有些特殊,辛芷看不出是由什么做成的,但在它面上,一面写着:云荒,另一面则写了:“万里”四个字。 琼皇后的笛子竟然是那个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法宝,云荒万里! 只见他熟练地将笛子拿到唇边,温润的气息涌入笛管中,婉转悦耳的声音便萦绕着整间墓室。 他吹奏着的曲子舒缓平静,听了之后浑身灵气开始澎湃起来,整个人都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无相君吹笛子时的模样和平常不大相似,此刻他是温柔,宽容的。 辛芷听不懂无相君在吹些什么,她只知道很好听,这首曲子悠远空灵,似乎还有着浓浓的哀思。 她想,母亲生前一定也很爱听无相君吹笛子。 良久,一曲完毕只听,无相君道,“丫头,会吹笛子吗?” “我?”辛芷指了指自己,摇摇头老实道,“不会。” 知道她会这样说,无相君转身倚着棺木坐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空地道,“来丫头,师父教你,学好了便送给你。” 像是拿着一支普通的笛子一般,无相君说给就给了,辛芷犹豫片刻在他的坚持下接过云荒万里。 和想象中的不同,云荒万里的表面有些粗糙,笛身远看是白色的,近看却还带着些浅灰。 “这是,什么做的?”她开口问道。 无相君也没瞒着,低头将她的姿势纠正好,“骨头做的。” 骨...骨头? 不禁咋舌,她娘是怎么想的把这云荒万里一直带在身边? 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无相君愿意把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笛子送给她娘,足以说明他对琼霄的重视。 见辛芷有些僵硬,无相君道,“别怕,是我自己的骨头做的。” “......” 当年无相君从一只魂魄修成了鬼修之后便回到尸身所在的地方,那时他的身体已经成了一堆白骨,于是便将其制成笛子当做法宝带在身旁。 他难得解释道,“这是你娘当初非要要的。” 说起来也实在是无奈,当年琼霄非要把云荒万里拿走,他不可能说不,于是忍痛给了她。衬手的法器不在身旁,一时之间无相君还有些不习惯,攻击力也低了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里面,雪谷便挑了这个机会趁机偷袭才得逞。 “手别这么僵硬。”他有些无语,连对乐器这么没天赋也毫无分差地遗传到了琼霄,果然是亲生的。 没错,虽然外面那些壁画都说琼霄是什么才女,又谱出了那么惊骇世俗的笛谱......其实那都是假的。 琼霄对器乐毫无天赋,她也只会吹那么一首曲子,还是自己教了许久才勉强学会。 当时无相君还开玩笑告诉她,要是想自己 ,便吹笛子喊他。 想必在他离开之后,琼霄就那只曲子练了这么些年才能够练得如此出神入化吧?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院管家 等到沈飞来到铁丘山找到辛芷时,正好听到悠扬的乐曲声。顺着陌生的笛声抬起头,皎洁的月色下,一道倩丽的身影正坐在塔尖上独自一人弄笛。 如丝般的长发在夜空中随风抚动,笔挺高傲的背脊端坐着,沈飞视力极好,一眼便能看见辛芷半阖着的眸子透着星辰般的晶莹。 那如流淌着的温润水流就像吹奏它的主人一眼,内敛,温柔,坚定却又敏感。 勾起嘴角,他脚下轻掂起,顺风而上来到辛芷身旁,伸出手从她的背后将人收进怀里,“什么时候会吹的笛子,怎么我不知道?” 被他一打扰,笛声赫然中断,辛芷回过头正好鼻尖触碰到沈飞的脸颊,温热得十分舒适,她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师父教的。” 沈飞报完消息回到宫里,便从宫女口中得知无相君把辛芷带走了,现下她口中的师父自然是指的那个男人。 “什么时候无相君认你当徒弟了?”他笑道,内心却有一丝道不明的嫉妒,虽然他早就发现,自己的爱人是一个十分收欢迎的女子。 上至长辈,下到小孩,中间还有一群时刻窥欲着的家伙。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发顶,想到自己可真是太难了,得花多少心思去打发那些不安好心的人? 如果说嫉妒是坛酸醋,那他沈飞不知道近段时间来得喝多少缸了。 “就是三十年前...哦不,今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辛芷立马捂住,眉眼弯弯含着歉意。 “三十年前...?” 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辛芷立马听出了沈飞语气的不对,“沈飞,你听我说......” 挑起眉头,沈飞睥睨着面前这个红着脸的姑娘倒是很愿意听她解释,尤其是那温软的气息扑打在自己鼻息时,真是让人爱不释手,他很愿意宠她,但不包括骗自己的时候。 “你说。” 辛芷侧过身熟悉地靠了上去,沈飞心头一晃,气消了大半。 “师父,是我娘的朋友。” “嗯?”沈飞低头忍住想要吻上去的冲动,"这就是你骗我的理由?我很生气阿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还是很自觉地环着辛芷的腰。 辛芷讨好地用唇蹭了蹭他的,和自己的不一样,沈飞的唇柔软温和,平日里也喜欢这样对她做,辛芷十分喜欢。 面对忽然的示好,沈飞秉着“她欠我的”这个理念,很自然地反含-住她的唇,每一丝,每一毫都细细品味,良久才放开,“继续。”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表示之后得亲一下才能说一句话。 辛芷琢磨着自己说话本来就不利索,那说完一句不得亲好几下?她努力不让自己断句,“师父把云荒万里送给了我娘现在他又给了我为了让我好好练曲子便一同去了鬼市......” 后来的事不说沈飞也明白了,只是他想不通,怎么练一手曲子得练三十多年? 想着她平日里都是舞刀弄剑的,突然换一种法器,而且还是无相君的云荒万里恐怕不止是练曲子这么简单,还要将笛子与辛芷练出完美默契,才能将云荒万里的威力完全爆发出来。 三十年,并不久。 “他倒是待你好。”不得不承认,连云荒万里都给了她,无相君待辛芷是真的掏心掏肺。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恐怕和辛芷的娘脱不了干系。 他听说完无相君的事,也不知是该同情还是慰藉,同情的是明明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可让人慰藉他很快便接受这一事实,并把这份关心带给情人的孩子,让她在自己的庇护下生活, 如果这件事情换在自己身上,沈飞简直无法想象失去辛芷时自己会疯成什么样。 在这之前他一直寻思着给辛芷弄一个什么样的法器来,但现在有无相君的帮助,辛芷终于有了自己的法器,这可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云荒万里,自然是不需要自己到处去淘了。 回到客栈,两人把行礼重新装回空间,便来到了之前购买的宅院处。 这里是在朝都中心,但却因为离闹市较远而显得十分僻静,是难得的好地方。 沈飞拿出钥匙将锁打开,然后把它连着钥匙一起交到辛芷手里,看着她疑惑的神情低声道:“我们的家就交给你了。” 只是轻轻的一句,宛如羽毛撩拨着心弦,让人喜欢得不行。 沈飞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一齐迈入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宁静的雪松,几只鸟儿在上面啼鸣,欢快极了。下了这么大的雪院子里却干净得很。 正在疑惑,只见从侧院走出来一道熟悉的人影,她有些微胖,发丝带着几根银白,圆圆的脸上带着笑意,“老爷,夫人,你们回来了。” 来人正是李莲。 沈飞悄声道,“皇宫里的那一场大战和魔尸大军把朝都中心的商户毁得差不多了,李莲所在的餐馆恰好就在其中。我看她挺能持家,干活儿利索,咱们家缺个管家便让她来试试。” 李莲上前行了一礼,本想上前接过他们的行礼,却发现两人除了法器什么都没带,便只好道,“沈仙人,主屋已经收拾好了,”在她眼里,以为两人是成过亲的,便只收拾了一间主屋出来。 辛芷平日里都和沈飞住一起也没觉得怪很自然地点点头,反倒是沈飞因李莲喊了这么一声,像两人真是夫妻一般,顿时激动得耳根都红了,不由自主咳了两声,“辛苦你了,带路吧。” 说完将辛芷的手挽在胳膊里,将人贴得紧紧的,拉着走向主屋。 不得不说,李莲真是个能干的女子,整个房间大体是按照屋主以前留下的来布置的,但有些女儿家的繁琐东西都被李莲清理了,现在屋子看上去简洁,朴素,雅致,沈飞满意地点点头,侧头问辛芷,“我们的家,喜欢吗?” 辛芷也没什么意见,沈飞在哪儿,她便在哪儿。而且平日里都是由沈飞做主,她自然是满意的,于是回答道,“喜欢。” “喜欢就好,以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 李莲不知道沈飞不吃凡间食物,特意买了许多菜做了一桌子。 辛芷一看见这些红烧蹄髈,蒸肉就缠得不行,连一旁的沈飞都顾不上了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张大嘴,一口咬下去,肥嫩多-汁的蹄髈榨出了酱料,那肥肉细化软糯,含在嘴里便化了。翘头是新鲜的黄豆,炖得又软又粉面,咸淡适中还带着淡淡的回甜,乐得辛芷满足地又拿起一块。 沈飞看着手中端起的酒杯,无奈笑道,“阿芷,咱们先试试李莲拿来的酒......” 这是李莲特意从之前的酒馆废区里挖到的几坛酒,说是学着掌柜独家秘方所酿造的,叫醉凡尘,说是一碗便可以放倒一个彪形大汉。 当年王老鼠欠下赌债把掌柜的酒给偷了拿去卖, 李莲很感谢这小两口,从认识以来一直帮她跑上跑下寻找王老鼠的踪迹,最后虽然王老鼠身死,两人还特意寻了处好风水把人给埋了。 得知自己谋生的地方被毁了,二话不说便让她来当管家,报酬也挺高的。 李莲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她从小生活凄苦,好不容易成了婚王老鼠拿着她的钱在外面养外室不说,还丢了性命。周围的人都说她是克父克夫,难听及了。 如果没有遇到沈飞二人,恐怕现在不知落到什么地步了,她从来不会说什么表面功夫的话,只知道闷头做事,所以只好尽量对他们更好些。 小两口分开了多时,难得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助兴也是极好的。 沈飞看了眼桌上,悄无声息地将最后一块蹄髈慢慢移到自己身旁,接着趁辛芷不注意快速地放置身后藏了起来。 等到辛芷吃完手上的那一块想要拿新的肉时,发现盘子里竟然没了! “嗯?”她扫视了一眼饭桌,又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问沈飞,“吃的呢?” “什么?”沈飞假装没听懂她说的话。 “蹄髈,不见了。”她摊开手,上面都是浓浓的酱汁,沈飞接了过来,将她的食指衔在嘴里,反复吮-吸着,也不知是在品味上面美味的酱汁还是裹着酱汁的素手。 “......” 辛芷难得地领悟到了心爱的人此时正在做什么。右手有些颤抖着想往后收回去,却被沈飞一把抓住,“别动,还没擦干净。” 柔软的舌尖触碰到手指的腹部,丝丝酥麻瞬间蹿遍了全身,最后来到耳根凝成了晕红。 “我...我自己可以。”她想要反抗,想要变成尸僵的模样,可又担心若是真的反抗了,沈飞会不会讨厌她?说实话她并不排斥这样对待自己。 她,只是有些害羞。 见辛芷想要将手收回,最后却停下动作任由自己使坏,沈飞满足地用牙齿轻轻咬了下指尖,痒得她发出细微的呻-吟。 勾起薄唇,沈飞笑着在手指上轻吻一下,接着慢慢往上,胳膊,肩头,脖子,还有红得滴血的耳根,最后转而移到了嘴上,他抿了一口醉凡尘,将其尽数渡给了辛芷。 辛芷哪里喝过什么酒,就舔了一下嘴皮便向后倒醉了过去,见状,沈飞立马将人接住搂在怀中,她砸吧着殷红小嘴,微微翘起。 “阿芷?阿芷?”沈飞看着她,嘴里轻唤着。 可辛芷哪里听得见,早就醉得不省人事。 让她惊奇的是,自己竟然做梦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庄生晓梦 月明星稀,卷起的云在天空上铺开成一张大网,辛芷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那是一个与朝都十分相似的街道,只是人们的服饰不太一样。 “殿下,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些小姐们定是已经上船了,就等着咱们呢。”身旁的侍女催促道。 船?上什么船?这里是哪里? 这名婢女喊自己殿下...莫不是自己生前的回忆? 三两步跟着人群来到码头,女人们坠着长长的精细的锦缎,头发一看就是精心辫好的,上面钗细环翠,看上去十分好看。她们坐在游船上环做在一起,手里提着鲜花当看到对面的船只行过时,便害羞地将那些鲜花扔过去。 对面的船坐着的是一群仪表堂堂的少年,和姑娘们一样,他们的着装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很明显这是一场让他们相遇的会面。 这些少年们时而高谈论阔,时而举杯邀月,爽朗之声传到这边的船上,如投在水中的石子掀起姑娘们心中的一片涟漪。 接着后面一条体型庞大的船只跟着驶了过来,这艘船有两层高,和底下的那些小舟比起来尤为突兀,船的两旁还刻着一只猛虎的头像,看上去十分威武。 “小姐!”那大船上渐渐靠岸,在船舷上有一位带着狐狸面具的华服少女朝着自己猛招手,“小姐,快上来!” 那少女身姿灵活,三两下地蹿到地上挽起自己的手,“小姐怎么才来,我们游河都已经游了一圈了。”她虽然在埋怨,可语气轻松,看上去似乎与自己关系很好。 忽然,那少女盯着自己看了会儿,不满道,“小姐怎么今日不好好打扮一番?而且还没带面具,生怕旁人认不出公主殿下来了吗?” 她麻利地从身后取了张花旦的面具扣在了辛芷脸上,“戴好了,咱们现在就进去。” 一路上,少女的嘴喋喋不休地讲着,原来今日是乞巧节,青年男女们都趁此机会打扮了出来游玩。今日他们登的船便是国公府上的二公子章拓所提供的。 这位章拓公子向来是个小霸王,哪儿热闹便有他的身影。这不,眼见着乞巧节来了便得了皇上旨意造了两艘全京城最大,最宏伟的游船来承载这些王公贵族家的孩子们。 辛芷所在的这艘船便都是女孩儿,抬起头,另一艘满是男子的大船缓缓驶来,越来越近,直到并排停拢,对面坐着的男子们清晰得连在做什么都能瞧见。 “各位小姐公子们,在下章拓,今日良辰美景,还有佳人作伴,不显露显露大伙儿的拿手绝活儿怎能让人尽兴?接下来咱们便抽签,由顺序来展演可好?” 说话的正是章拓,他站在最高处大声组织着今日的这场相亲大会。章拓年纪很小,大约十四五岁,不过他的身形却和成年男子差不多,高大,威猛,左边腰上还别着柄明晃晃的宝剑,看上去便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主。 “章公子,要展演什么呀?”有姑娘问道,她声音娇媚,顿时另外船上的少年们皆探过头来。 “演什么?”章拓愣了一瞬,“自然是你们的拿手绝活儿了!”怕自己没说清楚又补充道,“会跳舞的跳舞,会唱歌的唱歌,吟诗作对,耍刀舞剑都可以,就算你要做饭小爷我这船上厨具也是齐的懂了吗!” 才艺展示做饭?辛芷觉得挺有意思,这章二公子性子洒脱,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 “这傻子,又在打胡乱说什么呀!”身旁的少女叹了声气,望向辛芷抱歉道,“小姐...你知道章拓他脑子不好使,不过这次他为了你可真的十分认真在做这事儿,你就原谅他吧,到时候轮到咱们了,上去舞舞剑,耍个刀就成了......我寻思着这么多世家公子总有那么一个不喜欢唱歌抚琴的吧......” “为了我?”辛芷诧异道,看来自己与章拓交往深厚,竟然让他大费周章地组了个局替自己相亲来了! “对呀,”少女道,“陛下不是有意让你与那燕国太子订亲么?没事儿,我和章拓早就计划好了,在京城当中选一个,到时候假装生米煮成熟饭,看那燕国太子还敢不敢接这门亲事!” 燕国...太子? 她对这称呼十分熟悉,在自己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就是这么一瞬,又消失了。 少女和自己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辛芷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和面前热闹的景象似乎成了两个世界,她就像清冷的月光站在角落里,注视着面前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人和事。 这些姑娘们哪里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去相与男子,纷纷去报了名下来,一群娇滴滴的姑娘围坐在一起,她们之中也有人戴面具不想被人认出身份,看见辛芷带着花旦并不觉得奇怪。 身旁,有三个姑娘走了过来小声讲着话, 围着兔毛围脖的姑娘道,“听说这是皇上下旨做的这么一个局来让咱们与那些世家公子们相看,皇上什么时候有这心思了?” 另一位穿着水蓝色百褶裙,外面罩着精致镂空雕花的纱衣,“还不是把公主嫁出去了高兴呗。” 右边,穿鹅黄袍子的,扎着两个环髻的少女道,“可不是么,那公主十五岁了才从外面接回来,听说成天舞刀弄剑的可粗鲁了,能够与燕国太子这样的人中龙凤定亲,可不是件举国欢庆的大喜事吗?” 等等,燕国太子! 她想起来了,这不是自己在空间时,在战船上发现写那封书信的主人吗! 当时在书桌上留下的是刻着“琼”的木兰花簪,后来无相君也亲自辨认过了这是琼皇后,也就是她娘的东西。 那燕太子...和自己的娘......? 不会吧! 顿时,面具下的辛芷脸色惨白,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转而一想似乎也不对,她既然是琼皇后的女儿,也有可能是皇后把发簪送给了自己,然后再由自己把这发簪作为信物给了燕太子。 如此一想,还是有可能的。 她想起来在信中,自己似乎对燕国太子很是满意,两人的来往信件也是暧昧得很,莫非,在生前,自己在乞巧节上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反而与燕太子真的有了感情? 可是...燕太子的其他信件中,有燕国皇帝对他的指示,他们是准备设计杀了她的。苦笑了一下,上辈子的自己过得还真是不容易,不过最后,燕太子虽然没杀的了她,但也没能逃出早逝的命运。 听旁边的姑娘们说起,那燕国太子还是个人中龙凤,估摸着琼皇后和皇帝也不知道燕国打的什么主意,还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 “燕太子算什么人中龙凤,要我说呀,咱们当朝国师才是真正的龙驹凤雏,仙人之姿。上次他在祭典上讲经,我有幸在远处瞧上了一眼,那一席法衣穿着可不就是天上下来的仙人吗!” “可惜国师不能成亲,否则他的妻子定是全京城的姑娘们最恨的人。” “不能成婚也没事呀,咱们就天天去他必经之路上瞧,这总行吧!” 三人嬉笑打闹着,忽然那编着双环的道,“那些人怎么还没报完名,来咱们玩儿个游戏吧!” 她拿出四根针,又从旁边的桌上顺来了一只盛满清水的瓷碗,“来呀,咱们都来试试!” 她首先拿着一根针朝里面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只见那根针在上面微微抚动了几下,便沉入碗底。 “真可惜!”鹅黄色衣服的少女道,“你该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吧?说说是谁?” 双环髻的姑娘脸一红,支吾道,“什么谁啊,没喜欢的就不能玩儿了吗?” 另外两个姑娘相视一笑,只听围着兔毛围脖的少女道,“我来猜猜,尚书家的大公子?威武将军家的小儿子?”见她的脸色未变,最后惊讶道,“改不是章二公子吧!” 果然,那双环髻的少女脸色一红,另外两人道,“他长的那么凶,你怎么会喜欢那种人?” 鹅黄色衣服的姑娘道,“阿水,姐姐还是劝你算了吧......我哥和章二公子私交甚好,说那家伙现下成天围着大公主身边转,说什么要让她教自己武功,我说,他该不是喜欢大公主吧......” 三人脸色难看极了,双环髻的姑娘都要哭了,“他喜欢那种女子啊?不对,大公主能算女子吗......?” 辛芷:“......” 忽然听到围着兔毛围脖的姑娘兴奋道,“章拓有什么好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连算数都算不清你就别喜欢他了,快看对面,让全京城姑娘倾心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自己所在的船上,本来叽叽喳喳正在聊天的姑娘们忽然之间安静下来了,大伙儿纷纷朝对面的船上看去,辛芷抬起头,只见章拓身旁出现了一名白衣男子。 他乌黑的长发被简单地盘在耳后,白皙的脸颊上一双淡漠的眸子正望着章拓轻声说着什么,他眉目如画,时而微微点头,举手投足间皆是如谪仙般清冽。 忽然他侧过头来望向这边,两人四目相对,辛芷身形一顿,他的眉眼和自己心爱之人几乎一模一样! 沈飞! 她几乎要喊了出来! 身边的三名少女听到了她的动静,嗤笑小声道,“又是个被国师迷住了的丫头。” 为什么沈飞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为什么她们说沈飞...是国师?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再遇“沈飞” 辛芷看到船对面的沈飞,顿时整个人都动不了了,有太多的疑问在心里。 “小姐!小姐!”带着面具的少女从别处赶了过来,拉着辛芷的袖子道,“不好了,国师来了!” 辛芷从她的眼里看出了担忧,莫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到了那个国师? 那少女又道,“国师给小姐布置了功课,是我的错,阿芷,我不该带着你出来玩儿的!咱们快走吧,要是被国师发现了,咱们就惨了!” 辛芷只好点头,只是在侧身的一瞬,忽然往回走到那三个少女留下的碗旁,她拿起还未用过的一根银针,指腹捏着两端小心地放在碗里。 那银针在水面上晃悠了几下,竟然漂浮着没有沉下去! “咦,你这是在做什么?”带狐狸面具的少女走了过来,看向碗里的银针轻呼道,“呀,你这是想的和哪个人呢?该不是那燕太子吧?” “这是什么意思?”辛芷问道。 少女狐疑地看着她,“小姐,你是被国师摧残得失忆了吗?这是乞巧节姑娘们用来占卜的游戏,若是针浮在水面上那便说明那人也是喜欢自己的。” “他...喜欢我?” “他?”少女愣了愣,悄声打听到,“是谁啊?真是燕国太子?小姐,你答应要嫁给他了?”她的声音忽然拔高,"阿芷,你要离开我们去燕国?"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试试沈飞对自己的态度是什么样儿的。虽然知道这种占卜是闹着玩儿的,但听到沈飞喜欢自己心里还是甜甜。 但,她占卜的是自己世界里的那个沈飞,而不是对面船的那人。 梦境里的沈飞是什么样子的人呢?望了眼船对面,不做多想便跟着少女离开了。 辛芷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国师...是谁?” 她身为一个公主为什么要怕国师? 少女停下脚步看了两眼周围没有熟悉的人,上前恨铁不成钢道,“公主殿下今日是怎么了?跟失了忆似的连国师都忘了?” 从她的口中了解道,这里是洲海国,而国师是这个国家除了皇帝以外最尊贵的人。 他从仙山上而来,因救二皇子有功被皇帝百般挽留,授予国师一位。除了节日需要他出面跟在皇帝身旁主持祭祀之外,教授皇子皇女们日常的经文。 辛芷虽然身为大公主但自小跟着皇后在宫外长大,诗书礼仪和其他皇子皇女们比起来差上许多,正是因为这样,国师对她格外严格。 昨日,国师给她布置了一些课业让她在一天内完成,可辛芷却跑出来过乞巧节了,而且不巧的是还在这里碰到了国师。 少女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国师跑到这儿来做什么?章拓那个做事不靠谱的家伙,都怪他!” 本想着在这聚集了京城所有贵族公子的地方让辛芷好好玩玩,挑个顺眼的,没想到这还没开始便被国师把计划给打乱了。 “快走吧,待会儿被国师抓到了可不好了,殿下和那国师可不对付,每次做点什么错事便会被当场抓现行,是不是国师在殿下身边安了什么眼线时刻报备?” 两人顺着人群从船上回到了码头,前方是高大的石桥,九个孔引约莫能过四层楼的商船,在石桥之上,纷纷挂着淡暖的灯,围栏旁围了一排又一排看热闹的人群。 辛芷索性摘下面具和少女并肩而行,“哎呀,闷死我了!” “公主,咱们去那儿玩吧!”她指着前方被人群围住的方向,仔细看去像是有一名方术师在表演,喝彩声一道接着一道。 少女取下面具,辛芷正想仔细看清她的面容,却被一人撞在了肩上冲进人流里,就这么和少女拉开距离,最后连人影都找不到。 她不知道少女的名字,连喊都没法喊。 随着人流,辛芷跌跌撞撞地向后推着,忽然一双大手将她从里面捞了出来稳稳地护在了身后,回过头,那是一张白皙的脸,他穿着纯白的法袍,似谪仙一样落在了人间,剑眉入鬓,幽潭一般的眼里似深海般吸引着自己。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了。 每日清晨醒来,她都会沉迷在这双充满宠溺的眼神之中,只是现在面前的这人,同样长着一双桃花眼,却无半点爱恋,相反,还有些严肃。 “殿下。”“沈飞”喊着自己。 自己世界里的沈飞从来都是“阿芷,阿芷”地唤着,从来没有这么严肃正经过,这让辛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飞”继续问道,“殿下为何在这里?” “我......” “臣布置给殿下的课业可写完了?” “......” 到现在了辛芷还看不出来“沈飞”就是国师,那她就是真傻了! “国...国师?”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国师点点头,“嗯?” 完了,方才那少女说国师是不是在自己身旁安了眼线,现在辛芷自己也这么怀疑,否则这么多人的地方怎么偏偏就遇到了呢? 不过因为国师和沈飞及其相似,她对他也怕不起来,反而心底还有些不可察觉的欢喜和信任 “国师来这里过乞巧节吗?”辛芷不知该说什么,随意找了个话道。 “殿下是来过乞巧节的?” 这一问,辛芷倒还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为何,她觉得若是让国师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定会被责骂,可辛芷没有骗沈飞的习惯,在国师面前也不准备欺骗,于是选择沉默。 “章二公子已经把一切都告诉臣了,殿下没有欺骗臣,臣觉得很欣慰。”他的声音如潺潺流水,温暖得让辛芷的整颗心都化了,这种感觉和在沈飞面前是一样的! 她忽然觉得这种心情很遭,不应该因为国师和沈飞相似而产生这种喜欢,这是不对的。 于是慌忙低下头,“对不起......” 她感到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听到他说,“殿下不必道歉,只是臣觉得殿下若是不想嫁与那燕国太子,应选用其他的方法,而不是在这里作践自己。” 忽然,有一双手抚摸在自己的头上,辛芷猛地抬头,望向他,只见那淡漠的眸子竟然弯弯的,锋利的薄唇也勾起一道细微的弧度。 他笑了。 宛如春风拂过,她忽然整个眼眶都模糊了,轻轻一眨,竟然泪珠子掉了下来,“我......”她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她无法左右自己的情绪,将国师当成了沈飞,那些只会在沈飞面前表露出来的依恋,委屈,撒娇通通在此刻表现得一览无遗。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带着哭腔道,湿润的眼睛如小鹿一般胆颤,这是国师从未见过的大公主的一面。 两人站得很近,几乎辛芷都要倚在他身上了,然而国师并没有排斥,反而伸手将人环在怀里与周围路过的人群隔开,“殿下永远不要对臣说对不起。” “是。” 她试着将头放在国师宽阔的肩上,那与沈飞一模一样的清冽香气,让她简直欲罢不能。 “殿下还有其他地方想去吗?”国师低下头问道。 辛芷摇了摇头,她对这里不熟,也没有心思到处逛。 “臣还从未来过凡间的乞巧节,既然出来了,不如殿下带臣逛一逛吧。”他如此说道。 明月皎皎,时而暖风拂过,整个京城带着欢声笑语,像是天上人间。 *** 见辛芷睡得深沉,沈飞低下头,亲了下额头,接着又起了玩弄的心思,顺着额头一点一点的朝下,直到来到那张因喝了酒而显得娇艳欲滴的唇上时,毫不留情地撬开吮-吸着那带着迷人气息的小舌。 他眼神忽然暗了下来,露出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霸道,在那里游走了多时才放开。 【这可真是个小宝贝儿,那么令人着迷。】心魔此时钻了出来在脑海里耳语。 【她已经乱了你的道心,鸿钧道人那边也开始怀疑你,沈飞,接下来我们合作将他们都杀了吧!带着小美人从此登上霸业,再也无人阻拦你。】 “闭嘴!” 心魔不依不饶,【你是天生的魔,就不该走这条修真之道,相信我,待你成了魔尊,不论是魔尸还是其他人,只要你想,便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滚!” 心魔笑了两声转而消失了,沈飞重新睁开眼,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 “阿芷......”他低下头,深深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不知何时,她早已住进了自己的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愿将她放下。 什么道心,什么修行,在爱人面前比来都不值得一提。 只是,若真要叛出师门,还得从长计议。 他伸出手放在辛芷的衣襟上,慢慢向下滑动,衣襟领子敞开了一大半,漏出让人欲-火焚身的白皙肌肤,他低下头细细嗅着,那带着特有的奶香味让他浑身躁郁难忍。 “阿芷...快了,再等等我。”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救苦天尊 他俯下身,嗅着那让人迷醉的香肩,亲亲用牙齿细磨,直到发现自己下身胀得痛了起来才忍心放开手中的柔软。 在沈飞的面前,辛芷从来都是信任的,她卸下自己坚实的盔甲,只把自己的柔软留给沈飞。他不忍心趁其不备欺负她,于是起身将人翻了个面。 沈飞打开空间,拿出一些丹药,有服用的也有擦的。这些是皓月宗的人赠与的,辛芷虽然是尸修,不会轻易死去,但不代表不会受伤。相反,按照辛芷的性格是绝不会说出自己很疼的话让沈飞担心。 每次沈飞提到要给辛芷上药时,她都婉拒,让服侍的小宫女做。后来沈飞从小宫女口中得知,辛芷身上伤得很重。 沈飞不喜欢将辛芷的事假手于他人,就算是宫女也不行,他自己已经意识到对爱人不正常的占有欲,所以在汇报完魔修消息之后便向景帝提出辞呈。 只是,却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回到辛芷身旁,发现她早就被无相君带走了三十年。 想到这里,沈飞心里的阴翳变得深沉,虽然知道那是辛芷的师父,无相君带走她也只是为了传授功法,但他依旧很不爽。 他带着辛芷回到两人自己的家,李莲的酒让辛芷快速地迷失了心智,沈飞这才有机会好好给她上药。 退去她身上的衣物,疤痕交错的背上,露出一副圣洁的天尊画像,沈飞伸出手一点点描绘着天尊的模样,在他触碰到那尊画像时,上面涌现出来的灵力竟然和自己的完美融合在一起,瞬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尽。 辛芷背上,那幅救苦天尊像一览无遗地暴露在眼前。 救苦天尊是九位天尊中的一位,他们各司其职,掌管世间万物。其中,救苦天尊便是大慈仁者,他救苦救难,降临人间,普救众生。 曾经,救苦天尊像在一千年前的洲海国盛极一时,所过之处皆有他的道观,香火鼎盛,但随着洲海国的灭亡,那些道观也就废弃了。 为何救苦天尊能够在当时的洲海国如此广为传播,这都要归功于天凌子。 那时天凌子下界在洲海国立下大功,深受皇帝喜爱,授予他国师一职,主持国内祭祀并允许将救苦天尊的道义广为传播。 他低下头看着辛芷因熟睡而撅起的嘴,忍不住探下身轻咬。 能够将救苦天尊像描摹得如此栩栩如生,还能够将灵力注入其中的,天下间除了天凌子,他实在想不到还有第二人——天凌子所供奉的神像便是救苦天尊。 世人皆以为,身为剑修的天凌子会和明心宗的其他人一样供奉的是主持天界万物的元始天尊,可事实上,他确是供奉着代表仁慈的救苦天尊。 那么一个冷漠的人,所使出的剑意竟然是并不让人重视的“仁”与“慈”,而且还修炼到了最强的剑修,不得不让人佩服。 可是天凌子为何要在辛芷身上留下这么一幅画像呢? 里面的灵力虽然已经所剩无几,但也能够感受到它曾经的强大,那是施法之人留下保护辛芷的一道祝福,保护她平安顺遂,一生安康。 沈飞一直认为自己的师叔祖是个冷漠之人,他不会为除了修炼以外的任何事情分心,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的。 辛芷身为一只开了智的魔尸,定是被这道咒缚住了魂魄,在当年被炼制成魔尸时导致魂魄撕裂,留下残魂在身体中。 魂魄撕裂得多痛苦啊,虽然肉身已经失去了知觉,但神魂意识还在,想想沈飞就心疼得不行。 可又想到自己的爱人和天凌子曾经或许有道不明的关系,手里上药的动作也就停住了。 【沈飞你还真是可怜,什么都被天凌子的光芒掩盖,就连喜欢的女人也曾经和他有过一腿。】 沈飞怒道,“你别胡说!” 【你在嫉妒,嫉妒比天凌子弱小,若继续这么下去你永远只能被掩盖在他的光芒下,修为比不过,连哄女人也没那块木头厉害!】 “闭嘴!”他立马起身离开床边,在空中挥舞着手臂想要将那无形的身影,“你走开,不许乱说!” 他自己道心不稳,情绪大乱时这心魔便会出来,本来沈飞因为控制得很好了,可没想到每每遇到辛芷的事时都会变得失控。 【我可没胡说,若普通关系天凌子会在她背上纹那天尊像吗?呵呵,也就是你小子傻,拿着人家丢掉的破鞋当个宝,要我说,强大了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非要跟这魔尸不清不楚。】 “阿芷是这世上最好的,你若再对她不敬,我便自封经脉从此将你困入体内永远不得出来!” 【嗤,我说的实话,怎么还生气了?罢了罢了,你喜欢那魔尸我也管不着,不过你确定她也喜欢你吗?】 “什么意思?” 【你呀你,还真是傻,她是一只魔尸,谁能够给她充足的灵力便喜欢谁,她当初跟着不就是因为你身上有强大的灵力么?那若是天凌子重新站在她面前,还会选你吗?】 顿时,沈飞心头如被石块狠狠地砸了一下,心魔说的话句句刺进了他的心头。没错,辛芷一开始接近自己正是因为他身上有需要的东西,她可以通过触碰自己产生生前的记忆,可如果其他人也能呢? 那...她还会留在自己身旁吗? 天凌子是因为知道自己是最有前途的师侄才出手帮助,他心怀大业,无私相助,自己本该对他万分感激,可一想到辛芷和他......顿时那些感激都被嫉妒所取代。 辛芷虽为魔尸,但心性善良温和,天凌子虽为修真界最强剑修,但却时常提点小辈。只有自己明明得到了那么多长辈和同僚的关爱却依然无法填满那股欲望,只有自己才是心存恶念之人。 **** 十方岛上,天凌子半挽着银色的发髻,与漫天大雪融为了一体,他的睫毛上堆满了雪花,落在苍白的肌肤上,没有一丝血色。 古朴的桌案上,摆着一碗剩满清水的青釉碗,在碗里,水中倒映着一间屋子,里面的大床上躺着一名裸-露着背脊的少女。 她后背受了重伤,透过那镜像可以看到一双手在替她涂着药剂。 幻蝶走了过来,“我以为你是看那小子,没想到却是关注着这只魔尸......” 这是她这段时间来发现的一个秘密,那日幻蝶藏在木屋旁,偷听到了鸿钧道人与天凌子的对话,这才知道,那沈飞竟然是天凌子的心魔。 难怪两人看着这么相似,连在意的人都一样。 天凌子看着辛芷背后那副巨大的救苦天尊像,垂下眼,淡淡道,“替我看着这儿。” 幻蝶不明所以道,“你要去哪儿?莫不是去下界找这个姑娘?” 话还没说完,天地间便呼啸着狂风暴雪,幻蝶的翅膀摇摇欲坠,险些被吹落下岛,等回过神来,方才坐着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你走了待会那臭道士找上来可怎么办?”她喃喃道。 与此同时,辛芷替沈飞穿好外袍,乖巧地站在一旁。沈飞见状上前捧着她的脸吻了又吻,他的嘴唇柔软得很,碰到皮肤上像是被羽毛拂过。 她喜欢得眯起了眼睛,任由沈飞表达着爱意。 好半天,他终于停下了动作,看向辛芷道,“我很快便会回来,你就乖乖呆在这儿等我,知道了吗?” 本来沈飞还想在这里与辛芷多呆些日子,可一大早便受到了明心宗的传音符,让他赶紧回去汇报此次任务的具体事宜。 没有办法,他只好听命。 鸿钧道人不喜欢辛芷,所以她是不可能带回去的了,沈飞只有让她乖乖地呆在家里,还嘱咐了李莲随时留意着不要让辛芷乱跑。 临走是,沈飞不舍地紧紧抱住辛芷,将下巴搁在肩头道,“要想我,知道吗?” 辛芷点点头,“会想的。” 临别了许久,两人才真正地分开。辛芷趴在屋顶上看着水月载着的人越飞越高,最后化成了一道光消失在空中。 李莲见状仰着头在下面喊道,“夫人,别玩了快下来吧!” 喊了好几声,辛芷这才从屋顶上下来,闷闷不乐地耷拉着脑袋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哎”地叹了口气。 随后整个上肢无力地瘫倒在了石桌上,歪斜着脑袋看着天际,不发出一点声音。 李莲轻声安慰道,“夫人,老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辛芷有礼貌地回了一声,只是心里却不如嘴上那样回答。她心里总是感觉有些隐隐不安,像是沈飞一去便不回来了似的。 李莲看出了她的心事道,“老爷修为高强,只是回禀任务罢了,夫人无需担心。” 她说的话却没那么有说服力,就像王老鼠一如既往地早晨出工去,却再也没回来。辛芷怕李莲上心,没有说出口。 叹了口气,她立起身子,抽出腰上的云荒万里,准备练一练无相君教她的功法,摆好手型,正准备吹时,忽然—— 那柴房里传出一阵动响! “哐当——”似有什么被打翻在地,辛芷连忙起身,李莲跟在后面有些担忧地朝柴房走去。 猛地踢开门,只见在一堆散乱的木柴中,无头兄弟坐在地上无助地望向辛芷,感受到她身上发出来的灵力,高兴地挥了挥手:【你来了?】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又见莫山 “啊——”李莲见柴房里坐着一名没有头的魔尸,顿时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 “嘘!” 辛芷赶紧捂住李莲的嘴示意她不要害怕,她走上前蹲下身,将手放在无头兄弟的肩上,【是我。】 无头兄弟显然很高兴道,【你让我来这里等着,可这两天你都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不方便来找你,他走了吗?】 ...... 辛芷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她险些忘了自己让无头兄弟到这儿来等着的事,而且,这些天与沈飞在一起的那些事,都被他发现了? 纵然是只厚脸皮的魔尸,也忍不住红了脸。 无头兄弟不依不饶,【我看到你俩的灵识一直缠绕在一起不分开,这是怎么回事?】 辛芷无奈地半咳了两声,【别...别说了......】 他向来是听辛芷的话,于是点点头道,【好,那现在他走了,你跟我缠绕下灵识吧,看起来挺有意思。】 “哐当!”辛芷被他这话吓得一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李莲见状上前赶紧将人扶了起来,“怎么...怎么了这是?”她无法听见两人用灵识对话,被辛芷这突如其来的跌倒吓到了。 辛芷和他扯了半天,告诉他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和人做,可无头兄弟依旧不依不饶,说辛芷不是别人。 也是,两人从铁丘山重以来,爬出地下第一眼就是彼此,又一起打过修士,战过魔修,算是辛芷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了,关系自然亲密,可那和沈飞之间的不一样。 无头兄弟倒不知道辛芷和沈飞到底在做什么,辛芷也没懂他的意思,两人鸡同鸭讲,最后辛芷无奈退步将他带到客房里住了下来。 半夜,趁着李莲睡着了,无头兄弟翻进了辛芷的房间,以为是有魔修闯入差点一个电击给他劈了过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无头兄弟这习惯可要好好改,毕竟两人现在处于人界不能按照自己性子做事。 曾经辛芷也是什么都不懂,沈飞手把手地教她规矩,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思念更深了。 【我想和你在一块儿。】无头兄弟道,【我等了你很久......】 辛芷看了他一眼起身下了床,坐在木踏旁拍了拍,【过来。】 见状,无头兄弟高兴地来到床沿旁顺势坐了下来,他亲热地靠近辛芷,【自打你从铁丘山逃走后,我们好久都没见过了......】 辛芷的离开让无头兄弟在魔窟里的日子并不太好,先是要收魔崇的控制出去捉修士回来祭祀,在打斗的途中,他身上的伤也大小不一,因为无法产生魔气还无法医治。 感到他的内单已经要空了,便给他送了些灵气。本来无头兄弟还有些疲倦,甚至想睡一睡。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魔崇一直在为魔尸们渡送魔气,他不觉得累。 可后来从铁丘山逃出来后魔气渐渐减少,之前受了水月一剑之后又在皇宫里受了伤,魔气自然耗尽了。 他靠在辛芷肩上看着窗外的黑夜:【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说了找到记忆就回来的......】 【我在魔窟里等了你很久,可我伤得太重了魔气漏得越来越多,便想着来找你......】他轻微地侧过身子,没有头颅的肩上就像在看着辛芷一样,【还好找到了。】 辛芷没有说话,只是任他靠着,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也把自己一路走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无头兄弟,除了和沈飞的事。 无头兄弟愣了愣,嚅嗫着,【你是洲海魔国的公主?】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再三问道,【醉红楼里也有公主,天香公主,荷花公主,你和她们一样吗?】 辛芷不理解他说的那些公主是干什么的,想了想只是道,【应该不一样,我的爹娘是洲海国的皇帝和皇后,醉红楼里的那几位公主的爹娘不是大齐的皇帝。】 两个心思纯澈的人就这问题讨论之后,无头兄弟点头道,【我也觉得她们和你不一样,你好看些。】 辛芷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背,【你又没头,哪里知道我长什么样?】 【我看不见,可能够感受到你身上的灵气,辛芷的灵气是青粉色,暖暖的,其他人不是这样。】 这话无疑让辛芷高兴极了,她想了想道,【要不然我给你做个头吧?有个脑袋还是好一些。】 无头兄弟用手指触碰着辛芷的脸颊,喃喃道,【头......】 【嗯,做个头,在做个眼睛和嘴巴,这样又能说话还能看见了。】 对于这个提议,无头兄弟自然是愿意的,他握住辛芷的手将自己的魔识传达给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什么都不能做。】 辛芷却摇摇头,【可我现在已经比之前强很多了,我们不用再回怕魔修了。】 【嗯,我们不怕了。】 这些日子,魔修对他们惨不忍睹的压迫让无头兄弟整日沉浸在恐惧中,之前辛芷在的时候还好,两人都开了智彼此有个依靠,可自从她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和他说话,就算自己用魔识主动去和其他魔尸搭话,也没有人理会。 数万魔尸大军里,他就像是一个异类,清醒地面对着残酷的现实和孤寂,日复一日,几乎要让人发狂了。 还好,他逃出来了,只是这一路上,没少收到人们的恐吓和伤害,还好,这些苦难都不是白收的,他顺利地找到了辛芷。 从此再也不会离开她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跟着一起跳下去。 第二天早晨,刚蒙蒙亮起,辛芷便用被单给无头兄弟重新把身子裹了一下,免得出去吓到李莲。还好李莲现在也算是少见多怪了,除了有些膈应,也没再和头一天那样害怕了。 她看向正要出门的辛芷问道,“夫人是要出门吗?” “嗯,”辛芷点点头,“劳烦你,帮我买些东西。”说完递给李莲一张清单,看完上面的东西李莲诧异道,“夫人要绣什么?” 僵硬地在空中比划了下,“眼睛,鼻子,还有嘴......” “好,我这就去买线和材料,夫人稍等片刻。”说罢,李莲放下手中的东西朝外面走去。 见她出门后,辛芷这带着无头兄弟走出大门,“先去东市市场。” 东市位于朝都繁华地段后方,因为离皇宫远,所以之前和魔崇的打斗并未波及到这里。东市十分大,不光有本地特产,还有来自番邦国家的特有物品。 东市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若是逛,恐怕逛上个三天两夜都逛不完,好半天两人才找到一家卖皮制品的地方。 无头兄弟的脑袋制作需要些皮类来进行缝合,牛皮太厚实,颜色也不对,猪皮太肥,唯独只有羊皮可能好做一些。 于是她把这家所有的羊皮都买了下来,无头兄弟兴高采烈地提着往回走,为了方便无头兄弟走路,辛芷还特意为他买了一匹小马,他能够感受到周围十分热闹,便一手牵着辛芷,一手牵着小马非要到处去逛一逛。 东市最大的酒楼名为丰之味,里面囊括了许多特色小吃,自然是人满为患。辛芷有些饿了,可想到无头兄弟着样子似乎在外面呆太久也不大好,便想着还是回家去。 不过正想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起来,无头兄弟侧身似乎在看她,【我感到你的魔识有些变色了,尤其是腹部尸丹那里,看起来似乎灵力不怎么足了。】忽然他想到,【阿芷...是饿了吗?】 【......】 就这样,二人还是走进了酒楼中,随意寻了处靠里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二位想要吃点什么?”小二瞥了一眼辛芷,见她生得眉清目秀,姿态高雅,觉着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可往旁边一看,却跟着个被黑布裹着的怪人,瞬间不由自主地朝辛芷靠了两步。 还好这朝都什么人都有,经常有些修士带着自己的灵宠来到店里,虽然像这么丑的还是第一次见,可小二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辛芷随意点了几碟肉食交给小二后,他的脸色立马好转了些赶紧离开。 她余光瞥过丰之味里面的大堂,在精致的楼阁中,有两人倚靠在窗边正慢悠悠地品味着美食。 这两人是一男一女,女子生得妩媚动人,端着杯子翘着的兰花指看上去格外勾人,她柔美的眼神一直盯着面前的男子,像是在讲什么事,乐得弯成了一道新月。 只可惜对面的男子却毫不懂风情,一张阴森惨白的英俊的脸,却没能被她逗出一个表情来。 辛芷心头一跳,这...这男人不是莫山吗!旁边这个女人,和她有着几分相似的,正是小莲!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小莲夹了一口菜喂向莫山的嘴里,她眼里含着幸福的笑意像是贤惠的妻子在照顾夫君一样,“夫君,来尝一口这个菜的味道如何?” ??? 他们真的...真的成亲了? 辛芷心头犹如撞见了什么大八卦似地激动得不行,这两人都是害过她的人啊,她才走多久竟然就在一起了?真是太诡异了...... 似乎还想求证些什么,她转而看向莫山,只见莫山那张阴冷的脸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感,但仍旧对递过来的菜好不排斥,张开嘴便吃了。 ...... 这....真的是成亲了啊? ------------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陌生之人 辛芷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人会在一起,一个妩媚妖娆,一个阴冷可怖,想想竟然还觉得挺般配? 之前无相君带着她去鬼市修炼时,两人便打过一次照面,不过因为前些日子在鬼市两人之间的印象并不好,辛芷看到莫山还是有些犯憷。谁会对一个千方百计想杀了自己的人有好感呢?不过碍于无相君在场,莫山没有对她做什么反而还大献殷勤,像是两人关系很好一样。辛芷也很乖巧地没有在表面上露出很大的排斥之意。 不过,他们也就只见了这么一次。 鬼市在莫山的统领之下治理得比之前好多了,从下人们的扶侍就能看得出来,无相君法器太多,他挑了个密闭空间便将辛芷塞了进去,还让她在练会之前不许出来。 云荒万里十分耗费灵力,辛芷觉得自己吹一下尸丹里的灵力便源源流进了笛子中,导致她每吹一个音符,便昏昏欲睡地栽在地上,直到恢复了才清醒过来。 不过还好,每次醒来之后,无相君便会在空间门口放上一瓶恢复灵力的丹药,那丹药品相极好,每次服完尸丹中的灵力便会恢复满。若不是这样单靠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出这空间。 在空间里呆了三十年后,辛芷终于将云荒万里的技法给学会了,出关时,莫山和无相君站在门口,看在无相君大能的面子上他还送了好些鬼市的宝物给他们,辛芷朝他点了点头道谢,便跟着无相君走了,两人就此在没见过。 没想到就这么几天时间,两人竟然又碰面了。 辛芷不想被他们发现,莫山或许现在已经对她没了敌意,可谁知道这小莲有没有打消杀自己的念头呢?之前有无相君在身旁到不觉得担忧,但现在只有自己和无头兄弟两人还是不要被发现的好。 可谁知就在这时,小二洪亮的声音传来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他们点的菜被一群杂役端了上来! “哇,这两位好能吃啊!” “全是肉啊,一点素的都没有......” “二位客观,你们点的菜上齐了!”小二高兴地挥了挥手中的汗巾,吆喝着众人退下了。 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佳肴,辛芷点点头十分满意地抿了口茶,【点得不多,无头兄不要介意,这是外面我们不能点得太多以免被别人看出来不对,回去后李莲会为我们做很多好吃的,到时候可以吃个够。】 她看了一眼隔壁十五人桌的菜,数了数总共三十多盘,自己只点了二十几盘菜,很好。 无头兄弟自然是高兴,端起一盘肉便朝脖子上的大洞里面倒了进去。 辛芷见他吃得开心,自个儿也拿起筷子飞速进食了起来。 “啧,这小娘们看着清瘦,竟然这么能吃啊,娶回去当媳妇可怎么得了?” “她旁边那是什么东西?灵宠吗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辛芷没有理会旁人的议论,只是将脸朝另一面侧了些以免被他们围观。 听到大堂里开始喧闹,小莲也好奇地打量了起来,可丰之味里面人来人往,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二,那边发生了何事?” 小二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几位客观见着有位相貌清秀可人的女子一个人点了二十多盘肉感到惊奇罢了。” “噗!”小莲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可真有意思,你确定她是清秀而不是个大胖子吗?那位姑娘在哪儿?” 小二指了指,“喏,就是那个姑娘。”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在大堂的角落靠另一面围栏的地方,坐着个身姿挺拔的少女,她背对着自己看不清相貌,只能感觉到很认真地在进食。她穿着素色的上好锦织,看起来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什么清秀可人,只是个普通女子罢了,你们凡人可真无聊,修真,妖界,魔族,鬼族,哪个女子拎出来不比她好看,真是没眼界。”小莲转过头继续夹了颗美味的豆子递到莫山嘴旁,“哥哥,快些,你答应过我的。” 莫山冷着脸又张开嘴将那粒豆子吃了进去,“我已经吃了两次了,快说。” 小莲的媚骨浑然天成,挑起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望着莫山道,“哥哥别对奴家那么冷漠,咱们可都是奉魔崇大人之名前来此处的,若你对我不好,小心我回去告诉大人说你欺负奴家。” 听闻,他锋利的嘴角有些下邋,小莲和莫山奉魔崇之令前往朝都来将剩余的魔尸收回鬼市去,无相君在此处魔崇与他有仇不方便出面,便将此事交予两人。 一见面,小莲就告诉自己,知道辛芷如今住的地方。只要一路听她的话,便将辛芷的住处告诉莫山。 他真的太想知道辛芷的下落了。 仔细算算,上一次见到辛芷,还是在三十年前。 那天无相君带着辛芷强势打开鬼市的入口,本来莫山还想施计谋教训下无相君,可谁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站在无相君身后,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那边惹人怜爱极了。辛芷看了一眼莫山,飞快地便移开了目光,将自己藏在了无相君宽阔的身后。 只看了一眼,真是可惜...... 莫山想到,或许辛芷是记着先前自己害得她差点魂飞魄散的事,不愿理他也是人之常情。 终于见着心念念的人,那一腔被无相君闯入的不悦瞬间化为乌有。 甚至还觉得这无相君,来得可真是好呀。 而且从他们口中得知,辛芷现在是无相君的弟子,一瞬间,莫山看着无相君那副冷冰冰的脸孔也觉得格外亲切。 于是他吩咐小鬼好生将两人伺候起来,若是让他们有一点儿不舒服便打散它们的魂魄。 无相君本以为自己强行闯入鬼市会引来新任鬼王的不满,可谁知,这小子也太懂事了吧?不仅好吃好喝将自己拱了起来,还主动问需不需要帮助,一时之间,无相君那刁钻的性子也被伺候得说不出半个不字。 他把辛芷丢进了空间后便不再管她了,莫山只知道无相君让辛芷闭关修炼,并不知道云荒万里就在辛芷手中。空间被无相君下了禁咒,只能从里面打开。 他的阿姐又是个勤奋之人,这一进去好几年都不曾出来,后来偶然看到无相君命令身旁的小鬼将一瓶补灵力的丹药放在空间门口,这才得知辛芷那修炼及其损耗灵力,于是莫山立马去宝库中将最好的灵药取出和之前的那瓶对换。 由于不知道辛芷什么时候出来,他便守在不远处的石山旁,这一守便是三十年。 中途辛芷出来了好几次,脸色惨白,浑身疲惫得几乎一碰就要倒下,莫山心疼极了,她见着地上的灵药想也没想便吞下,这一举动无疑取悦了鬼王。 大概是因为他的药太好了,辛芷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莫山有些懊恼不该用这么补的药,导致他几乎都见不到人了。可一想起她那张因修炼而煞白憔悴的脸便打消了换药的念头,自己的阿姐还是要养好才行,她被修炼折磨得越久,心疼更久的却是自己。 等到辛芷终于出关了,莫山再也等不了了慌忙来到空间门口,在那里他碰到了无相君。 “听说你在这里守了她三十年?”无相君声音冷冷的,百般挑剔地打量着莫山,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这小子,这些年来他对鬼市,对辛芷,对自己所做的都看在眼里,一开始无相君只是觉得莫山这么殷勤是敬重自己,可后来听说他一直守在空间门口后便以为是云荒万里的消息暴露了,莫山要趁机夺法器。 无相君不敢掉以轻心,分出神识前去监督。可那小子除了将自己的药换成更好的之外,再也没有做其他的。 反倒是看见辛芷从空间里出来后,那望眼欲穿的眼神生怕全鬼市的人不知道他在渴求她。 啧,又是一个想要肖想他宝贝徒弟的人。 想到这儿,无相君脸色更不好看了。 “回前辈,本王生前曾与阿芷相识,现见她修炼遇到关卡,自然是要助她一臂之力。”他感到无相君对自己并无好感,自然要把与辛芷的关系说得越普通越好。 无相君跟护崽子似地狐疑地打量了一圈,淡淡道,“那本尊就替徒儿先谢过了。”还好莫山拿来的东西确实对修炼有帮助,不然无相君早就一巴掌把他给拍死了。 相识?看这小白脸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仅仅是相识那么简单?鬼才信呢。 辛芷想不起来的事都按照谎话处理。 他这徒儿哪儿都好,就是心思单纯,识人不清。她现在身上有了云荒万里,就是个活脱脱的把子。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哪个男人是好东西,莫山说不定就是为了骗她的法宝而来,自己身为师父一定要替她严防死守,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哐当”一声,空间开了,辛芷脸色疲惫摇摇晃晃地从空间里走了出来,抬起被水雾迷上一层的眸子,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弱,看得莫山顿时动了下喉咙,他上前一步正准备出口,然而却听到无相君抢在了他前面。 “阿芷,为师教授你的功法可有习会?” 辛芷虚弱地点点头,“师父,会了。” 见她丝毫没把注意力转过来,莫山着急地开口道,“阿..阿芷姑娘......” 本来想喊一声阿姐,但内心却告诉自己不可在无相君面前暴露,否则以后想见她可就难了。 辛芷回过头正好对上莫山期盼的眼神,顿时他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连灵力都有些不稳,“莫...鬼王殿下?” 她看着他,目光有些躲闪。 这一微小的动作全数落在莫山眼里,让他的期望被慢慢撕碎。 “嗯...你感觉如何?”莫山内心苦笑,脸上却维持着淡淡的表情。 辛芷见他似乎没有什么敌意,便如实道,“师父,授予的功法,我已经全数学会。这些年,打扰陛下了。” 莫山道,“无须与本王客气,这是欠你的。”他恨不得大声告诉辛芷,不要与他这么见外,不要与他这么生疏,这样的陌生让他简直是心如刀割。 如果有能够扭转时空的法器,莫山恨不得立刻马上去找到它,然后把时光回溯到两人刚见面的时候。 那样的话,他就能直接将人带走,去一处没有人的空间里,就他们俩。他后悔为何没有早点把阿姐给认出来,不然那哪里还有之后那些糟心的事?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配喜欢 虽然莫山想尽了办法想让辛芷多留些时日,可无相君不愿意。他送了好些宝物给辛芷以备不时之须,两人就这样道别了。 莫山孤独地站在大殿前,看着辛芷走上奈何桥的身影,终年不变的皎月洒在她的身上,忽然,那道倩影停下脚步,似乎感到有谁在望着她。 辛芷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鬼王宫殿,那屹立在山巅之上送入云霄的宫殿依旧是那么辉煌,那里仿佛有什么牵引着她,呼唤着她,依恋地告诉她不要离开。 “怎么了?”无相君停下脚步回头看见辛芷落下了一大截。 摇摇头,辛芷回过身来背着鬼王送的宝物道,“没。” 从回忆里褪出,面前是和辛芷有着几分相似的脸,饱满的鹅蛋形状,杏眼微微上挑,画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柔软的嘴唇里皓白的牙,还有粉嫩的小舌无疑不让他微微失神。 小莲一怔,见这万年冰山不知为何盯着自己出神,随即化出柔美的笑容,“大人...奴家有这么好看吗?” 大人,奴家有这么好看吗? 不对,莫山闭上眼,辛芷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此低贱下作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她永远是黑夜里拿圣洁无暇的皎月,是让人不可亵渎的高贵神女。 如此谄媚的模样是绝不会在她脸上出现的。 莫山睁开眼,里面尽是令人惧怕的寒冷,“闭嘴,别用你这张脸和我说这些话。” 小莲冷笑一声,“怎么,是觉得我长这模样亵渎了你的阿姐?呵,莫山我告诉你,少在这儿装深情,当初是谁用真火咒把人差点炸得四分五裂?又是谁骗取她的信任最后塞进石棺里想杀了她?莫山你想听实话吗?你阿姐被像你这样的小人喜欢上真是可悲!” “你这种自私的人怎么配去喜欢人家?你就只适合在阴暗角落里烂掉!” “闭嘴!” 他双手灵力一震,八仙桌瞬间轰然倒塌,上面的汤碗尽数落在地上混着汤汁撒了一地。 “怎么还想和我动手?告诉你,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帮凶,杀了我也减轻不了你的犯下罪孽!” 是啊,他竟然还肖想阿姐原谅自己,冷笑一声,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酒楼。 “那边怎么了?好好的两口子吵什么架呀!” “就是,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小莲脸色变得极快,朝周围的人露出一个让人心醉的微笑,“诸位打扰了,我家相公脾性有些大,对不住了......” 辛芷回过头望向发出嘈杂声的方向,只是面前的客人们都纷纷站了起来,就算她仰着头也看不清。 莫山走到一半,听到小莲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她“相公”时,立马转身冷着脸准备开口训斥,可就在这时,一道亮丽的面孔定格在了自己的眼眶中。 他定在原地久久不动,震惊之余痴迷地望着她,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她正仰着白皙的脖颈好奇地打量着刚才自己坐的方向。 那双灵动的眼眸里像孩子那般天真无邪,看得莫山心里那股暴虐一溜烟地消了,随之而来的是依恋还有思念。 他发自肺腑地扬起了笑颜朝辛芷所在的那头大步走去,“阿......” "你做什么?" 还没等他迈出一步,小莲一手将他拉了回来,她也看到了辛芷在角落里的身影,“别节外生枝,记住我们的目的!” 莫山浑身僵硬咬着牙关,双手紧握拳头,两眼死死盯着前方的少女,恨不得立马到她面前去。 “莫山,辛芷身后有明心宗,有无相君,如果让他们得知我们在帮魔族做事,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同样若是让魔崇知道你的软肋,魔崇一定会用她来威胁你!” 终于,在小莲的劝说下,莫山僵硬地说了声,“走。”随即转身朝外面跨了出去,在临走的那一刻,他的余光瞥到了辛芷所在的那桌。 上面摆满了佳肴,有松子糕,核桃肉丁,板栗炖鸡,芙蓉牛肚...... 他走在前面,浑身的冷气散开,薄唇勾起一丝不被察觉的弧度。小莲走在后面看着这男人周身的灵力忽而令人窒息,忽而如春风拂面,一时间也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看了眼辛芷桌上的那些饭菜,心里嘀咕着,“吃这么多,也不怕噎着。” 吃完了桌上的饭菜,辛芷觉得还是有些饿,丰之味果然是最好吃的酒楼,那酱汁,调料,连剩下的渣都好吃!她舔了舔嘴唇,思考片刻,见周围没人盯着拿起盘子悄悄把酱汁给吃了。 “噗!”邻桌的一名公子没忍住喷了口饭出来,两桌离得近,辛芷侧过脸与他正好对视,那公子先是尴尬地笑了笑,后见那清澈明亮的瞳孔如此勾人,纤长柔软的睫毛像扑打着的翅膀,那位年轻的公子瞬间愣住了。 “姑娘...是哪里人......” 周围一桌的其他人见状纷纷起哄,“哟,王公子这是干什么呀!” “你别脸红呀王公子,姑娘,你快告诉他吧,王公子家中富贵,父亲又是朝中重臣,你们可真是有缘分呀!” 果然,那王公子听见周围人起哄,耳朵红得滴血,“姑娘...在下不是浪荡之子,只是想与姑娘做个朋友......” 辛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沈飞教了她很久的规矩,可现在却将其忘了个干净,如今又被一群人起哄,以为是在嘲笑自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家......” 还未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道,“救命啊,有怪物!” 辛芷耳朵一动,脩地站起身来朝窗外看去,只见一团黑色的生物从远处飞速奔来,辛芷看得远,便看见有好几只魔尸同时发狂似地一路狂奔,一路毁坏周围的商铺。 它们身高八尺有余,整个身体只剩下腐烂的枯骨,恐怖的面容把周围的百姓吓得纷纷尖叫起来,“怪物啊!”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邻桌的公子们纷纷站起身来探出头看外面发生的情况,只见那几只魔尸竟然朝丰之味冲了过来,见状,辛芷朝无头兄弟道,【魔尸来了,赶紧回家!】 无头兄弟一愣,摇了摇身子,【说好一起的,不能把你留在这儿。】 辛芷拍了拍他的肩,【你身上魔气不足了,若是又把你控制了怎么办?】 这可是个大问题,别说无头兄弟,就算是辛芷现在成了尸修也容易被控制,只是她现下修为不低,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识海,可无头兄弟就不一样了。 无头兄弟点点头,【那我和小马一起回去,你一定要回来!】说罢翻身从酒楼里跳了下去。 魔尸冲进了丰之味,瞬间大堂里瞬间乱成了一片,在楼下作乱一番后竟然上了二楼! 那王公子吓得面如土色,拉起辛芷便把她护在身后,牙关打着颤,“姑娘....姑娘别怕,在...在下保护你!” “轰——” 楼梯被魔尸击垮了,一瞬间二楼的人便没法下去了。只见这几只魔尸一跃而起轻稳地落在了二楼,嘴里发着“滋滋”的恶心声环视一周,最后落在了辛芷身上。 “吼!” 它们围在一起咆哮,进行短暂地交流后通通对着辛芷而来。 “走开,这里危险!”辛芷被带着连连后退,最后两人躲在方才吃饭的八仙桌下,王公子紧紧将她搂在怀里颤抖着声音道,“对..对不住!在下...在下会负责的!” 辛芷忍不住想,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眼见着那魔尸朝这头走了过来,辛芷握住腰际的云荒万里,放在嘴边发出了一声笛音。 一瞬间,魔尸愣住了。 云荒万里有摄人魂魄的作用,可魔尸没有魂魄,它的笛声只会让魔尸更加躁怒。 辛芷注意到它们浑身湿漉漉的,仅有的皮肤被泡的发胀,就像是在白骨上盖了一层面皮似的。失去眼珠的黑框空洞地望着八仙桌下的两人,随即暴起朝这边扑了过来! 王公子:“......!!!” 他一个侧身将辛芷护在了身体底下,用背挡住了魔尸的突袭,狂暴下的魔尸力量巨大无比,轰地砸在了八仙桌上,那碎掉的木桌残腿毫不留情地插-进了王公子的凡人之躯。 “公子!!” 辛芷立马将人翻过身来抱在怀里,王公子受了伤,浑身上下都留着血,若不赶紧处理医治恐怕有性命之忧,明明是凡人之躯,他怎么想都不想跑到自己身前挡着? 抬起头,那几只魔尸纷纷朝辛芷看了过来,它们半张着的嘴微微上扬,像是补获到了猎物一般。 “吼!!” 魔尸们再度疯狂地袭来,辛芷将王公子往肩上一扛,侧身躲过其中一击翻身便跳出了丰之味,她迈开腿急速飞奔,在一片喧嚣之中犹如一支利箭破空而出。 她一路狂奔,在情急之下将那几只魔尸带出了朝都城内。 近郊,比起人来人往的市区显得清净了许多,偶尔有一两个放牛的牧童走过,以及树林间被雪压断枝头的声音。 辛芷将王公子藏在了一处雪洞里,用落叶和雪将洞口遮掩了起来,直到看不出这里藏了人后才拍拍手握着笛子朝正在袭来的魔尸走去。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记忆钥匙 跳上树干,如埋伏在深夜的猎豹一般,辛芷躲在被雪覆盖的树枝后目光紧紧跟随着正在空气中嗅着灵力的魔尸。 这些魔尸身上已经被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湿漉漉的身躯也冻结成了冰,辛芷这才想起来,那些魔尸身上,是湿的?? 皇宫一战之后,这些魔尸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把从朝都中退了出去,景帝花了大量的人力和时间去寻找它们,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没有人看到它们在哪里,这也一直成了景帝心中的一个隐患。 可现在看来,或许这些魔尸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藏了起来。 被冰霜冻结的身体,被打湿的头发,这都说明它们是从水里上来的。 朝都中只有一个地方有水,能够容纳下这么多魔尸......玉川河! 也就是说,它们之前一直是躲在玉川河下面的! 魔崇被无相君的到来打乱了计划,走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将魔尸收走,毕竟那需要耗费大量的魔气。可是为什么他们此时又突然从河底下出来了呢? 难道是魔崇他们准备让魔尸再一次对朝都造成破坏?这可不好了,她必须得去通知景帝做好防备。 方才在丰之味里,云荒万里让这些魔尸突然发狂,这让辛芷觉得有些疑惑。抬起头看见那几只魔尸越来越靠近,辛芷不等它们再靠拢,先发制人,脩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落到其中一只魔尸的身上伸出手抵在它的下颌处用力一扳,只听“咔嚓”一声。 那魔尸整个头被辛芷生生折断,她敏捷地从它肩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地,看着面前剩下的魔尸,不等其反应过来猛地如一道光似地扑了上去。 她的手指轻快地转动着骨笛,击中魔尸的笛子发出闷哼声,三两下便将它们的胳膊腿折断,几只魔尸嗷嗷地扑在地上挣扎着。 辛芷走上前,拿出骨笛放在嘴边,温润的气息流进了笛身之中,发出了清冽而悠远的声音。 若是常人听到,定是觉得让人宛转悠扬,可这落到魔尸耳朵里却如同雷鸣轰炸,整个脑浆甚至都要崩裂了。它们疯狂地嚎叫起来,接着,它们慢慢地停止了挣扎,最终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辛芷收起骨笛,重新向藏着王公子的雪洞中走去,只是来到门口时,发现那里被自己好不容易隐藏起来小土堆,竟然被刨开了! “......!?” 人呢!! 她快步来到洞中,仔细地勘察着地面上的痕迹,有人从里面爬出来了!“王公子!” 围着雪洞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人,辛芷便朝洞外走去,最后在一颗雪松下找到了倒在地上的王公子。 “公子!” 辛芷跑了过去蹲下身,轻轻拍着他被冻得发紫的脸,“公子......” 良久,地上发丝凌乱的贵公子才缓缓睁开眼,那双黝黑的眸子看着辛芷一动不动,在辛芷的不断催促下才应了一声,“唔......” “公子,你还好吗?”将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手掌上腾起一股暖流让青年暖和起来。 终于,王公子动了动,侧头看着辛芷,他静静地望着,带着深邃和与之前不同的冷漠。 被他盯久了,辛芷这才察觉到低下头诧异道,“公子,怎么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王公子和之前比起来不太一样,就在刚在,那个护着她的年轻公子眉眼里都透着一丝羞赧,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可现在,不仅紧紧盯着,似乎还在探究着什么。 那视线一改之前的胆怯,此时就像乌云一般压迫而来,让她喘不过气。 “叫大人。”他终于出声了,冷漠的嗓音像是琴音般萦绕,让人沉迷。 鬼使神差地,她听话地跟着结结巴巴地喊了声,“大...大人?”让人意外的是,她竟然觉得这一声喊得无比顺口,仿佛两人之间本该就这个样子,可分明,这是第一次见王公子啊。 附在辛芷腰上的手猛然一颤,将那细腰紧箍拉向自己,“再喊一声,”见身旁的人不做声响便有些不耐,“快。” 这是一声命令,然后辛芷便鬼使神差地听了,“大人。” 她又喊了一声。 “再来一次。” 他似是在确认什么,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地颤抖。 “大人。” “再喊。” “大人......” “......” 就这样,辛芷在王公子的命令之下喊了近十遍“大人”后,对方才勉强满意地说了声,“够了。” 他底下头,自然地埋进辛芷纤薄的颈窝里,闭上眼睛像是累了一般。 “公子?”辛芷环抱着他的背,摸到上面带着腥味的血迹,再看到王公子俊美脸上渐渐惨白便立马将人扛起快步朝树林外走去。 寒冬的迷雾渐渐在树林中升起,前方的道路便被遮住了,两人在树林里一直走着,可那雾似乎越来越浓。走了许久,辛芷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这可太奇怪了。 又走了好几圈,看了眼旁边那棵熟悉的树,她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原点。 肩上的人忽然颤抖了一下,辛芷赶紧将人放在地上查看,王公子是凡人之躯,本就收了这么重的伤,现在又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整个人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辛芷一手把他扶着,一手升起一股暖流汇成淡淡的光晕将二人罩住,王公子身上被凝住的血渍慢慢开始融化,滴落在地上化成一片片红樱。 良久,王公子终于渐渐转醒,看向辛芷的眼变得深邃冷漠,他一动不动,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个什么花儿似的,辛芷被盯得很是不舒服。 “王公子,你醒了?”将他换了个姿势准备放在地上,可那王公子却将她紧紧抱住不放。 “叫大人。” “......大人。” “我不舒服......就这样。”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满地看着她。 见王公子不放,辛芷只好任由其抱着,她抬起头看着被大雾封锁了的山林,听见怀里的人道,“我救了你?” 王公子腾出一只手摸到自己背上的血渍好奇地拿到鼻子前闻了闻,辛芷听闻又有些愧疚,“是的大人。” 那一声声大人叫到他心坎里,听着让人莫名舒适。 “那你可得把我照顾好了。”他道,在记忆力搜索片刻后,忽然眉头一皱,“他说要对你负责?” “嗯?”辛芷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什么?” 这人在说些什么? 王公子深深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更是不耐烦,“怎么一只魔尸都还不检点?” 明明那头和沈飞不清不楚,这边怎么又冒了个王公子出来? 王公子,不,应该说是天凌子,他挑起好看的眉毛压迫性地看向面前的女子,心里有些莫名的埋怨,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会照顾人?也不知自己那心魔是怎么看上她的。 天凌子自从在青釉碗里看到辛芷和沈飞在一起的情景后,尤其是她背上的那幅救苦天尊像时,想都没想便从十方岛上下来了。 等到了朝都,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丰之味外面。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他隐去了灵力,之后那几只魔尸突袭而来把丰之味直接给毁了。接着,站在外面的天凌子看到辛芷扛着一名身受重伤的男子飞奔至山林间,便跟了上去。 不过,天凌子倒是不准备插手,任凭那几只魔尸怎么狂妄肆虐都没打算帮辛芷,因为他本就只是想下来看看,她背上那幅画到底是不是自己画的。 那工笔,说不是自己的手臂,连天凌子都不信。 可若是,那又是什么时候给她画上去的呢?在天凌子仅有的记忆之中,他不记得有这么一段插曲,当然,除了那段消失的记忆。 在他的岛上发现了一颗记忆灵石,上面被毁坏得有些严重,不过在经过修复能够播放里面一小段影像,那名略带着不舍声音的少女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 抹不去,忘不掉。像是脑海中被封尘的盒子即将被打开,可是又找不到钥匙。 鸿钧道人对他说的话里有隐藏,天凌子决定自己亲自调查。 首先要做的便是听一听,这个背上有天尊画像的魔尸声音,他要确认,是不是记忆灵石里的那个人。 “大人。”魔尸有些委屈地在他的迫使下喊了数十遍,在听到第一声的时候,他愣住了。 那道声音早就被他反复播放了上百遍,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听到辛芷的声音时,除了没有灵石里那女子的不舍外,其余的腔调和声线,简直一模一样。 他愣住了,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重复,最终终于确定,记忆灵石里的少女,就是辛芷。 辛芷么...... 她是谁?与自己关系很熟悉么? 他能看到在灵石里自己反常地流露出情绪,这说明了他和辛芷的关系不错。接着看到辛芷背上的天尊像时,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少女与他在凡间的那段时间里,关系颇为亲近。 也许,她是开启自己记忆的钥匙。另外,天凌子在抱着她的同时感受到,她背上传来一阵阵熟悉的灵力,与自己的身体自然地融合在一起,亲密无间。 这是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辛芷体内有自己的灵力,这也是为什么,沈飞和她能够相互吸引的原因。 ------------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会再见的 对于自己的心魔对这只魔尸存有依恋,天凌子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两人身上都有自己灵力的残存定然是会相互吸引的。可不知为何,当他透过青釉碗看到两人亲近的画面时,心里却莫名的觉得酸涩。 仿佛就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一般,即使抢的人和被抢人都是自己。 尤其是在看到辛芷背上那幅由自己亲手绣上去的纹身被沈飞擦拭着时,那股子酸水咕噜噜直往外冒,于是就有了他记忆以来第一次下十方岛,来到朝都的这件事。 看到王公子被那魔尸打伤失去了神志,天凌子便趁机用一抹灵识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如此一来,便能够与这只魔尸近距离相接触。 有意思的是,他本不喜爱与人接近,可在辛芷怀里时却并不排斥,由于投到王公子身上的灵识不多,他伤势太重,天凌子便靠在辛芷怀里闭目养神,顺便接受着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个公子就是个典型的官家子弟,看着长得清秀可人的美人便想套套近乎,可没想到在魔尸面前逞英雄反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等醒来之后,这具身体的伤也稍微用灵力恢复了些,他看着辛芷因担心别人焦急的模样而皱起了眉头,本想开口训斥她却忽然更希望确认自己心里的想法。 当少女那怯生生响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时,不知为何,他觉得在脑中描摹了这么久的那道身影,似乎就应该是眼前这个人:她有着并不算最漂亮的脸,有些木讷,但却总是将他人的安危摆在第一位。 天凌子称之为,愚钝。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在他心中愚钝的少女,却总是占据着思想,从白天到夜晚,似乎找不到这个人就无法安心。 他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那段被世人封神的记忆到底还隐藏了些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具魔尸身上导入自己的灵力? 两人就这样相依着,挤在这一方小小的温暖之中,看着辛芷用得还不太熟练的护盾,天凌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唇角,“好冷。”他打了个寒颤。 ??? 辛芷有些不好意思,她是魔尸不怕冷,沈飞也不需要这种法术来取暖,于是很少使用以至于温度似乎有些波动。 听到他说冷,只好将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没想到这王公子还挺配合,老实地把头无力地搭在自己脖子上,温润的气息扑打在她的颈窝处,有些痒。 “你离我再近些......”暗哑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玩味,让辛芷背后的汗毛有些发颤。 可是他们明明已经抱得很紧了,沈飞经常告诫她,除了与他以外不可以和任何人这么亲近,因为两人是夫妻。王公子受了伤自己才抱着他,可现下似乎两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怪了。 必须得赶紧出去把他送回家才行。 她没有使劲,推了推天凌子,可谁知这么一推,男子贴得更紧了,嘴里还念叨着“冷。” 辛芷想着总不能和一个病人计较,何况这病人还是因为救自己才受伤。 天凌子侧着身子把辛芷整个人圈着,从外面看上去像是辛芷搂着他,而世界上却是自己紧紧将人环住的。天凌子正在思考两人的关系。 沈飞说辛芷是他的妻子,而沈飞却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辛芷是他天凌子的妻子,自己则是她的夫君? 想到这里,天凌子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欣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都翘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辛芷带着天凌子在迷宫一样的树林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之后,她有些丧气。天凌子道:“你为何这么想回去?” “???”辛芷一愣,看着他一身的伤口,“大人你受伤了。” “可我没事了。”他抬起手还摇晃了几下表明自己并未受到伤势的影响,天凌子的灵识在进入王公子的躯体后便开始慢慢治疗他的伤势,到现在为止几乎好得差不多了。 他还不太想这么快就放她回去,他想搞清楚心魔为何因为这女子甚至愿意放弃修真。 没事了?辛芷心头想道,没事了为何还一直躺在她怀里? 想起沈飞,他就从来不愿意让自己累着苦着,他说过,女孩子是用来宠的,怎么能什么都让姑娘去做呢? 和沈飞比起来,这王公子真是差远了。 虽然沈飞是天凌子的一部分,可两者成长过程大不相同,甚至连性格也差了许多,沈飞从小照顾宗门里的师弟师妹,又孝敬师父长辈,是大家眼里完美大师兄。在对待辛芷时自然下意识地去照顾爱护她。 可天凌子就不一样了,他本身就是千年难得的天才,向来是被世人捧着,只要他开口便有一堆人来讨好他。 让辛芷抱着自己走那是她的福分,怎么看着还这般不愿意? 莫非他比那个心魔差了? 天凌子心头有些不甘,整个身子完全揉进辛芷的怀里,双手抱住她的脖子,看似柔弱无力极了。 夜空黑得更深了,辛芷将人放在一处背着风的平地上,用周围的雪松替他堆了个柔软的垫子,再只身前往不远处找了些木柴回来。 右手用灵力点燃木柴,温暖的火光滋溜地升了起来,将二人的脸照得通红。 天凌子斜着眸子打量着辛芷,她正专注地护着燃烧起来的火苗,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慢慢聚拢。艳红的火焰照在她清秀的脸庞上,眼里闪烁的光芒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从之前看到的消息里,天凌子得知了辛芷的身份竟然是洲海国的皇族之后,他觉得整件事情变得有趣极了。 当年,那个国家被魔族攻陷后,就是由他亲手覆灭的。虽然,天凌子不记得了。 因为不记得,所以对人们的歌功颂德毫不在意,因为不记得,所以对那段不存在脑海里的记忆毫无好奇之心。 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没有发现那颗记录灵石之前。 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发现记录灵石里,辛芷那带着哭腔的声音竟然让他冰封千年的心猛然一颤时,他便决心将这段记忆好好地找出来。 这世上能让他好奇的事太少了。 既然他的记忆是因为出现了心魔而导致没有的,那让心魔重新回到身体里来不就得了? 这个想法对于天凌子来说简直是完美,既能找回记忆,又能让这个不该存在的另一个自己消失,真是一举两得。 不过,这都是后话,平阳星君当年把心魔引出来可不止是因为它影响到了天凌子的修为。 “我在丰之味说过会对你负责,记得吗?”他主动提起之前的事。 果然,正在摆弄木炭的手停下了,辛芷侧过头,一戳头发微微落在腮前,柔软而温和,“大人,不用的。” 没等辛芷继续动作,天凌子又道,“我说了会负责。”这语气不似商量,更像是命令。 然而,辛芷悲催地发现,自己整个身体似乎都对面前这个人有一种莫名地臣服之感,不论自己心里如何抗拒,可意识上根本不会做出违抗他命令的事。 这让她感到一丝担忧。 天凌子心头有些小得意,他的灵力在辛芷体内,自然会影响着她的一言一行,甚至是意识。他的灵力本身就具有相融性,连心魔都能因为灵力的亲近感而固执地想与她结为夫妇,更别提在自己这个正主面前了。 辛芷觉得王公子似乎变了,与在丰之味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可奇怪的是,面对这个更有压迫感的人时,她似乎一点也不排斥,甚至比之前感觉还要亲近许多。 “我...我有夫君。” 这是沈飞教给辛芷的话,他知道喜欢辛芷的人很多,这样一颗宝藏,肯定会得到许多人的宠爱,所以他告诉辛芷,任何人对她表示好感的时候都要说自己已经有夫君了。 果然,天凌子眉头一挑,脸色都变了,本想开口说她不知好歹,却突然脑子转回来,她夫君不就是自己嘛! 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于是脸色也变得和蔼了许多,“我知道,所以我说了会负责的。” 两人的交谈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她脱下身上的外袍,在天凌子身旁用灵力将周围的冰雪烘干,整块地方暖洋洋地,天凌子久违地觉得自己眼皮子在打架。 他迷迷糊糊地在脑袋里想,这魔尸还是挺会照顾人的,或许放在身旁自己不会讨厌,若是哪天让心魔回来了,他会看在从前的份上留在身旁让她当个杂役。 忽然,顷刻之间,大地忽然传来了一声震响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天凌子猛然醒来,感受到周围有魔气在涌动,只听辛芷有些紧张,“似乎,有什么东西......” 这里迷雾太大,又挡住了视线,辛芷自己都被困在树林里犹如被囚禁的野兽,根本无法施展身手,她立刻将火扑灭,带着天凌子跃到一棵雪松上。 为了防止他掉下去,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天凌子低下头饶有意味地靠近她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你可得认出我。” “???”辛芷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只见,王公子突然整个身体抽搐了起来,随即两眼一翻无力地向后倒了下去。辛芷眼疾手快将人接住,良久,他才睁开眼睛。 只是那眼里一片清明,再也不是刚才那桀骜的模样,王公子看了一眼周围,在看到自己被辛芷紧紧搂着,顿时整个脸红了起来,“姑...姑娘?” ------------ 第一百四十章 抢夺法器 说完那句话,天凌子便收回灵识离开了王公子的身躯。骤然醒来的青年发现自己被辛芷抱在怀里,自己却一片狼藉顿时羞红了脸。 想着自己身为男子竟然这么丢脸,王公子不由得有些懊恼,他本是看着辛芷生得清秀可人,纯澈无害才上前搭讪,若能赢得对方的喜欢自然是最好,可没想到竟然来了魔物,他一时之间被困在丰之味走不掉。 看着魔尸朝辛芷攻了下去,他本是无意识地替她挡了一下,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想到这里,王公子都觉得一阵后怕。 后来他昏迷了,醒来就已经被带到这不知名的地方。王公子很好奇,莫非是辛芷一个人把他给带过来的? 辛芷看了他一眼,立马就发现怀里的人和刚才似乎不一样了。 同时,那股亲近之感也随之消失,面前的人又变成了那个害羞的公子。 几乎是下意识,辛芷觉得这不是一个人,她试探问道,“大人刚刚说什么?” “大人?我刚刚说什么了?”王公子一脸疑惑,可看着辛芷认真的模样心下有些不确定,他一直昏睡至此,该不是...被夺舍了吧? 看到他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辛芷心下了然,于是将人扶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山林间的浓雾似乎就在这一瞬消失了,路面又变得清晰起来,两人相互扶持着慢慢走下山脚。之前听到的那震耳欲聋的响声似乎再也没有出现。 二人相扶的背影渐渐远去,天凌子从不远处的树后面走了出来,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放下向后伸着的手,收回释放出去的灵力,后面上百只魔尸突然被解除了禁锢,它们耷拉着脑袋,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些魔尸就是刚刚朝树林里奔来的,辛芷一人解决数十只恐怕还行,可这里有上百只,天凌子只好亲自出马将它们解决掉。 山岭间厚雪积压着,他收回幻术将大雾驱散,目送着辛芷离开,他们两人会再见的,天凌子不急于一时。 与王公子分别后,辛芷匆忙回到了家里,李莲焦急地跑出来道,“夫人,你...你没事吧?” 辛芷摇摇头,“没事,怎么了?” “我看到那位兄弟一个人回来了,夫人却没有在一起便担心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话锋一转又问道,“方才朝都似乎地震了,夫人可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正要答话,无头兄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着辛芷上前一个熊抱,【你回来了......】 把手搭在他的身上,用灵识问道,【我没事,那几只魔尸已经解决了。我们要去玉川河看看,魔尸恐怕藏在那儿。】 无头兄弟道,【我正要与你说,魔气在皇宫那一带尤其浓郁,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两个鬼修往那个方向逆行,说不定就是与魔尸有关的。】 【好,那我即刻出发,你在家呆着。】 她看了眼李莲,从怀里拿出一张在路上买的画卷,李莲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本俊男图! 在回来的路上,辛芷路过一家书屋见外面挂着一卷美人图便好奇地走了进去,得知她的需求,书屋老板专门找了一卷男子比美的图谱,上面囊括了当下最俊美的男子,并按照人气顺序从高到低排了起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六界第一美男,天凌子。 画上,那人有着银白的头发,飞眉入鬓,一袭宽大的袍子将那不食烟火的仙姿衬得越发神秘。画上的天凌子是侧着脸的,他如苍松一样的背脊直立,像是朗朗皎月,不可直视。 微斜着的眼神看着前方,似鹰一样冷漠的双眸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那种熟悉的压迫之感让她不寒而栗。 想也没想,辛芷便将这副画卷买了回去。 她指着上面天凌子的模样对李莲道,“给他做个头,照着这个人。” 李莲:“......” 看了半晌,才道,“我...我试试......” 安顿完两人,天已经黑了,辛芷便只身来到玉川河旁。 和平时一样,这条宽敞的河依旧汹涌地穿过朝都正中,将皇城与平民分割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魔气,辛芷顺着摸索到了玉川河的河堤旁。 她轻身跃入河里,朝魔气最浓郁的地方游了过去,在一处隐藏着的洞外停了下来。她双手紧紧抓住河堤下凸起的石头以免被水流冲走,大雪纷纷扬扬地飘下,落在她的头上,把整个脸都冻得发紫。 河堤下的这个洞中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她趴在石头上将自己的灵力隐去,静静地听着。里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娇媚声,“没想到,全躲在这儿啊。” 是小莲! “还是主人英明留了后手,为什么要咱们把它们带回去?” 见这些沉睡了的魔尸浑浑噩噩地排在石洞中,莫山道,“之前魔崇找我要了些物件,都是跟炼魂有关的。或许是想要改进魔尸的炼制技术。”他没有告诉小莲自己的想法,以及魔崇让他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自从魔崇从皇宫里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进了一处空间里,莫山曾带着他要的物件去空间里,却发现魔崇并未着急诊治身上的伤,而是在空间里大肆发泄着。 他脾气古怪极了,时而冷笑,时而愤怒,有时又很冷漠,总之一个不顺心便唤了大招把空间搅得天翻地覆。 那些魔崇要的东西都是关于炼魂的,莫山想或许魔崇是想改进魔尸的技术。 毕竟见过辛芷那样的存在之后,怎么会满足于没有思想的傀儡大军,而且前些日子无相君的出现让魔崇更加忌惮。 忌惮他的法器——云荒万里。 那是魔崇梦寐以求的,也是从内心恐惧的法器。 如果落在自己手上,便会成为魔崇的一大助力,可若是落在别的人手上就不好了。 在这六界,不管是谁,都拥有着魂魄。只要拥有魂魄,就会被云荒万里控制住,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所以魔崇一心想找到它。 无相君的出现,让魔崇心中的担忧更加明显,虽然无相君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可大能毕竟是大能,他依旧具有震慑力。 “无相君回来了,你去把云荒万里找回来。” 这是魔崇对他下的命令。 只是让莫山惊讶的是,这次在鬼市碰到无相君,他身上并没有带着那支骨笛。 “我们现在该怎么把它们带回去?” 莫山道,“只带走小部分即可,魔崇还有其他命令让我们攻上小昭山。我已经命手下的小鬼开凿了从朝都通往外界的地道,等明心宗的招新大典开始,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 他们要去小昭山! 沈飞有危险了! 辛芷的身上开始结冰,手也因为被冻僵了而显得有些扭曲,不过好在她神志清醒,将两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小莲接过莫山手上的一件法器,那是通往鬼市的随身空间,将它打开之后便带着一群魔尸率先走了进去,等到河堤下,这附近的几百只离开后,又恢复了平静。 感到魔气消失了,辛芷送了口气,想着两人应该是离开了便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准备离开。 可谁知,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背后却因大意被人强行禁锢在了原地。脖子旁,一只鬼手狰狞地卡着她的脖子,冷漠地威胁道,“转过身来。” 身后的人修为比她高,辛芷不得不举起手慢慢转过身,在与那人四目相对的那一闪,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莫山没走? 面前瘦高的黑袍男子地下头,看不清眼里的神色,他一动不动挡在面前看着头顶被积雪覆盖的少女,她被冻得浑身发紫,被打湿的头发凝着冰柱贴在脸上,看上去尤为可怜,“为何你在这儿?” 她为什么在这里?辛芷想到,当然是来查看为非作歹的魔尸到底是从哪儿出来的了!好了,现在虽然查到了,可自己也跑不了了。 不管两人之前在鬼市里是怎么相敬如宾,可那都是假象!莫山还是那个要杀她的莫山,根本不会对她留情的! 她运起灵力,猛地一个旋身跃出河面非一般地向前逃窜。 可是,在还没跑多远,她便发现自己不论怎么跑,速度是越来越慢。回过头,发现那是莫山在自己身上投了个缚身咒。 眼见着莫山要过来了,辛芷心下一横,祭出骨笛放在嘴边,苍凉的笛声响起,莫山觉得自己的元魂似乎要被撕裂了。 这是......云荒万里! 为什么辛芷手上会有?莫山没有顾着身上的疼痛,将辛芷强行拉回了自己身旁,“你怎么会有云荒万里?” 辛芷一边拼了老命往前挣扎,一边继续吹着笛子。忽然,河堤开始骚动起来,玉川河的河面猛地下陷,河水倒流入了地底,这是地龙翻身了! “糟了,别吹了阿姐!”莫山阻止道,那云荒万里的声音让剩下的魔尸躁动起来。 他叫自己什么来着? 阿姐???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原谅你了 听到莫山这声带着亲近的称呼,辛芷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这人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阿姐......” 莫山朝她走近一步,发现整个人跟个木桩子似地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像兔子恐惧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要怕,”他试图再走近一步,却发现辛芷眼神更疑惑了还不停地向后退,于是温下声音道:“我不会伤害你.......” 不伤害?辛芷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反应慢,可不代表她傻啊,是谁把她关石棺里的,还扔了个破魂铃?是谁炸的鸾车? 这都不叫伤害了,那伤害的门槛未免也太高了...... 她的手脚都被风给束缚住了,莫山向后一收,整个人就被拉向他。莫山本就生得高大,削瘦的身形将她整个人拢在其中,看起来就像是落在怀里一样。 在羞愤之余,她觉得还有些尴尬,不过由于动不了也就只能干坐着看莫山要做些什么。 苍白的男子无声地低下头,打量着面前思念的人。她发丝有些凌乱,微微皱起的眉头显得心情有些不好,柔软的嘴唇撅着,翅膀似的睫毛蒲扇着落进了他的心里。 他想了她一千年。 在那之前,虽然有描绘她的模样,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在纸上描摹着,可总觉得哪儿不对。不是眉毛太细,就是眼睛太大,怎么画都不对。 直到看到眼前的人时,她的一颦一蹙,就连看向自己不悦的神情也是那么赏心悦目,这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知道辛芷不喜自己,于是将心底的那份狂喜强压了下去,莫山淡淡道,“你是我阿姐,不记得了吗?” 辛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莫山蹲下身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替她亲自擦拭着被水打湿的头发,“就知道你会忘,不过没关系我们不会分开了......” 当他的手指拂过冰凉的脸颊时,忍不住在那块地方摩擦了许久,辛芷还震惊在有这么大个弟弟的消息中没回过神来,在莫山看着她的时候,她也盯着面前这个苍白少年的容貌出神。 他们...他们长得不像啊...... 不得不说,莫山如果没这么阴嗖嗖地起身还是很英俊的,可再好看,他俩也不像一家人啊。 正出神,莫山的脸突然靠近把辛芷从神游中拉了回来,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眼前的少年没有笑意,但浑身那股鬼气却全然已无,甚至还觉得他心情有些好。 “你是我弟弟?那你也是,洲海国皇族?” 莫山一愣,记忆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那是他一个人去寻找辛芷的记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唯一留下的线索,是宫里的人把她们母女接走了。 莫山想过很多关于辛芷的身份,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洲海国的皇族。 也就是说,她是公主。 可是为什么会一直生活在偏僻的郊外?为什么一个公主会上战场?为什么...最后会死得那样凄惨? 回想起被吊在城门上的尸体,莫山心都漏了一拍,手掌顺着脸颊滑到纤细的脖颈上,爱怜地抚摸着,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不太好,悻悻放开。 “我不是皇族,但却是你的弟弟......我们被迫分开了,阿姐,我找了你很久。”他声音有些颤抖,忍住将人搂紧的冲动低下头,“找了你太久了......” "在鬼市时,我有眼无珠没认出你来,直到发现后已经晚了......阿姐...我,我错了。"强大的鬼王跟个讨要宠爱的孩子一般,在她面前丢弃了所有的铠甲,只为得到一个原谅。 辛芷默了片刻,看他这神情毫全是真情流露,也不像是说谎,便信了莫山的话。那时在鬼市,她本身也和其他魔尸一样没腐烂得只剩下白骨,莫山要是这都能认出来,那才奇了怪了。 “不怪你.....”辛芷想了想,看着面前这跟小狗一样,充满着对自己依恋的鬼王,她怎么也无法说出重话。 “那阿姐是原谅我了?”少年歪着脑袋,有点得寸进尺。 “这......”虽说不怪莫山,可他对自己下死手可是真的,辛芷有点犹豫,毕竟她差点在那空间里回不来了。 同样着急的还有莫山,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焦急得恨不得把辛芷脸上所有表情都解析透彻,他怕辛芷不理自己,怕她排斥自己。 在没找到人之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只要把人找到就好了,其余的什么都不求。 可找到之后,却想得到更多...... “不怪我,不就是原谅的意思吗?”莫山冷淡的声音里竟然有些委屈,听在辛芷耳朵里好像是在控诉? “......话虽如此......” “我找了阿姐一千年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他靠近一步,确定面前的人不排斥自己后,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可,你却离开了。在我费劲心思找到你时....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骸......阿姐,你怎么能抛下我?” 他把自己的故事地说给辛芷听,辛芷不由得代入进去,最后不知所措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僵硬道,“没...没事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将阿姐的模样忘了,不该对玲珑产生怨恨,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掉进空间里。 这是莫山最后悔的事,他的心机,他的狠毒全用在自己最在乎的人身上。倒吸了口凉气,莫山沉默地靠着。 辛芷知道莫山讨厌玲珑是因为他们曾经虐待过他,可若不是自己的离开,他又怎么会落到这恶毒的母女两人身旁? 他对玲珑和雪谷产生愤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叹了口气,辛芷想到,这就是无相君所说的万般皆是命吧...... 若不是被雪谷看中,辛芷也不会凑巧吃了她的还魂丹恢复容貌,若不是被莫山炸进了空间里,她也不会碰到无相君还在他的帮助之下成了尸修再也不用受没有魔气的苦恼了;而且没有无相君,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生世,不会知道她的父母,更不会拜无相君为师从而得到了他的法器云荒万里。 想到这里,辛芷觉得种种过去就像是一环扣着一环,有苦难也有收获,虽然不想原谅莫山,但确实又因他得了机缘,再加上人家也说了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身份。 罢了,她不想再在原不原谅莫山这件事上面费心了,于是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道,“你起来......” 莫山不死心,非要得个结果,“阿姐......” 她没有说出“原谅”二字,让莫山很是耿耿于怀,如果两人之间隔着这么一道墙,那他所期盼的回到曾经的生活就不可能了。 “阿姐不原谅我...我知道自己很莽撞,在你走后,玲珑曾看我冷,便一盆开水泼了过来,我脸上的皮肤,背上的,全都起了红肿的水泡,轻轻一撕,皮就掉了......” 他声音不大,却能很好地传到辛芷耳朵里,淡漠的嗓音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辛芷:“......” 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原谅你了。”辛芷有种预感,她若是不原谅莫山,肯定会被他一直念叨,直到松口为止。 “真的?”莫山眼里透着惊讶,他没想到辛芷这么快就松口了。在他的记忆里辛芷是个十分心软的人,每次教他习字,辛芷总会找许多书来让他抄,这时候莫山会试着撒娇,比如手疼或者是身体不舒服,这时候辛芷想都没想便减了一半的量。 那时候他在想,这么笨拙的谎言为何辛芷会相信?后来在漫长的岁月里莫山才揣摩出,那是因为辛芷对自己是全身心的信任,所以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在骗他。 只是,那个永远信任自己的人再也回不来了,莫山的心在每个日夜里承受着撕裂般的绞痛,久而久之,成了不可触碰的牢笼。 “阿姐......你真的原谅我了?”他没想到即使成为魔尸后的辛芷,心性依旧如此简单纯澈。 想到这儿激动地更向她靠近了些,莫山欣喜若狂,这是他思念的人错不了。 “以后,别叫我阿姐。”辛芷却突然开口,莫山这么叫她总觉得怪怪的,于是顿了顿道,“我...我......” “不行,”几乎是要喊出声来,莫山捏紧手心,“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阿姐!” 她的身边有总是形影不离的沈飞,有被她崇敬着的无相君,甚至...连那些明心宗的弟子都能够在她心里分一杯羹。他不求其他的,可辛芷连这点权利都要被剥夺,他怎么会允许?莫山深色暗了几分沉默着等待辛芷的回答。 辛芷则是懊恼地想为什么自己总是拿他没辙? 罢了,阿姐救阿姐吧,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小昭山找沈飞,告诉他魔尸就要攻上山来了。 莫山见她妥协不由得勾起嘴角,只是在目光落到她手上的法器时,瞬间又凝住了。 “阿姐这法器...可是云荒万里?”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会伤害 鬼王的声音幽深莫测,辛芷背后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将云荒万里护在手中,“......”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在从鬼市离开后无相君特意交代道不可让别人知道云荒万里在自己手上,否则容易被人夺走。她凝视着眼前的人,接着回想起莫山之前的那些行为,突然想到:他,该不是为了来抢笛子的吧! 辛芷觉得自己脑袋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莫山对她频频示好,又是撒娇又是耐心哄着,可事实上呢?他之前可是要杀自己啊! 辛芷并不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她觉得自己的姿色还没锦绣坊的狐妖好看,话也说不明白,自然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地就喜欢上她。就连沈飞天天在她耳边说喜欢辛芷现在也还怀疑......至于莫山,要不是为了手上的笛子,他犯得着突然对自己示好吗? 越想越觉得可疑,于是试着向后退却被莫山提前发现,轻轻一拽,风咒又将人带回来跟前,“你要去哪儿,阿姐?” “......”被拉回来的辛芷有些僵硬地回望着他,好半天才道,“你,来抢笛子的?” 这下轮到莫山沉默了,半晌,他看着辛芷的眼睛玩笑道,“若我说是,你会不会离开我?” 月光下,少女眸子里泛起冰冷,毫不犹豫道,“会。” 这不废话嘛! 莫山心里一揪,在脑海中将他抢走骨笛后有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过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辛芷会离开,她会从此消失在自己眼前。然而莫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辛芷重逢。 一支云荒万里,就算是再稀世的珍宝也比不上他所思念的人。 他勾起嘴角,伸出手将骨笛重新放在辛芷掌心,温声道,“我怎么可能会拿你的东西?阿姐,自始至终,我要的只有你平安回来而已。” 不抢笛子?莫非自己是冤枉他了? 她该信他吗? “我永远不可能做出伤害阿姐的事,”他低声笑着,眸子闪烁着最诚挚的辉光,“绝对不会。” 不过无相君竟然把云荒万里给了辛芷,这是莫山未曾料到的。他知道无相君有许多惊世骇俗的法宝,可把云荒万里随便给了人,那也确实是太慷慨了些吧? 不得不说,辛芷确实很得无相君的信任以及喜爱。 都这么说了,辛芷还能不信吗,她紧紧捏住骨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 她想站起来,可手脚上束缚着的风咒依旧缠着,“放开我。” 莫山其实是不愿的,可辛芷要求他又没办法,于是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只雪兔放在她手上,辛芷感到手指一疼,发现那只雪兔竟然咬了她一口。 “别担心,它吸了你的血便能够与你结契,以后阿姐去哪里,我都会知道。”等雪兔吸食够辛芷的血液,莫山将它重新抱回自己怀里爱怜地抚摸着它垂下的耳朵。 “......” 看着辛芷无语的模样,莫山笑道,“还不是担心阿姐不要我,这下便放心了。”说罢便将她手上的风咒撤了。 没了束缚,辛芷显然觉得舒服多了,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听到莫山问道,“阿姐要去小昭山吗?” 浑身一僵,像是被人戳开了秘密,辛芷慢慢地回过身,点头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看她这幅样子莫山便在心里冷笑,辛芷果然是要去明心宗找那个男人。不过如今看在自己在她身旁有一席之地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当然,更不想让辛芷为难。 现在的关键是要把自己的形象挽回来,把一个全心放在姐姐身上的好弟弟的形象重新摆回她面前。 至于那个形象是不是真实的自己并不重要,辛芷喜欢就行。 “阿姐是要去告诉沈大哥魔修即将上山的消息吗?” “......”这让她怎么答?都直接说出来了她还答什么? 辛芷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不够用,比如,现在这种复杂的情况该怎么处理?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喜欢的人,好像不管怎么做不对?她试着出声道:“莫山...你也要去?” 反正都被抓住听墙角的现行了,辛芷干脆也认了。如果莫山也要跟着攻打小昭山,那她就必须去救沈飞。现在可不是纠结儿女情长的时候,小昭山上以及周围那么多无辜百姓,这些魔尸上去定会造成极大的破坏。 不管怎么说,她今日必须去找沈飞,若是莫山拦着,那只有拼死一战将他甩掉。 莫山望着她,眼里是看不懂的神情。随后很快,他便笑了笑道,“不去。” 辛芷疑惑地看着他,也就是在这一瞬,莫山又趁机靠近伸出手在她毛茸茸的头发上摸了摸,心里很是舒服,“我不去,我说过不会做伤害阿姐的事,你怎么总是不信呢?” “可......”可莫山这种做法无疑是背叛了魔崇,那个魔头修为极高,若是发现莫山并未听从他的指令责怪下来可怎么办? “别担心我了,”他轻轻拥住辛芷,在她发顶轻轻蹭了一下,“赶紧去明心宗吧,我不知道能拖多久。” 虽然很不想放开怀的人,但他却没有其他办法将人强行留下来。 好不容易才让她降低了警惕,现在却要将她放走......真是不甘心。莫山想道。不过手上却很潇洒地把辛芷推开了小半步,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她手中的骨笛上,道,“不知无相君可否告诉过阿姐,不要随意使用云荒万里?” 辛芷点头,“有过。” “是了,可否将它借给我看看?” 看着莫山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掌,辛芷犹豫片刻还是将云荒万里递了过去,只是在这一瞬,她的脑海里天人交战:莫山...会不会拿了笛子就跑了? 可最终,还是将它交到了鬼王手上。 莫山看到面前少女脸上精彩的表情心里也有些忐忑,如果辛芷不给她,不说失望是不可能的,只是这种珍贵的法宝不随意交给别人,尤其是自己还和魔崇共事的情况下,太正常不过了。 可在握住云荒万里的那一瞬,莫山的心都要化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辛芷真的很信任自己。他笑着在云荒万里上打了一道咒法又递了回去,“此法咒只是个幻术,将它化形为其他物件,外人是认不出来的。” 低头一看,果然微白的骨笛已经变成了一支不起眼的擀面杖...... 辛芷呆了一瞬,最终还是谢过莫山。 “阿姐有所不知,云荒万里是无相君精心炼制的法器,是震慑六界恐怖的存在,能够与它相提并论的只有天凌子的落叶无痕。天凌子是人界最强的修真者,甚至可以说除了神界以外最强的人,他这样的大能自然不怕别人窥视自己的法器,可阿姐你能吗?” 辛芷承认道,“不能。”别说保护法器,她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是了,”莫山道,“这道咒法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看穿,阿姐不用担心法器被人抢走了。” “嗯,谢谢你莫山。”辛芷真诚道,在看到莫山担心并且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之后,她心里也不再对他那么排斥,甚至试着去接纳。 “我会用尽一切方法来保护你,阿姐。” “......” 辛芷想说,她真的没莫山想的那么弱,正想出口纠正,就发现那双小狗似的眼仁认真地看着自己,不允许说半个不字。 “好。”辛芷道,反正自己也管不了他,爱怎么就怎么吧。 “我走了,再见。”顿了顿,她朝莫山道别,余光在侧头时看到莫山依旧跟块石头一样立在原地久久不离去,她停下脚步朝后转身过去挥挥手,“你快回去了!” “好。” 莫山站在河堤上看着辛芷离开的身影,任由冷风吹打着脸颊带走了仅剩的一丝温度。他又变回了那个阴沉的鬼王,抬起头看着琅琅皎月,冰冷的光泽寒得发指。 接着,只见莫山从手中拿起一支笛子,那笛子材质奇怪呈灰白颜色,古朴而简约。 这正是辛芷的云荒万里! 玉川河的水流急湍向前奔腾,里面传来“哗哗”地响动,只听见一声妩媚的嗓音柔柔道,“到手了?” 小莲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朝度,看向莫山的神色有些玩味,“我就说怎么到了鬼市不见鬼王大人,原来是留在这儿会小情人去了。” 纤长的手指搭在莫山宽阔的肩膀上肆意敲打着,带着若有若无的情欲,“主人竟然交予你这么重要的任务,啧,还真是让人嫉妒。” 嫉妒吗? 莫山心头冷笑,魔崇早就从小莲处听说了辛芷是自己寻找了千年的亲人。 那日,也就是魔崇被无相君打败的那天,莫山被传唤去魔宫。魔崇一改往日无视的样子细细打量着莫山,随后玩味地笑道,“你管那只魔尸,叫阿姐?” 随即,他放声肆意笑了起来,好像这是天底下最讽刺的笑话。 接着魔崇便给他了一项新的人任务,“云荒万里被无相君藏了起来,你的阿姐与无相君交好,接近她,把骨笛带回来。否则,我会杀了你的阿姐。” 那时,莫山看到在魔崇的身后有一轮巨大的,泛着幽蓝光芒的镜子,里面犹如深海一般令人窒息,魔崇低喃着咒法接着在镜子里便出现了一个身着枣红色铠甲的少女。 她浑身被箭矢插满早已流尽了鲜血,脸上青紫得已然看不清本身的模样,肿起来的眼皮耷拉着,眼珠子失神泛空。 在那千疮百孔的铠甲左边,有一个很不见底的空洞,那是被剑刺穿了身体留下的伤痕,她垂着头露出纤细的脖子,在上面有一道几乎可以让整个头断掉的砍伤,狰狞地横着。 “这是......!” “莫山,这是她的魂魄,很美对吗?越是死状凄惨的魂魄所孕育的能量也就越强大,只可惜,她的魂魄并不是完整的。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我可以随时随地捏碎她。” “莫山,”魔崇咧开嘴露出猩红的牙齿,他抬起头,这是一个浑身瘦得几乎枯萎了的面孔,莫山动了动喉咙听他道,“她的魂魄会不会灰飞烟灭,全看你的了,懂吗?”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宗门开山 小昭山位于大齐的边界,辛芷并不知道去那里的路。正好遇到一队走镖的队伍,那些人见辛芷身手了得,又似乎是明心宗的修士便允许她跟着大伙儿走。 等终于来到小昭山后,发现山下的小镇上人满为患,连一间客栈都订不到了。 询问周围的人后,她才得知,明心宗即将举行招新大典,被选中的新弟子们都来到小昭山下等待明心宗开山。沈飞离开之前似乎也提到过这件事,看来是十分重要的了。 由于到处订不到客栈,辛芷只好偷偷溜进了个看着还比较干净的马棚里暂时住着。夜晚降临,小镇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辛芷随沈飞下山过几次,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样人山人海。 各大家族不远千里带着族里被选中的孩童来到小昭山,要知道一旦能够进入这种大宗门,那这个家族便有了仙缘,其地位也会在当地提高。 当然,被选中的也不只有孩子,一些年岁大点的人突然有了灵根也是正常的。辛芷闭上眼将整个身子蜷缩在稻草里面并未在意马棚外的世界,她只想快些等到明心宗开山,这样就能快点回到沈飞身边。 “公子,小的已经订好客栈了,这明心宗马上就要开山了这儿的人鱼龙混杂,公子请待在屋内不要到处走动。” 马棚内依稀传来一个奴仆的声音,他将马儿牵至辛芷所在的地方套好后又朝旁边另一人道,“公子,请随小的上客栈去吧。” “嗯。”那声音很是轻柔,像是个有涵养的公子。 突然,就在离马棚不远处的道路上两个修仙世家的弟子正在比拼,剑刃一挥,虹光乍现,那翻滚的灵力顿时失控地朝这面涌了过来。 “公子小心!” 翻涌而来的灵力并不强,那两个比拼的弟子只有筑基对于辛芷来说构不成威胁,可身旁这位公子可就不一样了,他根本没有一点灵力,于是被这巨浪一掀,整个人失控地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辛芷身上。 “嘶——” “唔......” 两人同时出声,那公子听见身下的稻草堆里有人,顿时惊了一下立马转过身,“谁在哪儿!” 奴仆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跑了过来问道,“公子没事吧?” “阿翔,这里有人,快扒开这些稻草看看他有没有事?” “是,公子!” 阿翔手脚十分利索,把主子扶起来之后三两下便把辛芷从里面挖了出来,在看到稻草堆里竟然藏着一个大美人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他家公子怎么这么会挑地方?随便一砸都能砸出个大美人来! 辛芷揉了揉脑袋探出身子,朝两人扫了一眼最后落在旁边站着的锦衣公子身上,这一看,便愣住了。 那公子不是前些日子才见过的王公子吗? 显然王公子在看到辛芷的那一瞬间也同样吃惊,“辛姑娘,你怎么会在...在这儿?” 站起身后,辛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幸会,王公子。” 说明为何会在马棚里住后,王公子立马热情地邀请她到自己客栈里做客,他殷勤地替她倒了杯茶水后道,“没想到心姑娘竟然是明心宗的人,难怪当日在朝都你能够战胜那几只魔尸,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两人在朝都分别时王公子就很怀疑辛芷是修真之人,正巧他刚从族中一堆孩子中被明心宗的人选中,作为一个十六岁才选显现出来有修真天赋的人,而且还是双灵根,这一下立马就引起了整个宗族的注意。 能够进入明心宗瞻仰天凌子仙姿,那是莫大的荣耀。 他想问问辛芷是哪个门派的,可一路上他实在太过紧张将这事给忘了,直到人离开了才想起来。两人一别恐怕再也无法相见,王公子这些天都有些惆怅。 在修真界,一个人是否强大比模样重要太多,他在世间生活了十六年,周围多少鲜花美人,可又有什么用呢?财富,名利,容貌,最终都会随着时间变成灰烬。 找一个志同道合和的道侣,在漫长修真道路中彼此扶持变强,那才是他所期盼的。 “那辛姑娘现在是要和我们一起去明心宗?” “对。” 凡人要上明心宗必须等到开山,但本门弟子却并不存在这个问题,他们身上所带的宗门灵碟就能进入明心宗的法盾之中。也就是说只有跟着明心宗的弟子才能进去。 而这个将他们拦在外面的法盾名为森罗万象,对于本门弟子它能够帮助提升周围的灵气,而对于外人,则无法承受那些灵压。 设下这道阵法的,就是天凌子。 每当明心宗开山,天凌子便会收起屠魔阵和森罗万象,凡人之躯才能够进入到小昭山上。 辛芷没有明心宗的灵碟不知道要靠它进入小昭山,王公子也初到此地并不知道这些,两人便说定了到时候一齐入山。 “那你住哪儿呢?” 这可把辛芷问到了,她很老实地答道,“马棚。” “马棚?这可不行。” 身为一个贵族子弟,让姑娘去住马棚实在不是他的作风,王公子道,“辛姑娘,还有三天小昭山就要开山了,不如这两天你在这间屋子凑合住着,咱们以后都是同门况且姑娘之前救过在下...就算是我的谢意。” “那你住哪里?马棚?”辛芷自然是不好意思的,当初她就王公子的时候并未想过要什么报酬,于是道,“我们一起住吧。” “啊...啊?这......”这不太好吧,毕竟这孤男寡女的。 可看到辛芷一脸坦然的模样,王公子想到,这修真之人禁情禁欲,哪里有凡俗之人那么多复杂念头。顿时,他就觉得自己又落下千丈之远,在看辛芷的时候更加欣赏了。 他命奴仆买了个屏风立在中间,辛芷睡床上而王公子则在地上打了铺凑合着睡。 深夜,外面的喧嚣也渐渐平静下来,王公子被奴仆伺候完后躺在地上软软的铺里,透过屏风看着辛芷若隐若现的身影道,“辛姑娘,睡了吗?” 几乎是同时,便听到那一头回答道,“没。” 王公子叹了口气,“你...你说我有机会在明心宗出人头地吗?” 他家世显赫,此次若不是明心宗的人将他看上了在朝都也能够富贵一辈子,可他这个年纪了进明心宗相当于是抛弃了家人和世俗的一切从头开始,不得不说,内心很是不安。 “可以。” 辛芷没有犹豫,世间万物的机遇哪里说得清,就像她,一具魔尸都能够置死地而后生,更何况是资质优良的王公子。 “听说修真的道路很苦,辛姑娘,你后悔吗?” 后悔? 从一开始就没人给过她选择,所走的每一步不是拼尽一切寻求生机等待的就是死亡,不管是成为尸修还是卷进魔修的阴谋,她都始终秉承心中的道义。 战斗下去,帮助自己,帮助别人活下去。 “不后悔。” 仿佛是知道她会那么说,王公子满意地点头,“那你想家吗?” 辛芷一愣,回想起琼皇后的那张画像,心里却无丝毫情绪,“我没有家,之前在朝都...才刚找到,娘的墓地。” 家对于辛芷来说没有半点温情,她什么都不记得,反而重生之后对沈飞则是格外依恋。 如果家意味着能够和沈飞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那她是愿意的,“但,我想有一个家。” 小镇的外面,寒风呼啸着拍打在窗户上,王公子盯着那个人影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转身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天是明心宗的开山时刻。 数千名新生站在小昭山下,王公子带着辛芷奋力挤进人群,前方的一块空地上,站着几名月白色道袍的明心宗弟子,他们有男有女挺立着背脊,身后竖着长剑,威风赫赫,让一众新弟子立刻沸腾了起来。 “中间那名道长是谁?怎么看着倒是温和不知道实力如何。” “呵,那可是明心宗掌门的得意弟子沈飞,年纪轻轻就金丹后期,你说他厉不厉害?” 辛芷耳力好,听到沈飞的声音便立马警觉起来,奋力向前挤着,“沈飞!” 她的声音被激动的人群淹没,沈飞站在那里根本听不到。 “师兄,时辰快到了,咱们把这些新弟子组织好,待会一齐带进去吧。”青琅,朔风和朗月从远处走来看着下面的弟子们朝沈飞提议。 “好,”沈飞道,“我们分成三队上去,这边的由朗月朔风你们负责,青琅,你去和薇若一组,我去另外一边。待会儿咱们宗门见。” “是!” “是,师兄!” 等沈飞走后,青琅不情愿地看着朗月,“我不想和薇若一组.......” 朔风噗嗤地笑道,“不知哪些新弟子这么有眼福能够瞻仰到明心宗最美的两位师姐仙姿呀?” “朔风!”青琅气鼓鼓地叉着腰,发现自己也没办法后只好硬着头皮朝薇若走去。 今日薇若带着炼药阁的女弟子也前来迎新,看到青琅从远处走来,她微笑着点头道,“掌门之女怎么屈尊到炼药阁来了?你怎么跟尾巴根似地粘着沈师兄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登天石阶 薇若今日施了些妆粉,修真者早已将体内的杂污排出体外,容貌本就比常人好看得多,但薇若对这些凡间女子的东西格外喜欢便买了许多。 看到青琅从远处走来,她翘起嘴角讥讽道,“掌门之女怎么屈尊到炼药阁来了?你怎么不跟尾巴根似地粘着沈师兄了?” 青琅本就不愿意到这边来,但沈飞念着炼药阁都是女弟子便让青琅过去帮忙,女子之间的那些小九九他们男子哪里会知道?听到薇若先发制人,青琅气得险些脱口大骂,可碍于这么多师妹和新进弟子在这里又不好发作,免得让别人看了笑话。再说了,青琅如今代表的是神剑阁,是掌门,是这个明心宗的脸面。 于是她深深吸了口气咧嘴狠狠道,“师兄念及炼药阁都是女弟子,让我过来帮你们,我就说修真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原来全把精力用在庸脂俗粉上面去了。呵呵,你们平日里炼药该不会都是炼些美颜丹什么的吧......” 她这话可是扎到整个炼药阁弟子的逆鳞了。 其实,炼药阁的人本身擅长的就不是攻击性的剑法,她们更善于炼药解毒,做些增进修为的丹药,给大后方辅助一类的事情,虽然她们不善于打斗,可也没人敢小瞧。 毕竟修真者每日的用药量是十分巨大的,连天凌子也要靠紫灵君的丹药。每次出门做任务,在有炼药阁的弟子队伍中便会无形地增加几个人去保护她们,所以日子一久,炼药阁的人便更加疏于习剑,战斗力也越来越弱。 炼药阁最强的人非紫灵君莫属,她是难得的炼药用剑都很全面的修真者,所以放眼整个修真界紫灵君的地位是很高的。她的徒弟薇若同样在战斗力上也不弱,为了让薇若又自保能力,紫灵君更是把上古法器玄火鞭给了她,可见其宠爱程度。 薇若在炼药和用剑上天赋都不错,只是她平日里骄纵惯了,炼药阁又对练剑不重视,抛开法器和每日被逼得刻苦练剑的青琅相比,还真是打不过。 打不过就算了,普通弟子还可以克扣他的丹药,可青琅是谁?她是掌门之女啊,谁敢克扣她的丹药? 两个小姑娘本就不对付,自从上次沈飞因为她被罚去刑室之后,青琅更不喜欢她了,碰着面便要狠狠地损一番才罢休。两人一来二去,这仇也越结越深了。 现在,青琅又开始嫌她们炼药阁一天不务正业,薇若身为大弟子气得脸都白了。 “青琅,你胡说什么!”薇若声音不大娇娇弱弱的,可损起人来气势十足,“你们神剑阁每日吃那么多药,哪一颗不是我们炼出来的?” “就是,青琅师姐太过分了。” 薇若压低声音道,“你这神剑阁的拖油瓶好意思说我们?听说小师妹成天往藏书阁跑,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开了窍开始钻研剑谱了,谁知道借阅的都是些前朝野史......果然掌门的女儿好福气,自己什么都不用干还能到处挑剔别人,啧啧。” 这回轮到青琅的肺要炸了,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忽略她的刻苦,她的才华,成天拿她是掌门女儿说事。掌门女儿怎么了?这群人懂什么? 做的好,人家会说那是应该的,做的不好便会说是辱了掌门的威名。走到哪儿她都不敢随心所欲生怕给鸿钧道人,给神剑阁,给明心宗丢脸。 还有,薇若怎么知道她借了什么书看? “你去翻我的借阅记录?你这个龌龊的贼!” “我龌龊?你借的那些书别人就不能看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薇若,你说话小心些!” “怎么,想打一架?谁怕谁啊!” 沈飞在另一头清点招新人数,听到青琅那边乱哄哄的便走了过去,果然,两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用娇滴滴的声音吵得不可开交。 两人旁边还立着个插不上嘴的朔风,看到沈飞来了苦笑一声,“师兄你终于来了!” 听到大师兄来了,一瞬间旁边帮腔的炼药阁弟子瞬间收声,跟小鸡仔似地惊恐地看着沈飞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果然,看到两人还在吵,便二话不说施了两道禁言咒。 瞬间,整个场地变成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呜呜呜!”青琅朝沈飞瞪着眼睛,不满地呜呜叫,只是她怎么都说不出话,着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薇若发现沈飞来了,一是后悔自己出了丑,二是被心上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罚了很是委屈。 明明就是青琅先惹事的,为什么自己总是受牵连?一对桃花眼眨巴眨巴地眼泪便落了出来。 看到薇若哭得梨花带雨,脸妆粉都有些花了,青琅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干脆不看了。 “让你们两个下山来帮忙你们倒好净惹事,干脆都回去领罚吧。” 沈飞声音不大但震慑力十足,眼神也是冷冰冰的,生生地把两个小姑娘的气给冷没了。两人垂着头各自站一边,薇若稍稍靠得近些还在小声地哭,一低头便能看到那粉色的香腮尽是惹人怜爱的泪珠。 不过沈飞心思不再这儿,这些日子本来准备交完差便会朝都找辛芷,结果谁知碰上这招新大会,他身为大弟子自然责无旁贷。 两人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沈飞想她想得都无心练剑,被鸿钧道人罚了好几次。 “你们快些清理人数,山门马上就要开了。”他的声音除了威严就只有冷冰冰的命令,弟子们皆点头领命重新干活儿起来。 “前面怎么了?” 王公子终于从后面挤了过来,看到辛芷一直往前边望好奇问道。 叫了好几次沈飞都没听到,旁边的人又多挤来挤去又把她给推到后面一些,这下离沈飞更远了,“没事,碰到熟人了。” 王公子踮起脚看了过去,前面都是一排黑压压的后脑勺,隐约从缝隙里能够看到那些穿着道袍的明心宗弟子,“你认识他们?那快去找你的同伴呀!” 她何曾不想?可是身为一具魔尸,她哪里敢在大庭广众,尤其是薇若还在的情况下去找沈飞?之前薇若对她的敌意到现在都还清晰地印在脑子里。 而且薇若对她下的蛊,这段时间也似乎开始孵化了......摇了摇头,辛芷道,“不能见面。” 不能见面?王公子揣测起来,辛芷身上没有穿明心宗的道袍,又是跟着他偷偷摸摸混进山上,该不是她犯了什么错被驱逐了吧? 于是安慰道,“没关系,你和我们一起上去,总能行的。” “嗯。” 今天一早,她像王公子借了件男子衣裳,扮做他的随从跟在左右,辛芷身形高挑,男装后又没有女子那样的妩媚,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俊俏的公子。 前面的人群开始动了,大家在明心宗弟子的安排下整齐地排成了四个竖行,辛芷他们正好是属于薇若这一队。 等到午时,上千名弟子总共排成了十二行,小昭山上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将山岭间的树木都吹弯了腰,王公子觉得这股风有些怪怪的,他低下头等这阵风过去了才抬起头,这时,沈飞站了出来向弟子们传音道, “明心宗,开山——!” 辛芷本就有修为,她能够看见常人看不到的景象,在小昭山周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里面蕴含着浓郁的灵气。只见这层光晕慢慢地淡去散开,最后在空气中化为乌有。 森罗万象和屠魔阵,被天凌子收了回去! 难怪魔崇要选这个时间派魔尸来攻打明心宗,没有了法阵的小昭山就像一块暴露出来的肥肉,轻而易举就能够攻破! 她必须马上找到沈飞! “沈飞——!”辛芷再次向沈飞传音,可刚一出生,便被炼药阁的弟子发现了。 “你在喊什么?哪个地方来的?”女弟子打量着辛芷,见她似乎没有在意自己的询问有些不满,“你是谁?你的拜山贴呢?” 拜山贴?什么拜山贴? 王公子一愣,突然想起辛芷没有拜山贴!于是立马上前把人拉了回来,“师姐,这是在下的奴仆,没有拜山贴.......” “奴仆?”那女弟子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奴仆来排什么队?赶紧出去!”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辛芷与王公子分开,看到她被带走,王公子焦急得直抓头发,朝辛芷大喊道,“别乱跑,回客栈等我!” 客栈是肯定不能回的,辛芷得另想他法。 小昭山的开山仪式便是试炼新弟子的一个环节,虽然之前有测试过这些弟子的灵根,但来到这儿后还得通过不同的天赋,能力,以及他们的品性进行分组。 沈飞站在一条幻化出来的石阶旁道,“这是通向明心宗的登天阶,一共九十九步,每走一步便会受到比之前两倍的威压,这是对诸位的试炼,越往上走,品性坚韧者便能够长老们的青睐。这些弟子可以得到一份奖励,那就是自己选师父。” “自己选师父?” “那若是选天凌子呢?”有好事者问道。 “自然可以,不过师叔祖常年闭关,一进洞府便是百年之久,出来之后你们早就化为了枯骨,拜师是修真中最关键的事情,望诸位还是想清楚为好。” 听到沈飞这么一说,大伙儿都愣住了。 天凌子身为修真界最强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人想拜他为师?可是,他本就是大能,一闭眼便是百年之久,哪个凡人能活到上百年? 若是选择他为师,却得不到教导,荒废时日只为图个虚名,到时候等天凌子出关恐怕只能见到化成灰的徒弟。 明心宗十年之后便有新弟子的比武大赛,若是垫底者是会被逐出去的,没有人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第一至十排,共一百二十人,请准备上登天阶。”朗月出声道,随后只见沈飞祭出水月朝天上放了一道似烟花般的冰箭,那冰箭冲破云霄在空中炸开。 “开始——!”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型魔尸 沈飞一声令下,在第一批新弟子便站了出来,王公子左右一看,自己正好在第十二排。他心中一个咯噔,便看见身前出现了一条九十九阶长依山而建的石梯,这梯子看上去与普通的没什么两样,要爬上九十九阶还不容易吗? 有几个胆大的弟子先试着朝第一阶迈了一步,感觉身体没什么变化便又朝前迈了好几阶,剩下的弟子们面面相觑,见前面的人似乎没什么古怪便纷纷走了上去。 王公子走了好几阶后感觉身体很累便停下歇息,他望着前面走了十几阶的人,里面有和他一样大小的少年也有四五岁的小孩儿,刚才在下面听周围人说,走得越远除了毅力坚定之外,还与其体内蕴含的灵根的强弱少不了关系。 看到前面走了那么长石阶的人王公子新生羡慕,喃喃道,“不知辛姑娘当初走了多少阶上去,此番修真之路真是不易。” 忽然,走在最前面将近二十阶的一个男子停住了脚步,王公子气喘吁吁地看着他,只见此人缓缓地转过身整个身体像是没了骨头一般骤然倒下! 王公子惊恐地大叫起来,“救命!快来人啊!” 沈飞闻声跃至倒下男子的身旁,将他翻了个身一看,七孔流血,浑身内脏已经被威压震得破裂。于是立马将一颗丹药塞进他的嘴里朝薇若道,“师妹,交给你了。” 薇若听闻立马上前将人扶住,把了脉之后道,“师兄,他经脉断裂恐怕之后对修行有损。” 这石阶并不是如明心宗弟子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考验人的心性与灵根强弱,更重要的是用来淘汰不能够达到入宗要求的人。 明心宗是修仙里的第一大宗,大宗门在任何战斗中都是首当其冲,所以其宗门里每个弟子拿出去都能够独当一面的。 想入明心宗的人很多,每次他们下山收弟子都会有上千个新人前来,可事实上却又不需要这么多。 鸿钧道人向来主张宁少求精的态度,那些灵根差的,资质平庸,自然是不能把这么好的资源给他们了。 于是便有了这九十九阶石梯的检验,能够爬的高自然是好的,可明心宗要的不仅是爬的高,更是要安全无误地,完好无损的人。 看着前面一个个被抬走的人,王公子不敢贸然前行,他感到体内脏腑开始叫嚣沸腾,由胃到喉咙泛起一阵恶心。他已经爬到第二十阶了,接着,两眼开始发昏,王公子将两手撑在地上不让身体倒下。 辛芷被炼药阁的弟子赶到一边后并没听从王公子的话回客栈等他,眼见着周围的弟子将整个开山大典围了起来,而沈飞等人也进入了石梯中,她索性放弃这条路。 反正最后沈飞会回明心宗,倒不如直接找路上山。 小昭山是由许多山脉组成的,明心宗将灵气最旺盛的几个山头占为己有,其他山脉则被一些散修,妖兽所占领。这些人的领地意识极强,若被他们发现免不了与之一战。 辛芷将自身的气息隐去,从侧面的一座山峰爬了上去,这条山道荒无人烟,里面的树林杂草丛生,还好她本身体力过人,否则怎么上去还真是个难事。 走了近一个时辰,她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 周围都是岑天大树,将太阳的光芒密密麻麻地遮了起来,斑驳的光影洒在树林间让这个本来就找不清方向的地方显得更加具有迷惑性。 辛芷抬起头,跟着太阳的光线慢慢找着明心宗的方位,走了许久才终于听到有水流的声音。 她立马向前跑去,发现在水源的尽头竟然有一条瀑布! 记忆中沈飞所住的杏花院旁,她们曾去看云海日出的地方似乎就有一条瀑布! 如果顺着这条瀑布往上找,是不是就到了沈飞的住处? 见四周没人,她兴奋地解开了自己的灵气,从尸丹中散发出的浓郁灵气顿时四溢开来,辛芷绕道瀑布后面,顿时愣了。 因为在这里,竟然,有一栋小木屋! 一瞬间,她立马将自身的灵气重新隐藏起来,蹲下身匍匐在灌木丛里。她没想到在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竟然还住着人! 而能够在这里生存的人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说不定就是散修和妖修。 这些没有宗门的散修妖修想要提升自己的修为,大都是靠杀人夺宝。他们没有稳定的资源,什么都要靠自己去夺取。否则,就会成为别人内丹的一缕亡魂。 所以,在修真界中,大家都喜欢与有宗门的人打交道,这种依靠自己修成的大能,谁知道背后杀了多少人,挖了多少内丹,抢了多少法器? 辛芷也只是曾经听无相君这么一说,没想到还真遇见了。 更要命的是,她现在手中还握着云荒万里! 趴了许久,不见小木屋里有动静,辛芷便壮起胆朝那头走去。她轻轻推开腐朽了的门框,只见里面应有尽有,看样子是个修为不低的散修。 可是,她找了几圈都不见人影。 这散修去哪儿了呢?没有在这里呆得太久,辛芷立马离开了此地。她朝瀑布行去,看着高耸入云的峭壁思索着怎么才能向上爬。 突然,在一片幽深的水潭之中,辛芷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拍打水面的声音! 她握住被变幻成普通树枝的骨笛,试着朝前迈去,果然放眼望去在寒潭的最中心处,飘着一个人。 那人面部朝上仰在水潭里,紧闭着双眼乌黑的发朝四周飘散。 辛芷站在原地生怕打扰了他,可是过了许久,那人还是这么躺着,辛芷便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位仙人?” 她试着朝寒潭中心喊了一声,“在下迷路经过此处,打扰仙人了......” 然而,那个人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辛芷下意识心生不对,立马纵身跳进了寒潭中朝他游了过去,“仙人?仙......” 话音忽地停住了,辛芷愣在原地看着那个仰在水中的散修,只见他静静地漂浮着,他惨白的脸在碧绿的深潭中显得更加鬼魅。 那人紧紧闭着双眼,如一块木头一般僵硬地浮着,辛芷朝他的下半身看去,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 这人...竟然被杀了! 辛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裳被水浸润的地方,带着丝丝血腥,而自己竟然一点没有察觉! 这个散修被杀了,而且死状极为凄惨,可是...这里是小昭山啊!就算不是一座峰,可明心宗就在旁,谁敢这么杀一个散修呢? 辛芷越想越觉得不对,她上前一步将尸体拖了过来准备运回岸边,突然听见从瀑布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吼——” 这声音嘶哑而狰狞,辛芷太耳熟了,那是魔尸的吼叫声。 魔尸这么快就已经来到了小昭山?他们没有选择强攻明心宗而是通过从其他侧峰上去?这些魔尸...怎么感觉有思想了? “速...回......” 沙哑的声音不再单单是一个简单的吼叫,它们已经能够通过魔识进行沟通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辛芷以为只有自己和无头兄弟才有思想,才能够进行沟通,可没想到就在这里,她又碰到了和他们一样的魔尸。 “咚咚咚......”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它们踏着积雪纷纷朝这头走来,辛芷惊得一股脑钻进了水潭中,她沉到最底下,抓住一根水草不让自己浮上去。 抬起头,在昏暗的水面上,那半具漂浮着的散修尸体突然被一个巨大的身影捞了起来,辛芷定睛看到那双只剩下白骨的脚掌,顿时明白,魔尸来了。 接着,又有十几双脚出现在了岸边,那寒潭中心的魔尸捞起散修的尸体,突然双手发力将那人的皮给撕了下来! !!! 它们在做什么! 辛芷捂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响动,她看到那只魔尸把散修给撕了! 也就是说,这散修或许就是这些魔尸杀的,从之前散修遗留在屋子里的东西看来,他至少有金丹修为,能够把一个金丹期的散修撕成了两半,得有多强才做的到 啊! 这一想,辛芷更不敢动了,现在周围出现了那么多魔尸,而且这些魔尸还是有思想意识的高级魔尸,万一他们修为比自己高可怎么办? 接下来这只魔尸的举动让辛芷更加惊恐,只见它将撕下来的皮披在了自己身上,还精心地把每个面给服帖好,借着水中的倒映照了又照,最后才满意地离开了。 那可怜的散修,不仅没了半截身子如今还被人扒了皮,成了一个红彤彤的,只剩下筋膜的尸体。 等了一会儿,那魔尸离开了寒潭中心,辛芷才慢慢地小心从水中钻了出来,她不敢将自己的灵气暴露出来,周围魔尸似乎还有很多,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它们抓住了可怎么办? 她悄悄上了岸,跟着魔尸留下的脚印寻找着它们,最后,在一处平坦的山林间找到了刚刚那群魔尸。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被染红的山林里,近二十多个高大的魔尸聚集在此地,它们训练有素,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辛芷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暗中观察着它们的举动。 只见那只披着散修皮的魔尸站在中间,似乎兴致颇高用魔识朝周围道,【我这皮怎么样?】 周围的魔尸竟然附和道,【老大,真是太英俊了!】 仔细一看,其他的魔尸竟然也披着皮,而这些皮居然还穿着明心宗弟子的衣裳! 他们把明心宗的弟子也给杀了? 这些魔尸是有备而来,它们训练有素,甚至还懂得了伪装,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它们是...要这样攻上小昭山吗?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四面埋伏 这群魔尸披着各式各样的人皮围聚在一起商量着攻上小昭山的计划,从它们的口中得知,此次来到小昭山的魔尸有数千个之多,现在正准备趁着森罗万象被天凌子收起来这段时间攻山呢。 魔尸本就攻击力极强,而这些开了智的魔尸更是拥有金丹修为,现在辛芷和他们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类的,若是直接对上又不能使出云荒万里,恐怕根本无法抵抗这么多。 当务之急是赶紧上山与沈飞会和,联合众长老一齐对抗这些魔尸才行。 就在这时,那披着散修皮的魔尸头领传声道,【等我们攻上山将那些修士的内丹吃掉定能修为大涨,记住,直接剖腹部,那些修士和我们不一样,内丹都和肉长在一块儿得挖深点才行。】 另一个披着明心宗弟子皮的魔尸问道,【老大,我们不抓那个叫沈飞的小子了吗?】 辛芷:“???” 【啊,当然要抓,那可是主人给咱们的任务...不过......】那魔尸头领思索片刻缓慢道,【他的内丹应该很补吧?】 【老大不行呀,】魔尸小弟提醒道,【擅自碰主人的东西会惹他生气的。】 【也是,等咱们拿回那面镜子他就再也无法控制我们了。】 这些魔尸抓沈飞做什么?那面所谓的镜子又是什么?不行,她得先抓紧时间上山。 就在转身之时,脚底的积雪发出了声响,只听魔尸头领突然大喝一声:“谁!” 【谁在哪里?】 【有人来了!】 “吼吼吼——” 那些魔尸统统朝着这一边跃了过来,辛芷只是看了一眼便把腿就跑。 它们和之前不一样了,在辛芷才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时候这些魔尸除了没有开智动作并不灵活,而现在,它们不光身形巨大,力量刚猛,并且非常敏捷。 辛芷左右躲过了几下攻击之后发现恐怕自己还不是它们的对手! 这可糟了...... 只是稍微一分神,那个魔尸头领便追了上来飞起一脚将辛芷踢飞撞在不愿处的树干上,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她仿佛又回到了被尸丹折腾的那些日子。 抬起头,只见魔尸头领那披着的令人惊悚的人皮在雪地里苍白地冷笑,身后其他的魔尸则是一拥而上,力大无比的拳头纷纷砸向她,纵使再敏捷也还是挨了几拳。 一骨碌翻身,后侧一个猛蹬,将其中一个扑上来的魔尸踹了个正着。 辛芷力气不比它们小,那魔尸被踹中后倒向其余旁边的四个,一瞬间五个魔尸抱做一团滚了下去。 解决了其中五个,目光一扫可还有十多个。辛芷飞一般地在雪地里狂奔,后面那十几个魔尸黏在后面甩都甩不掉。于是,她只好朝山下跑去,把这些魔尸能带离小昭山多远便带多远。 【老大,追不上啊!】 听到小弟跟在后面苦苦抱怨,魔尸头领也觉得有些不对,它们才从魔崇的手中重新炼制过,刚开智不久虽然能够思考,但再聪明也比不过辛芷这种被无相君和沈飞精心教导过的。 辛芷把它们往山下带,虽然感觉很奇怪,但这些魔尸还是行动大于思考,想也不想地就跟上去了。 十多个魔尸跟着一只找不着路的尸修在雪林里绕了大半天,终于有些魔尸魔气支撑不住洋洋洒洒地落在了后面,紧跟在后面的则是魔尸头领还有两个披着明心宗弟子皮的。 眼前的雪地又平又宽,应该是到了山下,辛芷转过身准备将它们挨着一个个解决。她从脖子上的荷包里取出几张真火咒“嗖嗖”地朝它们扔了过去。 “轰——” 真火咒爆发出巨大的声响,整个雪林震动了一瞬,树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把魔尸们盖了一头。 趁着它们不注意,又扔了几道真火咒。 十几张符下去那些魔尸身上多多少少有了些伤痕,接着辛芷才抽出骨笛当棒子似地敲了过去。 别说,无相君这骨头还真挺结实,一棒子敲过去直接把几个稍微弱点的小魔尸脑袋都给敲碎了,爆出的血浆喷了她一脸。 这些魔尸虽然开了智,可辛芷毕竟现在是尸修能够自己孕育灵力,可魔尸就不行了。跟她之前一样,受了伤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辛芷带着它们绕了这么多圈,现在还不停地打伤它们,这些魔尸的身手早就没有之前那么敏捷了。辛芷跑到一处峭壁顶上停下脚步,站在一处最高的石头上看着还剩下的几只魔尸准备一齐解决掉时,突然听到脚下的石头下方传来了一阵声响:“救...救命......” 辛芷:??? 她立马探出头往石头下一看,只见本该在登天阶接受试炼的王公子竟然狼狈地躺在峭壁边上! “你怎么在这儿?” “辛姑娘?”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王公子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到从上面传来一阵魔物的嘶吼,辛芷皱了皱眉看到跟上来的魔尸头领想也没想便转身跳了下去。 这是一处不太高的峭壁,辛芷伸手敏捷地攀住了一块石头一跃便来到了王公子身旁,“为何不在登天阶?” 王公子看着她,眼里几乎都要哭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面前这个少女和神一般从天而降将来到他的身旁,他对上辛芷有惊讶带着焦急的眼神些结巴道,“山下...山下突然有好多魔物......” “魔物?”莫非,他是指的那些魔尸?山下那些魔尸已经开始进攻小昭山了? 还未等王公子开口,只听见两人所挤着的石缝上方和下方同时传来了一阵阵魔尸的怒吼。 接着,一只只剩下白骨的手臂从峭壁下伸了出来,随后一颗只有一半的脑袋瞪着猩红的眸子跟着爬了上来。 “鬼...鬼啊!”王公子失了魂一半大叫起来,辛芷将他一把护在身后抽出骨笛“嗖”地穿过魔尸的脑袋,右脚再用力一踢把它给掀了下去。 她探出头往下一看,数百只魔尸闻到了王公子的味道正蜂拥着往上爬,再往上一看,只见披着散修皮子那张苍白的脸正对着自己咧嘴一笑,“找...到了。” *** 沈飞一面指挥着师弟师妹们营救被魔尸攻击的新弟子,一面传讯给鸿钧道人将魔尸攻上山的事告知与他。 沈飞是怎么也没想到,在明心宗的开山仪式之中竟然会突然窜出这么多的魔尸,并且刚才在慌乱之际,小昭山的另一侧传来了爆炸声。 恐怕...魔尸的数量比想象的更多。 “朔风朗月你们与神剑阁弟子垫后,薇若青琅,你们带着其他弟子们全部撤退!” “是,师兄!” “遵命!” 四道虹光一闪,几个年轻人便分头行动去了,沈飞肩上扛着一个被打晕的弟子,一手用水月对着半空划出银光, “幻剑影宗诀!”他低喝一声,水月破空而出,在天上幻化出一个巨大法阵,这道法阵与之前在鬼市时不一样,如今他修为提升了,法阵的力量也就越大。 剑阵飞速转动起来,成千上万支冰箭从里面射出,空气中以及雪地里的冰霜也成为了攻击的武器,它们被灵力形成的风浪带起飘散在魔尸身旁,瞬间凝成冰刀,毫不留情地刺穿它们的头颅! “吼——” 眼下已经乱成了一片,沈飞释放过一次幻剑影宗诀后便转身带着受伤的弟子前往明心宗。 明心宗的守门弟子见他神色焦急,手里还扛着个人时便发现不对,“沈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沈飞道,“魔尸攻上山了,立即戒备,快!” 弟子们的修为虽然不如沈飞那么出类拔萃,可其攻击力也是不可小觑,他们拼命在山下拦截着魔尸的进攻,此时,明心宗内还是一片祥和。 “师父!”沈飞御剑至前殿,只见鸿钧道人正收起传讯符脸色不太好地转过身来。 “山下情况如何?” “回师父,弟子已经命人将所有弟子疏散带回宗门,此番魔尸来得蹊跷,恐怕它们另有所谋!” 鸿钧道人摸了把胡子道,“不管它们有什么企图,咱们来一个杀一个,让它们有去无回!” 说罢他召唤出灵宠仙鹤抚摸着它的头道,“去,把长老们都叫出来,是该练练身子骨了!” 仙鹤长鸣一声打开柔软的双翼腾空飞起,瞬间,这只灵鹤又幻化出五只一眼的仙鹤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阿飞,”鸿钧道人将手附在身后,打量着他意味深长道,“为师算出,你的劫数将近。是福是祸只能由你自己去承担。” 作为天凌子的心魔,沈飞自然会受到鸿钧道人的一路关注。一直以来他都勤勤恳恳守在沈飞身旁唯恐出现了什么岔子无法交代。 鸿钧道人为沈飞算了一卦,发现沈飞的命数竟然在最近这个节点出现了分叉,应该说是在原有的那条命数下出现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岔路。 一条灰暗,阴沉,尽是死寂的道路。 “师父,徒儿知道了。”沈飞听闻不顾身上的血迹朝鸿钧道人一拜,“徒儿不会让师父失望!” 鸿钧道人微垂着眼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另一个天凌子心中百感交集,说实话在他心里,和沈飞的感情比对那个冷漠的师叔自然是要亲得多。 鸿钧道人不知道当年平阳星君为何要留下这只心魔,也不懂为什么要将他交到自己手中抚养长大。既然心魔会影响到天凌子为何不直接将他除去? 时至今日,若让鸿钧道人对着这个青年下手,他又如何做得到?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齐守山 不多久,门外便响起了小道童恭敬的声音:“师叔师伯,掌门在里面请待小的去通报。” “都火烧眉毛了通报什么,给我让开!” 这说话的声音粗鲁且严肃,让人丝毫不敢违抗,小道童委屈地应了一声往边上站后,沈飞便感到一阵令人压迫的威压直逼大殿,接着听见脚步声匆匆赶来。 “掌门!” “拜见掌门师兄。” 四个形态不一的身影逆着光辉出现在大殿正前方,抬头望去站在中间为首的是刑室长老,也就是曾经用散魂鞭把沈飞打得不省人事的延崇道人。旁边是清高若天女,不言苟笑的紫灵君,她朝掌门微微伏身便不再多话。 艳崇道人的左边是掌管明心宗所有法器,暗器的德元散人,他有些矮胖,乌黑的头发盘成一个高高的髻,就像冬瓜藤一般,他皱起眉头道,“师兄,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那帮阴险毒辣的魔修趁着咱们开山,搞突袭呗!” 说话的是最边上的正阳君,他是一名厉害的符修,真火咒便是他在普通的神火咒的基础上研发出来的新品种,它比普通的神火咒威力更大,并且会随着施咒人的灵力越强,攻击力便越大。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延崇道人问道。 鸿钧道人看了他们一眼,吐出一个字, “杀,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不过在那之前得给诸位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德元散人与正阳君相互看了一眼不解地望向前方。 不等其他人说话,鸿钧道人便从手中拿了一份情报道,“这是阿飞从山下寄来的,诸位看看吧。” 延崇道人伸手接过丢来的情报打开一看,只听鸿钧道人道:“之前,齐国的皇帝拖咱们宗下山查询魔尸的事,我徒儿沈飞便发现魔修已经掌握了能够让魔尸开窍的技术。” “这种新魔尸不仅能够自我思考,若加上还魂丹后甚至与常人无异。” “还魂丹?”德元散人不懂,他问紫灵君,“师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紫灵君摇摇头没有说话。 延崇道人道,“让我来说吧师兄,据说在鬼市出现了一种名为‘还魂丹’的丹药,能够肉死人活白骨......” “根据师侄所提供的线索,那还魂丹他见到了两次,一次是在鬼市,被齐国的君和长公主拍走给了她已死的夫君,另一颗则是在前鬼王雪谷那里。 “师侄在信中说驸马已经被魔修制成了魔尸,可在还魂丹的帮助下当真是与活人一模一样。”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沈飞道,“也不知另外一颗去了哪里?” 沈飞回道,“另一颗被前鬼王拿去想要复活她的女儿,后来雪谷被魔修杀害,那没还魂丹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没有将辛芷吃了还魂丹的事说出来,这件事情连青琅等人也不知道。 鬼市里天地宝材太多,大家都以为辛芷能够恢复容貌是得了什么能够生出皮肉宝物,却万万没想到是那颗天价的还魂丹。 “师弟,还魂丹一事稍后再说,如今魔修来势汹汹,这攻上山的魔尸少说也有上千只,还望众师弟师妹一齐带领弟子们守护明心宗!”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紫灵君却突然开口,“师叔祖呢?为何不见他在?” 其他长老也觉得奇怪,“对,怎么师叔祖没下来?” 鸿钧道人脸色有些挂不住道,“师叔祖在闭关,对付这些魔尸咱们自己还搞不定吗?” 紫灵君冷笑道,“此话非也,师叔祖是咱们明心宗的定海神针,若是他坐镇自然能够让弟子们稳定心神,放心去与魔尸战斗。” 她朝鸿钧道人望过去,那眼神似要戳穿他的老底一般,“之前师叔祖曾经下山去救过一趟误入鬼市的贪玩弟子,其中就有包括青琅小侄女,可有意思后来我问她师叔祖是怎么救他们出来的,她却说从未见过。那,师叔祖到底是为了谁而下山呢?这个人比明心宗的所有基业和弟子都还重要吗?” 听到这话,鸿钧道人头都大了,她这师妹对天凌子已经到了一个执拗的地步,“师妹,师叔祖行事向来随心,如今眼下战事在即,若你有什么想问的到时候赢了这场仗亲自去问师叔祖,我相信他一定会告诉你。” 从鸿钧道人嘴里套不出话,紫灵君便沉下脸不再多问。其余几位在听从掌门的安排之后纷纷领着自家弟子前去阻拦魔尸了,沈飞也重新奔赴前线跟随大家一起作战,唯独延崇道人留在原地还没离开。 “怎么了师弟?” 延崇道人抬起头神色有些疑惑,“紫灵君刚刚说的是真的?” “什么?”鸿钧道人看着他佯装不解。 “师叔下山去了?”延崇道人有些激动,甚至声音都有些不稳,“他下山去做什么?师兄你还没吸取当年洲海国的教训吗!” 鸿钧道人一愣,道,“师弟你多虑了,那日之所以引起空间变动是因为师叔不小心移动了整个空间,师叔这才下山去将它扭转回来,否则青琅他们根本出不来。” “而且...师叔好歹也活了那么大岁数,不需要咱们挂心。” “呵,”延崇道人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因为谁跟在师叔身边没看住他才酿成当年的惨剧。罢了,师兄,你也快些来与魔修作战!” 没等鸿钧道人回话,延崇道人便御剑奔赴山下,前方的雪林已经一片狼藉,弟子们正在苦苦作战,延崇道人拔出长剑一挥,一片银光闪过,只见身前的魔尸瞬间头身分家。 看到长老来了,弟子们瞬间激动道,“延崇长老!” “众弟子听令,按照我的指示排成列队!” “???” 他这么突然来一手让弟子们都有些懵,但眼下延崇修为最高,在明心宗里地位也高只好懵懂地听从。 “摆阵!——” 延崇道人是明心宗内主教阵法的长老,和话音一落,修阵法的弟子们整齐地排成一个倒三角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咻——” 淡蓝色的光晕夹杂着电流冲天而上,和皓月宗的盾修主张守卫防护不同,明心宗的阵修更加具有攻击性。延崇道人常常道,要想取得胜利必须必对方更具有攻击性才行。 而阵法所具有的攻击比起剑修只能依靠单一的法器来说,更加变幻莫测。 它们可以同时具备金木水火土,风火雷电,而千变万化的阵型也让对手无法辨别下一次的攻击到底是什么。 延崇道人竖起手指,将灵力注入进阵法当中,喃喃念道,“天地乾坤,风起云涌,万物归墟,众灵听令!” 手指的飞快变换着结印,最终凝在胸前大喝一声:“破——!” 刹那间,阵法里的弟子也跟着做结印,淡蓝色的光晕瞬间变成了深紫,它变成了呼啸的海浪朝前方奔腾而去。它缠住一个又一个的魔尸,在刹那间将它们灰飞烟灭。 看着魔尸们被困在阵法中绞杀,明心宗的弟子们似乎又有了信心,念出的法咒更加清晰有力。 忽然,一阵幽幽的笛声不可阻挡地闯入了耳蜗,那声音苍凉古朴,听着让人头痛欲裂。 在它响起的同时竟然伴随着一股令人压迫的灵力,它们如空气一般围绕在身旁似乎随时准备进入身体中将魂魄勾走。 “师父......好难受啊!”阵修弟子不安地攥紧手中的结印,他们看向延崇道人眼里闪过未知的恐惧。 眼前的魔尸在听到笛声后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它们疯狂挥动着手中的动作,将头抱住貌似同样很难受,双方就这样因为笛声而僵持着。 延崇道人皱起眉头,这股奇怪的笛声是从树林里传来的,那吹笛人虽然不知是敌是友但从目前状况看来,那些魔尸很不喜欢这声音。 因为笛声的扰乱,它们停下了攻击,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众弟子听令,全力攻击!” 弟子们也看出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便忍着不适全力向阵法中输出灵力,紫色的阵法顿时变成了深黑色,更加疯狂地收割着魔尸的性命。 突然,就在法阵巨浪准备扩大进一步攻击魔尸时,那些魔尸发出惨烈的吼叫声,随后,它们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砰”地一声,炸开了。 黑乎乎的肉浆崩裂开并从天而降落了在场弟子们的一身。 “呕......” 有弟子已经忍不住靠在一旁吐了出来。 延崇道人:“!!!” 众弟子:“怎么回事?师父......” 他深深在脑海里回忆片刻,在他的记忆中确实有过这么一个人的法器是笛子,可是那个人消失了近一千年了!可是能够用笛音杀敌于无形的,还会有谁? 延崇道人忽然有一个想法脸色顿时升起不悦的神情,他拿出传音符向另一面沉声道,“你们马上给我过来!” 另一头,沈飞身跃入树林,他留意到四处作战的长老们似乎进行得很顺利,于是心头呼出一口气。 身为神剑阁大师兄他不光要与之作战,更要迅速地将树林中之前受伤的弟子救出来。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事了,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魔尸们似乎是有备而来,它们数量众多,更可怕的是,有弟子似乎见到了一些魔尸与普通的不一样,它们...可能有意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蓝钰水月 小昭山叠印层峦,可此时却一片狼藉。树林里本该啼鸣的鸟雀早已飞走,留下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沈飞只身走进雪林深处,树上积雪掉落的声音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说来也奇怪,他仔细观察战报中的消息,五位长老已经消灭了大多数的魔尸,可没有一个人提到变异的魔尸,莫非,那些开了智变异的魔尸藏了起来? 而且从数量上也不对,比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他们遇到的魔尸数量少了许多。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些魔尸藏在山下的雪林之中,水月发出一阵嗡鸣显得有些躁动,周围弥漫的血腥和腐臭越来越浓郁,他抬起头看向前方深处,毅然走了进去。 走了一段路程,沈飞发现自己早已走到了小昭山的另一座侧峰,此地已经离开了明心宗的地界,可那股血腥之气却更加刺鼻,突然,前方的树枝“咔嚓”发出了声响。 “谁在那儿!” 毫不犹豫地抽出水月,他巡视着周围,空无一人的树林。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沈飞疑惑的想到,或许只是积雪落下的声音,可越是这么安想,就越觉得周围不对劲。 直到他发现脚下的雪,变得乌红。 这些乌红的积雪上面有许多挣扎的痕迹,像是经过一番打斗,可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人的迹象。 甚至他都找不到尸体。顺着地上的痕迹,她来到一处悬崖边。果然不出所料,这里有许多断肢。 蹲下身,沈飞拿起一只手臂仔细观察这些断肢,他能够确定这些都是属于魔尸的断肢,然而这些手脚。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撕碎,手法也极其残忍。 会是谁呢?宗门有谁用这样的功法? 就在这时,他脚下的悬崖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深入魂魄的笛声。 那声音像是从远古而来,要把人的魂魄勾走。 它从耳朵里传了进去,从骨头到内腑,无一不发出强烈的抗拒。谁都皱起眉毛,用双手把耳朵捂住。可是那笛子的声音不依不饶,怎么拦都拦不住。 “嘭嘭嘭!” 笛声之间夹杂着什么爆裂的声音。这些声音从脚下传来,沈飞朝前走了两步准备朝悬崖下望去,还没来得及探出身子,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那是一个脸上全是都黑血字的少年,他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朝他飞奔而来。 少年穿着普通的衣袍似乎是个普通的下人,可沈飞却看出他的身手是极好的。 忽地,那少年一眼看到沈飞便出声喊道,“沈飞!” 这道声音他太熟悉了,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来人,沾满鲜血的脸颊之下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激动地望着自己。 他不敢置信道,“阿芷!”接着张开怀抱将扑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辛芷将王公子轻轻放在地上,一步跃了过去落在沈飞怀里,她环抱着脖子轻轻在耳边蹭着,“沈飞...沈飞我好想你......” 听到日思夜想的人这么说,沈飞心都软了连忙将人紧紧所在怀里温柔道,“我也是...阿芷......不过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辛芷扬起脸将魔尸攻上山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魔尸来了,它们变厉害了。” 她的声音有些着着急,以至于说了好半天才将整个事情的原委讲完,沈飞耐心地倾听安抚着她起伏的背脊,还时不时地替她擦擦汗,宠溺至极。 “阿芷能够第一个想到我并且不远千里来到这儿,我真的很高兴......”他用力在辛芷的侧脸上亲了一下,搂住询问道,“刚才那笛声是你吹的吗?” 辛芷点点头老实道,“对。” “地上那些魔尸的残肢也都是你做的?” “嗯......” 辛芷告诉沈飞,她本来没打算用云荒万里的,因为这样恐怕会让明心宗的长老们察觉到,可是魔尸实在太多了而且又带着王公子,于是情急之下才用了法器。 “有多少魔尸?” “一...一百多个?”辛芷也没数,随意想着报了个数。 沈飞没想到她的笛音能够这样厉害,竟然把这么多魔尸同时消灭掉,不愧是令六界畏惧却又想占为己有的法器。 云荒万里一吹就能够将施术者的灵力法咒瞬间扩大,鸿钧道人定会发现辛芷的存在,若是落在明心宗人手里还不知会有什么下场,“师父他们定会发现这边的异常,阿芷,你藏在雪林里不要出来。” 辛芷摇摇头将他抱住道,“不要......”像只小狗似地眼巴巴地看着沈飞,“不要离开......” “不是离开,”沈飞吻了吻她的睫毛,耐心解释道,“是为了你的安全知道吗?若是被我师父发现了把你抓走可怎么办?” 僵持了半天,辛芷这才勉强答应。沈飞给她施了个净身术后,辛芷白皙的脸又重见天日,沈飞转过身扛起王公子准备将他带进明心宗去治疗伤势,这个小公子本就没有灵力,根本无法抵抗辛芷的云荒万里,笛子一吹便震碎了脏腑晕倒在地。 “走吧,我们先去明心宗,路上遇见宗门弟子记着躲起来。” 辛芷上前一步拉住沈飞的手心,前面的人反手将她握住牢牢地拉着,他走在前方,高大的身影挡住辛芷的身躯,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一切危险都挡在外面。 “还有魔尸,没有杀完。”辛芷提醒道。 “嗯,剩下的交给师父他们,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芷,不要担心。” 虽然这么说着,可辛芷依旧听到两旁不停地有脚步声靠拢,沈飞自然也是听到了,他渐渐放慢脚步将神识散了出去,在不远处果然有魔尸接近而且数量还不少。 “阿芷,”他回过头看着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辛芷笑道,“准备好来一场硬仗了吗?” “嗯嗯!” 辛芷看着沈飞,心里就像是开出了一朵花。明明目前的情况不甚乐观可她就是很高兴,高兴能和沈飞一起作战,高兴自己终于能够帮到他。 将王公子藏在一棵树下后,沈飞抽出水月发动起法阵,见状,辛芷也准备拿出云荒万里。伸出手,沈飞摇摇头道,“别用它了。” 打开随身空间,沈飞从里面挑了把秀气的女式剑递给辛芷,“用它吧。”此剑名为蓝钰,是沈飞回明心宗后让炼器阁的弟子替他锻炼的一把和水月相辅的剑。 水月属水,是冰系,而蓝钰属金正好能够与之相合,二者合在一起能够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我记得你会用剑,先用着它吧,以后有了更好的材料便再进行改造。”虽然云荒万里被莫山施了幻术,但却不能老拿出来,在沈飞的记忆中辛芷不光是会用剑,似乎刀枪棍鞭都能够使。 “好!” 辛芷接过蓝钰将它捧在怀里很是珍惜地道谢,泛着炫金的利剑发出阵阵寒光,和水月在一起看着十分般配。 “吼——!” 魔尸蹿出树林长啸一声,辛芷瞪大眼睛,面前这魔尸披着死会一般僵硬的人皮朝她咧嘴阴森森地笑着,他的身子被削掉一小半,看着十分恐怖。 这...这是那个杀了散修的变异魔尸! 辛芷心头咯噔一跳,这些变异了的魔尸实在不好对付,方才她虽然解决掉一百多只魔尸,可那些都是普通的,没有开智的魔尸。 而这些变异后的魔尸虽然也被影响了可由于辛芷灵力不足,对云荒万里控制得不够好而被他们摆脱掉了束缚。 那些魔尸就这样逃走了,朝着明心宗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辛芷这才意识到,恐怕那些普通的魔尸只是个障眼法,魔崇真正的目的是要把这些变异魔尸送进明心宗。 所以他们才杀了明心宗弟子和那散修,拨了他们的皮披在身上企图盖住自己的魔气混进去。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回来找他们了呢? 难道...是因为料定了他们两人不是这些魔尸的对手? 深知这些魔尸的威力,辛芷先下手为强向空中飞起凌跃,旋身一道剑光朝魔尸们挥了过去。 “轰轰轰!” 这一剑她用了七成的灵力,一瞬间,蓝钰发出了刺眼的强光,剑气如千万支利剑从天而降,刷刷地朝魔尸们扎了过去。 沈飞见状也迅速凝起剑舞寒霜,“嗖”地跟在蓝钰身后朝它们飞去。 一金一蓝,两道光晕重合在一起形成一条巨大的铁鞭“轰”地朝魔尸们挥了过去。 那恢弘的剑气所过之地,将树木和积雪通通横剑斩断,雪白的山腰漏出了一道狰狞的剑伤,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嘻嘻嘻,是沈飞!” “我们找到沈飞啦!” 魔尸们相互传着魔识,激动得纷纷发出嘶哑地吼叫,沈飞沉下脸朗声道,“你们是来找我的?” 沈飞自问与这些魔尸毫无关系,为什么要来找他? “主人...主人要找你......” 魔识传递到辛芷脑海中,她上前一步将沈飞挡在身后怒道,“哪个主人?魔崇吗?他找沈飞做什么?” “嘻嘻嘻,主人要用他迎接魔尊!” “魔尊?” 沈飞听不到魔尸之间的交流只能从辛芷的神情和只言片语中了解他们在说什么,听到辛芷说出这两个字后他也疑惑地问道,“什么魔尊?”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雪林幻境 “阿芷,”沈飞沉声问道,“你在说什么魔尊?” 辛芷一愣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小声道,“魔崇要让你,迎接魔尊。” 能够被称为魔尊的魔修一定是与天凌子,无相君修为无差的魔族大能,只是这么多年以来魔族销声匿迹不说,沈飞更是从未听说过有与天凌子齐肩的这号人物。 如果没有听说过,要么这个魔尊一直隐藏着没有叫人发现,要么就是它在很久之前曾经出现过只是现在销声匿迹罢了。 回想起曾经读到的西洲大陆史,在很久之前人修一直是处于弱势之态,六界中任何一个小罗罗都可以任意欺负人族,那时候魔族尤为强大甚至有想统一六界的心思。 如果是在那个时候,确实是有很多强大的魔修。不过随着后来其他族的修者不断强大,魔修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为非作歹了,只是后来在一千年前,突然崛起的魔修将整个大陆蚕食,要不是天凌子带领着人修拼死将他们赶出人界,恐怕现在的西洲大陆早就被魔修占领了。 那些魔尸说要让自己去迎接魔尊,也就是说,自己对他们有用。 反过来想,是不是说明那些魔尸知道他的身世? “嘿嘿,抓住他!”魔尸头领朝沈飞指了指命令道。 接着,数十个披着明心宗弟子人皮的魔尸从雪林中蹿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脸无神地望着面前两个猎物。 “嗖!” 它们腾空而起,壮硕的手骨抬起朝两人打了过来。 沈飞绕起水月将它们的攻击系数挡了下来,他皱着眉头向自己的掌中看去,那有着厚茧的手掌竟然被震出了血渍,此时正无声地滴落在雪地里。 “又来了!” 蓝钰重新出鞘,辛芷抡起秀剑,从容不迫地刺向卷土重来的魔尸,它们数量很多一时半会儿下来竟然开始喘粗气了。 沈飞扔下刚刚斩杀的一波头颅,“还好吗?” “嗯。” 两人皆面对面转了过来,双剑同时举起以同样的姿势朝前方攻击而来的魔尸挥了下去。 “哐当!” 锋利的剑光触碰到魔尸们的脖子,辛芷突然道,“它们目标,不是这里!” 沈飞一看,果然刚刚那只为首的魔尸不见了。辛芷把蓝钰一收,掠过那些魔尸倒下的尸体朝头领逃走的方向飞奔而去。她速度极快,就像一道闪电脩地消失在了雪地中。 “阿芷,你要小心!” 沈飞跟在后面大喊道,他背起王公子朝辛芷离开的方向追去,可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没多久竟然跟丢了! 沈飞脸色因为辛芷的离开而变得极差,将两根手指立在额前把神识放了出去寻找着丢失的人。可是找了许久却发现哪里都没有她的灵气。 他紧紧锁着眉头心里从未如此急躁,就像在鬼市里辛芷被捉走后一样浑身散发着令人难以靠近的寒冷。他搜索不到辛芷的气息,也就是说,辛芷已经不再此处,有可能掉进了某个幻境里。 刚这样一想,忽然周围立马窜出浓郁的魔气,沈飞一抬头,那魔尸头领带着惨白的假笑正立在面前,而它的身旁也冒出来了好几百个魔尸。 【杀了它们......沈飞!】 脑海里,那只心魔突然出现了,和往常一样,他又开始在耳边游说。 【你打不过它们,把身体交给我。】 没有理会心魔的蛊惑,水月从天而降,在幻剑影宗诀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灵力,那些灵力温度极高如绵绵细雨打在魔尸身上,将它们从头至脚熔化。 “吼——” 魔尸们开始发狂,不顾落在身上的灵力疯了一般朝他袭来,它们如同野蜂涌了上来想要靠近沈飞将他撕碎。 它们力气极大,数量又多,沈飞在杀了上百个魔尸之后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他就如同被围剿的野兽慢慢失去体力等着被吃掉。 【你会死的,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那只魔尸了......】 心魔的声音从未如此具有诱惑力,沈飞垂下手中的水月扬天笑了一声,“这世间果然是不容我的。” 他知道一旦让心魔攻破自己最后一道防线,那他有可能再也无法将身体完完全全地夺回来,甚至,从此之后只有让心魔独占自己的身躯。 可是,和无法再见到辛芷比起来,他宁愿苟活着。 就算是与堕成魔族,也想再见一见她。 心魔【嗤】地笑了出来,刹那间将沈飞的意识挤了下去,狰狞的经络由脊椎延伸到身体的各个地方,脸上,手背,脖子,都被这乌黑的经络所覆盖。 睁开眼,猩红的双眼绽放着森森冷气,此时的“沈飞”浑身散发着狂傲却又危险的气息,纯正的灵气变为了让人战栗的魔气,他感到自己从未如此强大,体内的魔气甚至有些微微失控,他想要杀戮,毫不留情的毁灭。 裂开嘴看着再三袭来的魔尸,双手一挥,四周爆发出强烈的炸裂,大地开始晃动,雪山受到爆炸的影响开始逐渐崩塌。 然而,那些魔尸闻到“沈飞”身上的魔气,拖着残留的断肢不要命似地扑了上来。 他嗤笑一声,看着疾驰而来的雪崩冷冷道,“找死。” “轰——” 随着一声巨响,铺天盖地的雪崩从半山腰上滚落下来,千军万马一般呼啸而来,将万物埋葬在积雪之下,那些魔尸这才发现危险,顾不得沈飞身上那股子让人流连忘返的魔气,纷纷朝后撤退。 “雪崩!是雪崩!” “快跑啊——” 山下的弟子听到爆炸声纷纷朝这头看来,没想到这一看便瞧见半山腰上的雪飞驰而来,大伙儿纷纷吓得面如土色纷纷向明心宗撤退。 雪崩落下的速度非常快,好些弟子刚御剑腾空便被雪埋了进去。 “沈飞”竖起一道散着黑气的屏障挡在身前任风雪从侧面呼啸而过,目光却一直跟着魔尸,想到那个失踪了的人,“沈飞”本就阴沉的脸显得更加暴躁。 他不是不知道辛芷在沈飞心里的地位,可没想到的是,沈飞的情感会影响到自己。烦躁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公子,抬起他便往明心宗走去。 辛芷跟着魔尸头领一路向山腰上跑去,跑着跑着却发现把它给跟丢了。 站在原地辛芷琢磨了半天,一拍脑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被那只魔尸给忽悠了?一路上她什么也没看到闷着头便追,又想到之前听到它们说要抓沈飞回去,现在才想起来,莫不是那些魔尸把自己引开好对付沈飞? 她回头一看,后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提沈飞了。 辛芷有些着急了,赶紧转身往回跑。在追魔尸头领的时候听见后面发出一阵巨响,可现在往回走却什么都没发现。她不由得起了疑心,果然,辛芷在雪林中穿梭了许久结果又回到了原地,就像之前在朝都郊外的时候一样。 绕了几圈,突然发现前面有一条从未见过的小路,直觉告诉她这条路不是通往回去的方向,可眼下又没有其他选择,于是只好握紧云荒万里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踏进这条幽深的小路,两旁的景色便变了模样,眼前是雪茫茫的一片,漫天飞舞着细小的雪花洋洋散散地落了下来。她发现每一片雪花似乎都蕴含着灵力,落在身上时便被尸丹吸收了。 越往前走,里面的雪花飘得越大,甚至还有点让人不舒服的威压凝聚在四周。这时候,辛芷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是走进了哪个散修的结界里。 这个散修看上去修为很高,怕引起不必要的争执辛芷扭头便往回走,只是刚一转身便发现来时的路已经不见了。 要是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是这里的那个散修故意为之,那无相君还真是白教了这么久。 她硬着头皮重新回到幻境中朝前走着,道路蜿蜒崎岖在一片迷雾中似乎有目光一直紧锁着她。 喉咙上下动着,手中的法器握紧步子变得更加谨慎,突然只听身旁闪过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你来啦?” 猛地转身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辛芷沉声问道,“谁在哪儿?” “嘻嘻嘻......” 那道声音又绕到了左边,看到她紧张的模样调笑道,“往哪儿看?我在这儿呀。” 声音还没说完,辛芷抄起法器轰地朝它挥了过去。变成了树枝形状的云荒万里被她拿在手里挥舞着看着尤其好笑,那声音“嘻嘻”地笑了起来,“无相君就是这样教你的吗?这种程度可是碰不到我的呀......” 打了好几次之后依旧连这道声音的边都没碰到,突然,那道声音自行显现了出来,那是一只美丽华贵的蝴蝶形状,辛芷再次发力终于打到了蝴蝶身上。 “哗啦。” 刹那间蝴蝶被撕裂成了七八片碎片,可那些碎片又分别化为了新的蝴蝶。 “嘻嘻嘻,来抓我呀!” 每只蝴蝶都围绕在身旁并且嘲弄着她,辛芷一急之下将云荒万里横在嘴边吹了起来,娓娓动听的旋律在幻境中想起,可令人惊讶的是,云荒万里似乎对蝴蝶们毫无作用。 “???” 怎么回事? 这笛子怎么失灵了? 想到可能是自己技艺不精于是再次吹奏了起来,却发现,云荒万里依旧没有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 蝴蝶们见状欢乐地狂舞起来,“哈哈哈,自己的法器被换了都不知道,真是个傻子!” 什么? 辛芷一愣,拿起手中的树枝左右打量着,她的法器...被换了? 记忆从脑海中涌现了出来。 “此法咒只是个幻术,将它化形为其他物件,外人是认不出来的。” “这道咒法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看穿,阿姐不用担心法器被人抢走了。” “我会用尽一切方法来保护你,阿姐。” 辛芷紧握着手中的法器,她的心情从未如此酸涩。 她,就跟个傻子似的,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 她竟然就这样把云荒万里拱手让给了魔修...... ------------ 第一百五十章 是小白光 被割裂的蝴蝶幻化为成千上万只,它们包裹在周围泛着令人不适的威压,可是辛芷却觉得这威压和刚进来感受到的那股不是同一个人发出的。 难道这里有两个散修? 正在出神之际,那些蝴蝶突然发起攻势朝她袭来,辛芷无法使用云荒万里立马运起灵气凝成一道法盾挡在身前,可谁知,那些蝴蝶越来越多,它们匍匐在法盾上不停地蚕食着。 没多久,法盾便裂开了。 蝴蝶如潮水一般从裂缝中涌入,纷纷扑打在她的身上。 “唔,走开!”她肆意挥舞着手臂却在无意之中把蝴蝶分裂得更多了。 她不停地挣扎着想要逃跑可四肢被蝴蝶拖拽着,被它们咬到的地方像是被啃食掉了一般痛得头皮发麻,低下头,眼见着自己的手臂被它们狠狠地撕咬着露出了筋膜,她奋力大喊一声用尽全力运转着尸丹,想要以此放出最大的灵力来炸掉它们。 尸丹在体内越转越快她感到体内有一股火热之气将脏腑融化,它慢慢升起眼看着即将破腹而出,辛芷脑中渐渐失去意识,在最后一刹那听到一阵冷漠的嗓音:“幻蝶,退下。” 接着她感到四肢的那股疼痛逐渐消失,只是尸丹依旧飞速运转停不下来整个人还是模糊着。 幻蝶收回灵力碎片重新汇聚到体内不满道,“只是和她切磋切磋,谁知道那么弱......竟然,竟然想要自爆。” 天凌子从风雪中出现,灵力凝成的冰晶掉落在他柔软的睫毛上,他垂下眼看着一旁有些无措的幻蝶,再顺着她的身姿看到躺在地上,被尸丹激得毫无意识的辛芷,深深锁紧眉头朝幻蝶斥道,“胡闹。” 幻蝶一脸无辜地看着面前的谪仙耷拉着翅膀道,“谁让她突然冲进来的,我保护着这个阵自然是要出来看看究竟......怎么什么都怪我......” 她因贪玩跑到小昭山上,被侧峰的散修捉了去,正要被拿来当炉鼎了正好遇到从十方岛上闭关出来的天凌子。天凌子见她浑身灵力强大,便让她守着十方岛。 那些灵力幻化的风雪便是幻蝶的,如果不是天凌子执意要这么一片苍凉的风景,她肯定会把这儿幻化成春光明媚,小桥流水的样子。 幻蝶的灵力来自神界,对天凌子修行有极大的帮助,但却与浑身污秽尸气的辛芷相克,所以在她走进幻境后便感觉浑身不适。那些蝴蝶对于明心宗弟子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对于辛芷则是一碰到便会感觉到切肤之痛。 无视她的埋怨,天凌子直径走向辛芷身旁,弯下腰将人横抱了起来。 他支着屏障将二人与周围的灵力隔开,辛芷紧锁的眉头终于施展开了,她脸靠着天凌子的胸膛被一片祥和亲近另一种灵力笼罩着,贴着带着温和体温的身躯终于坚持不住陷入了沉睡。 许久,辛芷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处在一个四周陌生的木屋内,不远的桌上放着一只青釉碗,窗外飘散着雪花,里面却感受不到寒冷。 “阿芷,你醒了?” 身后传来了一声冷清的嗓音,回过头去,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衫的男子,他面目清秀带着书生之气,狭长的眼眸在看到辛芷的时候有一丝迫切的焦急。 辛芷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出声道:“…沈飞?” 不对。 当一喊出声的时候她就发现对面这个人不是沈飞。 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这个男人的额心比沈飞多了一道暗红的纹路。 抬起抚摸到这个男人的额头中心,他非常的亲昵地贴了上来。 那道纹路带着令人亲切的灵力,让辛芷感到非常熟悉。 “你是谁?”她问道。 男人笑了笑,有些失落道:“阿芷,你不记得我了?” 他把手掌抚上辛芷的,温暖的灵力从她的身体里流过,辛芷一怔,反握住道:“小白光!” 是了,这股熟悉的灵力正是在她身体里一直存在的小白光。 小白光见她认出了自己十分高兴,“你想起我了?” 只是为什么它会从自己身体里出来? 看出了她的疑惑,小白光道,“他把我从你的身体里收回来了,并且答应我让咱们见一面。” 他声音很轻,生怕打扰到刚清醒过来的少女。 小白光和沈飞长得很像,只是一个更加沉稳,而另一个则是更加神秘灵性。 “他?”辛芷歪着头不明所以。 “是天凌子,我是他的一束灵力,一千年前被注入到你的身体里受命保护你,阿芷,可是我没能做到......”他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道,“对不起...我......” 辛芷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轻轻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他一道灵力能做什么?况且在明心宗时,有时候辛芷会溜到弟子习课的学堂外听他们讲课,修士们总会提到一个词,叫做命数。 她曾听说过天凌子是人界中最强的修者,如果说连他的灵力都保护不了自己 ,那恐怕死亡就是她的命数。 而且说实在话,现在辛芷并不是很执着当年为什么死了,毕竟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反正她现在有了沈飞,一切对于她来说,就像装满水的杯子,刚刚好,甚至还快要溢出来了。 事实上,辛芷反倒还想谢谢他,如果不是他拼命留下自己的一缕魂魄,恐怕被魔崇炼成魔尸后便会和其他人一样没有意识,那么她将会错过与沈飞的相遇,他们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两人寒暄了许久,小白光也逐渐从一开始的激动慢慢平静下来,辛芷提起她知道了自己是洲海国的公主后,他点头表示认同,缓缓道,“无相君说的没错,琼皇后确实是你的生母,阿芷,那些曾经给你看的画面虽然是我制造出来的幻境,可在当年都是真实存在的。阿芷,当年你亲自前往北境与魔族一战本有七成的把握胜利,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将你们的行踪透露导致战争的失败。” “有人透露行踪?” “嗯,只是那时候我只是一抹灵力无法做任何事,也没法在意识中告诉你。阿芷,你不想知道当年洲海国覆灭的真相吗?” 真相?现在知道有意义吗? 她所生活的地方早在一千年前就没了,而且辛芷对从前没有任何记忆。 正要开口说“不想”时,只听见小白光道,“曾经的你是最在乎百姓安危的人,你肩负着重任,把天下苍生放在首位......那样的你坚强而又温和,让周围的人都愿为你肝脑涂地。” “阿芷...你不仅仅是洲海国的公主....还是......” 忽然,小白光变成了一块块碎片消散在了原地,只留下辛芷一人惊讶地坐在床上,她伸出手想要去捞残余的碎片却被一股风带过,什么都没摸着。 “小白光?” “你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正是沈飞在鬼市里拍下的灵宠幻蝶,另一人身着白衣,银色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浑身充满着令人敬畏的气势,狭长的眸子淡淡地看了过来道,“它的灵力只够维持一刻钟的人形,为了见你最后一眼已经全部用完了。” 几乎是一瞬间,辛芷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这个人曾经在沈飞的院子里与自己碰过面,也是在异世空间中接住她的人。 辛芷猜过许多他的身份,可唯独没想到竟然是天凌子! 只是这个时候她却把震惊抛在了脑后,忙从床上下来道,“它,消失了?” “嗯,再也看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辛芷有些失魂地站在原地,说起来两人曾经在空间里,在鬼市里都曾经相互扶持过,为了她,小白光与雪谷的聚魂大法战过,为了她,在冰火两重天空间中替她疏导过灵力。 要是没有小白光,辛芷恐怕早就死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让她在意的朋友竟然说消散便消散了,她觉得心里像是被剜了一块肉,疼得不行。 天凌子依旧是板着脸,看到辛芷这难过的表情心里有些不悦,“只是我的一道灵力罢了,你恐怕疼惜错人了。” 说完还有意识地朝前迈了一小步。 见他这么说,辛芷沉默了一瞬。天凌子说得没错,小白光本就是他的一道灵力,辛芷是该感谢他,可是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别扭,于是到嘴边的感谢转换成,“我们认识?” 她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大能怎么会花心思在自己身上?还注入了一道灵力专门保护她。 天凌子:“......”他当然也想知道为什么!在小白光被提炼出来的时候他曾经询问过,可是那个答案让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幻蝶:“......” 幻蝶瞥了眼身旁人有些不善的眼神悄悄向后退了半步,还没走出门槛便被捉了回去,“应该是认识的,这是幻蝶。” 他指了指身旁被捉回来的幻蝶道,“那些灵碟就是她幻化出来的。幻蝶是十方岛的守护灵宠,之前对你施幻术也是为了守护十方岛。”他转头看了一眼道,“快道歉。” 几乎是立刻,幻蝶耷着翅膀委屈道,“对...对不起......” 辛芷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面若姣好的姑娘,复杂地回想起当初在鬼市里幻蝶对他们做的事,问道,“她是你的灵宠,那在鬼市,也是受你之命?”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留在这里 天凌子自然记得当初派幻蝶去鬼市跟踪沈飞的事,那时他才得知沈飞是自己的心魔后很是好奇,于是通过青釉碗偶尔关注着鬼市那边的情况。 在水镜中,天凌子看到另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一只低劣的魔尸相爱着。 他是不屑的,甚至觉得可笑至极。 两个不伦不类的玩意儿竟然做出如此令人作呕之事,不愧是魔物。 再说了,辛芷和沈飞之所以会被相互吸引全是因为他的灵力,就连他自己在见到这只魔尸时也会有莫名的亲近之感,和情感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后来看到沈飞对辛芷无底线的宠溺,那份单纯的被灵力相吸似乎变了味。还有辛芷也逐渐对他的依赖、信任甚至是恋慕,......他更是不爽了。 一个明明是自己的分身甚至都不算人的东西,另一个是低级的魔物,他们凭什么能够这么快乐而他却要在十方岛上苦修? 这两个人只有金丹修为,只要天凌子愿意,他一弹指,两人瞬间便会飞灰湮灭。 回想起来,他和这只魔尸才是先认识的,记录灵石便是证据,而且之前也过两次。 第一次见到辛芷时是在沈飞的院子里,那时他只是感受到明心宗里有一股淡淡的魔气,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他自是不愿意去多管的。 然而,那股魔气却是在沈飞,也就是他心魔的住处。 天凌子以为沈飞又坠入魔道了,曾经他的师父说沈飞将来会有助于自己修行,此时若坠入魔道可就麻烦了。于是鬼使神差中便来到了他的院子。 在那里,他看到了藏在树上的,少女身形跟小鹿害怕似的魔尸。 她睁着猩红的眼睛看着自己被压制性的威压吓坏了,接着一个不留意,魔尸从树上摔了下来,天凌子顺手便接住了她。 两人相触之时,天凌子感受到了从她身上传来了熟悉的气息,那是自己的灵力。 他不禁疑惑,为什么一只低劣魔尸的身上会有自己的灵力? 后来,在十方岛上,他找到了一颗被锁上了的记忆灵石。丢失的记忆,拥有自己灵力的魔尸,还有记忆灵石中被自己窥探到的少女。 一件件串联起来,似乎有什么隐藏的事物即将浮现。 第二次便是因为自己将鬼市的空间扭曲了导致出入口移位,许多弟子还有其他族类被关在了里面,其中就包括了那只魔尸,沈飞还有他派去跟踪的幻蝶。 从幻蝶之前传回来的消息可以看到,辛芷被雪谷捉去给女儿当魂魄容器了。 要不,就让她这么死掉吧?天凌子冷漠地想着。 这只魔尸给沈飞带来的变数太大,这样下去迟早会影响到自己修炼。 对于修真者来说,时间过得很快,可现在天凌子却在十方岛上无法静下心来。 一闭上眼便会想到那只魔尸有没有事?会不会受伤?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如此煎熬。 最终,天凌子发现在闭关过程中自己担忧的更多的是辛芷而不是沈飞。 灵力的吸引力如此之大,这是天凌子没想过的。 然而就在这时,幻蝶告诉他辛芷掉进了空间通道里。那里面的异世空间成千上万,想要找到她必须破开虚空释放灵识挨着搜索。 于是他决定跟从自己的内心,亲自前往空间通道。 幽暗迷幻布满危险的空间通道里,他找到了趴在昆仑玉髓上的少女。 此时,她已经长出了皮肉不再是之前那副令人不适的模样。 有了肉身的辛芷生得很清秀。 没有妖魔的艳丽,没有修真者的灵秀,只有作为普通人界女子的清秀。 可在天凌子眼里却比任何仙魔都令他感到舒适。 只是辛芷似乎对他的到来很是惊讶,甚至在自己抱住她的时候还稍微有些反抗。 明明对沈飞就不是这幅态度,都是一个人,沈飞还只是他的心魔而已,为什么和见到沈飞就是欣喜,见到自己就是又惊又怕的?这让天凌子很不高兴。 仿佛是在提醒促使他开到这里那可笑至极的原因。 她的腰肢又细又软,让人不想放开。身上透出的清香酥得让天凌子脑袋里迷迷糊糊,两人的灵力十分融洽地融合在一起,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他想,这该死的灵力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异常被发现天凌子干巴巴地厉声道:“我告诉过你离他远些,再让我发现绕不了你。” 回到方寸岛上后,他更是随时把青釉碗关注着。 天凌子没有否认回答道:“是我派去的。”接着他又质问辛芷道:“在沈飞院子里,我说过让你别接近他。” “我……”面对质问她哑口无言。 “我有言在先你却当做耳边风,现在却来质问我,魔族之人果然都是阴险狡诈。” 辛芷一愣:“魔族…?” ......托天凌子的福,她有资格成为魔族的人了? 辛芷解释道,“我不是魔......” “卑鄙魔族。”天凌子完全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抬起头,她看到面前男人挑起的眉毛,不屑地望着自己。 真像啊......她在心里感叹道。 以前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天凌子和沈飞太像了。 眼眸和沈飞是一样的形状,又细又长,都充满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气魄。高挺的鼻梁俊秀无比,剑一般的眉毛飞斜入了鬓角。同样无可挑剔的面容让辛芷无法移开目光。 不一样的则是沈飞少了天凌子那股谪仙之气。 和他比起来,沈飞多了一丝温和的人气,没有天凌子那般高处不胜寒。 辛芷仔细地打量着他,小白光之所以和天凌子长得像是因为它是他的一道灵力,那么和沈飞像是为什么? 难道...两人是亲戚? 她忽然一下顿悟,是了,沈飞很有可能是天凌子的后辈! 两人都是修炼天才,天凌子又不许自己接近沈飞打扰到他的修行,原来沈飞一直被大能先辈所关注着。辛芷顿时理解了他的苦心,把心中之前对天凌子不的不满转为了敬佩。 “我会帮他,你放心。”她毫不犹豫拉起天凌子的手握在胸前陈恳道。 “什么...?你,你在做什么......” 她重复道,“我不会成为,沈飞的阻碍。” “前辈,请相信我!” 天凌子:“......” 幻蝶瞥了他一眼,看到那张冷漠的脸上幻化出憋屈的神情忍不住大笑:“哈哈哈,这只魔尸可真有趣!” 辛芷力气大将他整个手掌包裹着,她的掌心有着粗狂的茧子,有些恪手,却又很温暖。明明轻轻用力一抽就能把手收回,可天凌子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由辛芷那么握着。 薄唇微微上钩,心情似乎很好。天凌子看了眼身旁的风雪,闭上眼运起灵气。 “咦,雪怎么停了?” 幻蝶忽然出声道,“谁把我的灵力......”她看了一眼天凌子悻悻地收了声。 接着,天空中薄雾渐渐散开,阳光透过云彩照进了十方岛将这座被冰雪封尘的岛屿照亮。 水汽在空中凝结住,幻蝶指着天空大喊道,“哇,彩虹!好大的彩虹!” 辛芷走向窗边抬头看着这轮从未见过的美景呆住了。 “好,好美......”她轻声低喃着。自从重生以来,她从未看到过如此美景,那道彩虹似乎能够让人平和下来。这就是天凌子住的地方吗?这就是活着的感受吗? 活着真好啊...... 天凌子睁开双眼看着被握住的手腕若有所思道,“你若是不走,便可以天天看到它,” 回过头,对上天凌子那双带着幻彩的双眸,辛芷愣道,“每天?” “对。” 她回头扬起下巴看着天空,又低下头思索,最后低声道,“不可以,阿飞还在下面!” 是了,沈飞还在下面与魔尸作战,她怎么能在这里呆着不回去?辛芷握住天凌子的手焦急道,“我要回去!” 天凌子皱起眉头,沈飞,又是沈飞。 一提起沈飞,辛芷整个人都变得不安起来,那些开了智的魔尸很是凶狠,也不知道沈飞有没有受伤?发现自己许久没回去,会不会担心? “放我回去吧,前辈!” 天凌子紧紧捏起另一只手,而后又放开,冷冷道,“你自己闯进来的,现在又想走。我这儿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一件可有可无的物件? 天凌子可真是冤枉大发了,辛芷还真没这么想过,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沈飞根本没有其他心思。 “我...我想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进来的,可是却很清楚,如果天凌子不愿意放,那她是回不去的。 “可以。”突然天凌子又答应了。 以为自己听错了,辛芷重复问道,“可以放我走?” 点了点头,天凌子道,“去救了他,然后到我身边来。” “......不可以......” 她下意识地回答道,却又听到天凌子的声音,“那就别下去了,好好呆在这儿看他们怎么打仗的吧。” 说完,他的身前的青釉碗立马出现了下面的景象。大批开了智的魔尸披着明心宗衣服纷纷朝山中挺进,许多弟子被拦在山腰中截杀,它们力量巨大直接将人撕了,整个雪林被鲜血染红,满目疮痍。 “你,要下去吗?”天凌子问道。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来找你 “你,要下去吗?”天凌子看着辛芷逐渐僵硬的脸色问道。 当然要下去! 那些魔尸跟打不完的蟑螂一样不停地攻陷小昭山,它们每一只都身负怪力,即便那些弟子们都身手不差也挡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要......”她有些慌乱紧抓着天凌子的手道,“让我下去......求你......” 她走近一步靠着天凌子,浑身散发的带着清冽香气的灵力充斥着天凌子的鼻息,他浑身一顿,低下头望着辛芷,久久不说话。 那双带着温润水汽的眸子就像是在朝自己撒娇一样,有些胆怯,又有些勾人。 这真的是魔尸? 古籍上记载,在野外有种专门摄人心魄的名为鬼怪名为魅,她们会施展魅术蛊惑路过的人,让他们沉醉在幸福之中被挖心掏肝而死。 天凌子不自觉地将手重新揽上她的后脖颈手指摩擦着柔软的肌肤想到,若魅长这副模样,那也太普通了。 这鼻子眼睛,怎么看都不算惊艳,腰肢虽细却不如妖魔那般风情,可为何他就是移不开眼? 这只魔尸先是去蛊惑沈飞,让他丧失了继续修行的动力,现在又来蛊惑自己? 沈飞本就是自己心魔衍变而来,虽然在明心宗修行这么多年但终究是容易被蛊惑,若辛芷一直留在他身边不知会造成什么影响。 “可以,不过你得跟我走。” 辛芷:??? “不行,沈飞......” 又是沈飞。 天凌子不耐烦地把手抽了回来转身丢下话道,“那就别去了。” 看到唯一能让自己离开这里的人就要走了,辛芷连忙抓住他的衣摆改口道,“好,我回来。” 只是面前这人依旧没有留步,辛芷更慌了,她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沈飞就跟容易出现危险,“我会回来......相信我。” 怕他不相信,于是取下头上的木兰花簪放在天凌子手心,“这是我娘的......暂且,放你这儿。现在可以,放我了吗?” 看着手中那根精致的花簪,再看了看辛芷因为抽掉簪子而落在肩上的乌黑发丝,天凌子伸出手将自己头上的玉簪取了下来重新将她的头发挽好。 “这是我的,别弄丢了。” 辛芷愣在原地,任他将玉簪插在自己的头发上,不明白为什么天凌子要这么做。 等把头发梳好,才注意到辛芷疑惑的目光,随即咳了一声解释道,“别想跑,它能够告诉我你的位置。” 听到天凌子这么说,辛芷才明白原来这个玉簪是为了监视自己而给她的,不免有些失望。她都把母亲的遗物押在天凌子那儿了为什么还是不相信她? 只是很快便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她重新看向天凌子道,“好。” 幻蝶见两人已经商量好便从外面进来,朝辛芷道,“现在我要把你送下去了,注意保护脑袋别被石头给砸伤了!” 她闭上眼将手抬至半空中,透明带着灵力波动的翅膀煽动着。 “呼——呼——” 从翅膀中流动的风越来越大,辛芷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了,她下意识地抓紧天凌子的袖袍可谁知却被他往旁边一侧,便抓空了。 “啊!” 幻蝶的翅膀骤然变大,而扇出来的风也变得更强,辛芷身体失去重心被大风直接刮出了窗外被抛到了天上。 她挣扎着在空中转了几圈接着失去重力突然从空中掉了下去! “啊————!” 透过云层,穿过薄雾,辛芷头朝下迅速地掉落。 “砰!” 她的身体砸在了树枝上,接着又掉进了雪堆里。没有顾得上身体的痛,她迅速从雪堆中爬了出来巡视四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魔尸和明心宗弟子的尸体,他们的鲜血将雪地染红,尽是一片破败之相:“怎么会......” 明心宗的弟子怎么会牺牲这么多! 这可是修真第一大宗门啊!长老们去哪儿了?沈飞又在哪里? 她飞快地朝宗门内跑去,果然一路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它们堆积成山,随处而见的被砍下的魔尸头颅还在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 辛芷拾起一把明心宗弟子的佩剑踏上石梯终于来到了大殿。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庄严肃穆的殿堂里空无一人,冷清得让人有些战栗,血腥味,魔气,还有灵力全部交织在一起,充斥着鼻息让人恶心。 “沈飞!” 踏上主殿的石阶,辛芷在里面找了许久都没发现明心宗人的身影,空荡的殿内还残留着打斗的痕迹,辛芷心下绞痛连忙从主殿中跑了出去。 她找遍了整个明心宗,神剑阁,炼药阁,辛芷所熟知的每个角落都去了个遍可都没人影。忍着心中的焦急,辛芷想了想最后决定先回杏花院等待。 “沙沙沙......” 柔软的耳朵轻轻动了动,辛芷微微侧身聆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一片杏花的清香中竟然透着魔气!只是一瞬间她浑身转化为坚硬的铠甲,提起长剑,拉开架势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猛地砍了一击。 “轰!” 带着灵力的剑气猛地将开得枝繁叶茂的杏花林砍断,花瓣纷纷落在了地上,在一片粉白之中走出道黑影。 抬起剑尖,直指黑影: “谁?” “阿......阿芷......” 黑影慢慢地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辛芷这才仔细看清了他的模样:身材高大,身披黑色的披风,宽阔的肩膀上有一颗与整体及其不相符的头——看上去像是缝上去的。 缝上去...? 辛芷张开嘴惊讶道,“无头...无头兄!” 无头兄弟高兴地点点头,用着有些生疏沙哑的嗓子道,“阿芷......” 李莲的手艺确实很巧,整个头是由皮质缝制的,上面还修了眼睛眉毛,不过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她忽然想起来了,当时自己指着天凌子的画像让李莲照着缝制,别说,还真有几分相似。 辛芷才从天凌子那里回来,现在无头兄弟又顶着他的模样出现在面前,辛芷忽然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她还是先问道,“你怎么来了?” 无头兄弟指了指她道,“找你。” “找我做什么?” “担心......” 也难为他跑了这么远来找自己,现下又是与魔尸对战之时,无头兄弟没有修为空有一身蛮力,混在魔尸堆里很容易被明心宗弟子误杀。 “怎么上来的?”见他似乎没收什么伤,辛芷好歹松了口气。 无头兄弟画了一个人形,道,“皮......” 辛芷:“......” 原来无头兄弟上来时正好碰到一波刚剥完明心宗弟子皮的魔尸,见都是魔尸,它们便扔了一张给无头兄弟,在上山的路途中,他悄悄从魔尸堆里溜走误打误撞来到这边没有被魔气侵染的地方。 本想着等待战事结束再偷偷出来,没想到就遇到了辛芷。 “无头兄,你是否看到,其他弟子?” 无头兄弟摇摇头,表示自己走的小路,所以一路上都没有碰到魔尸和宗门弟子。 罢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沈飞他们,不顾无头兄弟看上去焉焉的似乎是魔气不足。 “走,去炼药阁。” *** 十方岛上,幻蝶收起翅膀问天凌子,“你不下去看看那些宗门弟子?” 天凌子冷漠地看着青釉碗里,少女和一只魔尸亲密地走在一起,皱着眉头道,“无需担心,他们躲起来了。” “啊?你还留了后手?”幻蝶不明白道,“鸿钧道人,紫灵君他们几个还打不过魔尸?” 天凌子将水镜一转,便将视线切到一处石洞中,果然所有人都在这里。只是每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狼狈,鸿钧道人站在最中间神情严肃,看着倒下的弟子和长老询问道,“还有多少人中毒了?” 幻蝶吃惊道,“中毒?他们怎么会中毒!” 天凌子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自然是有人投靠了魔修。” “什么?你是说明心宗里有人投靠了魔修?” 宗门里出了内鬼,现在将本来毫无悬念的战事搅乱了。 鸿钧道人带着剩下的众弟子和长老躲进石洞里,这个石洞是当年天凌子随手布下的一个结界。 曾经鸿钧道人很是不满天凌子对宗门的事不上心,说难道魔修打上来了他也不出手吗? 于是天凌子就随手在山里劈了一剑留下了个石洞,并布上阵法潇洒离去,走的时候还说了句,“出事了躲进来便是。” 当时鸿钧道人还嘟囔道,“谁会躲进来?又窄又黑的。”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真带着弟子们进去了。 鸿钧道人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师弟师妹们会被魔修打得如此损失惨重。 沈飞走近结界朝他抱拳道,“师父,外面魔尸已经退下,想必是藏起来布下埋伏等我们出去。” “嗯,”鸿钧道人认可道,“你率领几个弟子去炼药阁拿些丹药回来,记住,切勿被魔尸们发现了。” “是!” 沈飞走到弟子聚集处喊道,“青琅,朔风,朗月,你们几个过来。” “师兄!” “师兄怎么了?” 三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一身的污秽看上去极为狼狈。 “师父有令,让咱们去炼药阁拿药。” 青琅担忧地看了眼鸿钧道人身旁的几位长老,“师兄,他们不会有事吧?”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好友相聚 沈飞安慰道,“别担心。” 他此时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刚才在山下为了与魔尸对抗便让心魔侵占了身体,后来由于心魔无法一直支撑便将身体还了回去。 然而就在那时,他看到鸿钧道人率领着众弟子急匆匆地向后山赶,再仔细一看,身后的弟子们竟然抬着四位长老! 紫灵君,延崇道人,正阳君还有德元道人都是元婴期,每个人都是不可小觑的大能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全部倒下? 青琅有些颤抖地握住手中的缚仙绳,虽然曾经听说过魔修会攻打修仙宗门,可那毕竟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她从来没经历过啊。 这一次让她知道了面对这些怪物即使是修真之人也是那么不堪一击,那山下的百姓们碰上了更是毫无招架之力,只有等死的份。 她别过脸擦掉眼泪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道:“师兄,咱们走吧!” 他们四个本来关系就好,默契十足,隐去灵力飞速穿梭在林间。 来到一处大道时,发现前面有几只披着人皮的魔尸拦在中间巡逻。 沈飞低声道,“咱们绕路走。” 他带着三个师弟师妹静静地退开走在前面准备将大伙儿带走,青琅担心自己跟不上大步往前一迈,谁知前面的雪下竟然踩到一只魔尸尸体。 这只魔尸还未死透,被她这一脚踩上直接醒了过来,伸出被砍得几乎都要断了的手紧紧抓住青琅的脚踝,吓得她不小心尖叫一声,“啊——!” “嘘!” “别出声!” 沈飞听到身后发出了声响赶忙转了过来,可是已经晚了。 “吼!” 雪地里其他埋着的魔尸突然从底下钻了出去朝青琅袭来,朔风眼疾手快挺身而出一击将这只魔尸头颅刺穿,另一手把她护在身下。 “没事吧师妹?” 接着,另一边又窜出一只,朗月扑过去大喊一声:“小心!” 一人一魔尸扭打在一起,朗月用足力气推开它,刚好落到沈飞身旁,他抽出水月毫不留情地将魔尸的头砍下来。处理完这只,望向刚才大路上的那几只巡逻魔尸,发现它们竟然不见了。 危险的气息环绕着三人,他压低声音道,“听我命令,我数三下就跑。” “三......”朗月的目光不小心落在一棵大树旁,树干之下,雪堆里闪过一道高大的黑影。 “师兄......那边好像......” 还没说完,只听沈飞大喝一声,“跑!” 果然,在朗月看到的树干旁,几只披着人皮的魔尸一跃而出疯狂地朝四人袭来。 它们双脚生得比普通人大上许多,把地上震出一个大坑。 三人躲开魔尸的攻击风一样地朝前跑去,“前面就是炼药阁,你们三个赶紧躲进去!” 三人并没有多话,听从沈飞的命令后赶紧跑进炼药阁中。他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抽出水月挡在跟来的魔尸前。 数了数一共有五只魔尸,这些就是辛芷说的开了智的那些变异魔尸。 仔细观察一番后沈飞发现它们确实和普通的不一样。这些魔尸可以相互交流,还会偷袭,现在似乎是在商量对策! 五只魔尸似乎商量完了,它们散开成一个三角形状慢慢靠近沈飞,嘴里还不停地嘟嚷着。 在山下,沈飞和它们交过手,虽然后来是心魔控制了自己的身体但他还是有意识的。这些变异后的魔尸比之前要强上太多。而且通过吸食同类和明心宗弟子内丹后变得越来越强。 也就是说,这些残留下来的魔尸,不知已经吞噬了多少人的内丹,现在的它们已经比之前强上太多了。 “哈!” 剑舞寒霜纷纷朝五只魔尸身上打去,收到攻击的魔尸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在看到自己身上插了许多冰箭伸出手将它们拔了下来。 被刺穿的身体全是窟窿,可魔尸们却感受不到疼痛依旧朝前走来。 沈飞继续挥舞着水月,上千支冰箭从天而降,似雨一般毫不留情地打在魔尸身上。 突然,它们加快了速度。 五只魔尸脚下的步伐加快起来,开始左右移动着,它们越来越快,带着强劲的冲撞力“轰”地朝沈飞撞了上来! 沈飞眼疾手快提前把水月横在胸前这才挡过一击,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又撞了上来。 就在他和魔尸扭打在一起时,剩下两只绕开他们竟然朝炼药阁撞了上去! “嘭!” “嘭嘭!” 一下又一下,青琅捂住嘴几乎哭了出来,“师兄,怎么办呀......” 朔风气急败坏道,“我跟它们拼了!” “住手!”朗月阻止道,“你以为自己很强吗?朔风,我们打不过它们!” “那怎么办?咱们就在这里白白等死?况且师兄还在外面,我们不能让他一个人扛啊!” “师弟,师兄一个人可以顶咱们十个,你出去就是送死!” 不管朗月怎么劝,朔风都执意出去,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青琅忽然出声道,“你们听,炼药阁里有人!” 听到这话,两人终于不再争吵,竖起耳朵一听,果然又听到在药柜后面发出了“咯吱”地声响。 “谁!” 朗月率先出声询问,这一次朔风倒是没有反对他,而且还跟在身后握紧法器准备随时出战。 “咯吱,咯吱——” 突然,药柜自己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道黑影,它有些偏瘦,竖起的发丝落在身后看上去格外英气,那人并没有穿明心宗的衣服,但也不是散修。 突然黑影出声道,“青琅?” 那声音清脆而干练,被点到名的青琅一愣,立马站起身来,“谁...谁啊?” 黑暗中,一个少女敏捷地从柜子中走了出来,在她身旁还跟着一个高大的魔尸。 青琅这才看清楚了,激动道,“阿美!” “师兄,是阿美!” 三个人心里的恐惧这才散开,朝她拥了过去。 “这是我朋友。”辛芷介绍道, 无头兄弟站在辛芷身旁,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靠近修士不免有些紧张。 “额,你...你好......”青琅努力不去注意那缝制的怪异脑袋,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朗月问道,“阿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是不是和这些魔尸是一伙儿的? 不怪朗月多想,毕竟她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奇怪,当然这句话最终没能问的出口, “我来找沈飞。” 她不厌其烦地将在朝都遇到莫山,并且得知魔尸攻击小昭山的事都一一告诉给了他们三个。 “什么?鬼王竟然和魔修狼狈为奸了?”朔风愤怒道,“早知道当初在鬼市我就一刀砍了他!” 朗月也没管他放马后炮,而是朝辛芷道,“阿美,如今你修为在我们之上,师兄在外面收到魔尸的阻击你快去帮帮他吧!” 沈飞? 脑袋里顿时空白一片,辛芷抬起脚便往外面跑去。果然在炼药阁外不远处,沈飞正与三只魔尸苦战。 而在自己下方则是有另外两只魔尸在不停地撞击着炼药阁的石墙。 想也没想,辛芷一个侧翻从楼上跳了下去落到两只魔尸身后。 抽出云荒万里,一棒接着一棒狠狠敲在它们的头上。 “吼!” 发现有人在攻击自己后,魔尸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朝辛芷攻了过去,它们如今已经比之前的速度快上许多,并且还吸食了那么多人的灵气。 一掌下来,打的她有些吃力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们去帮她!”朔风看到被击中的画面忍不住跟着跳了下去。 朗月见拦不住两人,也跟在后面。他们三个将其中一只魔尸围住,纷纷使出最厉害的招数朝它丢了过去。 魔尸虽然开了智,也比之前强上许多,但由于魔气一直在魔丹里无法使用,没多久便被三人制伏了。 朔风挥起长剑“嚓”地将它的脑袋砍了下来,三人不约而同看向辛芷方向,见她也成功将另一只打败后顿时信心大增,“阿美,我们去找师兄!” 不远处,沈飞解决掉两只魔尸后感到体内灵力有些不支,他运起灵力祭出幻剑影宗诀准备朝这只魔尸使出最后一击,突然,在魔尸后面有个人影从天而降。 她落在魔尸的肩膀上捞起一只树枝狠狠地朝它的头刺了上去。 “咔嚓!” 头骨裂开的声音让沈飞一愣,看着前面熟悉人的身影不由得软下声音,“阿芷......” 他两步跨了过去将人抱在怀里,“你去哪儿了?为什么突然失踪了?” 辛芷不好意思地道,“结界......” “结界?”没来得及多问,青琅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师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沈飞答道,看着三个师弟师妹不听自己的话竟然跑出来本想教训一下,可想到又是救自己便只好作罢。 “走,我们去找药。” “沈飞......”辛芷拉住他的袖子小声地将人拉到一旁。 “怎么了?” ------------ 第一百五十四章 虚假兄弟 辛芷指了指身旁的无头兄弟,“他...可以一起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辛芷身边果然站着一个高大的魔尸,只是他的头看起来有些许不同,那似乎是...缝上去的? 辛芷知道无头兄弟的模样有些怪异笑了笑,“李莲缝的......” “李莲?” 沈飞脸色沉了沉有些不悦,李莲都认识这只魔尸了还替他缝了个脑袋,想必这只魔尸在他家里已经呆了好些时间了吧?全家只有他一个人被瞒着,沈飞不由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这件事放在日后再说,眼下是要赶紧拿到丹药去救长老们才是。 他拾起身旁那个无比想念人的手捏了捏道,“罢了,之后在跟你算账,大家跟紧我。” 青琅走在后面,看见沈飞时而对辛芷轻声软语,时而温和地理了理她的发丝,一举一动暧昧至极。虽然她已经习惯这两人之间的这种举动,可现在看上去更是亲密了,于是她走上前想要去拉住沈飞好好说说他。 迈了一个大步越过前面的人,正要开口喊住沈飞时,自己的手却被人拉住了。回过头,一个诡异的大脑门脩地出现在眼前,青琅后退一步有些恼怒,“你做什么?” 无头兄弟这才站直身体,不由分说将青琅拉至自己身后,接着一句话也不说跟着前面两人走了。 “哼。” 青琅:??? 她听到了什么?这句魔尸对她“哼”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不屑?不满?不是,它到底为什么要“哼”自己? 无头兄弟很快便不再关注青琅,慢悠悠地跟在辛芷后面。刚才拉住青琅是因为她看上去很不友好的样子,作为辛芷的朋友,他应该把这些不怀好意的人统统拦在后面。 看到前面这只魔尸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青琅狠狠一跺脚,“不就是一只魔尸,改天把你魔核挖了看你还怎么得意!” 炼药阁里有许多极品丹药,辛芷搜罗了一些补充灵力的塞到无头兄弟衣服里,另一头沈飞等人也找完了有用的丹药,六人匆忙地穿过树林回到结界处。 沈飞把药交给青琅让她先带进去让长老们服下,自己则是拉着无头兄弟和辛芷来到一处比较隐蔽的树丛,“阿芷你就在这里呆着不要被人发现了。” 他不能把这两只魔尸带进去,可将两人放在外面也不太放心。 “我很快就出来,你们千万不要到处乱走知道吗?”他看了一眼无头兄弟,动了动嗓子,不自然道,“这位兄台...请帮我看顾好阿芷。” 辛芷总爱仗着自己跑的快到处瞎闯,他追都追不到,想把人绑着又不忍心,他再三叮嘱道,“这里很危险知道吗,遇到魔尸不要逞能......” “嗯,知道。”辛芷自然是乖巧点头,只是沈飞说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就这么看着沈飞英俊的脸在面前,怎么欣赏都觉得不够,至于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注意听。 结界中,青琅将药发给弟子们后看到沈飞站在洞口便走上前准备说一说一直困扰她的事,到底他对辛芷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如果只是对待灵宠,那也实在是太好了点吧? 如果是另一种,那可就不太好了。 正要走上前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师妹。” 回过头,是朗月。他指了指鸿钧道人的方向道,“师父找你。” “找我?” 鸿钧道人之前不是才让她别碍事吗?青琅糊里糊涂的只好回到结界里面去。 看到周围没有人了,朗月这才来到沈飞身旁道,“师兄,阿美姑娘安顿好了吗?” 听到他提到辛芷,沈飞挑眉看着面前这人,“让师弟操心了。” 朗月一开始不是鸿钧道人的弟子,不过他为人正直,头脑敏捷,又总是毫无怨言地帮扶修为低的弟子让鸿钧道人很是喜欢,久而久之,朗月便成了继沈飞只好,神剑阁第二有威望的弟子。 “师弟,你的伤好些了吗?”沈飞突然问道。 听到他突如其来的询问,朗月眸子陡然睁大,“朗月不知师兄何意......” 沈飞指了指他的背,“你背上,还有胸口上的伤,好些了吗?” 他看到朗月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隐藏下去露出和从前一样无懈可击的笑容,“没想到师兄注意到了,那些魔尸实在太过凶猛,师弟学艺不精让你笑话了。” “魔尸打的?那鞭痕怎么看都像是延崇道人的手法。” 他一语中的,刹那间,朗月再也绷不住脸上那虚假的笑容,“师兄......” “师弟,为何你要偷录我与阿美的影像?” 那日自打鸿钧道人将记录灵石扔给沈飞看了之后,他一直在找录着影像的人是谁。一开始沈飞怀疑薇若,毕竟能够离自己这么近又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很有可能是她。 可是,后来在仔细翻阅记录灵石里的一些影像时,他发现有些竟然是在鬼市里面的。 薇若没有去鬼市,所以很明显使用记录灵石的就是身边的人。 青琅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又是心直口快的人什么事都瞒不住不会是她。时刻和自己在一起又了解全程行踪的只有朗月和朔风了。 之所以觉得有可能是朗月,是因为他注意到在方才与魔尸对抗之时朗月并没有受太大的伤,然而就在回结界后他的走路姿势有些不对。 炼药阁的弟子将治疗伤势的药发散给大家,可朗月并没有收并且对自己的伤势只字未提。 这就奇怪了,有伤却不愿意让大家知道,难道这伤并不是魔尸造成的? 如果是由其他人所伤,又会是谁呢? 记得在他刚在明心宗修行的第二年,有个其他阁的弟子带了朗月和朔风回来,说是送到这儿来帮鸿钧道人。 那时两个孩子又瘦又小紧紧靠在一起,一脸的恐惧和不安到现在他都能想起。 朔风当年并不像现在这样喜欢说话看上去无忧无虑的,相反他胆子非常小,一点声音就会让他害怕得捂住脑袋。 他们两个,是谁送来的呢?鸿钧道人又有什么失去需要这两个孩子来帮忙? 来到神剑阁后,鸿钧道人便让沈飞去照顾他们,朗月从小就会察言观色很快就融入了新的环境,朔风胆子小一些,每天晚上都会被吓得惊醒。 那时他嘴里喊的是什么呢? 闭上眼,沈飞努力去回想小时候照顾朔风的那段经历,对了,他喊的是“师父,别杀我。” 和当初进入鬼市,在石缝里找到他时嘴里喊的一样。 一起长大的玩伴,被天凌子特殊关照着的小金库,等等事情仿佛有一根线将许多的事情串在了一起。 或许,从一开始,他的一言一行都被监视着? 他恍然大悟,也就是朔风和朗月是鸿钧道人派来监视他的? 沈飞简直不能相信这个想法,鸿钧道人对他恩重如山,任何最好的资源都是第一个给他甚至连青琅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这么要监视自己? 就在他还在继续抽丝剥茧思考时,一名炼药阁弟子拿着一卷纱布朝一个洞中比较偏僻的地方送去,沈飞急忙拉住她,询问后才知道是要拿去给朗月的。 趁着炼药阁弟子不注意,他跟在后面果然看到朗月开始自行处理起伤口,退去被血侵染的道袍,朗月厚实的背上布满了被鞭打的痕迹。 这痕迹沈飞实在是太眼熟了,当初在刑室受罚时,他的身上也有着同样的伤痕。 延崇道人为什么要打朗月? “师弟,为何你要偷录我与阿美的影像?延崇道人为什么要打你?你...从何时开始监视我?” 一个个问题抛了出来让平日里能演善辩的朗月顿时沉默了。 半晌,他似松了一口气道,“师兄果然还是最聪明的,不管信不信...我不是你的敌人......” “这三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不错,是师父让我们来看着你的,我和朔风也是因为你才来的神剑阁。” “说起来,虽然不知为什么师父要让我们监视你,可师兄你却是我和朔风的恩人...不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害你的......” “我们曾经是延崇道人的弟子,延崇道人要求极高十分羡慕师父有你这样优秀的弟子,于是每日严格要求我们修炼,神剑阁的弟子外出做一个任务,我们便要做是个。在秘境里神剑阁弟子猎得了上古妖兽,我们也必须有同样的成绩,并且只许超出,不许落后。” “在筑基之前我和朔风每日只能睡半个时辰,若是一个结印做错了便会遭到毒打......那日在鬼市外,我与朔风皆被心中的恐惧影响,那个恐惧便是小时候我们在延崇道人手下生活的日子。” “幸好,因为年纪小我们被选中派到神剑阁里。延崇道人和师父达成了协议,要求我们时刻跟在你的身旁把一举一动汇报过去,我也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要这样做......” “至于延崇道人为何会打我,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将在鬼市的事告知与他......师兄,”朗月突然撩起衣袍跪了下来,“你会原谅我吗?”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没有吃醋 原谅? 说实话沈飞现在并没有想过原不原谅的问题,在看到朗月身上的那些伤时心里更多的是担心。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况且那时候朗月和朔风是个孩子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 即使到现在,他们两个也只是筑基无法和身为一宗之主的鸿钧道人以及延崇道人抗衡。 他上前一步弯下身扶起跪在地上的青年,温声道,“你为何没有将鬼市的事告知与延崇道人?” 朗月顺着力道站起来有些不自然道,“我的师父...是掌门,不是他。” 只是这一句,沈飞心里便明了了,看来朗月对他这个师兄的亲情是不假的。可是,转而又想到,凭着朗月的聪明若这些事不想让鸿钧道人知道,也是可以做到的。 鬼市的事情对于鸿钧道人来说顶多就像之前骂一顿就完了,可若是传到延崇道人那里恐怕没那么容易作罢。 看来朗月还是经过思量的,他很在乎沈飞,可又不能看到沈飞与辛芷之间渐渐生出不该有的情愫。 “师兄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和阿美的事,朗月你不要多管。” “师兄...她是魔尸!”朗月不放弃继续道,“你是神剑阁的大弟子,怎么能和这种低等的魔物在一起!” “朗月...我念在你是我师弟份上不与你计较,阿芷现在是尸修,并且已经恢复原来的模样。今后她还会成为我唯一的道侣......师弟,师兄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 “师兄你......哎!” 叹了口气,朗月失望地别过头,“希望你不要后悔。” “自然不会。”他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后又询问,“师父和延崇道人让你们监视我什么?” 听闻,朗月仔细思索片刻才道,“我也一直奇怪为什么师父他们要让我和朔风安排在你身旁,于是这些年里也在寻找答案。可惜师父他们做事滴水不漏,我始终没能发现其中的秘密。直到上个月从我去找师父没见着人,听到青琅说他去了十方岛上。” 朗月顿了顿,“接着青琅告诉我说,之前咱们被关在鬼市里是师父去求了那位才得以顺利出来,她问我想不想要去向师叔祖道谢。我们两人偷偷前往十方岛后果然看见师父和师叔祖在争吵些什么,当时师父生着气从屋里走出来,有一个人跟在后面......师兄,我看到那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师父对那人态度十分恭敬,或许就是师叔祖。可是为什么你们两人会长得如此相似?要不是他身上的修为如此高深恐怕我都会将你们二人认错。” “师兄,有个猜测我不知当不当讲。” 沈飞疑惑,“你说。” “或许,我们监视你的事...和师叔祖有关。”他知道沈飞被誉为是天凌子的继承人,也听说过两人相貌有些相似。可是在见到之前他从未想过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飞一愣,不可思议道,“我...和师叔祖....?” “对,师兄。天凌子没有道侣更没听说过有什么后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就是他?” 什么? 朗月这一席话已经超出了沈飞的认知,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平日里博览群书听说过许多闻所未闻的奇人异事,他有怀疑过自己是天凌子的什么后人,可要说自己和天凌子是同一个人那还真是没想过。 “怎么会......” “师兄,六界之大,天凌子又是那样的大能有什么事情做不到?你是金丹修为,师父是元婴,天凌子已经突破了大乘他所悟出的道是我们所不能领悟的,其中各种咒术奥秘我们 又怎么会知道?” “你想说什么?” “我怀疑...当初天凌子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将你从自身分割了出去。” *** 辛芷望着离自己不远处的结界心都要飞出去了,明明那人就在眼前自己却无法过去和他在一起,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芷......” 身旁的无头兄弟乖巧地呆在身旁默默地陪着,他是个很好的朋友,总是很听辛芷的话,甚至有时候她觉得两人的相处实在太有默契仿佛认识很久一般。 “怎么了?”她问道。 “有些不对......”无头兄弟出声道,和辛芷不一样,他时刻将自己的魔气放出去查探周围有没有其他危险。他魔气有限不能探寻到很远的地方,却能通过周围的事物进行判断。 “树...在动。”他道。 树在动? “地...地上也在动。” 糟了!辛芷突然回过神来,那些魔尸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要么是盘踞在山下等待下一次进攻,要么是知道了明心宗里长老们受伤的消息准备一举拿下小昭山。 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 “你快去,通知沈飞!”她立马站起身子,放出灵识。她的修为不低灵识能够放出到较远的地方,发现果然雪林之下那些积雪堆开始松动。 里面慢慢地伸出成百上千只腐朽的手臂。 辛芷突然想起之前在朝都里那些魔尸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场景,心道,自己竟然忘了他们可以遁地! “去找沈飞,找不到就躲起来!不可以出来!” “阿芷!”无头兄弟拉住她即将离开的身躯,“不要离开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魔尸很快地从地下钻了出来正大张旗鼓地朝结界这边走来。 “你...听话,我会回来!”说罢将他的手用力掰开只身回到雪林中。 寂静得令人战栗的树林里可以听到土地裂开的声响,那是魔尸的声音,她握紧那只无法使用的笛子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沈飞......我来保护。” 十方岛上,天凌子看到青釉碗中的成像不屑地皱了皱眉,幻蝶在一旁道,“你不去帮帮她?这些魔尸我看了都是比之前还要强的,她一个人恐怕打不过......” “她心念念的沈飞怎么不去,我又何必打扰他们两个。”他说得轻巧,似乎是在讲什么事不关己的事,可是仔细一听幻蝶就能够听出里面的一股子酸味。 “天凌子,你是不是在吃醋?” “什么?”天凌子猛地回过头,“什么是吃醋?” 幻蝶也不懂只是按照平日里听说的解释道,“就是看到辛芷和沈飞关系好,你不舒服叫做吃醋。” “为什么我要不舒服?”天凌子反问道,“她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不舒服?”若非要这么说,就是他怕辛芷影响到沈飞的修为,进而影响到自己。 “哼,红颜败类,沈飞就是道心不稳,如此下去怎么能助我成事,看来那丫头必须跟在我身边才行。” 幻蝶:“......”话是这么讲,可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既然她要保护沈飞,那就靠自己好了,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厉害。”他朝青釉碗一挥手,里面的景象立刻消失了。 幻蝶看了一眼青釉碗有些羡慕道,“这只魔尸时刻都想着保护你的分神,多好呀......” 人妖魔兽都有七情六欲,天凌子似乎没有。 幻蝶告诉她,沈飞很喜欢辛芷,辛芷也同样依赖着他。 可他却无法理解为什么身为自己分身的沈飞会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一直低劣的魔尸,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会心生不悦。 幻蝶说那是吃醋。 开什么玩笑,他会吃醋?他一个大乘界的会有这些普通人的情欲? 烦躁地把幻蝶赶了出去,关上门天凌子从抽屉里取出那个有些陈旧的记忆灵石,将它重新丢回青釉碗里,刹那间里面呈现出了他看过许多便的景象。 那日他试着再次去解锁这只记忆灵石,很顺利地又解开了一道。只是越到里面越难解开,他本可以一掌将它捏碎,可是又不知为何不想那么做。 他很好奇,这颗灵石里还记录着什么。 “大人......”少女朝天凌子道,“此次战役后,大人可否能够继续留下来?” 她的声音里怀着不安和忐忑,有些期望却又不敢表现得过于强烈,只见天凌子低头思索了片刻,朝她道,“战役之后我会返回宗门,师父交于我许多事需要处理。” 天凌子透过少女的视线看向自己,他都能感受到她的失望和无奈,以及强撑着的苦笑,“那...便祝大人一路平安......” 记忆灵石有些不太稳定,画面闪烁着带着些许噪音,他看到少女飞快地转过身想要离去,却听到自己在身后出声道,“......晚上......殿内......有一物交于你......” 接着水中的景象便出现了混乱,之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还是得让她来试试。”天凌子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打着桌面,随即又将辛芷现在所在的画面打开,他看到水镜中,此时辛芷已经被一群魔尸给围住了。 看样子已经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她有些疲惫地单膝跪在地上紧握着云荒万里。魔尸们慢慢靠近,辛芷呼了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朝最近的一只魔尸攻了过去,她张开双手成爪状,与魔尸扭打在一起。 那魔尸极为高大把辛芷压在身下,它张着血盆大口狂啸一声低头咬了下来。 辛芷紧紧咬着牙关,手掌越过它的脑后直接用力一抓,“咔嚓。” 手指穿过它的脑髓将其撕成了两半,接着她迅速将另一只手移到魔尸腹腔用力一剜,将魔核直接挖了出来。 “吼——!” 那魔尸狂啸了两声最后魔气散尽倒在地上,辛芷擦干脸站起身,对着身前一直魔尸忽然出声道,“你是它们的头儿?”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竟然是她 对着的那只魔尸不是别的正是披着小昭山侧峰那个散修人皮的变异魔尸。 面对它,辛芷脸色有些不太好,她打心底里觉得这只魔尸太奇怪了。 从刚才追着它前往深林里,到现在的包围,一切一切就是像是故意引诱她一般,对上魔尸那只猩红的眼仁,辛芷忽然出声道,“你到底是谁?” “噗!”听到质问,魔尸头领突然笑出了声道,“我和你一样,是一只低劣的魔尸啊......” 这一下辛芷确认它已经不是魔尸了,刚开智的魔尸哪里说话会这么溜?还会嘲讽她了......下意识地将云荒万里藏在身后问道, “你是谁?” “我?”那魔尸头领嗖地蹿出包围圈来到辛芷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伸出手捏住下巴使劲蹂躏到,“我是谁你不记得了吗?哈哈哈!” 辛芷当然不认识他,不过这说话尖酸刻薄的语气似乎在哪里听过......对了,是朝都的那只巨目! “你...是那只巨目?”简直不敢置信,巨目还能变成魔尸? 巨目果然承认了,“答对了一半。” 辛芷没有出声,在朝都之前她根本不认识巨目,不过从它上次说的话当中,似乎是认识自己的。所以,他们大概在生前是仇人? 果然,那带着血迹苍白的死人脸几乎是要贴在辛芷脸上,散发出来的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不人不鬼的,真是让人恶心。” 还真是仇人,辛芷默默地想着,她浑身处于尸僵状态,巨目不削地笑了笑,“沈飞那小子看来挺喜欢你的,听说还想要娶你?真是有意思,要是想起他自己是谁了恐怕得多恶心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不许碰他!” 看到她一听到沈飞便对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魔崇感到尤其兴奋。 这些魔尸的魂魄被魔崇收走,通过控制这些魂魄便能够超控他们的意识,“自然不是我出马。”他深处一根手指骨在辛芷的脸上滑过,“你去杀了他,如何?” 辛芷感到莫名其妙,她怎么可能杀沈飞?她死都不会对沈飞动手! 就在这时,忽然眼前有些模糊,魔崇退后两步任她站在原地,辛芷感到自己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了一般,她手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身上的尸僵也莫名其妙被解除了,白皙的手呈爪状猛地朝自己的喉咙伸了过来。 “唔!!” 她在自己掐自己!? 手臂已经不被自己控制了,深深地陷入到脖颈中要把它揉碎,魔崇阴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了吗?走吧,该你表演了。” 他朝身旁从地里出来的魔尸命令道,“跟上她。” 魔崇操控者辛芷的身躯来到布着结界的洞口处,树林之中,无头兄弟正好看到她连忙钻了出来道,“你怎么回来了?”接着再往她身后一瞧,发现后面跟着上千只魔尸。 “他们怎么,跟着你?阿芷......你们......” 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看到辛芷冷着脸面无表情地一掌将他击飞。无头兄弟本来就对她不设防,这一巴掌将人推得老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唔!” 他吃痛地捂着自己的心口不解地望着辛芷,“阿芷,你怎么了?” 辛芷望着他,颤抖着嘴唇张开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飞就在里面,去见他,把他给我带回来。】 魔崇要伤害沈飞,他在利用自己! 正要迈开步子朝结界攻去,没想到沈飞居然从里面出来了,一起的还有朗月。 看到她,沈飞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很快温和地走上来道,“阿芷,不是说过让你别乱走吗......” 朗月站在身后出声道,“阿芷?阿美的名字其实是阿芷吗?”他虽然不想自己的大师兄和魔尸有过于亲密的关系,但不得不说,辛芷是个很好的伙伴。 于是他上前准备和辛芷打招呼,就在这时,他看到辛芷和沈飞最近的那只手突然举了起来,上面密布着狰狞的血管用尽了力气朝沈飞刺了过去。 “嗤啦——” 手指穿过沈飞的脖子,血淋淋的指头从皮肤里戳出带着一大片脱落的筋肉。朗月大吼一声,“师兄!” 辛芷看着面前满脸鲜血的沈飞,看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脖子。她张开嘴发出不可控制的“呜呜”声,青筋从额头上凸起,眼仁开始不受控制地上下翻动着。 接着那只不受自己控制的手从沈飞的脖子里抽了出来,鲜血从狰狞的伤口里喷薄而出,顺着苍白的脖颈流下把月白的道袍染成了鲜红。 沈飞......她再一次伤了沈飞! 曾经在朝都时李承安告诉辛芷,我们魔尸终究是魔尸,未开智时魂魄被人控制着,随时可能被利用来伤害身边的人;等魂魄回到身体里就要面临着永生永世的分离。 他们被六界抛弃,这个世上永远不会有魔尸的一席之地。 沈飞没想到辛芷会出手伤自己,疼痛让他的神经麻痹,她出手狠辣攻击的也是最没有防备的地方,这一掌下去他知道自己伤得有些重。 但始终,沈飞没有推开辛芷,而是用力将她揽住到身前。辛芷平日里性子温顺又那么黏自己,此次举动颇为怪异。比起自己的伤势他更担心这个傻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芷...咳咳咳......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十分暗哑,带着血沫子卡在喉咙里含糊不清。他将人搂在怀里不放开,温和地抚摸着她的头:“别怕......” 在碰到辛芷的一瞬间他便发现怀里的人灵力有些不对,她眼中的光亮已经暗沉下去像是个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不论怎么对她说话都是笔直地站着。这让他很是怀疑,是不是被什么给控制了? 就在这时,突然辛芷的手又趁着不注意一抓穿进他的腹中,刚刺破皮肤便被沈飞反手抓住。她抬起头,两人就这么对望着,沈飞看到辛芷的眼里虽然依旧是暗沉着,可同一时间却落了泪下来。 这泪水汹涌澎湃止都止不住,她的眼角抽动着呼吸也紊乱了。 “别怕阿芷......我不会伤害你。”沈飞手中用力将人制伏,但语气却是温和地安慰着,现在已经确定辛芷被控制了,但在她的意识里仍旧会对伤害自己而愧疚,他的傻姑娘现在得有多怕呀! 傻子沈飞。辛芷心里想着,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为什么还要靠她这么近? 最让她感到绝望的是,魔崇竟然开始操控起她的尸丹,准备用法术来攻击沈飞! 【都这样了还不还手?他还真是喜欢你呢。不过这一切就要结束了,来,和我一起杀了他吧。】 四周的魔尸发出尖啸声,接着全部朝这一方小小的结界处袭来,朗月见状立马解开系在腰间的灵碟“咔嚓”一声捏碎。这是明心宗弟子每个人都持有的灵碟,在危急时刻捏碎可以告知宗门。 果然没一会儿弟子们纷纷从结界里持着法器跑了出来,他们列成阵型,在最中间还站着鸿钧道人。 “阿飞!” 看到眼前浑身是血的两人鸿钧道人雷霆大震,只是一眼便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沈飞那一身的伤口还会是谁弄的?但更让人生气的是都到了这一步了沈飞竟然还护着那只魔尸! “大胆魔尸竟然想伤我徒儿,纳命来!” 说罢,他双手在胸前划了一个正圆,带着杀气的灵力形成一个波形法球,身体一侧,那法球顺着手势往外推——“轰!!” 元婴期的大能这一击将四周的魔尸炸翻了天,“哗啦啦——”从天而降的残肢落在地上,在雪地上支离破碎地躺着。 在场的弟子们一个趔趄纷纷站不稳有向地上倒的趋势,沈飞将辛芷揽在怀里固定好身形,竖起法盾以免让两人受到灵力的伤害。 魔崇见自己的魔尸被这一击损失了许多,便加重了控制辛芷的力道:【杀了他们!】 本来有些许光亮的眸子此时再次暗了下去,辛芷沉着脸猛地挣脱沈飞的束缚,手掌快速朝他劈了过去,“嗤!”那一掌正中沈飞心口,他一阵绞痛,口中的铁锈味直接吐了出来。 看到沈飞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魔崇的控制。 不要...不要伤害沈飞! 不要!!!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哭喊响彻在雪林之中,辛芷身子一软往雪地上跪了下去。 鸿钧道人放了几击法术将魔尸们炸了个遍,同时也打乱了魔崇的魔识,让他不得不分神去控制那些倒下的魔尸,这边让辛芷有了机会夺回自己的身体。 可是...如今再她面前的人身上所有的伤都是因为自己而造成的,她简直不能原谅自己! 突然就在这时,她看到沈飞身后,一道属于元婴大能的灵力砸了过来,下意识之间辛芷双腿用力一蹬,把沈飞扑倒在地上,她站起身子将全身的皮肤僵化,张开双臂去环抱那道灵力。 透过紫色的灵力,鸿钧道人与辛芷远远地对望着,他看到秀丽的面容带着决绝顿时愣住了,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怎么会是她?”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强行分开 周围是暴起的雪块夹杂着残肢,当鸿钧道人看到对面站着的少女面容时惊得手上的灵力一阵震荡。 “怎么会是她??”低下声音他喃喃自问,“这可就麻烦了......” 鸿钧道人立马使出更大的波流将打出去的灵力拦截住,可就在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什么,手上的灵力便撤了回去。 而那道先前就打出去的灵力硬生生地砸向辛芷的身体。她来不及躲闪,只感到自己的腹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 “咔嚓!” 有什么东西似乎裂开了。 埋藏在身体最深处的尸丹受到这强烈的一击,光滑的表面上裂出一道沟壑,辛芷感到体内的灵力开始快速流逝,就连运行尸丹都不再像之前那样顺畅。 “师兄!”朗月跃至二人身前将沈飞拉至身后护着,怒斥道,“阿美你竟然敢出手伤师兄!” 接着,他抬起手中的剑朝面前满是泪痕的少女发力,“魔物,离师兄远点!” 也就在这时,魔崇的意识回到之前那具魔尸身上,他操控着身体率领一大批剩下的魔尸一拥而上。 看着地上神识不清的少女讥讽地大笑道,“你...生前死后都是一样废物!你就和一只蛆虫一样让人恶心,皇姐!” 皇姐?辛芷愣在原地没有明白这只魔尸在说什么。 “轰!!!” 正前方,是朗月的蓄力一击,背后是魔崇凝聚着魔气的凌厉一掌,“唔......!”一口鲜血从她的嘴里喷出,雨点般洒在朗月以及他身后的沈飞脸上,她低下头,看着没入身体里的长剑伸出双臂将它抽出,然后用力一推让两人远离自己。她那一动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接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安静地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流失。 寒风呼啸着,周围充斥着灵气与魔气夹杂的肃杀,她模糊地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阿芷——!” “否极泰来——” 带着树木芬芳的波动瞬间将魔气冲散,鸿钧道人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将神剑阁最上乘的剑法使了出来,与魔崇的魔气扭打在一起。 两人不分上下,鸿钧道人没想到在魔教之中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人! 鸿钧道人嘴里飞快地呢喃着古老的咒法,周围被一阵光晕笼罩着,魔尸在碰到那些光晕的瞬间发出凄裂的惨叫,魔崇见大势已去便舍弃了魔尸头领的身躯离开了。 “臭道士,下次再见便是你的死期!”魔崇的声音回响在明心宗内。 “那贫道便等着你!” 见魔尸头领没了刚才的那股令人压迫的气势后,鸿钧道人乘胜追击将这群魔尸一网打尽,他沉着地指挥着弟子们上前作战,不多久便将那些魔尸消灭了。 虽然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但鸿钧道人还是有些后怕。刚才与魔崇的对战还是这一千年来的第一次,他没想到现在魔修里面已经有这么厉害的人了,况这还只是一个分身而已,若是本尊在此那恐怕今日小昭山要血流成河! “阿芷!!” 沈飞不顾自己的伤势,握着水月冲到辛芷身旁将她一把搂在怀里“阿芷,你醒醒......” 此时辛芷已经意识模糊了,她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看见身旁有个黑影,耳边也是杂乱的声音仿佛有谁在喊什么。 “朗月,把你大师兄给我拉过来!”鸿钧道人见沈飞这副不成器的模样气急了。 “是师父!” 朗月听令来到沈飞身边,他的大师兄此时已经有些狂躁,早已没了之前那副儒雅沉稳的模样。他抱着那具魔尸双眼空洞地呢喃着名字,丝毫不关心任何人的到来。 “师兄,我们回去吧,你的伤需要治疗。” 沈飞没有理会他,而是将辛芷抱得更紧。 “师兄......” 他看到辛芷腹部被自己刺穿的剑伤却丝毫不后悔自己的所为,不管是谁,只要胆敢伤到大师兄,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刺下去。 见朗月劝不动,鸿钧道人气呼呼地走了过来,抬起手便是一巴掌给沈飞打了过去。 “啪!” 沈飞脑袋一歪,看了一眼鸿钧道人然后又低了下去。 “你这没出去的家伙,为了这么只魔尸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来人,把他给我拖回去关禁闭!” 朗月一愣,更是左右为难,他弯下身单膝跪在沈飞身旁,“师兄,咱们回去吧!” 然而他却看到沈飞泛着青筋的手紧拽着辛芷的衣裳不放,突然,鸿钧道人又是一个巴掌打了过来落在沈飞耳边,“孽徒,正魔不两立,你这是自甘堕落!” 他复杂地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少女,仿佛看到命运的轮回重新降临,对于天凌子来说,沈飞是他的心魔,是蹙就他修为的一个分身。可是对于自己来说,这是含辛茹苦养了十多年的孩子。 就像对待一个真正的生命一样,他耐心教导,悉心叮嘱,对其的感情早就超过了平日里念叨的正魔道义。 虽然知道沈飞也是魔,可鸿钧道人也是对他心生怜爱的。可是若不是辛芷的出现,他的人生本该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当明心宗大师兄。都是因为她...... 就像一千年前那样。 他必须要将二人分开,不可以重蹈覆辙! “爹!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闻声而来的青琅惊讶地看着沈飞的脸被鸿钧道人扇肿了,就在这时,鸿钧道人转过头,看到青琅手中的缚仙绳,沉思片刻立马将它夺了过来。 “啊......爹?” 咻—— 缚仙绳得到命令迅速地将沈飞绑了起来,他卷曲着身子倒在血泊里,双眼通红,“师父...把她还给我!” “朗月,把你师兄带回神剑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开他!” “是!” “至于这只魔尸......把她押入炼药阁,等紫灵君清醒过来后任她定夺吧!” “师父!” “爹!!” 炼药阁里有一座奇珍塔,里面尽是弟子们收集而来的炼药材料,小到草本植物,大到妖兽丹核,只要能够用来炼丹的物品是应有尽有。 辛芷若被关到里面去,哪里还有命出来? “够了,我看你们也是被这魔物迷了心智,谁再多说一句便去刑室领鞭子!” 说罢,他转过身指示其他弟子开始修复被魔尸捣毁后的重建事项,“把长老们送回阁内修养,若有需要直接向我禀报......” “师父!”沈飞紧紧握着拳头看着朗月将辛芷抬走,“师父...把她还给徒儿吧!徒儿什么都没有了......” “混账,”鸿钧道人咬紧牙关,带着怒气道,“你把关心你的师弟师妹至于何处,把明心宗弟子至于何处,又把...为师至于何处!看来为师是太过宠你,从现在起,回去给我闭关十年!” 连沈飞都没注意到,他的脸上一片湿润,一双幽深的眼被魔意染红,终于,因受伤过重沈飞昏迷了过去。 处理完一天的事宜,鸿钧道人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踏上了十方岛。 终年不变的寒意此时已经变换为暖意融融的春日,挂在天边的彩虹肆意张扬着将色彩洒在每个角落。这是鸿钧道人从来不曾见过的。 回想起那只魔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恐怕天凌子早就已经察觉到她了。 来到熟悉的小木屋前,幻蝶正在池塘边看池底下的金鱼,见着鸿钧道人有些慌乱想要抢先一步进屋,却被身后的人用拂尘一把缠住。 “小混账,别想着通风报信!” “你胡说什么,臭老头!”被拂尘缠着脱不开身的幻蝶委屈地红了眼睛。 “哼,”鸿钧道人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叔和你干的那些事,妖就是妖,都是一群没脑子的!” “呜、呜、你这个坏人,我要和天凌子告状......” 她怎么能和普通的妖相提并论,她是灵妖啊!比那些只会骚姿弄首的蝴蝶精不知道高级到哪里去了!这臭道士就是看不惯自己比较得宠罢了! “告啊,我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从我手里逃出去!”他一把将人拉近低声威胁道,“今后师叔让你做什么你都必须如实汇报给我,否则贫道扒了你的翅膀送进炼药阁给紫灵君!” “呜、呜、呜哇——”幻蝶说不过,打不过,最后大哭了起来。 鸿钧道人正是气头上听着烦躁,手臂一挥施了个禁言咒将幻蝶的嘴封了起来。小蝴蝶红着眼睛流着泪坐在地上哭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鸿钧道人整理了一番情绪敲了敲门,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他知道天凌子洞悉外面发生的一切,明明宗门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却丝毫不露面,他很想问,到底把宗门,把他当做什么了? 可想到天凌子那番冷漠的模样,鸿钧道人又叹了一口气,他走近屋内,看到一袭白衣的天凌子坐在窗边,淡淡的阳光均匀地洒在他的脸上。 少了平日里的清冷,现在更多的是一丝具有人的情绪。 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在很久之前,他奉平阳星君之命前往下界辅助天凌子。那时,他也见到了天凌子这个样子。那是被初春的暖风融化了的冰雪,令人动容。 “师叔祖。” 听到鸿钧道人的喊声,天凌子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看着窗外,百般无聊地幻化起外面的气候。 时而风和日丽,时而雷电交加,接着是风雪变换,最后又回到和刚才一样的和煦之景。 “还是现在这样子好看。”天凌子喃喃道。 鸿钧道人无语地看着他,师叔祖看了一千多年的雪景终于是腻了吗? 忽然,他想到那具魔尸,心里有些狐疑问道,“师叔祖见过她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亲自审问 鸿钧道人想到那具魔尸,有些狐疑却又不太确定问道,“师叔祖见过她了?” 闻言,天凌子没出声,他便确定明心宗的事师叔祖已经全不知晓,想到这儿便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有些弯酸道,“师叔在十方岛上看热闹,可苦了弟子们。还好师侄多亏了师叔平日里的严加教导才得幸躲过一劫......” 他指的自然是其他长老受伤一事。如果说他们五个还好好的,要应付这些魔尸简直是小事一桩,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几个耐打的长老通通中了魔瘴。 一时之间,所有的事都落在了鸿钧道人肩上,纵然是元婴大能也顾不了这么多弟子。于是只好带着众弟子来到天凌子布下的结界中暂时躲藏。 这一仗,打得真是憋屈。 当然了,在鸿钧道人眼里最应该怪的还是面前这个有六界第一大能之称的天凌子。 只要他想,弹一个指头那些魔尸就灰飞烟灭了,哪里还会搞得这么狼狈? 虽然自己是师侄,可是面对这个任性的师叔他还是有必要抗议一下的。 果然,如鸿钧道人所料,天凌子轻轻嘟囔了一句,他听得清清楚楚,“一群废物,这点儿小事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这师叔真是不会说话,鸿钧道人气得摇了摇头,“师叔有所不知,那魔修来势汹汹,不仅重新炼制了新的魔尸且还能控制......” 还没说完便被打断,“若你们争些气继续修炼还会落得如此?” 鸿钧道人哑口无言,是,他还真没办法狡辩了,自打到了元婴期,他便接任了明心宗掌门之职。平日里忙的不可开交哪里静得下心来修炼,延崇除了掌管刑室,还是整个明心宗的大管家,德元,正阳君,更是一心扑在钻研炼器、符这些上面去了,至于紫灵君,这些年来到处云游采集珍稀药材来炼制丹药。 他们都不如当年那样有决心了。 不等他开口,天凌子继续道,“宗门里,有奸细,延崇他们是被投毒了。” “什么?”鸿钧道人一脸不可置信,虽然他之前也有怀疑,但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可现在这话由天凌子说出来无疑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宗门内弟子不大可能,要想一次性朝这么多大能投毒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会是谁呢? “师侄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他弯下身发誓。 这回天凌子像是满意鸿钧道人的回复,也不再过问了。他打开青釉碗中的水镜,出现在里面的正是辛芷被神剑阁弟子关进了炼药阁的牢房里。 她如一张抹布倒在阴暗冰凉的地上,紧闭着双眼没有一丝生气。 朗月看着辛芷腹部上侧被自己刺伤的地方心里莫名多了一丝愧疚,可是,他没有选择! 纵使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不长并且还算愉快的友谊,可是她是想要杀沈飞的人啊! “阿美,休要怪我无情,师兄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都必须这样做!”说罢命令其他弟子将门锁上匆匆离开了。 天凌子没避着,鸿钧道人自然是看到青釉碗中的这一景象,他发现天凌子对这只魔尸的在乎超出了普通的关注。明明...明明都已经忘掉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对她上心? 这就是天道中所说的命中注定吗? 叹息一声,他还是必须要将这段孽缘掐断。 没错,当年天凌子已经如日中天,可就在这时遇到了瓶颈始终得不到突破。明心宗掌门算出他在下界有一參破大道的契机,后来他也知道了,那契机正是洲海国的大公主。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突破大道的契机,而是让天凌子背下数万生灵性命,几乎断了仙缘的劫难。 再说沈飞,之前鸿钧道人还未认出这只魔尸就是当年的洲海国公主,沈飞与她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可现在得知,那魔尸竟然是由大公主炼化而成的,他感觉有一股悲凉憋在喉咙里,发不出,咽不下。 一个正主,一个分身,时隔千年却分别对同一个女子产生莫名其妙的情愫,这叫什么?这叫孽缘啊! 不过,看样子天凌子似乎只是对辛芷产生了好奇,并未有其他逾越的举动。 捏紧掌心试探道,“师叔似乎对这只魔尸特别关注?也是,毕竟从未见过开了智,与人如此相似的魔尸。” 师叔,这是魔尸啊,再与人相似那也是魔物,你可千万别有什么奇怪的想法......鸿钧道人想道。 “为何要将她关进紫灵君的炼药阁?”天凌子问道。 “这...”当然是打的让紫灵君将其炼成丹药的算盘,鸿钧道人解释道,“这魔尸伤了沈飞罪不可赦,不过若是能从她那里得到关于魔族讯息自然更好。紫灵君那里灵丹妙药数不胜数,应该能将她的伤治好。” 天凌子看着水镜中的伤痕累累的女子问鸿钧道人,“然后呢?” “嗯...?” “我听说紫灵君常常用妖兽甚至是仙家弟子的内丹来炼药?” 他突然这么一问倒是把鸿钧道人给问蒙了,是吗?紫灵君有吗? 仔细想想...好像之前还真听说过这么一茬,不过因为整个宗门都要依靠紫灵君的丹药,所以鸿钧道人也就提醒一下便算了,能够开发研制新的丹药,确保明心宗能够稳坐修真界第一的位置是十分重要的。 “这...师侄不太清楚......” 不过天凌子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才没这么傻觉得天凌子回去刻意调查监视紫灵君,难道是幻蝶告的状?那只小畜生等回去好好收拾她! “修贤,那些忘记的事我似乎有些眉目了。”宛如仙人的男子低声道,似乎还有些苦恼。 完了。 鸿钧道人内心一阵哀嚎。 “可努力去想又无法得知那是什么。” 还好还好,看样子没想起来,他自我安慰道。 “那魔尸身上有我的灵力,修贤,这是为什么呢?她与我有什么关系。” 鸿钧道人脸如土色,有些喘不过气,看来这位师叔凭着自己在修炼上的那股子钻研的劲愣是查到些东西。不过天凌子什么时候给公主施了灵力?他怎么不知道? “师叔向来悲怜天人,那只魔尸恐怕是当年在下界时施于援手的百姓之一罢了。当年师叔在洲海国立下的功绩实在太多,若真的是要数出来恐怕比小昭山的叶子还多。” 悲怜天人?他,瞎编的。天凌子这种自以为是向来事不关己的人,不让他做事就好了,还求他关注别人?鸿钧道人觉得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咽了口唾沫还擦了把汗,毕竟面对天凌子扯谎还是有些紧张的。 可再一看天凌子,他发现这位师叔竟然真的还是沉思起来,他...信了? 天凌子不光信了,而且还认真的思考起来。 “既然她生前承过我的恩情,那现在更不能置之不理。成为魔尸不是她的意愿,咱们身为修真宗门的道义便是点化超度,罢了,重建明心宗还需要你们几个出力,这种小事便让你师叔我亲自去审问吧。” “啊...啊?”鸿钧道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没防过天凌子他本身? “不用了师兄,这种小事怎么能让你操劳,现在正是突破大乘的关键时期师叔......” “修贤,”天凌子摇头,他转过身逆着外面的阳光,看上去就像是天君降临,那一双带着慈祥柔情的眼眸含着歉意道,“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鸿钧道人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顿了顿,把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木讷道,“这是师侄应该做的......” “还有,不要忘了我们的计划。”天凌子提醒道。 鸿钧道人恍然大悟,随即叩拜道,“还是师叔目光长远。” 等到确定鸿钧道人离开之后,天凌子便将幻蝶召了进来,看到她委屈巴巴的眼神宽慰道,“你也别和修贤斗嘴了,他是为了明心宗好。” 这一说可把幻蝶给惹怒了,“天凌子,你偏心!”那臭道士为了明心宗,那她就不是为了十方岛吗! 凭什么把她吊起来打,还威胁要扒她的翅膀,真是太过分了。 天凌子安抚了两句问道,“你能将灵力中残留的记忆提出来吗?” 幻蝶道,“你是说之前的那道灵力?他不是消失了吗?” “他只是回到我身体里来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因为留在辛芷体内的那道灵力经过这么多年,又三番四次保护她现在实在太微弱了,天凌子想要提取其中的记忆根本无从下手,稍不注意,那道灵力便散了。 “可以,”幻蝶点头,“也不看看我是谁?” 如此便好。天凌子满意地点点头,“好,待会儿有事需要你去做。” *** 辛芷猛地醒了过来,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坐在一个陌生的殿内。 这里四处琼楼高叠,富丽堂皇,然而环顾四周,自己所在殿堂又小又破,看上去和外面的楼宇不太相称。 站起身朝外走去,正到门口听见有人嚷嚷着跑了进来,那是一个明媚的少女,她扬着灿烂的笑容朝辛芷奔来,在看到辛芷的着装时撅着嘴有些不满道,“殿下,你怎么穿成这样?” 辛芷愣愣地看着她,小声问道,“青...青琅?” ------------ 一百五十九章 三个好友 向她走来的少女和青琅长得一模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眼前这个少女少了几分仙风道骨之姿。 青琅上身穿着胡袖褙子和浅青双面绣素绡,下身是荷花纱绣裙,披了一件嫩绿手绷扁金线披肩,头发绾了个螺髻,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流苏珠翠,耳上挂着抛光会理玉耳珰看上去俏皮可爱。 她凝眉望着辛芷不满道,“殿下,祈福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换衣服?”青琅环顾四周看到一个宫女大怒道,“一群混账东西,怎么不给殿下换冕服?” 那小宫女有些为难,“回青姑娘,尚衣局那边并未将冕服送过来......” “太过分了!”青琅转过头看着一脸迷茫的辛芷气得眼眶都红了,“殿下总是这样不为自己争取,现在所有人都欺负你,真是太过分了......” 从两人的交谈中得知辛芷才从一个叫北境的地方回来。 “殿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青琅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解释道,“殿下十五岁才被琼皇后带回宫里,后来娘娘去世陛下便把你派驻到北境去了。三年了,要不是如今国师为祈福要求每皇室成员都必须在这儿,不然陛下哪儿还想的起在北境和魔族打仗的殿下呀! 她愤愤不平道,“明明殿下是功臣,可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然如此轻视,他们凭什么!” 辛芷这才算了解,估摸着自己虽然是个公主却不受宠,琼皇后去世后陛下更是直接就把她扔北境去了。 这里应该是自己生前的记忆,虽然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而且她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寻找记忆吗? “罢了,你不是说来不及了吗,咱们走吧。”她安慰着青琅温声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有青琅能够带给她一丝慰藉。 “可是...陛下要是看到......”叹了口气,两人坐上马车一起朝皇室庙宇驶去,路上遇到国公府的车辆,章拓骑着马上前来打招呼,他声音十分嘹亮,道:“殿下!” 马步哒哒地欢快朝辛芷这边走来,青琅撩开车帘一脸不悦地看着他,“干什么?一边儿呆着去!” “嘿!”章拓瞪着眼睛做出要打之态吓唬道,“公主殿下在这里我不跟你计较。”说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殿下,你还记得在下吗?” 辛芷不记得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过在之前的梦境中见过,知道他是国公府的二公子章拓。点点头回应,“记得。” 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夸奖,章拓整个脸都红了激动道,“没想到殿下竟然记得!那时候在下才十二岁偶然见到殿下练剑很是崇敬!殿下,可否让在下跟着你习武......” “章拓,”青琅插嘴道,“你们国公府什么人请不起,殿下金枝玉叶,岂能做你的武术先生?”想起辛芷的受到的不公眼眶又红了,“你们都时坏人......” 章拓一下愣住了,“怎么了这是...我,我干什么了你别哭啊......” 马车慢慢地行走在朝阳之下,穿过门庭若市的官道一拐弯便来到了洲海国祈福的天尊庙。 天尊庙是在国师来到洲海国之后专门为他建立的,里面供奉的是救苦天尊。自从修建天尊庙之后每年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祈福仪式,不光是祈福,国师还要求凡是皇室子女必须虔诚学经,诚心供奉,此举得到了皇帝的大力支持。 一路上青琅断断续续将辛芷回来的一切都告诉给了章拓,小霸王气得一拳打在马车上,“太过分了,竟然这么对殿下!”他转而问道,“祈福大典后便是国宴,官眷们都会来参加,殿下这身确实不妥。” 辛芷低下头看着身上洗得发白的男士儒衫,这些都是她从北境带回来稍微整洁一些的衣服了,和面前的两个人一比确实不能入眼,要是待会儿和皇家之人站在一起恐怕更是不妥。 皇帝应该不会克扣这种事情,估计是中间有人从中作梗导致冕服没能送到辛芷手中,这样一来不光会闹出笑话,还能让她的父皇更加厌烦。 “没事儿!”章拓突然道,他眯起眼睛笑着,“殿下,请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他骑着马上前朝马夫说了几句,只听见马夫担忧道,“章公子...这不妥吧?” “殿下都答应了你还担心什么,走,去西市!” 章拓驾轻就熟地带着马车来到一处最顶级的成衣制铺,那老板一见是章拓立马哈腰道,“章小公子!” 摆了摆手章拓也没敢太放肆,指着辛芷道,“我...我阿姐!那个啥,你们这儿最贵的衣服拿出来!” 辛芷低头,章拓浑身上下穿的挂的确实看上去质地极好,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 老板犯难道,“公子呀,我们这儿都是订制的衣裳,没有现成的......” 章拓看了一眼辛芷脸上挂不住道,“什么,连件衣服都没有?”他上前一步用辛芷听不到的声音道,“别人的呢?” 老板摆摆手,“那可使不得......这儿定衣服的都是达官贵人,随便来一个人咱们都惹不起,小公子你再去别家看看吧......” “哼,”章拓冷哼一声,从怀里拿出一把银票,“三倍,小爷三倍买下来!” “这......” “五倍!” “那,小公子,两位姑娘这边请......客人那边小人会好好交代的。” 老板带着三人来到一间宽敞的屋子,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珍贵衣裳,每一件的做工走针甚至堪比尚衣局。他比了一下辛芷的尺围,拿出一件大朵牡丹翠绿烟纱拖地裙,上面想着琳琅满目的翡石珠串,一动便闪着莹莹光泽,“这是今年最受欢迎的款式,上面每一颗翡翠都是上好的冰种阳绿,十分珍贵。” 章拓瘪了瘪嘴道,“你看我阿姐像是这种浮夸的人吗?她和一般的京城女眷能一样吗?不好,换。” 这件衣服确实也不是辛芷的穿着风格,她平日里就着粗麻衣裳练剑,穿着简单且宽松。 连着换了好几件章拓都不满意,他围着那些衣裳转了几圈最后目光落在最里面的一件白色男士长衫上。 “那件!” 老板顺着看了过去道,“公子,那件衣服是男子所穿......” 章拓道,“没错,就那件,那个男的娘们唧唧穿白色,学人家国师吗?” 青琅点头道,“就是,草鸡怎么能成凤凰。” 老板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把这件衣服给姑娘试一试,小石,去把客人的记录册拿来。” 他一边查着客人的记录册一边解释道,“近几年白色的衣裳就是不好卖,谁让咱们有个国师这样的朱玉在前呢?任谁穿了都会被拿去比较,久而久之京城里的男子便不爱白色了。” 说完便将衣服取下给了辛芷,这是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垂感极好,腰束为淡蓝祥云纹的宽腰带,古朴沉郁。等辛芷穿上后,章拓和青琅连连道,“阿姐,这就像是给你订制的一样,实在太合适了。” 老板笑着小声对章拓道,“这件衣服不是什么大人物买的,公子看,他们留的地址是在一间普通客栈估计是个外地人。” 章拓满意极了,便让辛芷把衣裳换了。 时间不多,几人踏出制衣阁回到马车上,一群身着深绿衣裳的下人正好走制衣铺,辛芷抬起头朝为首的那人看了过去,心头忽然一跳,这...这人长得好像鸿钧道人! 她试图去喊那个人,却被一旁的青琅阻止,“殿下去哪里?咱们得赶紧走了!” 那人是鸿钧道人吧?和现在相比虽然没有如今的干练沉着,可模样确是没有变的。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不多久马车停在了天尊庙处,宫人们上前来迎接,“殿下,随小的来吧,其他几位皇子都已经到齐了。” 宫人领着辛芷来到她应该站的位置,这是一处宽阔的平台,四周立着精致的经幡,而天尊庙则是位于中间的玉阶之上。它磅礴大气,金凤的双阙宝顶连在两檐上好象凤翼下垂。 在庙宇正前方,搭了一个长型的桌子,上面堆满了祈福所需的物件和法器。 “皇姐来得可真早。” 身旁传来一声不太友好的问候,回头头,只见一名年纪稍小的少女,她身着华贵冕服,紫金冠别在发顶上熠熠生辉。 “皇姐?”那少女笑了笑,“三年不见,该不是都不记得妹妹了吧?” 辛芷诚实道,“不记得,你是谁?” “你...!”三公主辛平婉气急败坏,却又不敢闹得太大。 “三妹和她叫什么劲,反正是北境来的糟心玩意,何必计较。”辛芷顺眼望去,在她前方有一名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他面色苍白及其瘦弱,泛着精光的狐狸眼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皇姐,你穿的是哪个宫女的衣裳吗?怎么看着如此奇特?” ------------ 第一百六十章 你更合适 辛子安是洲海国二皇子,两兄妹都是现蕊皇后所出。琼皇后一生为洲海国做出了许多贡献,帝后之情也被传为佳话自然被后来的蕊皇后所妒忌,现在辛芷回来了更是想着法儿让皇帝更讨厌她。 因为知道这是记忆,辛芷也不准备在里面多此一举地去和两个已逝之人计较,她默默地重新站好望着前面,这不予理睬的态度让二人更是生气。 午时已到,乐师们开始吹奏起典雅的祈福之音。丝竹音乐在整个天尊庙外萦绕,十分宏伟。 接着,庙前出现了一名身着白色法袍的道士,他一出现,便听到周围的人开始骚乱。 “国师来了!” 辛平婉脸色通红,带着一丝羞赧痴迷地望着那道士,而向来眼高于顶的辛子安更是出乎意料地安静,崇敬地朝台上那人看着。 午后的轻风吹动,那人绸缎般的长发随着舞剑的动作轻轻晃动,一双凤目低垂容纳着世间一切的平静。 辛芷仔细望去更是一愣,这...是沈飞! 不过几乎是立刻,她脑海里又否认:不对,这人与之前看到的那名国师一样,比起像沈飞,这人更像是...天凌子! 如果梦境里的回忆是真实的,那么这两次出现的所谓的国师就是天凌子!之前碰到的那个下人应该就是鸿钧道人无疑了。 天凌子竟然曾经是洲海国的国师,甚至还与自己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他把灵力注入到自己身体里使她即使成为了魔尸也有思想,天凌子...似乎人并不坏。 内心的一阵激动让辛芷忘却了刚才被奚落后的烦恼,只见天凌子如游龙般挥动着长剑,辛芷一看,那竟是她十分熟悉的,沈飞的法器——水月! 天凌子,沈飞,水月......她不得不将三者联系到一起,为什么沈飞的法器会在天凌子身上?莫非沈飞是天凌子的后人所以才传给他? 想到这里,她对之前天凌子的那些成见消失了,毕竟自己爱人的先辈是要尊敬的。 “咚——” 太鼓沉重的声音如雷鸣般响起,天凌子将面前青釉碗里的水用水月挑起洒向空中,瞬间,天降甘霖,细细绵绵地滋润着在场的每个人,带走了弥漫在周身的晦气。 他将长剑竖在正前传声道, “天尊悯生,润万民以高泽 弟子祈家国安泰,福泽永世!” 刚说完,刹那间水月嗡鸣迸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冲上云霄将高台笼罩,辛芷知道那是他布下的结界。 接着结界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将整个洲海国装在里面,狂风吹起他的袖袍和秀发,那散发出的纯净灵力让人为之一振。 浩浩荡荡的众人跪拜在地,将额心叩在地上道,“家国安泰,福泽永世!” 辛芷看向那清冷的身影,他如梦如幻,用自己的力量庇佑着这个国家。这就是天凌子,这就是六界第一强者! 天凌子站在高台之上舞动着长剑,他感到有一道特别炽热的目光一直追随者自己,微微敛眉,在转身之时朝台下望去,这一望便和辛芷的目光交叠在一起。 对上那泛着凉意的目光,辛芷却感到心口一阵不知所谓的悸动,仿佛被电触着了一般有似乎带着莫名的安心。 等到甘霖降临完,泛着青光的结界隐匿在了云层之中,这时候祈福大典便结束了。 皇帝和蕊皇后携手走在国师身旁,并步走下玉阶,周围百官以及皇子皇女皆跪拜在地上。辛芷双手放在额前手心朝上,等待着仪仗队离去。 她凝听着脚步声,甚至能够分清哪个是天凌子的,就像他的人一样轻盈且稳重。 然而就在这时,那道脚步声却停在了自己身前。 “这......”出声的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辛芷抬起头,只见鸿钧道人惊讶地指着自己。 蕊皇后不解问道,“国师出了何事?” 她这一声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在场附近的人都听见,大家抬起头来竖着耳朵看着蕊皇后。 “师叔......”鸿钧道人附在天凌子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他垂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辛芷,他的眼里像是包含着世间万物,深沉得让人陷入其中,蝉翼般的睫毛微动着让人想要去抚摸。 “皇姐,怎可一直盯着国师看?真是太失礼了......” 出声的是三公主辛平婉,似嗔带娇的声音听得让人骨子发酥。 辛子安朝天凌子叩拜一击道,“国师有所不知,皇姐她一直养在外面十五岁才接进宫,后来又远赴北境。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包涵......” 蕊皇后一听,看了眼皇帝,见他脸色不太好便询问道,“是不是辛芷做了什么?仙人觉着有什么不妥的说出来便是,本宫自会为你们做主。” 看了一眼天凌子,见没有阻止之意鸿钧道人便老实交代,“大公主身上这件衣服...是贫道为国师订制的......” “什么?” “居然抢国师的衣服......” “真是没教养。” 一时之间四周议论起来,皇帝脸色惨白怒斥道,“混账,朕不是让尚衣局的人给你送了衣裳吗?你怎可...怎可如此任性刁蛮!” 一来二去,辛芷一句话都没说却被打了个没教养的皇家子嗣名号,若是平时这些人一个都不认识她也不愿多去解释,可眼下是天凌子,他顶着和沈飞一模一样的脸站着自己面前,辛芷实在觉得尴尬得慌,“不是的,没有人送衣服来......” “那皇儿你为何不给母后说,非要去强占国师的衣裳?”蕊皇后捏紧手中的丝绢温婉的声音都变得有些不安。 “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带下去,三个月内不许出殿。再请个嬷嬷去教教她怎么做我洲海国的公主!”说罢皇帝背着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大伙儿看到皇上和皇后离开,议论的声音便变得大声了些。 “一回来就惹怒了陛下,今后日子难熬哦。” “嗨,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引起国师的注意呢。” 此时的辛芷已经年过十八,却尚未指配驸马,着实年纪有些大了。 “和一群男人成天待在一起成何体统,哎。” “......” 鸿钧道人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些话,他觉得自己恐怕做错了事脸色不安地看向天凌子,“师叔,这可怎么办?” 天凌子听闻似乎没什么影响,只是淡淡朝辛芷说了一声,“既然回来了,便同其他皇子一起来天尊殿习经吧。”说罢便准备离开,有想起什么回头道,“比起贫道来,这身衣服公主似乎更加合适。” 说完带着一行道士离开了。 辛芷有些吃惊,天凌子......是在替自己解围吗? “皇姐,臣弟就退下了。”虽然这么说着,可辛子安的与其竟是嘲讽。 辛平婉也不悦道,“虽然国师就这么原谅你了,可父皇却没有。别得了便宜就卖乖...该不是你一开始就打着这主意吧?” 辛芷道:“你多想了。”说罢也不理她直径朝殿外走去。 除皇室成员和重要官员在殿内,其他家眷则是在殿外等候,见辛芷出来了青琅上前问道:“殿下,陛下他们没说什么吧?” 为了不引起其他多余事端辛芷摇摇头表示没事。 果然,自皇帝下令之后,很快便派了一个年纪五十多岁左右的端庄宫人前来教导辛芷礼仪。 一开始学的比较简单,不外乎行走坐站,行什么礼,喊什么称呼,到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嬷嬷揣着手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细小的木棍,“殿下,坐与站一样,挺胸抬头,但又不可太过于锋芒将娘娘和陛下的风头盖过。” 唰—— 她敲打了下辛芷的背脊,那力道不轻合着腕力划过皮肤,立马便感到背上火辣辣的。 辛芷如今是凡人之躯,体内没有尸丹痛感也和普通人一样,这一敲让她不注意地发出了声响。 “殿下又把奴婢的教导给忘了,随时得保持皇家端庄的姿态不可像凡夫俗子那样将情绪表现出来......奴婢是为了你好。” “你别打我......”辛芷有些委屈。 那嬷嬷道,“奴婢受娘娘和陛下所托来教导殿下,这宫里所有的皇子皇女,包括妃子娘娘都是由奴婢教导的,若殿下有什么不满之处向娘娘禀告便是。” 说着瞥了一眼辛芷又有些发抖的腿,一棍下去敲得她咬紧了双唇,“奴婢是教不了殿下这尊大佛。”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见辛芷在宫中不受重视,那嬷嬷更加肆无忌惮,之前打的话还注意不在看得见的地方留下印子,现在辛芷的脸上,手上,还有脖子都是密密麻麻的棍印。 这一个月来,青琅章拓都来找她却被蕊皇后派去监视的太监赶走了,辛芷则是被关在里面天天被责罚。 这一日,蕊皇后召嬷嬷过去,辛芷终于有了半天休息的时间,她来到后院的花园里,这里不似辛平婉那样搜来了各种珍奇花卉,她的院子只有几棵有些焉了的杏花树。 可辛芷却喜欢得很,看到它们就想到了沈飞,十分亲近。 她躺在草坪上闻着花香,忽然听到头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为何不来习经?” ------------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许插嘴 睁开眼,一双月白的靴子上面绣着云纹样式,再往上便是那个熟悉的仙姿昳丽的人,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天...国师。”险些喊错,辛芷从草坪上坐起来朝天凌子叩首。嬷嬷说过,天凌子这个国师地位和皇帝一样,甚至还要更受尊崇,见到了必须行大礼。 “你为何不来天尊殿?”他问道。雪白的杏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让辛芷不禁看呆了。 她老实答道,“母后...让我学好宫中礼仪再去。” 仔细观察着天凌子,觉得与在十方岛上见着的人有些不同,面前这人多了一丝年少的傲气。 天凌子低下头看到辛芷手上密密麻麻还没来得及消退的痕迹,道:“我让修贤将经书送到你殿里来,务必将课业做好。” “可是国师......” “殿下,”天凌子眼神温和道,“殿下的那些习性,臣并未觉得不好。世人只看到殿下举止粗俗觉得有辱皇家颜面,却没看到在肃杀的北境与魔族奋勇战斗时的模样,这些礼仪在北境是用不上的。” “臣自幼与魔修对战,身为修真者尚且会在战争中失去性命,殿下凡胎肉身又会遇到多少无法想象的危险?”他蹲下身拾起辛芷的手,握住拂过她带着厚茧的掌心,神色温柔下来,“殿下的手是拿刀枪而非刺绣女红,身体是用来战斗所以不可扶风弱柳,殿下的声音是号召众将士冲锋的号角,若是如黄莺啼鸣又怎能率领他们?” 说罢用另一只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殿下是臣见过最富有皇家风姿之人。” 不知为何,辛芷觉得心里酸酸的,甚至双眼有些模糊。低下头喃喃道,“谢谢。” 天凌子从怀里拿出一个灵石放在辛芷手中,“臣送给殿下一个见面礼,此物叫做记录灵石,可以记录一切事物。” 辛芷接过,仔细端详片刻。这枚灵石与普通的不一样上做了些许改造,只听天凌子道,“它东海深水珊瑚制成,一旦认了主谁也打不开。” “国师也打不开吗?” 天凌子点点头刺破辛芷的指尖,只见那颗灵石贪婪地吸食她的鲜血之后慢慢地呈现开合的模样,“不可,若是强行打开里面记忆的影像将全数销毁。” 接下来的日子天凌子果然说到做到,让鸿钧道人送了一堆又一堆的经书。 将这些经文往辛芷的殿内一放,鸿钧道人喘了口气朝嬷嬷,“这些都是师叔让大公主写的,七日之后贫道便来查收。” “可是......”嬷嬷看了一眼那堆成小山的书本小声抗议道,“这么多课业那殿下何时才能做完,皇后娘娘嘱咐老奴教导殿下......” 鸿钧道人打断道,“国师说了,富有学识与对天地道法的领悟才是皇族首要任务,嬷嬷,有什么就与国师说去吧。” 嬷嬷:“......是,那老奴一定会让殿下好好习课。” 虽说嬷嬷不再让她学习礼仪,可天凌子布置的课业让她也十分头疼,明明读完了却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于是她只好带上书,在嬷嬷的建议下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前往天尊殿,守门的弟子看到辛芷恭敬地将她迎了进去。 脱下鞋子走在干净的木地板上,带着清新让人醒目的檀香淡淡地萦绕在鼻息之间,掠过雕着仙兽的镂空门窗,她看到天凌子坐在正上方中央的位置。 窗外射进的阳光打在地面上正好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金光,圣洁而无法沾染,一股自卑的酸楚从心底油然而生。她隔着窗户偷看着,谁知正看得起劲那双冷淡的眸子骤然抬起。 “怦,怦!”她听到心口剧烈地挑动,脸色绯红了一片。 **** 明心宗如今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魔尸的突袭竟然让五大长老纷纷受伤,此时都还昏迷在榻上。 炼药阁内如今也扣押了一只稀有的魔尸,据说她修为有金丹期,若不是神剑阁出手将其制服恐怕根本抓不到她。 阴暗的地牢中烛台微微晃动,守门弟子打了个哈欠扛不住瞌睡的来临将眼皮子慢慢沉了下去。 门口,一阵疾风袭来,"咔嚓"一声,拴着的锁落在地上,关着魔尸那件的牢笼被打开,天凌子一袭白衣出现在牢笼中央凝视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 “真没用,”弯下身,将人横抱在怀里。这只小兽看到自己总是迫不及待地逃跑,这下终于老实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心里有些高兴。不过她现在伤得确实有些重,得好好补补才是。 炼药阁里有着不输于鬼市的珍奇药材,天凌子抱着怀里的人熟门熟路地走到存放药品的丹药室中。柜子上放着各种颜色不一的小瓷瓶,仔细找了许久终于将需要的药品收集齐了。 就在离开之时,他的余光瞥到一处因为药品没了而显露出暗格的地方。虽然平日里紫灵君炼什么药物天凌子毫不关心,可是自己的灵宠受伤了还是要费点心思的。 对于辛芷的地位他思索了很久,既然当初和沈飞结过契,沈飞又是自己的分身,那么辛芷也就等同于他的灵宠了。 暗格是用了灵力锁住的,解开它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天凌子勾起指尖一弹,那道灵力瞬间消失。 这道暗格还有些深,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些白瓷瓶装的丹药,修长的手指拿起其中一瓶细细查看,顿时,那道好看的眉毛不悦地皱起。 十方岛上。 幻蝶守在门外守着幻境,莹白的光笼罩着那个高大的人,“前面被法器刺了个窟窿,但最严重的是身后那道被魔气击中的部位以及被鸿钧道人那个老混蛋打伤的地方。” “灵气从尸丹里流逝得太快,若进入弥留之迹不赶紧将她唤醒,恐怕永远都现在里面了。” 天凌子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捏着辛芷的脸颊,一手将从炼药阁里搜刮来的丹药粗暴地灌进嘴里。 “幻境护好。” 说罢修长的食指滑向她的额头,轻轻一点,幻境的光辉将二人全部笼罩起来。 从辛芷身上回来的那道灵力里,天凌子看到一些模糊的幻象,那些是灵力记录少女生前时的一些片段,虽然不如记忆灵石那般清晰可也让他知道了关于辛芷生平的一个大概。 一睁眼,天凌子发现自己坐在一处大殿的正中,下面是一群身着华贵服侍的贵族。 这里,是辛芷的梦境。 “国师?” 底下传来一道悦耳的嗓音,顺眼望去,右手正下方一名身穿着姜黄松子针半袖方目纱袿衣的少女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她披了一件深桃红平套真丝缎披肩,耳上的阳绿翡石叮当作响。 “国师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坐在左侧的辛子安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之处,“需要学生去请太医吗?” 低下头,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本《三官经》看样子自己正在教授这些少年们。 “嘎吱” 微微开启的木门不经意响了一声,天凌子目光扫去正好对上藏在木门之后那如小鹿一般惶恐的眼神。 只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故意问道:"外面何人?" 良久,一身素黄棉质长衫的少女慢慢探了个头跪在大堂外,“学生...辛芷,前来向国师学习。” 风吹进宽敞的大堂中,将香薰吹散,顿时整个屋子起了凉意。光线透过窗户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将二人隔开成两个世界。 “辛芷。”天凌子把这个名字放在嘴边嚼着,有点甜。 “是......” 辛芷一边回答着一边跪行至大堂后方,叩拜后才直立起身子。见状,天凌子心里有些莫名地不舒服,他的灵宠看到自己除了逃走就是一副无比尊敬的模样,甚至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低下头颅。 为什么对沈飞就是另外一个模样? “起来吧,”朝旁边的弟子吩咐道,“再在大堂里放上一台桌案。” 见状,辛平婉起身抗议道,“国师不可以的,父皇说了不能让辛芷与我们一齐学经......” 还未说完便发现天凌子脸色不太好,辛平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再说下去。 辛子安起身行了个礼,恭敬道,“父皇确实说过,皇姐从小未与我们一起学习过,许多字都不认识,恐怕会影响到国师教习......还请三思。” 虽然天凌子脸色有些黑,可想着平日里国师脾性还是很好的辛子安才厚起脸皮帮着三公主说话。 刚一说完,只听一声巨响:“轰——” 他面前的桌案竟然被一道冰锥给刺穿了! “啊——!!”大堂里响彻起辛平婉和其他宫女的尖叫。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一直认为国师是个沉稳,温和的人,可今日竟然为了个素未谋面的大公主和二皇子翻脸了! “咔嚓!”桌案碎成好几块,无力地散成一堆没用的木头,辛子安哪里见过这阵势,捏着拳头声音还有些发抖道:“国...国师?” 他不明白为什么天凌子会发这么大的火,瞪起眼睛看向他充满着疑惑。 “本尊要做的事,何时需要你们来左右?” 他的声音没有了温度,眼神闪过一丝肃杀,辛子安咽了口唾沫呆站在原地。 辛芷也愣住了,天凌子脾气这么躁?不过他似乎只骂过自己还没有如此恐吓过,那她...是不是算比较幸运的呢? 接着,只见天凌子朝一旁的弟子道,“将大公主的桌案放在本尊身旁,一尺以内。” 辛芷:“???” 众人:“!!!”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的弟子 “什么?国师怎么能让她做到你身边去......?”辛平婉忍不住道。 听到这个不知好歹的声音天凌子再次望向她,辛平婉愤愤不平地委婉道,“如皇兄所言,皇姐确实不识字,恐怕会给国师带来麻烦......” 辛芷跟在弟子后面提着衣袍跪坐到刚放好的桌案旁,天凌子离她就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身上那股带着禁欲的檀香将整个人都围绕着。 出神之际,那道清冷的声音又在身旁响起:“还不翻开?” 辛芷慌忙地将书本翻开,认真摆开笔一副准备好的架势。 天凌子“嗤”地笑了出来,问道,“识字吗?” 她低头看到书上密密麻麻的方形格子,竟然一个也不认识了。明明之前识字的呀...... 天凌子握住她的手,用食指指着上面的字道,“我只教一遍,若还不会便抄经去。” “...是。” 外面的风依旧不知疲惫地吹着,弟子们也换了好几盏香,轻烟弥漫若有若无地拉近着二人。 *** “唔,啊!” 惨叫声接连不断地从地牢中传了出来,魔崇一路杀进朝都地牢走向幽暗的最深处。 斑驳锈迹的铁栏杆里坐着一名青衣女子,她脸色惨白失去了往日的风韵,一双了无生息的双眼看向窗外的圆月出神。 “君和长公主,我来接你了。” 君和长公主温柔地抚摸着似有六甲的肚子,并未理会魔崇。 她的牢房中并不如普通囚犯那样脏乱,相反,皇帝令人把这里布置得很好,衣食住行样样不差,除了脸色苍白了点,总的来说君和长公主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东西在哪儿?”魔崇并不在乎君和长公主此时的情绪,自从李承安被无相君一掌轰得灰飞烟灭后她便一直这副模样。 伸出手放在君和长公主有些杂乱的发顶上,魔气微微引入,他能够感受到手里的这个人全身经脉都跳动得异常旺盛。那是一个崭新的生命,在腹中无所顾忌地蛮横生长。 只要轻轻一捏,这个小生命就会被扼杀。 想到这里,魔崇勾起魔气缠绕到脐带上,被勒住的婴儿挣扎着想要套出魔掌。 “啊!” 君和长公主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密布。她咬紧嘴唇不发出一丝声响,任由腹中继续撕裂般的绞痛。 死吧,她们娘俩一起下地狱去,没准还能和李承安团聚。 自打没了李成安她每天都在向生与寻死两边徘徊。没有李成安的世界让她毫无留恋,恨不得立马自刎,可又舍不得腹中胎儿——李成安唯一的血脉。 于是她想好了,等孩子生下来后便交由婆家,自己便去寻死。她再也受不了每日一闭眼就看到李成安醒来身旁却空无一人的生活。 此时魔崇捏着她的脐带,肚子里的小生命随时会死去,君和长公主吃力地指了指发上的银钗。 见状,魔崇这才不耐烦地将魔气收回,“别耍花招,若被我发现,不仅是你的孩子。整个李家都会被本尊屠尽。” 魔崇并未开玩笑,从一开始接近君和长公主便是看中了她的价值。 高权重却专情,血脉尊贵却与家族不和,最重要的是,她手上还捏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当年天凌子在洲海国担任国师一职时曾经在一个宫廷匠人处打造过一对记忆灵石。 这两枚经过改造后的记忆灵石里面设有机关,一旦认主后若被旁人强行打开便会自毁。 后来天凌子回了小昭山,其中一枚灵石便托放在那宫廷匠人处成了传家宝。几经沧海,洲海国也灭了,后来崛起的大齐迅速将其替代,而皇室中到了君和长公主这一脉则误打误撞,其祖上便是那宫廷匠人的后代。 魔崇轻柔地取下君和长公主头上的银钗,外貌是一个普通的桃花样式雕花。可能够让皇室成员一直这么戴着的足以说明这不是一根普通的簪子。 弯下身拉起君和长公主的一只手臂,握住其中一根手指道,“失礼了。” 他尖利的指甲在公主柔嫩的手指上一划,立马出现了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奔涌而出争先恐后地滴落在银钗上。 吸食够了足量的鲜血,银簪上的那朵桃花显得更加鲜艳欲滴,往下摸去果然在触到花托的地方时,有一处凸起的按钮,轻轻一按,那桃花上的花蕊竟然打开了。 绽放的花蕊里竟然有一个空间,里面盛放着个古铜色有些旧了的灵石。 “记忆灵石......” 魔崇将它取出轻声念着。 天凌子当时定制了两个灵石,一个给了别人,另一个则在他自己身上。据他查到的消息称,这两个灵石里记录了天凌子的弱点。 他握着银簪冷笑着,随后又唤出魔气,将前在小昭山时收集到的沈飞血液滴在记忆灵石中。 青色的霞光瞬间将人影湮灭,幻境中的天凌子从远处走来,到魔崇身旁时恭敬地敬了个礼道:“二皇子,你怎么在这儿?” 许久没听到过这种熟悉的声音,魔崇将兜帽取下递给宫人,朝天凌子行了个礼道,“几日不见,国师又去哪儿了?” *** 十方岛上,辛芷已经睡了二十天,炼药阁拿回来的药已经全部被辛芷吃完了。 “罢了,”天凌子道,“我再去拿些。” “不可以!”小幻蝶阻止道“为何为了这只魔尸你们都那么尽心尽力?” “若被紫灵君发现咱们帮助魔族之人,恐怕到时候谁也帮不了我们。” 天凌子不耐道,“你这么怕紫灵君?” “嗯......” 想到当初才到明心宗,紫灵君便想让幻蝶过去当弟子。 可谁知紫灵君根本就不是把她当徒儿的,而是一直供人玩耍的宠物。若不是天凌子将她要了过去,恐怕现在已经成了炼药阁的材料了。 “唔......” 床上的人传来一阵虚弱的哼声,幻蝶和天凌子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过去。只见辛芷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上睡相极好,只是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让天凌子看了想用手给她撑开。 慢慢转醒,辛芷睁开双眼看到自己竟然已经不在洲海国了,惊讶地朝周围一看,身旁竟然站着天凌子! 现实与幻境的交替让她头痛欲裂傻傻分不清,前一盏茶时间自己还和天凌子在学经,这转眼间怎么就回来了? 看向身旁这个人,在幻境中他们已经接触过许多次,如今再见自然不像以前那样忐忑了。 见床上的少女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天凌子有些不喜欢,可一想到她这次竟然没有逃走或是抗拒还是有些欣慰。 之前辛芷濒临弥留之际,他让幻蝶把自己拉入辛芷的记忆中。在里面他也重新认识了一个温柔敏感还总是受人欺负的大公主,记忆中,他趁着辛芷不注意强行用灵力影响她的灵识,这才把人给拉了回来。 “你总算醒了!”幻蝶呼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若不是天凌子你早就死了!” 辛芷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应该是在明心宗,最后的回忆是她的意识被魔崇控制住狠狠刺了沈飞一下,接着又被鸿钧道人,朗月还有魔崇各自给劈了。 这么说来,是天凌子救了自己? 艰难地张开嘴朝他道,“谢谢。” 听到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天凌子并不觉得心里有多高兴,反而责怪道,“你倒是挺会逞能,怎么其他人欺负你时没见这么厉害?” “嗯?”没有明白天凌子在说什么,辛芷疑惑地望着他。 “罢了......” 显然天凌子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只是道,“你的尸丹已经裂了,这段时间好好修复哪儿都别想去。” 辛芷一愣,原来是内丹裂了,难怪一点力气都没有,“是......” 难道见她这么听话,天凌子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灵碟,用灵力在上面书写了什么后丢了过去,“这是给你的,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 *** 炼药阁内,苦涩的药味将整个房间笼罩着,紫灵君被薇若搀扶着坐了起来问道,“听掌门传话,说是将那害人的魔尸押入了炼药阁地牢,可有此事?” 薇若脸色有些不好,“是...不过......” 将茶盏递给薇若,紫灵君问道,“那魔尸可是之前在沈飞处的那只?” 点点头,薇若表示没有说错。 “哼,”紫灵君冷笑一声,“师兄还是仗义!如此便好,现在是落到了你的手上今后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薇若,不是师父说你,这人便是要沉得住气才行,任她蹦跶得再厉害,这不还是落在了咱们手上吗?” “师父......”薇若眼眶都红了,委屈得不行,“落在咱们手上也架不住那小狐狸精到处勾引人啊......” “什么意思?” 薇若提起裙子直接在紫灵君身前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那小狐狸精太会勾人了,这进牢房还没过一天便被人给接走了。” 听闻,紫灵君大怒,“谁敢闯我炼药阁劫人?难道是沈飞?不对,你不是说了他被强行闭关了吗?” 提到这个,薇若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摇头道,“不是沈师兄,是...是十方岛那位!” “什么?”紫灵君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的表情骇人,“你是说...师叔亲自把那只魔尸给带走了?”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内有奸细 紫灵君将茶杯一把捏碎不敢置信,“师叔他为何会把那只魔尸带走?你可确定?” 薇若不敢有欺瞒连连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师父,那只魔尸到底给沈师兄和师叔祖施了什么法术让他们俩这样护着?” “哼,”紫灵君冷哼一声不屑道,“魔就是魔,不管长成什么模样终究是魔。师叔祖如此偏袒一个魔族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罢便起身朝十方岛走去。 刚一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便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薇若后一步来到惊讶道,“这上面怎么没下雪了?” 紫灵君皱起眉头低头看着脚边的树根:“不止没下雪,十方岛...终于万物复苏......” 记得很久之前曾经听到师父因什么事责怪天凌子,那时,这个强大的人嗤笑道,“还没有人如此不知量力来要求换我的幻境。” 所以现在换了是什么意思? 怀揣着不安的心思直径走到小木屋前,里面传来一女子的呼喊声。 “咳咳......我要去找沈飞......” 辛芷抱着桌腿被幻蝶拖着,捏着嘴把一罐丹药塞进辛芷嘴里,“我的姑奶奶,你尸丹里的灵气都没了能跑多远啊?” 一旁一直冷眼的天凌子叉着腰看着辛芷和幻蝶,不耐烦地走上前将她一把提了起来,“先闭关!” 说罢两只手指捏着一张符“吧唧”贴在了辛芷腹部上,尸丹中泄露的灵力顿时停止流动。但相对的是,辛芷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使用灵力了! “嗯?” 她试着运转体内的尸丹,虽然之前灵力泄露但是至少还能运转使用,现在倒好,根本运转不了了! “这些日子好好呆在这里闭关修炼,直到把尸丹给补好了才能离开。” “可是......” “没补好就别想着见沈飞。” 丢下这么一句话天凌子昂着头朝门外走去留下幻蝶继续给她灌丹药。 刚一出门便碰到前来的紫灵君和薇若。 突然见到天凌子,薇若立马叩首喊了一声,“弟子薇若见过师叔祖。” 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一圈,天凌子点点头随即看向紫灵君,“你来做什么?” 薇若深吸了口气,担忧地看着紫灵君生怕她生气,在明心宗谁敢这么放肆和她说话啊,只有见着这位师叔祖紫灵君脸上永远是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她勾起嘴角,平日里清冷的目光也多了丝柔美,“听说前几日师叔去了炼药阁,怎么都不来找师侄?” 紫灵君站在原地被浓厚的灵力包裹着,天凌子看着她皱起眉头道,“你伤得很重。” 听到关心,紫灵君不免嘴角的弧度变大,声音也更加欢快:“多谢师叔关心,是我实力不济才遭魔修暗算......弟子们整理药房时发现少了许多丹药,师叔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便是,何必亲自来一趟。” 天凌子打断她,“我徒弟受伤,拿了些药走。” “徒弟?”紫灵君声音一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师叔说的什么徒弟......?” “你在昏迷便没有告诉你,被修闲送到炼药阁的那只魔尸被我收为了亲传弟子。她伤势太重我便直接把人接回来了。” “那只魔尸...是师叔收的弟子?”还是亲传的?紫灵君觉得脑袋轰地炸了一下,连声音不由自主变大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她被送往炼药阁的那日。” 天凌子语气平平像是在说一件极小的事情,可是要知道天凌子是从来不收徒弟的,他的存在就像是凡间的神,只是见一见便心满意足。可现在,这个神竟然收了个徒弟,还是只魔尸,这怎么叫人服众?怎么叫人咽的下这口气? 如此做法又将除魔斩妖为己任的正道至于什么位置? "师叔,那魔尸怎么能做你徒弟!"几乎是用喊的发出声,“她是魔尸啊!如此做法弟子们会怎么想,其他宗门又会怎么想?” 天凌子怪异地看着她,“我收谁为徒弟与你们,与旁人有何干系?” 不过他还是秉着耐心道,“这魔尸是我当年下山游历时的学生,再次相见没想到竟被制成了魔尸。” 解也解释了,狠话也放了,天凌子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紫灵君依旧不依不饶,“那她也会穿着明心宗的道袍与众弟子一起修炼?我知道师叔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可明心宗在乎啊!如此一来天下人都会知道我们宗门与魔族勾结今后谁还如何招揽生源?众口难调啊师叔!” 天凌子想了想也是,或许自己的做法确实没有考虑周全于是出口道,“师侄说的是,我本想让她和弟子们熟悉下,如此一来确实不妥,那今后便住我这儿吧。” 紫灵君:“......” 她还是不肯放弃,开什么玩笑自己心里念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被一只魔尸捷足先登,这怎么能忍? 深深吸了口气,眼里一股热泪打着旋儿,“师叔,虽然知道你不喜掺和宗门之事,可我们几个小辈在下面与魔修拼死作战不幸重伤时多么希望得到你的救助......师叔,我们的性命在你看来还不如这一只魔尸重要吗?” 她本就生的清冷空灵,这似哭非哭,半咬着唇更像是一朵坚毅不屈的空谷幽兰,让人怜爱极了。 天凌子朝她走了过来,将头轻轻靠在紫灵君的耳边。那沉稳的气息扑打在耳边让她整个脸都红完了,只是,不知道天凌子说了什么,紫灵君的脸色突然变得奇差无比。 说完,天凌子站起身来回到屋内把门重重一关,明显是送客的意思了。 薇若悄声问道,“刚才师叔祖说什么了?” 紫灵君握住手中的袖子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是不是你?” “什么...什么?”薇若不清楚问道。 “能够近我身的只有你了薇若!” 听到此话,薇若砰地跪在地上道,“不知弟子做错了什么惹得无相君大怒?” 紫灵君掐住她细长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不知道?给我们下毒的是不是你!” 薇若大惊挣扎起来,“不是我!师父,真的不是我!” 两人走后没多久,鸿钧道人着急地朝天凌子所在的木屋走来,敲了敲门问道,“师叔,你在吗?” 门开了,他挤进身去,一进去便看到躺在天凌子床上那个被自己一掌轰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魔尸。 “嘶......”虽然知道天凌子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可这次关系到宗门声誉,他不得不上来亲自查看。 “你也是朝我来说教的?”天凌子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好听,可此时却带着一股浓浓的威压。 鸿钧道人赶紧摆摆手道,“不是的,弟子方才见紫灵君打薇若打得厉害,不知发生了什么......” “修闲,”他轻轻唤了一声,“方才我对她说,咱们这里有魔族奸细。” 拿起手上的一瓶白瓷瓶摇了摇,随后打开塞子从里面拿出一颗圆形丹药放在手心,这药丸拇指大小,散发着一股涩人的味道,他将这颗丹药拿了起来走向坐在一旁因为被强行留下而生气的辛芷,问道,“来,吃了它。” 辛芷虽然生着气可也不敢把天凌子怎么着,看了看药丸别过头道,“不要。” 鸿钧道人本就不想让天凌子接触辛芷,立马将药丸接过把辛芷拉了过来,“师叔说吃就吃,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快点!” 辛芷不解地看着他,“已经吃过了,为何还要吃?” 天凌子出声道,“在哪里吃的?我可没有喂过你。” 想了想辛芷道,“不是你喂的,是雪谷,给我吃的。” 雪谷?鬼市的那个上任鬼王?鸿钧道人吃惊地望着她,“这是什么药?补药吗?” 天凌子再问向幻蝶,“小蝶你看看,这药可否在哪里见过?” 幻蝶走了过来仔细辨认,良久慢慢道,“唔...似乎在鬼市见过啊......有个女人花了许多灵石拍下这玩意,好像叫什么来着?还,还魂丹?” 良久,鸿钧道人似乎觉得这是天凌子故意做给他看的,于是问道,“师叔,师侄不明白。” 天凌子轻启双唇,喃喃道,“这还魂丹,是我从紫灵君药柜里找到的,修真界规定,宗门所炼制的丹药不许向外界兜售,若被查到将受到惩治,阿芷在鬼市吃过,小蝶也作证见过它,足以说明紫灵君或是通过什么法子将此药隐秘地向外兜售。” “前些日子听延崇道人说六界拍卖行内有一种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需求十分大,或许就是这个。” 可是即使是强大如天凌子也知道,人死了便是死了,连神都没有办法,又怎么能被一颗药丸复生?也就是说,紫灵君卖的这还魂丹是假药。 那么雪谷身为鬼王又是怎么会如此相信地将还魂丹给当时作为容器的辛芷服下呢?定是中间有更为具有说服力的人担保了,六界之中,能够让雪谷信服或者说是屈从的,只有魔修了。 天凌子的意思是,奸细...是紫灵君? 摇了摇头,天凌子道,“倒也不是,只是偶然发现她的这个秘密罢了,奸细如今不知是谁切勿乱加猜测。” 突然,鸿钧道人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问道,“那,吃了这个药的人会怎样?” 天凌子朝辛芷看了过去,只见她原本细腻的皮肤开始起皮,再仔细一看,上面竟然还爬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幼虫!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恶星之人 辛芷看着自己手上的皮肤开始一寸寸溃烂,竟然半只手臂都龟裂开,在缝里隐隐约约还看得见一些刚孵化出来的小虫在上面爬,“痒......” 她难受极了,薇若在她身上下的蛊已经发作,不过之前由于她修为不低,灵力充足,足以抵抗虫蛊的侵蚀。可如今灵力散去许多,那些幼虫再也不受压制纷纷孵化了出来。 而且...啃食得相当尽兴。 天凌子一巴掌把她准备伸出去的手掌拍了下来,严厉道,“不许挠!” 说罢怕辛芷不听话,又从空间里拿了根绳子将她双手绑了起来。 “师叔...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还魂丹的后遗症是这个?” 如果真是这样,那买下还魂丹的人恐怕也会面临着这个恐怖场景。 天凌子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他将辛芷扶坐在床上将一股灵力打入她的尸丹,幼虫受到压制慢慢地枯竭死去,只是,埋藏在皮肤里的那些虫卵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孵化。 “这是蛊。”天凌子淡淡道,“阿芷,谁给你种的蛊?” 辛芷张了张嘴,却想起薇若的威胁不敢如实回答,只好道,“不认识的人......” “你怎么就那么傻!”一旁的鸿钧道人拍案而起,“你都有金丹修为了还会被人下蛊?还会......”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比较如今辛芷尸丹裂开自己也有一份责任。 他虽然讨厌辛芷,可是却没想过要害她。就像当年在洲海国时一样,他不愿意让辛芷成为天凌子的劫,却因此犯下大错。 走到辛芷身前,刻意忽略掉她身上的那些溃烂的皮肤,朝她额头轻轻一点,“睡吧。”辛芷两眼一闭,软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罢了,这都是命。 不论自己怎么组织,这两人总是会阴差阳错地在一起,从紫灵君那里得知天凌子收了辛芷为徒弟时,除了惊讶之外竟然没有震惊,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她是他命中的注定迈不过坎,生是劫,死后亦是劫。 “师叔。” 鸿钧道人撩起长袍朝天凌子跪了下去,这一举动让高大的白衣仙人愣了一瞬,“修贤,你这是何故?” “师叔,我错了......”若是当初不打那一掌,辛芷至少还活蹦乱跳的,回想起当年得知辛芷死去的消息时,天凌子那番恐怖的模样,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我并未怪你,快起来吧......” 可是鸿钧道人依旧跪着道,“一千年前,我也曾经伤害过她......”抬起眸子看向天凌子,鸿钧道人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因为只有她死,你的机缘才会出现啊!” ****** 辛芷一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皇宫里,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她站在走廊的拐角里,天气灰蒙蒙地淅沥沥下着大雨,打在花园的芭蕉上叮咚作响,大雨飘了进来把她浑身淋湿透了。 这是哪里? 她感到眼眶有些发热,往脸上一抹竟然是泪......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辛芷!” 回过头发现是章拓,他长高了,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章拓举着伞走了过来将两人罩住,“殿下在这儿做什么?在下喊了好几遍都没听到。”不等辛芷解释,抬起伞望向对着的那栋阁楼,是天尊殿。 烛光射在紧闭的窗户上,透出一个俊美的身影,章拓皱眉不悦道,“殿下能不能洒脱些,何必为了个男人如此作践自己?” 什么?作践自己? 章拓伸出手将她脸上的雨水擦掉咧着嘴笑道,“国师是修真之人不会明白我等凡俗之人的那些小情小爱,他们要的是能与天地齐肩,参悟大道的智慧。他不属于洲海国,更不会为了你留下来!”他将辛芷揽了过来,“殿下,章拓长大了,可以仰慕你,倾慕你,不要喜欢国师了,看看我好不好?哈哈哈!” 辛芷惊讶地望着这个长大的小男孩,他的嘴角已经冒出了黑色的胡渣,深邃的眉眼里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男儿的炽热情爱。 这是她的记忆,而面前这个一腔炽热的男孩儿早在一千年前就去世了...... 突然,雨声中传来一股浓烈的魔气,辛芷本能地朝章拓身后看去,那些路过的宫女忽然变成了一股股黑色的魔气朝章拓冲了过来。她反手将章拓拉至身后,抽出腰间的刀朝魔气刺去。 刷——刷——! 魔气一道接着一道向她袭来,从左至右,从上到下,每每击散了一处可不过一会儿时间,那些魔气有凝聚在一块儿。 就像是拥有无限生命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聚合。 “哈!”辛芷旋身一刀劈下,同章拓一起更加迅速地将这些魔气在它们重新合拢之前再次劈散。 两人贴背而站,防御着彼此身后,形成一道无法击破的屏障。 几番回合之后,那些魔气凝结在一起,黑压压的魔气重重堆叠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云团。 只见那云团慢慢地越长越高,接着化出了手,脚,头...... “它化形了!” 常年在外征战,辛芷对这番变化太过熟悉,两人全身僵硬着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这个云团,果然没多久,一只庞大的魔物骤然降世! “轰——” 那魔物朝地上一跺脚,汉白玉地板立刻被砸了个大窟窿出来,接着它的手突然变长朝两人袭来!两人见状不对迅速后退可惜还是跑迟了一步。 只见那只魔爪越来越大,最终长到有十人宽的大小时轰然朝地上一击! 辛芷见状立马拖着章拓向后大跃一步,刚好避开它的袭击。她看到刚才两人所站的原地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坑。 幻境里知道自己此时是凡胎肉体,即使再用力跳,距离也不如金丹时期那么远。辛芷脚下不敢停歇拉着章拓朝天尊殿跑去。 “阿芷......你快走!” 北境里与魔尸作战,一般都是比较低级的魔物,这种拥有法术能够自我凝结成为新的物体的生物还是章拓第一次见,恐怕属于中高级的魔物了。 只有他们两人,恐怕无法与它抗衡。 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想到辛芷是皇家血脉便拉着她一边向后退一边喘着气朝天尊殿那亮起的窗户大声喊道,“国师——!” “国师救救我们!” 辛芷望着那栋近在眼前的巍峨殿堂,里面的人丝毫没有动作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国师!来人啊!” 章拓又提高声音喊了几声,一个不注意,那魔物的另一只手也冲了上来一掌将他给拍飞了。 “啊!” 身体凌空而起又被重重摔在地上,章拓心口一阵绞痛“哇”地一声吐了口鲜血晕了过去。 辛芷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她抽出佩刀抵挡着来自两面的夹袭,身体腾空而起敏捷地躲开魔物的攻击。 “国师......呼...呼......” 窗户中的人影像是察觉到什么,站起身来朝外看了看,俊美的侧颜被烛光勾勒着让人无比激动。 可是......天凌子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像是在盯着空气一般,“嗖”地又将窗户关上了。 辛芷愣了一瞬,然而就是这不经意地分神,没躲得过魔物攻击,一拳将她打到在地上。 他把窗户关上了。 辛芷感到心口弥漫着一股刺痛,那是徘徊着的失望,如浊气凝聚不散,将人刺痛得几乎要喊出来。 他明明开了窗户也朝这边看了,为...为什么天凌子会如此冷漠?......难道说他看不见? 如果说这种事放在一个凡人身上恐怕还不敢置信,可辛芷在明心宗呆了这么久又师承无相君,自然知道有结界这一说。 有些结界可以将人罩在其中,自己能看到外面,可外界却看不见里边。她心口的那股酸涩与痛苦是不是因为当初也向天凌子求救了却得到天凌子的冷漠回应? 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辛芷被抛在空中狠狠地朝地摔去,“啊!” 她将双手交叉护在额心以免受伤,翻过身来,浑身酸软无力,她倒在血泊与雨水之中,地上被染红了一片。眼前的天空渐渐模糊,最后被黑暗卷席。 结界外,巍峨的天尊殿中,窗户内的鸿钧道人起身关上窗门朝身旁的一名小童道,“师叔回来了吗?” 那小童恭敬地回答:“国师还在宫里做法,恐怕明天才回来。” 点点头,鸿钧道人有些不安地撇了眼外面,“天尊殿的结界可有检查?” 小童道:“检查了,任何魔物都进不来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 ****** 鸿钧道人跪在地上,朝天凌子道,“掌门当年算的命盘里说了师叔的契机是在洲海国,可后来经过仔细推算得知那契机只有在恶星死后才会出现。” 天凌子记忆中并没有这段回忆,“恶星?” “皇族之女,武力非凡,乃恶星。掌门是这么告诉我的。” “所以......”幻蝶顿了顿,“当初魔物是你引进天尊殿的?你眼睁睁地看着辛芷...被魔物杀死?”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的弱点 “你就那么看着她被魔物杀死?”幻蝶不敢置信地看着鸿钧道人,“你怎么能这样!即使...即使辛芷是那什么恶星,那也该天凌子自己做选择!” 鸿钧道人垂下头沉默不语。 木屋内一片沉静,良久才听到天凌子问,“那后来呢?她就是这么死的?” 鸿钧道人摇头道,“大公主命大,并未因此丢性命,只是...因受伤过重昏睡了好多天才转醒,大公主...是在师叔离开洲海国后,在与魔族的一场战役中身亡的。” “我为何会离开?” “掌门与师父传信过来,说是找到了不用除掉恶星也能提升修为的方法。”鸿钧道人低下头,那时因自己的故意为之辛芷伤的太重了。 他现在都记得天凌子为了她跑回小昭山将炼药阁里的灵丹妙药几乎都拿走了,掌门为此大发雷霆,后来想着因天凌子护着铲除恶星恐怕不易,那便将两人隔开,永不再见。 修士生命极为漫长,而凡人只有几十年光景,要想隔开他们太容易了。虽然铲除恶星得到契机是最容易的方式,但为了避免与天凌子正面起冲突,另寻法子也不是不可。 只是对于如今的天凌子来说他依旧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按照鸿钧道人所说自己当年对辛芷应该是十分重视的了,可现在虽然也有些占有欲但绝对没有到违背师门的地步。 他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问道,“那...当年屠洲海国一事...也与她有关?” 深深吸了一口气,鸿钧道人本想将此事永远瞒下去,如今却只好在灼烧的目光下承认,“应该...是吧。” 他抬起头,回想起当年的惨景眼里难得闪过一丝惊慌,“虽然不知道师叔与大公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师叔突破分神期后回到洲海国后,发现公主已经因抵抗魔族身亡便怒火中烧,遂将整个国家沉下地底......” 他说得平淡,但也只有经历过当年那场劫难的人才知道有多么可怕。 一个人怎么能够强大到令一个国家从版图上消失?震慑的余威乃至到千年后魔族都不敢再踏入人界。 是了,天凌子觉得太奇怪了,自己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去将整个国家都灭了,且不说这完全不是他的作风,如此做法几乎要榨干一个分神期修士的全部灵力,稍有不慎甚至会将自己吞噬。 按照鸿钧道人所说那时候自己刚刚突破分神,竟然敢如此冒险去做这种事,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喃喃道。 鸿钧道人提醒道,“恐怕这得问问沈飞了吧......” ****** 昏暗的石洞中,魔崇盘坐在最高处的石椅之上,苍白的脸色看不出一丝人气。 摊开的手掌中握着记忆灵石,里面的影像在面前上演。 夕阳残血,天边的孤雁从繁华的穹顶飞过,面前站着一个身着深华服的女子站在面前,她的面容与辛芷十分相似只是着装不同,隔着两尺的距离,脸上带着不可查觉的期盼,可最终有掩在那波澜不惊的脸孔之下。 “...此次战役后,大人可否能够继续留下来?” 她的声音里充斥着不安和忐忑,生怕自己拒绝似的,良久,魔崇听到记忆灵石的主人朝她道,“战役之后我会返回宗门,师父交于我许多事需要处理。” 辛芷道:“那...便祝大人一路平安......” 接着,灵石主人道,“既然如此,今晚酉时还请殿下来天尊殿一趟,臣有一物交于你.....” 果然,辛芷脸上立马洋溢起的笑容,“好。” 接着,影响转移到一处静谧的宫殿中,两旁的灯烛燃烧着暧昧的光亮,辛芷背对着自己趴在塌上,上身无衣物遮掩。 辛芷的背不像普通女子那样光滑如丝,上面刀疤狰狞,新旧交替,宛如一块被捣烂的土地让人不忍直视。 她红着脸紧紧抓住塌上的丝被,显然是对这番情景有些不适,灵石的主人握着一根细细的针沾着墨汁一下一下在背上刺着图案。 “唔.......” 疼痛让辛芷的额头分泌着汗珠,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刺完一副占满整个背部的天尊像完整呈现在眼前。 随后灵石主人将手附在上面,手掌与背部相贴的地方泛着莹莹青光,一道灵力慢慢注入她的身体里,辛芷问道,“大人?” “我将自己的一道灵力注入你体内,日后若是碰到魔修攻击,危急时刻可救你一命,只是这灵力只对有灵力的人或法器有效,殿下还需当心刀剑无眼。” “是,大人。”辛芷起身转过去将衣服重新穿好,回过头见灵石主人拿了一个小黑瓶子递过来。 “这是宗门炼制的丹药,若真是收了伤,便服下它。” “好.......” 灵石主人又对她交代许久,不外乎是注意安危等事项,等到辛芷离开后空荡的大殿又只剩下孤灯与自己。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在压抑自己。” 转过头,看见空无一人的塌旁坐着一个透明的男人,他伸出手轻轻地拂过辛芷睡过的丝被,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与汗水。 “你可以同时拥有至高无上的强大力量和她,只要向我臣服......” 那个男人转过头来,是一张与天凌子一模一样的却带着邪气的脸。 魔崇慢慢从记忆灵石的影像中脱离而出,小莲从外面走了进来道,“主人,那位来了。” 睁开眼看了看小莲却没理会她,良久才笑出了声,“原来...天凌子的弱点是这个啊!” “天凌子,这么多年了终于让我找着机会把你踩死!” 魔崇与天凌子结怨是从一千年前就开始了,那时的他还是洲海国的二皇子,辛芷的皇弟辛子安。 一开始魔崇对于天凌子是很崇拜的,他从一出生便有了一具体弱多病的身子,甚至在他十二岁那年差点死去。 那一年,从明心宗下山游历的天凌子救了他。 因为这样,皇帝对天凌子颇为信赖,将他留下并赐予国师一职,拥有与皇帝同样地位。 辛子安同样也十分崇敬这样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修士。 天凌子拥有高深的修为和无尽的生命。 这是他多么想要得到的! 当他去找天凌子说自己也想修仙时却只得到天凌子一个嘲讽的眼神, “殿下心术”还说什么没有灵根是无法修炼的。 最让人窝火的是,没多久父皇便把一直打发去北境的辛芷接了回来。 同样都是没有灵根的人凭什么天凌子就那么关照她?甚至处处打压自己! 在见到沈飞第一眼时便觉得他简直就是天凌子的翻版,或许这是天凌子家族的哪个旁支后代于是从他身上取了血以防万一,接着就是从君和那里得到了记忆灵石。 这枚灵石除了本人的血旁人根本打不开,他没想到随意一试便得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沈飞就是天凌子! 为什么会有两个天凌子呢? 或许沈飞就是能够击碎他的利刃,至于辛芷,既然活过来了就利用到最后吧。 他朝小莲丢了一道符,“把这个通行令给她,日后我魔宫任其自由出入。” ****** 自打被鸿钧道人命令闭关后沈飞便再也没有出过院子了,盘腿坐在木床上调整着气息,可到鼻腔里的各种草木花香都充斥着与辛芷在一起时的回忆。 心里乱成了一片,之前辛芷被押进了炼药阁时就想方设法让青琅去营救,可后来传来消息得知,辛芷已经被天凌子带走了。 【我就说吧,你是抢不过天凌子的。】心魔的声音比以往出现的次数更多了,它总是萦绕在耳边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引导自己堕落。 他已经自我放纵过一次,那种出手就能将一切化为乌有的强大能力简直让人兴奋不已。 “住口!” 【你想安安分分地过太平日子,可他们偏不让,沈飞这本就不怪你。】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师父这么重视你?为什么天凌子一直在关注你?真的只是因为你是他的后人吗?】 【这都是陷阱......】 “别说了!你闭嘴!” 【哈哈哈......】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顾不得反驳心魔,沈飞握着水月拉开门便朝外面冲了出去。 风吹起门口的草木,高矮不一的花园里寂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 “谁在那儿?”沈飞低喝一声,用水月剑尖挑开草丛。 “哇唧!” 灵鸡从一旁跳了出来,哆哆嗦嗦地看向他,“唧?” “怎么是你......”松了口气沈飞弯下腰将灵鸡抱在怀里,“别乱跑,被人捉去吃了怎么办。” “这是什么?” 灵鸡的鸡冠子后面卡着一颗黑色的什么东西,正伸出手想要把它取出来,突然听到花圃里又有响动的声音! “谁!!” 轰—— 水月出鞘,一挥舞,将花草悉数截断,在万紫千红当中有一人藏在其中,他抬起恐惧地看着沈飞,嘴里发出“呜呜”的投降声。 沈飞看着面前的大高个将水月收回剑鞘中,上前一步捉住人的手腕,“你是...阿芷的朋友?” 无头兄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不是坏人......” 怕沈飞不信又道,“阿芷,让我来找你。”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意外来客 辛芷在被鸿钧道人拍飞之前就告诉无头兄弟去找沈飞,这大个子向来听她的话愣是蹲得远远的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他找了许久才来到沈飞的住处,发现沈飞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把手抱在头上,无头兄弟小心翼翼地从花圃里走出来,朝着沈飞耸耸肩,一副以后就靠你了的模样。 沈飞收起水月道,“罢了,我近日要闭关,你自行在院子里吧,切勿跑出去被人发现,到时候我也没办法。” 说完便想指一处辛追曾经住过的房间给他,刚举起手指着不远处的柴房准备说这是辛芷曾经的房间,而后想起,辛芷一直是睡在门外的。 想起那只魔尸,沈飞心里一阵绞痛,不知她的伤势有没有得到整治?辛芷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心都碎了。 还是自己太弱了,如果能够和天凌子一样强大,那便能够将辛芷保护在羽翼之下不受伤害。 “你住那儿吧,需要什么跟我说便是。” 两个陌生人就这样尴尬地相处在了一块儿,不过无头兄弟很乖平日里就呆在花圃中和灵鸡玩儿没给沈飞惹什么麻烦。直到这一天,沈飞正在修炼时,青琅来了。 朔风拖着朗月喋喋不休:“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不是你的错,怎么就不明白呢?” “咱们是仙门对吧?阿美把师兄打伤了对吧?我们是不是该保护师兄?” 青琅叹了口气走到朗月身旁道:“师兄,你别自责了,当时的情况咱们都看见了。” 朗月沉默不语,握着剑柄的手发青。 “走吧,大师兄被关禁闭了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来,咱们若是不去看他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朔风拍了拍朗月肩膀。 “师兄!” 青琅走进院子里喊了一声,见没人回应便自言自语道,“去哪儿了怎么没人?” 突然,朗月将她拉至身后把剑横在身前,“有魔气!” “出来!”朔风听闻也不敢大意,也挡在青琅身前注视着前方。 风微微吹动着花圃里的草木,幽幽清香中带着丝丝魔气。 朗月缓步上前,正要挑开花草,只见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的剑牢牢抓住。 “哈!” 他迅速地朝前方退了一计灵力,“砰!” 爆炸声将整个花圃炸翻了,泥土得满地都是,那草丛里的黑影一个翻身从里面飞了出来。 四人面面相觑,青琅打量半天,开口问道,“你是魔尸?是阿美的朋友吗?” 还是青琅反应得快,见过了一个辛芷之后也没有很惊讶,想到沈飞这里也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其他魔尸,想来想去应该是辛芷带来的。 “阿美的朋友?”朔风一听立马把剑收了起来,上前一步围着他打量一番最后目光落在无头兄弟的头上,“你的头怎么是这样?” 伸出手摸了摸,无头兄弟也没表现出不适。青琅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这头是缝上去的吧?看着真是古怪......” 这下无头兄弟听到了,有些不满,后退一步不让青琅摸了。 “哎?它能听懂我说的话?” 朔风笑了笑,“或许它与阿美一样是个开了智的魔尸,你说它奇怪自然是不爱听的。” 叉起腰,青琅不满道,“阿美性格那么温和,怎么这只魔尸却如此小鸡肚肠,难道魔尸之间还会有性格不同的说法?” “自然,”朔风道,“在成为魔尸之前他们本就是人,性格迥异也是正常的。” “哼,”青琅小声道,“那他生前肯定是个脾气不好的人。”说完朝无头兄弟吐了吐舌头,她做得夸张舌头伸得老长,却没想到被无头兄弟一把捏住,顿时收不回也说不出话。 “唔?”青琅顿时愣在原地,“呜呜???唔!!” “哇!!!”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捏着舌头的那只手用力一捏,激得青琅泪水横流。 “混...蛋.......!” 朔风见状赶紧上前拉开两人,“放开青琅!” 嗖—— 水月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横在两人之间“啪”地将二人弹开,无头兄弟后退一步嫌弃地将手放在身上擦了擦。 青琅捂着嘴蹲下身擦干泪大喊道,“你这魔尸,我要杀了你!” “师妹!” 见青琅果真发怒了,朗月挺身而出将其拦住生怕这个师妹再生是非。 “住手!”声音是从主屋里传来的,沈飞从半空中一跃而下拦在青琅面前,“师妹手下留情,他是阿美的朋友。” 青琅收住手指着无头兄弟道,“大师兄,这魔尸好生古怪,既然知道我是阿美的朋友为何要戏弄我?” 沈飞转过头朝无头兄弟道,“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性子如此顽劣,快向青琅道个歉否则今晚没吃的。” 扭捏了半天,无头兄弟才含糊道,“抱,歉......” 见这家伙在沈飞面前跟变了个人似的,青琅气不过“哼”了一声,“虚伪!” “青琅!” 见沈飞都发话了,青琅只好抱手道,“哼,得罪了!” 看到两人各退了一步沈飞欣慰点点头,转过身朝三人问道,“师弟师妹,你们怎么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朗月身上,对方别过头朝后退了一下,青琅出声道,“大师兄,你的伤还好吗?”说完目光朝下,看到沈飞腹部包裹着的药物还隐隐泛着血迹。 “师兄......这真的是阿美伤的吗?” 朗月抬起头看了那伤口一眼,又移开,只听沈飞转开话题道,“进来坐一坐吧。” 说完又将无头兄弟拉在一旁道,“这些是我的师弟师妹不可对他们无理,去树林里捡柴火准备烧饭了。”当然,他们都不食俗物,饭只是无头兄弟一个人吃。 乖巧地答应了沈飞只好,无头兄弟慢慢消失在小院内,沈飞推开门朝大伙儿道,“多谢你们来看我。” “师兄......”朔风欲言又止,看了眼朗月见他一直神情不大对,之前他就知道朗月其实一直对伤害辛芷这件事过意不去,沈飞待他们两个是真好。 朗月说,沈飞早就知道两人是延崇道人和鸿钧道人派过去监视他的了,可却并未追究他们,相反依旧真诚相待。朔风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了,如果更强一点,敢于反抗,哪儿会有这些事呢? “师兄,”青琅见朔风平时嘴巴叭叭的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话来,只好帮着道,“朗月师兄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是形势所迫,要不是阿美她突然朝你这么来一击,他怎么会伤她呢?” “不过...阿美不是最喜欢你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对你出手?” 这正是大家都搞不明白的,沈飞脸上没什么变化,将实情说了出来,“她...恐怕被炼制魔尸的人控制了。” “魔修?怎么会......这么说来这并不是她伤你的?” 朔风若有所思,“记得师父曾经说过魔尸就是将死去之人的魂魄抽出强行固定在法器内,说不定就是那人将她给控制了!” 沈飞垂下眸子,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辛芷脸上失控的泪水混着自己的血迹滴落在手心。 “而且,阿美她修为有金丹期,朗月那一击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势,师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出手,我...并不怪你。” 说不怪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可是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弟,一个是心爱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朗月那一击确实伤不到辛芷。 造成伤害最严重的恐怕是鸿钧道人以及魔崇的那两击。 虽然很不愿辛芷被天凌子带走,可眼下实在别无他法,鸿钧道人是铁了心要辛芷死,这才将她送入炼药阁。按照紫灵君那脾性恐怕也只有拿天凌子才毫无办法,辛芷的那一身伤也只有他能够施救。 听到沈飞说不怪自己,朗月身形一抖不敢置信,“师兄......我...我......” 他捂住脸有些颤抖,身体也不自觉从凳子上滑落。双膝跪闷声地道,“对不起。” 他知道,在这一剑刺下去的时候,两人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沈飞嘴上说不怪他,可心里却还是介意的。他只有慢慢补偿,直到这份愧疚完全消失。 “你没有对不起我,等阿美回来,你和她说罢。”沈飞笑了笑,“她脾气好,性子也温和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望着窗外风景听着隐约传来的鸟语,空中那座浮着的岛屿就像一座巨山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听爹说,那位把她从炼药阁里带走了。”青琅安慰道,“在师叔祖手里也总比落在紫灵君那儿好吧?” 朔风不敢苟同,“紫灵君咱们师父好歹成天打着交道的,那位...那位就连魔修打进明心宗了也没见着下来过啊。两者比起来,恐怕还是紫灵君好说话吧......” 朗月接着道,“我听炼药阁那边的弟子在穿,说师叔祖收了个亲传弟子,莫非就是阿美?” “什么?” “哈?” 沈飞朝他看了过来,眼里腾起一股火苗,“你说什么?弟子?还是亲传?” 朗月察觉着有些不对,看到沈飞脸色沉了下来心道糟了,“怎么...怎么你们都不知道?” “师弟,把你听到的都告诉我。” 对上那双带着阴沉气息的眸子,朗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觉得师兄如今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心魔的声音萦绕在沈飞耳旁道,【事到如今,你还要低声下气吗?】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还望珍重 方寸岛上,辛芷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睡了过去。 曾经的她灵力充沛根本不知睡觉是何物,自打尸丹裂开灵力流逝,若是没有天凌子的灵力相助她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就会陷入沉睡。 爬下床,习惯性地扯了扯腹部上的符咒,发现依旧不能撕掉便死了心朝外走去。 天凌子扔出一个传音符后正准备回去看看辛芷的伤势,却碰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紫灵君正提着个竹篮朝这边走来,笑吟吟地来到身前,那双明媚的眼睛看着天凌子弯成了一道新月。 “师叔。”她伏了下身,将手中的竹篮递了过去。 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一些点心,用模具印上了精细的花瓣,看上去十分可口。天凌子皱了皱眉,“这......?”难道紫灵君不知道他早就不吃这些东西了吗? 仿佛知道天凌子是怎么想的,紫灵君柔柔地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点心,师叔每日消耗大量灵力替你那徒弟维持内丹,这些点心里我参入了能够快速恢复灵力的丹药,又融入了仙草加以稳固。比起做成药丸来它既美味又效果显著。” 美味?还能恢复灵力?天凌子想到屋里那个睡大觉的人,猜她一定很喜欢。想着想着便勾起了嘴角,“辛苦你了。” 难得在他脸上有其他表情,柔而不施威严,看得紫灵君一下失了神。 “那就谢过了,语凝。” 刹那间,紫灵君整个人都愣住了。多少年没有听见旁人叫自己这个名字了,还是身为凡体时周围的人这么喊过。天凌子...他知道? 白皙的脸颊透着绯红的色泽,她咳了一声嘴角藏不住微笑,“师,师叔......” “你快些回去吧。”说罢提着篮子往木屋方向走去。 “师叔......”紫灵君咬咬牙上前拉住天凌子的袖子,“点心......” “我会吃,谢谢你。” 挺拔的身影在绿莹莹的树叶衬托下显得更加仙姿昳丽,紫灵君紧握住掌心望着天凌子离开的方向深深望着,“师叔...别怪我。” 辛芷本想出去寻找天凌子,她睡了一觉起来后感到十分饥饿。来到附近的山林里发现天凌子竟然在和紫灵君说话,两人表情十分轻松,天凌子也难得露出和蔼的样子。 她没有听墙角的打算,悄悄返回木屋中。 辛芷住在木屋的侧房里,虽然整栋木屋外表看着小巧但却应有尽有。听到两人朝回走的脚步声,辛芷一个激灵拉开门便闯了进去,谁知进到里面一看,竟然是天凌子的主屋!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辛芷躲进桌案下,她长得高,脑袋一不注意便碰到了桌角。 桌案摇晃着,从上面滚了一颗小球正好砸道辛芷脑袋。 她捂住头仔细一看,是一颗灵石? 伸出手迅速将它捡了起来,那灵石上已经锈迹斑斑,凸起的棱角一不注意便在她的手指上扎了个洞。 “嘶......”辛芷抬起手看了看,那洞扎得还挺深,上面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流。然而奇怪的是,灵石就像长了牙齿一样,吸附在她的指尖,怎么甩都甩不掉。 “嗯?” 怎么回事?这灵石好奇怪?她看到自己血液顺着灵石的裂纹流了进去,接着布满了整个球面。 正想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灵石,一瞬间,那灵石突然“咔嚓”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东西。 从灵石的顶部射出一道光线,整个人的思绪都被上面的影像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惨不忍睹的战场。 周围都是硝烟烽火,白骨皑皑,她看到周围是尸山血海,破碎的军旗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跪下!” 身后不知谁朝灵石的主人踢了一脚,身形一歪,双膝跪在地上。 低下头,她看到灵石的主人心口被一只长箭贯穿,身上的皮甲上尽是交错大的刀痕和凝固的鲜血。 灵石的主人似乎支撑不住身体侧倒了下去,目光望向远方,不知在看着什么。 紧接着,辛芷听到一声轻得几乎无声的咽气。 她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 可能这是一个战争里的士兵,他还年轻,还有未完成的愿望,却只能在这里终结性命。 过了一会儿,听到几人走了过来。 “她死了吗?”说话的是一个声音有些低沉的少年,他踹了踹灵石的主人,尸体不由自主地翻仰朝上。进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披黄金甲的少年,他苍白的面容在这身崭新的铠甲衬托之下显得气宇轩昂。 接着,少年捂住头似乎感到十分痛苦,一股黑色的魔气从他身上褪出在外面凝成一道人形。 黑影看了眼灵石的主人,道,“被一百多根毒箭射中,其中一根还正中心脉,除非是大能其余只能是死路一条。” “呵呵,”少年笑道,“这倒是,她与本王一样是个没有灵脉之人。不过我还是不放心,魔崇,去把她的头砍下来。” 魔崇摇摇头表示为难,“她身上似乎有道什么东西我无法靠近,还请王爷自行前去。” “啧,”少年看了他一样瘪嘴道,“废物,要你有何用?” 魔崇道,“我替王爷延续生命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怎能叫没用?” 少年不与他多说提着剑走来,抬起脚朝灵石主人脸上踩了几脚,“没动了,应是死透了。” 抬起手臂,长剑落下,在灵石主人的头部下方应该是脖子部位狠狠地砍了几剑,直到少年因剧烈的动作显得脸色更加惨白了才住手,“妈的,怎么砍不掉?” 扔下剑,少年晃了下身形。魔崇道,“王爷从未提过剑,又总是生着病,不善于武很是正常。罢了,既然人已逝去,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做,走吧,陛下。” 听到魔崇这么叫他,少年很是受用,背都挺直了,“好,回宫!” 辛芷感到惊恐,从灵石的角度看过去就像那少年在看自己一样,她捂住嘴缩在角落里,接着灵石的画面转换到了一处巍峨的城楼之下。 夕阳之下,一人身着白袍背着残云用清冷的目光看向自己。 诧异地发现,竟然是天凌子,他额心有一道淡红的火焰。不知为何,辛芷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沈飞在看着自己。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灵石的主人走了上去。 那是一道甘冽的女子声音,端庄且肃穆,“国师此番离去山高路远,还望珍重。” 天凌子说了什么她没听到,因为这个时候真正的天凌子正站在身后看到被打开了的记忆灵石冷冷道,“你把它打开了?” 就像被捉住了的小贼,辛芷吓得一阵慌乱,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影像一下就消失了。 “你,把它打开了?” 虽然之前就怀疑过这颗灵石是不是辛芷的,可终究是不能凭一道声音就确定。现在,灵石认主,确定了辛芷就是它的主人。 “你......”他将竹篮放在桌子上一步向前,身上的威压没有刻意收敛压得辛芷连连打冷颤抖。 “我...不是故意.....想找你......” 牙齿上下打着颤,吞吞吐吐了半天都说不清话,天凌子索性拿了块点心塞到她嘴里。 “闭嘴,回屋去。” 辛芷哪里还吃的下着糕点,她有些犯恶心想吐,却听到那人威胁道,“不许吐。” “是......” 说完这个字,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路上还跌了几个跟头,等走到屋内满脸都是糕点渣子,泪水还糊了一脸。 因天凌子的威压,灵石从辛芷手上脱离开来掉在地上,她走得急也没拿。 蹲下身,拾起还没有关闭的记忆灵石,天凌子注入灵力接着影像重新放了出来。 和煦的风儿吹进窗户里,辛芷被那一阵威压震慑得害怕得不行,导致她现在饿得慌,刚才那块甜点连渣子她都吃完了。 捂着肚子起身,天凌子在主屋里半天都没声响,只要避开他去找幻蝶,就可以让她带着自己去找吃的。 想了想,她走到门前,刚一打开就看到天凌子跟个木头似的立在外面。 “师...父.....?” 一开始辛芷想着有了无相君这个师父不该再认天凌子了,可那人实在太过不讲理用灵力来威胁她。 天凌子站在门口沉着脸,“你要去何处?” “我......”还未说完,捂着的肚子发出“咕”的声响。 天凌子顺着声音看过去,自然明白了。 虽然给辛芷腹部上贴了符咒确保灵力不会泄露,但在这里需要用到灵力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刚刚天凌子无疑的释放威压让辛芷恢复了好久,这一下便用了大半灵力。 “跟为师出来。” 辛芷埋着脑袋走在他身后,嘟囔着,“不用灵力,糕点也行......” 她对天凌子还有些害怕,除了通过天凌子给她输送灵力以外,通过吃这里的东西也行。紫灵君的糕点每一块都是精心炼制的上好补药,辛芷吃了立马就恢复了。 天凌子听在耳朵里不是滋味,心想回去便把那些糕点丢了再也不让她碰。 来到一处高台之上,那是天凌子打坐的地方。 只见天凌子靠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坐下,朝她道,“来,坐我身上。” “这......”不大好吧,她还从未与沈飞之外的哪个男人离得这么近,而且要是被沈飞知道了会生气的。 见她不动,天凌子道,“你身上的伤不治了吗?这样对恢复尸丹要快一点。” 接着又补了一句,“沈飞被你差点掏了金丹,你不快点修复好尸丹去找他吗?” 是了,她得快点修复尸丹才行! 想到这里心里也没了那些顾虑,按着天凌子的指示面对他坐到身上,她伸出手将人环抱住,强大的灵力瞬间将两人包围着。 她感到头有些晕晕的,便直接靠在了天凌子的肩上。 看着身前的人睡得如此香甜,天凌子回想到记忆灵石里,那个还是凡人的辛芷。 影像中,她疲倦地靠在朱红色的柱子上看着高处的天尊殿,低垂着脑袋轻声自语道,“我会变强的......国师,不要走好不好?”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皇家族谱 微风轻轻撩起天凌子雪白的长发,与身旁如丝般的秀发缠绕在一起,看得他心里莫名一颤,却又觉得十分满足。 柔嫩的脸靠着他的颈窝,微弱的气息扫过耳后。天凌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中都是甜味。 他目光向下,看着少女细腻的脖颈有着好看的弧度最后落在手臂上。糜烂的皮肤已经愈合但上面依旧有着深棕色的疤痕,那些蛊虫已经被灵力镇压暂时还不会冒出来。 “幻蝶,”天凌子喊了一声。 没过多久,远处幻蝶放下手中的石磨盘不情不愿地飞了过来,那石磨盘便是将灵力输送至整个岛屿的媒介。看到依偎着的两人砸了咂嘴,“我很忙,要管这十方岛上的法阵,有什么事?” 天凌子道,“她手上这蛊,你去查查。” 幻蝶这才想起魔尸身上确实被中了蛊。她走上前仔细检查了辛芷的手臂,朝天凌子使了个眼色,“种蛊之人真是心思狠辣,这种蛊虫怕不是用人肉喂了许久才如此凶残。” 这种蛊虫她曾经在一些低等鬼修手中见过,毕竟鬼修都喜欢拥有漂亮的皮囊但他们却无法通过灵力修复。一旦皮囊被破坏了只好再去找一张。 有些鬼修心术不正便用这种蛊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毁了别人的皮。 幻蝶从辛芷手上收集了一块皮肤放进瓷瓶中,“我走了,那石磨盘你自己推啊?” “我自有办法。” 让幻蝶出去一是查查这蛊的来历,二是天凌子觉得她越来越碍眼了。走了正好,没人打扰了。 “嗯......”睁开朦胧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天凌子那张和沈飞一模一样的俊脸,看得辛芷一愣神脱口而出,“沈飞?” 这一喊,把天凌子给惹怒了,立马那张和煦的脸色变的阴沉沉的,“看清楚我是谁?” 一声训斥把辛芷彻底给吓得清醒过来,歪着脑袋望着他道,“师父?” 辛芷才清醒,声音听着软软蠕蠕的,把天凌子心里的那股莫名其妙的火“噌”地给浇没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感到体内灵力补充得差不多了推了推,却发现被紧紧搂着,“师父,灵气补完了。” “嗯。”天凌子应了一声,手里却依旧揽着背没有打算放人。 “师父?” “嗯?” “灵气补完了......” “嗯。” 如此循环了几次,辛芷终于发现不对,天凌子是在逗她玩? 没多久,兴许是腻味了,天凌子才将人放了下去,“那灵石你看过了?” 也不知为何天凌子突然想起要问这个, 辛芷点点头有些疑惑,“是。” “那你可知,这记忆灵石的主人是谁?” 辛芷摇摇头,她哪儿知道?不过想起这主人死时那带着遗憾的叹息,不知为何心里有股悲伤油然而起。 天凌子伸出手抚上她的后脑,柔软的发丝绕在他的手指上依恋地搭着,带着绒毛的耳廓更是令人爱不释手,“是一个...傻丫头。” 傻丫头?是说灵石的主人吗? 天凌子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树林,里面一道黑影闪过,他垂下眸子温和朝辛芷道,“来,让我看看这几日你的尸丹修复得怎么样了?” 点点头,辛芷解开衣服漏出平坦却有着狰狞伤痕的腹部,那里有三道触目惊心的疤,一道是剑伤穿过了整个小腹,另外两道分别在正面和背后,天凌子眼色微暗将手掌附在上面。 灵力渗透进皮肤温和地包围着泛着红蓝相间光芒的尸丹,上面深邃的裂痕饥渴地吞噬着圣洁的灵力。 辛芷满头大汗地接纳着这股强悍的灵力,良久天凌子才将灵力收回,“明日继续。” 不远处的树林之中,黑影从树干后走了出来,斑驳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正是沈飞。 遥遥望去,动作亲昵的两人令他心如刀割,心魔在脑海里嗤笑,“先是收作亲传弟子,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跟这弟子传出什么不伦恋了?” 这一次,沈飞没有反驳,手中的水月被紧紧握着,他按捺住心头的躁怒转身离去。 ****** 青琅和无头兄弟正在院子里吵架,当然吵的只有她一人,原因是无头兄弟拦着她不让找沈飞。 青琅鼓起腮帮子将手中的书全数放在一只手上,另一只则指着无头兄弟骂道,“凭什么不让我找大师兄,你算老几?” 无头兄弟不做声,默默站在一旁说什么也不让她进院子。 “大块头,若不是见你是阿美的朋友,姑奶奶我早就把你收了。”也不知为何,青琅见着无头兄弟就忍不住与他拌嘴。 “青琅?你怎么来了?” 沈飞从十方岛上下来一处院子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相对而战,中间火药味之浓。 “师兄!”青琅摇了摇手,侧身将无头兄弟朝旁边一撞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师兄,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说完边将手中的一叠书递给了沈飞,接过来一看,都是一些历史上记载过的一些国家,翻开上面第一本便看到写着《洲海国史》。 “师兄,有件事...一直困扰我许久了,”她抬起头,明亮的眸子弯弯地透着焦虑,指着那本《洲海国史》道,“这是我在藏书阁里找到的一本书,你还记得阿美的那副盔甲吗?” 翻到其中的一页青琅指着问道,“这个标记代表着洲海国皇室,阿美的盔甲上...也有一模一样的图案,还有...还有我娘给我的那块玉佩......也有!” “师兄......”青琅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沈飞安慰道,“别急,这世上图案那么多,万一只是相似呢?不要乱想,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师父不就好了?” 青琅更是撅起来嘴,她又何尝不想去问鸿钧道人?可是,若从他嘴里得到的答案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那这些年来算什么? 青琅继续道,“我把这些书给朗月师兄看过,他说阿美有可能就是当年的洲海国人。” 她往后翻了几页,“洲海国存在期间,魔族还频繁地在周围活动,他们常常与洲海国交战。说不定阿美就是那些死去战士的其中一个。” 虽然知道辛芷当初可能死在战场之上,但他确实没有想过是因为和魔族战斗。辛芷是皇族,是皇后嫡出的女儿,却把她派往边境,这分明就是用心险恶啊。 沈飞拿起那本《洲海国史》往后翻,目光却在其中一排停了下来,这是洲海国皇室成员谱,上面找到了在辛芷的名字:仁安帝与皇后琼氏之长女。 后面还写道大公主辛芷生性淫、乱,残暴不仁,因得罪国师被天降惩罚,死时二十一岁。 “阿芷......?” 沈飞是怎么都没想到,史书上会这么去写辛芷。那个乖巧温和的女子真的是描绘那样吗?他不信。 青琅见沈飞一直盯着那一行不动便凑上去,“辛芷?就是阿美吗?” 当看到上面的记载后,在一旁直摇头,“怎么会?阿美不是这样的人吧......是不是写错了? “阿芷......” 他当然不会相信。 因为即使成为了魔尸,辛芷的身体记忆是不会骗人的。 从第一次见辛芷时,他便觉得这只魔尸似乎与旁人不一样,她守礼,谦和,温柔,真诚......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赏心悦目的贵气。 每当有人说话时她都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从不多话,每当有人需要帮助时她又是第一个冲到前面。她连草木都不忍心伤害怎么会残暴不仁? 在两次刺伤自己后,那番痛苦的真情又怎么会是装的? 若真是一个荒淫无度的公主哪里会是这种性格?自己...又怎么会喜欢上她? 青琅翻开其他的书,指着道,“之前我好像看到过这个名字,对了在这儿。上面写了事实上仁安帝并不喜欢这名公主,传说她是琼皇后与鬼王暗结珠胎后所生的半鬼!” 当时在看到这段话时,青琅只是当做普通的猎奇话本看了一眼就翻过了,这些骗骗凡人倒是可以。 那时候的鬼王算一算应该是无相君吧?且不说一个鬼王怎么可能与凡人女子相爱,无相君那等骄傲之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而且还揣着他的骨肉。 想想都不可能嘛! 但是在看到沈飞这副深沉的模样时,青琅吸了口气...不会吧? 之前听其他弟子说起大齐的皇帝和长公主两人同根相残的故事青琅便觉得皇家之人水实在太深,不是她这种山里长大的姑娘所能接受的。 没想到,早在一千年之前的洲海国,连皇后都敢揣着别人的孩子进宫! 沈飞看着野史上的这些文章,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果是这样...如果真如野史上所说,不对,就算不是真的只要皇帝相信了,那就是真的了。 所以辛芷才会被派上战场,所以史书才会乱写,所以...她才会在二十一岁的年华与数万士兵被埋葬在沙丘之下。 这就是他的爱人,短暂却又可悲的一声。 青琅又念道,“阿美还喜欢过他们的国师啊?竟然还穷追不舍?” 沈飞感到耳朵里一阵嗡鸣,捏紧拳头问道,“听闻师叔祖曾经在洲海国呆过一段时间,师妹,你知道具体年份吗?” “啊?我想想啊......”青琅揪着头发闭眼思索,“好像...当时师叔祖救了个皇子吧,叫什么来着?辛...辛...子安?” 沈飞立马翻开方才那本皇室族谱,果然在仁安帝之后找到了他与第二个皇后所生的孩子——辛子安。 他的皇姐,也就是琼皇后所出的长女辛芷! 天凌子所在的朝代,正是辛芷生前所居之处,他还记得天凌子因为救二皇子有功,被仁安帝封为国师! ——大公主辛芷生性淫、乱,残暴不仁,因得罪国师被天降惩罚,死时二十一岁。 ——阿美,还喜欢过他们的国师...... 她喜欢的从来都是天凌子,即使重生为了魔尸也对那张脸念念不忘! 沈飞摸了摸自己的脸,指甲深深地陷在里面,青琅失声叫道:“师兄,你怎么伤自己的脸!” ------------ 第一百六十九章 青琅身世 青琅立即从空间里拿出药来替沈飞抹上,“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脸给划伤了,师兄...阿美的事咱们再想办法,如果推测准确,那么师叔祖应该曾经与阿美相识,不会对她差的。” 沈飞低头沉默不语,他担心的正是天凌子对辛芷太好!一想起在方寸岛上看到的那一幕,相依亲昵的身影......直到现在内心都无法平静。 他确信天凌子是知道自己存在的,他们之间还有短暂的目光对视。 然而天凌子并没有立即将他赶出十方岛,反而大大方方地让他看,让他知道辛芷选择的是谁。 这是明显的挑衅。 沈飞觉得好笑,这样一个大能犯得着吗? 他记得初见辛芷,虽然她不记得以前的事,可却莫名地亲近自己,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残魂中的意识所导致的。 所以是把他...当做天凌子的替身? 沈飞咬了咬牙关,真是不甘心。 朗月曾经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己与天凌子或许是同一个人。 当时沈飞并不相信,也不接受这个猜测。然而越细想越觉得不对劲,辛芷一直喜欢抱着沈飞,说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一股香香的味道。 然而她也曾经对自己说过,天凌子身上的味道和自己一样...... 沈飞提起袖子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并未闻到有什么味......那辛芷说的那种气味到底是什么天凌子会和自己共同拥有呢? 把自己查到的事交代完后青琅便离开了,夜晚的凉风吹起她的衣摆将灵碟和娘留下的那块上古冰玉吹打得叮咚作响。 她低下头拾起腰上的冰玉,指尖摩挲着背后那排秀丽的文字——【吾儿青琅】。 沿着小路向自己的屋内走去,却在半途中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影。 青琅看着面前高大的,浑身被黑衣包裹着的男子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刚与青琅拌完嘴的无头兄弟,他一言不发站在那里跟块木头似的。 青琅挑眉不悦道,“你在这儿被人发现了给师兄添麻烦可不好。” 说罢侧身与他擦肩而过,两人相距渐远无头兄弟才转过身子看着她,微微启唇,不知在说些什么。 “爹!” 青琅跑进鸿钧道人的住处,与自己斗争了许久才决定去找爹问清楚,沈飞说得对,与其自己在心里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找当事人。 “爹?” 卧房里没有人,青琅绕过花园感受到鸿钧道人的气息在后山的树林,便犹豫片刻将自身的灵力隐去瞧瞧跟了进去。 果然没走多久,便看到鸿钧道人站在苍茫的云海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鸿钧道人打开传音符,里面传来天凌子的声音:“继续照原计划进行。” 听到对方并未改变主意,他叹了口气,手上运起真火将其烧毁。 火焰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传音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突然,感受到背后传来一股清新的灵力,回头一看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树林里走出一名窈窕女子,柔软的发丝整齐地拢在头上,她面色冰冷孤傲地迎着风看向鸿钧道人,“师兄。” 来人正是紫灵君。 鸿钧道有些惊讶,毕竟面前这人从来都是叫她“掌门”,于是回了个礼,“师妹这么晚来找我有和事?” 紫灵君走上前,“是来谢谢师兄助我恢复伤势。” 鸿钧道人倒是罢了罢手,“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良久,紫灵君笑了笑似是探寻问道,“师兄......可知道师叔才收的那名徒弟?” “嗯...啊?”虽然知道辛芷的出现会让紫灵君感到威胁,可没想到这个骄傲的女子会直接来找他来打听。 不过......他还真是不想在两人中间周旋。 “师叔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啊......” “哦?”紫灵君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疑虑,“当年师兄跟着师叔下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 鸿钧道人一惊,她怎么知道? 仔细想了想,他没有说漏过嘴呀?那紫灵君是怎么知道的呢? 像是知道鸿钧道人的想法,紫灵君淡淡道,“曾经听说师叔回来后便闭关了,同时掌门师叔祖还有师父也在同一时间闭关了一百年。” “更奇怪的是,他们出关之后...师兄你的身旁多了个沈飞还有...青琅。” 面对她的陈述,鸿钧道人觉得自己气势矮了大半截,“师妹你想说什么?” 紫灵君微微低头,抿嘴笑着,眼神温和得很,“沈飞...和师叔是什么关系?” 夜晚的凉风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相隔得更远,鸿钧道人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这个师妹,她的眼里总是有一种带着审视的意味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 “阿飞是我在外面捡到的孤儿,怎么会和师叔有关系?” “师兄,”紫灵君周身悄悄释放着灵压,让鸿钧道人有些不适,“沈飞生得与师叔不说九分,那也有八分相似,还有同样的修炼天赋......” 鸿钧道人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或许阿飞是师叔的后人也说不定,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哦?”紫灵君更是诧异了,“我怎么曾经听师父说,师叔他是掌门师叔祖从昆仑仙山带回来的?” 鸿钧道人哑口无言,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更是如雷轰顶,“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儿会被谁遗弃在尽是飞禽神兽的仙人交界处?莫非...师叔是从仙界下来的?沈飞则是他的另一个化身?” “怎么可能!”打断紫灵君的话,鸿钧道人斩钉截铁道,“师妹切勿非议师叔,否则被他知道了会生气的。” “呵,”紫灵君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袍,皮笑肉不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可是师兄你自己说的。” “......” 她低下头看着鸿钧道人笑了笑调侃道,“说起来青琅也长这么大了,真有意思,当年师兄刚与我表明过心意...转身就突然抱了个孩子回来,这么多年的师门之情咱们几个却连青琅的母亲是谁都没见过......” “师妹......”他感到无力,口舌有些干燥,像是一块大石头哽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随即露出苦笑,“你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我抱了别家的孩子......” “可不是像抱的孩子吗?”紫灵君玩笑道,“师兄这些年在琅儿身上喂的灵药可快赶得上半个炼药阁了,能把一个毫无灵根的人洗髓成三灵根,师兄确实是对琅儿费尽了心思。” “你,你查过我?” “进购那么大量的灵药我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她走到不远处的一汪清泉之中,伸出手轻轻拂过漂浮在上面的荷叶,“这么多年师兄的修为丝毫未长进也是因为她吧?” 鸿钧道人反驳道,“关琅儿什么事,再说了我哪儿能跟师妹你们比,本来就是半路出家沾了师叔的光才能修炼到元婴,哪儿还上的去呀。” “是吗?”紫灵君转过身看着他,她的唇色极美饶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弧度,“我还以为是为了维护琅儿的肉身才耗费了师兄大量灵力。” “师妹休要胡说,琅儿乃我亲生孩子。” “哦?那这池子里的无上黑莲去了哪里?”她抬手一只,只见那漂浮着荷叶的深潭上。无上黑莲,乃昆仑瑶池中的仙莲,八百年一开,可用来塑人身。 曾经鬼王雪谷也用它来装过玲珑的魂魄,只是这种方法极其损耗修为,要想黑莲一直保持人身就得每月渡灵力,若少渡了灵力或者耗尽,那么黑莲将无法化形。 “无上黑莲啊,几个月前有个小贼把它给偷走了。” “我记得师兄种了两株。” “都...都被偷了......”他说得自己都毫无底气,最终将话语都化作无声的默认垂下了头。 “她,只是一簇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凡人魂魄,被放进无上黑莲里精心饲养多年,不知为何师兄要如此尽心尽力照顾她?琅儿到底是什么人?” 鸿钧道人感觉自己完全被钉在原地,张着嘴无法辩解,因为...紫灵君说的都是实话。 青琅确实是不是他的孩子。 至于她是谁,鸿钧道人也不知道,“当年师叔从洲海国回来后,便将她托付给我,说是一个故人。” 交给他时,天凌子还给了快不知哪儿来的玉佩,上面刻着小小的名字——“青琅”。之后,天凌子便因入魔闭关修炼去了。 然后他就跟个老妈子似的把这一簇弱小的魂魄放进无上黑莲之中,每个月,他都会向深潭中注入大量灵力,经过多年的孕育成了一截灵藕,再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婴孩...... “琅儿是我精心呵护长大的,她就是我的孩子。”鸿钧道人笑了笑道,“师妹也知道,这修仙之路漫漫无期,琅儿带给我许多没有体会过的欢乐,你就帮师兄保守这个秘密吧。” 紫灵君莞尔,这一趟虽然没有套出想要的消息,不过倒也没算白来。 “自然。” 皎洁清冷的月色之下一名少女在雪中奔跑着,冰雪之中留下一串足迹。 青琅不知该去哪里,就在刚才,她得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喊了二十多年的爹竟然不是亲生父亲,更可怕的是,她是一道魂魄,甚至连身体都是灵藕化成! 啪—— 跑得太急,脚底一滑,青琅整个人毫不犹豫地朝前摔了下去,冰冷的雪刺进骨头里冻得她蜷缩了起来。 “呜呜呜......这不是真的......爹......” 茫茫山林,风雪将少女的身影渐渐掩埋了起来。远处,一串脚步声慢慢走近...... ------------ 第一百七十章 成了父女 微微睁开眼睛,月色之下,身旁停下一双挺拔的长腿,顺着上去宽阔的肩膀上却缝着一个不太相称的皮脑袋。 “你......”她太累了,哭得脱力的青琅浑身深陷进了雪堆里。 无头兄弟弯下身,将少女打横抱起慢慢地朝沈飞的小院走去。 他没有惊动闭关的沈飞,而是将青琅悄悄带进了院子外面的山林。一进入他的院子,整个地方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完全相反,这里是暖春之夜,虫鸟鸣叫,一片和谐安详。 由于之前的招新大会,天凌子收起了结界,寒冬的风雪很快便将整个明心宗覆盖,虽然现在重新将阵法打开但是依旧还没有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沈飞小院却一直被阵法笼罩着的,他素来喜欢暖春时节,又爱将院子打理得整洁精致,设一个阵法好好保护着,怕辛芷四处弄来的那些娇花被一个不小心弄坏了。 青琅被放在一块干燥的草地上,她眼睛有些红红的,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看到无头兄弟此时也没力气说话垂着眸子坐在哪儿。 无头兄弟看了她一会儿,转身朝竹林深处走去。 见他要走,青琅喊道,“喂,你去哪儿?” 然而无头兄弟却没有理她,这让青琅大为失望,想到自己一个人见人爱的掌门之女突然变成没人要的灵藕姑娘,那般戳膝盖骨的事却被这只平日里总被自己骂的魔尸知道了,没准他在背地里嘲笑自己吧?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青琅高声道:“你别走!回来!” “喂!” “呜呜呜.......大傻个子都不要我了呜呜呜......” 突然,从前方又传来脚步声,青琅立马抬起头果然见无头兄弟从树林里走了回来,青琅注意到,他的手上还捧了一束花。 这些花娇媚多姿,还很新鲜,一看就是刚刚摘的。 “这...是你给我的?”青琅吸着鼻子问道,若是原来她肯定会把花儿抢过来,可现在却不敢了.....她什么身份都不是。 “嗯。” 无头兄弟点点头,将鲜花递至少女跟前,“不哭。” 越是这样说,青琅刚刚才停下的泪腺又酸了起来,两眼一糊,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去,滴在鲜花上。 她用袖子使劲擦着眼泪,心里却越来越酸怎么都止不住,“呜呜呜......” 先是小声呜咽,最后变成放声大哭,“呜呜,爹啊——” 她拽过花狠狠地吸了一口,花粉进入鼻腔,皱起眉头打了个喷嚏,“阿嚏!” 一瞬间鼻涕横流,活像一只小花猫。 “不哭。”无头兄弟又低声道。 第一次,也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觉得无头兄弟特别亲切,这种感觉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就十分熟悉彼此。 “你懂什么,我没爹了......我没爹了!” 青琅“哇”地倾身双手搂住无头兄弟的脖子嚎啕大哭,嘴里一直念叨着,“我怎么...怎么就是一截藕呢?呜呜呜......” 山林之间,月明星稀,十方岛泛在空中发出圣洁的辉光,底下偶尔听到有人不太文雅的哭泣,没多久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沈飞走到无头兄弟面前,看着哭累得已经睡着的青琅,眼里充满疼惜。 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妹妹,是整个明心宗捧在手心的明珠,突遭此变定是无法接受。 “你...好好陪陪她。” 无头兄弟点头,忽而开口道,“她...似乎,见过。” 沈飞不解,“你见过,是不是在铁丘山时?忘了吗,那时候你和辛芷与我们打起来了,青琅便和我在一起的。” 谁知无头兄弟却摇摇头,“在梦里。” 梦? 他比划着把手放在心口上,皱着眉头含糊不清地说着,“她...死了,我...好难过......” “生病...好多人...她死了......” 这是——生前的回忆? 他记得辛芷曾经也梦到过生前的记忆,那些记忆碎片在脑海里是不是地出现让她很是纳闷。 “你看到青琅了?你认识她?”沈飞不敢置信,这世界也太小了。 无头兄弟歪着脑袋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解释道,“梦到,她死了。” 沈飞当下断定,两人一定是认识的,他看着无头兄弟捂着胸口重复着,“我好痛,好难受。” 沈飞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顺着梦境分析,“来,跟我回去,把她放进屋里睡。” 无头兄弟听话地抱起睡着的青琅,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平稳地朝小院走去。 沈飞则重新翻开《洲海国史》,上面写道,在最后的几十年时间里,因为当时的皇帝神英宗想要长生不老,与魔修达成交易允许他们入城。 魔修身上的瘴气带来了瘟疫,在洲海国全面爆发。 “你看到许多人生病死了?”沈飞问道。 “嗯。”无头兄弟点头,“好多人,死了。” 是了,他梦见的应该就是那场可怕的灾难,而青琅...应该就是死在那场瘟疫当中。 *** 鸿钧道人站在青琅住的阁楼前,看着漆黑的屋内便知道没有人。 他心下忐忑极了,在大殿里到处都都找不到青琅的身影,出门去寻,在大雪中顺着青琅的脚印找到了沈飞的住处。 站在门口听到青琅嚎了许久,鸿钧道人披着风雪转身离开。 鸿钧道人的住处十分典雅,竹林皎月,石桌好酒。合在一起就是潺潺岁月,林中仙人。 温了一壶酒递给前来找自己的沈飞,和蔼道,“来来来,乖徒弟你常常这是我在琅儿化形那年酿的酒,本来准备给她成亲的......” 沈飞接过没有多说,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鸿钧道人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之间是一阵无言的沉默,良久他才小声问道,“她,都知道了?” “是。” “哭了?” “哭累了,在我院子里休息。”沈飞恭敬回答。 自从鸿钧道人把辛芷打伤并且惩罚了他之后,沈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尊敬的长辈。 说不恨,那是假的。 可是他知道,鸿钧道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其实后来很久之后才想起,我是见过琅儿的。当年师叔祖举行祈福大典,我去制衣坊里做了件衣服,结果有个小姑娘冒冒失失地把它给拿走了。你说这丫头,从小就机灵,这点像我......” 他笑着将酒送入口中,沈飞清楚地看到他的眼里带着晶莹珠花,“多可爱呀,小小的一个人特别活泼。那时还不知道她会成为我的女儿......” “她是一个朝廷大臣的女儿,和陛下关系亲近,什么地方热闹便往那儿蹿,后来城中爆发瘟疫她就被染上了。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那时还不知道她叫什么,陛下也十分悲痛人都瘦了许多。我也觉得可惜,凡人的生命实在太过于脆弱。那么活泼的一个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 “青琅的娘,因她去世过于悲痛,听说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后来我也跟着师叔回了明心宗。” “接着没多久,师叔把洲海国的魔修全部消灭了,回来给了我一缕魂魄说是故人,我还在想是什么故人呢,结果养大了一看,竟然是她。” 沈飞替他续上酒,故意道,“青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截藕,师父,用其他的不行吗?” “那可是无上黑莲,结的是灵藕!藕怎么了,她小时候不就是满身藕节巴吗,肉嘟嘟的......”鸿钧道人显然是有些醉了,说话都不利索。 “是啊,小姑娘可能接受不了。” “其他的,呕,其他的为师也没钱买......”他倒在桌子上嘴里念叨着,“为师每年给你们发了压岁钱,哪儿有多的......” 沈飞凑近试探道,“可我那儿怎么这么多?还以为是师父给的......” "害,"鸿钧道人闭着眼打了个酒嗝,“那,那是你师叔祖疼你......我哪儿来这么多......” “师叔祖待我这么好?”他继续引诱。 “自然是,因为...因为你是他.......” 正在关键时,鸿钧道人扯了个呼噜。 “师父?” 看人实在是睡得沉了,沈飞见也问不出个什么只好将他扶进屋内安顿好。 正如自己所猜想,那些灵石确实是天凌子给自己的,可是为什么要给那么多呢?自己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重重疑虑压在心里,让他十分烦躁。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出关,把辛芷接回来,把她放在天凌子那里可不放心。 *** 方寸岛上,辛芷趴在天凌子怀里吸收着灵力,这股舒适的气息让她简直沉醉不已。天凌子不由纳闷,“我的灵力已经抽完,怎的还这么黏人?” 是的,辛芷之所以之前能够闻到天凌子身上一股香香的味道,就是因为背上的文身被注入了灵力。 两股灵力都来自天凌子,相触之时自然会产生亲近感。 而当初在铁丘山对沈飞亲近,也是因为沈飞本就是天凌子的分身。 兴许是那灵力在身体里太久了,就算现在被抽离但辛芷依旧习惯性地依恋天凌子的气息。 他拍着辛芷的后背低声道,“你这魔尸,抱了沈飞又抱本尊,真是要不得。” 他性情好了就自称我,心情不好就自称本尊,再不爽就捏捏辛芷的脸蛋,反正现在有人逗弄的日子挺不错。 那日天凌子早就发现沈飞进入幻境了,没有驱赶他,就是要戳戳这分神的锐气,让他明白在本尊面前只有被征服的份。 “哒哒哒。”有声音朝这边走来,天凌子放出灵力,发现是幻蝶回来了。 幻蝶风尘仆仆地飞了过来道,见黏在一块儿的两人愣住了,“你俩这是在干什么?” ------------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镇宗之人 淡淡地朝她看了一眼,天凌子嫌弃道,“小声些,好不容易才睡着。” “哈?”幻蝶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她成天都睡还需要你哄?”况且不管怎么看天凌子也不想会哄的人啊。 天凌子这话倒不是乱说,这些时日虽然辛芷的尸丹在符咒的控制下并没有再泄露灵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反噬便慢慢显露,最明显的症状便是腹痛。 昨夜天凌子听到辛芷房内传来痛苦的呜声,打开门一看,魔尸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她脸色惨白两眼失神地仰着,蛊虫也因灵力混乱再次苏醒过来直接蔓延至大臂,那模样看上去实在惊悚。 即使后来给她渡了灵力,疼痛也过了许久才消失。 现在,她变得越来越依靠天凌子的灵力,只有在这片气息之下才会安心。 “此番前来,是否查到些眉目?” 幻蝶老实汇报,“自然,我手下的那群小蝴蝶做事很是牢靠,你才我发现了什么?” 她蹲下身凑近辛芷,撩起少女的衣袖看到满目疮宁的手臂瘪了瘪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天凌子想也不想,“好消息。” “近半年以来内购买这种蛊的人里,有三个来自修士,看穿着应是明心宗、皓月宗、天启宗的人。” 天凌子听闻,觉得是时候让延崇道人加强下宗门训诫了,怎么去买些这种玩意? “查到是谁了吗?” 幻蝶摇摇头,“没有,那人用的不是真名,只是听说是一名不太高的男子。” 不太高的男子?天凌子想,还好明心宗人不多,让他们好好查一查便能够知晓。 “那坏消息呢?” 幻蝶笑了笑,“买这种东西的人通常不仅不会留真名,还有可能乱穿别人的宗门的道袍......” 突然,她的神情一愣,回过头朝十方岛入口看去,“有人来了?” 果然下一刻便看到紫灵君神采奕奕提着个放着点心的竹篮姗姗而来,这段时间每隔两三日她都会给天凌子来送专门制作的糕点。 当然,这些糕点最终都落入辛芷腹中,她现在急需大量补充灵力的药物,紫灵君这糕点又美味又补灵力,甚是满意。 见她吃得高兴,天凌子便默认了让紫灵君经常送过来。 “师叔。”只见紫灵君朱唇微启挂着明朗的笑容,将篮子交到天凌子手中。 看见依靠在他身上昏睡不醒的魔尸时,笑脸一僵,“这徒儿也实在放肆...哪有.......” “语凝,谢谢。” 天凌子立即打断她的声音,看见紫灵君脸色都黑了幻蝶绷着脸一丝都不敢动,虽然她不喜欢这只魔尸,但相比起来更不喜欢紫灵君。 也就只有天凌子那笨蛋看不出这女人的心思,眼里的钦慕都要溢出来淹死人了还装什么正经。 见天凌子似乎有些不悦,紫灵君也不好说什么,转而道,“今日此番来寻师叔,是想与你商量除魔大计。” “除魔?”天凌子挑了挑眉,谁不知道他现在最不喜欢管这些事,怎么不去找鸿钧道人商量?不过看在这师侄给自己送糕点的份上还是多询问了两句,“怎么回事?” 见天凌子询问了,紫灵君便紧接着道,“弟子们传来消息,发现魔修有异动。” 自打被魔尸攻山,明心宗五个长老全都被打爬下了这件事流传了出去,可谓是成了修真界的笑柄。 五个元婴大能被魔尸打败? 这简直是近一千年来最大的笑话,且不说元婴修为有多强,哪次宗门大比明心宗的人不是仰着鼻孔来的?仗着天凌子在他们宗门,那阵仗,那架势,让人看了嫉妒得牙痒痒。 可就是这样一个有着修真界最厉害大能的宗门竟然被魔族中最低等,甚至都算不算魔族的东西给打趴了,还几乎全军覆没。 里面要是没个名堂,大家摆谈起来都觉得荒谬。 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好吗! 其实明心宗也是有苦难言,天凌子虽然被称为修真界第一大能,可是,那和他们明心宗有很大关系吗? 成天住在天上除了掌门,紫灵君也就是近段时间才找到理由见着天凌子,其他几个长老更是好几百年都没见过他了。 更别提下面的小弟子们.....或许,山下卖美男图鉴的书店老板看得都比他们多。 再者,天凌子不收徒,不干事,魔尸攻上来也不见下来帮一把。 至于被魔尸打得如此狼狈,那还不是因为这些魔尸它们变异了啊! 谁见过这种变异魔尸?谁能想到它们破坏力这么强?它们力大无比,甚至还有了神志,一掌下去那些弟子半个脑袋都没了。 最后,五个大能长老全部被打趴了,这一点是明心宗接下来的几百年都不敢揭的耻辱疤痕,鸿钧道人难道到处去说,这里面其实因为出了奸细吗? 紫灵君靠近天凌子,继续道,“弟子们回复的消息称,魔修近来与鬼界,妖界都有联系,恐怕它们会串通一气来攻打我们。” “哦?” 三界联合起来打修真界?这倒是闻所未闻,且不说妖鬼两界向来没什么造反心思,因为六界默认的不能动凡人,它们怎么敢和魔修勾结在一起?这倒是有问题了。 魔修,定是拿了什么去交换。 天凌子问道,“语凝,之前让你查的中毒一事,可有眉目?” 紫灵君听闻,脸色有些不好,“师叔......我学艺不精,花了许多时日提炼自身体内毒素,可是...等提出来它们早就没了。” 紫灵君确实去查了,可是等她将血液抽出来检查时,发现那些毒素剩下的只是一些简单的安眠药物。 不止是她,其他几个中毒的长老也是如此。 如此一来,这件事便陷入了僵局。 “你从未见过这种药物?” 紫灵君点头,“说来也奇怪,一般的毒药怎么着都会在身体里有残余,但是这次的毒怎么都找不到线索。” “我知道了。”天凌子淡淡道,“你们几个辛苦了。” 他看向紫灵君,眼里是难得的温柔和由衷的感谢,看得她心头一颤,忍下差点表露出来的慌乱,“师叔哪里的话,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如此甚好,其他的就交给你们了。” “是......” 临走时天凌子依旧难得的送她至十方岛出入口,让紫灵君觉得受宠若惊,甚至感觉有些奇怪。 等人走了,他才转过身眼里恢复了往日的冷傲,见辛芷动了动,于是走了过去。 辛芷在天凌子离开她后便醒了,一睁眼便觉得肚子饿。她伸手去够熟悉的篮子,却听到一声呵斥,“不许吃。” “嗯?” 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对方,只见天凌子一把提起篮子远离她,拿了一块注入灵力探查半晌后才丢给辛芷,“我说过多少次,我检查了才能吃。” 幻蝶无语地看着跟奶妈似的天凌子缓缓道,“你师侄专门送给你吃的,能放什么东西?” 天凌子并未理会,只是看着辛芷有些狼狈的吃相在一旁冷冷道,“以后少跟一些蠢蝴蝶玩儿,本来就笨了,待会儿便得更笨为师可不要你了。” “你!”幻蝶咬紧牙关反驳道,“我蠢?我怎么就蠢了啊?” 天凌子勾起嘴唇道,“行了,”说罢从空间里拿了张纸出来写了什么,封好交给幻蝶,同时递给她一个小瓶子,“去,送给其他宗门。” “这是什么?”看了看手中的瓶子,竟然还散发着甜美的香气,那气味冲进幻蝶的鼻息,她头上的触角都要甜的颤抖了。 “这是给你的百花蜜。” “花,花蜜!” 幻蝶一听,整张脸都亢奋了,“花蜜!真的是给我的吗?”说完又有些扭捏,“其实我自己采就好了......” 那是幻蝶最喜欢的食物,不过因为天凌子这里总是寒冬,她已经好多年都没吃到了。 怕天凌子翻回幻蝶立马施了个幻术消失在眼前,“我去啦!” 吃完手里糕点的辛芷终于抬起头,看向天凌子似乎想要说什么。 天凌子道,“怎么了?” 她垂下眸子,有些迷糊,声音糯糯的让人听了十分心软,“我想沈飞。” 天凌子道,“你下去会影响他修炼,别忘了他的伤怎么来的。” 提起这件事,辛芷的整个眼神都暗淡了,“我...我......” 回想起那日自己的手穿过沈飞的腹部,他却依旧没有还击,辛芷眼里的泪花便开始打转,“我...不知道......动不了。” 虽然知道被控制了,可是她依旧不能原谅自己。 天凌子默了默,辛芷是魔尸,魂魄掌握在别人手中。想要控制她简直易如反掌。 看来得去把魂魄夺回来放在身边,这样他的徒弟才能够不再重蹈覆辙。 辛芷出现的地方是在铁丘山,看来那个炼尸大阵应该就在那里。 *** 皓月宗位于大齐南面的无念山,这里虽然不如小昭山灵气那样充裕,但对于他们这种小门小派也是足够了。 皓月宗掌门玄真子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就把门下的徒弟们养好,教好,他就满足了。宗门排位之争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想法。 “师父!” 阿毕走了进来,看见玄真子正在思考怎么发明一新的盾法。 “何事?” 阿毕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他,“外面来了一只蝴蝶,说这封信是天凌子给我们的要师父你亲自打开。” “天...啊???” 玄真子被惊吓得手里的笔落在了地上,“哪,哪个天凌子?” 阿毕老实道,“小蝴蝶说她是明心宗的。” “这......不是骗子吧?现在的妖物尤其喜欢骗我们这种小宗门,阿毕你可得长点心。”说罢立接过信打开。 “是,师父。对了,”阿毕突然想到什么又道,“那小蝴蝶说,七日内若交不出人,她家主人便亲自来,到时候就不只是找人了......诶?师父你怎么了?” 玄真子双手一抖,信便落在了地上,他蹬直了腿向后倒去,昏迷前高呼,“皓月宗亡矣!”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宽限时日 这几日鸿钧道人觉得有些奇怪,总有些平时不怎么往来的宗门来到明心宗,来就来,还带一大堆灵石啊法器什么的,看着跟上供一样。 眼前堆着十几个箱子全是装着极品灵石,鸿钧道人朝天启宗的长老拱手道,“这怎么好意思......不能收啊......” “不不不!”那天启宗长老脸色都白了,“掌门务必要收下!” “这......” “在下就先走了,还劳烦宽限几日......告辞......”说完逃也似地朝外奔去。 鸿钧道人看着这些箱子喃喃道, “搞什么嘛,跟有妖怪似的。” 刚说完,朗月来报,皓月宗掌门带着弟子前来。 皓月宗?鸿钧道人在脑海里思索了半天,似乎对这个宗门没什么印象,“让他们进来吧。” 没多久,玄真子被阿毕搀扶着带着大包小包走进大殿,“拜见掌门。” 玄真子识趣让阿毕放下包裹,这里面是宗门里所有的灵石了,刚一放下,便看到朗月带着弟子们拖着一堆箱子往外走,里面不时地还洒了那么一两颗极品灵石出来。 玄真子,阿毕:“......” “师父,人家都送的极品灵石......”连阿毕这种粗线条都察觉出莫名的尴尬,玄真子更是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你是......”鸿钧道人实在是想不起这是谁,只好脱口而出。 “在下皓月宗玄真子,这是我徒儿阿毕。” 鸿钧道人起身相迎,“玄掌门......” 阿毕心思直,将地上的包袱打开道,“这是我们宗门的一些小小心意,还望掌门收下。” 鸿钧道人看着地上的几百颗被包袱裹着的上品灵石,蒙了,“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玄真子见他脸色不好,心里都要哭了,焦急道,“不瞒掌门,我们...我们小宗门真的没钱了!就这些了!” “哈?”鸿钧道人联想起早上天启宗给的十几个大箱子,再看看地上的两个包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何要给明心宗钱?”虽然近日修缮宗门花了许多灵石,可还没落魄到找这些听都没听过的小宗门要钱的地步啊! “这......”玄真子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掌门...我们费劲了心思去找那下毒的弟子,翻遍了整个宗门都找不出...就想让天凌子前辈再宽限些时日......” 听到天凌子的时候,鸿钧道人后脖子都紧了一下,“......什么?天凌子?我们宗的那个天凌子?” “是啊。”阿毕点头道,“他说我们宗门下毒害他弟子,若五日之内不找出来便要灭我们满门。” “阿毕!”玄真子急了,天凌子倒是没说要灭宗门,他只是提到要来做客。可他们这小宗门,天凌子一跺脚就没了。那位可是曾经让一个国家都从版图上消失了的大能啊! 他们宗,何德何能敢去给天凌子的弟子下毒? “麻烦掌门再去给那位蝴蝶长老说一下,再宽限些时日......” 鸿钧道人久久不做声,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师叔到底干了些什么!! “朗月!朗月!” 朗月闻声赶来,拱手道,“师父,徒儿在!” “快,快去把那只臭蝴蝶给我抓回来!”他必须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朗月硬着头皮前往十方岛,不过幻蝶不在,倒是碰到了天凌子,他让朗月给那些前来的宗门带话,“他...他说徒弟伤的严重幻蝶得帮着照料......” 鸿钧道人怒了,太过分了,师叔怎么能这样!他打了个圆场将玄真子二人和他们的包袱送走之后立即让朗月把天启宗的十箱灵石也一并送了回去。 接着,便怒气冲冲地赶往十方岛。 “师叔,你怎么能这样!”还未走近,便看到天凌子在打坐,辛芷则乖乖站在一旁,哪有什么生病的架势?看到鸿钧道人辛芷便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天凌子慢悠悠地将吃完的空竹篮放在一边道,“今日语凝来找过我,说魔修有异动。” 鸿钧道人没想到紫灵君又来了,还把这事透露给了天凌子。倒不是说不让他知道,主要是知道了天凌子也不会管。听到他主动提及倒是有些诧异。 “是。” “若是三界联手攻打小昭山,你有几层胜算?” 鸿钧道人想了想,支吾道,“这......”他觉得应该挺大的吧,宗门好歹五个元婴大能,这次做好准备说什么也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但,谁又说的清呢? 天凌子拍了拍辛芷脑袋,“回你屋去修炼,带回我要来检查尸丹。” 等辛芷走后,天凌子道,“你知道我为何从来不出手吗?” 鸿钧道人想了想,似乎在一千年前将洲海国的魔修灭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了,是啊,为什么呢?他的师父平阳星君似乎提到过,可实在是太久远了。 “我...”天凌子顿了顿,“落叶无痕无法化形了。” 六界的最强法器,有无相君的云荒万里,还有天凌子的落叶无痕。 然而众人都不知道,甚至连鸿钧道人都不敢相信,天凌子的落叶无痕竟然...无法化形了! 天凌子见他不信,便把青釉碗拿了出来,“喏,它已经这个模样一千年了。” 鸿钧道人:“......” “师叔啊,”鸿钧道人感觉自己血液都凝结了,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他真的不知道那只成天盯着看的破碗竟然是落叶无痕! 鸿钧道人是见过一次落叶无痕的。那漂亮俊美,一挥便是人间绝色的剑竟然是...一只碗? 天凌子道,“等。” “等什么?”鸿钧道人不解。 “等它自己回来。” ****** 紫灵君盘坐在丹炉旁,薇若跪在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混账,看你做的好事。让弟子去买什么蛊?这下好了,天凌子开始怀疑了。” 她虽是在责骂,可话语里却没表现出一丁点怒意。 “师父......”薇若抬起头哭着道,“我错了,徒儿真的错了......” “当时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徒儿实在太生气了....那臭丫头把沈师兄迷得团团转,这可是宗门之耻啊!” 当时薇若只想着这魔尸在宗门除了沈飞无依无靠,心想下只蛊也没什么。可谁知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天凌子亲传弟子! “确实是宗门之耻。”紫灵君抿了一口茶,想到那只恶心的魔尸黏着天凌子那模样,简直作呕! “师父......?”薇若以为紫灵君要教训她,谁知道却只是这么淡淡说了一句就完了? “起来吧,你为宗门除害为师又怎么会怪你?”她扶起薇若道,“你那事儿做的也实在是露馅太多,万一查到你了可怎么办?” 薇若一听,更急了,“师父怎么办......师叔祖会杀了我的!” “哎,你这孩子,总是意气用事,罢了你先出去,让为师想想法子。” 安慰好了薇若将人送了出去,紫灵君关上门重新坐回丹炉旁,丹炉火焰的颜色渐渐变暗,变黑,最后竟然成了一黑焰。 紫灵君声音冷漠,“我这边可以了。” 那黑焰传来一阵讥笑,“没想到紫灵君如此狠毒,这一点倒是与我们魔相似。” “呵,”紫灵君冷笑,“鼠辈竟然与我相提并论,我与你只是一场交易,切莫忘了。” 黑焰后魔崇的笑声越来越尖锐,最后渐渐消失在黑色的火苗之中,没过多久,那火焰再次变为了明红色。 ****** 铁丘山,阴冷的魔窟里魔崇将意识收回,睁开眼问红叶,“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红叶单膝跪下,“近日收集到手的各族丹核已经足够,想必不日尊上的大计即将重现世间!” “好!”魔崇站起身向后转去,在他背后硕大泛着幽蓝光芒的镜子中漂浮着数以万计的魂魄,这些人或生前是平凡百姓,又或者是王公贵族,现在全部成为他手中的一叶孤魂。 只要他想,便能通过这些魂魄够控制任何人。 他凑近镜子,在魂魄的深处浑身是伤的少女静静随着波流飘动,魔崇的眼神黯淡了几分,“皇姐......” 从地底一直走到魔宫深处,食人花的藤蔓已经变得比之前更加粗壮,魔尸们抬着修士还有妖兽排着队缓缓走进大殿等着将手中的人投喂给花囊。 红叶解释道,“我与苍羽每日查看,下面那位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等到紫灵君把那些修士引过来就可以启动法阵。” 魔崇将手附在花瓣上,神色充满爱怜,“我等了一千多年了,此次定要将那天凌子的丹核剖出,祭我魔族!” ****** 沈飞坐在杏花树下,洁白的花瓣纷纷落下在他的周围撒了一地,睁开眼,他呼了口气,伤势已经修复完了。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花香,还有......熟悉的爱人气息。 他低下头,勾起嘴角忍住笑容,“你来了?” “诶?” 身后的人发出了一个疑问,沈飞转过身来,辛芷俏生生地立在身后似乎是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沈飞张开双臂,辛芷裂开嘴大笑快步跑上前一头扎了进去。 “哎哟!” 沈飞向后倒在花海之中,手臂紧紧箍着身上的人,疯了一般嗅着她让人痴狂的气息。 “阿芷...你来找我了。”她还是在乎自己的,沈飞想到。 辛芷软在他的怀中,伸出手捧起面前俊美的脸“吧唧”一口亲了上去,“沈飞!” 良久,辛芷才说了怕耽误沈飞恢复伤势才一直没来看他,“是我的错......” 沈飞心里甜甜的忍不住又捏起她的脸吻了吻,拾起辛芷的手放在心口,“我没事,真的。” 就是在这一瞬,辛芷看到手臂上狰狞的疤漏了出来,脸色难看地将手从他掌中挣脱,“我很没用......”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然而沈飞却反手将她的手臂捏住,辛芷果然脸色一白像是在忍耐什么。毫不留情地将袖子挑开,原本白皙的双臂上如今是龟裂的皮肤,结了的痂附在上面像是被啃食过。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见辛芷支支吾吾,沈飞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低下头靠在沈飞身上,之前没有给任何人讲过,......掌门讨厌她,天凌子信任掌门和紫灵君,她就算说出去是薇若做的,也没人会相信。 只有沈飞......只有沈飞才是一直以来对她最好的人,辛芷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好疼......” 沈飞的心脏骤然一紧,像是被捏碎了。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切就绪 辛芷从来没有叫过疼,就算是在异世空间,被魔崇和鸿钧道人打,甚至是尸丹裂了都没吭过声。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觉得疼?手上,脚上,心里......每一处地方都疼的不行。 她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把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推翻了,并且无情地告诉她:“没用的,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她注定是无法和喜欢的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 沈飞的手拂过她的而后轻轻抚摸着带着绒毛的耳垂,“我相信你,阿芷,告诉我是谁。” 夜晚,薇若炼完丹药疲惫地从炼丹房里走出来,“嗖”地一身,一道黑影从空而降。 那人手抱水月,眼里的光芒犀利而冷漠。 薇若看清楚了来人,愣道,“沈...沈师兄?” 沈飞二话不说走到她面前,浑身散发出的威压让她无法喘息,“是你在阿芷身上下了蛊?解药呢?” 薇若倒在地上感觉脏腑似被碾压一般,“哇”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师兄你在说什么?” “薇若,”沈飞蹲下身厌恶地看着漂亮的少女,“我知你是紫灵君弟子,也想着本性不坏只是骄纵了些,可你三番四次害我阿芷,我发誓,若阿芷有什么三长两短,定让你后悔!” 沈飞向来是个温和的人,薇若从未见过她如此恐怖,顿时吓得颤着声音道,“她身上那东西....是我之前在一个鬼修那儿买的,它只是会让皮痒痒,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的啊......” “薇若!”沈飞咬着牙关,愤恨道,“她现在浑身皮肤都裂开了你还在狡辩!如此不知悔改我现在便去向掌门禀报,让他来定夺!” “不要啊师兄!!”薇若大哭道,“真的,那只鬼修告诉我不会造成什么伤害,我知道了,是她...是她故意的对不对!” 她抓住沈飞的脚踝恳求道,“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薇若,”沈飞站起身后退一步,“你太让我失望了。阿芷是师叔祖的亲传弟子,你如此残害同门罪不可赦,现在便跟我去见掌门请他定夺!” “不要,我不去!”薇若挣扎着摇头,“师兄我不要去!” 两人正纠缠之时,忽听见一清冷女子传音道,“大晚上的谁在外面胡闹!” 她声音清冽而严肃,让人不得不臣服,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更压抑的,来自元婴修士的威压。 “唔——!”沈飞不由得跪了下去,“紫灵君长老!” 不知何时,紫灵君已经来到了炼药阁门前,看着地上已经被自己灵压震晕了的薇若,在看看身旁仇视着的沈飞不由得冷哼道,“瞧你这点出息,抓贼还将证据,你如今听一家之言便来找我徒儿寻仇,可是有把我这个长老放在眼里?” 说完便将灵压收回,令弟子将薇若扶起便离开了。 是夜,沈飞跪在鸿钧道人门前,只听里面愤怒道,“你这小子就这点儿出息?为了只魔尸去伤害同门?” 沈飞不解道,“师父,阿芷现在是师叔祖的弟子,为何你要如此不待见她?” “辛芷性子温和被薇若下了蛊,如今手臂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为何不处置她?” 鸿钧道人冷笑道,“你是说那个蛊?紫灵君早就跟我说了,为师也检查过确实如她所说那样只是几只小虫而已,放在身上根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可是......” “行了!”鸿钧道人罢罢手,“正好你也伤势恢复了,这里有一宗任务,就是你之前去过的铁丘山魔窟,近日有许多其他宗门弟子以及妖兽在附近失踪,带上朗月朔风去查一查!” “师父......” “现在就快去!” 鸿钧道人背着手直接转了过去,就是不愿意和他讲话了。 沈飞走出大殿传音给了朗月和朔风,没多久两人便收拾了形状到宗门门口等着了。 “师兄,你脸上怎么这么差?”朔风一眼就看出他神色不对,“是因为...阿美?” “我们都听说了,她现在成了天凌子亲传弟子,以后不能和你一起住了,师兄放宽心些这是多好的机会。” 朔风自顾自地安慰了半天,沈飞笑了笑。朗月却拉了一下朔风,“你别说了。” 他看向沈飞,“沈师兄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吧,或许还能拿个主意。” 沈飞一愣,便在路上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朔风怒道,“薇若怎么是这种人!我们阿美那么漂亮,她怎么就下得去手!” 朗月一语击中,“现在的问题是,紫灵君送去的蛊与阿美身上的那只肯定不一样,问题就在这其中,只要搞清楚了便能得知真相。” 挠挠头,朔风表示,“可咱们现在都出来了,怎么办啊?” “只有等回去的时候再找阿美问清楚,咱们一起去调查。”朗月拍了拍沈飞的肩安慰道。 三人御剑很快便来到了铁丘山,这里的模样依旧没有变化,黄沙在皓月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的阴森,吹起的风沙扑打在脸上让人有些压抑。 这是他与辛芷第一次见的地方。 “上一次我们在这儿便是看到魔尸把修士们带进去喂那魔花,这次失踪定是这个原因。”朔风回忆了一番,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又从脚底下爬起一堆魔尸。 朗月道,“可是他们现在不仅要修士的内丹,还要妖的妖丹,这是为何?” 沈飞沉声,“大概是需要更多的力量所以毫无顾忌了吧。” 崎岖的峭壁跟石笋一样在沙漠中拔地而起,黑夜之下就像是一只只可怖的怪物。 *** 另一面,苍山南面是妖族中最强大的部落——狼妖的聚集之地,妖界与其他不太一样,同时拥有好几个妖王,小莲勾起嘴角横坐在狼王的怀里惬意地看着下方围聚着的妖族。 狼王道,“早就看那些人修不顺眼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将他们踩在脚下,让他们当我们的奴隶!” “打倒人修!” “让他们做奴隶!” “妖族万岁!” 小莲莞尔,拿出自己最魅惑的一面道:“妖族与魔尊合作,定能重现曾经辉煌!” “哼!”狼王听闻心里激动得不行,但同时也很不服,他们妖族,已经许久没有扬眉吐气一番了。 说起来妖族也是很憋屈,提起魔族,通常用强大冷漠、神秘莫测来形容,尤其是在两千年前的血月魔尊,那可真是一个让六界为之战栗的魔女。 而妖族身为一个拥有强壮体格,依靠兽型的族类总是被魔修踩得死死的,在他们天生强大的能力之下被压得毫无反击之力。 魔修就算了,可是人修凭什么? 那些小小的只能活个几十年,自己一爪子就能捏死的小人凭什么看不起他们?凭什么说他们笨? 狼王承认,这些弱小的人能够在这个世上建立创造许多他曾经闻所未闻的事物,让人很是惊讶。 可也仅仅是惊讶。 这些人从一开始食不果腹到后来修建大宫殿房子,然后就瞧不上住洞穴,食生食,无法压抑兽|性的妖族了。 这还不止。 狼王瞧不上人族是因为他们当中的人修妄图逆天改命,这些在妖族眼里都是小打小闹。 然而,他们当中出了一个天凌子。 这个天凌子实在太恐怖了。 曾经在这片大陆上蹦跶得最厉害的魔族在血月魔尊的带领下横行霸道,狂妄至极,甚至想要统一整六界。 然后,天凌子横空出世把血月魔尊重创,而魔族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人修与魔族之战从此白热化。 也就是在后来没多久,洲海国的皇帝神英宗为了长生不老把整个国家献祭给了魔族,从此成为了众魔盘踞的魔窟。 紧接着,魔修们还没蹦跶多久,便被天凌子全数灭尽。整个国家直接被沉进了黄沙之下,从此之后魔族被重创以至于一千年了都没敢再出来作妖。 然而,这种图还是没有他们妖族什么事! 狼王是个很有抱负的王,他想,如果妖族也想魔族那样团结一些,凭他们天赐强壮的体魄成为六界第一强绝对没问题。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东海一霸——蛟王祝洪。 祝洪却跟看傻子似地丢了一句:“你有病吧?” 摆明了不参与。 狼王气得在小莲身上狠狠抓了一下又亲了两口,不甘心地喝下递过来的果酒。 人族瞧不起他也就算了,那只蛟凭什么瞧不起?还真当自己是龙的旁系了? 没有他们,他照样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把妖族推向六界第一! 鬼市中,莫山坐在凤仪殿中,苍白的双手拂过收叠整齐的丝被。这里是辛芷曾经住过的地方。 他俯下身,把头埋在被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满足地露出微笑,“阿姐,再等一等......你要自由了。” 莫山回忆起魔宫中看到的那一幕,魔镜之中辛芷脆弱破裂的魂魄在那里孤独地沉睡,他疼得心都要碎了。莫山好像把她抱在怀里紧紧不放开。 魔崇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做了个交易,如果能让鬼修帮他除掉明心宗,那么辛芷的魂魄就归莫山了。 莫山犹豫道,“魂魄回到魔尸体内会灰飞烟灭。” 魔崇却道,“我把魂魄放进容器中给你,只要不回到她的身体中是不会有那种情况的。” 漫长的时间,对于莫山来说毫无意义,甚至当这个鬼王也不是自己所想。当然,鬼王的称号还是给自己带来了许多便利,等拿到魂魄再找找有没有能与魂魄重新融合但又不会造成伤害的法子。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洲海古国 三人将身上的气息隐去悄无声息地潜进魔窟,空旷狭窄的通道带吹来干燥阴冷的底下风让朔风不禁有些反胃。 沈飞走在最前面摸黑潜行,里面蜿蜒崎岖,走了没多久便晕头转向没了方位。 “师兄,我们这是到哪儿了?怎么这魔宫没个头啊?” 摇了摇头,沈飞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虽然这是他第二次进来,可根本没有一点印象。 他觉得这里面十分奇怪,三人沿着下坡路走了有一个时辰了却依旧没有到终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也太深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如今退是不可能退回去了,只好硬着头皮一直往下走。 没过多久,前面便出现了一个洞窟,更让人惊讶的是旁边有一只没有点燃的火把! 朗月立马将火把从洞窟旁取了下来,摸了摸身上掏出一个打火石。 点燃火把,沈飞接过之后往四周照了照。 “终于有亮光了啊,”朔风呼了口气,“再这么摸黑走下去感觉都要变瞎子了。” 隔着昏暗的火光,朗月的目光落在刚刚取下火把的地方,他走上前去伸手拂过石墙,“师兄,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两人一齐围了上去。 看到朗月触摸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但再一看,这一面墙好像都有这样的凸起。 “这是什么啊,”朔风抬起头这才发现,整个石壁上面竟然都是这样的凸起。 朗月走近,抽出袖中的匕首轻轻把裹在凸起外面的这厚厚的一层皮拨开,捏在手中闻了闻,“锈?” 突然,他听到朔风嘟囔了一句,“这墙好高啊......” 骤然抬头,只见他们所站的这堵石墙尤其的宽,沈飞看到被朗月剥下一层锈皮的地方,泛着一丝淡淡的铜光。 “是城门。”他淡淡道。 城门?朗月一惊往四周一看,果然他们所站的这个石洞看上起又高又宽,那些凸起的地方正是城门上的铜钉。 那这里城门的话,这里恐怕应该是...... “洲海国。” 他的声音淡淡的,又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凉意,这里,是他所爱的人生长的地方,是结束她生命的土地。 朗月见他沉默的样子很是不好受,“阿美,是这里的人吧?” 青琅曾经告诉过他们,阿美恐怕来自洲海国,或许还和皇室有关联。 “阿美的名字叫辛芷,是洲海国仁安帝的女儿。” 简单地便将辛芷的身份说了出来,然而接下来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对辛芷完全不了解,尤其是现在当沈飞真正站在洲海国的遗址上时,他觉得和辛芷的相识就像是一场跨越了时空的梦。 虚幻、不真实。 她是怎样的人?生前过的怎样的生活?都是一无所知。 朗月和朔风听到沈飞提起辛芷,不由得都愣了一下,朔风干巴巴道,“原来...原来她真的是个公主啊......” 一个风光无两的公主,最后在战场身死又被歹人炼制成了魔尸,朔风想想都觉得太可怜了。 是啊,貌似是个不太受宠爱的公主。沈飞想到,“我们一起去看看她生活过的地方吧。” 三人用力推开城楼大门,老化的巨大木门发出“嘎吱”的声响,掩埋着的灰尘落了下来把不太大的通道盖住。 “咳咳......” 朔风飞快地穿过木门走了进去,沈飞和朗月也相继穿过城门。 一进去,里面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朗月举起火把将四周照亮,然而发现他们三个人就像是浩瀚宇宙中的三颗尘埃,在古老庞大的古城里面如蜉蝣般渺小。 被黄沙掩盖的宽阔大道两旁,是仍然保持着基本原样的民宅,青色的砖瓦散落在地上,有些已经岁月的侵蚀成了残垣断壁。 走过去仔细一看,里面还摆放着锅炉,碗和茶具应有尽有,似乎能看到主人家生前正准备做饭。 沈飞带着两人缓慢向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咯吱”声响,回过头,只见朔风惊恐地盯着地方,他的脚下正踩着了一只化为枯骨的手臂! “师兄......怎么...怎么还有人啊......” 说完赶紧躲到沈飞旁边,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那只被自己踩碎的手。 朗月道,“当年洲海国被魔族侵占,师叔祖将它一夜之间沉入地底,恐怕这些尸骸是城中没有跑出去的百姓与魔修...被一起陷入底下吧。” 越往里走,里面的尸骸越来越多,但沈飞发现这些尸体有的生得无比丑陋怪异,一看就知道是魔修。 只听闻洲海国当年被魔族占领,固有魔国一称,但现在身临其境发现周围都是魔族之时,才体会到那些普通百姓的恐慌与害怕。 朔风想的也是一样,“那些被迫成为魔族奴隶的人真是太可怜了。” 沿着大道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圆形的大殿前。 大殿有三层高,虽然现在被灰尘和沙土所掩盖但依旧看得出来当初的壮观。 朗月走到一块破碎的木牌匾下,擦拭一番看到上面有字迹,“师兄,这边有个牌匾。” 举起火把在上面仔细查看,牌匾上果然有字迹,朔风道:“天...天尊殿......?” 刚一念出来三人顿时相互对视,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立马起身朝里面走去,果然在大殿的正中央睡着一尊被破坏的高大的救苦天尊像,斜着着眸子注视闯入殿堂的三人。 然而,再仔细一看,天尊像上面的手已经断裂,脑袋也只剩了半个,沈飞三人将天尊像重新拜访好拜祭之后才开始打量起这里。 谁都知道,明心宗是供奉的神和其他宗门不太一样,他们信奉的是救苦天尊,传闻是当年创建明心宗的掌门怀月真人得到仙人托梦,让他供奉救苦天尊,便能得到其点化。 不过怀月真人直到死都没得到所谓的点化,倒是一千年后天凌子被当时的掌门从昆仑山带回,在闭关中突然梦到救苦天尊,经其点化悟出轰动修真界的太一真经。 很明显,这座天尊殿就是当年天凌子在凡界中的所在之地了。 沈飞目视着眼前背破坏了的宫殿,只听说洲海国人因天凌子将供奉的龙王庙全部变成了天尊殿,虽然这栋殿堂已经破落但依旧可以看得出当年多么辉煌。 “师叔祖这待遇在洲海国还挺高啊。”朔风羡慕道。 朗月赞同道,“听说那时候师叔祖与皇帝平起平坐,也不知和辛芷认不认识。” 听到两人的谈话,沈飞假装没听见岔开话题,“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些古怪?” 朔风瞪着眼睛有些慌张,“又...又怎么了?” 半晌,地上突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朗月看着沈飞,一字一句道,“这里没有一个人!” “快跑!!” 朔风大喊一声不再隐去身上的灵力,手指立在胸前大喊一声“沧云!” “水月,出!” 刷—— 三只法器同时从背后飞出,在天空旋转着朝下将三个人带上。 “快走!” 大地的震动导致殿堂晃动,地面也随之塌陷,三人已经御剑在半空中往下一看,刚刚在的原地竟然裂了个大口子! 碎瓦和断梁不断击落给御剑造成了困难,沈飞一掌击破掉下来的碎石朝朗月道,“开护盾!” 三道圆形的光晕在黑暗中瞬间展开,沈飞驱使着水月在大殿中横冲直撞,然而他发现,为什么自己一直到不了大殿门口呢? 糟了,是陷阱! “朗月,这里是陷阱!” 跟在后面的两人也发现了,不论他们怎么御剑也到不了门口,很有可能落入了魔修的幻境。 也就是说,从他们一进来,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藏在背后的那个人知道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进天尊殿,从一开始这里就是一个陷阱! 果然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朗月失声大喊道,“师兄,小心背后!” 沈飞转过身去,看见刚才他们重新堆砌好的天尊像正歪着脑袋站在身后。 那慈祥的笑意如今看起来阴森恐怖,突然,那低垂的眼眸朝上一番,把那三人死死盯着。 它慢慢站了起来朝他们伸出手,那手臂无限地伸长、变大,最后遮住了本就黑暗的上空,“啪”地一掌拍了下来。 轰! 三人被这一掌直接打进了地底。 天尊像旁,走出一个瘦弱苍白的男子,正是莫山。 “鬼王大人果然是值得托付之人。” 说话的是红叶。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冷漠的男人,这个莫山实在有意思自己修为平平却屡次完成得漂亮。 之前在听闻莫山找回了云荒万里时红叶还大吃一惊,以为是在吹牛,结果魔崇却说是真的。 消失了一年前的法器竟然被莫山找到了。 然后就是这次,天知道那个沈飞多难对付,这人是魔崇指名要的,自己还不能伤他分毫。 莫山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深渊也没有理会红叶转身离去。 明心宗山门挂了一口三人大的洪钟,每日清晨早课,午时,以及酉时都会敲击。 这一天,洪钟发出激烈的撞击声。 “咚——” “咚——!” “咚——!!” 众弟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洪钟从来没有敲过这么多次。 鸿钧道人坐在大殿,其余五位长老纷纷御剑而至。 “掌门师兄!” “怎么回事?” 鸿钧道人起身,声如洪钟,面色肃穆,“阿飞失踪了,山下...魔修攻上来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蛇蝎美人 “魔修攻上来了?” 正阳君捋了捋胡须有些不可思议,“师兄现在该如何是好?” 德元散人道,“我炼器阁定全力以赴,绝不会在被奸人暗算!” 提起这事几位长老都觉得又丢脸又气愤,当日他们正在竭力大战,居然接二连三出现身体不适,接着便在战场上晕了过去。 正阳君道,“那奸人如今还未查到,诸位师兄师姐,定要注意!” 鸿钧道人点点头,朝延崇道人道,“师弟,你带着阵修去后方布阵,炼器阁将所有兵器分发至弟子手中,师妹,你则组织好炼药阁弟子全力制作丹药。” 紫灵君顿了顿,道,“那师叔呢?” 看到几个长老都想听到天凌子的消息,纷纷看了过来,鸿钧道人老脸一绷,“没师叔就不会打魔修了吗?我看你们就是太依赖师叔了!” 正阳君耸耸肩,似乎早就知道这般局面,“走吧。” 紫灵君站在正中吗,俊俏的脸上满是绯色,咬紧下唇道,“他把我们当什么了?” 说罢气冲冲地御剑朝十方岛方向飞去。 “师妹!” 鸿钧道人大喊一声,只是去者意决并未听到。 辛芷醒过来的时候天凌子正在树下打坐,朦胧的光线透过枝繁叶茂的树冠在他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岛上烟雾缭绕,远远看上去竟是那么不真实。 今日她感到尸丹似乎裂口变小了,行动也变得灵活许多,于是站起身来朝他走去,在旁边双膝跪下。 天凌子闭着眼,双手放在盘坐的膝盖上。顺着笔直的背脊往上看,银白不掺有一丝杂质的发丝下,俊美的容颜举世无双。 辛芷不由得有些愣神。 回想起梦境中,天凌子与自己相处的那些记忆,似乎就跟真的一样。 梦中的天凌子对她学业要求严厉,但却带着让人沉迷的温柔。 那种温柔与沈飞的不同,沈飞的温柔中包含着浓浓的,化不开的爱意,而天凌子的则更多是对她的怜惜。 辛芷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凌子总是会出现在自己梦里,每每她借其灵力修炼时总能梦到他教自己功课的事。 在梦里,天凌子嫌自己的字写得不好总会俯下身将她圈在怀里,握着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辛芷与他呆在一起时总感到有些羞赧。 虽然知道是梦,可醒来之后回想起依旧十分害臊。 “看够了?” 天凌子睁开眼看向辛芷,这段时间他通过向注入灵力时,灵识一齐窜进她的脑海。 在那里,他是这位不受宠爱的公主唯一依靠的人。 偷看被发现了,辛芷连忙移开目光顿了顿道,“尸丹愈合了......” “哦?”二话不说天凌子向往常那样查看,果然,辛芷的尸丹终于恢复了一小块。 天凌子此时的心情比自己突破了还要高兴,没忍住在她头发上安抚道,“做得很好。” 就在这时,他感应到有人硬闯结界。于是放出神识查看发现是一大群魔修,好心情瞬间没了。 “你先回去。”他道。 辛芷不明所以正要询问时,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叔。” 说话之人正是紫灵君。 天凌子疑惑地看向她问道,“你来做什么?” 紫灵君凝望着天凌子忽然上前拉住他的手,冰凉刺骨的感觉渗透了她的掌心,紫灵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师叔,魔修攻上来了,还请你出手相助!” 而听到这话的天凌子愣了一瞬,随后道,“不去,你走吧。” 说完转过身面朝外面的云海做出送客之态,他自然不能出面的,一千年前,天凌子的法器落叶无痕不知为何无法使用,一直以青釉碗的形象出现。他试了很多办法却依旧找不出缘由,如果让这件事传了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此时鬼界与妖界已经与魔修联手,他必须隐在后方寻找时机,若贸然出手被他们发现定会加紧攻势逼上来。 作为一个大乘界的大能,虽然天凌子并不是必须使用法器,但如果没了这个东西他的战力也会受很大影响,所以决不能被发现。 “师叔...”紫灵君忽然缓缓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魅惑和邪气,“八百年前,自从在河畔看到你的那一眼,语凝便打定主意追随你的脚步......” “自始至终,语凝的愿望都只是希望师叔能够看我一眼,为此不惜经历诸多磨难想要与你并肩而站。” 可现在发现,即使如此天凌子似乎也从未看过她。 天凌子就是一个冷漠,只顾着修炼的人。如果他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态度那紫灵君也认了,可偏偏在那只魔尸出现之后,天凌子仿佛判若两人。 先是强行把她从炼药阁里带走,又是收其为亲传弟子,接着还耗费大量灵药为其疗伤。全修真界的人都认为紫灵君是天凌子的未来的道侣,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高傲的她又怎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与其一颗真心被屡屡无视,碾压成泥,倒不如朝他讨点应得的东西! 男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既然天凌子这么在乎修为,那就由自己将他彻底毁掉! “师叔,永别了。”朱唇微启,紫灵君望着高大冷清的背影滴下那年少为之痴迷的泪水,最后一霎那化为了决绝。 天凌子不明白紫灵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结果目光却落在站在木屋旁的辛芷身上。 她瞪大着眼睛看向自己,嘴里大喊着什么声音。 可是天凌子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头晕目眩浑身麻木,在倒下的一瞬间他看到辛芷朝这边狂奔过来。 天凌子又想起记忆灵石中少女红着眼睛站在雨中朝天尊殿的方向道,“国师,别走......” 为什么自己会抛下她走呢?又是为什么会心里会那么难过?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放开他——!” 辛芷从木屋旁纵身一跃扑向紫灵君,然而还没靠近便被一计灵力狠狠打了出去,她的后背撞到了木屋的墙壁上,疼得目眦欲裂。 “咳咳咳!”还没来得及起身,紫灵君又是几道灵力狠狠打了过来,辛芷一个翻身躲开。 “轰——” 木屋在灵力的攻击下轰然倒塌,把辛芷埋在了里面。 她的腿被木柱压着了,想要奋力推开却使不上力。 哒,哒,哒。 曼妙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别过头见紫灵君把手伸到背后,慢慢抽出一段白色的骨鞭..... 那骨头根根分明,带有女性的妖娆,这,是紫灵君的脊椎骨。 她把自己的骨头生生抽了出来炼成了法器! 辛芷从未如此恐慌,面前这个人哪里还是仙风道骨的第一女修,她分明就是一只魔! 紫灵君居高临下鄙夷地看着她,这个魔尸长得不如自己,修为低下,简直全身毫无亮点,怎么天凌子就偏偏对她如此青睐,她受不了这样的屈辱。 “你,这低等的魔物到底哪里好了?呵呵呵,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她看向辛芷被蛊虫啃食的双臂,上面的皮肤一直在流血水,顿时心情大好转而对她道,“杀你之前还是告诉你一件事吧,薇若她给你的蛊真的只是让皮肤受点小罪......真正让你溃烂的是雪谷喂下的那颗还魂丹。” 辛芷看着她,猛然一惊,“你...是你给她的!” 给雪谷还魂丹的人正是紫灵君,君和公主拍下的也是。她一直想要研制出能活死人的丹药,还魂丹是她所有失败作品中的其中一种。 但研制这种丹药着实消耗了她太多灵石,便寻思着随便找人卖了连本带利赚回来。 失败的还魂丹确实可以让白骨生肉,但也仅仅只是一段时间。最后,吃下丹药的人还是会慢慢地,一层层褪下长出的肉,重新变回之前的模样。 心急如焚的雪谷和君和长公主就这样上当了。 只是雪谷被杀,李承安又灰飞烟灭,自然查不到她头上。 天凌子在去救辛芷时,在暗格中发现的那些丹药正是其他制作失败的还魂丹。 “它也不算很失败,不是让你恢复了些时日吗?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若不是还魂丹恐怕沈飞和天凌子也不会被你迷得团团转。” “我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她站起身慢慢将骨鞭扬起,“还是送你一程吧!” 说罢鞭子“啪”地挥向辛芷,紫灵君肆意笑着要把这些年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轰——” 木屋哪里承受的住这样的鞭打,全数塌了下来,将不能动弹的辛芷掩埋在废区之中。 看到被埋住的人没了声响,紫灵君收起骨鞭走了出去。提起裙子踹了踹倒地不起的天凌子,对上他失去焦距的眸子勾起嘴角道,“师叔是不是做梦都没想过,像我这样的人竟然可以打败你?” “是啊,论比修为确实比不过,可是你输就输在太过信任我这个师侄......” “师叔,知道在宫里那些年我学到了什么吗?”她抚摸着天凌子棱角分明的脸颊,温柔道,“帝王权术。” 她这段时间殷勤地给天凌子送糕点当然不是白送的,天凌子确实对她起了疑心,怀疑在糕点里做手脚,于是每一块都要检查过之后才喂给辛芷吃。 只是,紫灵君并未将药下在糕点上,而是......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带你走 紫灵君抚摸着天凌子的脸,她露着痴迷的占有欲低喃,“我确实下了毒,但不在糕点中,而是在竹篮的把手上。那糕点可以增强灵力同时又能够解毒......师叔,如果你吃了糕点,那便不会是如今这副任人拿捏的模样。” 能把触不可及的人踩在脚下,此时她感到无比兴奋。 都怪他自己,如果能够好好吃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如果能多在意她一些......她已经给过机会了,是天凌子自己不珍惜,那么便休怪她无情。 天凌子已经意识模糊了,这毒药是紫灵君研制出的最新药物,无色无味,一次便能将元婴期修士杀于无形。也亏得是天凌子,修为实在太高,害的她加重了量,送了近半个月才达到如今之效。 而且...天凌子竟然还只是意识昏迷。 紫灵君眼色暗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大乘期的大能强到什么地步,若天凌子能够运用灵力在昏迷中将毒解了,那自己则是在劫难逃。 心下一横,紫灵君抽出携带的仙家法器——一柄上古鲸齿做的匕首。 横在天凌子腹部出,狠狠一挖! 一次,两次,三次...... 纯净雪白的道袍被从身体里横流的鲜血染红,紫灵君削葱般的玉手从男人的腹部中取出一枚光洁无痕,透着冰蓝辉光的丹核。 那是天凌子所有的修为。 它冷寒如霜,如一粒遗失在人间的明珠让人不敢指染。 “师叔......” 紫灵君失神地捧着血泊中的丹核,痴狂地笑着,“师叔......我们融为一体吧!”说罢张开嘴一口将丹核吞了下去。 丹核中凌冽的寒气慢慢在紫灵君体内散开,从未如此强劲的灵气充斥着全身。她感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增强,世间的一花一草,一风一尘,蝼蚁爬动,落叶飘然,所有的声音都传到她的耳里。 那么清晰,那么明白,这就是大乘期的力量! 紫灵君伸开臂膀扬起面颊,感受着空气中的每一丝灵力,她迅速吸收起来。 十方岛和煦的春光慢慢退尽颜色,花草不再明艳,溪水不再流动,池里的锦鲤也翻着白肚皮再也不游。紫灵君把十方岛的灵力吸收光了。 笼罩在十方岛上的结界慢慢散去,岛屿失去灵力的支撑慢慢移动了起来,它开始向下倾斜朝小昭山倒去。 紫灵君感到十方岛似乎开始坍塌,立马起身御剑离开了。 她站在半空中最后低下头看着,那天地间最后的一抹白逐渐被云层掩住,她感到心口一阵莫名的疼痛,像是丹核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主人做出的最后挣扎。 剑芒离去不久,十方岛边缘的悬崖开始逐渐分解掉落,木屋废区中,一只满是血痕的手伸了出来将掩盖在身上的木桩砖瓦推开,辛芷呼了口气看向天凌子身体的方向,回过头双手扶住压着腿的横梁使劲地想要把它推开。 “哈——!” 推了许久,然而木桩被卡主了纹丝不动,这样可不行。 该怎么办?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天凌子用来封住尸丹的符咒,愣了愣。 伸出手拽住符咒的两边狠狠地往外扯,符咒像是长在了皮肤上一样,随着撕扯的动作把腹部的皮肤也跟着一起拉了下来,一动,就疼得不行。 轰隆—— 十方岛外围|的一侧开始断裂,慢慢地整个岛屿越来越小。 辛芷再次扯住灵符用足力气奋力朝外拉,“唔——” 这一次她用上比之前大两倍的力气,可力气越大,皮肤就越疼,愁得辛芷不知道该怎么办。 目光四处打量有没有可以帮的上忙的,果然就在离自己不远处,一个带着缺口的青釉碗落在地上,看起来十分落魄,她想起来了,那不是天凌子成天抱着的那个碗吗! 她立马伸长手臂去够那青釉碗,往前一点......在往前一点! 被压住的膝盖受到两面的撕扯,木桩毫不留情地在上面划下狰狞的伤痕。 辛芷顾不上腿的伤势一点点向前爬,终于够着了那青釉碗。 哐当—— 岛屿又分裂了,辛芷赶紧把青釉碗抱紧在怀里等震荡过去后才迅速取了出来。 “哐、哐——” 双手举起青釉碗在地上狠狠地砸着,可这青釉碗质地实在太好,辛芷累得气喘吁吁也砸不坏。 “呼......” 她算是没办法了,只好就着那缺了的边角朝自己腹部上狠心一刀,划了下去。 “嘶......”真疼啊...... 碗口并不锋利,在皮肤上摩擦的钝力感让每一下都感觉得无比清楚。 除了疼,还是疼,直到麻木。 辛芷松了口气,把脸上的汗水擦干,手中是连着皮肤的符咒。 看了它一眼,便将其丢在了一旁。 腹中尸丹的灵力慢慢重新回到身体中,辛芷熟练地运转起尸丹手中充满了力气,“哈!” 双手狠狠砸向压住自己的木桩,随着断裂声,终于把它给推开了。不过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将青釉碗放在怀里后立马冲向天凌子倒下的地方。 “天凌子!” 她扶起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男人,只见他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呼吸恐怕都以为死了。 “坚持住,我带你走。” 说罢便将男人背在肩上,她现在重新有了灵力飞快地向小昭山的另一端,灵力散尽的十方岛慢慢解体。她踩着空中的碎石一跃而下,在整个岛屿轰然倒塌之际终于平安着陆。 “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响彻了整个小昭山,鸿钧道人心下一颤立即发现不对,“师叔!” 他立马传音给延崇道人,“战场交给你,我去十方岛看下。” 接到传音的延崇道人看向十方岛的方向愣住了,“师兄...岛、岛塌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那座神圣的象征着人界第一强的岛屿化为一块块破裂的碎石。 “快看十方岛!” “怎么塌了?” “十方岛塌了是不是师叔祖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三言两语议论起来,德元散人怒道,“闭嘴!” 虽然如此,但他依旧十分担心那个不太露面的师叔,若他真的在这个关头发生了什么,那魔修以及其他虎视眈眈的人会趁人之危。 就在这时,前方跑来一人,月白的道袍上沾满了鲜血,紫灵君跌跌撞撞地冲树林中跑了出来,见到德元散人后虚弱地喊了一声,“师兄!” 德元散人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见着那身鲜血不禁诧异,紫灵君怎么会被伤得如此重? “师妹,是谁伤的你!” 紫灵君是元婴期的大能,被伤成这样难不成对方有更强的人? 筑基与金丹,金丹与元婴,每个阶层的修为差别极大,如果天凌子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对方又有分神期的大能,那明心宗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师兄......”紫灵君在的原散人怀里软了下来,她脸色惨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师妹你别急,我立马派人把你送回去治疗。” “师兄...伤我的人......是......” 谁?德元散人不经意低下头侧耳想要听清那凶徒是谁。 突然,白骨骤现,从他的额心穿过。 红白的液体随着抽出的骨鞭流下,德元散人还没来的及说一个字便朝紫灵君倒了上去。 抱住德元散人的身体,紫灵君没有耽误熟练地从他的腹中剖出丹核,比起天凌子的,元婴期的丹核光泽要暗淡许多。 就在这时,周围有人忽然道,“紫、紫灵君?” 一群人围了上来,看到惨死的德元散人和紫灵君时惊恐地叫嚣着,“紫、紫灵君杀了师父!” “快跑啊!” 啧,紫灵君将丹核咽下,浑身灵力一震所有的人托住,骨鞭再次祭出,横向一扫,那些弟子们便拦腰折断倒在血泊之中。 她站起身子,道袍变成了艳丽血腥的红,将原本清冷的脸颊衬得无比艳丽。 仰起头看到空中坠落的巨大岛屿,噙着晶莹的泪花顺着脸颊流下。 紫灵君失踪了,德元散人也死了,还被人挖去丹核。 和他在一起的炼器阁弟子也全数被灭,一时间小昭山上人心惶惶。 鸿钧道人将大殿空了出来,让青琅和一些炼药阁女弟子一齐替受伤的弟子诊治。 是夜,鸿钧道人来到摆放尸体的山洞中,走到最深处的一间担架上。他挑开白色的布,下面躺着的是几个时辰前还与自己说话的师弟。 德元散人也是平阳星君的弟子,比他要晚来许多年,不过德元散人他们几个天赋极高,早早的就入了元婴。不像自己,靠着天凌子的帮助才缓慢到元婴期。 德元散人性子踏实掌管明心宗炼器阁,专门负责研制打造法器。他是明心宗不可或缺的长老,也是...自己的小师弟。 “师弟......” 鸿钧道人痛苦地捂住脸,德元散人的额心被法器戳穿,瞪着眼睛看着前方神情凝固在那一瞬间的惊讶中。 “师弟,是谁杀的你?” 鸿钧道人凝重地检查起来,除了额心与腹部被剖的伤口外并无其他伤痕,也就是说,德元散人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致命一击,甚至都来不及防备。 他的师弟修为并不弱,又是谁能够将他一击杀害呢? 顺着已经僵硬的手臂看下去,德元散人的右手左手紧握着像是捏了什么东西。 轻轻掰开手心,鸿钧道人从他手里拾起一根长长的...头发? 是女人的头发,柔顺,乌黑......鸿钧道人当即脸色震怒! 眼前浮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全明心宗,还有哪个女人能够让德元散人毫无防备? “语凝......你竟然杀了师弟!”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妖族狼王 手指抚上德元散人的额心,印堂正中心,有一道穿过整个脑颅的伤痕,呈圆形,旁边还带着一些碎肉。一看就是骨鞭上倒刺的痕迹。 鸿钧道人感到心口揪心得不得了。 紫灵君怎么就下得了手? 他紧紧握住拳头,将德云散人的眼睛闭上,“师弟,我定不会让你死不瞑目。” 说罢将白布重新笼罩在他的头上转身毅然离去。 此时已是深夜。 经历了白天的战乱,明心宗已将所有的弟子分配好各司其就,准备全力反击。 十方岛的坠落,确实是让许多弟子心生胆颤。但是鸿钧道人以及其他的几个长老很快便将其安抚好。 那些弟子还来不及思索,便在长老们的催促下开始准备投入下一场随时随地会到来的战争。 天凌子的重伤导致明心宗的法阵也逐渐消失,小时候山就像一颗沧海遗珠暴露在黑暗的夜里。 狂风呼啸,暴雪连连,像是死去的英魂,在怒吼、在挣扎。 大殿中,烛火将整个大堂照的通明。青琅给弟子们包扎完伤势后寻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 瞧着四下没有人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被魔尸攻陷后的明心宗还没有修缮完,魔修再一次攻了过来。青琅很难过。如今沈飞、朗月还有朔风都被派了出去。她一个人四下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 树林被风吹起了沙沙的声音,整个明心宗静的可怕。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感觉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青琅将挂在腰间的缚仙绳取下,慢慢踏入雪地。 皎月之下,积雪上出现了松林的倒影,突然,一个影子动了一下。 青琅毫不犹豫抽出鞭子“嗖”地甩了过去。她本身就是筑基对付普通魔修并不难,只是,青琅握着缚仙绳向往常一样向后一拉,却发现...缚仙绳的另一端被什么牢牢抓住了! 紧接着,在树林深处,缚仙绳的另一端慢慢走出一个比她高上一人的兽影。 那是一头有着银白毛发的彪形巨狼,浑身上下充斥着让人战栗的威压,把青琅震慑得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狼王低下头,带着腥味的气息扑打在少女的脸颊上,让青琅一阵反胃,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恶心的。 “明心宗弟子?” 他望着辛芷懒洋洋的问道,接着在他身上爬出来了一个貌美少女,“陛下,这就是明心宗了!” 小莲坐在狼王背脊上指着前方宏伟的群殿,“那里有许多仙家法器,只要攻下这里其中的珍宝任陛下挑选!” “挑选?”狼王舔了一口锋利的犬牙,“老子全都要!!”他忽然狂妄地大笑起来,"我要把那些修士的内丹剖出来串着吃,我还要活剥天凌子!" 修真界第一强者?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儿。 “轰!” 天空上升起了一道火光,狼王低下头,见青琅咬着牙关铁青着一张脸,手里正握着几张传讯符。 “敢叫人,老子吃了你!” 说罢大口一张,从上方压了下来。 嗖—— 一道黑影抱住青琅在地上翻了个滚飞快地避过狼王的血口。 紧接着“啪!啪——”几声。 从前方飞过来的真火符咒正中狼王的眼睛,在他的脑袋上噼里啪啦炸出几个大坑。 “哎哟!” 小莲身子一歪差点摔了下去。 青琅放开捂着头的双手睁眼一看,无头兄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青琅正想说这里危险,只见一人从后跃了过来立在她前方,道袍随着狂风飞舞,那散发着凌冽正气的人是正阳君! “青琅师姐!” "师姐你没事吧!" 一众弟子从两边围了上来将青琅和无头兄弟挡在身后。 “喝...喝喝!” 无头兄弟也跟着对那狼王龇牙,凶狠得不像是平日里任青琅欺负的呆子。 看着挡在前面的正阳君还有保护自己的弟子们,青琅顿时眼睛红了,这才记起方才自己有多么危险。 只是,她明明刚发讯号,怎么正阳君就找到自己了? 旁边一符修弟子道,“我们在树林里发现是了这只魔尸,”说着别了无头兄弟一眼,“便跟了上来,没想到却看到了师姐。” 正阳君经过上次的战斗再也不敢小瞧任何一只魔尸,于是立马跟在无头兄弟身后,而无头兄弟则是担心青琅一个人走得太远想去把人找回来,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只听正阳君聚起灵力传声,那嗓音浩然正气,“阁下是妖族?” 虽然得知妖族和鬼修也与魔修联手了,但在真正遇到妖族时正阳君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毕竟妖族自古以来与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突然来攻打明心宗? “呵,”狼王是个元婴初期,而正阳君是中期,虽然修为比起差了些,但妖族天生体魄强健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一个区区人族竟然想拦老子,”他抖了抖身上的鬃毛伸出爪子双眼放光,“等我剖了你的丹核看你还怎么狂妄!” “吼——” 圆月下,阴唳的狼啸在空旷的雪地中此起彼伏,狼王一声令下,数百只灰狼成群结队地冲了上来。 正阳君后退两步,袖口中飞出上百张真火符。 轰轰轰—— 夜晚被火光照亮,高涨的真火似乎要把孤月融化。 正阳君看着在真火中惨叫的狼群冷冷道,“给我上!” 一时之间所有的符修弟子纷纷御剑上半空,朝下面扔了一波又一波的真火符。 刹那间,整个雪林充斥着火光,似乎要把小昭山烧个精光。 狼群害怕火光,但身为妖兽,这些火对于他们来讲只是不适应,一旦习惯这种亮光和热度后便无所顾忌。 紧接着,那些狼群在狼王的命令之下分散了。 有弟子喊道,“师父,他们分开了!” 正阳君自然知道这些火是防不了多久的,那些狼本来就狡诈多谋,此时定是开始使什么诡计了。 “勿要分散,大家靠拢来!” 弟子们听令纷纷御剑聚拢在一起,狼群在火光之中消失,正阳君知道,它们藏了起来。 空气中充斥着大火将树林烧焦的焦味,大伙儿纷纷向下探查那些狼藏在哪里。 一个弟子见底下有东西在晃动,他打起精神仔细查看,果真有只狼耳朵在动! 这个小弟子将剑往下靠了靠,突然,从侧面窜出一只灰狼“吼”地将他从剑上扑了下来! “啊——” 随着一声惨叫,雪地里的腥味弥漫开来,狼群问道血腥味激动地双目通红,纷纷情不自禁地朝天上那些新鲜的肉扑了上去。 他们跳得极高,又伸手敏捷,筑基期的弟子一个不注意就被拉了下去。 “师父,这样不行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这样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正阳君抛下斩杀掉的狼头,看着弟子们惊恐的模样心下焦急。 他自然知道。 和这些野兽比起来,他们宗门的弟子实在太缺乏经验,简直就是送上去的肥肉。 突然,在一片火光中传来一声雷鸣般的怒吼。 “吼啊——吼啊——” 青琅埋伏在雪地里眼看着一头灰狼走了过来,正在害怕之时只见躲身旁的无头兄弟忽然从雪堆中跳了出来对那只狼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他,他在干什么!青琅惊恐地想着,两人如今已是暴露,只有拼死一战了! 没等多想她抓起缚仙绳朝那只灰狼扑了上去,狠狠困住它的脖子,往后一拉,“咔嚓!”狼脖子断了。 青琅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竟然杀了一头狼妖! 她简直太厉害了! 所有的恐惧一扫而光,她站起身朝无头兄弟道,“就像这样!我当诱饵,然后咱们合力围剿!” 正阳君就在不远处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他勾起嘴角眼里透着兴奋,传音给所有符修弟子道,“把刚画好的那张符咒拿出来。” 火势渐渐减小,狼王带着灰狼们在树林中穿行,可奇怪的是却找不到一个修士。 “人到哪儿去了?” 小莲也感到奇怪,“该不是跑了吧?”她摸了吧狼王耳朵笑道,“他们是忌惮陛下的威猛,被吓跑了。” “啧,”狼王显然很受用,眯了眯眼睛道,“小莲这嘴巴是越来越甜,等本王提着天凌子人头回去让你知道谁是这六界最厉害的。” 小莲一愣,心里嗤笑:这傻子还真把自己当跟葱了。 但表面上却继续拍着马屁,“陛下迟早得统一六界。” 灰狼们继续在山林中走着,忽然听到一声巨响爆破“砰!” 狼王回过头却不见敌人身影,紧接着,四处都接连出现了巨响,那些灰狼吓得夹着尾巴在树林里逃窜。 狼王是身经百战之人,见势头不对,立马大吼道,“回来,不要单独离开!” 那些被声音吓到的狼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声音,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也就在这时,无人的树林里突然闪现出一名年轻修士的身影,他就站在不远处精准地朝灰狼扔了几张爆破符。 刹那间,灰狼被炸成了碎块。紧接着,周围的那些狼群接二连三地被袭击。 最要命的是根本找不到偷袭的人! 狼王竖起耳朵,他听到周围有许多脚步声,然而却没发现一个人影。 突然,他心头漏了一拍,这些人...该不是会隐形吧! 他身为妖王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有将人隐去的咒法,那咒法及其损耗灵力,没有个金丹修为根本无法支撑这样的消耗。 这些弟子最多也就是个筑基期,怎么可能会那种咒法? 就在开小差之时,他突然感到身上一沉,小莲“啊”地一声掉了下来。 紧接着有个人揪住他的鬃毛在耳朵旁狠狠地炸了一道响雷! “轰——!!!” 脑袋中一片嗡鸣,他看到周围来了许多修士,他们在说话...可是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瞬间,狼王脸色惨白,他...该不是聋了吧?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朋友再见 狼王被正阳君一个爆破符把耳朵炸的暂时失聪,失去听觉后,狼王整个人便没了理智,强劲有力的四肢在地面上轰然一击,整个大地便摇曳起来。 一些弟子支撑不住身形摔倒在地,贴在身上的隐身符不经意掉了,便无意中暴露了位置,狼王眼力极好“嗖”地打出一道灵力将其扼杀。 是的,这些符修弟子正是用了正阳君才研制出来的隐身符! 这种符咒将复杂的阵法融入了小小的符里,便携又使用,最难得的是可以自由移动,在这场战役中简直就是如虎添翼。狼妖们找不到修士所在的方位,冷不丁跑出来丢一个爆破符,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正阳君御剑站在最高处朝弟子们传声道,“全力攻击!” 一时之间,上百道爆破符同时爆炸,把狼群吓的四处逃散,青琅抡起鞭子和无头兄弟一起乘胜追击,与弟子将狼妖一同剿灭。 狼王看到本该轻而易举得胜的战役却突然转变了局势,气得怒火中烧,幽绿色的瞳孔看向正阳君所在的方向刹那间变得通红,“老子要杀了你,把你的皮晒挂在明心宗门口!” 说罢也不管耳朵是否能听见,飞速朝正阳君扑了过去。他一跃而起,暴起的肌肉延伸到尖利的爪上,只要一击,正阳君便会被勾住,从而咬断他的喉咙。 就在离正阳君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够着他时。 突然,用符咒汇成的巨网从天而降,将狼王牢牢包围在其中,上百名弟子同时揭开了隐身符对着狼王念法咒。 “嗷嗷——” 头痛欲裂的巨狼捂着脑袋仰头长啸,只听正阳君道,“继续念咒!” 他双手结印用上了所有灵力与狼王抗衡,这狼王好歹也是元婴修为可没那么容易对付,没几下便把符咒堆砌而成的网给扯烂了。 “师父,狼妖出来了!” “啧,”正阳君咽了口被狼王威压震慑出的血沫,“继续念咒,千万不能让它跑了!” 符修弟子们立刻站定,双手合十最终默默念法咒,那些符通通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浪重新朝狼王扑啸而去。 “吼——” 被这些符咒穷追不舍,狼王怒极了,可不论怎么挥都赶不走。 僵持了许久,狼王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脱力,正阳君趁此机会甩出一张惊雷符。 “轰隆——!” 在符咒中间瞬间闪过一道手臂宽的闪电,狠狠击打在狼王头上。 狼王嗷呜一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正阳君每一停手,接着又打出近百道惊雷符。 巨响声、电流的击打同时汇聚在狼王身上,刹那间整个雪林散发着一股烤焦了的糊味。 许久,等到烟雾散去在雪地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坑,在那中间有一团蠕动的物体,仔细一看,竟然是狼王。 “你......”还没说完,一口气没提的上来晕过去了。 “我们打败了狼王?” “我们赢啦!!” 众弟子欢呼起来,无头兄弟从雪地里爬了出来,啐了口唾沫把嘴里的狼毛吐到地上。 “师叔,你真是太厉害啦!”青琅也高兴得朝正阳君挥了挥手。 正阳君面无表情将狼王绑好后背对了过去,青琅眼见着有些不对上前道,“师叔,你怎么了?” 刚要伸手碰到,谁知正阳君脸色一白,“哇”地一口从嘴里吐出鲜血! “师叔!” “师父——” *** 辛芷拖着天凌子的身体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中,她脚步有些不稳寻到一处地势较平的地方才将天凌子轻轻放下。 他伤的很重。 丹核被紫灵君挖了,又中了毒。辛芷四下寻视一番准备将天凌子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再去通知鸿钧道人等人。 如今魔修已经攻上山来,若是让他们发现受伤的天凌子,还指不定怎么折磨他。 辛芷站起身来朝前面走了几步顿时愣住了,在她四周堆满了被白布遮掩的尸体,散发着阵阵恶臭。 她蹲下身,将其中一具白布挑开,正是明心宗弟子! 这个山洞...是存放弟子们尸体的地方? 放眼望去,已经有数百具尸体停放在洞中。风雪呼啸,这里只剩下一片凄凉。 这些弟子中有神剑阁的,有炼药阁的,还有许多不知但曾经见过的,此时都躺在这里再也没了生气。 当她的手撩起山洞中最里面一块布时,手停在了半空中,“德元散人......” 德元散人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丹核也被剖去,像是一片凋零的树叶,辛芷曾经见过她,是一个对沈飞很宠爱的长老。 他的伤口周围残留着熟悉的凶唳灵力,是紫灵君! 辛芷狠狠握住手心,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三个头,“我,会为你们报仇!” 说完从鞋子里抽出一根树枝形状的物件在地上狠狠地凿了起来,挖出一个坑后便将天凌子隐藏在里面,上面撒了些枯叶和雪。 做完这些后又在隐蔽的地方戳了两个气孔,这才俯下身轻轻对天凌子道,“师父...我走了。”此番离去,恐怕是永别。 当然,大几率死的是她而不是天凌子。 辛芷要去找紫灵君,把天凌子和德元散人的丹核拿回来,让她血债血偿! 沈飞如今应该知道这边的情况,可到现在还未回来说不也出了什么事。她必须先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了脚步声,有灵力靠近,辛芷一个闪身冲出去用云荒万里抵着那人的脖子,“谁!” 月色之下,那人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娇弱的面容看上去十分憔悴,幻蝶见是辛芷哭得更厉害了,“阿芷啊......我怎么闻到天凌子的味儿在这儿啊!”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见是幻蝶,辛芷才放下心来把岛上发生的事告诉她。 幻蝶气急了,“那女人怎么这么歹毒啊!现在她吃了丹核定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炼,不然恐怕走火入魔伤及性命。咱们可以趁机偷袭,拦住她的修炼。” 辛芷听闻点点头,觉得这个方法也很好,交代道,“你去找个人。” 她拉住幻蝶一字一句交代,先去找鸿钧道人,把天凌子如今的状况告知给他。鸿钧道人虽不喜辛芷,但对天凌子和沈飞倒是真心的好,由他保护天凌子,辛芷也放心了。 其次则是让她去通知在大齐附近的无相君。 此番魔修进攻来势汹汹,紫灵君此番动作也是几乎把整个明心宗给搅乱了,说不定之前几位长老中毒也是她下的手。 “把紫灵君的事,告诉掌门,切记。” 幻蝶抱住她哭到,“那你怎么办啊,你现在灵力一直在漏根本坚持不住啊,你把我带上,我身上灵力多......” 辛芷摇了摇头,她身上本就藏了一些没吃完的灵力糕点可以将就用着,那些糕点是紫灵君做给天凌子的,能补许多灵力。 如今,她只能等到在无相君来之前尽力帮助明心宗。 想到这里,她挠了挠脖子,幻蝶瞪大眼睛看着在一旁白皙的脖颈上,腐烂的皮肤蔓延开来,蛊虫大口大口啃食着皮肤贪婪地想要把美食吃掉。 “阿芷,你的皮肤......” “嗯,”辛芷点了点头,她发现了自打尸丹破裂,体内的蛊虫活动越来越频繁,之前有天凌子的灵力镇压但现在蛊虫却趁机又出来了。 仅仅几个时辰,它们已经啃食到了脖子上。 如今,辛芷的背、腿上的皮肤全部开始掉落,接下来这些蛊虫会进入到她的肌肉、脏腑、骨髓。最后会变成和以前一样的,那只让人望生畏的魔尸。 在十方岛上,她隐约猜出那颗记忆灵石的主人是自己的,大概是受它的影响,辛芷从不相信好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遇到沈飞大概是老天给她弥补的遗憾。 在记忆灵石中,她也隐约知道了前世的自己或许和天凌子有些道不明的情感,梦境里她更是能够感觉到天凌子对她那份独一无二的关怀。 如今,是时候还清了。 她本就不是应该存在于这世间之物,既然重生回来走一遭,那便不要留下遗憾。 “阿..阿美?”从树林中又传出一名少女的惊讶声,回头一看竟然是青琅,和她在一起的还有无头兄弟。 她上前一步抱住辛芷,“阿美,你怎么在这儿?我看到十方岛塌了,师叔祖呢?” 看了一眼幻蝶还残留泪痕的脸和辛芷严肃的表情道,“难道...师叔祖真的出事了?” 没有回答便是默认,青琅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么强的师叔祖怎么会倒下? 幻蝶简单地将来龙去脉告诉给了她后,青琅更是不可思议,“紫灵君?” 不过对于这件事,青琅震惊之余便是愤怒,“我要去告诉爹,但是...但是我现在和他......” 在得知青琅不是鸿钧道人的女儿后,辛芷似乎并不意外。虽然不知道为何青琅也会出现在这里,但辛芷无疑是高兴的。 再见这个朋友,辛芷对她更是感到亲密了。不管是在记忆灵石中还是梦里,这个少女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总在自己面前出着歪点子,然后担忧地为自己着想。 她想起来了,记忆灵石中有一段影像便是青琅的离世。 小姑娘死得很早,那时候洲海国出现了疫情,青琅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感染上的。 辛芷通过影像都能感觉到,当时的自己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青琅的母亲更是悲痛欲绝,不久撒手人寰。 她回抱住青琅温和道,“青琅记住,我名辛芷,是你曾经...最好的朋友......”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都到齐了 “辛...芷...公主?”青琅想起洲海国史上那个残暴的大公主,虽然之前有所怀疑但毕竟没有得到证实。可是,这么温柔的辛芷为何会是那样的人? “是,”辛芷倒不清楚后人会这么写她,摸了摸青琅的脑袋,低下声音道,“我是洲海国公主,而你...是大臣青泰之女。我们一见如故,你教会了我许多事情。” 她声音低缓而平静,把两人曾经的美好过往像故事一样讲出来,就像是岸边的浪花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着青琅心灵深处。 完毕,青琅抹去眼中泪水,笑道,“我就说为何与你第一次相见时并不害怕,原来是这样......”她牵起辛芷的手动了动喉咙,“我们不要分开了,刚才听到你要走把我吓坏了...阿芷,我去找爹,他会想办法的......” 辛芷沉默了一瞬并没有回答,而是道,“我的盔甲,是不是在你这儿?” 青琅连忙点点头,从空间里拿出已经被修复好了的盔甲替她穿上,拍了拍肩甲整理好,“好了,跟新的一样。” 还没收回手便被握住,辛芷真挚地看着她,“谢谢。”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这个少女就像是老天给予的礼物一直帮着她。 “害,这有什么谢的......我们,我们是朋友啊。” “那,青琅去找掌门,幻蝶去找无相君,我在这里等着,可好?” 青琅是没想到辛芷会提这番要求,立马答应下来,“好,我去!你别乱走知道吗!” 说完朝无头兄弟道,“你和阿芷一起,你俩别乱跑带回不小心给弟子们伤着了。”接着双手一挥,立马御起剑朝大殿方向飞去。 幻蝶也朝辛芷道,“那...那我去找无相君了?” 辛芷默了默把头上的木兰花簪取了下来别再幻蝶头上,“去吧。” 等两人走远后,侧过头看到无头兄弟还站在这里,辛芷上前道,“谢谢你,保护青琅。” 无头兄弟生得很高,他肩头宽阔站着像一座小山,然而当辛芷说完后,无头兄弟却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她弯下身将人扶起,无头兄弟却抬起头道,“我...在梦里,见过你。”在梦境中,高大华贵的皇宫城楼上,面前的少女身着华服站在那里,城楼下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地上。 他也不知道为何,从一开始见着辛芷就觉得特别亲切想要靠近,莫名地听从她的吩咐,就像曾经也如此这样。 既狼王和紫灵君之后,又有些妖族部落企图攻陷小昭山,不过都被明心宗的弟子们给赶了回去,鸿钧道人正在指挥整个宗门弟子,又发了许多张传音符给天凌子,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复,此时忙得焦头烂额。 一名弟子来到大殿道,“掌门,皓...月宗和天启宗掌门求见!” 鸿钧道人一愣,立马道,“宣!” 没多久,两位掌门踏入大殿朝鸿钧道人拱手,玄真子道,“听闻妖魔攻上了明心宗,便前来看看是否需要我们帮助......”那日自打收到天凌子亲手写的信后,玄真子和天启宗的人都是人心惶惶。 天凌子在信上说他们的人给他弟子下了毒,非要做个交代。可是,任凭玄真子怎么查都查不到啊,他们宗门那么小,怎么敢去毒害天凌子的弟子? 再说了,他们也不知道谁是天凌子的弟子啊。 于是派人前往明心宗想要和鸿钧道人商量一下这事该怎么办,可没想到,这一来,发现明心宗出事了。 家大业大的明心宗被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可是被攻击得这么惨还是头一遭。 于是玄真子便打主意,要是他来帮一帮,说不定天凌子就会看在相助之情的份上把那件事给过去了? 同样想的还有天启宗的掌门——浩然真人。 两个掌门相视一看,便明白了对方所想。 鸿钧道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现下德元散人被杀,紫灵君叛逃,天凌子也不知如何,正是缺人之际,于是当即答应,“那就太谢谢两位兄弟了!” 就在这时,方才通传的那位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掌门,妖...妖族!” 什么?又有妖族攻上来了? 三位掌门立马前往外面,只见漫天大雪之间,上百条巨蛟盘旋在上空久久没有落下。 “这...这是蛟族?” “天啊,他们可残暴了,这下怎么办?” 弟子们的担忧纷纷响起,鸿钧道人脸色更是难看,好不容易把狼妖打走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强的蛟族。 说起来,蛟族一直居住在东海平日里也神出鬼没的,这次并没听说与魔修串通一气,可现在看来恐怕又要打一场硬仗。 飞行在最前面的一只大蛟落了下来,它高达十五仗,尾巴一甩,站在后面的弟子便被弹开。 “前方来者何人?”鸿钧道人自然不会输在气势上,看样子这妖也似乎是刚突破元婴。 祝洪不耐烦地用爪子挠了挠鬃毛,上面蹦出个富贵小公子,朝着下面看了一圈道,“没看见啊?” 祝洪甩了甩脑袋把祝糖糖放下来,看向鸿钧道人,“沈飞呢?” 嗯?鸿钧道人诧异了,这妖族和沈飞有什么关系莫非是结下什么梁子? 见对方没反应,祝洪又想了想,“朗月呢?再不济,朔风,青琅,把这些人叫出来吧。” 这下,鸿钧道人浑身上下都绷紧了,这些孩子怎么就把蛟给惹到了?还好三个徒儿出去做任务,闺女也不在,否则可要出大事了。 正在庆幸之时,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道,“爹?”随即又喊了一声,“蛟王陛下?” 鸿钧道人飞快地将青琅一把护在自己身后,语气不善地朝蛟王道,“陛下来我宗门是有何事?” 看他这模样祝洪算是明白,人家把他当敌人了,气急败坏道:“老子是过来看宗门毁没有!既然无事那本王就走了!” “等一等陛下!”青琅出声道,“陛下是来助我明心宗的吗?” 当日在狼王寻找祝洪一起来攻打明心宗后他便马不停蹄地清点蛟族勇士赶了过来,还好没有晚。 “那不然是来吃鱼虾的吗?”祝洪没好气道。 祝糖糖插话,“青琅姐姐,我父王是听说一些妖族与魔修勾结想来攻打明心宗,便立马前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听到对方不是来找茬的,鸿钧道人立刻脸色都温和了许多,连忙道,“多谢蛟王相助!” 他向三位前来助阵的人道,“请三位前往大殿,我们一同商量对策!” 青琅拉过鸿钧道人悄声道,“爹......” 见女儿这两天不理自己,鸿钧道人心里也难受,本想找她谈谈却遇上了这等糟心的事。不过今日青琅能主动亲近自己,他还是很高兴的。 “爹,我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鸿钧道人摇头道,“爹马上要和三位叔伯去商量战事,不能离开。” 青琅着急地望了眼四周,见大家离得远才附在他耳边道,“我找到师叔祖了......” 这一句话如同惊天霹雳,鸿钧道人立马道,“走,快带我去!” *** 雪林之中,辛芷和无头兄弟寻找着紫灵君离开的足迹一直追寻,如今的紫灵君虽然吞下了两枚丹核,但却是不易立刻转为自己的修为。 且不说本身这种强取豪夺的方式就容易出现问题,天凌子的修为是大能期,这种跨越了这么多阶层的修为是无人能及的。 在此期间,天凌子的体魄都已经被强化到了能够与大乘所匹配的强度,岂是一个元婴期修士能够比拟的? 紫灵君虽然吞了他的丹核,但要想与它完全融合还需要艰难地修炼。 她现在走不远,应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了。 辛芷对天凌子的灵力极为熟悉,没多久便在小昭山的后山处找到了紫灵君。 这里是十方岛坠落的一处废区,解体了的岛屿散成一块块大石头把这片地方完全改了个模样。 她看到一些石头上有新鲜的血迹,便想到也许是紫灵君体内开始暴走了,于是轻手轻脚地攀爬着石头跟过去。 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附近的灵力越来越强...并且杂乱,这些灵力有些暴躁,看来它们的主人不太好过。 嶙峋的山石凌乱地散在雪地里,最后在一处最大的雪洞里,传来了浓郁且危险的灵力。 紫灵君在这儿。 辛芷把无头兄弟安放在原地道,“记住这位置了吗?现在回去,告诉掌门。”抽出云荒万里,虽然被莫山换了个赝品,但有总比空手好。 无头兄弟却拉住她怎么都不肯走。 辛芷之所以拉着它来就是怕留在明心宗被不知情的弟子发现,可现在面对的是紫灵君,无头兄弟就是来送死的。 她轻声道,“你不叫掌门来,我也打不过她。放心,我只是去扰乱她的修炼。” 无相君曾经跟她说过,魔修擅长于修邪门歪道和禁忌之法,比如这剖人丹核的无耻之事他们就做得十分熟练。 魔修之所以情绪容易暴躁更容易在暴毙也是因为这种修炼方式,如果在魔修正吞噬别人的丹核途中将其打断,那么他就很容易暴毙而亡。 辛芷丹核好的时候都不可能打得过紫灵君,现在她吞了天凌子和德元散人的丹核更是不可能了。 她要做的只是打断紫灵君的修炼,让其走火入魔,让前来的无相君和鸿钧道人他们能多一层胜算。 突然,雪洞中的灵力消失了。 紧接着耳边闪过一道劲风,紫灵君阴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找到你了......” ------------ 第一百八十章 尸丹自爆 “找到你了。” 辛芷感到后脖子袭来一道冷气,让本来又痛又痒的皮肤瞬间被冻得凝固。几乎是一瞬间,她连头都没回拔腿便朝前面逃开。 看到前面疯狂逃窜的背影,紫灵君讥讽地“嗤”了一声。 她运起灵力,浑身充满了力量,朝前方一挥。 便在辛芷逃窜的身旁炸开了一道惊雷! “轰——” 空气中的巨浪扑面而来把辛芷掀得老高,她顺势跟着气浪在空中翻了一转随即躲在石林之中。 紫灵君慢慢靠近,浑身充斥着血腥味。辛芷奇怪为何她会受伤? 正想要探出头去看时,突然听到身后的石头上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你在找我?” 猛然抬起头,发现自己正与紫灵君相隔不到两尺距离,她的青丝已经变成了银发,狂乱地披散在身后,血红的眼睛阴翳地抓着坐在石头下的人。 现在的紫灵君哪里还有当初仙风道骨的高贵之态,俨然就是一只浑身散发着弑杀之气的疯魔,而辛芷就是即将成为她的手下亡魂。 紫灵君见是辛芷嘴中喃喃念着,“你竟然还敢找过来,不自量力。” 说完又打了几道灵力过去。 接连不断的爆破声和碾压性的灵压让辛芷不由得运起灵力来抵抗,然而这样身上的皮肤溃烂得更快,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啃食,一阵疼一阵痒。 她不由自主地抓着脸,皮烂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顺着流进衣领里。 等到灰尘散尽,辛芷探出头朝外丢了几道爆破符,“砰砰砰”地在紫灵君身边炸开来。 紫灵君垂着眸子不耐烦地看着这像跳梁小丑般的反抗,辛芷隐藏得极好,紫灵君如今因吞噬丹核而身体出现损伤没心情去找她,于是浑身灵力一震,周围的石头跟炸开了锅一样纷纷爆裂开来。 藏身之处被炸了,辛芷的身影一下便暴露出来,紫灵君抽出骨鞭横向一扫,恐怖的威压带着狂肆的攻击疯涌而至,辛芷侧身向空中一番避过那道鞭子。 紫灵君的眼睛已经比刚才更加通红,眼角还渗着血泪,她看也没看辛芷一眼,疯狂地挥舞着骨鞭,疾风暴雨般无情地攻击着。 辛芷一边逃窜一边观察,目光在落到紫灵君身上时稍稍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她停下身形,两手甩出十几张爆破符。 “轰轰轰——” 紫灵君的四周再次被滔天的爆炸所包围,辛芷躲得太快一直抓不到人,她气急败坏地狂啸一声,“出来!” 辛芷沉默着一边围着她使劲儿丢爆破符,一边狂奔。紫灵君却只是站在原地挥动着骨鞭,竟然没有再踏出一步? 难道...她看不见? 紫灵君因体内丹核修为太高,而她本身又不具备融合的能力,再加上吞下后并未闭关修炼...此时她体内如火烧一样疼痛,仿佛随时随地将要炸裂开。 她眼里被一片血红挡住了视线,不顾身体的负荷肆意挥发着灵力,恨不得将这片山脉夷为平地。 “小杂种,给本宫出来!” 现在的紫灵君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惊为天人,她满口污秽,思绪混乱,已然分不清今夕何年,还以为自己是曾经那个众星捧月的尊贵公主。 “竟敢忤逆本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本宫要将你五马分尸丢去喂秃鹰,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在梦里被教养嬷嬷训斥了许久的辛芷诧异,公主还能这样粗鄙?这紫灵君怎么比梦里的辛平婉还要泼? 修真界都说,紫灵君爱惨了天凌子,为了他抛弃凡间金枝玉叶的身份和荣华富贵的生活,经历痛苦的洗髓不惜一切代价追赶天凌子的脚步,最终在修真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的一腔真挚被传为佳话。 可事实上辛芷当时听了却觉得她的爱实在太过自私。 紫灵君天生高贵,为了修道硬是不顾皇帝皇后的反对执意倾一国之力请来高人将自己洗了髓才拥有了灵根。 她每日需要消耗大量灵药,而在紫灵君进入明心宗后便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国家,但依旧让皇帝去搜罗各界仙药来滋补,那个曾经还算富有的小国也因长年累月的大肆挥霍最终被别国吞并。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从而令国家覆灭,这样的感情哪里能称为佳话? 再者,紫灵君恐怕也只是个慕强之人,天凌子修为深不可测是修真界第一强者,若是攀上了他便拥有了整个修真界最丰富的资源。这可比作个会老去,死去的凡间公主强多了。 她抽出身上的云荒万里,放在嘴边攒足了灵力吹,“呼——” 骨笛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呼——” 辛芷锲而不舍地继续吹,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十次的时候,突然笛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她,果然想的没错,笛子吹响了! 说起云荒万里,辛芷实在猜不透那个莫山要干什么,之前他为了不让这个法器暴露对其施了幻术,导致云荒万里一支好好的弟子变成了枯树枝。 而就在魔尸攻击上山时,辛芷想要使用云荒万里,却发现,笛子吹不出来了。 当时辛芷脸色难看及了,要知道这是无相君的宝贝,给她还没几天就被莫山骗走了,而且还有极大可能是给了魔修。 这东西一旦落到魔修手里那就完了。 辛芷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可能还像天凌子说的那样有点笨,不然怎么会被莫山骗? 所以这段时间她都没有把云荒万里拿出来瞧,免得难受。然而就在不久前,也就是十方岛上。她把枯树枝抽出来砸横梁,越砸越觉得不对,这云荒万里虽然被施了幻术,而且平常人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可里面确确实实有着一丝淡淡的无相君的气息啊。 这,可是无相君的骨头。 莫山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再给她拿个带着无相君气息的东西来代替? 那么想一想,起身莫山并没有将云荒万里换走,吹不出来只是因为上面的幻术或者其他原因? 所以辛芷抱着这个猜测才试了试,果然,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吹响了。 云荒万里的声音先是一阵生涩的尖啸,随后缓缓发出和以前一样的声音,它是世间操控魂魄最好的法器,紫灵君一听到笛声,顿时感到整个人被生生撕裂了。 “不要吹了!不要吹了!” 她顺着笛声的方向奔去想要把那声音扼杀掉,然而刚跨出两步却停了下来。 在她的周围和上方,竟然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凝成的网给束缚住了! 那些爆破符,是天凌子给辛芷画的,和正阳君的符如出一辙。 这是天凌子所改造的一种爆破符,比起普通的,它能够把相邻的爆破符连起来凝成一张网,把猎物圈在里面不得动弹,而这些符咒的绘制者修为越高,其力量也就越强。 天凌子对自己人很是照顾,绘制了许多这种简单粗暴的爆破符塞给辛芷。 ——“如今你灵力已经被我封了,若是遇到危险便丢这符咒。” 爆破符是用天凌子的灵力制成,与紫灵君体内的丹核感应到后更是将其压制得无法动弹,同时又被云荒万里吹得神志不清,发狂似地怒道,“贱人,敢对本宫施这种妖术!本宫的魂魄岂是你这种下等之人可以指染的?” 辛芷稳住身形借着爆破符的威力用云荒万里摄取紫灵君的魂魄,云荒万里的笛声进入紫灵君身体里,一寸寸,一片片地将其魂魄强行碾碎、撕扯、它就像是数万跟针同时在柔韧的丝绸上划下,把魂魄分割成一缕缕然后受进骨笛中。 “啊啊啊啊——” 太疼了,紫灵君的意识似乎回到了八百年前被日夜洗髓的日子,她何尝没有在痛苦中后悔过,可是想到要和常人一样生老病死便忍耐了下来。 而这一次,则是抽魂剥骨,将她重新打入泥里。 她付出了那么多,怎么能被人轻易剥夺! 这不是她第一次吞噬别人的丹核。 在紫灵君进入金丹期后发现纵然是每天被无数灵药喂养着,想到达让人望尘莫及的修为实在太难了。 于是通过研读一些禁忌咒法,她把注意打在了魔修的修炼方式上。 第一次挖取修士丹核是在秘境中,反正大家在里面都会相互厮杀,那便不要浪费这么宝贵的丹核。她把爪牙伸向了其他门派弟子,因为做得隐蔽而没被发现。 就这样紫灵君通过苦修和吞噬别人的丹核,很快便突破了元婴。 在她还是凡人时便时常听到说因果报应,可紫灵君却不信,甚至对此充满鄙夷。在她的世界中,一个人若是有想要的便要不择手段地去得到,否则那东西就会成为别人的。 在挖下天凌子和德元散人的丹核时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自己做错了吗?她只是想要保障自己的利益罢了,若不是这样,在皇宫里哪里会活着长大? 一曲完毕,紫灵君浑身灵气退尽,转而透出丝丝魔气。她睁着猩红的双眼如同疯魔,咧着嘴痴痴地笑着,“我没错...我没错!” “轰——” 她使出浑身灵力冲破灵符的禁锢,灵符镇压不住紫灵君瞬间炸开,辛芷的笛声被中断,变成魔女的紫灵君恢复了意识。 “你......”眼前模糊地看到一道身影,紫灵君还嗅到空气中陌生的灵力,“是你一直在捣乱,呵呵呵。” 浑身散发着黑色浓郁的女人踉跄地朝她走了过来,她七窍开始流出黑色的浓血,阴森可怖。 而此时辛芷使用的灵力太多,身上的蛊虫啃食得更快了。她扭头朝远处跑去,一边跑一边用力抓着身上的皮肉,手一碰,皮肤便自己脱落了。 紫灵君加快速度朝辛芷追了过去,乌黑的手掌朝她狠狠一击,魔气正中后背。 “唔......!” 辛芷一个踉跄跌了下去,打了两个滚爬起来继续奔跑。 浑身好痒,恨不得把皮给撕掉,恨不得把筋给抽去,恨不得把骨头敲碎! 紫灵君追了上来,一把揪住辛芷的头发,掌心运起体内的灵力,朝她的后脑勺蓄力一击。 “砰!” 原地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周围的雪和山石开始崩塌,地上的少女奄奄一息被魔女抬起脸颊。 “是你这小贱人,我的还魂丹可好吃?哈哈哈!” 紫灵君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面前的辛芷已经浑身没了皮肉,鲜血淋漓并且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 她...又成了那只丑陋无比的魔尸。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从未出现过的影像! 辛芷反手钳住紫灵君的手腕,将她拉至自己的身体,翻过身抱住她,那些影像就在眼前浮现。 她的记忆回来了。 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也想了起来,记忆灵石中,自己在死前最后望着的方向......是天凌子所在的地方,小昭山。 那时她在想什么呢? 辛芷是惋惜的,惋惜到最后也没向天凌子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如果当时告诉了他,是不是至少能让天凌子的心里有一点点属于她的角落? 她的一生为了黎明百姓,为了天下苍生,却从来没有为过自己。她身居高位,却爱得如此卑微,喜欢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回应自己的人。 辛芷紧紧抱住身前的人,任紫灵君怎样击打都没有放手,她感到自己的丹核在这几百道灵力的摧残中再次裂开。 ......太累了。 闭上眼睛,辛芷用尽全力运转起尸丹,越来越快,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 “你要自爆?快停下!” “快停下——!” 慢慢地意识开始消逝,身旁被一片灵光笼罩,她看到自己和紫灵君身体被炸裂成碎块,但却再也感觉不到痛......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英宗像 莫山站在魔宫大殿前,冷冷地看着刚从食人花中走出的魔崇,他身体苍白病弱看上去一只手就能将其碾碎,身后还吸附着带着粘液状的藤蔓,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快把阿姐的魂魄交还与我。” 魔崇披上外衣并未回答他,而是自言自语道,“紫灵君久久不会消息恐怕有生事变,红叶,你前去查看一下。” “是!”红蝶令命后,嗖地消失在原地。 莫山不耐烦地环抱着手,心头的警惕已经提高到十成。 他对魔崇及其不信任,可是又拿他没办法,这个人握着辛芷的魂魄,若是惹怒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再者,他觉得魔崇在策划着什么大阴谋,若是影响到他和辛芷可就不好了。 “自然会给你,”等到红叶走后魔崇这才道,他似笑非笑地拿了个玉瓶子出来,面朝那面满是魂魄的镜子站着。瓶口对着那片汪洋,魔崇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便看见一道近似透明的魂魄慢慢地被引入瓶中,莫山顿时眼睛红了。 等魂魄完全进入到玉瓶中后,魔崇才将它交到莫山手中,“她是你的了。” 手中的玉瓶有些温润,就像那个总是对自己耐心教导的少女,莫山深深吸了口气点头朝魔崇道过谢,将玉瓶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转身走出魔宫。 莫山没有心情再管魔崇,今日一别,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他会带着辛芷的魂魄去她的身边,两人将永远地在一起。 他有些激动,脚下不由得走快了几分。 刚一走出魔宫,他突然听到怀中玉瓶发出“咔嚓”的声音。 刹那间,他感到脑袋一片空白。 伸出手从怀里把玉瓶拿出来仔细检查,就在它的底部裂开了一个口子...... 装着辛芷魂魄的玉瓶......裂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从未如此惊恐地颤抖着,只见手中玉瓶的裂缝越来越大,竟然延伸到了瓶口! “不....不!” 他立马将自己的灵力渡了过去,想要将这道口子堵上,可谁知这玉瓶就像是个无底洞,灵力进去了却没有一点水花。 “不要,阿姐...你不能这么对我......” 身后,魔宫大门突然“轰”地一声关闭,魔崇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带着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威压。 那威压至少是在分神以上,莫山脸色惨白地瞪着魔宫,“你这骗子!” “哼,到底谁才是骗子?跟我玩花招,你还嫩了点。” 魔崇道,“用一个假的云荒万里骗我,没挖了你的丹核是因为还有用处。”况且他确实也将辛芷的魂魄给了莫山,只是,那瓶子是靠魔宫的魔气滋养,一旦离开这里便会立马破碎。 “对了,辛芷那家伙恐怕已经恢复了记忆,别怪我没提醒你,再晚些恐怕你的阿姐就见不着了。” 说罢,魔崇不再理会莫山,他双手一挥,那面存放着魂魄的镜子轰然倒塌,里面的魂魄汹涌地朝外逃窜,魔崇笑道,“是时候了。” *** “阿芷!” 无头兄弟一跃而上将紫灵君推开,放眼望去辛芷死寂一般瘫软在地上,从胸口以下的残肢惨不忍睹,那异于常人的皮肤已经被烧焦,深浅不一的伤口翻着黑乎乎的肉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能通过残留的部分才能猜测出哪里是手,哪里是脚。 他心神一颤,克制住慌乱与悲伤抱起辛芷失神喊道,“阿芷...阿芷!你醒醒!” 良久,白皙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 一下,失去焦距的眼神重新微微凝聚在他的脸上,她深深吸了口气,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鸣,咳出来的血把整个人都染得鲜红。 “喝...喝......” 她觉得身体已经没有知觉,垂下眼正好看到自己残缺的肢体。 真惨啊,辛芷想道。 终于,她看清了抱着自己人的模样,无头兄弟那宽阔的肩膀让她感到很是安心,健壮的胸膛前是隐隐看得出破烂了的还残留了个形状的护心甲,看得出来模样十分精致工艺上面隐隐刻着个端正的“辛”字...... 伸出焦黑的手抚上那颗缝合得有些粗糙的头,“章...章拓......” ——殿下,我是章拓, ——殿下,章拓长大了,可以仰慕你,倾慕你,不要喜欢国师了,看看我好不好? 她想说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自己记忆恢复了,那章拓是不是也想起了曾经的事? 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战友,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她亦是带着他成长的姐姐,看到他如今的模样,辛芷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她想说对不起。 是她没有保护好这个骄傲开朗的男孩,还让其身首异处,死状如此凄惨。 无头兄弟睁着黝黑的眼睛状似痛苦,将头埋在她的脖颈旁,混着烧焦的腥味痛苦地嘶哑道,“陛...下,陛下......属下来迟了!” ——如今危机四伏,属下请求交换战甲去引开他们,请陛下恩准! ——能与陛下同生共死是章拓的福气,愿用我们的鲜血换回洲海国的安宁! *** 洲海国遗址下,沈飞三人从天尊殿掉落进了更深的地底,没想到这天尊殿下方别有洞天。 周围是精美的天尊法会图,这工笔细腻而利落,将救苦天尊以及座下弟子们都描绘得栩栩如生,看得出是位虔诚的弟子所绘。三人在此跪拜后,朗月起身用火光照着细细查看这些壁画。 他目光落到一处泛白的画上,伸出手细细抚摸着,突然道,“这天尊像后面...还有东西!” 沈飞闻声过来,发现果然在墙上的一角出了翻层。 他二话不说握住那壁画一角朝下一撕,“嚓——” 果然,在天尊像后面露出了双棕红的皮靴。 “后面还有画像!” 三人齐心一起很快地便将那壁画完全撕没了,他们震惊地看着藏在背后的那副巨大的画像——这是一个身着金红铠甲的女人,她头发高高束起,英气的眉宇之间有着震慑众人的气魄。 她鼻梁挺秀,薄唇微抿,一手持剑,十分霸气。 沈飞愣愣地看着她,那张与辛芷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震惊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朔风突然道,“你看,墙角还有字!” 他将火光对准一看,果然在有面有竖行小字,上面写道,“绘于元年,神英宗继位图。” *** 那是一个和今天一样,飘着风雪的日子。北境的魔族不知为何突然攻破防守踏破了洲海国边境,它们屠尽了守在边关的将士们直捣京城,让整个国家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辛芷带着大军前往魔修所在的宗阳城全力反击,这时候魔修已经在全国发出高价悬赏令,誓必要取她的头颅。 为了能够掩人耳目顺利出城,辛芷与副手章拓对换了盔甲从而顺利出城。 寒风刺骨,鹅毛般的大雪下了整整一个月,在沙漠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积雪,整个国家散发着死亡的腐烂味道。 章拓为了引开魔修领着百人队伍朝西北面驶去,而辛芷则与大军在宗阳城作战。 他们严守了宗阳城整整一个月,直到所有军粮吃完后被困在城里等待死亡降临。严冬和饥饿让一向有着无畏勇气的士兵们心生恐惧,而就在这时,魔修在城外点燃了一捆约一丈高的柴火。 魔修在城外缓缓诱导,“只要投降,食物和温暖都将属于你......” 温暖的火焰在苍茫的雪地里欢快地跳动着,触碰着战士们被冰封的心脏。 “我不要被冷死...我要回家......” “我们要出去取暖!” “走,去打开城门把火偷回来!” 原本被辛芷当做最亲的人就这样突然叛变,违抗命令贸然将城门打开,见这些战士们朝对面跑去的身影辛芷怒吼一声,“回来!” 那...那是陷阱! 只有把这些魔修赶出去,百姓们才能真正获得安稳日子,大家才不用随时提心吊胆被拿去当做奴役和食物!那些魔修在洲海国为非作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劝降? 果然在一个士兵出去后,跑到燃烧着温暖火焰的柴火底下,他欣慰地捂着冰冷的手朝魔修道,“我投降,我投降!” 谁知,话还没说完,远处便飞来一只暗箭,正中射进那名年轻士兵的心口。 “唔......”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依旧笑得那么阴冷的魔修,倒在雪地里,挨着火焰死去。 “噗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魔修带着兜帽看不清楚脸,但却张狂至极。他道,“在里面是冷死饿死,还不如来我这儿死得像个人一些!” 这是一场猎杀活动。 以人为目标的杀人取乐之法。 魔修让人们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如此一来便让他们更加满足变态的欲望。 “哈哈哈,还有没有人出来?” 一名士兵打着寒颤转过头看向周围的人,“他说的没错,至少过去还能暖和些,不至于死得那么漫长...我受不了了!” 说罢立马起身,朝城门外奔去。 “小石头别去!” 辛芷一把抱住小石头却不料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回眸恶狠狠道,“不要再阻止我了!让我死得体面些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奔向明亮的火焰处,果不其然又从暗处飞来一只箭,将人钉死在地面上。 魔修们在外面发出阵阵狂欢,军心涣散,曾经亲密的战友与属下对她的命令视而不见。 接着又有许多人选择走出城门汲取温暖,辛芷抱住身旁另一个将士心头痛得无法言语,“别去,你们别去!” ------------ 第一百八十二章 营救同伴 辛芷从短暂的昏迷中醒了过来,她躺在雪地里,周围的亲卫士兵也低着头坐在身旁,肩上和头发是凝固的冰渣。 “醒醒。”她吃力地朝身旁的亲卫队队长移了过去,整个脑袋还有些恍惚。 她记得自己正在阻拦那些逃出城门的士兵,后来不知怎么就晕倒了。 “刘志强......你醒醒。”她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属下,却发现他依旧一动不动,接着,刘志强的身躯顺着靠着的墙壁慢慢往下滑,竟是冻死了。 辛芷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她的腿已经被冻麻木了,稍不注意贸然动作恐怕骨头会被折断。 呼出来的气体凝结成了水汽,牙齿上下打着寒颤。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手下朝城外那束食人的火光飞蛾一般扑去。 过了许久,夜幕降了下来,在黑夜中城外的火光越发明亮将整个天空都照得如白天。 几名魔修从来到那捆火光旁,也许是知道城中的人已无抵抗之力便招摇大声道,“妈的,这些人真沉,抬都抬不动。” 另一魔修道,“也不知道尊上为何拖拉,要是是我早就一掌把宗阳城给灭了。” “这你就不懂了,那人的魂魄要经历极悲极苦后才算得上美味,让他们自己选择堕落岂不是更好?” 魔修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几个人把士兵们的尸体绑在木桩上后便走了。 风雪之中,士兵们的身躯被火光照亮出一个残影,大雪落在他们僵硬的尸体上将人裹成了银白,辛芷气得眼泪都模糊了,“那些畜生!” 突然,在雪中传来一阵阵哀嚎,竟然还有人活着! 辛芷心中犹如被一道惊雷炸醒,她立马召集了还活着的两个副手道,“听,有人还活着,朕要去把他接回来!这里便由你们看着,死守城门,等着章拓回来接应!” “陛下,不可啊!”这两个副手是一对兄弟,王信和王贺,两人劝阻道,“一旦过去便是九死一生,陛下三思!” 辛芷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们的担心朕明白,朕当初说过会把每一个战士带回去。你们放心,当初国师走的时候给了朕仙丹和符咒,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把放在护心甲中间的一个锦囊拿了出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听到有国师的帮助王信王贺才稍微缓了些神色。 天凌子的地位在洲海国人心目中极高,得知他给了辛芷保命的符咒和丹药便放心了一大半。虽然如今天凌子走了,但他的余威依然还在。 王强还是有些不放心,“陛下,那属下掩护你。” 王信也道,“属下也愿跟随陛下左右!” 辛芷点头道,“好,那你们保护好自己。” 说完,三人整顿好装备把马牵了过来,辛芷抚摸着爱马,将头靠在它的额心,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轻轻道,“翠儿,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战了。” 她手中紧紧握着那个朴素的锦囊,里面是空的。 没有灵符,没有丹药,她骗了手下。 她苦笑着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一直有种预感,今日或许是我的死期。” 身经百战的她极为清楚,这场战役早就输了。 内奸的出卖,敌我力量的悬殊,洲海国运数已尽,纵使她力挽狂澜也无法改变。 她的身上有天凌子灌注的灵力,魔修对她毫无办法,只能花高价悬赏辛芷的人头。这些将士没有在暗中偷袭已经是仁至义尽。辛芷想,如果自己死了,这场战争是不是就结束了? 她可以用这条命和对方谈条件,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洲海国百姓。 曾经在听宫人说起,钦天监算到辛芷身负大凶之命,恐有亡国征兆。仁安帝因此对她极为不喜,更是在琼皇后去世后立马将人送往北境,做出永世不负相见的决绝。 是天凌子改变了她的命运。 把她从一个被人人看不起的公主推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 只是,她辜负了天凌子的信任,辛芷感到心里一阵悲哀,抱住翠儿的头道,“是朕的无能,朕...不是个好皇帝。”她深深吸了口气鼻子酸涩得几乎要哭出来,“我真的好想他......翠儿,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怎么办?” 身后传来副手的脚步声,王信和王强见辛芷一直不过来便前去查看,见他们的皇帝抱着爱马背对着,那身影不知为何看上去如此孤寂和悲凉。 王强想要上前去喊她,王信却将其拉住摇了摇头,冰封的孤城里,一人一马相依着,准备今生最后一次道别。 不久,辛芷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拉着翠儿的缰绳来到副手面前,正色道,“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若是强行突破定会被魔修轻易察觉。此番目的在于夺回活着的将士,你们必须保护好自己,不可恋战。” “是!” 宗阳城一直是战略要塞,虽然表面上看着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但辛芷在这里盘踞了许久已经知道里面暗藏着许多暗道。 在宗阳城的南面,有一些看似破旧的马棚,里面便藏着通往城外的暗道。 让人诧异的是,这些暗道十分宽敞,底下还有一条地下河,两旁的道路能容纳马匹,翠儿都能够轻易地下去。 三人牵着马潜入暗道,顺着地下河慢慢朝前移动,他们害怕被魔修发现动作及轻,不过好在魔修虽然耳力惊人但这里有条地下河,也不会轻易发现他们。 走了没多久,前方的道路变得有些窄了,三人慢慢爬出洞口便发现已经来到外面的丘陵。 暗道的出口位于丘陵的高处,俯身看去,白雪皑皑的荒漠中数百个魔修在前面安扎了营帐,还生了许多篝火。 这时就算是王强也觉得不对,“这些魔修怎么还怕冷?” 辛芷沉下脸,狠狠捏住自己掌心,“他们不是魔修......” 王信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些只是装作魔修的普通士兵! “他们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装成魔修的样子来攻打我们?” 辛芷也不清楚,她脑袋中回想起战争开始到现在的一切奇怪事。 首先是二皇子的病发作了。 当初天凌子能够得到仁安帝的认可就是因为治好了二皇子辛子安的病。 她这个弟弟天生体弱,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虽然经过太医数年调养却还是未能查出到底是什么病。 当时蕊皇后和仁安帝不忍这个孩子就这么死了,于是广招天下名医来诊治辛子安。 正好,天凌子那时候刚来到洲海国,看到这封皇榜便前往京城自荐。 天凌子把自己和二皇子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出来后满地都是呕吐的污秽,二皇子脸色惨白。 但神奇的是,他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有精神了,甚至在天凌子被封为国师的这几年时间里,再也没有发过病。 天凌子强行将辛芷推上皇位后没多久便离去了,过了几天,辛子安的病再次发作。 辛芷沉默着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神色里划过一丝怒意,为什么魔修会知道天凌子离开了? 为什么辛子安的病会在天凌子走后立马就发了? 内奸到底是谁? 她想起辛子安跪在地上拉着自己的裙摆哭道,“皇姐...求求你,我真的不想死!把它给我吧,我知道天凌子把它给了你!” 他要的,是天凌子给辛芷的仙丹。 天凌子走之前,给了辛芷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一颗丹药。 他递给辛芷时交代道,“这是我给你精心炼制的丹药,此药延年益寿,十分难得,若是身体不舒服或是得了重病将它吃了便是。” 锦囊里还有一些符咒,只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辛芷将它们都用完了。 当时因为辛子安病得太重,虽然他曾经欺负过自己,但好歹念在都是皇室子弟,而仁安帝去世前也特意交代照顾好辛子安,所以辛芷并未多想,犹豫了许久才把丹药喂给了他。 服下丹药后的辛子安很快身体便好了起来,之后没多久,魔修攻破了北境边塞、恒江、如今若是再攻下宗阳城,身后便是京城了。 辛芷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辛子安知道天凌子给了她丹药? 仔细回忆起来,如果说,辛子安一直监视着自己呢......? 现在的朝廷是辛子安这个摄政王在代为掌管,他身体不好不能前来战场,辛芷便将皇城交给了他率着军马出城迎战。 魔修在洲海国里悬赏辛芷的人头,一开始她认为自己是皇帝,想要杀她太正常了。 可后来想想,这其中或许还充满着不甘、愤怒、以及厌恶的情绪。 辛芷低声朝两兄弟道,“抓一个过来问问便知。”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那是个可怕的猜测,她不知道若是得知真相后应该怎么办,费尽心思保护国家的这个行为或许只是个笑话。 王强表示赞同,“对,这些人太奇怪了,必须抓个来问问。” 三人将马绑在原地的石头上,悄然潜行至营帐面前,突然听到有个人高声道,“城里传来消息,说狗皇帝不见了。”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皇室败类 他们说的是宗阳城,看来辛芷等人离开的消息已经被泄露。 “妈的,”王强啐了口唾沫气愤道,“这些人我看根本就不是什么魔修,” 一旁沉默的王信也出声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出来的消息?”他看向辛芷神色焦虑,“陛下,我们该怎么办?” 辛芷扫了一眼沙丘底下的营帐还有喝醉了的士兵沉下脸,“朕有计划。” 扮成魔修的士兵们为了庆祝即将攻破宗阳城活捉洲海国皇帝今晚喝了许多酒,此时他们醉醺醺地倒在营帐周围,篝火升起的热度将周围都照得十分温暖。 最边上的一个营帐旁,三个黑影快速将倒在地上的魔修士兵拖至黑暗处,辛芷收回满是血迹的剑将他们的外袍扒了下来丢给另外两人,“快披在外面。” 魔修士兵们都罩着一件兜帽斗篷,辛芷将它穿在外面后道,“快,去救人。” 三人穿过营帐来到最前方,离宗阳城城门不远处的那团巨大的篝火旁,那些手下便是被绑在那附近。 “救命...救命......” “求求你们......” 细微的呜咽在风雪中微微传了过来,辛芷扣上兜帽示意两兄弟在暗处等着,她迅速躲在木桩后面一次来隐蔽身形,慢慢地,一步步靠近声音发出的方位。 “救救我......”被绑在柱子上的正是小石头。 他手脚都被冻坏了,眼眶周围都是冰渣,看到来人忽然叫了起来,“不要杀我...不要......” “嘘!” 辛芷抬起头让他看到自己的相貌,在小石头惊讶之余又将他的嘴堵住,“别说话,我来救你。” 小石头发出“呜呜”的哭泣,待辛芷将他解绑后扛在身上不停地哭着,“对不起陛下,我...我实在是太冷了......” 辛芷没有说话,她不怪这些跑出城门的人。他们在城里困了这么久,生死面前,谁能够保证不会变心? 再者这些人已经够意思了,魔修高价悬赏她的头,然而士兵们却依然没有想过刺杀她去换取利益。 “没事了,”她轻轻道,呢喃的话语安抚着小石头,“朕和你一起回家。” 家,早就已经没了,琼皇后是她的家,天凌子是她的家。然而这些人都离他而去,她总是孤独地肩负着责任踏着荆棘前行。 小石头虚弱道,“陛下...那边,篝火那边还有人......” 辛芷一愣,“还有人?” 王强王信赶来将小石头接了过去,小石头道,“秦哥还活着...我,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王强怒道,“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小石头几乎是要哭了,“我不确定啊,强哥我真不确定......” 王信看着辛芷,拉住他,“陛下,此地不可再逗溜......” 就在这时,篝火那边果真传来了一道声响,“救命啊——” 两人对望一眼,辛芷立马将兜帽盖上准备重新返回,王信一把拉住她,“陛下不可以,他会引来魔修的!” 她转过头去正好与风雪中冻成几乎不成人形的士兵视线相撞,那人在发现王信拖着辛芷的手后眼里的希望渐渐暗淡下去,他张开嘴用尽全力吼道,“神英帝在这儿!她在这儿——!” 刹那间,这声音响彻了整个军营,昏睡的士兵一下转醒,火把在黑夜中亮了起来。 “狗日的,他疯了!”王强气得跺脚,人是救不了了,辛芷拉着他们道,“回沙丘上!” 四人迅速地朝沙丘上撤退,可他们带着小石头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儿去,没多久便被魔修士兵给追了上来。 辛芷一咬牙,道,“你们快走,我断后!” 王信道,“陛下不可!”她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放心,辛芷将翠儿拉至他们的身前,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陛下!” “我有国师的丹药和符咒,见势不对逃走便是。” 这么说王信才没那么强烈反对了,但坚持道,“陛下,属下在城中等你。” 辛芷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我们几个人中,朕的武功最好,别等朕,带着大家逃到别的国家去,朕会来找到你们。”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将希望寄托在章拓身上,等他带着军粮和兵力前来救大家。 王信心觉得不对,为什么她要这么说?他感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于是强行拉起辛芷的手朝山丘里跑去。 谁知刚跑到山丘,王信便被一道掌力推进了暗道里,他转过身去看到洞口外的辛芷一脸决然,心下一紧大声道,“陛下!” 果然,她是在骗大家! “陛下!” 他快步朝洞口外跑去,谁知辛芷举起剑朝洞口上的巨石使劲一砍,瞬间轰然倒塌。 “陛下!陛下!”他狠狠地捶打着封住洞口的石头, 王强在后面也发现不对,大声问道,“陛下是不是回不来了?” 洞外,辛芷转过身去,毅然看着追过来的魔修士兵,他们浩浩荡荡地将整个道路围了起来。这些士兵手中拿着怪异的魔族兵器纷纷指向她。辛芷冷笑一声道,“别以为你们换把兵器和衣裳朕就不知道是摄政王的人了。” 此话一出,那些士兵皆是愣住了,他们的兵器是魔族炼制,怎么就被认出来了? “哦,皇姐还真是好眼力,这都能发现?” 士兵们让出一条通道,从他们后面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色兜帽披风的男人,他骑着魔族的烈马踱步走来,辛芷一听到他的声音,心下滋味酸涩,还有些痛心。 “辛子安。” 男人漏出苍白病态的脸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高傲的眸子里透着胜利的快感,“我俩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竟是连一句皇弟也不愿意叫?” 辛芷将剑横在胸前,指着辛子安道,“你也配做朕的弟弟?你眼里还有辛氏一族,有天下百姓吗?” “呵呵,”辛子安一点也不生气,道,“是啊,天下百姓都喜欢你,他们只记得有个神英帝,而提起我便是那个被废掉的太子!你凭什么,凭什么得到这个皇位!” 辛芷愣住了,她确实是在辛子安被废后才被仁安帝传位,可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知道。 “你真行啊,没想到天凌子好你这口......竟然把人迷得连皇位都给你送到手中了!” 通过辛子安的话中的讯息,辛芷才得知当初是天凌子强行让仁安帝废了太子,改立辛芷为皇储。 可是为什么天凌子要让仁安帝废了太子呢? 辛子安怒道,“我用心做学业,尽心做个能够继承大统的太子,可是到头来呢,却被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给抢了,为何苍天对我如此不公!” 说着,他眼里变得猩红,脸上的咒印变得更深,辛芷一看,心下便了然。 “辛子安,你和魔族勾结在一起了?” 辛子安道,“呵呵,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坠入魔道,不可救药?” 辛芷哑然,只听他继续道,“若不是她...若不是她我哪里活得到这个岁数!太医说我活不过十五岁,钦天监也说我的命是死格......你怎么会懂随时随地都面临着死亡的生活!因为这样,父皇便把我抛弃了......宁愿把皇位传给你!” 辛芷漠然,“朕为何不知道,极北之地随时可能丧命,那些魔修杀了多少人族同胞辛子安你忘了吗!你怎么能和那些魔族勾结!” “父皇喜欢我?”辛芷抬起眼看着辛子安,低下声音道,“父皇他...自始至终都那你当做心头肉......” 十八岁的时候,琼皇后去世,仁安帝立马便将辛芷赶去了北境。 那种寸草不生的边疆,无依无靠,身为女子更是艰难万分。一开始那些人将辛芷安排去了洗衣处,后来因她武力高强脱颖而出,将军觉得将她放在洗衣处太可惜,便让辛芷上了战场。 那是她第一次杀魔修,夜里时常被惊醒,神经错乱甚至有了幻听。 将军告诉她,想要活下来必须比魔修更狠,更凶残,如此一来便什么都不怕了。 鬼怕恶人,魔修也是。 那些日子有了今天便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每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之中。 然而,他们费尽心思保护的国家却被眼前这个,所谓的皇室子弟转眼卖给了魔修! 他就是那个内奸! 国难当头,竟然还在想仁安帝公不公平,还因为这个背叛了皇室,背叛了天下百姓,辛芷觉得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不管怎么说,今日你注定将葬身于此地,皇姐。” 辛子安摇摇晃晃牵着马朝后退去,下令道,“放箭。” 成千上万支冷箭从天而降,它们穿过了盔甲,刺入了心口,辛芷垂下剑,再也没了力气。 就在这时,有个黑色的影子走到面前,它原本想将辛芷的魂魄吸出来,却被一道灵光打了回去。 那是天凌子留在辛芷体内的灵力,魔物拿它没有办法。 那魔物转头朝辛子安道,“你,来把她杀了。” 辛子安不敢不从,只好下了马提着剑朝辛芷走来,他抬起手臂用力一挥,冰冷的剑穿过她的脖子。 辛芷看着小昭山所在的方向,良久,咽下最后一口气。 ------------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九道雷劫 铁丘山的地底之下,在古老的洲海国遗迹中,沈飞、朔风以及朗月面对着突然出现的密室墙壁而沉默不语。 这间密室约有一个花园大小,四壁被打磨得十分平滑,上面画满了壁画。 最正中是一名长得与辛芷一模一样的女子,下方标注着她的身份——神英帝,洲海国的亡国|之君。而画这副壁画的人正是天凌子。 他笔下的神英帝身穿绣着日月星辰的华贵冕服,反手握着的利剑。上挑的淡眉如远山般舒展,微微低垂的眸子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沈飞在看到这副画的同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他的爱人。那个有点轴,却无比贴心的魔尸。他曾经想过辛芷是洲海国的公主,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洲海国最后一位皇帝,还是那个被众人唾弃背着亡国骂名的神英帝。 朔风一脸不敢置信仔细打量着壁画,“这...这是阿美?”见沈飞不出声还朝朗月证实道,“这个神英帝怎么和...和阿美长得一模一样?” 朗月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小声道,“她就是阿美......” 朔风捂着嘴,将朗月拉到一旁,“师兄...我以前听说那个神英帝......” 朗月叹了一口气,示意他别再说了。 除了鸿钧道人、平阳星君还有平日里跟在身后的幻蝶,没人知道天凌子的丹青是多么厉害。 他笔下的辛芷眉眼十分细腻温柔,一笔一划都将她的神韵描得栩栩如生,甚至...连她眼角的痣都没有落下。 这得多么亲密的关系才能够描绘得如此仔细,一想到两人曾经在自己不存在的时空,不存在的地点如此亲密无间,心里的那股阴唳油然而起。 在这副最大的壁画旁画着一座的城门,一群士兵从城门外走了进来,仔细一看领头的那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铠甲,气宇轩昂地走在前面。 沈飞抚上那小小的身影,这是辛芷带着部下铩羽而归,而周围的百姓们皆是纷纷跪地捧起双手虔诚地礼拜着。 其他周围还有许多比较小的画围绕着,这些画有体现洲海国市井生活,有去郊区打猎,沈飞发现墙上每一幅画不论大小里面都有着辛芷和天凌子的身影。 这是天凌子记录和辛芷在一起的所有时光。 画中,辛芷与他并肩而行,看着对方的眼神憧憬而又充满爱意。 现在,就算是对其中缘由毫不知情的朗月和朔风都觉得有些不对,“这...这是师叔祖吧?他和阿美...他们......?” “他们相互认识,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师叔祖要收阿美为弟子了,他们一千年前就认识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传到沈飞耳里,他低下眸子里面的妒火越来越旺,手中的拳头紧握着。身体里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几乎无法抑制地朝外面涌出。 见沈飞这边一直没有声音,朗月心觉有些不对劲,“师兄?” 前方的灵压突然变得异常混乱,暴起的气流在密室中徘徊,突然,朗月发现沈飞周围的灵压顿时增强,铺天盖地般从天而降...... 朗月登时开起法盾将自己和朔风罩住,拉着他朝后退去,“不好,是雷劫!” “雷劫?”朔风惊讶地看着面前密室中堆积而起的雷云,划破虚空的闪电毫不留情地在他面前炸开,“师兄他...他历劫了?” 沈飞是金丹后期,如今这道雷劫应该是元婴期。元婴期的雷劫有九次,而每一次降下的雷电会随着次数的增加而变得是前面的数倍。 铁丘山的周围,雷云在空中开始凝聚,那云层之厚,随时准备朝底下正在历劫的沈飞劈去。 “轰——” 第一道雷劫从天而降,它穿过厚重的砂石来到地底最深处,毫不留情地击打在沈飞的身上。 “滋啦——滋啦——” 月白的法袍承受不住雷劫的来势汹汹,被劈成了黑压压的糊状,宽阔的背脊上慢慢渡了一层散发着臭味的液体。沈飞盘坐在地上纹丝不动地任由雷电劈打,他皱着眉头,额间的汗水顺着鼻梁滴落。 “轰隆——” 第二道雷劫降了下来,这一次的强度是之前的一倍,沈飞明显感到有些不适,他感到自己的腹中开始凝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孩童模样,那就是他的元婴。 只是现在这个孩童还十分虚弱,它根本无法抵抗来自雷劫的侵蚀,若沈飞支撑不住,元婴就会消散,他则会被反噬。 雷云聚集得越来越多,铁丘山整个上方的云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眼,“轰隆隆隆——”天上降下第八道雷劫。 沈飞感到两眼直冒金星,他已经敞开了自己的灵识疯狂地吸收着雷劫中的灵力,来填满那只虚弱的元婴。 元婴此时还是一只模糊的,没有样子的雾状,若九道雷劫挨过,它才会慢慢显现出模样来。 沈飞浑身哪里都感到疼痛,像是被巨石碾压过全身一样,每一处皮肤,每一块骨头都令人痛不欲生。 突然,天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滚滚雷鸣破云而来,朗月听到那声音后焦急地看着沈飞。 往常,若是在明心宗历劫,鸿钧道人还有其他长老会为其护法,助那些弟子成功历劫。元婴修士本来就少,现在更是没有大能相助,沈飞恐怕此时已经到了极限。 群雷在天空盘踞了许久,都没有要落下来的样子,朗月不禁小声道,“最后一道劫了,为什么还没由来......” 朔风也不清楚,“难道是在积蓄力量,准备给师兄最后狠狠来一击?” 联想到空中不绝于耳的群雷震响,朗月突然脸色一变道,“糟了......” 话音刚落,所在的密室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朔风大惊,“怎么回事?师兄,这里要塌了?” 朗月的心被揪了起来,望着被雷云围绕着的人喃喃道,“这是第九道雷......” 和前面八道不一样的是,这一道聚集了前面所有雷劫的力量,凶悍、霸道的雷电在空中凝聚,毫不留情地砸向沈飞所在的地底,肆意践踏着这里的每一根断横,然后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将人的每只躯干撕扯得四分五裂。 太痛了......沈飞吃力地吸收着第九道雷劫的灵力,体内的元婴哭得越来越大声,他感到灵识都开始模糊了,甚至想到就这样死了算了。 混乱的记忆,毫不意外地出现了他日思夜想人儿的身影,她眨着纯澈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那春风般的气息窜进身体中,让他无比沉醉。 “别离开我......” 模糊的意识中,他听到辛芷伏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别离开我,阿飞......” 沈飞好像将她抱在怀里,可是自己的身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怎么都无法挣脱。 他怎么舍得离开?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辛芷在一起。 两个人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他还没有陪她去寻找记忆,还没有在购买的别院里像夫妻一般生活。她那么善良万一又被人骗怎么办? 心魔悄然在耳边响起,【你快扛不住了......把身体交给我,就能去见你心爱的女人。】 沈飞不予理会,他尝到过被心魔控制后的甜头。也就是那一次,他惊讶地发现这只心魔比他想象的还厉害数倍。 心魔在他身体里存在已久,但让人奇怪的事,它并不急于拉着自己堕落,而是喜欢徐徐引诱。一开始沈飞以为这是心魔的一个嗜好,可久了之后才发现,这只心魔其实并未真正意义上伤害过他。 它的存在,似乎就像是一道横在面前的门,里面有许多被掩藏的秘密。 “你死了这条心吧。”沈飞在灵识中说道,他才不愿意让一只心魔顶着自己的模样出去见辛芷。 “哈哈哈,”心魔大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怕我去见那丫头后说不定,她就是喜欢我了......” 沈飞心头躁怒得很,但突然转而问道,“你想用我的身体去见她?” “你到底要做什么?” 心魔只会在他耳边说把身体交出去,可现在这是第一次提到要去找辛芷。 联想起之前心魔总是诱导着自己那些话语,沈飞觉得它似乎没那么简单。 良久,心魔才缓缓出声道,“她...可能出事了。” 它是一只无形的心魔,依附沈飞而生,却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仿佛,它天生就是该臣服于这个男人。 最近它的暴躁程度明显上升,这种感觉莫名地熟悉,就像很久之前也这样经历过。 她可能出事了。 心魔的话犹如一刀插进沈飞的心,“为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心魔道,“你若还不快些挨过这雷劫,恐怕见不着她了。” “什么意思?” 半晌,心魔才道,“我很不安,好像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不好的事......” ------------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识人心 沈飞是怎么从九道雷劫中活下来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外面包着一层厚厚的壳,那是他体内的杂质和污秽。 到了元婴期之后,他感到自己的听力和视力,再一次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整个身子十分的轻盈,轻轻运起灵力,体内的元婴挥着胖乎乎的手臂,雀跃而起。 等到周围的烟雾散去,沈飞也不顾身上衣服已经破了,顶着一个黑乎乎的大花脸走了出来。 黑暗的密室里,在一个墙角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是朗月的护盾。沈飞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他走了过去。 “师兄?”那是朗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畏惧,沈飞忙回道,“师弟?” “师兄出来了?”紧接着而来的是朔风的声音。他喜极而泣的上前一把抱住沈飞,道“师兄,你总算是平安出来了......你都进去大半个月了......” 密室当中不见天日,估算着沈飞进去也有大半个月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越来越害怕心中的那个猜想。虽然他们两个非常的信任沈飞,但是要想突破到元婴期,谈何容易,他们甚至都做好了在边上等着给沈飞收尸的准备。 “半个月?” 心魔在元婴的强势压制下已经暂时没有出来,现在让他担心的是明心宗那边,“我们出来了半个月师父没有发传音符?” 朗月立马就明白了沈飞的意思,他们三个出来探查任务每隔两天回给宗门发去传音符,可如今已经过了半个月没有发消息给师门,那边怎么会无动于衷? 定是出了什么事! 沈飞给自己施了个净身术道,“快回去。” ***** 十天前,铁丘山异动引来了许多妖魔的窥伺,因为在这个荒漠深处竟然有两位大能出世! 一位是修士晋升成为元婴期,这已是不易,另一位则是在不远处的魔修。他灵力混沌,周身魔气把沙漠外围全数笼罩,那些想要窃取灵力的人被这阵威压震慑得几乎脏腑又要破裂了。 鸿钧道人自是发现了异动,只是现在他忙的焦头烂额丝毫没有想到那晋级成元婴的修士是沈飞。 “啪——” 天上的巨蛟扔了两个黑乎乎的人影下来,玄真子连忙上去查看,那两个人痛苦地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哀嚎,“呜呜呜——” 这是两只魔尸。那声音凄裂无比,似是愤怒,又像是悲鸣。 “请问...”阿毕把那两只魔尸绑了起来,抓了抓脑袋,“这该怎么办?” 五日之前,魔修联合妖鬼两族大规模地朝小昭山袭来,明心宗在这里扎住了近两千年从未如此狼狈。 首先是宗门大能紫灵君叛变了。 她杀了另一个元婴期的长老德元散人,接着狼妖大肆朝明心宗进攻,正阳君率领着符修弟子全力以赴将狼妖制止在山腰。虽然初战大捷,但符修弟子也是损失惨重,正阳君亦负伤。 但这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并未让人高兴多久,因为明心宗的镇宗大能,修真界第一强者,天凌子竟敢被人偷袭了。 鸿钧道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天凌子,心下觉得这几天的事都是些什么? 明心宗一下损失了三个大能,还有一个正阳君在闭关养伤,然而对方魔修还仅仅来了个开胃菜。 他从未想过明心宗会遭此大劫,更没想到天凌子会被紫灵君偷袭,现在竟然快要陨落了! “真是疯了。”他揉了揉抽搐的太阳穴,无比心累。 延崇道人给天凌子渡完灵力,确保他暂时还不会消亡得那么快,他朝鸿钧道人不满道,“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当初非要把她留下来,这下好了!” 他恼羞成怒指着鸿钧道人的鼻子骂道,“你还替那女人辩解,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延崇道人说的是刚刚发现天凌子身躯的时候。 五天前,正阳君刚把狼妖灭了,延崇道人便接到鸿钧道人的传音,让他前去接待远道而来的蛟王、皓月宗和天启宗。不明所以的延崇道人将来人安排进宗门后,发现鸿钧道人不见了。 有弟子说,两人朝后山的野树林里去了,之后便没了身影。 延崇道人便顺着弟子指的道路跟了上去,果然在后山发现了惊慌失措的青琅,还有似乎在掩藏什么的鸿钧道人。 “师兄?琅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延崇道人问道,目光却看向他的身后。这里是存放遇难弟子尸体的地方,德元散人的尸身也在这里。 鸿钧道人面不改色,想让他回去,“师弟你过来干什么?三位已经安排好了?现下战事告急你不在大殿主持大局跑这里来干嘛?” 延崇道人没好气道,“那你们爷俩在这洞里又是在做什么?”说罢还特意狠狠瞪了一眼青琅。 青琅自幼害怕延崇道人,被这一瞪,本来已经制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哇地哭了。 见她这模样,延崇道人更是心疑,“师兄,出了什么事?” 看已经瞒不住了,鸿钧道人叹了口气,侧过身把藏在身后的秘密展现出来。 他的身后,是一个一人长宽的土坑,里面躺着素白袍子的人,他如银霜般的长发散在周围被泥土侵染,在这阴暗寒冷的洞中散发着破败的点点荧光。 “师叔...师叔!”延崇道人蓦地上前一步跪倒在天凌子的身躯旁,抱住身旁的鸿钧道人大哭道,“师叔怎么成这样了?你...你这没用的东西,竟然没有保护好师叔祖……” 鸿钧道人听着反驳道:“师叔祖需要我保护?师师叔祖是修真界第一强者还需要我保护?” 延崇道人道:“就是因为师叔祖太强更是没有防范心,那些想害他的人会光明正大与他打吗?自然是会用见不得的手段去加害啊!” 鸿钧道人听闻憋红着脸心里愧疚,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些,心觉得天凌子怎么会被人伤害?能伤到他的人再隔一千年都不可能有。 可事实上天凌子就是受伤了…被最信任的师妹挖去了丹核。 就在这时,延崇道人朝天凌子的身体叩拜了几下,将泪水擦干仔细检查他的伤口,“师叔怎么可能被人伤成这样?丹核...丹核被挖了,谁会让他这样放心?可师叔祖平日里除了我们几个不认识其他人啊......难道......” 他转过来看着鸿钧道人道,“紫灵君去哪里了?” 鸿钧道人:“......” 见他脸色不对,延崇道人便心知猜对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怒道,“是她?真的是她?” “......师弟......” 延崇道人气得一拳给他揍了过去,青琅大叫道,“爹.....师叔别打我爹了呜呜呜......” 延崇道人气急了,“叫你把那女人留下来,叫你不识人心,叫你......”他一边打,一边累的气喘吁吁,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把所有的怒意都转移到鸿钧道人身上,“我打死你!” 说完又是一拳给鸿钧道人打去,青琅一把抱住人,大声道,“别打了师叔,这不是爹的错......他也不想师叔祖受伤啊......” 拳头在空中停住,延崇道人深深吸了口气,把这股怒意彻底咽进肚子里,良久才道,“先看看师叔的伤。” 说罢也不再理这两人,坐在地上仔细探查天凌子的灵力。延崇道人疑惑道,“师叔的灵力慢慢枯竭,恐怕要不了多久这副身躯就会衰败。” 修真者能够将身躯维持几百年甚至千年之久是依靠灵力的支撑,一旦灵力枯竭,那么身体就会慢慢衰退,直至化为枯骨。 三人把天凌子扶坐起来,鸿钧道人与延崇道人一齐将手掌抵住他的双肩和后背输送灵力以维持身体机能。天凌子并未死去,但却因为灵力的骤然失去而进入沉眠。 半晌,延崇道人忽然想起什么,道,“紫灵君呢?那个贱人去哪里了?” 鸿钧道人还没来得及想这事儿,便问道青琅,“你怎么知道师叔在这儿?” 青琅愣在原地,在两位长辈的注视下不得不道出了实情,“是...是阿美......” 话刚一出便看见鸿钧道人的脸垮了下去,“那只魔尸?” 青琅知道她爹不喜欢辛芷飞快道,“是阿美救了师叔祖....她,她现在应该是追紫灵君去了,爹......”她突然跪了下去,惊得鸿钧道人扬声道,“琅儿你做什么?” 青琅哭道,“爹,你救救阿美吧,她要是碰上了紫灵君那可怎么办呀?” “琅儿你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青琅哭着把怎么遇到辛芷的,岛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一一说了出来,鸿钧道人道,“她让你来找我,让幻蝶去找无相君,然后一个人去追紫灵君去了?” 点点头,青琅道,“她现在是金丹期,我是筑基......没法帮她呀......” 鸿钧道人自是没想过辛芷会自己一人跑去找紫灵君,想着紫灵君应该在附近跑不远,辛芷很有可能遇上,顿时道,“恐怕现在晚了,快走!” ------------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人仙殊途 鸿钧道人对辛芷的感情很是矛盾,她身世坎坷,却又坚韧不拔,既不似皇族成员那般勾心斗角,也不似官宦子弟那般骄纵跋扈,相反因为琼皇后的教导以及在北境的历练,让她小小年纪就心怀大义。 可是,当年明心宗掌门却算出,辛芷是恶星,是天凌子的飞升道路上的劫难,这样一来他实在对她生不出什么好感。 毕竟人只能活几十年,而修士的生命却是漫长无边的。 但是鸿钧道人却是没有想到,那个只对修炼感兴趣的天凌子竟然会对这个女人另眼相看。 平阳星君曾经给他交代道,若是发现这女人有什么动静可以采取行动。 而鸿钧道人当时的做法则是任由魔修对辛芷进行攻击,他则视而不见。 因此身为凡人之躯的辛芷,纵使她的身体再好也扛不住魔修的进攻,天尊殿一战让她身负重伤,并且留下了隐患。 接着,由于辛芷的受伤,天凌子对她更是上心了。鸿钧道人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不过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天凌子似乎并未察觉自己对辛芷的心意。 有一次二皇子去向天凌子讨教经书,那时候知道蕊皇后一行人对辛芷很是不好,天凌子便寻了个理由让他站在外面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 等二皇子回去的时候脸色惨白差点晕了过去。鸿钧道人曾试着问道,“师叔不觉得自己做法有失偏妥吗?” 天凌子却回答道,“什么偏妥,辛芷那傻丫头脑子笨,被人欺负了也就只会忍,我不替她出下头这对母子恐怕更是骄纵。” 说完还自言自语,“怎么就收了这么个笨弟子。” 此话一出,鸿钧道人也不知该不该庆幸他这个师叔不懂凡俗之事。不过既然未发现自己的心意,那还是不要点破便好。 只要辛芷那边不从中作梗故意去勾引天凌子,那这中间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于是,鸿钧道人便去找辛芷谈话。 自打从北境回来后,仁安帝便给了她个禁军副统领的职位,每日她雷打不动地去校武场训练。 那日,辛芷正好和章拓一行人练完兵回来。鸿钧道人正好听到章拓在不满地朝她抗议,“殿下,那臭道士有什么好的?” 辛芷不由自主地红了红脸,别过头抿着嘴笑得很是温和。 另一旁,王强大笑道,“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殿下才不喜欢我们这种粗人,国师仙姿昳丽,玉树兰芝自然是配得上殿下的。” 王信调笑,“殿下,国师现在是否还不知道你的心意?” 辛芷脸色变得更红了,摇头道,“他,他不知道的。” 王强道,“那怎么行,你不说,他哪儿会知道你的心意?殿下,男人的那点心思你就不懂了,俗话说这女追男隔层纱,你不去捅破,那心意怎么能够想通呢?” 辛芷惊讶道,“要,要告诉他?”她想了想那个场面不由得摇摇头,“使不得,还是算了......” 王信低下声音询问道,“殿下是担心国师不会接受你的感情?” 辛芷望着他,愣了一瞬然后慢慢点头。她确实是怕自己说了之后被国师拒绝,毕竟想那般谪仙的人物怎么会对自己的感情有所回应,被拒绝才是正常的。 只是她不愿听到那无情的声音,与其被拒还不如向现在这样以师生的关系和他在一起,听着他的敦敦教诲,自己也不会有非分之想。 “国师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沾染的,这样不妥。” 章拓急了,“殿下,你很好,真的很好......国师若敢说你的不是,章拓提着刀架在他脖子上......” “啧,”王强瞥了一眼,“一边儿去,给殿下出什么馊主意呢?” 几人三言两语,肆意笑着,映着晚霞充满活力与生机。 鸿钧道人听到这一席话顿时浑身都僵硬了,辛芷要去给天凌子表明心意?那还得了? 当天晚上,鸿钧道人便只身来到辛芷的宫殿,通传后,宫人很热情地将他迎了进去。 辛芷还未睡下,披了件深绿色的暗纹长袍衬得整个人小小年纪沉着而威严。 她向鸿钧道人拱手道,“道长这么晚前来宫殿是有何事?” 鸿钧道人是想了许久才决定来的,他知道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公主在宫中如履薄冰,被仁安帝和蕊皇后相继打压,底下的人虽然不至于欺辱,但也不敢对她太好。 然而这位大公主仍旧如一颗种子,拼命地在阴暗石缝中顽强生长,她在北境率领军队与魔族殊死抵抗,就这一点便足以让鸿钧道人在心底佩服。 这位大公主应该找个欣赏她的伴侣,带她远离皇宫这是非之地,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 只是......若她不是命中的那颗恶心,不会阻拦天凌子的修真道路,那该多好。 光是这一点,鸿钧道人就必须出马将她这颗不定因素给抹去。 天凌子是修真界最有希望飞升的人,他存在的意义重大,甚至能够重新打破六界的格局。 照他这速度修炼下去,人界便再也不会惧怕其他族类,甚至能够安定数千年之久。 天下苍生的安危若是因这个丫头而无法安稳,那她就必须被除去。 “道长?”辛芷疑惑地看着她。 鸿钧道人朝她鞠了一躬,“贫道此次前来,是听闻了一些传言,特此来向殿下询问......” 他微微一笑,对上辛芷有些闪烁不安的目光,将心底的那份歉意压下,“殿下......对国师有意?” 辛芷果然浑身颤抖了下,别过头,眼神有些紧张,“什么?谁...谁胡说的......” 鸿钧道人笑了笑,罢罢手道,“殿下无须紧张,贫道此番前来并无他意。” 他朝宫殿里面伸手道,“殿下,咱们进去说话?” 辛芷内心狂跳不安,走在前面更是感到脚下有烙人的火刀子,她示意周围的宫人退下后才问道,“道长......从何处听闻的?” 鸿钧道人倒是也没隐瞒,如实说,“今日路过校武场,见殿下与几名士兵在一起说话,无意中听见的。”他深深叹了口气道,“若是从被人嘴中传出恐怕在下还不敢相信,只是毕竟亲耳听见,还想来找殿下问个明白。” 辛芷低着头,手指不安地在桌上轻轻敲打,过了许久都并未出声。 鸿钧道人继续道,“殿下如今已有十八,正是碧玉年华,对男子倾心实属正常......只是......”他故意拖重最后两个字,引来辛芷的好奇,“只是什么?” 鸿钧道人道,“只是殿下和师叔实属不合适......” 辛芷脸色一白,低声道,“我知道......” “不,殿下不知道。”他打断道,声音也扬高了几分,“贫道的意思是,师叔他不属于世间的任何一个女子,他不该有情爱,这会成为他修炼的绊脚石。” “殿下从北境回来自是清楚当下魔妖鬼兽对人族的虎视眈眈,说实话,殿下在北境的抵抗,杀的那些魔族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一旦来一个魔族大能,那就只能束手就擒。” 辛芷忙道,“魔族大能?什么大能?为何我在北境这些年从未见到过......” “殿下自然没见过,”鸿钧道人正色道,“那是因为这些大能都被师叔和其他大能给消灭了。二十年前魔族尊者血月魔尊妄图将人界屠尽,师叔与她进行了近一个月的恶战,这才将她重新击败封印起来。但师叔却因那场战役受伤过重而修为倒退.......” “不瞒殿下,我等来到此地正是因为算出这儿有助师叔突破的契机,但在这契机中却有恶星阻挠,贫道不希望殿下是那颗恶星。” “恶星?你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懂?” 鸿钧道人道,“殿下不是不懂,而是不想动。本来人族之事贫道不该插手,只是殿下要知道,天凌子一人便可以成为令整个魔族胆颤的存在,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真个天下苍生到时候恐会面临生灵涂炭。” 辛芷没想到天凌子在修真界的地位这么重要,“那,那你们为何不去打魔修?” 鸿钧道人苦笑道,“殿下,贫道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可是依旧只是金丹......而师叔已经是元婴期。殿下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师叔,是整个人界的希望。” 他起身朝辛芷拱手道,“殿下,贫道知道你心系百姓,是个令人尊敬的女子,还请殿下深思。” 辛芷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脑袋一片空白愣愣地望着鸿钧道人,然而对方并未在意她的情绪,“殿下身体内无灵根无法成为修士,寿命也只有短短几十年,这对于我们来说只是闭关的瞬息。” “师叔身为明心宗最有天赋的修真者,今后会突破元婴达到分神,甚至有可能飞升成神,而他到时候还会记得在洲海国这短短的几年时光吗?”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回宗阳城 鸿钧道人带着青琅和延崇道人一齐追踪着魔气来到小昭山后峰,当他们走进这片曾经无人踏入的雪林时纷纷停住脚步。 眼前是一片经历过激烈打斗后的景象,高大的雪松林已经被夷为荒地,上面堆砌着粉碎的乱石毫无章法地到处散落着。空气中魔气夹杂着混乱的灵力一阵阵刺激着来人的灵识。 “应该是这里了。”延崇道人停下脚步,放弃了声音。他看向前面这副光景预感有些不好,“是紫灵君的灵力......还有意思魔气......她入魔了?” 鸿钧道人上前蹲下身,将手掌抚在地面上通过灵力回溯着之前发生的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这里有四个人的灵力,师叔师弟,紫灵君还有......”辛芷。 他站起身,慢慢朝前面走去。前方,是被一道威力巨大的灵力砸出的深坑,雪松被连根拔起倒在一旁。坑壁上的沟壑纵横交错,向下汇聚在中间的一个黑影上。 走近一看,那黑影原来是一个被烧焦的人。青琅的声音有些战栗,“那...那该不是......阿美吧?我,我去看看!” “琅儿,回来!”鸿钧道人大喝道,然而青琅依旧颤抖着脚步越过鸿钧道人不顾他的呼喊朝那黑影走了过去。 直到离坑的中心越来越近,黑影的形状才慢慢地显现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形状,她浑身上下几乎都已经碎了,只有几片带着烧焦臭味的皮肤还薄薄地黏在关节处,让她整个看起来还勉强是个人形。 “阿...阿美......” 青琅声音有些嘶哑,她伸出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生怕轻轻一碰整个人都碎成渣沫。 “阿美......你,你还活着吗?”青琅带着哭腔,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具焦黑的身躯,“阿美啊,呜呜呜......怎么会这样......”她回过头放声大哭起来,“爹,怎么会这样啊......” 少女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被毁尽的山林中,鸦雀停留在残肢旁,等待着机会上前饱餐一顿,鸿钧道人来到青琅身旁将她搂在怀中任其伤心地哭着,“爹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向师兄交代......” 延崇道人自然不知这其中的事,在辛芷身上检查一番后有些疑惑,“这是尸修?她的丹核尽毁,应是...自爆了。她身上还有紫灵君的气息,莫非两人打起来了?师兄她是谁?和琅儿又有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鸿钧道人神色复杂地看向地上那具不成人形的躯体,喃喃道,“她...是师叔的弟子,也是他曾经心里十分重要的人。” 延崇道人一愣,突然想起什么,惊讶道,“是她?这么多年了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师叔想起什么了?” 他曾经听说过,天凌子曾经因不想回小昭山而与师祖吵了起来。而让这位大能愿意留在凡界的原因就和其他修士遇到的一样——红尘未尽。 听说他在凡界有了深爱的女子。 这个传闻当时在小昭山几乎人尽皆知,大家都十分惊讶天凌子这种一心只为修炼的人怎么会看上一个普通女子? 包括延崇道人在内的许多后辈都表示不信,天凌子的道心十分坚定,否则不可能修炼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他相信自己崇拜的前辈不是这样一个会被感情绊住的人。 果然没多久,掌门怀月真人便借由找到提升修为的办法把天凌子给召了回来,之后的近百年,他闭关潜心修炼突破了分神期。 只是刚一历完雷劫,天凌子便马不停蹄地朝洲海国赶去,只是那时候的洲海国已经成了魔修的聚集之地。接着,便传来了那惊世骇俗的消息,天凌子把洲海魔国里的魔修尽数屠尽,而且还把整个国家给沉了。 这之后,大家都对天凌子的实力感到异常恐惧,但延崇道人却在心里相信了那个传闻,或许真的有一个人,让这个对俗世毫不在意的师叔动了道心。 耗尽灵力的天凌子被师父平阳星君接了回来,众长老将他关进洞府内强行闭关养伤,数百年后,天凌子出关,延崇道人发现,他已经记不起关于洲海国的任何事了。 紧接着,鸿钧道人不知从哪儿牵了个小孩儿回来,那模样和天凌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他的再三逼问下,鸿钧道人才承认,这个叫做沈飞的小孩儿其实是天凌子的心魔。 延崇道人不知道为什么平阳星君执意将这个心魔留下,为了明心宗的安全,他派出自己的两名弟子监视着沈飞,并且告诉朗月和朔风,一旦发现沈飞有什么异常,可就地斩杀。 当然,谁也没想到身为心魔的沈飞,其天赋也和当年的天凌子一样,在修炼上突飞猛进,延崇道人只好让朗月他们随时向自己报告其行踪,以备不时之需。 鸿钧道人摇摇头,“师叔并未想起什么,但恐怕也已发现异常了。”就算失去了记忆,但镌刻在魂魄上的思念和熟悉却不曾抹去,时隔千年,就算人魔殊途,容颜变化,也无法阻止他们的相识。 “陛下......”从身后穿来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他身材高大,披着黑色的衣裳目无斜视地走到青琅身旁,跪在地上看着惨不忍睹的尸体伏在地面,突然发了疯似地嚎着,“陛下,陛下啊——!” 章拓在辛芷恢复记忆的那一瞬间,他的魂魄也回到了自己体内,往日的种种在眼前浮现,当时他头痛欲裂找了个雪坑躺进去接收着融进的记忆,等到回过神来便听到了青琅的哭声。 那时他才想起,曾经忠心保护的人再一次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记忆中,第一次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在很久之前,他日以夜继带着军粮和兵马赶回被魔修围了一个月的宗阳城。 在离开辛芷身旁的每个日夜他几乎都担心得睡不着觉,就算做了梦里面也是宗阳城被攻破的画面。 章拓从未如此感到害怕和担忧。 当他快马加鞭赶回宗阳城时,魔修已经撤退了,那座城还牢牢坚挺在风雪中。 “陛下他们成功抵制了魔修!”章拓心情澎湃地进入宗阳城,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里面的人竟是一片死灰般的低迷。 他找到了守在城门旁的王强和王信,两人神色慌乱,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知所措,看到章拓的身影时,王强一个大男人留下了泪,满脸的冰渣冻的他脸色发青,“章副将.....你怎么,你怎么才回来!” 章拓心觉得不对,拉住王强的肩问道,“我已经尽快了,陛下呢?”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没了声音,王强哭得泣不成声,而王信却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张着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陛下...陛下她恐怕......” “胡说什么!”章拓大声地打断他的话语,朝城门外看去见燃烧着的篝火前绑着自家的士兵,“前面是怎么回事?” 王信把过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章拓,“我们扶着小石头进了暗道,谁知后面魔修追了上来,陛下...陛下把路给切断了!” 两人带着马匹和伤员朝城内奋力前行,那是陛下为他们留下的希望。 所有人都知道,魔修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杀辛芷。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把辛芷交出去,一切都可以结束。 甚至连身旁的一些亲兵都打过主意来找王信,问要不要合计着把辛芷给绑了送过去? 然而王信拒绝了。 没有人不怕死,在来宗阳城的路上他就觉得恐怕自己回不去了,只是就算是死也没想过做一个出卖家主的叛国贼。 没有人想到,他们的陛下早就做好了觉悟,在这场注定会输掉的战争里,她毅然选择保护自己的子民。 在两人的带领下,三人重新回到了暗道里。顺着黑暗的道路向前行走,章拓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来到拿堵被辛芷砍断的巨石旁的。 “陛下......在外面?”他伸出手抚上坚固的巨石,似乎这样就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是,陛下她....她恐怕已经......” "闭嘴!"章拓将额头靠在冰冷的石头上,另一只手抚在护心甲上刻着的小小的字迹上,“陛下的生死岂是你等二人可以胡言乱语的?”他拔出腰上的长剑朝石头一刀一刀地砍去,王信王强也对视一眼跟着砍了起来。 不多久,巨石上被挖出了一个一人大小的洞,三人顺着这洞钻了出去。然而面前的景象却让章拓瞬间血液都凝固了。 远处有一人倒在雪地中,那人身上披着的是红色的铠甲,这副铠甲是章拓的父亲花了许多心血找最好的匠人制造,在他引诱敌军离开的时候,曾经与另一人交换。 "阿芷!"他疯了似地奔跑过去,在离辛芷半尺的地方陡然双膝跪下。 躺在地上的这个最为崇敬,最为珍贵的人,浑身被利箭扎得几乎不成人形,她闭着双眼平静地蜷缩在雪地里,鲜血向一条暗红的长河延伸向远方。 章拓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流那么多血。 ------------ 第一百八十八章 章小公子 他跟着辛芷,看着她从不受宠的大公主一跃成为洲海国皇帝,同时也接过辛芷曾经的位置成为了禁军统领。 一开始整个国家还是和之前的一样风调雨顺,出现转折似乎是在国师离开之后。天凌子前脚刚走没几天,魔族便从四处悄然进攻,并且他们的实力变得比之前更强了。 驻扎在北境的军队在开始的时候还能够勉强赢个几场,可后来他们竟然直接突袭,将北境军全数歼灭,直捣京师。 章拓毅然决定率领禁军与辛芷一同作战,他胜在天赋极高,但从未真正杀过人。身为富家子弟虽然毅力颇佳,却并未见识过战场的无情与血腥。 在杀魔修的过程里,他终于了解辛芷当年在北境的日子,本就崇敬的情感霎时间变为了不可触及的膜拜。 战场上,许多士兵牺牲了,章拓都没来得及替他们收拾尸身,只得继续朝前进攻。 魔修一早就在国内散布,只要能够杀了洲海国皇帝便停止战争并且给予大量的财富和长生不老的躯体。许多人在看到这条告示后纷纷准备去刺杀辛芷。在章拓的强烈要求下,两人相互换了盔甲,他装作辛芷的模样朝宗阳城反方向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章拓朝辛芷道,“陛下,一定要等着我。” 章拓带着队伍一路上用尽各种办法终于将那些蓄谋不轨的人灭尽,并且还从别的城池里征来了许多兵粮和志愿参军的百姓。 章拓想,有了这些后援这场战事应该能够赢了吧? 只是他这次离开辛芷已经有一月有余,不知他们现今如何。 不知为何离宗阳城越近,他内心的不安就越重,甚至噩梦连连,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章拓率领征来的军队和兵粮快马加鞭来到了宗阳城,他以为辛芷会大开城门像往日一样骑在翠儿身上笑盈盈地迎接自己...... 黑鸦和秃鹫在空中徘徊,随时准备从天而降来寻觅还未腐烂的尸体,章拓看着那些长短不一的,穿破盔甲的冷箭上凝固着暗红血迹,不知该如何去将这具被扎成刺猬的身躯拥住。 “陛下—— ——!” 愤怒的沙哑声在空旷的沙漠中显得尤为渺小,章拓领着王信王强在她的身躯旁叩拜后,又废了好些功夫才将那些箭从辛芷尸身上拔下来后才将人带回了城中。 章拓派王强回到京城告诉摄政王陛下身亡一事,辛子安表示十分震惊与悲愤,势必要风光迎接辛芷的遗骸回去。 辛子安令人马上打造了一副精致的棺杶令侍卫运送到城外,章拓将人抱进棺材里,将自己腕上的护甲取下放在辛芷手边。 厚重的棺材盖慢慢阖上,从此不再相见。 章拓骑着马率领着从宗阳城接回来的士兵慢慢朝皇城走着,一行人缓慢地拥护着棺杶,在街边百姓们注视的目光下挺直了背脊。 皇城中的百姓也不好过,这里发生了瘟疫,连降的大雪冻死了不少人,让大伙儿的生活更是艰难。 他们瞧着这是哪一支军队,在里面纷纷寻找着自己的亲人,只听章拓在马上大喊一声,“迎陛下,回宫!” 刹那间,两旁的百姓纷纷哭了出来,在地上跪了一片,他们匍匐着身体为这位年轻的皇帝送上最后的拥护。 之后,辛子安为辛芷举行了一场哀悼,丧钟在城里响彻天际。 新皇继位,改朝为齐,辛子安成为了齐太祖,这时候压抑在内心多年的不满终于能够尽情释放,他大开城门,与魔修签订契约,又令人篡改史书,把辛芷写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朝中大臣不满其举动,纷纷上奏都被他就地斩杀,慢慢地,这座曾经无比辉煌的国家成了魔修盘踞之地,章拓带着辛芷曾经的旧部下起义,最终被无情杀害。 辛子安看着头身分离的章拓,他胸口是一块较小的护心甲,那是辛芷的。 章拓一直把它戴在身上。 辛子安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后朝部下道,“愚昧,他既然这么喜欢那个女人,就把他俩还有其他人一齐挂在城门上示众,看谁还敢反对。” 就这样,部下将辛芷的尸体从皇陵里挖了出来与章拓还有其他部下一起暴尸在城门口,围观百姓不敢多言,只能麻木地看着。 ****** “陛下,章拓又没护住你......”高大的身体跪在辛芷身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看向鸿钧道人和青琅,熟悉的面容让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道长,青琅。”他喊道。 鸿钧道人没想到这个无头的魔尸竟然是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章家小公子,见熟悉之人都落得如此下场,唏嘘不已。 “章公子。”鸿钧道人跟嚼蜡一般看向他,那缝制的假头看上去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青琅听到章拓的声音,抬起头来擦干眼泪,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人不一样了,“大,大个子?” “青琅......”章拓的声音哽了哽,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一拍,“我们又见面了。” 青琅出生与一个官员家中,在京中也是名门贵女。只是她生性活泼好动,又富有狭义之情,见到辛芷从北境回来的那一瞬间,便羡慕不已。 后来,发现辛芷总是被皇家成员排斥,更是经常施于援手。 “你,我,陛下曾是很好的朋友。”章拓简单地交代了三人之间的关系,见青琅依旧感到很惊讶后也不诧异,朝鸿钧道人道,“道长,这是陛下第二次救了国师。” 他看向鸿钧道人视线冰冷,仿佛是在审判着什么。 鸿钧道人知道章拓说的是他曾经放任魔修伤害辛芷一事,没想到他掩人耳目最后还是被知晓了。 “先将陛下抬回去吧。” 鸿钧道人施咒将辛芷身体外渡了一层护盾后,章拓才敢碰辛芷,他将人横抱在怀里在延崇道人的带领下朝明心宗正殿走去。 “章小公子......”鸿钧道人出声道,“后山,有一处灵泉,是当初师叔从昆仑带回,对保护尸身有着非常好的效果,若是愿意,贫道愿带你们去......” “师兄,你怎么能让魔尸用那灵泉?” 延崇道人觉得自己有一种站在旁边却又什么都不知道的错觉,先是两人说了一些让人稀里糊涂的话,鸿钧道人跟个做错事的人一样对魔尸哈腰点头,实在有失体统,现在竟然还要让出珍贵的灵泉,要知道那可是给天凌子准备的! 鸿钧道人并未理会,见章拓没反对便将人带去了后山。 相比起前殿,这里的没有弟子踏足,显得更为清净。魔修并未打到这里来,落雪松林,鸟雀啼鸣,一切都充满着诗情画意。 沿着蜿蜒的小路走了一会儿,便听见前面有泉水叮咚声,拨开松叶,见两块大石头旁果然有一汪浅浅的清泉,在雪林间潺潺流动。 “这...是师叔祖带回来的?” 说话的是青琅,她好奇地看着这汪传说中的灵泉。听说它是天凌子从仙人交界的昆仑带回,小昭山之所以灵力充沛便是因为这泉眼的功劳。 它滋补着山中的一切生命,让它们与旁物截然不同。 章拓抱着辛芷轻轻地将她沉入池底,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的少女朝着底下缓缓而去,灵泉剥离了她浑身的焦黑,慢慢地修复了被碾断的骨骼。 她就那么躺在池底,没有一丝防备,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上,像是等着谁来唤醒,“陛下......”章拓心中一痛,不由自主地在潭边跪下。 鸿钧道人原本准备把章拓带回明心宗前殿的厢房里居住,但被他拒绝了,章拓就打算在这里陪一陪辛芷。 延崇道人、鸿钧道人还有青琅说不动他只好悻悻离去,章拓依旧趴在潭边往下看着,对于如今恢复记忆,他还没适应过来。 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迷倒京城闺秀的章家二少爷,他被辛子安砍了头,还是李莲缝了个假的放上面。 说不难过和惊讶是假的,只是比起这些,再一次看到辛芷死在自己面前这件事更让他痛苦。 身后传来一人的脚步声,章拓回过头,只见青琅抱着一个帐子从雪林中走了过来。 “我......”青琅不自觉地停在原地,解释道,“爹让我给你抱个帐子来......” 她手脚有些慌乱将帐子不小心落在了地上,青琅没有搭过帐篷,一时之间看到地上散落的零件不知所措。 章拓走了过来,熟练地架起支架,沉默地在身旁慢慢拼凑起来。 “你......很会搭嘛。”她觉得实在是太尴尬了,之前章拓还没有记忆时两人虽然偶尔争吵,但关系还算不错。现在......青琅觉得面前的人简直就换了一个,怎么做都感到不适。 章拓自然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我也不熟,曾经随陛下出征,荒山野岭的只能自己搭,习惯了。”那是他和辛芷分开后的日子,为了引开敌人不得不在荒野中行进。 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会做这些事,可想到这些对于辛芷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便也只有虚心学习。 “我们......”青琅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我们以前是朋友?那,我为什么和你们不一样?” 她指的是辛芷、章拓都是魔尸,但自己为什么被鸿钧道人养在身旁? 章拓看了看她,和记忆中的一样,青琅还是那么漂亮活泼,她生活得很好,看得出鸿钧道人十分照顾她。 “你生病了,”章拓慢慢道,“那时京城瘟疫肆溢,许多人都生病死了......你也没能抗的过去,陛下伤心至极......” ------------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成为支柱 青琅的死让当时已经成为皇帝的辛芷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章拓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突然逝去了。 而青琅的母亲更是无法接受独生女的离开,伤心过渡病倒了。 生老病死对于天凌子来说早已淡忘,他活了太久身旁也不曾有人如此脆弱,那一瞬间他才真正的体会到凡人有多么脆弱。 辛芷虽然不像青琅母亲那样病倒,但也消瘦了很大一圈,如此,天凌子只好想了个法子,说可以让青琅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生存,那就是强行修成鬼修。 “那时国师准备离开洲海国便将你的魂魄带走,说若是能修成鬼修或许还能成大道......” 然而青琅并没有成为鬼修,而是依附在无上黑莲结的灵藕上成了一个与旁人无异的少女,她在明心宗无忧无虑地成长着,带着大家赋予的爱快乐地活着。 听完章拓的话,青琅的眼前早已模糊,她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他们曾是彼此少年时期最美好的陪伴,青琅陪着辛芷走过最黑暗的,被皇室其他成员排挤的时光;辛芷则活成了另外两人理想中的自己;章拓更是从未想过自己这个二世祖会有朝一日成为皇帝器重的武将。 只是那时候谁也没想过会有一人提前离开,而先走的人也没想到再会之时早已物是人非。 “章拓......”青琅张着嘴,挤出一个要哭了的笑容,“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是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等鸿钧道人和延崇道人回到前殿时,正好看见玄真子三人正在商议什么。 见到能够主持大局的人回来了便朝他们道,“方才蛟王的部下传令回来,说发现有魔修大军朝这边来。” 这么一说,鸿钧道人便想起不久前收到铁丘山的两道雷劫消息。 一个雷劫是突破分神期的魔修,说不定就是魔崇,而另一个则是突破元婴期的无名修士。 想到那里不太平,便让弟子传个话给沈飞叫他快些回来。 那小弟子刚准备拿出传音符便看见天边三道虹光落了下来,定睛一看激动道,“大师兄回来了!” 沈飞三人收起水月从剑上跃下,看到周围残缺的建筑顿时应了心里的担忧,急匆匆回到明心宗发现保护小昭山的森罗万象消失了,于是问小弟子道,“华言,宗门出了什么事?” 华言红了眼睛道,“大师兄,魔尸们又攻了上来,这次一起的还有狼王......那些魔尸跟发了疯似的到处砍人......” “砍人?”朗月疑惑,“那些魔尸变得这么聪明了?” 华言点点头,“可不是嘛,喏,那边就有两只刚刚被抓了起来,其余的大部分被关进了炼妖塔里。” 沈飞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两名弟子拉着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两只魔尸,他们发了疯似地嚎叫着,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 “杀...呜呜......喔......” 朔风仔细看着其中一只还剩下残肢的魔尸,他似乎在说着什么。朔风一边看一边用嘴模仿着,“杀...杀我?” 杀我? 他大吃一惊赶紧拉住朗月,“他,他......在让我们杀了他!” 朗月道,“怎么了?师弟是看错了吧。” 朔风却不依不饶,“真的,师兄,他在说‘杀我’!” 话音刚落,只听见抓着魔尸的弟子突然朝这边大吼一声,“小心!” 那两只魔尸挣脱了绳索的束缚拼命地朝朔风这边跑了过来,他们速度极快,三两步便跨到了身边。 “师兄,怎么办!” “快出剑!” 朔风听闻拔出佩剑,刚一对着,便看见那魔尸已经来到了自己眼前。它全身带着久违的腐臭气息,烂掉的肉挂在森森白骨上,它力气很大,抓住朔风的两个肩膀疯狂地摇着 朔风不经愣住了,连手里的剑都有些颤抖。 “放开他!”朗月高声大喝,将手中的剑横了过来,只见那魔尸突然转过头,看到直面而来的利剑时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吼——” 长剑穿过他腐烂的身体,魔尸低下头发现自己似乎还活着,便深处手夺过剑。 朗月力气不如他,挣扎了一会儿剑就从手中被夺走了。 只见魔尸从身体里拔出长剑,在半空中停留片刻,然后狠狠地横向自己的脖颈。 “哐,哐,哐!” 他用力地砍向自己的脖子,一刀接着一刀,毫不留情地想要把它从脖子上砍下来。 “师兄,他在做什么啊......” 朗月哽了哽喉咙,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朔风说得没错,它是想让我们杀了他。” 说话的正是从后面跟上来的沈飞,只见他抽出水月,抬在半空,忽地虹光一闪那魔尸的头便咕噜滚了一圈落下地。 朔风惊讶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沈飞看了一眼刚才砍下的魔尸头,半晌才道,“不清楚,但这魔尸突然这个样子很是奇怪。”他望向另外一只没有逃脱的矮小魔尸,起身向它走去。 那矮魔尸见沈飞走了过来,吓得“呜呜”直摇头向后退。 沈飞停下脚步朝他道,“别动,我不会伤害你。” 矮魔尸颤抖着蹲下身靠在一旁的树根处,背对着所有人嘴里发出呜咽声。 沈飞慢慢蹲下,温和道,“不要怕,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对吗?” 良久,矮魔尸才缓缓转身,朝他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沈飞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铁丘山这附近就是洲海国的遗址,说不定这魔尸和洲海国有关,于是问道,“你...可是洲海国人?” 矮魔尸一听,又点点头表示是的。 “那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矮魔尸摇摇头自然不知道,他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臂还有脚都烂得不成人形。 “现在是齐国景仁二十八年,距离你的国家已经过了一千多年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魔尸就是当初洲海国的人,只见他听完后愣了许久,低下头看着自己腐烂的双手突然大哭起来,他舌头已经没有了,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痛苦地埋着头似乎不能接受沈飞的说法。 沈飞突然又道,“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见那魔尸不停地点头后,他才终于确信,这些魔尸的魂魄已经回到他们本身的身体里了。 也就是说,不久后,他们都将烟飞云散。 “阿芷......” 他的爱人也会消失,顿时沈飞整个人感到无比恐慌,他问华言道,“师父呢?” 华言回道,“掌门和刑室长老去了后山,方才已经回来了,师兄快进去吧。” 沈飞三人立马不停歇地朝前殿走去,一进门果然看见鸿钧道人站在中央,沈飞正准备出口喊他却发现祝洪,祝糖糖,玄真子也在这儿。 祝糖糖见沈飞立马上前热情道,“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你?” 沈飞弯下腰在他脑袋上轻轻摸了一把,“糖糖,别来无恙。” 祝糖糖道,“哼,我才不是为了你来的,我是为了阿芷......话说阿芷怎么没和你们一路?” 就在这时,鸿钧道人插话道,“飞儿过来。” 沈飞轻轻推开祝糖糖朝他走去,在地上跪拜道,“徒弟沈飞,拜见师父。” 鸿钧道人叫他来是有理由的,沈飞一进来就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浓浓的元婴之气,鸿钧道人牵着他的手将自己的灵力探了出去,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突破元婴了?” 他对这徒弟怀抱着极大的信心,只是,沈飞才金丹没多久,怎么就突然元婴了呢? 沈飞道,“弟子在鬼市时服用了鬼王的助修丹,回到宗门后已经是金丹后期了。” 莫山的药确实管用,只是之后的修仙有没有影响确实不得而知。回来后他一直潜心修炼,如今本就只差一个突破的契机,但沈飞没想到会是在洲海国遗址处顿悟。 鸿钧道人确实没想到在铁丘山突破元婴的修士竟然是沈飞,他眼里透着一丝欣慰,但此刻没法为他庆祝,“你在铁丘山可否遇到一位同时突破分神期的魔修?” “魔修?” 沈飞摇摇头,他倒是没有发现,反问道,“回师父,并未碰到魔修,可是咱们宗门的结界为何不见了?” 只是回应他的是众人的一阵沉默,天凌子受伤的消息刚刚才告诉这三人,此时大家都有些没了主心骨正在商讨该如何应对,更重要的是,一旦 沈飞侧头看着祝洪,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可以告诉我吗?” “咳咳咳......沈兄弟啊......”祝洪看了一眼鸿钧道人,见那几人都朝自己使眼色,便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 鸿钧道人并未将天凌子具体情况告知,更没把辛芷的事情说出去,而现在,沈飞回来了还升到了元婴期,已经能够作为明心宗的高手之一去对付魔修。 可沈飞对那魔尸太执着,若是被他知道辛芷被曾经敬仰的紫灵君杀死,还会不会帮助宗门? ------------ 第一百九十章 得知真相 “各位前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弟子?”沈飞向来敏锐,很快察觉到大殿中众人的氛围不对。 鸿钧道人叹了一口气,朝延崇道人交代道,“师弟,你们先商议如何对付那魔修,至于阿飞......你随我过来。”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往外面走去,寒冷的风中透着烧焦的气息,沈飞跟在鸿钧道人身后慢慢朝后山走去。 一路上,鸿钧道人没有作声,沈飞跟在后面也是默默地想着回来后的这些蹊跷。 保护着明心宗的法阵没了,说明要么是天凌子故意收起来,要么就是他出了事。根据之前看到众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后者可能性更大。 若天凌子出事了,那辛芷...... 想到这里,他本就不安的内心更加慌乱,两人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后山,沈飞不由自主地朝天上望去,天凌子的十方岛在后山是看得最清楚的,然而那个横在半空中,象征着明心宗最强实力的岛屿却不见了,沈飞惊呼一声,“师父......十方岛...怎么不见了?” 然而等来的确实鸿钧道人的沉默,正是因为这样,沈飞的心开始疯狂躁动起来,担忧,不安,还有莫名的恐惧。 害怕他不在的期间里,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会出事。 鸿钧道人停下脚步,沈飞这才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了 一片幽静的树林之中,拨开枝干,被雪覆盖的平地上有一汪深潭,里面潺潺流动着。 沈飞不明所以,却听到鸿钧道人看向他,声音有些虚弱,“去看看吧。” 他大步朝深潭处奔跑过去,离得越近,内心的跳动就越强,直到看到潭底被灵泉包围着的身影时,再也忍不住嘶吼道,“阿芷!” 少女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灵泉来自仙界可重塑肉身。但是这肉身却只有躯壳,她软软地躺在潭低,发丝随着水波飘荡,看上去就像是东海的人鱼。 鸿钧道人见自己的爱徒伤心欲绝慢慢道,“师叔被紫灵君暗算丹核被夺,你的师叔德元散人也遭偷袭,是辛芷把他从岛上救了下来。她偷偷一路追踪紫灵君到这里两人发生了打斗,最终...自爆了。” 鸿钧道人在前殿的时候就想好了,不管最后沈飞是否选择帮助明心宗,他也必须把真相说出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即使变成了魔尸依然存着一颗赤子之心。” 她自爆了。 沈飞脑袋一晕,险些有些跪不稳。 自爆......对于有修为的人来说是多么绝望的字眼,一旦自爆内丹便会粉碎,强大的灵力会将身体中的每一处经脉强行冲断,再也不可能有生机。 紫灵君本身就十分强大,现在又吸取了德元散人和天凌子的丹核,辛芷在她面前就如一只蚂蚁一样,轻轻一捏就死了,她当时得是多么绝望才选择自爆这种方式去与紫灵君相搏? 忽然,沈飞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师父刚才的话是何意思?” 他这才反应过来,向来讨厌辛芷的鸿钧道人竟然说着意味不明的话,就像是两人本就相识一般。 可沈飞不明白,若是相识,鸿钧道人一早就认出了辛芷为何又要三番四次地赶她走呢? 鸿钧道人觉得事到如今关于辛芷的身份没什么必要瞒着了,毕竟沈飞也是天凌子的一部分。 “为师与你师叔祖曾经去凡界,在那里我们便遇到了这位姑娘,她是洲海国的公主......” 鸿钧道人的声音缓慢而带着古朴的沧桑,就像一个讲书人道尽了辛芷的艰辛半生,“仁安帝听信谣言所以很不喜欢她,连带着整个皇室都排斥她,这位殿下过得着实辛苦。” 在他的讲述中,沈飞了解到了一个全新的辛芷,那个姑娘虽贵为金枝玉叶却过得十分艰辛。亲人的冷漠,下人的蔑视让她本就曲折的人生更是雪上加霜。 不受父皇的宠爱便便是原罪,甚至在琼皇后离世后,身为父皇的仁安帝索性不顾死活地将她送去了北境。 辛芷在那个终日冰封的荒原呆了三年,成天与魔修抗衡,直面生死。 “为什么她的父皇要如此对她?”沈飞哽着喉头问道。 鸿钧道人回道,“听说仁安帝一直怀疑辛芷不是他的孩子。” 只是没有证据,不然以仁安帝的作风定会亲手杀了她。 京城的亲人恨不得将她赐死,北境的魔修亦是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了结她,辛芷没有地方去,她就像一叶孤舟在这个世上颠簸飘荡。 或许是老天终于对她怜惜,在她的生命中终于照进了一束阳光。 “后来我们来到洲海国后,师叔才提出让在外的皇子皇女回到京城,一起学习经文为大齐祈福。” 天凌子的到来促使仁安帝将辛芷召回,她带着一支队伍回到京城,还没有修整便前往皇宫向皇帝汇报北方的消息,就在御书房,一抹圣洁飘逸的身影惊鸿一瞥。 鸿钧道人回忆起第一次与辛芷相见的模样,她的眼神像是黏在天凌子身上了一般,里面燃烧着炯炯光彩。 北境除了他们这些士兵外就是魔修了,何曾见过如此惊为天人的男子? 而天凌子似乎对辛芷也很是关心,先是启奏了陛下让公主参与进皇子皇女们的讲经课业中,随后又不知道在仁安帝耳旁说了什么,让他把本该属于最受宠二皇子的太子之位给了辛芷。 他的存在对于辛芷来说就像是神一般,闪耀得让她无法移开眼,将她灰暗的人生照得如同白昼,温暖得以为这是梦境。 只是被生活折磨得卑微的她根本不敢道出心里那点旖旎,对于辛芷来说只要能够默默看到天凌子,能够听到他讲经就已经很满足了。 一个卑微得就像开在泥土里的花,不敢直视炽热的太阳,二人的云泥之别让彼此止乎于礼。 除了琼皇后,没有人在辛芷身边保护她,而在北境的日子则是更多的去保护别人。 天凌子的关心让辛芷体会到,被人护着的感觉原来能这么好。 “殿下能够喜欢上师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是师叔终是会离开的。他离开的时间就在这位公主继承大统之后。” 从前会被人欺凌的公主登上了九五之尊,她用自己的刀剑和臂膀撑起了洲海国的责任。而就在这时,天凌子便离开了。 “陛下喜欢你是有原因的,阿飞。”鸿钧道人喃喃道,“因为你和师叔...是一个人。” 沈飞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不敢置信道,“什么?师父你在说什么?” 鸿钧道人叹了一口气,“阿飞,你是天凌子分出来的一部分,所以你们才这么相似,当年天凌子离开时在辛芷的身体里注入了一道灵力去保护她,所以她才会这么亲近你。” “你身上流着的灵力是师叔的,她喜欢你是因为你就是天凌子。” 听闻,沈飞觉得恍如晴天霹雳,他低下头发出低低的嘲笑,“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是他......” 他有怀疑过自己是天凌子的后人,但实在是没想过,自己就是天凌子。 当初朗月有过这样的推论时,沈飞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人生,怎么可能是天凌子分出来的一个分身? “阿飞,”鸿钧道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良久才将那无法道出口的话讲了出去,“若你想救辛芷,必须回到师叔的体内......” 鸿钧道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绞痛得都开始颤抖,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但却没想到提前这么多时间。 对于鸿钧道人来说,沈飞就是沈飞,天凌子是天凌子,二者除了灵力的气息相同其他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沈飞长大,在心里就像是半个儿子,如今为了明心宗却必须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阿飞,你必须回到天凌子身体里去。”鸿钧道人几乎是不敢睁眼去看沈飞的脸色,“若其他族类发现天凌子已经受伤,恐怕会趁此期间全力进攻,到时候小昭山不复存在,天下人族也恐面临灭亡的局面。”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账。 许久,等到最后一块积雪掉入深潭中时,沈飞反复问道,“我怎么会是他?......那我怎么来到这世上的?” 鸿钧道人想起许久之前,天凌子被平阳星君从凡界带了回来,那时候他已经将洲海国里所有的魔修屠尽,还用尽浑身灵力将其沉入沙海中。 别人都觉得这是天凌子对魔修彰显实力的威慑,而鸿钧道人却觉得恐怕另有缘由。 天凌子之前告诉过他,给辛芷留了一颗丹药,那丹药可以令人延缓寿命至两百年之久,等他闭关出来便能够再见到辛芷。 可是,等天凌子回到洲海国时,发现辛芷早就死了。 死在他离开的第二年冬季...... ------------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直喜欢 回到小昭山发现辛芷死了入魔强抢尸体,沈飞诞生 无相君赶来将其打走 天凌子回到小昭山后,得到了从怀月真人寻来的古籍,他进入洞府内一闭关就是近一百年。 一百年对于修真者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凡人来说却是从初生到入土整整一个轮回。 所以在天凌子离开时特意给了辛芷一枚丹药,他不知道为何要给,但却明白自己这一走恐怕好几十年都不会回来。他并不想出关后见不到辛芷,却又不想直说,于是交代,若是受伤了便把它吃了。 这枚丹药及其稀有,他费了许多功夫才得到。他想,如此一来就算过个几十年回来辛芷也还是活着的,两人还能再见到。 只是他没想到刚一走,辛子安便将这枚丹药骗走。而天凌子本以为回到洲海国能够再次见到辛芷,却发现她早就死了,甚至还不是寿终正寝。 她的一生被辛子安泄愤并且篡改,把她描述成一个残暴的君主,让后世唾弃,遗臭万年。因为在位时间极短,后世人们还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百日皇帝”来嘲笑,史书上对其也是简单几句话道尽了她可悲短暂的一生。 天凌子无法接受。 他不清楚自己对辛芷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但从未有过的愤慨以及暴怒燃烧着整个经脉,蔓延至每个毛孔到发丝。 神与魔不过一念之间。 修士是受上天垂爱的人,他们比凡人拥有更强大的体格,所以保护人界是每一个修士的使命。 然而天赋极高,被誉为修真界最有机会飞升的天凌子却发现,纵使他再厉害,也无法做到将辛芷护周全。 她太脆弱了。 除了妖魔之外,人界中的疾病、战乱、任何一个不注意都会将辛芷从自己身旁带走。皇族间的手足相残他不是不知道,但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看着长大的二皇子身上。 当年辛子安先天有顽疾,随着年龄增大发病越来越频繁,仁安帝广集天下名医,最终天凌子将其治好。 事实上,辛子安并不是得什么病,而是被一只魔修的残魂沾染上了。那魔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靠吸食辛子安的阳气苟活。 除掉辛子安身上的魔后,仁安帝对天凌子十分信赖,将所有的皇族子女都放在他身旁学习,除了辛芷意外,这些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天凌子从未如此后悔救一个人,若是没救,辛芷至少还在北境。她本身武力高强又聪慧敏捷,活下去不是问题......他不该救辛子安,不该把辛芷召回来......在反复懊悔的思绪中,他身体里的心魔彻底占据了身体,刹那间入魔了。 天纵奇才的堕魔,这是让每个当年亲身经历的修士都无法抹去的恐怖记忆。 直到现在,一想起当年的场面鸿钧道人都无法抑制地要打个寒颤。 当时平阳星君接到消息后脸色立马就变了,带着鸿钧道人前往洲海国去寻找天凌子。 等他们御剑到达方位时,却发现原本洲海国的地界竟然成了一片荒芜的沙漠! 洲海国地界之广阔,如今却消失了!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便看见在茫茫沙尘之中,有一道鲜红的身影站在中央。鸿钧道人仔细看去只见天凌子那一身素白的道袍上,被猩红的血渍溅满。 他手举落叶无痕,长剑散发着森森寒气,发出令人眩晕的嗡鸣。几乎是刹那间,鸿钧道人与天凌子对视觉得天眩地转,那从来都是古井无波的眼里透着令人战栗的煞气,像是数不清的双手要将人拉扯进去。 “别看他!”平阳星君立刻就发现天凌子的不对劲,捞起剑柄朝鸿钧道人腹上一击,这才将失了魂的人拉回来。 也就是鸿钧道人清醒的瞬间他发现这片沙漠充斥着令人压迫的魔气。 而随着里天凌子越来越近,那股魔气便越来越重。 是天凌子,他入魔了! 平阳星君想都没想立刻将自身灵力全部运转起来以便抵抗天凌子的威压,两人相斥许久最后还是在天凌子灵力耗尽晕倒后才险胜。 两人迅速上前查看天凌子的状况,只见他全身灵脉爆裂灵力从身体里泄漏。他的生命在慢慢消逝,若继续放任下去不管恐怕命不久矣。 平阳星君见状不对立刻传音给掌门,然后将天凌子带回了宗门。 天凌子的入魔让整个宗门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是最有可能飞升的天才,是宗门甚至是整个人界的曙光,有天凌子在妖魔都不敢随意进犯人族。 若他出了什么事,那人界的未来岌岌可危。 天凌子醒来后,被心魔占据的人格十分恐怖,虽然身受重伤却也将诸位长老纷纷打伤,几人花了好大功夫才将人封印了起来。 心魔是没法彻底消除了,几个长老一合计,立刻搜罗各种古籍,最后终于找到办法——将它从天凌子的身体里强行取出。 只是如今心魔比天凌子本身更加强大,将它提出后会影响到其原来的修为以及造成心魔出现的这段记忆。 过了许久,天凌子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线中,他还是那样高傲冷漠,对修炼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好像生命当中少了些什么,偶尔内心深处有一股强烈的悲伤。 接着,鸿钧道人便带回来了一个孩子,为他取名——沈飞。 沈飞生得和天凌子十分相似,他性格沉稳,做事踏实深受大家的喜爱。 “我是天凌子的心魔。”沈飞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我是他,他就是我......” 他不禁想问,一直以来宗门的人到底把他当什么了?是不是自己的每一次拼劲全力的努力在他们眼里都是笑话? 亏他还曾经把天凌子当做自己的情敌,搞了半天他沈飞就是个众人喊打的心魔。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去和天凌子争呢? 鸿钧道人继续道,“阿飞,为师知道你如今心生不满,觉得骗了你,可为师还是要说在我心里,你就是你,天凌子是天凌子,虽然灵力的气息相同可终究是不一样。” 天凌子才不会为了师弟师妹去做一些费时的事,也不像沈飞这样亲近大家。他是高岭之花,不可触碰。鸿钧道人也不愿看到自己这个爱徒回去,只是当下由不得他选择,只有沈飞回到天凌子身体里,他当初失去的那部分修为才会回来,丹核才可以重新再结。 “阿飞,魔修就快攻上山来了,且不说明心宗如何,这灵泉也支撑不了辛芷多久,一旦里面的灵力耗尽,她的身尸体又会慢慢腐烂。“ 只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进去才能保证辛芷尸身不腐。 眼前的混沌越来越模糊,血红的眼帘将视线都遮住,他透过深潭望向里面那个沉睡着的少女勾起嘴角温柔地透出一抹笑容。 就算他是天凌子的心魔又如何,辛芷还是在两人之中选择了自己。 他转过身朝鸿钧道人轻轻叩首,“弟子知道了,师父,且让弟子想一想吧。”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鸿钧道人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地难受,“阿飞,为师从未把你当做天凌子,也没将你当做一个魔,你就是你,是为师最疼爱的徒弟。” 就算知道自己已经伤了沈飞的心,但鸿钧道人还是想要告诉他,这几十年里,对他的 师徒之情绝非虚假。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初生的霞光透过云层肆意地落了下来。晨风吹起缤纷的杏花,洋洋洒洒地飘在树下的人肩上。 沈飞站在杏树之下,看着四周被围起来毫无美感的各种花草,那些都是辛芷从各个地方采摘回来她喜欢的东西。 这些灵花仙草长得很是精神,一看就是被好好打理过的。院子外传来脚步声,青琅走了进来,看见沈飞沉默站在杏花树下任花瓣随意落在凌乱的发丝上,心里莫名苦涩。 她上前道,“师兄......你回来了。” “嗯。”俊朗的男人头也没抬 沈飞回来了,但心却死了。 一夜之间,青琅觉得沈飞变了,她从未看见过这个样子的师兄。 他的眼里再也没了情绪,就像一个木偶般执行着每个动作。 沈飞回过头朝她走来,“师妹。”接着他又看到跟在青琅后面高大的魔尸。 青琅介绍道,“这是章拓......他是辛芷之前的朋友......我,我也是。” 她向沈飞说着自己知道的一切,到此为止,名为辛芷的那块拼图慢慢地变得完整起来,沈飞终于在脑海中拼凑出了一个活色生香的少女。 她的喜,她的悲,她的坚强,她的温柔。 这是个敏感而自卑的姑娘,这是个强大却又温柔的姑娘。 她是不受宠的公主,是率领将士拼死奋战的大奖,还是心怀天下鞠躬尽瘁的女皇。 沈飞蹲下身拨弄着身前的一株仙草,将上面的灰尘细细擦去,他记得辛芷之前很是在乎这株草。 绿油油的仙草如今已经长得很高了,上面还结了个朱红的果实。 青琅看了看忽然道,“咦,这不是炼药阁种的两相欢吗?” “两相欢?”沈飞怎么可能知道,这是辛芷带回来的。 “听说这草会结果,让心爱之人吃了这果子之后就能够喜欢上自己。当然这只是谣传,又不是蛊怎么可能有这种效果。” 两相欢是紫灵君从凡界带回来的,一开始大家不知道紫灵君拿它来干嘛,只让好好种着,后来被辛芷偷走气了许久。 沈飞听闻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他感到内丹突然有一股火在肆意乱窜,迅速蔓延到全身,烧着了身体里每块脏腑。 原来辛芷一直都是喜欢自己的。 “傻子。”他忍着体内的痛苦啸叫轻声斥责。 他早就喜欢她了。 ------------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记忆灵石 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种种经历,沈飞埋着头突然低声笑了出来。 他笑得如痴如醉,形态疯癫,就像是喝醉后的狂浪落在清晨的阳光下,张狂得异常俊美。 青琅看着心疼极了忙出声安抚道,“师兄,你别这样......” 她正想上前却被身后的章拓拉住了袖子,回过身,只见章拓朝她摇摇头示意不要过去。 沈飞伸出手爱怜地抚摸着两相欢绿油油的叶子,指尖触碰到那看起来饱满的果实轻轻一捏,便将它摘了下来。 小巧的果实落在他带着粗茧的手心上,娇滴滴地躺着。沈飞能够想象辛芷曾经是多么精心去浇灌它,自己要碰都不让。 他扬起头,将果实一口含进嘴里,酸涩带着微苦的果实在口中碾碎,竟然尝到最后有一丝不可查觉的甜。就像是他们俩这有缘无分的情感,酸中带苦,苦中却又有一丝甘甜。 “唧唧——” 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脚踝,低下头,看见茂密的花丛中跳出一只嫩黄毛茸茸的小家伙。 “是灵鸡!”青琅将它认了出来,弯下身一把捞起。 灵鸡长大了许多,软软的身体抱在手中沉甸甸的,让青琅爱不释手。只是它眯着眼睛喉咙发出阵阵的干呕,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般。 “你怎么了小可爱?”青琅顺着它的喉咙抚摸着想让灵鸡舒服些。 可这个动作非但没有让灵鸡消停,反而咳得更凶了。 “咳咳、咳!” 它双瞳眼睑眯成了一条缝,痛苦地咳嗽着,身体向后仰去像是要晕了一般。 沈飞不禁皱眉,伸出手道,“把它给我。” 接过灵鸡,他毫不犹豫地将它的两只爪子抓住倒提了起来,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它的背脊,“没事了。” “咳咳、咳咳咳......” 咳嗽了许久后,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它嘴里一晃,然后“扑通”掉了出来,落进草坪中瞬间没了身影。 把东西吐了后,灵鸡显得舒服多了,它深吸了口气软软地倒在沈飞宽阔的怀里。 “师兄,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青琅俯下身子在草地里寻找着,不多时,手上便多了个小圆球。 青琅拿着那个小圆球在沈飞面前晃了晃,“师兄,竟然是颗记忆灵石!这小家伙肯定是饿坏了把灵石当食物了!” 记忆灵石?沈飞倒是不记得有这么个东西,他接了过来放进怀里,低下头责备道,“再饿都不分辨一下能不能吃吗?怎么跟你主人一样......” 刚说完,三人皆是相望一愣,随后沈飞苦笑了一声,“之前我不在,是阿芷喂的它。阿芷一顿要吃四五十个包子,这小家伙便学着了......” 青琅在这里呆了好些时候,等到确定沈飞情绪比较稳定,才终于放下心离开了。 章拓一直住在辛芷的房间,自从恢复记忆后他显得更加沉稳了。 见沈飞坐在杏花树下不时地向着外面的云海出神,便心下知道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有些人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好像觉得自己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 辛芷是这样,沈飞亦是如此。 两个人都有着相似的性格,将所有问题都交给自己承担,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决。最后这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会彻底将人击垮。 章拓想起当年天凌子离开后,辛芷每日都竭尽全力充实自己,迫使每天的生活忙碌起来。她是百姓官员眼中的好皇帝,那些一开始不信任女人能够胜任帝王一位的人也彻底不做声响了。 那时候青琅已经去世一年了,章拓也成为了禁军统领,他跟在辛芷身后偶尔能发现她朝着一个方向出神。 那是明心宗所在的方向。 每当有人提起天凌子,她都是微微一笑,然后从容地用另一个话题接上,仿佛对那个人真的毫不在意。 如果章拓没有发现,她一直珍藏着天凌子曾经赠送的每一件礼物,恐怕也会被那副样子蒙蔽。 乞巧节的玲珑花灯,上元节的面具,有着天凌子笔迹的经书...... 辛芷把他们放在一个盒子里,藏着不让任何发现,那是她心底唯一的柔软,是夜深人静之时唯一的寄托。 “你和国师很像。”章拓跟着坐了下来,看着沈飞眼里的景色叹了一声。 “国师曾经说过会回来的,但是他没有。” 沈飞摇头,“不,他回去了的。”只是他太过自负,以为一切都能够如自己所料。 他去得太迟了。 章拓并未在意他的话,而是看着眼前的星辰云海道,“我曾经想过陛下所遥望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我终于和她来到这里了。” 辛芷多次问过章拓,仙人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章拓哪里知道,他总是笑笑,说大概看洲海国会很小很小,因为仙人在天上。 那么天上看下面是什么样? 天凌子会不会看到他们? 章拓看着沈飞认真地说,“可你和他不一样。你毫无保留地给了陛下梦寐以求的温暖,谢谢你,沈兄。” 即使这份情感存在的时间只有几个月,但她再也不用彻夜睹物思人,在回忆里寻找着那少得可怜的甜蜜。 章拓想,大概对于辛芷来说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幸福的。 她经历过万劫苦难,但也得到过最真挚的友谊,万民的敬仰,还有将她捧在心尖上的爱情。 她努力过、挣扎过、爱过、存在过。虽然一生短暂,但也不枉走这一遭。 沈飞从怀里摸出灵鸡吐出来的记忆灵石,施了咒术那灵石便自行打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光幕上是辛芷坐在杏花院里的模样。 “陛下是在做什么?”章拓问道。 只见光幕中的辛芷一会儿爬上树朝远处眺望,一会儿走近屋里坐在地上半边身子靠着沈飞的床静静地等待着。 有时她回去喂喂灵鸡,抱着它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讲话。 有时她会在院子里对着一个方向坐上一整天。 她支撑着脑袋看向门外,夜幕星辰和晨辉交替着,过了一天又一天。 沈飞嘴角抽动着,不自然地勾起一抹苦笑,他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那时他被延崇道人关进刑室受了散魂鞭的惩罚,整整打了三天才被放出来。 “她......在等我。” 辛芷望着的杏花院外面一动不动,那身影看着让人心疼。魔尸不需要睡眠,她便就那样站着,就像一棵苍松在土里扎根深处,屹立不倒。 到了第二天,辛芷依旧站在外面,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声响便迅速躲进杏花林里。 紧接着薇若带着炼药阁弟子前来,大概是发现了辛芷的存在便抡起玄火鞭肆意破坏屋子,这些沈飞后来都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胆大,那鞭子挥下去把林子里的树都打得七零八落,辛芷那时候还断着手臂若是被击中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就在这时,光幕中的薇若突然被一道白光击飞。 沈飞想起来,那时应该是天凌子来到自己院子里。 当时他一直不清楚为什么这样一尊大神会来到自己院子中,现在想来,恐怕是天凌子一开始就对辛芷产生了好奇。 他自嘲地笑了笑,天凌子与辛芷曾经有过一段未能彼此点破的暧昧。 辛芷是因为自卑,也深刻知道两人的云泥之别所以选择了沉默不说破,而天凌子......估计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感吧。 天凌子自小痴迷修炼,几乎没与人有什么交集,更别说异性了,可以说辛芷是他唯一接触最深的女子。 他不懂与师兄弟之间的相处,更不懂女子的心思。 于是在遇到一个令他道心大乱的人之后,他本能地选择不理睬,甚至是逃离,妄图想让一切恢复平静。但是在离开后却又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都静不下心,会想起那个备受同族欺凌的公主。 沈飞想,要是自己是那时候的天凌子,恐怕更是无法潜心修炼。他会无时无刻都在想辛芷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饭,有没有被人欺负。 光幕里来到了第三天,同门师弟将沈飞扶进了屋子里,辛芷率先躲进了柜子中。 等到那弟子离开后才慢慢钻出来,她看着躺在床上的沈飞发出悲鸣,沙哑的喉咙呜呜叫着。 她虽然是一副骸骨模样,但动作却十分仔细。将弟子留在桌上的药细细碾碎用水化开后慢慢地喂着沈飞。 整个动作轻巧极了,生怕把昏迷的沈飞吵醒。 接着灵鸡进来了,它看见落在角落里的记忆灵石眼睛亮了亮,好奇地啄住,叼起来离开了。 沈飞感到鼻子一阵酸涩,内心的那股覆灭的魔气再次从内丹中散发出来,他听到自己的心魔在耳边道,【她那么好,却得不到一个善终,这些人都该死。】 【与我重新结合,你会看到更多曾经的过往。】 【你不仅是天凌子的心魔,还是他最珍视的过往......你远比他更强大。】 *** 天边的残云卷去阳光最后的温度,它们盖住天际将整个空中压得死气沉沉。 是夜,一道黑影踏入有着灵泉深潭的后山,那黑影每走一步,脚下的灵草便随之枯萎。突然,那人跪在深潭边上,低声道了一声,“我来接你了,阿芷。” 说罢,整个人一头栽进了深潭! ------------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起离开 那黑影不是其他人,正是沈飞,此时他浑身散发着吞噬一切的魔气将周围的灵力统统吸食到自己体内,身旁的仙草树木被吞噬灵气候迅速枯萎,耷拉着树枝枯死在雪地中。 他慢慢沉下潭低,弯腰将沉睡的少女抱在怀中,低下头吻着她冰冷的额头。 阿芷。 沈飞接受了心魔的唆使,将自己的身体与心魔结合。瞬间整个内丹被魔气侵蚀,充沛的魔气重见天日肆意扼杀着周围一切生灵。 他向着月光慢慢朝水面游去,与怀抱着的人一齐透出冰凉的水面,辛芷无力地靠在结实的怀里毫无生息。 沈飞轻轻将她脸上的水花拭去,“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边。”他一边说着,一边运转起被染黑的丹核,刹那间,清澈见底的灵泉被染成了污浊的颜色。 以他们两人为中心,深潭慢慢地旋转起来,它开始吞噬着小昭山周围的灵气,贪婪地想要将全部占为己有。 【快离开,有人来了。】心魔的声音想了起来。 果然,树林外边火把的光忽明忽闪,看来是明心宗的人发现了沈飞的魔气。 “我要带阿芷走。” 沈飞紧紧抱着辛芷,猩红的眼里透着煞气,他看向越来越近的人群长天一啸,瞬间那灵潭似飞龙从地面拔地而起朝前来的弟子发起猛烈的攻击。 数丈高的黑气直冲云霄,将皎洁的圆月遮住,妖风阵阵把弟子们手中的火把吹灭,瞬间整个后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众人被笼罩在一片未知的黑暗中。 一些弟子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威压,纷纷被压制得倒地昏迷不醒,另一些修为稍高的则是拼命运起体内丹核抵抗。 几个修为在筑基后期的弟子发现这是魔气后立即朝旁边的人道,“是魔气!快通报掌门!” 黑暗中,他们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从前方慢慢移了过来,呼地经过身旁被狠狠一掀直接飞了出去。 “唔!” 那物体力量猛烈,弟子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让开,掌门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天上一道青白的强光从天而降,紧接着一声沧桑的“破雷决”后,漆黑的天际中央划过一道数丈长的闪电! “哗啦!” 狭长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小昭山,黑暗中终于迎来了一丝光亮。 每个人脸色都是惊恐和慌乱,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那发出闪电的人,是鸿钧道人!他来了! 仿佛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弟子们都从恐惧中退出纷纷向鸿钧道人靠了过来。 接着,天上一只黑色的巨蛟破空而出,丰厚的鬃毛随着狂风乱舞,他张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朝底下嘶吼一声。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啸是蛟王的威慑,它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之后顿时弓起脊柱张开蛟鳞,朝底下吐出道坚挺的水柱。 那水柱比小昭山上的千年松柏还要宽,硬生生地砸向覆着积雪的地面,刹那间浪花掀起地表的泥土将平整的地面挖了一个巨坑。 “轰轰轰——” 祝洪的水柱一道接着一道,似乎永远都流不完。祝洪比之前更强了,他回到东海后破开海底禁忌冲进深海,在里面与巨兽搏斗,虽然之前的金丹没了但他却凭着蛟族先天强迫的体格将身躯炼铸成了铜墙铁壁。 那一身的鳞甲烧不烂戳不进,身体再也没有任何破绽。 接着他吸食深海地心的阴气,运用空间之术和海里各族上供的灵丹妙药最终炼至金丹后期,比他之前还要厉害许多。 正在这时,黑夜中又迎来两道灵光,是玄真子和浩然真人,两人几乎是在同时察觉到后山的魔气涌现,在鸿钧道人离开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玄真子跃下剑立刻施展开一个暖黄的大阵,当阵覆盖在弟子们周围时一阵阵灵力顿时充斥着每个人的肺腑,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 这些人都来了,沈飞深知如今想要突破重围并不容易,他虽然到了元婴却也敌不过这么多个大能,而且如今才历完雷劫正是虚弱之时,更要弱上几分。 沈飞低头将辛芷轻轻贴在胸口,温和地看着像是熟睡的脸庞轻轻吻了一下,接着将她小心翼翼地放进空间里。 这一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迅速,等做完后处抬起头看向巨蛟还有远处的鸿钧道人,眼里温和退尽变为了令人战栗的猩红杀戮。 如今沈飞体内的心魔已经完全掌控了他的身体,心魔发出阵阵嗤笑,闪电映得他整个脸惨白可怖,等众人看清楚那散发着魔气的人是谁时纷纷大吃一惊。 一个离他最近的弟子指着沈飞惊悚地大喊道,“那...不是沈师兄吗!” "沈师兄?怎么可能!" “真的是他,之前就听说他好像养了个魔尸,若不是想要背叛师门怎么可能养那玩意。” 沈飞听得真切,却懒得解释。他的确入了魔,无法狡辩。如今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要做什么,会不会杀了自己警示其他弟子? 听到阵中的弟子你一句我一句,鸿钧道人心生烦躁,但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不想伤到自己的爱徒,却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纵容。 “掌门,你快看是师兄!” 又有一个弟子在提醒他,鸿钧道人别过头表示不想听。祝洪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收了身形从天降落而下,对着鸿钧道人道,“本王在上边巡视却发现对面攻击的人很像沈飞......” 话没说完,便发现鸿钧道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祝洪讪讪想,他该不是说中了? 接着底下的那些小弟子便将祝洪的话听进去纷纷传开了。 “那真的是沈师兄,蛟王都看见了呢!” 祝洪怒道,“瞎说什么。本王可没说......” “陛下,”鸿钧道人终于出声了,“那确实是我徒儿沈飞,你没看错。” 祝洪:“......”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几个大能听见,于是纷纷惊讶道,“怎么会是沈飞?” 沈飞此人在修真界名气极大,他被誉为天凌子的继承人,未来必将掌管第一大宗。如今却告诉他们成了魔,那可如何是好? 鸿钧道人只是轻叹一口气,他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所以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谁发现沈飞的身世,那就完了。 于是他出声道,“摆阵!” 但是对面的黑影却纹丝不动,只听鸿钧道人咬着牙关说,“拿下逆徒沈飞!” 弟子们一听纷纷朝沈飞扔出符咒。 刹那间,各色符咒漫天飞舞纷纷向他砸了过去,四周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他的身影被印在火光里,显得格外冷漠。 第一轮符咒扔完了,沈飞纹丝不动,只听玄真子道,“哎呀,他怎么也有护盾,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拿不下他。” 祝洪道,“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怎的突然变成这样子了?” 鸿钧道人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 他没有保护好辛芷,也没有保护好天凌子。 在小昭山的日子过得太平顺了,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魔修狡诈,会不择手段去做一件事情。 为了迫害天凌子,他们不惜收买紫灵君,让她竟然去残害同门。 若是让他抓到紫灵君一定让她常常丹核被挖的痛苦。 “想必蛟王陛下和玄真子掌门已经见过阿飞和他身旁的魔尸了吧?” 祝洪想了想,那道纤细却爆发着无尽力量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自然见过。她不是沈兄弟的小媳妇吗?” “......”鸿钧道人无言以对,连蛟族这种傻大个都看出来辛芷和沈飞之间的不同寻常。 “其实那魔尸是一千年前洲海国的神英帝......也是师叔的爱人。神英帝为替师叔报仇在与紫灵君搏斗的过程中死去......阿飞无法接受这事实入了魔......” 祝洪“哦”了一声,突然觉得不对,“啊??” 这什么跟什么,是他知道的那个神英帝吗?如果是辛芷,怎么和传闻中的不一样?还有沈飞和天凌子都喜欢上了一个人?真不愧是天凌子的继承人,连喜好都是一样的。 鸿钧道人知道祝洪又想岔了,但也没有做过多解释,当务之急是要阻止沈飞才是。 积雪中的火光散去,留下烧焦的树木。烟雾退去只见在那混沌之中有一道光盾像是拨开的鸡蛋黄一样立在中间,鸿钧道人皱眉,祝洪道,“这他娘的怎么这都没事?” 几百张符咒同时引爆,若是修为不强的话早就丧身于其中了。 沈飞收起光盾站在雪地之中,任由雪花飘落在他的头上和肩上。如今再也没有那个女子替他擦去身上的冰雪。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那冰冷的戒面似乎透着丝丝暖意。 辛芷躺在空间里,她至少还在自己身边,他会寻遍世间灵药来医治自己的爱人,让她永远被自己保护在羽翼之下再也不受任何伤害。 鸿钧道人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灵潭朝沈飞大喝一声,“阿飞,你要去哪里?” 沈飞冷冷道,“自然是带阿芷离开。” “混账,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若神英帝得知你堕落至此,她如何会安息?” 那一句“安息”刺激了沈飞的神经,顿时眼眶通红道,“她没死!我会让她活过来!” 鸿钧道人道,“为师说过可以帮你!” 沈飞冷笑一声,“帮我?就是让我回到那个人体内去吗?如此一来我又算什么?” “师父,你们可有把我当做一个人来看?”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魔重现 鸿钧道人道,“你自然是为师的好徒儿。” 只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愣了半晌,自己如今做的事情却哪里像是一个师父做的,虽然知道天凌子和沈飞是一个人,但他让沈飞回到本体中毫无疑问在抹杀沈飞的存在。 他哪里有资格说沈飞?又凭什么让他自愿被抹杀。 “师父。”沈飞跪下身子,朝鸿钧道人深深地磕了一个头道,“教导之恩,沈飞铭记于心。”他的声音淡淡的,却穿透力十足,即使相隔很远也能听清,“只是沈飞如今已不配留在师父身旁,还望师父保重。” 他本就是天凌子心魔,如今只是回归本身,再留在明心宗自然是不对的。只是,既然已经把他和天凌子分离开来,那就别想重新再让他回去。 不知为何,在得知自己是天凌子心魔后,迷茫过后竟然有一丝慰藉。 他终于和辛芷一样,为世人所遗弃。两人的心可以靠得更近,现在全天下只有他们二人才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沈飞运起灵力,元婴期的魔气成滔天之势,将明心宗那些修为还不够高的弟子们压制得严严实实,就连已是元婴期的三个掌门也在这狂浪的魔气之中感到颇为不适。 玄真子的屏障外侧被魔气覆盖住疯狂贪婪地啃食,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注入更多的灵力去维持阵法,“如今的沈飞入魔,他又是天生的纯魔,虽然才刚到元婴期但却比常人更为厉害。” 鸿钧道人抿着唇想,可不是吗,那是天凌子的分身啊,就算只是一只心魔也比普通的魔修强上数倍。 “阿飞,辛芷需要你回去。”如今必须让沈飞回到天凌子身体里,否则那铁丘山异动的魔修攻上来他们几个都难以抵抗。 回去? 开什么玩笑。 沈飞紧紧握着掌心戒指站起身,通红的眼睛做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不。” 回去后消失看着天凌子与辛芷再续前缘?他可不想给他人做嫁衣。 “那...就休怪为师不客气了。” 鸿钧道人张开双臂,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丹核中倾泻,和魔气对峙着不退让一丝。 “哈——” 他略施压力,两股灵力争锋相对,隔着光与暗的边界蚕食着对方。 沈飞冷眼看着昔日的恩师如今首当其冲地对付自己,便听见心魔道:【把身体交给我,即使杀不了他也能把他废了。】 然而沈飞并没有想过要将鸿钧道人废了更别说是杀掉,他只是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师兄!” “师兄你住手啊!” 对面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是青琅,朗月还有朔风。 三人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才多久没见怎么沈飞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竟然还和鸿钧道人打了起来。 青琅推开众人跑了过去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见鸿钧道人不开口,一心放在与沈飞的对抗上,玄真子委婉道,“姑娘,那沈飞入魔了,你也别乱跑了快回去吧!”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若是灵力稍微控制不好恐怕会殃及这些低修为的弟子。 “可,可那是师兄,咱们不能......” 话还没说完,只听延崇道人在身旁冷漠,“不能什么?琅儿你看清楚他现在是魔!” 他原本就对突然出现的沈飞没好感,只是鸿钧道人一直护着再加上这孩子确实天资聪慧才视而不见,现在得知他是天凌子的心魔,当初还差点害的天凌子灵力枯竭而亡,如今更是存了要将其出去的心思,否则谁知道下一秒会疯成什么样? 果然没多久,带着魔气的灵力被稍微一用力,青琅立刻感到心口一阵疼痛,随即“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鸿钧道人大喝一声,“琅儿!” 祝洪紧随其后化成巨蛟的模样朝沈飞狠狠地扑了过去,“沈兄弟你疯了,她是你师妹!” 他如今虽然修为没有沈飞高,但胜在天生强韧的体魄,愣是一个扫尾击中沈飞的手臂。 沈飞一时没有注意,生生挨了这一尾巴,感到整个手臂几乎骨折了。 散出去的灵力突然失去了控制,被对方反扑,纯净的灵力破开重重魔气朝沈飞的胸口毫不留情地击了过去。 “唔......” 他捂住心口后退两步,听到心魔在耳边道,【不要逞强,你会撑不住的。】如今沈飞本就受了雷劫刚到元婴,就算是纯魔比一般元婴初期强上许多,但面对三个元婴中后期大能和强悍的蛟族也有些心力不足。 心魔诱惑道,【把身体交给我,放心,我不会伤害你那好师傅。】 沈飞感到头十分沉重,意识也是昏沉的很,不多久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祝洪从天而降落在沈飞身旁,他刚才那一尾巴是使了八层力道恐怕沈飞有些吃不消,可见现在他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经诧异,自己的尾巴这么厉害了? 他走上前去探视,见地上的沈飞双眼紧闭脸色难看及了,便朝鸿钧道人道,“他晕了!” 鸿钧道人收了灵力张开双臂御空而行来到祝洪身旁,边走边道,“小心些别伤了阿飞。” “知道知道。” 祝洪自然会注意许多,来到明心宗后他觉得鸿钧道人有些什么事瞒着他,但谁家没点秘密于是也没多想,没想到那瞒着他的竟然是沈飞。 现在几个掌门都知道了,沈飞竟然是只魔!而且还是这么厉害的魔修! 明心宗乃人界第一大宗,向来秉持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可现在却藏了这么大一尊魔头在里面真是让人唏嘘。 他在鬼市和沈飞接触过,当时觉得这小子心性正直,性格沉稳确实是大宗风范,年纪轻轻便有了金丹修为,假以时日必当在修真界中留下浓厚一笔。 真是没想到,这样纯良至善之人竟然会成大魔头。 他对沈飞没有恶意,相反地,因一起打过魔修两人关系还挺好。不知道之后明心宗会怎么处置他,从轻的话或许是挖去他的丹核重新修炼。 沈飞一倒下,那股压迫人的灵压顿时就消失了,朔风扶起青琅,“没事吧师妹!” 青琅摇摇头,“师兄,爹要怎么处置大师兄啊?” 一旁的延崇道人冷哼一声,“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想着那个魔头?既然他堕落成魔必然是要将其抹杀的!” 青琅二人不敢多嘴,只是担忧地望着沈飞倒下的方向还希望宗门念在过往的情分上不要太过伤害他。 突然,对面一束火光突然从地上猛然升起,冲向离得最近的祝洪。火焰烧到他的脸颊只听“啊呀”一声,立刻退后了半步。 鸿钧道人看着眼前的冲天大火立即运起丹核想要召唤出水系法术,却没想手中刚冒出了个水花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摁住,抬起头,只见那手从带着魔气的火里伸出,往上一瞧,沈飞阴沉的脸在火光的衬托下显得尤为狰狞。 “嘶——” 几乎是下意识地抽气,他恍然觉得沈飞看起来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虽然这个徒弟突然堕魔,但根据之前的接触来看他对自己还有明心宗其他人是存有感情的,甚至是在刚才动手的时候也留了情面没有全力出击。 而现在,眼前这个人虽然长着沈飞的模样,但从内到外散发的那股子阴冷气息却丝毫没有乖徒弟的半分相似,他周身的魔气也突然暴涨,甚至有压过自己的趋势。 鸿钧道人出声道,“你是谁?” “沈飞”抬起眸子,里面的暴虐目光毫不遮掩地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像是在看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忽而裂开嘴似笑非笑道,“修贤,好久不见。” 听到修贤这个名字,鸿钧道人顿时脸色惨白。 这世上除了平阳星君,只有一个人这么叫他了。 鸿钧道人咽了口唾沫,气势都矮了半分,犹豫道,“师...师叔?” 没错了,天凌子也会这么叫他。 可是鸿钧道人不明白,天凌子不是受伤昏迷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儿了?莫非是沈飞装的? 但他仔细一瞧,眼前的人哪里有沈飞的半点良善之意?倒是看起来更像是当初在沙漠里那个被鲜血染红衣袍的地狱恶鬼。 “许久不见,竟敢爬到本尊头上来了?” 他右手一使劲,只听见鸿钧道人手腕咔嚓一声作响,竟然就这样断裂了! 沈飞,不,应该是天凌子此时的修为至少在分神期以上!不对......恐怕都要到渡劫期了! “师叔!你这是要干什么?”鸿钧道人脑袋里不断整理着思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掌门和众长老一齐将天凌子的心魔抽了出来,一直抚养在自己身边,他手把手地教导着沈飞,这个小徒弟有几斤几两,使什么招数他再清楚不过了。就算从铁丘山回来升了元婴,也不至于这么强大啊! 难道......当初被分出去的心魔,其实本身力量就被封印了? 它隐藏在沈飞身体里伺机待发,一直等着机会出来? “呵,”心魔哼了一声,“再不教训你恐怕就要翻天了!说,你是不是想杀了本尊?” 鸿钧道人顿时焉了气,他倒是没想过杀沈飞,就是准备挖了他的丹核教他重新修炼罢了...... 见鸿钧道人支支吾吾,心魔便知道和自己所想无差,顿时暴起灵力一巴掌把他给掀了出去。 “轰隆——” 凝聚而起的闪电骤然降下,在雪林之中劈出一道道大火,树木燃烧的嘎吱声、烈火蔓延的啸叫声瞬间充斥着整个明心宗。 弟子们纷纷吓的后退不敢靠近,然而心魔漠然地看着这一切,转身变成一道黑色的魔气消失在了众人眼里。 鸿钧道人握着手臂,支撑不住身体坐在了地上,身旁的人不断前来,他却听也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突然,一道狂风将山间的积雪掀起覆盖在了火光之上,鸿钧道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名灰色法袍的高大男子从天而降站在他的面前。 无相君冷冷看着他道,“没用的东西。”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另一个他 被无相君这么一骂鸿钧道人自然是不高兴,回呛道,“你又是何人?” 无相君在六界的名声很大,但因年代实在久远,之后又消失了一千年,即使鸿钧道人听过他的名号却也没真正见过人。 周围的弟子纷纷围了过来将鸿钧道人扶了起来,“你是谁?竟然敢对掌门出言不逊!” 青琅三人是见过无相君的,立马上前抱手道,“无相君前辈!” 她声音不大,却恰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青琅竟然叫眼前这个男人,无相君! “他是无相君?” “那个鬼修?他不是死了吗!” 弟子们纷纷议论开来,鸿钧道人自然知道无相君的名号,顿时脸色也不好看。 无相君冷哼一声,一个眼神也没摔给他们便不再理会,他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身,目光落在被烈火灼烧过的泥土中。 那是一颗阳绿的空间戒指,无相君将其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的空间还很大。 他顺势走了进去,只见在里面堆满了各种丹药、符咒、书籍,然而在最里面的一块窄小空间却与这些杂物隔离了出来。 那里摆放着一张木床,上面支着一块青绿的幔帐,把里面遮挡了起来。无相君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脚下声响,慢慢走了过去,手指掀开密实的幔帐仔细一看,在丝质的薄被里有个人形静静地躺在那里。 等到走近床沿看清床上那人时,无相君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开的悲哀。 “阿芷。”他轻轻道。 床上躺着的人正是辛芷,她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柔软的睫毛搭在眼睑下,温和的气息笼罩着她似乎下一瞬就会醒来。 无相君跪下身靠近她,掌心抚上煞白的额头触摸着纤细的发丝,低喃着,“阿芷,我的孩子。” 他得知这个真相时,自己也大吃一惊,不过内心也隐隐觉得就应该是这样。 发现辛芷是自己女儿是在琼皇后的墓室里,他守在墓室里陪着棺杶里的人渡过了一日又一日,看着那些壁画寻找琼霄生前的足迹。 然后,在包裹着琼霄尸骨的衣物里发现了自己当年给她的香囊。 泛黄的香囊被紧紧缝在袖子中,他拿出来将其打开,发现了香囊里面绣着的字迹,“云海山崖,白芷花开。汝之妻女,盼君归期。” 两人相遇的山崖之间,盛开着洁白的白芷花,无相君想起来自己曾开玩笑说要是有个孩子一定要让他的名字体现自己对琼霄的爱。 花前月下,他曾抱着满是汗水的人儿许下誓言,要对她好一辈子。 可是造化弄人,无相君被徒弟暗算进了异域空间,这一走便是一千年。 琼皇后一生只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就是辛芷。 无相君潸然泪下,将安睡在木床上的辛芷搂在怀里,任泪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阿芷,阿芷.....我的孩子......” 空间入口,鸿钧道人及众人站在那里被听到的消息惊呆了,他敢保证这一千年以来的劲爆消息都没今天一天的多。 先是心魔竟然拥有天凌子的多数灵力,其次消失了一千年的无相君出现在明心宗,最后,那只魔尸竟然是无相君的女儿? 辛芷为琼皇后与仁安帝所出的嫡公主,可现在无相君却说辛芷是他的孩子,那也就是说琼皇后欺骗了仁安帝? 她怀的其实是无相君的孩子?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琼皇后和仁安帝相濡以沫,乃神仙眷侣。仁安帝对这位皇后情深一片已成为百姓口中的佳话,那他难道一直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鸿钧道人想到,或许是发现了。 琼皇后和辛芷一直住在城郊的别院内,对外称是养病,这一走便在外住了十五年。 十五年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又何谈喜欢,何来情深?当年听说琼皇后本是不愿意进宫的,但奈何不了仁安帝的锲而不舍最后只得入宫。 若仁安帝真是喜欢琼皇后,那又怎么忍心将人放在外面十五年? 恐怕他早就发现了,为了保存皇家颜面只得忍下这口气,至于琼皇后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儿的辛芷,便更不理会。那些所谓的佳谣不过是仁安帝的传出去为了争一口气罢了。 琼皇后在时,辛芷还尚且有所依靠,但她死后仁安帝便连见都不想见,直接将人赶到北境去听天由命,任她直面那些魔修。 还好这位小公主福大命大,又或许是无相君的血脉注定不会被掩盖,她出类拔萃的身手,比常人敏捷的视力听力都让辛芷在战争中无往不胜。 “她竟然是无相君的女儿......”祝洪也被吓了一跳,当年无相君与人界女子相爱的事在六界到处谣传,没想到那女人竟然还留了个血脉。 经历了这么多,无相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妻女,可...却是她们娘俩的尸体。 “阿芷,爹会救你的。”他发誓道。 就在这时,鸿钧道人出声了,“前辈。”他走近无相君,却被一股远远凌驾在自己之上的杀气定在原地,“在下或许有一法子。” “什么法子?” 他疑心地看着鸿钧道人,心里很是不屑,自己都没想到办法一个元婴期修士又怎么会知道? 鸿钧道人则是面不改色道,“天凌子。” “天凌子?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久,还能救我家阿芷?” 一路他听幻蝶说了这些情况,无相君能够想到此刻的辛芷是多么无助才来向他寻求帮助。天凌子被暗算,此时生死未卜。若他受伤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定然引起轩然大波,之后明心宗,人族的将来又会走向何方都是未知,六界维持了上千年的秩序定将重新排位。 鸿钧道人摇头,“师叔只是这一具身体出了问题。当年他走火入魔后,师父和长老们一齐将心魔从他体内剥离出来,那心魔前辈也看见了,就是沈飞。” 无相君愕然,天凌子竟然有两副躯体,而且是两副能够独立存在的躯体,他的神识到底已经强到了什么地步?看样子这位鸿钧道人还并不知道,修为不够的人怎么可能随意将心魔作为人形提取出来? “心魔的剥离会使师叔修为下降,我们都以为是因为灵力损耗太多,但事实不是这样......” “修士的修为确实会因为被剥离心魔而下降,但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心魔带走了大量灵力。沈飞...他体内被封印着那些力量。” 听他说完无相君心里想, 果然与自己所料一样。 虽然不知道天凌子的心魔是因何产生,但事实上当修士到了一定境界便很难去界定他的族类,也就是说,沈飞这个心魔很有可能就是天凌子自己特意分化出来的。 至于为何要分化......也许是天凌子意识到自己道心被动摇、无法接受,又或许是想要将做出另一个自己来接纳这段懵懂的情感。 他慢慢地创造出一个名为沈飞的,一个有着与其他弟子相同成长经历,不受他人约束能够自由地去喜欢任何事物的平凡人。替他完成未了的夙愿,在漫长的岁月中等待着心上人的轮回。 无相君看了眼手臂中的少女,仿佛看到当初自己与琼霄那不融于世俗的爱,轻轻地叹了口气用温和无比的声音道,“你想要的,喜欢的,阿爹会竭尽所能送到你的面前,只要阿芷能够平平安安。” *** 沈飞御着水月来到小昭山下之前进入鬼市的那棵榕树旁。 那鬼市的入口,沈飞回想起当初两人一起来到这里的种种,如今却物是人非。此时他身受重伤,这具躯体没法承受心魔的高修为。 【快,进去。】 沈飞不满地回道,“我为何要听你的,方才你答应了不伤害师父却又食言。” 心魔道,“那鸿钧道人等着抓住你剖你的丹核,莫非站着等死?再说了,他有一件事确实没有说错,要想救辛芷必须与天凌子重新结合才行。” 沈飞一愣,“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心魔道,“你别着急,重新结合不等于你的意识会被侵占,咱们也能吞噬他的意识成为主导。” 如今鬼市的入口还是在山下,沈飞在心魔的唆使下还是跳了进去,又是一阵飓风带着他重回鬼市。 狂风在耳边呼啸,他眯着眼睛重新来到鬼市中。路过一只鬼修询问道,“你们的鬼王在哪里?” 鬼修大声道,“你找我们鬼王做什么?。” 眼下站着的是金碧辉煌的阴阳路,沈飞站在其中觉得与四周格格不入。 心魔在耳边道,【快些,再磨蹭下去可就晚了】 此时莫山正回到自己的书房内,收起手下带回来的信件,突然感到一股令人战栗的威压,“谁?” 莫山想了后招的,若这人比他厉害那就以保全大家。 等转过身去,发现只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觅虚空间 清冷的皎月透过摇晃的树枝落在窗户上形成一道秀丽的剪影,刻着云纹的木窗里,莫山一动不动地坐在桌案旁。他的右肩上有一只苍白的手,看似无力地搭着。 莫山没有回过头去看,甚至都没有开口问来者是谁,他漂亮狭长的眼睛挑起,用灵力对这个不善的来者进行打量。 身后的人弥漫着陌生的气息,浓郁的魔气将莫山牢牢禁锢住让他无法移动。 “无相君的觅虚空间在哪儿?”沈飞的心魔沙哑着声音问道。 无相君有许多令世人眼馋的宝贝,除了骨笛云荒万里,还有一个名觅虚的空间。 鬼市中的时间是禁止的,觅虚空间里蕴含了大量充沛的灵力,秘境,还有古战场,相传无相君就是在这里修炼的。 莫山道,“阁下为何会认为我有?”他这才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一愣,“是你?” 沈飞的模样他自然是记得,所有和辛芷相关的事物和人莫山都记得十分清楚。只是现在身前的这个沈飞似乎和上一次见面不太一样。 他入魔了,而且修为已经是自己无法感知的境界,但整个人却显得更加阴沉,暴虐在眼底流动,似乎下一秒就会将莫山撕碎。 “阿姐呢?”莫山问道,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事情隐隐不对,“你为何丢下阿姐自己来鬼市?”而且还入魔了,若伤着辛芷可如何是好?莫山内心祈祷,希望她依旧平安。 然而心魔只是看着他不出声,隔了许久,直到莫山的耐心快要用完了,他才道,“阿芷死了。” 莫山愣在原地,他感到浑身的冰冷麻木,整个脑袋似乎炸裂开,"你,你说什么?" 心魔简要地将辛芷的事告诉莫山,他的语气有些顿挫,似是忍耐,又是无措,“阿芷与紫灵君相斗,失败了。” “紫灵君?”莫山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女人,她早就和魔崇联合起来准备对付明心宗,只是那时辛芷在齐国,莫山便也没管那么多,而且他巴不得这些人把明心宗闹得天翻地覆,这样辛芷回不去,自己才好带她离开。 只是,他失算了。 莫山怎么也没想到辛芷会那么傻去和紫灵君抗衡! 紫灵君是什么人?人界女修中第一强者,辛芷那点修为在紫灵君面前就跟只蚂蚁似的一捏就死了。 “她......你为何不保护好阿姐?我把她交给你,你却让她出了事!”莫山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她就那么关心那个天凌子?那么在意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心魔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在昏暗的烛光下站着,一个懊悔,一个沉默。 等到莫山情绪平静了许多后,心魔道,“我有办法让她回来。” “好。”几乎是立刻,莫山便同意了。 但凡涉及到关于辛芷的事情,莫山连想都不想,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这个女人能够轻易控制他的一切思想,情绪,即便自己已经成为鬼修这么多年。 当听到辛芷再次遇害后,莫山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那无助的岁月中,哪里还管得到能不能让她呆在自己身边,现在只要能够救她,就算是乱投医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你等一等。” 说完便让下人来伺候心魔,自己匆匆离开了。 【觅虚空间真的在他那儿?】说话的是沈飞,现在,心魔和他的意识共同存在。 “当然,莫山这小子精得很,早就把无相君的东西摸得清清楚楚,否则魔修怎么会推他上位成王?” 庆幸的是,还好这样精明利己的人也有弱点。 这个心思深沉的人竟然被单纯得如同白纸一般的辛芷吸引了。 *** 莫山紧闭着双眼,脑海中回忆着与辛芷在一起的一切。 从小悲惨的生活让他知道,力量,权势有多么重要。曾经他依附过很多人,被别人称作是一条好狗。 莫山却觉得,狗又如何呢?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谁强大,那他愿意当那人的狗。当然,在背地里也会收集主人的把柄,等到合适的机会将他一军。 当在人贩子的笼子里时,莫山拼命挤到前面被前来挑选奴仆的嬷嬷发现后终于得偿所愿地被领走了。一路上,他在想,这次要依附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家呢? 他想象过很多人,却都没想到自己的主人会是辛芷这般。扎着马尾的少女落落大方,眼里就像是坠满星辰,她一笑,似柔和的春风把他内心的防御统统击碎。 莫山真是无法对这样单纯真诚的,带他如至亲的少女怀有害她的心思。 她是那么的好,值得得到世上最完美的一切。 在琼皇后府邸的日子,就像是做梦一样,莫山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要更加贴心地照顾她们母女,让自己变成无可替代的角色,这样才会一直跟着她们。 他抽出袖子中的一把小刀打开,泛着寒光的利刃映射出自己瘦骨嶙峋的容貌。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阿姐,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去做......”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的衣襟被染得鲜红,下人闻到里面的血腥味匆忙赶来,看到莫山的脸上,一只黑洞洞的眼眶里面涌出血水。 “陛下!”下人惊呼道。 莫山却冷静地让她过来,将手中一颗浸满血渍的蓝宝石放在下人手上,“拿去给沈飞,快。” 下人恐惧地连滚带爬回到心魔处,伸手把那颗蓝色宝石递了过去,“这是...这是陛下给你的......” 腥味蔓延至他的鼻息,心魔与沈飞同时惊讶道:“觅虚空间?” 没想到莫山把觅虚空间藏在了自己眼睛里,心魔接过朝那还在发抖的下人道,“替我谢谢你们鬼王,告诉他,我会把阿芷救回来。” 打开空间,心魔走了进去,里面有三个铁门立在面前,分别是法器丹药,秘境,古战场。 普通的空间能够有几件法器丹药就很不错了,沈飞自己的不仅宝物多,而且空间还大,能够容纳一百人没问题。但跟无相君的空间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沈飞的空间能够他万分之一大就不错了。 无相君的觅虚空间是无尽的,用心魔的话来说是,空间中还有空间。 它吞噬了不同的秘境和古战场,要知道一个秘境中只要能得到其中的丹药仙草,或是灵兽法器,更胜者得到上古秘法传承都是十分难得,而在无相君的空间里,这些大大小小的秘境都是属于一个人的! 这样的资源,如何不让世人癫狂? 心魔道,“我们进去吧。” 沈飞问道,【我们要修炼多久?】 心魔嗤笑,“一千年,两千年......一日不能战胜天凌子的本体,我们就不能出来。” ****** 明心宗上,宏伟的大殿前,薇若跪在中央,周围围着众弟子以及祝洪玄真子等人。 鸿钧道人和延崇道人站在正上方, 凝视着紫灵君这个亲传弟子。 延崇道人脾气可不好,在得知紫灵君是暗算天凌子的元凶后,直接把气撒在了她的弟子身上,“说,你们是不是帮凶!” 薇若和众炼药阁弟子跪在地上大呼,“冤枉啊长老!” 薇若抬起身子跪在最前面道,“弟子们真的不知道师父她与魔修勾结一事,请长老明察!” 延崇道人冷哼道,“你作为亲传弟子还不知道?我且问你,辛芷身上的蛊可是你下的?” 薇若哭道,“长老,这事弟子早就说过吗,之前是因气不过她打伤弟子才出此下策......长老,弟子真的知错了!” “你还在狡辩!”延崇道人转过身从朔风手中拿过一个小瓶子,道,“紫灵君的炼药阁药房可是你在掌管?” 薇若回答道,“是。” 接着他把那瓶要扔在薇若面前,“这是从炼药阁里搜出来的,你可知道它有何用?” 薇若一看到那瓶要瞬间白了脸,“弟子,弟子不知道......” “哼!”延崇道人道,“你不知道?药房的账目你做的可是十分仔细!那我就来告诉你,这是‘还魂丹’!是由南疆的一种百足白头蜈蚣提炼出的毒素,传说可让人活白骨......可那都是毒素所致,等到一定时候,那毒药便会发作,这人便会重新全身溃烂!” 他话音一落,周围众人皆是一惊,唏嘘声在厅堂内响起,“炼药阁的人怎么炼制这种药啊......” “真是太可怕了......” 延崇道人继续道,“有弟子在鬼市发现了这种药,以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谣言骗取灵石!这样的药,除了你们炼药阁的人卖出去,还会有谁?” 君和长公主,以及雪谷得到的还魂丹都是这种毒药,她们抱着希望倾尽所有得到这一颗还魂丹,却不知竟然是毒药。 “天啊,她们怎么这样!” “难怪全宗门就他们最有钱,原来是这样的来的......” ------------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两个弟弟 一时之间所有的弟子都在周围窃窃私语,那质疑和嘲讽的声音传到炼药阁弟子耳朵里十分不堪,薇若整个脸都白了。 她立马跪行向鸿钧道人膝下拉着他的衣摆哭道,“掌门,弟子真的不知道紫灵君她在做这些事......还请掌门明察!” 半晌,鸿钧道人环视四周的弟子和长老们,将薇若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掀开,“薇若,延崇道人向来公正严明,你也别再说了。虽然炼制这百足白头蜈蚣之毒你没有参与,但却也包庇主谋,算是从犯,从今日起,明心宗以无法容下你们,诸位请离开吧!” 此话一出炼药阁弟子们纷纷在地上求饶道,“掌门不要啊!我们走了能去哪里?” “求求你原谅我们一次吧!” 哀嚎声此起彼伏,然而鸿钧道人脸上并未出现松动,延崇道人上前一步踢开薇若的手,“混账,还再狡辩,本座还未与你计较谋害同门弟子一事,你倒还叫起冤屈了!” 天凌子收了辛芷为亲传弟子一事宗门皆知,这不是残害同门是什么?且手段狠毒,鸿钧道人找到她时,躯体都被烧焦了那蛊虫还不停地从里面爬出来,简直罪大恶极,残忍之至。 “朗月,”鸿钧道人朝底下吩咐了一声,“守着他们收拾东西,明日便送下山吧。此番修炼足以保你们延年益寿,寿终正寝,也算是明心宗与你们师徒一场情分。” “掌门,不要赶我们走啊!” “求求掌门!” 朗月闻声出列,朝炼药阁弟子道,“诸位,请吧!”他抽出腰上的剑横在中间,那些炼药阁弟子被他周身灵力一阵也不敢拿再造次什么,只好慢慢退出大殿。 见这些炼药阁弟子走后,鸿钧道人才叹了口气,“让诸位见笑了,是我宗门管制不当,出了这么群祸害。” 祝洪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丢人,因为自己的不慎被亲弟弟钻了空子,妻子被杀,连自己的命和儿子也差点没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此一想,他更是同情鸿钧道人了。 于是安慰道,“没事没事,谁家没个破事。” 玄真子也道,“没想到鸿钧道人行事如此铁面无私,在下真是佩服。”他是真佩服,毕竟要管理这么大个宗门,能够及时发现宗里的挑事之人并且及时处理确实不易。皓月宗这样的小宗门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想都没想过会有这些事。 听到大伙儿这么安慰,鸿钧道人心里好受了许多,于是问道,“之前诸位商议关于那才突破的魔修一事有何看法?” 延崇道人道,“那魔修不会是沈飞吧?” “自然不是,”鸿钧道人道,“他回来之时是元婴修为,后来也是因为体内心魔的封印解开才修为暴涨,而铁丘山那位则一开始便突破了分神,那灵力之霸道,若是攻过来我们恐怕难以招架。” “那该如何是好?” 鸿钧道人站在最中间看向周围所有的人道,“如今,明心宗正是危难之际,身为修真界第一大宗,若魔修将这道门攻破,那之后人界将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诸位,在下请求你们,与我一起共渡这场浩劫!”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四下寂静一片,延崇道人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知道不是这些人不愿意,而是就算把这条命豁出去了似乎也打不过那分神期的魔修。 很有可能,大伙儿做的一切都是罔增无辜性命。 就在这时,门口一道带着冷傲的声音传来,“好。” 众人向门口望去,只见无相君将灰白的长发拢在后脑,背着手站在大殿入口,他的身后是狂舞的风雪,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狂妄。 “无相君!” “天哪竟然是无相君!” 他迈着步子慢慢朝前走来,松垮的法袍上是还未化开的冰雪,与这人一齐散发着让人无法靠近的冷傲。他看着鸿钧道人道,“本尊愿助你一臂之力。” *** 后山的雪地中,之前的打斗痕迹被漫漫大雪再次覆盖,几只灵鹊叽叽喳喳在雪林下乱跳。 突然,它们似乎感到什么不详之物靠近,纷纷拍翅而飞,其中一只灵鹊落了单听到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去,别打扰阿姐清净。” 来人正是莫山,他放轻了脚步来到灵潭前虔诚地跪在旁边向下望去,此时辛芷已经被重新放回了潭低,若是离开灵泉太久全身又会慢慢腐烂。 苍白的面容透过水面,辛芷看上去似乎睡得很安详,莫山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阿姐,你怎么又睡着了。” 他的心好痛,像是有数不尽的根针把它戳得千疮百孔,将那本来已经结好了的伤疤重新挑开,狠狠地刺着。 莫山后悔莫及,若他当初阻止魔崇的攻击,或是把辛芷带走,哪里会有现在的这些事? 如今,辛芷无法离开灵泉,而这些灵泉的灵力也已经慢慢枯竭,接下来的时间,她身上的皮肤和骨头会一点点烂掉,再次变为一具枯骨。 “谁!”他忽然听到身后雪地里传来脚步声,立即重新敛回那张冷漠的神情向后看去,只见一名高大伟岸的魔尸从雪林里走了出来,他的头是被人缝上去的。 章拓看了眼灵潭,又重新将目光落回到莫山身上,“你又是谁?” 他浑身紧绷,随时做好突袭的准备,不过面前的人灵力比他高只能趁机发出信号叫人来帮忙。 “我?”莫山笑了笑站起身,朝章拓走了过去,他身形比章拓清瘦许多,但却气势丝毫不逊于这个高大的人。不知为何,他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似乎觉得会跟自己抢什么东西......“我是阿芷的弟弟,莫山。” “弟弟?”这下换章拓诧异了,连声音都跑调,“什么弟弟?为何我没见过你?” 章拓自然是有发言权的,他在辛芷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对这位陛下的大小事情如数家珍,辛芷有几个朋友,和谁关系好和谁关系不好他再清楚不过,面前这个人见都没见过,居然还自称是她的弟弟? “你不是。”章拓断定道,“陛下的弟弟是二皇子,不是你。” 辛芷只有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就是辛子安,当然章拓也觉得自己是她的弟弟。毕竟他觉得自己比辛子安优秀多了,而且还对辛芷好。辛子安那种小人成天除了欺负人,勾心斗角之外还有一副病恹恹的身子,稍微一激动,便要晕了。 辛子安就算了,可面前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陛下?”莫山反问道,他不知道辛芷的来历,两人相处也只是在郊外的那几年。后来只知道辛芷去了皇宫,跟随神英帝出征讨伐魔修,两人匆匆一别便再也没有见过。 可是现在面前这个人说她是陛下又是怎么回事? 莫山无法接受别人比自己更清楚辛芷的一切,那种宝贝被掠夺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什么陛下?”那言语里既是嫉妒还有委屈。 他的阿姐,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夺目,而且面前这人看起来似乎和她关系还很亲近。 “哈,”章拓直起腰杆,“你连陛下什么时候登基的都不知道,居然敢自称是她的弟弟,真是痴心妄想。” 莫山一顿,身形都有些僵硬,他确实不知道辛芷竟然是洲海国皇帝,可是那时候他们的家这么朴素,谁又会想到别院的主人,那位夫人竟然是当今皇后?更没想到与他亲密的少女是嫡公主? 他觉得脑袋有些昏,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让人无措的消息,于是只得干巴巴道,“我与她相识时,她并未透露自己是皇储。” 章拓问,“你们何时相识的?” “城郊,有所别院里,阿芷她教我写字,念书......” “......”这回换章拓无语了,城郊别苑,那正是两人还未相识前,年少的辛芷和琼皇后所居住的地方,虽然自己是她的好友,可辛芷却从来没有提过当初在外生活的事。 或许那是琼皇后还在时给她留下的最宝贵的回忆,是她人生为数不多的温暖,不愿让任何人靠近。而面前这个瘦弱苍白的少年正是那段美好回忆里的人。章拓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有点酸。 “那......你可否讲一讲陛下在外面居住时的事?”章拓率先开口了,虽然有些妒忌,但他真的很好奇辛芷曾经的生活。 莫山没想到这人对辛芷的宫外生活感兴趣,他道,“可以,不过你也得告诉我,阿姐回宫后的一切。” 月光潺潺从雪林中泄了下来笼罩着两个少年,他们从一开始的不熟悉到之后传出朗声大笑,章拓拍了拍莫山的肩膀道,“我没想到陛下的字写的那么差!难怪国师总是罚她!” 莫山收回在地上比划的手不自然地朝旁边移了一寸淡淡道,“阿姐的字不差。”他觉得辛芷哪儿哪儿都好,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是完美的。 章拓点头,“也亏得是她那字,你才把陛下给认了出来,不过你之前对她做的那些我可不会原谅你!” 莫山点头,“嗯,不要原谅我。”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为何二皇子如此讨厌阿姐?” 从章拓那里他得知了许多关于辛芷的事,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魔修魔崇,他竟然是辛芷真正的弟弟,二皇子辛子安。莫山怎么也想不通,他当初为何会对辛芷痛下杀手,甚至如今两人是云泥之别后也还是不肯放过她? 章拓道,“呵呵,嫉妒呗。他虽然是仁安帝最宠爱的皇子,可也架不住国师的厌恶啊,你知道国师吗?就是他们口中的天凌子,当初硬是让仁安帝改了太子,将皇位传给了后来的陛下。” “天凌子?他说了什么?” 章拓道,“听我爹当年说,天凌子告诉仁安帝,若让二皇子继位,恐有灭朝之灾。”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曾经往事 铁丘山上的沙尘暴已经刮了五天了,就在前不久这里突然有两处灵力暴走,引得狂风大作。漫天飞沙将整个天际遮得伸手不见五指中狂乱的雷电划过黑夜像是昭示着即将吞噬六界的喜悦。 地下数丈深的石室轰然打开,红叶和苍羽等候多时立即跪下恭敬道,“恭喜尊上,属下迎尊上出关!” 魔崇从石室中走了出来,他脸上的魔纹更深了,且浑身散发着阴冷的魔气,深不可测的修为让面前两人不寒而栗。 两位护法的另一旁还站着个窈窕少女,是小莲。她眯着眼睛崇敬地望着眼前这个全新的男人,他更强了! 小莲欺身上去靠在魔崇身旁,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尊上如今已有分神期修为,如今魔族想要重新称霸六界简直易如反掌!” 魔崇随意将她搂过,“哼,叫你办点事一样都做不成,蠢货。” 小莲知道他说的是和狼王一齐攻明心宗一事,想到当时那个场景她依旧心有余悸,娇弱道,“尊上故意让人家去那种血腥的地方,小莲可真是吓坏了......” 红叶自是看不惯小莲这副没用的嘴脸,不满道,“那狼王是出了名的骄淫奢逸,若你当初听我的劝拿下那蛟王,怎么可能输给那群臭道士。” 是的,当初那个和她对战的蛟王如今将蛟族打理得服服帖帖,自己也还进了深海修炼,现在的修为更是以最快速度达到了金丹后期圆满,上元婴只差了个机缘罢了。 小莲也是来了火,她为了让那狼王对自己言听计从付出了多少代价,他虽然贪酒纵欲,但其本身实力并不弱,输了这一战也是不想的呀! 再说了,那蛟王当初不是被红叶和苍羽打得丢了半条命,妖丹也被挖了,这梁子能解开?蛟王他心再大也不可能替自己仇人卖命吧? 有的时候小莲真心觉得魔修的脑子是不是进了水,尤其是这两个护法,真不知道魔崇留着他俩是干什么用的。 除了忠心,其他毫无用处。 “行了!”魔崇淡淡开口,“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本座如今已是分神期,等内丹融合完毕到中期也是不在话下,听说近来许多人修宗门和妖族前往明心宗,恐怕他们已经在找对策。” 苍羽道,“尊主英明,属下接到消息称那明心宗不止拉拢了妖族和其余人族修士,前几日那鬼王也似乎在小昭山附近出现过。” “莫山?” “不是莫山,是,是第一任鬼王,无相君。” 话音一落,苍羽便见那魔崇脸色沉了下去,无相君是鬼修第一强者,他虽然是个鬼修,但在六界威望之高。 这与他的性子自然是分不开的,无相君本人是极度不喜与旁人打交道的,他不屑勾心斗角,不屑旁门左道,靠着自己与机缘一步步走向大乘。他能力强大却从不欺辱弱小,反而创立了鬼市这个地方收留了许多无处可去的鬼妖。 在鬼市,他认钱不认种族,并且信誉良好从不乱溢价,货真价实回头客多,这才使得无相君的名声在外并且收人尊敬。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从不参与世间的权利相逐,也从未听说过与哪一方交好,所以若是谁能够得到无相君的支持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几乎能够定胜败。 一千年前无相君突然消失,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于是争先恐后去寻找无相君留下的财宝和法器,只是找了这么久,包括后来的雪谷也都没有寻到那云荒万里。 现在他回来了,并且还有可能去小昭山帮助明心宗,这对于魔修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魔崇冷笑,“他如今这点修为竟然还敢回来,也罢,那本座就去会会他。” “尊上!”红叶道,“尊上不可轻敌,那天凌子乃大神期是人修第一强者,咱们若是强攻小昭山他定会出手。” “哼,”魔崇看了眼红叶笑道,“那可未必。” 小莲翘起嘴角道,“尊上说的是,上次小莲前往明心宗发现森罗万象和屠魔阵都收了起来,恐怕天凌子不在小昭山,咱们更是要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是。” 天凌子不在小昭山?红叶诧异地望向魔崇,却见他神色颇为淡然似乎证明了小莲说的话。 夜晚,魔崇运起灵力在掌中凝成一道青色的火焰,他走进一处满是断瓦横梁的遗迹中,那里像是一处曾经宏伟的宫殿,交错的横梁上雕刻的飞天浮雕昭示着这所大殿当初的辉煌。 在最上方的正中央,有一处青铜浇筑的精致王座,魔崇缓缓走上前,手中的青焰将上面绘制的日月星辰纹路照得一清二楚。 这是洲海国曾经最高统治者的象征,而这位位置本该是他的。 在这一千年里,魔崇午夜梦回都会梦到曾经在皇宫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他是仁安帝第二任皇后所出之子,是皇室中唯一的男丁。而按照祖宗留下的规矩,如果没有后来辛芷的出现,他会成为一代明君带领洲海国走向更为辉煌的未来。 他的人生本该如此的。 他一生下来就是二皇子,听说在他之前还有个大公主,是前任皇后所出。 前任皇后琼氏后来他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在他刚出生时,父皇批准琼皇后携大公主前往城郊修养,这一走便是十五年,甚至有一度大家都几乎将这位皇后给遗忘了。 即使是在仁安帝将琼皇后接回后,她依旧深居简出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后宫的一切都是交由他的母亲蕊妃掌管。他的母妃为陛下付出了太多,而自己也深得仁安帝宠爱,并且还被立为太子。 琼皇后回来时带了个少女,魔崇知道,那就是自己的皇姐。和自己不一样,辛芷身体健康,高挑且英勇,年仅十五岁的她甚至能够挑战禁军统领。 他嫉妒,且觉得不公。 凭什么自己一出生就先天虚弱,时时刻刻要忍受病痛折磨,好几次差点将他的性命夺走。凭什么她的到来,让自己处心积虑获得的父皇的关注轻易被剥夺,让自己成为其他宗室子弟的笑柄。 那些人笑他身为皇子又如何,一副破落身子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那些人笑他母后,这么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还不如一个走了十五年的人在仁安帝心里的地位。 他们母子两煞费心思得来的一切却被人轻而易举的拿走了。 那是不是自己一直所倚仗的太子之位也会被她拿走? 曾经有好几次仁安帝想将琼皇后接回来,可蕊妃找钦天监算过,那母女俩就是天生的克星。 有琼皇后在,仁安帝便不会再多分一份注意给蕊妃,有辛芷在,他处处被压一头,甚至钦天监还说她将会克自己的性命! 蕊妃害怕极了,这母女俩就如蛇蝎一样突然闯进他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一开始,蕊妃和魔崇只是派了些眼线将母女俩盯着,一有风吹草动便让他们来汇报。还好,那两人并未做出什么幺蛾子,可后来,仁安帝似乎是想要把这十五年亏欠琼皇后的全补上,让史官对她歌功颂德,名扬万里。 魔崇日夜心神不宁,唯恐那两母女伤到自己,日思夜想,没多久便发病了。 这一次发病,他差点死了。可是就是这么一次走鬼门关,他发现这个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离奇的世界——六界。 人、妖、鬼、魔、神、仙都是在这一个世界里共存,人族只是十分渺小且脆弱的一个种族。 如果自己能够像其他族类拥有健壮且无尽的寿命那该多好,他这破落身体指不定哪天便两腿一蹬走了,还需要这太子之位做什么?当皇帝又如何? 就是这样,魔崇改变了自己的目标。 区区一个人族皇帝,如何能与天地相斗,最可笑的是,他的父皇还竟然把自己与天比较,真是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魔崇发现宫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自己,趁着他昏睡之时终于漏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只魂魄几乎快散没了的魔修,她十分虚弱,听说是被一名道长打成这样的。她向魔崇表示,若是能够借他的身体修复魂魄,那么她便让他梦想成真。 魔崇有什么梦想?不过是活着,且比任何人都活得长。 两人达成交易后,魔崇这才知道那只魔修的名字,叫血月魔尊。 她告诉魔崇,原本她看中了一名年轻修士的丹核想要挖了它来增进修为,可没想到这人十分厉害,丹核没挖到反倒把血月魔尊给打得魂飞魄散。 至此落到这般田地,需要靠寄生在凡人身上才能慢慢修复。 魔崇的身体住了血月魔尊后外人看起来更差了,但他却慢慢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悄然变化。仁安帝和蕊妃急得不行,广招天下名医前来医治。 天凌子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一来便发现了血月魔尊的魂魄,毫不犹豫地将她刚修复好一点的魂魄再次打散。 魔崇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血月魔尊也消失了。他虽然惋惜失去了个这么好的机会,但天凌子这个修士似乎更强,他活了一千多年了,若是能够让他收自己为徒弟岂不是便能实现自己的长寿之梦? 可是天凌子却果断拒绝了他,说魔崇没有灵根不配为修士。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的盟友 想要成修士者必须有先天灵根,每隔十或二十年各大宗门便要来到山下附近选适龄并且有灵根的孩童,能够被选上的孩子自是十分光荣,这代表他将从此解脱生死,悟得大道。 “没有灵根就不可以修道了吗?”这是魔崇当时问天凌子的话。 不能修道那他依旧会被生死禁锢,还会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突然发病而亡,他不要这样的生活。 就在这时他想到了被驱散走的血月魔尊残魂。既然求天凌子没用,那便另找途径。 天凌子在洲海国的上空竖起了屠魔大阵,一时之间所有的魔物都不敢靠近这个国家,血月魔尊更是被压制得缩在自己宫殿里的一支瓷花瓶内。 魔崇每日用鲜血去喂养它,没过多久血月魔尊稍微恢复了点精神,但在天凌子的压制下依旧不敢造次。她告诉魔崇,一定要想方设法将天凌子拉拢或者支走,否则这里许多事情无法开展。 可天凌子对仁安帝的影响太大,平时又只在天尊殿里闭关修行根本无法碰到他。 罢了,既然赶不走天凌子,那便把精力放在对付琼皇后母女身上。 钦天监说她们俩克自己的命这件事一直压在魔崇心底,让他辗转反侧,得想个办法把她赶走才行。 最好...是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于是他将血月魔尊身上的魔气偷偷放在琼皇后随身携带的一个绣着精致花卉的荷包上,然后让人发现...... 发现的那个人最好是天凌子,或者是其他一定话语权的人。 那一日是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琼皇后难得带着辛芷去御花园散步,然而却正好遇到路过准备去天尊殿的仁安帝和钦天监。 仁安帝看到琼皇后虽然面上不显但依旧很是尊重,而钦天监却感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魔气。 他把这事告诉仁安帝后,皇帝便将她带进天子殿让钦天监查看。 一个外男来查看琼皇后,那是十分丢人且令人发指的侮辱,但不论她如何辩解反抗最后钦天监都将她身上的那只带着魔气的荷包搜了出来。 那荷包正是当年无相君送给琼皇后的定情之物,她当下大怒,而周围的人只当是她被揭穿了真面目恼羞成怒罢了。 仁安帝一开始不太相信,他将这只荷包令人送去天尊殿让天凌子辨别是否有魔气,回来的侍从脸色不好地递回荷包,“国师说确实有魔气。” 接着琼皇后被关了起来。 任何人,不准踏入冷宫。 那时候辛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一次又一次躲过宫人的监视从冷宫的墙上爬了进去,看到的是自己母后日益憔悴的面容。 琼皇后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温声道,“怎么办,我走后你可怎么办?” 她取下自己头上常年别着的一根木兰花簪插进辛芷的发髻,道,“这是你阿爹给我的,他是这个世上除了阿娘以外最爱你的人。” 辛芷以为她说的是仁安帝,连连答应,“是,父皇最喜欢阿芷和娘,阿娘你要快些好起来,否则父皇得多伤心啊......” 琼皇后看着四处的高墙,柳絮从外面飘了进来,惹得她一声叹息,“可他在哪儿呢......” 一切都如魔崇所计划的那样进行着,琼皇后失势,接着蕊皇后买通钦天监有意无意地告诉仁安帝,辛芷的命盘与象征着帝皇运势的紫微星相冲。 有了血月魔尊的帮助他简直是无往不利。在魔崇的从中作梗下,仁安帝果然生病了。 病榻上的他更是没功夫搭理皇后母女,且对钦天监的话深信不疑。 一边是生病的仁安帝,一边是毫无反抗之力的琼皇后母女,在仁安帝的漠视之下,很快,琼皇后因受到魔气侵蚀太多最终撒手人寰。 仁安帝为她举行了国葬,数万民众出街送行,浩大的送葬队伍一直排到郊外的皇陵,百姓们皆是感叹这么一位仁慈且富有才华的皇后怎么就香消玉损。 琼皇后下葬后没多久,仁安帝的病便好了,他封蕊妃为皇后让她和魔崇相互成为彼此的依靠。紧接着,又将辛芷遣往北境驻守,若无召令不可返京。 十五岁的辛芷就这样跟着前往北境的军队踏上被大雪冰封的不毛之地,在那里度过了三年非人的生活。 接下来魔崇的目标便是一面拉拢天凌子,一面在仁安帝面前对他出言不逊,想方设法诋毁天凌子试图将他赶走。 可是要赶走天凌子哪里有这么容易,仁安帝对他言听计从,甚至民间传闻天凌子与皇帝平起平坐。再加上天凌子修为高强,魔崇与血月魔尊从未如此棘手过。 想到往事种种,魔崇恼怒地双手一挥,那蓄力一击将整个沙漠炸出了道平地,冷笑道,“没有灵根又如何,他纵使是天之骄子又如何?” 还不是被紫灵君挖了丹核如今马上就要死了。 是的,他和紫灵君早就达成了交易,两人设法取得天凌子的丹核到时候一人一半。只是紫灵君虽然能力过人,但品行确实不咋地,她竟然独自把那丹核给吞了! 魔崇在沙漠里发现她苟延残喘的躯体时顿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区区一副元婴身体竟然妄想将那颗丹核完全吞噬,简直是痴心妄想。 收到丹核反噬的紫灵君已经入魔,此时疯魔得没有神志,她浑身暴戾且无法自控,而魔崇正好将其纳为己有,顺便一刀帮她解决了后顾之忧。 一代强者就这样被斩杀在魔修的刀口下,她的名讳永远留在了修真界的口中——骄傲的公主,强大的女修,以及和天凌子理还乱的一腔痴恋。 小莲似乎看出了什么,心下大惊,为何魔崇如此淡定,那天凌子是什么人世间皆知,能够这么有信心除非天凌子不在那里,或者说...他无法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再联想到魔崇能够在如此迅速的时间内将自身修为提升到分神界,简直不可思议,她越想越觉得可疑,突然听到魔崇问,“莫山呢?” 小莲一愣,“属下自从与他在齐国分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之前小莲本想去攀附莫山,可谁知这人就是块硬石头根本啃不下来。 他的心里只有辛芷那只让人作呕的魔尸,说来也真好笑,伤害她的是莫山,后来得知身份后故作情深的也是他。小莲隐约了解两人之间的纠葛,可是她确实无法理解,几年的感情,纵使再深厚可时间已经过了一千多年了,怎么可能还像当初那样? 况且那莫山讨厌极了,他知道自己的身形与辛芷相似,总时不时地出声嘲讽她几句,听得小莲皮都要气炸了。 她先是被当做玲珑替身在雪谷身旁养着,那雪谷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她确实没得说,也没经常像这样嘲笑自己。 反观莫山,实在是太让人作呕了。 罢了,与其依附一个小鬼王,还不如另寻山头。 “红叶,去鬼市把他找过来。”魔崇道。 苍羽忽然出声,“尊上,属下安插在明心宗的眼线前几日回报道,说看到莫山出现在明心宗里。属下寻思,他恐怕是去投诚的。” 莫山?投诚? 这下连小莲都觉得不可思议了,她和莫山打交道也有几百年了,当初雪谷那么逼迫他也是一副谁都不搭理的模样,现在让他去明心宗投诚? 红叶更是觉得奇怪,先是无相君出现在明心宗,接着莫山也去了那里,仿佛冥冥中有谁在牵着这根线,让他们都串在了一起。 “投诚?”魔崇忽然大笑了起来,“他也不是一条养得熟的狗,走了就走了吧,小莲,今后鬼市的王便由你来当!” 此话一出,小莲顿时愣住了,“我......?”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山头找到好啊!竟然随随便便扔了个王给她当! 想到鬼市那无尽的宝藏,她眼睛都放光了! 小莲红着脸低下头娇羞,“这,这恐怕不妥吧......” 毕竟那么大个鬼市呢,各方妖魔都盯着。 “本尊说让你当鬼王,就让你当!” 言语之霸气,苍白的脸透着一股强势,让小莲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乎都爱上这个魔崇了。 “是,是!”她感激零涕跪下谢恩,接着听魔崇道,“去吧,看看你的鬼市,改日本尊替你操办一场登基大典!” “谢过尊上!” 等小莲离开后,魔崇看向红叶与苍羽,“咱们有个新朋友来了。” 话音刚落,红叶突然感到浑身被一道强大的灵压压制住,她浑身颤抖着整个脑海昏昏沉沉,血从七窍中流出,“尊上......尊上救属下!” 魔崇并没有理会她的求救,而是看向一旁的阴暗处,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缓缓地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猩红的双眼下是面无表情的脸,本是芝兰玉树的模样此刻却透着邪气。他毫不顾忌地释放着自身的灵压,比魔崇的更加令人不适。 这是纯魔。 红叶想到,只有纯魔才能够让人天生感到恐惧,那是这个种族与生俱来的血脉差距。 魔崇看向他伸出手,裂开嘴温和道,“欢迎加入我们,天凌子。” ------------ 第二百章 还有分身 红叶眼睛陡然睁大,迎上走来的那人不禁愣道:“沈...沈飞?” 不...不对,那人不像是明心宗的弟子,这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竟然让人卑微到了尘埃里......刚才魔崇喊他......天凌子? 可是,天凌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周身的这股子魔气又是怎么回事? 魔崇上前一步将心魔揽住,听得出他言语中的激动,“我们魔族如今再添一名大将!定能将六界收为囊中之物!” 心魔的脸上并未露出其他情绪,他冷眼扫过红叶惹得她浑身一颤,莫名的恐惧让她立刻将目光移开, 她转而看向魔崇道,“恭喜尊上,贺喜尊上,尊上称霸六界指日可待!” “哈哈哈!”魔崇扬天大笑,为了让心魔觉得他投靠自己是正确的选择,随即将自己分神期的灵力随意绽放出来,让一旁的红叶和苍羽皆是痛苦得倒在地上不得动弹。 “天凌子,本尊会让你知道如今你的选择是对的!到时候魔神降临天下,而你,则是他身旁的战魔将星!”他拉着心魔手舞足蹈地规划着魔族未来,仿佛一切都即将实现,然而自始至终心魔的脸色都是淡漠的神色。 “怎么了天凌子?”魔崇觉得旁边的人似乎有些过于冷漠。 眼前的人在他出关之前曾偷偷潜进来找魔崇,那时魔崇正处在即将突破的关键期却因融合不了紫灵君体内的三个丹核而出现反噬。 心魔就是这个时候拿捏住了他的要害。 魔崇看到心魔这张脸的时候惊得差点修炼出了岔子,他怎么也想不到天凌子会找到自己。 然而接下来,这个人却说自己只是天凌子的一部分,并且表明态度想与魔崇合作。 心魔替他梳理了一遍灵脉道,“你吞噬了三个丹核,那些灵力不容于这副躯体,强行修炼会暴毙的。” 魔崇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魔修向来喜欢用夺取他人修为的法子来修炼,可这种方法虽然却多了几分听天由命的意味在里面。 无法融合的灵力在体内四分五裂,要么强行暂时黏合,要么暴毙而亡。 只有两种人,也就是当初开创这种修炼方式的人——纯魔、真仙。他们天生的纯血脉可以将这些不同的灵力完美融合在一起,从而促成修为提升。 魔崇不是纯魔,自然不可能同样道理修真人士身上,同样道理紫灵君不是真仙血脉也无法将天凌子等人的丹核融进自身。两人达成交易,心魔助魔崇攻下小昭山,魔崇则助他找到天凌子真身。 没错,心魔的解封的记忆中探寻道,天凌子的真身并不在小昭山上。 那个被紫灵君挖去了丹核的人,其实也是天凌子的另一个分身! 当初天凌子从洲海国回来后浑身经脉寸断,体内心魔又处于暴走,怀月真人和其余长老一齐将心魔强行从他的身体里取了出来后,修为暴跌且已经无法维持身体运转。 可是,经过这一战,天凌子的名讳已经成为了天下魔修的大忌,让他们闻风丧胆。若此时他死了或是让别人察觉出什么异常,那么这些魔修随时可能来报复。 怀月真人当机立断,将天凌子的魂魄从身体里取了出来放进无上黑莲中灵力最强的那一截灵藕里,灵藕慢慢地凝成了天凌子的模样,没多久,一个全新的天凌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截灵藕是怀月真人精心挑选,甚至连鸿钧道人都没看出来。再加上天凌子的魂魄果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即使是灵藕之身,他也很快地接着之前的修为修炼到了大乘期。 只是,由于身体被分成了三份,他的记忆又被封印在了心魔体内,灵藕之身也没有那一段的回忆,一开始还没什么,可久而久之,灵藕之身便察觉出了不对之处。 天凌子的真身被保存了起来,直到鸿钧道人继任掌门后才得知真相。 如今,辛芷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心魔有些着急想要回到真身里去,便道,“如今你已到分神境界,又有我相助拿下小昭山不在话下,甚至与无相君一战也胜算极大,咱们尽快攻上去才是。” 魔崇却摇头道,“天凌子如今虽然身受重伤,可无相君依旧不可小觑,还有本尊接到消息,称蛟王联系了其他妖族前往小昭山一齐对抗我们,这些妖族虽然修为不高,但却不敢掉以轻心。还有小昭山本就有许多元婴大能,他们必定是抱了决一死战的心态来与我们抗衡。” *** 小昭山后山,莫山倚在灵潭边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位泛着金光的鲤鱼,圆鼓鼓的鱼儿在他手中很是不自在拼命摇着身子“扑通”一声跳进了灵潭。 刹那间,整个灵潭泛起柔柔的光泽,潭低辛芷逐渐腐烂的皮肤慢慢重新变回细腻的模样。 “这是什么?”青琅和章拓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两尾鲤鱼在灵潭里欢快地游着,看到辛芷的躯体上的尸斑慢慢变淡惊讶极了。 莫山如今也不避讳这两人,他们都是辛芷生前的好友,既然曾经对辛芷好过,那他也自然要以礼相待,于是耐心回答道,“这是仙界瑶池的灵鲤,相传它们能够吸入浊气吐出灵力以此净化瑶池。这也是我第一次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青琅看了一眼莫山周围堆成了小山一眼的各种奇怪玩意道,“这些都是你的吗?” 莫山回头看了一眼,“不,是之前的鬼王留下的,我最近正好搬家,把这些都放进空间里一同带了出来。” 青琅点点头表示认可他勤俭节约的作风,“那你得找多大的空间把它们带出来啊?” 莫山道,“这倒不是问题,之前我在宝库里翻到个能容下小半个陆地的空间,放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青琅笑道,“你之前的鬼王是无相君吧,他留下的宝贝可真多!” 莫山一听到无相君的名讳立刻脸上充满了崇敬,“前辈在这世间修炼数千年,这些小玩意对于前辈来讲不算什么。不跟你们说了,我现在要看望前辈,给他带些洲海国的古法糕点。” 青琅莫名觉得他对无相君的马屁拍得实在太溜,不愧是留在雪谷身边那边多年的人,只要他想讨好谁,那还真什么招都能用上,“你现在离开鬼市,那那边现在谁来接管新的鬼王?” 莫山想了想,苍白的脸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自然是早就对它存有妄念之人。” ** 鬼市中,妖魔们在鬼王宫殿前已经闹了好几天,小莲身着华衣俨然一副鬼市主人的派头,但现在她把自己关在大殿中不让任何一个人靠近,咬着指尖愤然自语,“这到底怎么回事!” 魔崇让她接管鬼市,本以为是桩美事,毕竟她呆在雪谷身旁眼见着那宝库里有那么多搜罗来的奇珍异宝,若都属于自己的了岂不美哉? 可谁知,她刚一进宝库便发现,里面的东西全被莫山拿走了! 他,竟然把无相君和雪谷存了几千年的宝物全部拿走了!一件也不剩! “这个小人!”她怒骂道,然而更让人头疼的是,鬼市钱庄的人也找了过来告诉她,莫山把鬼市的灵石也全都提走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鬼市就是一具空壳,除了那些表面浮华之外什么都没了! 她看向窗外清冷的月光,此时哭都哭不出来。 紧接着,拍卖行的人也来找她要东西,因为莫山那家伙把别人库存里已经拍出去的宝贝也都带走了! 现在客人交了钱而鬼市却拿不出东西,钱庄的灵石也被他取走了,如今钱物两空,小莲觉得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办?难道叫她还?她哪儿拿得出那些东西? 莫山拿走的凭什么让她来还? 咚咚咚—— 鬼王大殿外那些曾经在此处拍卖过宝物的妖魔竟然开始砸宫墙了! 宫人急匆匆地跑来在外面敲着门问道,“陛下,陛下?” 若是在之前,有人这么喊她小莲定是高兴得很,可此刻听在耳朵里却是催债符。因为怕鬼王之位落在别人手里,又担心魔崇反悔或是莫山中途发现,她早早地就签下了继承鬼王之位的诏书。 现在,她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要知道这是明摆着的大坑,说什么也不会急匆匆地往里面跳! 见里面没有声音回答,宫人便道,“陛下,外面的客人嚷着要见你,现在如何是好?” 小莲激动地朝着门外喊道,“谁是你陛下?我不是,你找莫山去!” 宫人无奈道,“可...可莫公子此时已经不是鬼王,外面的客人不会去找他啊......” 她气得感觉元神都要爆了,周围金碧辉煌的雕饰还有大殿中央的那王座,似乎都在嘲笑自己的蠢钝,她恨不得将这片炸掉才好。 *** 小昭山上,数百个妖族部落聚集在雪林之中,鸿钧道人站在明心宗大殿最中央看着远方心里暗暗盘算,是时候去寻找天凌子的真身了。 ------------ 第二百零一章 一齐面对 小昭山上,数百个妖族部落聚集在雪林之中,鸿钧道人站在明心宗大殿最中央看着面前的这些妖族心里有些动容,曾几何时,他们人妖互不干涉。人修看不上他们,觉得这些只是生了灵智的畜生;妖族更是瞧不上人族,觉得他们一无所长。 而现在这些高傲的妖族竟然能够来帮助他们,让鸿钧道人很是感动,他决定,等这一场浩劫过后,明心宗不再只限于收人族,愿意来的妖族也欢迎,甚至还可以把弟子们送到妖族去交换学习,大家相互促进,共同进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要合理安排这些妖族。 这些妖族刚一来到明心宗就开始惹事,比如狐妖喜欢偷东西,尤其是鸟蛋,那就决不能让他们与凤族在一起,而凤族喜欢吃蛇那就决不能与蛇族放在一起,还有些年幼的凤族常常把蛟族错当成蛇,常常惹得两族斗殴。 等安排好这些之后,鸿钧道人已经累得焦头烂额,他还真没怎么和妖族打交道,之前相互促进的想法还是需要再斟酌斟酌。 另一边,无相君被一群慕名而来的鬼修缠得无比心烦,他向来冷傲不愿与他人有过多纠缠,此次决定来帮助明心宗也是因为辛芷在这里。 可那些前来助阵的鬼修可就不一样了,无相君可是他们鬼界中曾经离鬼神最近的人!若是能够向他讨得要领可比自己瞎修炼要有用多了! 毕竟是在别人地盘,而且已经答应要帮助鸿钧道人,无相君自然不能一走了之,于是他隐了身法直接躲了起来。 等到外面终于清静了,无相君这才叹了口气,接着听见身后有人走来。 正准备再次将自己藏起来时,却听到身后人道,“晚辈拜见鬼王陛下。”他声音极为诚恳,惹得无相君回过头一看,竟然是莫山。 无相君不是第一次见莫山,之前在鬼市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辛芷需要闭关,这小子二话不说便给她提供绝对安全的空间。因为这事无相君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 于是勉强道,“什么鬼王?我早就不是了别瞎喊。”语气冷冷的一点也不好接近。 然而莫山只是莞尔,随后跟将就个老顽童一般道,“虽然前辈卸任了鬼王一位,可在晚辈心中依旧是最敬仰的人。”他站在离无相君身后,不太远,又有一定的距离,让人倍感安心。 无相君将他打量一番,发现莫山虽然已有金丹后期修为,但成为鬼魂许久不得要领,他以为莫山又是和那些鬼修一样向自己来求教于是道,“你本身体内灵力杂乱,但要想突破如今桎梏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刚要说出口,他忽然问道一股味道,“嗯?你身上带了什么?” 接着便看见莫山从空间里拿出了许多盘现做的菜肴,里面有松子糕,核桃肉丁,还有板栗炖鸡......无相君的眼神自打这些菜肴出现后就没移开过,在莫山递过来一双筷子后才回过神来。 “前辈,躲了那些人这么久想必也饿了,晚辈准备了些吃食给你......” 说罢,毕恭毕敬地递上碗筷后又端端正正地站了回去。 无相君捏着筷子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这些菜肴,良久才道:“这些...这些你从哪里学的?” 莫山一副受惊的模样道,“难道,难道前辈不喜欢?唉,这是晚辈小时候伺候过的一位夫人做的,她总是喜欢做这几道菜给我和阿姐吃,那是晚辈生前吃过最好吃的菜肴......” 无相君几乎是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你,你伺候的那位夫人叫什么?” 莫山轻轻地哀叹,“她姓琼,她的女儿正是那位躺在后山灵潭的魔尸......”他自顾自地说起曾经的相识,然后一边看着紫灵君的脸色越来越沉,“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晚辈从未见过琼夫人的相公,若她相公在身旁恐怕日子要好过上许多......” 莫山这些话不是乱说的,这些天他在明心宗听到许多关于无相君的传言,其中就有关于他公开承认辛芷是自己女儿的消息。 得知这则消息时莫山惊了好久,他是之前想过为何无相君会对辛芷那么好,或许是因为两人一同在异世空间里同生共死结下了深刻友谊;又或许是看在辛芷能够吃苦耐劳,勤于修炼的份上打动了无相君,可不管哪种,都没想过这二人竟然是父女关系! 这是多么巧合的事,又是多么意外以及庆幸的事。 他是真心为辛芷感到高兴,可是又替她难过。辛芷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无相君。她还以为仁安帝对的不喜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却不知这层相隔千里的血缘关系足以让仁安帝对她产生莫名的厌恶,甚至直接将她丢到了北境。 对于无相君,莫山本来只当他是个前辈,碰着面寒暄下便好,可现在得知是辛芷父亲后,他怎么看都觉得无相君顺眼。 只有这样强大的父亲才能配拥有辛芷这么乖巧的女儿。 “哐当”一声无相君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看着那些菜肴忽然眼眶红了。莫山俯下身替他捡起来,可还没递到跟前便见无相君直接用手抓起来吃,“是这个味道,是这个味道......” 无相君几乎是不顾自己的形象大口大口吞咽了起来,面前这些菜肴和当初琼霄给他做的一模一样! 甚至,甚至连多方的那些许盐都丝毫不差。 “你...你......那位夫人,当时过得可好?”无相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是他自从回归后一直不敢面对的事。 从墓室里的那些壁画可以看出仁安帝待琼霄还算不错的,只是画上总画着他是如何的一往情深。说实话,无相君有些嫉妒。 当初的往事已经随着时间消逝,琼霄也化为了枯骨,只有他带着回忆活着,本以为此生只能与墓室为伴,可没想到却发现琼霄竟然为自己留下了骨肉。 他还从青琅和章拓处得知,事实上仁安帝对她们母女并不好,甚至将她们一度赶出宫。后来琼霄去世又将辛芷扔到了北境与魔修为伴,无相君更是无比愤怒。 他不敢想象当初的琼霄与辛芷经历了什么,尤其是一开始看到辛芷时,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确实觉得可怜,可因为不知道真实身份而并未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他知道辛芷是自己女儿后,心里一阵阵抽痛简直要把人折磨疯了。 莫山的语气里带着让人心痛的叹息,“琼夫人,喜欢独自坐在房内。除了嬷嬷和小姐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 他并没有胡说,当初琼霄虽然温柔,可那种确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总是淡淡的,自己独自呆在一个地方不与任何交流。 那种隐隐的悲伤让人十分心疼。 她只有在看到辛芷时,脸上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无相君沉默半晌道,“你留下来,再与我讲讲她们母女的事吧。” 鸟雀从空中飞过,落在堆满积雪的枝头上发出悲切的啼鸣,冬雪的呼呼声如泣如诉。 *** 夜晚,正是众人都歇下的时候。明心宗已经布好了基本防御,皓月宗将他们的镇宗阵法施展得淋漓尽致,在明心宗的地盘上布下一个又一个的巨阵。 正阳君治好伤后重新又带着弟子绘制了大量的符咒,与天启宗一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进攻。 而妖族,则作为进攻魔修的主力。 他们天生身体强悍,肉厚血多,十分扛打,又他们作为吸引对方战力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大家的修为没有分神期,但一轮下来能够将那些魔修小兵消灭大半也是足够的了。 正当鸿钧道人传话给无相君,让他作为宗门的杀手锏最后出击后,突然整个大地猛然一震,他的身型紧跟着晃动了几下。 “不好!”几乎是同时,鸿钧道人立刻意识到是魔修攻来了。 果然,外面的雪林里,妖族盘踞的地方传来阵阵嘶吼,凤族纷纷飞上空中朝着地面尖啸。 祝洪抱起还睡眼惺忪的祝糖糖一个翻滚下了床,立刻幻化出蛟型朝身旁的族人大喊道,“不要惊慌,按照之前的部署来!” 前方,高大的雪松挨着一颗颗倒下,四周细碎的脚步声扰乱着大伙儿的听觉,祝洪打起十二分精力观察着这些魔修的动向,突然,从树上跃下几个高大的身影,它们四肢踩地扬起丑陋的面容朝蛟族嘶吼着,“吼——” 是魔尸! 前来的弟子发现了这些魔尸,他们察觉到魔尸们似乎又变强了! 它们不光比之前更加敏锐,有了思考,甚至......还能够运用灵力! 就在这时,那些魔尸双手合十,在胸前凝出淡灰色的魔气,轰然朝明心宗弟子还有蛟族袭来! “砰砰砰!” 那些魔气一道接着一道,力度之大,力量之猛,一时间打得妖族和明心宗弟子措手不及。 “快去通传掌门!” ------------ 第二百零二章 拼死一战 成千上万的古战场魔尸陆陆续续从雪林中钻了出来,有的甚至在地底挖了隧道潜入明心宗,祝洪大惊,“皓月宗的阵法怎么对它们没用?” 皓月宗自创的清净自在大阵是专门针对扫除一切魔障之物的阵法,可是这些魔尸却依然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让人实在匪夷所思。 玄真子接到消息后与阿毕分析道,“看来那些魔尸已经会自己收放魔气了。” 魔尸本身是无法运转体内的魔核,这样一来清静自在大阵也没法发现它们。 此次大头阵的魔尸是经过魔崇改造的最厉害的一批,它们可以控制魔核甚至能够将里面的魔气进行使用。 虽然一开始被这些进化过的魔尸钻了空子,但是它们进入大阵之后便纷纷运转起了魔核与众人抗衡,就在这时,清静自在大阵感应到了魔气,瞬间发出强烈的,如同白昼一般的光芒狠狠击打在这些魔尸身上。 它们痛苦地扭曲着、嚎叫着,在阵法的强力攻击之下纷纷萎缩最后化为枯骨。清静自在阵虽然没有天凌子的屠魔阵能够抵御修为元婴以上的魔修,但是对于魔尸这种修为现在刚到金丹,甚至还运用不太熟练的还是够了。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魔尸倒下,后面跟上来的魔尸也停住了脚步徘徊在阵法外面,而明心宗弟子们军心高涨,有的甚至欲越出阵法与它们拼死一战。 玄真子急忙道:“别出去!” 话音刚一落,突然脚底下的土竟然松动,里面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咔嚓——” 阿毕低下头定睛一看,记忆中的恐惧再次喷涌而出,那些魔尸,竟然又从地底下挖了洞偷袭! “啊啊啊——” 几乎是同时他听到弟子们的惨叫声在各个方位发了出来,那些魔尸在地下挖了洞并不出来,而是直接把人拉下去! 那些被抓住的弟子们脚下感觉一空,整个身子被一股巨力硬生生地拖进了地底下。 “救命啊!” “掌门救命!” 呼喊声接二连三地传来,延崇道人见自己的弟子也有许多被拖进了地下十分着急,于是没有听从之前的计划部署只身跃到那些弟子身边,运起周身灵力朝地上奋力一挥——“嘭!!” 延崇道人本就修为高强,这一下愣是把地皮给掀了起来。 然而,他往下一看愣住了。 地皮下面竟然是空的! 在那片被掀起来光秃秃的地面之下竟然早就被魔尸掏空了,里面正密密麻麻堆挤着数千只魔尸,它们藏在地底下被这一击正好全部涌了出来! 上千只魔尸被突然照进来的强光刺激到,又在清静自在大阵的威慑下浑身开始抽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上来! 清静自在和屠魔阵一样,都是依靠灵力的威压将魔修自上而下地碾压,但每一次碾压都要耗费许多灵力,玄真子比不得天凌子,甚至整个皓月宗加起来都敌不过屠魔阵的一成威压。在不断压制魔尸的过程里,都是消耗自己的灵力。 现在一下出来这么多魔尸,玄真子的内丹已经运转到了极致。 他紧闭着双目,在清静自在大阵之下又加了个能够吸取空气中灵力的辅助阵,有了这点微弱灵力的涌入才稍微缓解了即将浑身精力被耗干的苦局。 只是,这点补充和消耗比起来根本是入不敷出,很快,不止是玄真子,整个皓月宗几乎是弹精力竭。 清静自在大阵的威压慢慢减弱,察觉到大阵已经支撑不住了的魔修发起一阵猛扑。 “吼——” 他们纷纷从地底钻了出来,数量只增不减,就在皓月宗已经快支撑不住时,突然,其中一只领头的魔尸朝周围打了个暗哨,发出与平时不同的声音。 “它在干什么?”青琅也注意到这只魔尸的不同,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慢慢地所有魔尸都发出那种磨牙般的撕裂骨头的声音。 数千只魔尸在听到暗哨后同时运起魔核,它们当中有些还运转得不是很流畅,但由于数量庞大,一时之间魔气冲天而起,将摇摇欲坠的清静自在大阵“轰”地打了个窟窿出来。 “唔!” 阿毕和其他弟子被这一反击重伤在地,七窍流血不止,而玄真子也嘴里喊着一股铁锈味硬是吞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硬是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那是之前去炼药阁时挑选的,可以帮助修士瞬间将灵力提升至极限。 只是之后的反噬也是巨大的。 玄真子张嘴将这颗宝贵的丹药吞下,一时间觉得浑身犹如轻燕,整个身体换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他猛地将手向天上一推然后合住,两个手掌牢牢紧贴在 一起。 清静自在大阵得到灵力的补充,重新展开,那令所有魔尸不适的威压再次笼罩回来。 魔尸们恍如一个个皮球接连炸开,剩下没有被拖走的弟子重新振作起来再次投入道战斗中。 一道道利剑如雷电般在青色的大阵里划过虹光,那是一场苦战,许多亲如兄弟的弟子眼看一个个消失在眼前,青琅红了眼睛对身旁的鸿钧道人道,“爹,他们快不行了,我要去帮他们!” 鸿钧道人厉声道,“不可胡来!” 他计划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或缺,不能随便动摇的,已经有一个延崇道人不听招呼,剩下的决不能再去送死。 “可是爹,那些弟子快不行了!” 鸿钧道人没有出声,一动不动地看向前方战事,再等等,那个人一定会来的。 前方战线上,阿毕从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他感受到阵法重新变强回去便知道玄真子是服用了灵药的结果,他将眼睛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擦干净,扶着心口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旁,哭成了一个泪人,“师父,我来了,弟子没用......” 玄真子侧眼看了一眼他,欣慰地露出一个柔和的慈爱眼神,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整个脸色铁青,嘴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师父——!!!” 青色的大阵瞬间失去了圣洁的光泽,它的威压渐渐消失露出巨大的缺口,魔尸们蜂拥而上朝里面的弟子扑了上来!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尖锐的笛声。 那笛声听起来不成调子,就像是在练习一样,青琅闻声望了过去,只见雪林之中缓缓走出一个黑衣少年,他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横着一把灰白的笛子。 那笛子看上去眼熟极了,朗月一惊,“难不成是云荒万里?” 灰白的笛子像是人的骸骨,这不正是无相君的云荒万里吗! 可是吹奏的少年却不是无相君,他脸颊微微凹陷,苍白的肤色像是生病已久的许多,此人正是莫山! 他认真地一口又一口气地吹奏着骨笛,稚嫩的技法得几乎无法与这个少年的阴唳联系起来。 莫山心中叹气,他哪里是自己想来吹笛子的,还不是因为无相君坚持,他又无法推脱只好临阵磨枪将辛芷身上的笛子拿过来。 这要从与无相君结交后说起。 那一日莫山被无相君缠了一天,非要他将关于琼皇后的事。 可是莫山十分无奈,他当年在琼皇后别院里当奴仆时根本就没怎么注意这位性格清冷的夫人。 她虽然待下人不薄,可实在是让人难以接近,相反,辛芷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热情、单纯、对人总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很难不让人喜欢。 况且隔了这么多年,哪里还会记得当初琼皇后的事呢? 得知无相君因故离开这两位母女后,于是莫山瞎编了一通将琼霞塑造成了一个成日等待丈夫归来的痴情妇人,而辛芷则是一个没爹要没爹爱的小姑娘。 这一下就把无相君的心都戳成了筛子。 他无比悔恨和自责,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痴迷于修炼造成的报应。 而就在这时,灵潭里的金鱼无法渡化被幻化成枯树枝的云荒万里上的阴气,被它们给叼了上来。 无相君正好看见了。 莫山苦笑着只好将自己做的小把戏抖了出来。 之前之所以让云荒万里暂时封印了能力是因为魔崇一直在找这根笛子。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从辛芷身上夺过来。为了保护辛芷,他只好将云荒万里幻化成了枯树枝的模样,而且普通的幻化还不行,得将它的力量一齐封住。 所以辛芷那时候时而吹得响,时而吹不响就是这个原因。 而莫山带回去的那根云荒万里才是他费尽心思找了个差不多的笛子幻化的,当然后来被魔崇发现了。 无相君得知真相后倒是没怎么生气,觉得莫山这小子虽然有点阴嗖嗖的但对辛芷是真的好,于是他决定让莫山先拿着云荒万里。 莫山学吹这个笛子也并不容易,不过好在他天赋极好,在随身空间里练了几年后无相君便让他出战了。 魔尸们听到云荒万里的声音,停下原本正在厮杀的动作,纷纷捂着头到处乱窜,阿毕趁机带着昏迷的玄真子逃了回来。 莫山一人站在上千只魔尸面前,好不畏惧地吹奏着学会的一些简单音乐,然后,他看见这些魔尸的头,跟西瓜一样,一一爆裂开来...... ------------ 第二百零三章 岳父女婿 魔尸们在骨笛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之下纷纷毫无抵抗能力地炸开,不光是魔尸,连修士、妖族甚至是鬼修都无法招架这让人疯狂的声响。 云荒万里之所以让人们害怕就是因为它毫不留情的杀伤力,不管是妖是魔、是人是鬼,都无法逃过它的攻击。 青琅和朗月几个人哪里受得住这样鬼魅的招式,一口血从心口涌了上来,她抓住鸿钧道人的袖摆道,“爹,我难受......” 正与弟子一起战斗的延崇道人也感受到自身体内开始混乱,甚至好几次连灵力都无法顺利施展,他回头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到那个如同鬼魅的少年站在高处,双眼毫无怜悯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生命被夺走。 “停下!妈的,快别吹了!”延崇道人朝着莫山大喊,可莫山的意识以及被骨笛控制,甚至对只杀掉魔尸却没有取走其他人的性命而感到惋惜。 无相君盘坐在特意为他准备的洞府中,他将灵识放了出去将现在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听到延崇道人这么一说嗤笑道,“那玩意性子暴戾,现在才开始罢了。” 莫山根本没有理会延崇道人的呼喊,而是一下接着一下继续不熟练地吹着笛子,终于,在他吹了许久之后终于能够简短地奏起一段短小的曲子。 这一下,每个音终于串联子了一起,那恐怖的攻击钻进大家的耳朵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逃避它的打击。 妖兽们、鬼修、还有修士以及魔尸全都乱做一团倒在地上翻滚着,祝洪忍不住化出原型朝莫山扑了过去,“臭小子你找死!” 说罢仰天一吼向着莫山吐出一道水柱企图将他制止,那水柱犹如一道虹桥跨过长远的距离朝莫山奔去,就在正要触碰到他之际,突然在水柱和莫山之间出现了个黑色空洞! 那空洞像是连着其他未知的空间,水柱直接一头栽了进去根本碰不到莫山丝毫。 “吼——” 愤怒的蛟王看到自己的攻击竟然被无名黑洞吞噬后勃然大怒,它四处望了望却找不到是谁在打断自己更加愤慨,于是快速地接二连三又吐出水柱朝莫山攻去,可那黑洞竟然跟着他不放了,祝洪往哪儿攻击,它便出现在哪里,一次次将攻击轻松挡了下来。 鸿钧道人见状,便知这施放黑洞的人定是无相君,很明显他不许祝洪伤害莫山,于是传声道,“蛟王陛下,快回来!” 祝洪哪里斗得过无相君,听到鸿钧道人的声音后立马神志清醒过来,啐了口唾沫不情愿地扭头离开,在双方交涉过程之中,他隐约觉得这个黑洞并不是想真正伤害他,应该说,是为了防止他去攻击莫山。 最近,莫山和无相君走得十分近整个明心宗的人都知道,两人说来缘分还真不浅,一个是辛芷的亲生父亲,一个自称是辛芷的弟弟。 虽然两人从来没见过面,性格也完全不同,一个阴唳一个冷傲,看起来根本是一路人,但现在因为一直魔尸而变得十分亲近。 无相君向来是个护短的人,莫山现在有了他当靠山更是没人敢动了。 等祝洪走远了,无相君才向莫山传音道,“好了莫山,别吹了真难听。” 莫山这才悻悻收了笛子,跳进黑洞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到无相君身旁,“前辈,晚辈给你丢脸了......” 这不怪莫山吹得差,辛芷也是学了几十年才勉强能吹出完整的曲子,莫山已经属于天赋很高的了。无相君现在对他印象非常好,已经当自家人对待,祝洪刚才想要去打断莫山的行为在无相君眼里看来就是欺负,没帮莫山出手已经是对盟友十分给面子了。 “哼,”无相君用鼻子哼着,“还没阿芷吹得好,真是不中用。” 他大概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鞭策辛芷的,也忘记了辛芷花了多少年的功夫才勉强吹奏出乐曲,莫山只好笑笑恭敬地站在一旁,“前辈说的是,在下怎么能和阿姐比,阿姐她一直都是出类拔萃,这一点就和前辈一模一样......” 虽然无相君背对着莫山,但没多久便看到他背脊都挺直了些,莫山悄声笑着转而面色凝重道,“其实前辈不用这么快让在下回来,晚辈还可以再多吹些时辰......” 莫山也不清楚为什么无相君要让他回来,莫非是觉得这笛子杀伤力太强怕误伤了其他修士?可也不应该呀,云荒万里本质是吸取魂魄,当年无相君一吹,笛声所及之处哀嚎片野。 但莫山没这个本事,他吹出来的笛音只能够扰乱众人的神识,而对于没有魂魄的魔尸来说却是致命的。也就是说虽然那些妖修人修难受归难受,但事实上并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无相君会让莫山出来。若是他本人亲自吹奏,这小昭山的众人哪里还有性命在? 谁知刚一说完无相君便嘲讽道,“说你笨,你还真是傻得一塌糊涂。这小昭山的灵力掺杂了这么多魔气你怎么就感觉不出来?” 魔气? 莫山仔细一感受,果然在细碎的灵力中掺杂着一股淡淡的魔气! 这里怎么会有魔气! 莫山吃惊地望着无相君,只见他已经站起身将头发束好,右手施展灵力在空中绘了个黑洞道,“该来了。” 另一边,祝洪很是不满无相君的行为,想鸿钧道人道,“那个无相君他凭什么帮着莫山?那笛子听着多难受难道掌门不知道?”他指着青琅嘴角边还未干的血迹道,“你女儿都吐血了!” 鸿钧道人叹了口气对祝洪道,“陛下,无相君是在救你啊!” “救我?”祝洪不得其解。 鸿钧道人从怀里拿出一展司南,那是用来感受魔气的神品。鸿钧道人将它摆在面前,良久朝着祝洪道,“陛下请看。” 祝洪伸着脖子,发现那司南晃头晃脑地胡乱转了起来。 “这...这司南怎么坏了?” 一旁的天启门掌门拍了拍脑袋道,“哎呀,这不是明心宗的宝贝寻魔司南吗?这...它怎么到处再转?难道......!?”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威压! “轰——” 包括鸿钧道人在内的所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面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司南越转越快,最后“哐当”一声,竟然自爆了! 是谁? 这灵压简直是碾压性地排山倒海而来,让人根本没有机会喘息,直接就被压制在地。 几位元婴的大能也瞬间意识到对方的强大纷纷运转起灵力抵抗,他们重新撑出一道法阵将魔气隔绝在外部, 青琅用尽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和鸿钧道人一起保护众弟子,她浑身狼狈极了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丹核被一股力量压制着艰难地运转。 透过大阵朝外面望去,在不远处一道修长的黑影浑身散发着令人战栗的魔气,他缓缓地朝着这边逼近,每走近一步青琅便觉得压在身上的威压更强了。 接着,她听到鸿钧道人忽然朝那人出声:“阿飞?” 这一声像是一道冷水泼向青琅,她直起身子向那道黑影仔细看去不由得心头悲鸣,那身形,那模样不正是自己最熟悉的沈飞吗! 之前沈飞出逃后以为他藏了起来,但什么时候他竟然去投靠魔修了? 现在和魔修一起反攻将他养大的明心宗? 青琅心里泛起一阵怒意,只见沈飞已经走到面前与鸿钧道人对视着。 “师叔......?” 鸿钧道人自然能够分辨出现在这人并不是沈飞,而是天凌子的心魔。他坠入魔道一事那日在小昭山众人皆知,可转而投向魔修却十分奇怪,不管怎样,鸿钧道人都希望自己不要和天凌子为敌。 “修贤,”心魔道,“把阿芷的身体还给我。” “什么?” 原来心魔只是想来要辛芷的身体?可是,如今辛芷的身体根本无法离开灵潭,况且又有无相君守在那里岂是心魔说要就能要走的? “你想得美!” 果然,一道与心魔不相上下的威压从另一方碾压下来,心魔迅速向后退了两步双手合掌朝来人猛地击了一掌。 “轰——!!” 两道灵力相撞,铺天盖地的灵压如江水朝四处汹涌溢去,狂风将山间的雪松连根拔起,鸿钧道人一把将青琅护住后撤,“后退!” 周围的弟子迅速撤离,只剩下无相君和心魔两人对峙着。 一个冷漠高傲,一个邪魅战栗,双方实力都不弱尤其是心魔天生魔种,那种让人心甘情愿臣服的气场除了神就只有这种纯魔了。 无相君冷哼一声,“想不到多年不见,你这臭小子竟然有这般修为......” 事实上无相君对沈飞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两人曾经在大齐有过接触,虽然他对自己女儿有非分之想,但觉得这年轻人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另一方面,他也才知道沈飞竟然是天凌子的分身,那么其实是天凌子这个老不死的混蛋对辛芷有非分之想? “把阿芷还给我!” 心魔的脾气显然没沈飞那么好,管它面前是谁都是一副要干架的样子,然而他似乎忘了,面前这个灰袍鬼修大能是他未来的...岳父! ------------ 第二百零四章 大能之战 “哦?”无相君挑起眉头不悦地看着他,“想要从我手里夺过阿芷也要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罢,浑身戾气暴起硬是将心魔逼退几步,而心魔也是一心想要从无相君手里夺过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把无相君当做死敌来对待。 “哈!” 只见他双手翻转在胸口处画了个圆,里面一股凝起的强势波动“轰”地朝着无相君狠狠砸了过去。 无相君反应极快侧身躲避开这道灵力随后反击,他双手打开身后狂风骤然升起,卷起地上的积雪嗖嗖地朝沈飞反击回去。数丈高的雪如海啸般铺天盖地卷席而来,轰然间便把沈飞埋在了其中。 “师兄!”朗月等人看在眼里,见无相君手下根本不留情面着急得不行,虽然如今沈飞堕魔,但对于他们来说他依旧是将自己爱护长大的师兄。 朔风问道,“师父,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将师兄变回来吗?” 鸿钧道人叹了口气道,“沈飞是天生纯魔,这才是真正的他。” 此话一出,几个弟子瞬间心里的希望都被浇灭了。 以前的沈飞之所以性格温和是因为心魔并没有突破本身人格,那些属于魔的暴虐也没有显现出来。而现在心魔占据了他的主人格那个大家所熟悉的沈飞估计是再也回不来了。 “轰轰轰——”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渐渐地心魔逐渐占据了优势而无相君的动作有些缓慢了,突然,只见心魔抽出腰间的水月横在身前,熟练地划了几个动作。鸿钧道人一看突然道,“不好,是幻剑影宗诀!” 他使出的是明心宗神剑阁的第三层剑术幻剑影宗诀,水月的剑尖垂直悬在离地面不到一寸的半空,灵力顺着剑身从心魔体内流向地面在他身下绽放出一个巨大的剑阵。 沈飞的幻剑影宗诀是呈莹白,而此时心魔的灵力却使得剑阵变成了深紫。 剑阵越来越大,只听不止谁大喊了一声:“快逃!” 众人纷纷继续向后撤退唯恐被这剑阵笼罩,无相君离心魔近,虽然要撤退也来得及可是他却选择站在原地,冷眼看着眼前的剑阵渐渐将自己身影覆盖。 他冷笑一声,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终于透着属于强者与强者之间较量的兴奋。 无相君是高傲的,一直以来他痴迷修炼,早早地达到了鬼修大乘期,如此卓越的人更是不屑做出逃跑撤退一行为,他从来都是正面迎战,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 他活得太久了,从前的人一听到自己的名号要么谄媚要么惊恐,从未有人敢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裂开嘴,俊朗深邃的面容露出狂魅的笑容,“好啊,来啊!把你会的全都使出来!” 两个如此强悍的大能对战是前所未有的,一时之间天地被这股浩然灵力搅得昏天黑地根本分出是白昼还是黑夜,压抑的两股暴动灵力更是肆意张扬地压制着每一个人。 青琅问道,“爹,你安排无相君就是让他来对付师兄的吗?” 鸿钧道人的每一个安排都是有用的,那些魔尸只是魔崇放出来的一个试探,它们并不是多厉害所以让明心宗弟子前去抵抗、 让人在意的是魔崇的后手,他隐隐觉得魔崇在隐藏什么会打得自己措手不及,现在看来恐怕正是沈飞。 沈飞的投靠对于魔修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眼看打了这么久连无相君都已经慢慢落在下风,再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魔崇成也在沈飞,败也在沈飞。对于这个不可控的新成员,若是能够瓦解掉他们之间的联盟便如斩断臂膀。 忽然,他心里灵光一闪忙传音向祝洪等人道,“诸位随我前往后山!” 祝洪自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化为蛟型将鸿钧道人等驮在身上向后山飞去,青琅这些小辈弟子则是被留在了鸿钧道人留下的法阵中。 “师父前往后山,莫不是要......”朗月神情有些担忧,他似乎猜到了鸿钧道人要做什么,可是这样真的不会激怒沈飞吗? “隆隆隆——” 两道灵力再次相撞在一起,这一次的蓄力几乎要将整座山铲平了。 放眼望去,只见沈飞和无相君所在的地方早已夷为平地,两人对峙而立互不相让,此时他们已经灵力几乎到了极限。 远处,沈飞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他气喘吁吁地重新拿起剑指向无相君高声道,“让开!” 另一面无相君则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渍,“想得美!把本尊打赢了再说!” 心魔怒极了,他嫉妒任何一个能够占有辛芷的人,他羡慕任何一个在她身边的人,她只能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召唤出体内所有的灵力猛地朝无相君扑了过去—— 无相君也同时运起灵力准备与他决一死战,可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双脚似乎被什么缠住了! 低下头,无相君便看到从地底钻出一种奇怪的藤蔓,在悄无声息之际已经将他绑的结结实实。 无相君抬头看着面前接近自己的沈飞,只能站在原地一手朝藤蔓狠狠击了过去,另一只手则召唤出法盾立在面前以阻挡沈飞的攻击。 可是,他之前就已经处于下风了,现在又分身乏术,只见刺眼的白光一闪,巨响在天际响彻,弥漫的烟雾将二人的身形遮盖了起来。 良久,只见沈飞立在原地,而无相君却吐了口鲜血脸色极差骂道,“你这小人,忘本尊以为你能够堂堂正正......咳咳咳......” 他小看了那藤蔓,不知道在自己竖起法盾的同时,藤蔓竟然迅速纠缠在盾外贪婪地吸食上面的灵力,法盾的灵力变弱而沈飞那一击正好将其打碎直中无相君胸口。 心魔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以为无相君又在使什么招数,正欲最后给他一击时突然发现无相君脚上竟然缠着魔族吸食灵力的食人花藤蔓! 为什么食人花会出现在这里? 还未开口询问,便听到远处鸿钧道人传声道,“师叔快停手,你看这是谁!” 沈飞回过头,看到鸿钧道人一行人正站在后山大家之前一起避难的洞中,他的手里提着无力垂头的辛芷。 她软软地靠在鸿钧道人身上,而他曾经最尊敬的师父,也是最信任的朋友此时却拿着剑横在辛芷脖子前,“师叔,不要一错再错了!” 心魔暴怒而起,“你放开她!!” 他撇下无相君朝鸿钧道人狂奔而去,手中蓄起灵力朝众人所在的位置狠狠砸了过去。 “轰隆——” 这一击力量不弱,然而,心魔却发现鸿钧道人丝毫没有受伤。 应该是说,他的那一击根本就没有打进去! 在这洞府中,有一道来自大乘界的强大阵法牢牢地守护着大家,而设下这道阵法的就是另一个自己! 心魔气急败坏又连续朝洞口砸了几道灵力依旧没有将其打开。 鸿钧道人见沈飞无法进来终于是松了口气,他把辛芷朝前推了推,让沈飞更好地看清她的模样,“师叔,你如今造孽太重,不要逼我!” 心魔此时恨不得将辛芷一把夺过来,可却又拿这个阵法无可奈何,只听鸿钧道人又道,“如果你继续与魔修合作下去,我便不会将她送回灵潭,即使我不伤害她也会重新化为枯骨,师叔,你一直以来的执念不就是这位陛下吗!” 祝洪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朝延崇道人悄声问道,“什么陛下?天凌子和她是什么关系?” 延崇道人看到自己崇拜的人如今已经疯魔心中难受及了,他对辛芷更是没有好感,如果没有她,天凌子当初就不会有心魔,没有她,或许天凌子早就飞升了,他的师叔太惨了。 听到祝洪这么问更是没好气道,“不知道,和师叔没关系,一个妖女罢了!” 然而他这么一说,再结合沈飞这副非辛芷不要的模样,祝洪硬是脑补出了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他想起在鬼市时沈飞对辛芷的宠溺感叹道,“天凌子真是厉害,这他妈都化成腐尸了都还是把人给认出来了。” 他之前虽然调侃沈飞重口喜好魔尸,却也被两人这段不被世俗所接纳的爱恋感动着,如今得知两人这段感情延续了这么久,即使化为无法/轮回的魔物,即使封尘了记忆也再次相爱,祝洪觉得真的太让人唏嘘了。 延崇道人道,“别胡说,是那妖女非要缠着师叔的。” 祝洪瞥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这事儿一个人缠着有用吗?当初在鬼市本王可是亲眼看着沈飞对那魔尸掏心掏肺......” 说着说着,只见延崇道人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干脆不理他了。 另一面,鸿钧道人继续游说,“师叔,只有你重新回到身体里才有足够的修为去救她。我知道你的本体在哪里,跟我去吧师叔!” 沈飞愣了一瞬,他确实是要找本体,可是,如今他没有把握。 原本他是打算找到本体后修炼得再厉害些,找一找能够保存自己这个人格意识的办法。因为一旦与本体结合,谁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格占据主导,心魔会消失,沈飞会消失,甚至他们会融合成一个全新的天凌子。 心魔自然不愿意,当初这些人不顾他的意愿便将自己强行从身体里取了出来,封尘记忆和修为,成了一个普通弟子在明心宗生活着,如今却又硬要他回去,恐怕有诈。 “为何要回去?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 第二百零五章 神魔相融 鸿钧道人一顿,支吾道,“我有什么可瞒着师叔的呢......” “哼,”心魔讥讽道,“你们几个向来行事鬼鬼祟祟,瞒着我的事可多着了。” 不光是在以前还没有被分出来的时候,就连之后对沈飞,那也是将许多事情对他瞒得死死的,比如找朔风和朗月去监视...... 而鸿钧道人也是有苦说不出,他这个师叔每个分身都是让人头痛不已。 心魔说对了,自己确实有事瞒着他,那是怀月真人留下的秘密,也是天凌子本人还未走火入魔时琢磨出来的飞升之法。 千百万年以来,除了听说有人得道飞升之外,并未找到相关实质证据。 于是天凌子便想着是不是修炼的方法出现了问题。 上古时期,神魔本就是一体并未分成两族,也就是说纯魔其实是含有神的血脉,而神亦是如此。 万物阴阳相生,或许只有与纯魔融合在一起才是通往飞升的方法。 那时候天凌子将这个想法告知给了怀月真人,对此,掌门在惊讶之余觉得十分有道理。但话虽如此哪里又去找一个能和天凌子完全相容的魔呢?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天凌子在突破后便再次前往洲海国,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只是谣传,在那里有他一直想见的人。 接着,便是洲海国的魔被他全数屠杀的事。 对于天凌子做出这件出格的事怀月真人很是意外,这个让他十分放心且骄傲的弟子竟然如此失控。 最关键的是,天凌子受伤了,而且还因心魔堕魔。 刹那间怀月真人便意识到这是上天送来的机会,他带上几个长老和爱徒与天凌子一起在法阵里闭关了整整几年终于将他体内的心魔和魂魄统统取了出来,把他强行分成了三个人。 其中又将心魔和魂魄一起放入无上黑莲中孕育,一个成为幼,童交由鸿钧道人抚养,并且叮嘱他务必将这孩子好好照看。另一个则用灵力将其催化至成人后的天凌子。 一头雾水的鸿钧道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发现自那之后天凌子也失忆了,他忘记了有关洲海国的一切回忆, 鸿钧道人想,这样也好,让那些事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吧。这么多年了,那些人,那些事也该进入轮回重获新生。它们再也不会影响到天凌子了。 怀月真人曾经告诉天凌子,沈飞是他修真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助力。只是他低估了天凌子的聪明,他竟然隐隐发现了藏在沈飞的秘密——他们有着相同气息的灵力,对此,鸿钧道人则用沈飞是他后人的这个理由去搪塞。 虽然三番四次想套鸿钧道人的话,但都被鸿钧道人一一避开了。只是这一切却被个突然闯进明心宗的魔尸打乱了。 辛芷的身体当初被天凌子打入了一道灵力,所以对沈飞格外亲近,而她却发现天凌子身上的气息与沈飞是一样的。 天凌子和沈飞一样因为灵力相吸的原因对她莫名亲近,一开始鸿钧道人还不知道辛芷就是当初那个洲海国的小丫头,只是出于人魔不两立的考虑不许沈飞与她多有亲近,可谁知沈飞竟然为了她不想修炼了。 这不得不让鸿钧道人回想起当初天凌子被迷昏头后的样子,这让鸿钧道人感到十分危险。他跟了天凌子这么多年,即使现在的沈飞被自己教导得十分乖巧,可骨子里的那份偏执是改不了的。 只是,鸿钧道人能力确实有限,他压制得住沈飞,却管不了天凌子,这位不按理出牌的师叔直接将人带去了十方岛,而且还发现了怀月真人留下的手稿,里面详细记录了让魔修与人修结合才能促成大道的结论。 沈飞因天凌子将辛芷带走而嫉妒,可天凌子却觉得正好可以顺水推舟让沈飞魔化,如此既可以消灭沈飞这个碍眼的人又能够促进修为,一举两得。也就是这个时候,鸿钧道人见到了辛芷的模样,发现她竟然就是当初那个把天凌子迷昏头了的姑娘。 一时之间,他觉得真是冥冥中注定。鸿钧道人是真没想到辛芷没有进轮回,她就算是化为了枯骨,这两个人还是再次相遇了。 沈飞本就是纯魔,而激化他最后一根稻草的就是辛芷的自爆。 他的魔化让鸿钧道人似乎回到了一千年前天凌子怒沉洲海国的一瞬间,那种令人全身战栗的恐惧再次袭来。 鸿钧道人无比心痛,而且他还必须将其带回天凌子的身体里。 “师叔......你必须回去。”鸿钧道人道。 心魔却似被触到了逆鳞,怒道,“让我回去?这和杀了我有什么两样?” 鸿钧道人道,“师叔,那本来就是你,为何还要分得那么清楚?”他自然是理解心魔的想法,一旦回到天凌子本体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心魔或许会被占去主导意识,可明心宗却可能会失去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能。 鸿钧道人身为掌门肩负壮大明心宗的使命,他们现在面临的是从未有过的挑战,未来如何没有人清楚,可为了明心宗的大业不论如何必须让三具身体融合,这或许是寻找飞升道路途中无人问津的一次试探,也有可能是改写修真界历史的辉煌成就。 心魔的眼神落在辛芷身上,只是一霎那的柔和后转而又变得冰冷,“我再说一次,把阿芷还给我。” 鸿钧道人道,“师叔,就算把辛芷陛下给你了也无济于事,她的魂魄已经回到身体里了,不久后就会灰飞烟灭......” "不...不可能......阿芷......"心魔感到心口从未如此痛苦,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意识,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修为,可依然无法得到自己的爱人,那既然这样他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何用! “师叔,”鸿钧道人见他神情不太对,便又道,“幻蝶修复了一段辛芷自爆后的梦境,或许你想看一看......” 一听到是辛芷的记忆,他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在哪里?” “在沈飞的别院中,她将这段记忆放入了师叔的青釉碗里。” 心魔听完立马转身离去,鸿钧道人这才松了口气朝身旁的人道,“师叔果然是个性情中人。” 祝洪神色有些伤感道,“没想到天凌子那小子如此用情至深,”他看着鸿钧道人手中的辛芷问,“你一会儿说可以救阿芷,一会儿又说不行,到底是怎么回事?” 鸿钧道人叹声,“是救,却也不算完全救。” 魔尸是没有魂魄的,早在被制成魔尸时就已经被取走存放着,魂魄与躯体离开分开太久后无法相容,所以即使魂魄回来后,被制成魔尸的人终将化为灰烬。 “如果能将她带进空间里并且不停地向辛芷输入灵力,也是能够留住她的。”只是之后辛芷再也不能出空间,她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悉心饲养的金丝雀,只能生活在被精心打造的笼中。 “那真是太好了,这样他们两个就能在一起了。” “是啊,师叔自然是愿意的,可那位恐怕......”在鸿钧道人的记忆中,辛芷那般刚毅有节气的女子恐怕是不会为了苟且一时而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 等到心魔已经远离,鸿钧道人一行人才从布着法阵的洞窟内出来,忽然前方凤族从天而降,朝祝洪道,“蛟王不好了,有魔物攻上山来了!” 众人一惊纷纷跟着它来到大殿前,果然见雪地里突然生长出奇怪的藤蔓,朗月一看突然道,“这,这是铁丘山下面的那株食人花!” 那些藤蔓正是魔族的食人花,之前在铁丘山看到时把朗月等人可恶心坏了。他朝鸿钧道人道,“师父,这些花通过吸食修士的灵力而活,务必要小心!” *** 心魔就轻驾熟地来到了这个自己曾经居住了多年用心打造的小屋,它还是那样让人舒适,只是心魔却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离开了许久。 【这些都是阿芷喜欢的花草。】沈飞在意识里道。 “我知道。”他看了一眼花圃里的花,然后转身走近了主屋内。 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动响,心魔发出灵力震慑道,“谁!?” 紧接着从里面摇摇晃晃走出一个高大个子的魔尸,章拓看到心魔愣了一瞬,“国师......” 心魔问道,“你是谁?” 虽然他的灵力并没释放多少,可依然让章拓十分不适,“我...我是章拓......是陛下的禁军统领......” 心魔对这个人有印象,他对长期徘徊在辛芷周围的一切人都十分熟悉,这是章家的二公子,十分喜欢缠着辛芷。 “你也成了魔尸?” “嗯......”章拓道,“我...我和陛下被埋在一起......” 心魔听到这话心都抽了一下,埋在一起......他那被封尘着的不敢触碰的往事被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戳开,昭示着辛芷悲惨的命运,而他,却毫无办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着自身情绪,走到桌前。上面是天凌子的青釉碗,里面漂浮着一道青烟般的流波,那便是被拼凑复原的,辛芷自爆前最后的记忆。 ------------ 第二百零六章 终会离开 心魔的神识慢慢融进了青釉碗里去触碰那道柔软的记忆,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繁华的宫殿里,地砖都是被雕刻成了精美的飞禽走兽,各种珍稀植都绘在了横梁上。 他站在一座大殿中央前面是文武百官,他们抱着手恭敬地朝着正上方。心魔回过头,看到用黄金珠宝雕刻的王座上坐着一个身着冕服的女子,她看上去二十多岁,精致的冕流下看上去颇有威严。 那是他最熟悉的少女,也是他最熟悉最爱的人。 此时的辛芷已经继位登基成为了洲海国的帝皇,只是那张英气的脸颊下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声音扬高道,“众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朕吗?”说完还慌张地看了眼一旁的心魔。 心魔感到有些诧异,这些小动作他太熟悉了,她是在看自己的脸色? 身为皇帝的辛芷为什么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其中一个大臣上前道,“陛下,洲海国国力经过长年征战已经大不如以前,如今燕国有意与我们联姻望陛下深思。如今燕国正是如日中天,他们许诺会用十万匹冰原马,八万头牛羊,三万担粮食,六千台珠宝作为聘礼,并且绝不参与我国政事......陛下,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那大臣又道,“微臣已经差人打听过那燕国太子,从小聪明好学,品德优良,为人谦厚如今又长成人中龙凤很是受燕王喜爱。况且他喜爱的恰好又是陛下这样骁勇善战的女子,如此良婿,如此一桩好姻缘放在面前微臣不知陛下还在考虑什么?” 话音一落,众臣附和道,“臣附议!” 辛芷显然没想到这些大臣会将结亲一事搬到朝廷上来讲,一时之间又羞又气,眼神不断朝心魔这边瞟。 心魔自然心里气得不行,他的人怎么能成为交换利益的工具?他刚要出声便听到一个大臣道,“国师,陛下最听你的了,劝劝陛下吧!” “国师,劝劝陛下吧!”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心魔此时有把整个殿堂毁了的冲动,他运转起灵力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劲。原来,在记忆幻境中他无法做出与当时不相符的事情。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良久,他跟着站出来。心魔心道不好,若是以天凌子的性格多半会觉得这是一桩好事。 果然,只听幻境中的天凌子缓缓道,“臣,附议。” 心魔几乎是要怒吼出来,这家伙在做什么?他竟然要把自己心爱的人推出去? 一时之间他听到文武百官似乎更加激动了,纷纷舒了口气,而坐在皇位上的少女明显是顿了一下,脸色僵硬不自然地道,“是...是吗?连,连国师都这样说了,那...那朕便再考虑考虑吧。” 他似乎听到少女的声音有些哽咽,还感到天凌子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冲撞着。 在众人的期盼下,早朝结束了。 辛芷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殿堂,天凌子想要跟上去却被一群大臣围住了,“还是国师说话有用啊!” “是呀,之前咱们的话陛下理都不理......” “嗨,可不是吗?要我说陛下这桩婚事真是天赐良缘呀!要我说若是寻常女子成天舞刀弄枪带兵打仗搞得浑身都是疤哪个男人会喜欢?可这燕太子不但不嫌弃还喜欢得很!十万匹冰原马啊,咱们洲海国总共也就两万匹......” “是呀是呀,”另一个大臣道,“若是错过这桩姻缘,陛下不知去何处再寻良婿,现在好啦,咱们洲海国的一件大事给解决了!” 心魔烦的不行,同时他也察觉到天凌子内心十分抗拒,只见天凌子道,“我只是做了对洲海国有力的事。” 说罢,推开这些众臣朝外走去。不知为何,天凌觉得大殿内太过嘈杂或许需要自己一人静一静。 心魔能够感受到天凌子此刻的焦虑,只是他本人似乎还意识不到这种焦虑从何而来。 他顺着铺满干净石子的小路朝着未知方向走去。小路一直延伸到一片清澈的湖水旁,湖中还有一座湖心岛,上面楼亭阁宇错落有致地点缀在绿色中。 天凌子是修士,视力十分好。一望过去便看到渡口有条小船,在不远处一个小小的亭子中坐着个熟悉的背影。 辛芷依靠在凉亭里,冕旒被取下仍在一旁,双脚随意放到凳子上翘着,她闭着眼似乎在熟睡。 天凌子望着那头,看了很久很久,就这样过了约一个时辰。 等到辛芷醒来,发现了对面的天凌子后,便起身朝他挥着手大声喊道,“国师!国师!” 被发现的天凌子自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着辛芷坐上小船慢慢划过来。他嫌小船走得有些慢于是使用灵力向自己方向一拉,小船“嗖”地加了速很快便靠了过来。 船上的辛芷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做法,不但不害怕,还有有些高兴,她从船上跨了下来三两步跑过来,笑盈盈道,“国师,你怎么在这儿?” 心魔低头望着她,稍乱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抚动,柔软的羽睫毛颤抖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弯成了一道弯月,里面满满映着他的身影。 这比他见过的人和风景都好看。 心魔的心都软了下来,他好想抚摸面前少女的脸颊。仔细一看,少女的皮肤并没有吃了还魂丹重生后的那样细腻,反而有些粗糙,甚至在眉骨上还隐隐约约看得到刀疤。 那饱经风雪和战乱的容貌才是他最爱的人的样子。他能感受到此时天凌子的心也是如被春风拂过,温柔得都要掐出水来。 “陛下,”和心魔想的一样,天凌子想要伸出手去将那凌乱的发丝抚平,只是手抬道一半边觉得于理不合也就放下了,“陛下的冕旒呢?” 辛芷这才发现自己将它取下后没有拿走,“啊”了一声有些娇憨道,“待会让宫人去拿吧,带着怪不舒服的。” “嗯,我们回去吧。”只是轻言了一句,天凌子便不再多言,辛芷也跟着安静呆在一旁。两人谁都没有打破这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宁静。 沿着湖边一直走便是天凌子的天尊殿,辛芷望着那巍峨的房檐不断变近心头纠结又忐忑。 她以为天凌子会知道自己不愿意和燕国皇子结亲,可谁知却帮着那些大臣附议。 辛芷走在后面苦笑,她喜欢的是天凌子,可却从未向他告知过。之前本来在一帮战友的怂恿之下准备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天凌子身旁的弟子却告诉她,这样不妥。 天凌子心中有着大道,他会成为抵御魔族最强的修士。他会活成百上千年而自己只是他生命长河中连水花都不算的小人物。 就算表明了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辛芷选择把这份爱意深深埋藏在心底,她远远地看着天凌子,衷心地祝福这他。 而自己也将走着属于她的人生轨迹,成亲,生子,为洲海国鞠躬尽瘁。 辛芷知道天凌子不可能喜欢自己,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 只是明明都明白了这个道理,为什么在天凌子与大臣站在一起时心里会那么难过呢?就像是被千万根针扎一样,她从未如此坐立不安。 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辛芷思索了许久,见已经到了天尊殿门口于是停下脚步道,“国师方才在大殿上讲的那话是真心的吗?” 天凌子回过身定定地望着她,心里波涛汹涌着,心魔直摇头道,不是,他不是真心的! 然而说出口的则是灭掉辛芷眼中希望,“自然真心,臣答应过先帝要扶持陛下。” 辛芷问道,“只是因为先帝吗......?” 天凌子点头,“是。” 心魔看到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丝苦笑,却又强装着无所谓的模样,两人相隔一尺端庄,守礼的华服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阴郁,“朕,朕明白了。如此也好......也好。” 天凌子道,“陛下愿意成亲臣心中也算落下一块石头,师尊传来消息有要事让臣回去一趟,臣,准备即日便出发。” “你要走?”辛芷显然没料到分离会来得这么快,本来因为之前早朝时低落的心情此时更加不安,“国师你要离开我?”她不明白,刚刚才说要帮助自己的人怎么转眼便要离开。 “国师......你......”别走两个字还没说出便被天凌子打断。 “师命不可违,陛下,臣在这里已经太久,是时候回去了。” 很久吗?是很久,他看着皇子公主们长大,看着辛芷慢慢成熟强大,还亲手将她推上了皇位。 很久吗?对于天凌子无尽的生命来说,这段时间连尘埃都不算。 至此,辛芷才真正明白,天凌子从头至尾,真的没有对她有师生之外任何一丝情感。众人说修道的人绝情绝爱,直到现在辛芷终于亲身体会到了,这种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真是把人的心揉捏得毫无反抗之力。 辛芷垂眸不再看他,红着的眼眶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朕知道了。出来太久,朕该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豆大的泪珠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要没了。 “陛下。”天凌子在身后忽然出声,他走上前将一个荷包放进辛芷的手里道,“这些丹药能够治疗百病,若是不适拿出来吃就会好了。臣会回来的,请陛下要等我。” 辛芷没有转过身,而是将荷包收在手里紧紧捏着,点头告别大步朝皇宫走去。 ------------ 第二百零七章 竟然是爱 天凌子隔了几日便离开了,他走得很匆忙也没带走洲海国的一些随身物品。辛芷站在空荡荡的天尊殿里似乎还能闻到天凌子身上淡淡的香味。 她看着桌上茶杯里还剩下茶渍,端起仔细打量。里面淡绿的茶渍还未干涸,也不知天凌子是用哪一面喝的。 辛芷仰头将里面的剩余一饮而尽,放下之后转身走出门朝宫人道,“把这间屋子锁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恋就像梅子一样,连咬都没咬牙就酸了。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将那颗最诚挚的心放在了这间无比眷恋的屋内离开了。 辛芷望着殿外门庭若市的大街,忽然整个人都释然了。她必须要直面自己的人生,她是洲海国的王,肩负着黎民百姓的重任。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她,不会辜负先帝期望,一定要成为一代贤明的君主。 天凌子走后众朝臣便对促进燕国和洲海国的婚事加足了劲,不得不说燕国对这桩婚事也确实十分上心,那燕国皇子每隔半月会来书信,里面尽是对辛芷的钦慕与爱恋。 有时辛芷会礼貌地向他回信,接着燕国皇子似是受到鼓舞一般从半月一封信变成了三天一次。里面还捎来许多有趣玩意。 心魔此时是一缕任何人都看不见的风,他轻轻飘至辛芷身前见那燕国皇子写的信内容气得差的吐血,这,这都是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真是污秽不堪! 更让人生气的是,辛芷竟然还对着信笑得温柔,好像很喜欢似的。他在边上眼见着辛芷一天天被这小子迷得晕头转向,最后竟然把琼皇后给她的玉兰花簪连着信一块儿送了出去。 这样的私相授受,无疑是表明辛芷愿意嫁给燕国皇子。 其实辛芷倒不是对燕国皇子有什么很深的情感,只是觉得这人或许真的对她有意,他能对洲海国带来帮助,也确实如大臣们所言是个合适的成亲对象。 燕国皇子就像是一颗启明星,在她如今最宛如身处迷雾的当下带来光明。 若是没有天凌子的出现,辛芷觉得自己恐怕也会爱上这位年轻的皇子,只是见过真正的太阳又怎么会被星辰光芒所着迷?她的一颗心早就留在了天尊殿,再也无法交给任何人。 春去秋来,心魔就这样陪在辛芷身旁,看着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被众人看不起的小姑娘逐渐成长为叱咤风云的女帝,她也逐渐沉静下来变得更加成熟自信,处理朝政事物更加游刃有余。 百姓们很喜欢这位女帝,虽然洲海国曾经还算富有,但在先帝的挥霍下又年年战乱,国库日渐所剩无几。这位女帝没有奢靡之风,更减轻税赋,大力修建学堂和医馆。 一年下来成效显著,国库重新充盈了起来,洲海国似乎又要走向曾经的辉煌。只是曾经让大臣们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与燕国的联姻在这时却出了岔子。 燕国的皇子失踪了。这样一来,两国的联姻也就失效。 虽然大家嘴里不说,但辛芷已然成了两国百姓口中的笑话。 得知这个消息后辛芷并未说什么,她退了朝后独自来到许久没有去过的御花园,沿着依旧干净整洁的石子路来到湖泊旁,她坐在湖边静静地望着潺潺流水,寂寞的眼里谁也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沈飞道,【阿芷曾经给我讲过,她在鬼市的异世空间里发现了燕国的战船,其中一艘便有燕国皇子踪迹。】 “为何她会如此确定?” 沈飞半晌才道,【阿芷在那艘船上发现了燕国皇子写给她的书信,还有她托人捎过来的琼皇后的木簪......那燕国皇子应该是被卷入了异世空间。】 而且那时的辛芷还发现这位皇子写给燕国的信,与洲海国不同,自始至终,他们都不是真心想要与其结亲。洲海国地大物博,若是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将其纳为囊中之物,岂不美哉? 听完沈飞的话,心魔沉默了许久,他望着辛芷背对着自己单薄的身影,心里隐隐作痛。天凌子......也就是那个时候的他,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现在的辛芷需要自己的陪伴,需要自己的关怀,可因为怀月真人的一句话便立马离开了。事实上,那时候对于眼里只有修炼的自己来说,根本分不清对辛芷的感情。 他一个人太久了,也不屑于红尘人间。一直以来天凌子向往宇宙的奥秘,自然法则,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会让他心动? 他会像之前一样再活上千年甚至是万年,而辛芷这种凡人只有短短几十年寿命,她对于自己而言只是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隔不了多久或许都会忘记她的模样。 心魔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的诞生,那是天凌子还在洲海国时,见到总被其他皇室成员欺负的辛芷,一开始他是回避的,皇室之间的勾心斗角天凌子并不想参与,只是,偶尔会在修炼时忽然思绪飘过辛芷的身影,这让他十分烦躁。 后来他干脆顺着自己的心意,偶尔出手帮一把。小姑娘发现后十分有礼,不仅亲自来道谢还经常送他一些小玩意。这些物品对于天凌子来说毫无用处,甚至他离开后都不会带走。 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看到这个小姑娘在眼前,他总是觉得心满意足。 从一开始的施于小小帮助,到后来教她读书写字,再后来想要和她一直呆在一起......这种感觉天凌子前所未有。他发现自己有些怪异,甚至都不能静下心来修炼。 为了搞清楚,他决定不见辛芷。可那个小姑娘以为犯了什么错,惊得好几天没吃下饭偷偷跟在自己后面也不敢上前来询问,天凌子更不爽了。 望着辛芷那小狗般令人垂怜的眼神,天凌子心情大好,他发现这个少女竟然能够动摇自己的心境。 这不是一件好事,可他明明知道却依旧想要更多。 慢慢地,他对辛芷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直到有一天鸿钧道人一席话点破了天凌子。 修士,尤其是像天凌子这样追求大道肩负天下苍生使命的人,他的人生从来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辛芷这种没有灵根的凡人,在不久的几十年后会进入轮回,一次又一次。他们会开启每一段不同的生命,而天凌子就是负责守护这些凡人的战士。 他们两人从出生一开始就不平等,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天凌子那时候不明白自己对辛芷是什么样的感情,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但是他隐约觉得这是不对的,所以决定,在离开之前送一副最坚实的铠甲——皇位。 普天之下,谁又敢动皇帝? 他找到仁安帝,将二皇子也就是当时的太子生病一事的真相说了出来:二皇子被魔族缠上,龙体已经污秽,若是让他继承大业恐怕会影响到洲海国国运。 此事涉及到洲海国国运,仁安帝纵然再喜欢魔崇也不会拿整个国家来做赌注,于是在天凌子的唆使下,他立马更变了太子之位,转由辛芷当任。 天凌子想,这样一来,即使自己离开后辛芷也会一生顺遂吧。 等到帮助辛芷皇位坐稳,他没想到大臣们竟然提出让辛芷和燕国皇子联姻。这简直是荒谬! 辛芷怎么能嫁给别人? 她怎么能成为别人的妻子? 只是转眼一想,辛芷当然可以嫁人,她还可以喜欢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天凌子觉得心中酸涩,怒意无法平息却又不知为何。 在大臣们提出联姻时,辛芷看向自己似乎想要得到求助。那柔柔的眼神看得天凌子的心都软了,可是就算自己阻止了又能如何?两人不可能在一起,她迟早会嫁人的,为了洲海国,为了她自己。这个决定对谁都好。 天凌子并不想见到辛芷成婚,于是加快离开的脚步,只是他自己没想到回到小昭山后闭关期间,辛芷那失落的模样在面前怎么都无法抹去,甚至还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辛芷与其他男人琴瑟和鸣,恩爱无比,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他内心的心魔疯也似地生长。 提前出关后,他第一时间回到了洲海国发现,他珍视,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早在他走后一年便化为了枯骨。 那个曾经让他充满喜爱的国家也变成了一个满是魔族的污秽之地,心魔回忆起当时自己破茧而出占据天凌子神志的情形,愤怒充斥着他的每一根发丝,他全身有挥之不尽的力量想要爆发出来! 眼前变得血红,琼楼瞬间化为灰烬,魔族惨叫逃窜的身影如蝼蚁一般,天凌子失去了神志将意识交由早已生出的心魔,山河崩裂,天地之间一切化为灰烬。 什么使命,什么责任都似乎都是狗屁,连自己珍视的人都无法保护凭什么要他去做那些事?他所求不过,不过是让辛芷安好...... 天凌子直到那时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份对辛芷一直以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就是喜欢,是爱。 凡尘之间人们都会为此倾入毕生的情意,甚至为其生死相许。 ------------ 第二百零八章 最后的梦 幻境忽然停止了,时间凝固在辛芷转身离去的一瞬间,本是明朗湛蓝的天空突然之间成了残血夕阳,让人内心无比伤痛。 心魔慢慢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她,用下巴轻轻抵着带着青草想起的脖颈,埋下头道,“对不起,阿芷。” 他不应该离开的。 他应该早一些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是从前的骄纵与对凡人的不屑,造成自己不愿多去关注了解旁人。 心魔两步迈到辛芷的正面,只见那张刚刚还是带着笑颜的小脸在背对自己时皱起了眉头,泪珠子挂在脸颊上看得让人心疼。 心魔低下头抬手揩去温润的水珠,将人重新紧紧圈在怀里像是要用尽所有力气把她与自己融为一体。 “阿芷,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会用尽一切方法去留住自己的爱人,若天道不允,那便打破自然法则,做这天地唯一的主人。 忽然,怀中的人儿与周围一道化为灰烬,眼前出现了一片迷雾。 心魔凭着感觉朝前走,穿过浓雾来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别院。 在那颗最大最繁盛的杏花树下,辛芷乖乖地坐在草地上,花瓣落了她一身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 像是感觉到了身后来人,辛芷猛地回过头看到心魔,弯起了眼睛笑道,“沈飞!你怎么才回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等到走近后,心魔出声问道,“你等了我许久?” 辛芷道,“是呀,你说了出完任务会来接我的。”她抬头仔细打量着沈飞忽然问道,“为什么你会不记得?阿飞他不会忘记的......不对,你不是他,你是谁?” 心魔一顿,觉得她心里只有沈飞却全然忘记了当年与自己相处的事情,不高兴道,“我当然是他。”说完还准备将人搂进怀里。 可辛芷却往后一退,斩钉截铁道,“你不是。” 她上下打量着心魔,眼里充满着慌张与不安,“你把阿飞藏到哪里去了?你把他还给我.......” 心魔顺势搂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方向带,厉声道,“是啊,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死了这条心吧......”面前这人越是想沈飞,他就越不会将他放出来,那个分身的神识如今已经被自己吸收弱得不行,若再出来恐怕就没了。 辛芷被牢牢困住怎么也挣脱不开,急得都哭了,虽然面前这人身上的气息与沈飞一模一样,可她在第一眼就发现他们不是一个人。 她轻轻捶打着心魔宽厚的肩膀,又担心伤到沈飞,只好哭道,“坏人,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心魔手足无措地道,“别哭了,阿芷,不要推开我。” 可他越是这样,辛芷哭得更厉害了,心魔从未如此狼狈。他觉得自己比沈飞厉害多了,怎么辛芷就老想着别人呢? 就在这时,神识里的沈飞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让我来和她说说吧。】 心魔知道沈飞一直在看着,不悦道:“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已经十分虚弱,出来会将你全部神识消耗完,到时候你恐怕就消失了。” 沈飞笑了笑道,【我所求的不过是再陪她更久一些,心魔,比起我来你还是差了许多。】 他很高兴,辛芷能够在第一时间认出自己与心魔的不同,【让我出去吧。】 心魔不再多言将自己重新收回了身体中。 辛芷趴在他的肩上哭着,忽然感到身后有一双温柔的打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背,温柔哄道,“乖,怎么那么爱哭鼻子。” 这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连忙抬起头来不敢置信道,“阿飞!我的阿飞!” 说完双手打开搂住沈飞的脖子,让他不由得后退一步。 “是我,阿芷...我在这儿。” 【啧。】心魔见状不满地发了句牢骚,女人心海底针。 辛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红着鼻子道,“刚刚那人,那人是谁?他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飞拦下她的手,轻柔地帮她擦干眼泪道,“......我这不是在这儿吗?” 辛芷紧紧抱住眼前的爱人,不舍得放开丝毫生怕他再次离开,沈飞则是对这种行为颇为无奈也任由她了。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沈飞坐在杏花树下轻轻地替怀中辛芷梳着发丝,她的头发又多又滑,让人爱不释手。辛芷在他怀中打了滚翻身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飞温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辛芷扎了眨眼,“我总觉得一切好不真实,因为我现在实在是太幸福了。可是,好像这些幸福不该属于我...阿飞,我好担心,担心你还有这一切都是虚幻......” 沈飞心头被这一席话扎得生疼,连脸上的笑容都差点无法保持住,只听心魔也是闷闷道,【这么傻的人,怎么这时候又聪明了呢?】 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鼻尖,还有唇上面各自亲了一下,问,“这是什么感觉?” 辛芷红着脸道,“痒痒的。” 接着沈飞又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他力道不大,却又能让人感到疼痛,“这又是什么感觉?” 辛芷不明白他的意思,“疼......” 沈飞这才用双手捧着她的脸,用鼻子蹭着她娇小的鼻尖道,“梦里怎么会痒,有怎么会疼?” 辛芷终于才明白过来沈飞是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回抱住沈飞,“嗯...是真的。阿飞,我好幸福,谢谢你。”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飞的泪水早已糊住了视线,他不敢出声生怕辛芷听出来喉中的哽咽,只是轻轻搂着她,任山风吹抚着二人。 这是辛芷的最后梦。 这是她,在弥留之际为自己编织的最幸福的梦。 在梦里,她一直等待着沈飞的归来,或者说,她一直在坚守着等待自己的幸福到来。即使现实如此黑暗与凄凉,但她不论是在生前还是成为魔尸后,都一直保持着一颗对生命热爱的心。 她是如此眷恋着这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沈飞发现辛芷睡着了,他感到自己的神识也开始涣散,心魔重新占据了身体。 看着怀中的辛芷他不敢动丝毫,生怕把人吵醒了待会儿又拒绝自己。 【天凌子。】这是沈飞第一次喊他。 心魔“嗯”了一声,他也察觉到沈飞正在慢慢与自己相融。 【虽然我是在之后才遇见阿芷,但却比你了解得更多。】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仍旧继续道,【她喜欢吃肉,包子可以一口气吃四十多个;她待人温和却又生性敏感;她渴望得到关爱却自卑得不敢去争取......你说话动作要温柔些,别总去吓她......】沈飞突然嗤笑了一声,【阿芷呀,最喜欢你了。】 心魔没有做声,他说的是“喜欢你”,而不是“我”。沈飞与自己是一体,他们是天凌子的分身,而其中的性格也是与天凌子一样。 众人都说天凌子是不可一世的高岭之花,可沈飞确是他内心最柔软的性格。 早在他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出手帮助辛芷的时候,在他教辛芷读经的时候,那个看着有些迟钝的少女却早已感受到天凌子冷漠的外表下那颗柔软的内心,并且...深深爱恋着。 天凌子是她的太阳,温暖着她的并不幸福的人生。因为得到过最好的爱,才让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爱惜着,并且带着这份爱意勇往直前。 【照顾好她......要比我,更爱她。】 沈飞消失了,准确地说应该是与心魔完全相容了。他低下头,正好撞上睁开眼的辛芷。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心魔莫名其妙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辛芷注视着心魔,眼里没有了之前的防备率先开口,“阿飞...他走了吗?” 半晌,心魔轻轻拾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用最温和的语气道,“他在这儿一直看着你,阿芷。” 辛芷沉默了,泪水从眼角静静地向外淌,她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容,“哼,看在阿飞替你说话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心魔高兴得将人搂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抱,爱不释手,“阿芷真好,善良又大度,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只有对你更好一些才行,阿芷,我会让你一直幸福......” “嗯。” 她的声音小小的,坚定而又充满信任。 接着,飘落的杏花瓣凝固在了空中,心魔知道记忆已经到了尾声,他紧紧地抱着辛芷在柔软的耳边落下一吻,“我会来找你,一定要等着我。” 慢慢地,美丽的少女开始慢慢化为灰烬,她的笑容一点一点消逝,心魔看着空无一物的怀里微笑着闭上双眼。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重新回到了小屋内,旁边的章拓见状问道,“国师看到了什么?这里面是有关阿芷的吗?” 心魔看着他点点头,“这是阿芷留下的记忆,章小公子,带我去找天凌子的身体,我们一起去救阿芷好不好?” ------------ 第二百零九章 血月魔尊 章拓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国师有办法?” 心魔点了殿头,随即将青釉碗放回自己怀里道,“有,不过需要你带我去找我的另一具身体。” 章拓自打有了记忆之后目睹了发生的一切,终于将这些事情慢慢理清楚,原来眼前这个人也就是沈飞和大家一直以为是本尊的“天凌子”都是真正天凌子的分身。 作为一个普通凡人章拓自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修士的修为有多么强大,不过纵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天凌子与一般修士不同。 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简直让人双膝颤抖,更是让如今成为魔尸的章拓从内心发出恐惧。 当年的天凌子修为没这么高深章拓只是以为他是个凡人,在经历明心宗遭受重创,又失去辛芷之后,章拓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 人死灯灭,而眼前的强者突然告诉他有办法救辛芷,章拓哪里还管心魔是不是魔修的人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我看到掌门将他放在大殿中,只是周围有结界我无法靠近。” “结界?”心魔想到估计是鸿钧道人设下的阵法,不过他现在修为高强,想要强行突破这阵法并不是难事,“这自然不用你担心了。” 说完,两人立马前往明心宗前殿,就在走到一半时突然发现周围长满了原本不属于这里的植物。这些深绿色的藤蔓把道路都封住了,章拓对这植物有印象大喊一声,“糟糕,魔修来了!” 心魔自然也感受到了魔气,他抬手打出一道灵力将盘踞在四周的食人花藤消灭劈出条道路,率先走在前面道,“跟在我后面。” 随着里大殿原来越近,食人花藤也变得更多而且更加粗壮,它们贪婪地吸食着地上人和妖的尸体,将丹核挖出来吃掉补充自己,章拓甚至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这里魔气越来越重,青琅他们该不是出事了吧?” 心魔停下脚步,眼前是一片狼藉貌似经过一场大战,明心宗虽然之前受到重创但毕竟根基还在,现在又有妖鬼两族以及无相君这样的大能相助,应该还是能够抵抗一时的。 只是...... 他看到周围除了食人花藤和倒塌的房屋残骸竟然没看见有第二个活人? 章拓自然也发现不对,问道,“他们人呢?” “躲起来了。”心魔低声道。 没错,是躲起来了,空气中的魔气威压让他都觉得不舒服,那么对方的实力很有可能在他之上,至少不会比自己差,如此以来,分神期以下的修士、妖还有鬼族根本起不了丝毫作用。 也就是说,能够抵抗这位魔修的只有无相君一人。 然而无相君之前已经和心魔大战过一场,若是再与这魔修抗衡恐怕有些吃力。所以他们才选择了逃? “我们先去找到分身,再去与掌门汇合。”心魔吩咐道。 两个匆忙跑进大殿,果然在一间设下的 后山洞穴中,鸿钧道人又带着无相君等人撤离到了里面。面对此番情形他深感无奈。 他活了一千多年,别说突然冒出个分神期魔修,就连元婴的都没几个好吗。 魔修之前被天凌子打压得太狠了在他掌管明心宗的这一千年里根本没发现什么闹得起架势的,现在突然窜出个修为比无相君还高的魔修,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魔修还自称血月魔尊。 鸿钧道人对这个血月魔尊很有印象,虽然时间隔了这么久但不得不说这个女魔头当初真是差点将整个六界搅得天翻地覆。 当年,血月魔尊身为魔界之主,能力也在分神初期。那时候以无相君为首的鬼界并不参与六界纷争,妖族也没什么很强很出众的大妖,人修中虽然天凌子被誉为千年不遇的天才,但他也只有元婴期。 于是这个血月魔尊妄图霸占人、妖两界甚至纵容手下魔修为非作歹,把百姓和修士抓去当做奴隶驱使,甚至去修士挖丹另其生不如死,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后来血月魔尊听说了天凌子之后竟然妄想挖其丹核增进修为,于是使出下三滥的招数将人捉去后困在魔界中。最后天凌子竟然强行突破到了分神期趁血月魔尊不注意将其魔核击碎! 而失去了魔核的血月魔尊也不知去向,天凌子经此一战震慑天下,从此威名远扬,连一向瞧不起人修的妖族都对其敬让三分。 可是,现在这个血月魔尊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鸿钧道人想不明白,来的人明明是二皇子魔崇啊!可为什么又自称是血月魔尊? “难道......?”鸿钧道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旁的朗月问道,“怎么了师父?” 鸿钧道人回忆着当初自己与天凌子刚到洲海国时,应召来到洲海国皇宫替已经病入膏肓的二皇子治病,然而他们发现二皇子其实是被魔族缠上了。 当时天凌子有些怀疑是血月魔尊没有消散的元魂,可因为那气息实在太弱,而与其交过手的天凌子太清楚那个女魔头的强大,于是下意识认为自己感觉错了。 朗月沉思道,“难道那个时候血月魔尊一直蛰伏在洲海国里伺机而出?” 鸿钧道人想来应该是的,他回忆起当年魔族的突然出现大肆进攻,哪儿都不去就专打洲海国,让身为皇帝的辛芷措手不及。虽然她带领军队顽强抵抗了很久,但终究是凡人之躯,最后战死在沙场。 看来她早就和二皇子联合起来了。 至于应允了那位皇子什么条件,鸿钧道人想应该就是帮助他恢复身体健康之类的吧。 无相君听到两人的谈话后脸色阴沉着,血月魔尊他自然之道,只是当初根本没把这女人放在眼里。与天凌子一战后他本以为血月魔尊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暗中潜伏这么多年还真是让无相君大为吃惊。 在与血月魔尊一战中他发现这女人的修为竟然在自己之上,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又在野草似地增强。 就这样,在自己灵力越来越衰竭,而对方在不断增强的情况下,无相君被血月魔尊狠狠地劈了几掌,其中两下正中丹核。 无相君胸中憋着一股无法言语的怒意和屈辱,若是以他之前的性格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全力朝她反击,可血月魔尊似乎根本就没打算和他们继续打,更像是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 仿佛在嘲笑他们是不可能赢过她的! 接着,血月魔尊直径朝后山走去,等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发现辛芷的躯体被她擒在手中! 无相君当时大怒道,“你不是之前将她放在后山法阵里了吗!” 鸿钧道人也没想过自己一个大意竟然酿成祸事,当时为了威胁心魔他把辛芷取了出来,后来因为离开灵潭身体出现了腐败又放了回去,没想到...竟然让血月魔尊钻了空子! 现下无相君不敢轻易妄动,只能硬扛着血月魔尊的攻击到处逃窜,最后狼狈地和大家躲进天凌子设下的阵法中。他真是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有一天被这个小辈保护。 “如今必须夺回阿芷的身体!”无相君不容置否。 “是...前辈,我会想办法......”鸿钧道人真是脑袋都要秃了,他当然得想办法把辛芷的身体夺回来,且不说无相君这边就是看在辛芷的面上才过来帮忙,现下他女儿被带走了自己无法交代,另一边沈飞...若是沈飞发现这事,那真是无法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他在撤退时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天凌子的分身还放在大殿啊! 他虽然设下了法阵,可在血月魔尊这种大能面前根本如同虚设。 “不行,师叔的分身还在大殿我必须去把它带过来!” 朗月随即道,“师父,我同你一起!” 青琅见状也道,“爹,我也要和你一起......” “你们......”鸿钧道人并不想他们俩跟着一起,主要是修为实在无法与血月魔尊抗衡,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尚且能保命,可这俩孩子恐怕就不行了。 “不行!”他拒绝道。 “你们都不用去了。”忽然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还伴着阵阵魔气,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洞口,鸿钧道人失声喊道:“师叔!” 看到心魔扛着天凌子的另一个分身顿时他松了一口气,“师叔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心魔道,你除了躲还会什么? 他好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数落鸿钧道人,惹得他尴尬的老脸通红。心魔望向无相君,从沈飞融合进来的记忆得知,这个人是辛芷的父亲,也就是说...是自己未来的岳父? 可是之前自己竟然还对他大打出手......心魔顿时无比懊悔,这样一来人家怎么肯把自己女儿托付给他? 无相君察觉到心魔的眼神回望了过来,接着,他便看到不久前才大打出手过的入魔青年朝自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节的笑容,“前辈,有什么需要晚辈帮忙的吗?” ------------ 第二百一十章 一场混战 无相君显然没想到心魔会这样跟他讲话,而且那笑容中似乎还带了点...讨好?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疯了,这个人有什么需要讨好自己的? 等等...... 既然他和沈飞是一个人,那么也就是说...这家伙对阿芷也有非分之想? 这么一想果然觉得很有可能!本来无相君对他这突然示好感到有些尴尬,现在立马双眼放出刀光恨不得要将心魔千刀万剐才好。 心魔见这位未来岳父领会得很快不禁笑容更大了。 身旁的众人见一个笑得鬼祟一个恨不得扒对方的皮自然不懂是为何,然而鸿钧道人则夹在中间两头讨好,但更让他担忧的则是辛芷被盗走的事。 他走出阵法接过天凌子的灵藕身躯放进阵法里道,“师叔,有件事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心魔反应过来,他立马看到无相君的脸色更差了,而旁边的青琅等人更是欲言又止。 莫非,是辛芷出事了? 果然,鸿钧道人道,“陛下的身体,被血月魔尊盗走了。” “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他感到脑中的理智突然坍塌,心口一股邪火骤然升起,“阿芷...被谁盗走了?血月魔尊?” 那是在他所剩无几的记忆里还留有那么一点残存的身影,血月魔尊——一千年的魔族之王。 她是纯魔,在魔修的天赋中非常高,而且此人尤其喜爱研究各种可怕的邪术。 其中一项便是妄图融合修士的丹核获得更为惊骇世俗的力量。 魔核的污秽与修士丹核的纯粹本来是两个相克之物,可血月魔尊也发现了,一旦它们的力量到了某种地步的时候或许融合后会达到惊人的效果。 那么修真界谁的丹核最合适呢?于是血月魔尊挑中了正是元婴后期的天才修真者天凌子。 只是她没想到,天凌子会在她面前突破还把魔核击破了,这个想法最终促使天凌子悟出所谓的飞升之法。 心魔一直以为血月魔尊已经死了......不对,或许确实一直在,只是当时自己根本没有察觉。 正在这时,突然空气中的魔气猛然增加,威压毫无收敛地释放出来像是在肆意炫耀着高强的修为。 心魔示意章拓进阵法中去,他转过身看着前方的雪林燃烧起熊熊紫色的火焰,地面开始震动起来,一个巨大的魔族食人花破土而出,它疯狂地生长着成为了参天大树! 食人花茎大概有五人抱着粗细,狰狞地怒放着还在不断生长,它扎根在地底的茎脉朝更深的地方延伸,汲取着整个小昭山的灵力。 同时,这株食人花还在不断长出新的藤蔓直到把整个小昭山包围起来才停止,接着每个枝干上又结出了许多小的食人花,它们张着带有利齿的花瓣张狂地对着明心宗这一群被困住的人,虎视眈眈想要伺机将对方吃掉。 “咔嚓。” 食人花最大的花朵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爆破声,只见那朵最大的花瓣开始慢慢张开,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将兜帽向后拉了下来,满脸的魔纹看上令人战栗。 此人正是魔崇,只是他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妖娆,举手投足散发着女性的气质,鸿钧道人翻了个白眼道,“血月魔尊,你这是要干什么?” 魔崇的意识早已被血月魔尊吞噬,她蛰伏在魔崇的体内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当年,魔崇还在的时候她利用权力吸食了大量魂魄来重塑魔魂,眼看着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却被天凌子这家伙阻碍,甚至还将洲海国沉入了沙海里! 她花了一千多年才重新重见天日,虽然用的是魔崇的身体但现在谁也阻止不了她带领魔族回归! “呵呵,天凌子。”她看也没看鸿钧道人,从一开始目光便落在了心魔的身上。这熟悉的面容和气息让她憎恨了一千年。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如今我们之前的账也是时候清算了!”她以一副男人的模样扭着腰肢,看上去恶心极了。心魔抿着嘴,感受到血月魔尊身体里魔气混乱,应该是为了强行突破吸食了自己的丹核以及其他人的所导致。 她虽然是纯魔,但魔魂才固定好没多久根本不适宜吸收如此多的灵力,虽然如今看上去她很强大,但恐怕里面早已被灵力腐蚀得千疮百孔。 “你也配?”心魔淡淡道,虽然血月魔尊吸食了自己的丹核,但他却毫不畏惧。 大乘修士的丹核岂是随随便便来个腌臜玩意就能够吞下的? 他在血月魔尊铁灰的脸色下拔出水月直指前方,“不管你再费劲心思重塑魔魂,败者永远是败者。” 心魔脸上透出嘲讽的神色,当年自己分神期就能打败她,如今更是无所畏惧。说完便将水月往地上一插,灵气顺着剑身在地上绘制出一个熟悉的法阵——幻剑影宗诀! 剑阵所触及之处,空气中所有的水汽都凝结成冰箭,嗖地全部朝血月魔尊射了过去。 漫天的冰箭毫不留情地向她扑来,血月魔尊冷笑着支起一道光盾,“嗖嗖嗖——”所有的冰箭打在上面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 没多久,第一波剑阵射出的冰箭已经结束,心魔运起灵力准备又朝她进行第二轮攻击。 这道阵法他使用得炉火纯青,上万支箭再次全力出击,汇成了一道网状铺天盖地的将血月魔尊包裹住。 不出意料,剑阵中又出现了一道光盾试图将它们挡在外面,可是心魔的剑阵每一击都是用上了十分力量,这上万支箭连续射击,周围的人似乎都能听到光盾破裂的声音。 第二次剑阵的攻击结束,心魔能够感受到血月魔尊的防护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坚不可摧了,他快速运起灵力准备进行第三次攻击,突然,血月魔尊朝自己前方拖了一个人影挡着,道,“幻剑影宗诀果然不同凡响,比当年更胜一筹,本尊试试这个盾可否能够挡住......” 心魔顺眼望去,惊得手中快速将剑阵撤回,血月魔尊手上的人正是辛芷! 她被轻易地提着衣领挡在女魔头的面前,几乎毫无保留地这样站着,心魔心头大怒,如果他没来得及看清,如果剑阵发动,那么辛芷的身体恐怕已经被扎成了筛子! 他寸光不移地盯着辛芷,她头发披散在肩上,四肢无力地靠在血月魔尊身上,脑袋轻轻下搭像是在熟睡。 可是,心魔却还是注意到了,在她柔软的发丝旁原本白皙的脸颊上,竟然出现了一块黑色的印记......心魔再也忍不住了朝血月魔尊暴怒道,“把她放了!” 血月魔尊冷笑道,“有本事你就继续放箭,天凌子,胜负未定,你着什么急?” 心魔简直是要骂人了,什么胜负,这都是血月魔尊私的一厢情愿,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将她的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竟然敢用辛芷的身体作为挡箭牌,真是不想要狗命了...... 心魔浑身的魔气顿时倾泻而出,食人花也从花瓣中喷洒出带着腐蚀性的毒液,它们到处流动着,所过之处变成了一片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荒芜之地。 “不好,快将那些食人花打掉,否则这片灵山就会被毁了!”无相君突然出声,刚一说完变只身冲出了法阵。 他早就想出去了,自己的女儿在那个臭女人手上怎么想都感到后怕。 祝洪立马下令道,“所有妖族听令,与我一起去打掉那些食人花!” “嗷——” 此起彼伏的尖啸从洞穴中传出,凤族、蛟族等妖兽一同从阵法里飞出,它们拍打着翅膀准确无误地朝食人花发起进攻,蛇族则绕着蜿蜒的身体从食人花茎慢慢爬上去,缠绕到食人花上将它们一点一点从枝干上剥离。 明心宗的弟子也没闲着,他们跟在这些妖兽后面替他们清楚周围还未击毙的魔尸,一时之间整个山林一片狼藉。 血月魔尊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斩杀毫不怜惜地看着,并未有出手的打算。 无相君道,“你的手下已经要被我们消灭了,下一个便是你!” “呵呵呵,”血月魔尊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道,“强者生,弱者王,这是魔界的秩序,他们活不活关我什么事?无相君,你是老糊涂了吧?” 说完还把辛芷朝他前面送,用手掐住她的脖子。这个场面刺激得无相君暴怒而起,“你要是再敢碰她一下,本尊便送你下黄泉!” 血月魔尊道,“黄泉我自然要去收服,那里只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轰轰轰——” 恐怖的三道灵气相撞,漫天霸道的灵压肆溢,凤鸣在空中凄裂地悲嚎,吐出的真火将地面上的食人花藤统统燃烧殆尽,宛如末日一般。 各色交织在一起的灵力将四周的尘土与树木卷起,毫无章法地朝翻飞到各处,等到烟尘散去,便看见沈飞与无相君站在原地,身上的衣衫有些破裂,而血月魔尊则丝毫没有一点受伤,她仰头大笑道,“想不到无所畏惧的两位大能竟然有朝一日会有惧怕之物,本来我还想杀了她,既然这样不如多留一会儿!” ------------ 第二百一十一章 熟悉来客 两位大能与血月魔尊毫不顾忌地猖狂比较起来,气势都落下了一成,两人一个清冷肃杀,一个不言苟笑,都在看到辛芷被拉过来挡在面前时毫无办法。 无相君气得恨不得将周围的藤蔓连根拔起剁了来出气,他何时这样憋屈过?简直无法忍受! 而显得稍微平静一些的心魔内心也在暗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且不说怕伤着辛芷,更要命的是她身上的尸斑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和脸颊,在拖些时候恐怕这副身子就毁了。 想到这里,他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法子,于是立马抬起头,整个脸上尽是视死如归的沉静。右手微微伸出手掌,在半空中翻了一个手腕,向上的掌心似乎捏着个什么东西,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发力要把它捏碎! 血月魔尊依旧无比狂妄地刺激着两人,突然,她感到腹中丹田出传来一阵抽搐,那种痛感越来越明显,并且无比熟悉。 是了,当初天凌子击破她的魔核时就是这种撕心裂肺的痛! 她忍着腹部剧痛诧异地看向心魔,不敢置信道,“你...你竟然!”一时之间,那股子疼痛化为滔天怒火,微微颤抖的肩膀朝心魔发出狠狠一击! “嘭!” 无相君眼见着那股魔气袭来,立马挡在心魔面前扬起袖子将它打散开去,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两个人的模样看出,心魔定是使了什么招数。 心魔的脸色看似平淡如水,但微微皱起的眉心将不适隐藏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挣扎的血月魔尊,暴戾猩红的血色将瞳仁染得鲜红,他咬着牙关再次奋力一握,只听不远处的那个女魔头又发出一声惨叫“啊——停下!快停下!” “天凌子!” 她悲愤地扬天长啸,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想和她玉石俱焚! 心魔此时在做的正是试图将自己的丹核捏碎。 他的法子是杀敌一千伤己八百,疼痛似乎是从骨头中扯开,要将人生生撕成两半。他听到自己的丹核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光滑的表面上多了一条裂缝出来。 心魔眼神一边,变得更加诡异,连无相君都看出了不对劲,“天凌子,你怎么了?” 月色从被真火烧焦的树林中透了出来,刺鼻抢人的浓烟侵蚀着小昭山。心魔神色恍惚,眼中只剩下不远处沉睡少女的身影,他身姿不再是那样挺拔,而是显得有些佝偻,一时之间,无相君看到他的青丝一段一段,骤然变成了白发。 在心魔的脸颊上,渐渐开始凝出一层薄薄的冰,无相君一愣,惊道,“灵力外泄!” 灵力外泄,以为着修者的死亡。 他终于明白过来,心魔这是强行捏碎自己的丹核! 天凌子的丹核看来是被血月魔尊吸食了,可是能够达到大乘期的丹核岂是一般人敢纳下的?这个丹核本就是天凌子分身所拥有,心魔与它皆为同根。 每个分身都是相互有感应的,就像当初天凌子第一时间感受到沈飞的存在。 天凌子丹核的缝隙越大来越大,心魔身体中的灵力也迅速衰竭下去,他的修为开始跌落,从分神后期跌至中期...初期,现在已经到了元婴。 他感到自己手中的力气渐渐变弱,五指几乎是用不上力了。心魔全身心试图将天凌子的丹核捏碎,可是那丹核似乎感到危险顽强抵抗着,如此两股力道在血月魔尊体内疯狂地冲撞着,疼得她几乎肝肠寸断。 “想要毁去丹核?真是不自量力!”说完,血月魔尊把另一只手贴上自己的腹部,朝里面输送魔气,试图用它和丹核一齐去抵抗心魔。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无相君看到眼里不免有些着急,一来不敢随便攻击血月魔尊,怕她一个被激怒把辛芷给灭了,二来更是不能去碰心魔,他此时体内天人交战旁人根本无法给予帮助。 他只能在旁边干着急。想到自己此时无用武之地,无相君气得朝身旁的食人花茎“轰”地一掌拍了过去。 “嘭嘭嘭!”几道灵力一闪,只见食人花根部开始慢慢流出一些黑色的液体,熊熊烈火中花茎再次被灵力暴击,原本扎根在土地里的根开始松懈,无相君定睛一看,那些液体跟松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出来,里面还夹杂着一些黑乎乎的硬物。 他视力极好,周围火光又明亮,立马便看到那些随着黑色液体流出来的物体有的长着尾巴,有的狰狞地伸着手臂,模样凄惨可怖,恶心得很。 无相君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些是被吃掉的妖兽和人修啊! 他们被食人花吞噬后成了肥料提供养分,顺着藤蔓看过去,发现这些花藤最终汇聚在最中间那颗食人花树里,而血月魔尊身后,在不注意的角落里,一根手臂粗细的藤蔓一直连接着她。 无相君恍然大悟,她要靠食人花一直供给养分才行? 如今血月魔尊吞了那么多丹核,但为什么还要依靠食人花的灵力呢?难道她其实根本离不开这株花?莫非她也和辛芷一样,一旦离开了灵力源身躯便会慢慢溃烂? 无相君确实是猜中了,毕竟血月魔尊如当初被天凌子重创得只剩下残魂,虽然经过魔崇一千多年的悉心修复,但仍旧无法支撑这么庞大的灵力消耗,她必须要吸食源源不断的灵力来补充。 无相君心里有了计较,也就是在这时,他听到了云荒万里的声音。 是莫山,他在提醒无相君,已经准备好了。 无相君双手拢起迅速结了个手印,接着一股黑色的无形力量从里面蹿了出来,它犹如一条巨蛇静静地呆在无相君身旁。 这是无相君的傀儡魂魄,是他将自己魂魄割裂后一部分。 蛇形的傀儡魂魄蜿蜒着身躯,消无声息地靠近血月魔尊,它绕至身后附在藤蔓上一点一点开始蚕食连接着血月魔尊和食人花之间的那根花茎。 若是平时,血月魔尊这等修为早就发现了傀儡魂魄的存在,可是此时却被心魔转移了注意力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身旁其他东西。傀儡魂魄伺机潜伏了下来,迅速地啃食着。 云荒万里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血月魔尊本就神魂不稳,此时便开始脑中隐隐作痛,被修补好的魂魄想要离开身体随着笛声而去,与本体撕裂的痛感令血月魔尊狂躁得发出一道浑厚的灵力! “今日谁都别想活!” 魔核中的魔气铺天盖地而来,心魔被这灵压一击,“啪”地吐了口鲜血。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血月魔尊被惹怒了,捞起辛芷的身躯将尖利的手指掐在她柔软的脖子上,“好啊,看来她是没用了!”说罢用力朝她脖子一掐,辛芷软软地将头埋了下去。 心魔一惊,将手中的力道再次加大,血月魔尊腹中疼痛不已,掐着辛芷脖子的力道变松开了些。本以为或许还能拖上些时候,可现在她已经气急败坏了。 只见血月魔尊将辛芷的身体牢牢举过自己的肩头,向下猛地一扔,那底下还有未被烧焦张着嘴等待食物的食人花! “不要——!!”无相君大吼道。 少女柔软的身体从顶端落下,尖利的叶子流下贪婪的恶臭汁液,张狂着想要得到落下来的食物。 就在这时,突然那朵食人花像是被吹了气一般膨胀了起来,它越胀越大,最后“嘭”地爆炸开来,接着从里面钻出个身影怒骂道,“这他妈是哪儿?” 接着又陆陆续续钻出九个人,他们踏至这些绿色的汁液上顿时一愣,道,“人界如今已经这么恶心了?” 这些人正是十殿阎王,他们被莫山从阴府里给召唤出来了。 一殿是最先出来的,身上的那些汁液还未清理干净便看到从天上飞了个人下来,他想也没想一跃而起将辛芷牢牢接住。 低头一看,“咦,这不是莫山日思夜想的那个女人?” 这时,九位殿主终于察觉到四周的灵压不对,那让人窒息的空气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够把人扼杀,仔细一看,身旁站着两男一女,其中两人似乎在忍着什么疼痛,而另一人模样特别熟悉...嗯?这不是,无相君吗! 九个人吓得皆是往后一退,生怕触了他的眉头。 一殿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他妈的快跑!” 众殿主道,“是...诶?无相君怎么好像朝这边看过来了?” 无相君简直一殿满脸绿色的汁液抱着辛芷,脸色更臭了,他快速移步到十殿阎王这里,朝着一殿没好气道,“把她给我!” 一殿感受着这让人畏惧的灵压连话都说不出来,刚一个“好”子冒到嘴边,便看到无相君低声骂了句“该死。”,紧接着朝自己道,“把她给我看好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尊要你们的命!” 说完,便转身朝血月魔尊的方向飞速奔去。 如今没了辛芷的牵制,无相君感到浑身都舒服了,他俯下身子朝血月魔尊瞬间冲了过去,抡起带着灵力的拳头雨点般朝她身上砸了过去! “啊啊啊——” 血月魔尊根本没来得及开护盾,硬生生地被无相君给砸了。她没想到,身为鬼界最尊崇的鬼王,那个最高傲不屑一顾的男人...打起女人来竟然毫不留情!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将功赎罪 九位阎王纷纷看着一殿主手中的少女有些焦虑,二殿拍了拍他的肩头表示没什么的,三殿叹了口气,四殿不忍直视扭头便走...九殿上前一步道,“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这是莫山的女人,又被无相君重视,咱们必须得把她藏好了才行。” 四殿听闻回过头来道,“咱们是为什么上来?”是啊,阴曹地府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上来? 二殿想了想道,“是莫山说这上面有我们想要的魂魄......” 莫山在前几天便联系了九位阎王,告诉他们在小昭山上有诸位一直寻找的魔魂。 三殿从袖子里拿出罗盘,上面的指针转啊转,最终停留在一个地方,他顺眼望去,发现那便是无相君和血月魔尊所在的方向,“莫山也许说的没错,如果这次魔魂找到了就是咱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众人一听眼睛都亮了亮,“真的?” 三殿点点头指着罗盘的方向,“罗盘指的是那边,咱们赶紧过去吧!” 一殿看了眼辛芷,想了想把她放进空间里,里面有打量的来自地府阴气应该可以暂时阻止尸体的腐烂,将人稳妥放好后道,“走。” 另一面被无相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血月魔尊是怎么也没想到,无相君竟然直接拿拳头揍她? 这和凡间那些打女人的糙汉有什么区别? 顾不上身体的痛,血月魔尊一个灵力将无相君弹了出去,正准备指着鼻子骂突然看到,自己竟然已经不在食人花上了,也就是说,她与食人花断了灵力来源? 这一下,血月魔尊的脸立刻白了。 没了灵力供给,简直跟断了生路一般,哪里还敢随意运转体内丹核。 血月魔尊有些后悔,她不该这么迫不及待地前来讨伐明心宗,身为纯魔,她应该等所有丹核完全融进身体里了再出来,等了这么多年,她倒是不介意再多等些时日,只是...明心宗的人显然想先下手为强。 如今,食人花茎被切断,血月魔尊必须赶紧后撤如此才能保住性命。 她退后几步,定住身形,忍着浑身不适运起身体内两颗泛着柔光的丹核,那是德元散人和紫灵君的。两颗丹核已经被融得差不多了,但是因为属性不同,血月魔尊在吸收掉它们之后能够获得其原本功法传承。 她朝着地上猛击,顿时在与无相君相隔的中间燃出一道数丈高的火光,血月魔尊冷笑道,“无相君,下次再见老娘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把你女儿的皮剥下来做成皮倚,让你死都不瞑目!” 说完一个转身消失在火焰中。 无相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回过身子朝心魔走了过去,心魔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因为捏碎了丹核如今他已经昏迷在地上不省人事,无相君低声骂了句,“蠢货。”后将人扛在肩上慢慢朝大殿方向走去。 泛着烈焰红光的树林里,血月魔尊捂着腹部摔倒在地上,她已经跑了许久确定无相君没有追上来后才终于停下脚步。靠在一棵雪松下,血月魔尊封住体内几条主灵脉,让灵力暴走得别那么厉害,至少...得撑回铁丘山。 如今她伤势太重,没有把神识放出去而是一心一意疗伤,从雪地上慢慢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图案正在接近。它来到血月魔尊身下悄无声息地展开,渐渐地越来越大,直到血月魔尊发现...... 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看见地上密密麻麻么的咒语怒道,“这是什么?”刚说完,目光便落在其中不远处的地方,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阴沉的男子。 接着,法阵四周又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形态不一的男人,血月魔尊数了数,竟然有九个! “你们是什么人?” 只是没有人回答她,反而传来“嘻嘻”的可怖声音。 那些男人围在四周手中结着印,嘴里喃喃念着什么,血月魔尊感到十分危险,正准备再次动用灵力突然听到一曲笛音,如冷箭破空传到脑中,原本安抚下去了的魔魂又开始撕裂般的疼痛。 “谁?出来!”她捂着脑袋大喊道。 “血月魔尊,好久不见。” 笛声骤然停止,一道温和的男声传来,血月魔尊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他生得瘦高,脸色苍白,高挺的鼻梁旁一双阴唳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她。 血月魔尊在魔崇意识中的时候自然见过这人,他是魔崇的走狗之一,莫山。 “是你?”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叛变了,难道是因为无相君这个前任鬼王的迫协? 莫山迈着缓慢的步子朝她走了过来,低下头看着明明是魔崇的脸身体里确是血月魔尊的魂魄,不由得嫌弃道,“血月魔尊还记得在下。” 虽然这么说着,但言语里却没有一丝尊崇,反而带着些嘲讽。血月魔尊自然大怒道,“不过是一只不成器的走狗,也敢来羞辱本尊?” 等她回去好好修复伤势,之后定要把这只鬼的元魂给吞了才解气。 莫山目不转睛盯着她眼里只有冷漠,仿佛面前的是一个死人,“羞辱?在下不是来羞辱魔尊的,在下..是来带你回该去的地方。” 他说得认真无比,让血月魔尊顿时愣了一瞬,反问道,“什么?” 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血月魔尊重复道,“该去的地方?什么意思?莫非你想杀了本尊?” 莫山笑着点点头。 一个金丹期的鬼,竟然扬言要杀自己? 她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啊,那本尊等着看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这期间,本尊得好好想想怎么修理你才解气!” 竟然有如此蠢钝如猪的男人,竟然肖想杀了自己?血月魔尊觉得有趣,心里想着干脆把他套着当狗解闷也是不错的。 莫山走到血月魔尊面前,蹲下身细细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 是了,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淡淡道了一句,“就是她。” 血月魔尊没有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正准备出口发现周围那九个男人兴奋得几乎抑制不住周身灵气,一殿道,“确定是她吗?” 三殿激动道,“真好,这下把人找着了可以将功赎罪了!” 看着血月魔尊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莫山便道出了实情,也让她死个明白,“七百年前,一魂魄魔魂来到阴府,它身上罪孽深重本应该是被处罚火刑一千年的,却因身上有龙脉气息而逃过一劫。” 自古龙脉出自于皇家,受神界真龙庇护,那魔魂竟然有神的庇佑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于是当时的五殿也就是莫山决定先将这魔魂看押起来,等到大家将它的今生一切查明清楚后再做定夺。 当然,莫山也是有私心的,他一直在找辛芷。可不论是凡界还是轮回,都没有一点消息。这个带有龙脉气息的魔魂出现得莫名其妙,让他不得不多了个心思。 也就是在这时,魔魂露出原型把地府守卫打伤从看押处逃走,还将一面专门用来存放魂魄的无间海镜盗走。 五殿受到了处罚,而其他九位殿主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在凡间寻觅了许久一直没有把这只逃走的魔魂找到,现在,他们终于有交代了。 血月魔尊一听,顿时脸都白了。 阴府的十殿阎王倒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他们能力不强只能算个打杂的地府官员,可问题出就出在这里。 他们掌管着六界魂魄的轮回,虽然只是个打杂的,可也是仙籍。 仙魔一直不两立,但彼此不去惹对方也就相安无事过了,血月魔尊伤了仙籍官员后隐匿了所有踪迹藏进魔崇的身体里。 直到莫山在鬼市见到了魔崇后才发现他身上似乎还寄居着另外的魂魄。 魔崇受神庇护,莫山拿它没办法,一直呆在魔崇身边,等到现在血月魔尊的亲自出来才好将其捉拿。 血月魔尊一直不满依附在魔崇身上,她一直想要占据这具身体的主导,现在,恐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讥笑道,“你们以为本尊会束手就擒?” 她绝对不相信,几个金丹期的低级鬼修能把自己如何,开什么玩笑,她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吞了三颗丹核,其中一颗还是天凌子的! 莫山笑了笑道,“话也说完了,接下来信不信,尊主看着就好。哦对了,抽魂是很疼的。”他看着血月魔尊眼里只有彻骨的寒冷。 他手中迅速结了个印,低声道,“搜、魂、决!” 刹那间,一股与之前所有修士截然不同的灵力从莫山手中奔涌而出,紧接着周围九个殿主也开始念念有词。 十道金光直冲云霄,交织成一个密集的大网生生地扣了下来,血月魔尊顿时觉得整个脑子翻江倒海,有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量在狠狠地拽着自己的魂魄。 “放开我!” 血月魔尊大吼道,然而却没有人搭理。这是仙界的力量,是专门赐予十殿阎王唯一的力量,虽然平时只能抓抓孤魂野鬼,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派上了用场。 莫山看着她冷哼一声,“你也知道痛?当初你们抽了阿姐的魂魄时,她又何尝不痛?她受过的苦,我会千倍万倍从你们身上讨回来!”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那是占有 莫山控诉着血月魔尊曾经做下的恶事,当年为了修复残魂,她唆使魔崇把整个洲海国的百姓作为祭品,通过炼尸阵为自己提供力量,凡人的魂魄,弱小且不纯净,耗费了她许多心血才勉强修复完一半。 可是仅仅只是这些魂魄根本不够,血月魔尊便把主意打在了修士还有妖兽身上,于是她将这些凡人的尸体炼铸成了魔尸,以便操纵它们为自己捕获猎物。 她想要修复自己的魂魄错了吗?魔族不都是这样吗? 血月魔尊不理解为何莫山如此憎恨,她也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黑色的咒印慢慢爬向她的身体布满了漏出来的每一块皮肤,没一个咒语都在吸食着血月魔尊残留的魔魂,她痛苦地撕喊着,然而这样的恐惧却让十殿阎王们更加亢奋。 终于,隔了一炷香之后,血月魔尊闭上了眼睛昏死在了地上。 莫山看了一眼,朝十殿阎王道,“多谢诸位相助。” 几个殿主正高兴地打开着一个袋子往里瞅,回道,“没事没事,这下好了,上面的终于可以赦免咱们的罪过。” 莫山道,“仙家自然是体恤诸位的辛苦,不久前他们还特意找到我,嘱咐我将这些法宝交给诸位。” “哦?”一听到有仙家法宝,几个殿主好奇地看了过来,“仙尊给了你什么?” 莫山淡淡笑道,打开一个无比巨大的空间道,“这里面的法宝请诸位尽情挑选。” 远处的无相君觉得背后一阵恶寒,打了个喷嚏。 趁着几位殿主进空间挑选法宝,莫山趁机走到魔崇面前抽出手中的剑,他剑尖朝下毫不留情地向下刺了过去。 凡是伤害过辛芷的人,都必须死! 只是,当剑插进魔崇的身体时,眼前的人突然间变成了一捆落叶,莫山阴着脸庞看着这个幻术喃喃道,“又被耍了。” 血月魔尊的残魂终究是到手了,只是魔崇又让他给跑了。 没过多久,九个殿主挑选完宝贝从空间里钻了出来,见莫山一脸煞气腾腾,顿时有些心慌,将手中的宝物往身后一藏,道,“怎么脸色如此难看?莫非是嫌咱们拿多了...?” 莫山这才注意到他们几个已经出来了,仔细看九个殿主的手中,他们倒是不贪心,一个人最多也就拿了两个法器,莫山道,“魔崇跑了。” 一殿见莫山不是因为自己宝贝拿多了顿时送了口气,不知为何他看着莫山有些犯怵,“那魔物生前本就心思狡诈,如今更是将欺诈之术修得炉火纯青,与其说是咱们出手收了她,倒不如说是魔崇这小子故意让咱们这样做的。” 莫山一愣,没想到一殿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魔崇与血月魔尊共享一个身体,恐怕彼此之间早有不和,血月魔尊想要占领这具身体,而魔崇又何尝不想将这女人的魂魄从自己身体里扔出去? 一殿说完,从自己的空间里小心翼翼地取出辛芷的身躯道,“与其气那魔崇,还不如赶紧来看看你的女人,她的尸斑越来越多,恐怕再不输送灵力进去,这具身体也就废了。” *** 心魔被无相君扛着回到了大殿中,鸿钧道人看着他满脸的魔纹,叹了口气,“师叔...如今魔修大势已去,你...不要再糊涂下去了......” 心魔淡淡地盯着大殿外面的一片焦土,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无相君抱着手站在一边表明了不愿参与,鸿钧道人拿他没办法,现下这人不卑不亢的,还拒绝交流,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心魔的眼中多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站起身来朝大殿外走去,只见莫山抱着辛芷想这边踏雪而来。 心魔快步来到莫山面前,见辛芷安静地躺在他怀中心中感到酸涩不已,即使知道是莫山将她救了回来但依旧无法咽下喉咙里的那口醋。 他伸出手将辛芷强行抱了过来,莫山耸耸肩并未拒绝。 心魔将自己的下巴贴在辛芷的额头上,朝莫山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却听后面的人道,“你现在走了,阿姐就真的没救了。” 心魔低下头,看着辛芷有脸上大片大片的尸斑,模样恐怖极了,可在他眼里少女的模样依旧是记忆里那样美。 不管是因战争浑身都是狰狞的伤,还是变成了魔尸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在他眼里,辛芷就是辛芷,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都是自己爱的那个人。 莫山上前一步将心魔拦住,哽着喉咙道,“阿姐,她需要有人时时刻刻输入灵力...如此才能维持这具身体,天凌子,若我可以...若我有你那么强,决不会将她假手于人!” 他第一次承认自己不够强大,正如莫山所说,如果自己有天凌子那样厉害的修为,为了救辛芷他什么都干的出来。回到本体去又如何?再也无法出来又如何?只要是能够救她,自己不论怎样都可以! “她是那么信任你,在石棺中都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想要你去救她。天凌子,阿姐一个人真的很怕。请你把她带回来......” 许多年前,在莫山众多关于辛芷的记忆里,有一次辛芷犯了错,琼皇后气得好几天不理她,并且吩咐下人不许和她说话。那时莫山便看到那个坚强的少女一个人蹲在院子里落寞地对着月亮说话。那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个总是笑呵呵,什么都能够做的很好的姑娘,其实也怕一个人啊。 “月亮月亮,你让阿娘理理我好不好?” “我好孤单。” 是夜,亘古不变的月光透过清澈见底的灵潭,将潭低下的少女照得浑身冷白,脸上的尸斑看上去更加恐怖了。 心魔坐在雪松下,静静地对着灵潭自言自语,“我只是怕你醒来后不记得我了......便想着等自己再变强些,再去找他的身体。” 可是辛芷似乎已经坚持不住了,灵潭那薄弱的灵力已经不够维持她的身体了。 看着灵潭坐了许久,心魔出声道,“出来吧。” 与他相隔不远的树林里慢慢走出一人,是鸿钧道人,两人相视一眼,剩下的只有沉默。 良久,鸿钧道人也没有上前来,而是就在原地出声道,“师叔。” 心魔自然知道他为何而来,轻笑了一声,“当初师父倒是没有看错你。” 他指的,是怀月真人并未将掌门之位传给自己的两个徒弟,天凌子和平阳星君。 一个痴迷修炼,一个玩世不恭,虽然这两位弟子确实修为让人叹为观止,可谁都不是能够接任明心宗的好选择。 于是,怀月真人另辟蹊径,看中了当时默默无闻一直跟在天凌子身后擦屁股的鸿钧道人。 当初让他去照顾天凌子完全是平阳星君甩锅罢了,可怀月真人却将他尽心尽责,顾全大局看在眼里,最后经过多方暗地里的考验才将这个重担交给了他。 鸿钧道人最终什么也没说,心中无惊无喜,将这个担子接了过去。 “师祖他将掌门之位交给我时,百般叮嘱要让我照顾好你和师父,他此生为了你们操尽了心。” 鸿钧道人不像其他修真弟子是从小进宗修炼,他入宗时已经是个中年男人,尝尽了世间冷暖后心性自然豁达而包容,更是将怀月真人的慈悲与关心看在眼里。 尤其是天凌子受伤后,怀玉真人耗尽了心血替他诊治,这些都让鸿钧道人对这位掌门充满敬佩。 虽然天凌子比他大这么多,但事实上心性就是个骄傲的小孩子。和他讲什么责任道义的大道理根本就听不进去,所以,鸿钧道人只能直击天凌子最在意的东西。 一个是怀月真人,而另一个则是那位洲海国的神英帝。 果然一提到怀月真人,即使是心魔也为之动容了一瞬,鸿钧道人垂下眼继续道,“师叔可否知道,有一天神英帝是准备来找你的,她想告诉你她的心意。” 他不懂声色地看着心魔,见眼前这位浑身充斥着魔气的青年顿时侧头看了过来问道,“你说什么?” 鸿钧道人继续道,“她想告诉你,她心里有你。可是我却将她拦住了。” “为何?” “因为师叔曾经说过,要想修得大道必先断绝情爱,如此才能一心修炼,我也是如此原话告诉神英帝的。” “你...!”心魔怒目而视,“为何要阻拦她,如果她告诉我...我就不会......”说道这里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鸿钧道人冷笑道,“就不会离开吗?”他弯下身将一只手搭在心魔肩上道,“真的是这样吗?” 他看着心魔的眼光毫无畏惧,“若神英帝告知了她心悦与你,师叔照样会离开不是吗?” 是这样吗?心魔不禁问着自己。 也许是的,当年的他高傲且不屑于理会红尘俗世,若是辛芷跟他表白自然不会当做一回事,没有之后发生的事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自己对辛芷的感情。 “后来她还是听了你的对吗......”心魔依旧有些不甘心。 “神英帝一向深明大义,即使看着师叔,永远将自己的心意埋藏着也感到无比幸福,师叔或许很难理解,因为这就是凡人最神秘莫测的力量,爱......而作为魔是永远无法理解神英帝对你那深沉且不求回报的爱。” 心魔在这里坐了一夜,直到大雪将他掩盖住才喃喃道,“你一定不要忘记我,我对你的爱,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 ------------ 第二百一十四章 魔就是魔,永远不可能理解凡人的真情,心魔对辛芷的感情鸿钧道人觉得用占有二字来形容更为贴切。 鸿钧道人说辛芷的爱比自己的更为深沉,心魔感到无法理解,他喜欢辛芷是因为想要得到她,按照鸿钧道人的说法辛芷当年选择永远不说出来,那这样的感情又有何有意义? 他想弄明白,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问一问他的爱人。 第二日一大早,鸿钧道人一从大殿出来便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雪松下,他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平复自己激动的内心上前抱拳道,“师叔。” 心魔神色依旧冷淡,良久才道,“天凌子的身在哪儿?” 鸿钧道人抬起头看向他,知道心魔是认真的,他已经决心与自己的身体融合了,“就在里面,师叔随我来。” 他走在前面领着路,心魔跟在后面,穿过宏伟的雕花木门来到最里面的房屋,一踏进去便看见淡黄色的幔帐里躺着个银白色长发的男子,他紧闭双眼看着就像是睡着一般,一点也没有醒着时那般冷傲。 心魔靠近床沿,看着柔软床铺上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心中思绪万分,这也是天凌子的分身之一,而且还是修炼大了大乘界的分身。 他道,“丹核还是丢了,现下如何是好?” 鸿钧道人愣了愣,毕竟自己这点修为在心魔面前简直不堪一提,只好道,“等师叔醒来再说吧。”当务之急是赶紧重新把这几个分身合在一起。 心魔点头,“走吧。” 鸿钧道人立马将天凌子的分身放进空间里,他取出法器乘了上去,“师叔的本体在昆仑山上,咱们得一同前往才行。” “昆仑山?”心魔没想到,怀月真人竟然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了昆仑山上。也是,那里是仙凡交界处,灵力自然无比充沛,能够将身体保存在那里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乘上法器,鸿钧道人支起法阵将风雪挡在外面,里面的人丝毫感受不到寒冷。前方是白云层层,两人在其中快速穿梭着,鸿钧道人站在前面御剑,忽然听到心魔道,“修贤,你说仙界是何种模样?” 鸿钧道人哽了哽,“师叔,我不知道。不过看书上所描述,应该是个无忧之地。” 心魔又道,“大家都说我是最有希望飞升的人,可若我做不到呢?” 众人皆知,天凌子是两千年以来明心宗最有希望飞升的人,他的天赋实在是太高了,让后人简直望尘莫及。这样的人都不能飞升,那其他的也别想了。 与其说大家相信天凌子能够飞升,不如说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相信有飞升这样一个真实的事。毕竟,这种事从来都直存在于书上,却没有留下任何人修飞升的记载。 鸿钧道人声音温和道,“师叔做自己就好,修贤的任务只是照顾你,仅此而已。” 他们两人都知道,此次行动意味着什么。 当年天凌子揣摩出人魔相结合之法,在此期间已经花了太多时间与精力,若是不能成功,人修飞升的道路又将是渺无希望。 心魔看了他一眼,面前的男人一身肃穆的道袍,不知是何时开始他的头上竟然有了白发,心魔心头一动,小声道,“谢谢你。” 鸿钧道人假装没有听到,背对着他露出欣慰的笑容,自家这位师叔实在是要面子。 ** 昆仑山上是终年不变的白雪,与小昭山的不同,上面的每一片雪花都带着浓厚的灵气,鸿钧道人一到此处便觉得整个人都舒畅许多。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是怀月真人留下的记录天凌子身体藏匿的地方。 昆仑山上气象万千,时而狂风大作,时而强降暴雪,七十二座峰拔地而起,终年银装素裹恍如仙人居住之地。 玉笺上指示,天凌子的身体就在最高也是最危险的玉漱峰上。 玉漱峰是七十二座雪峰中最高、最陡峭的山峰,其高度具说达到三千丈。上面是什么光景谁也不知,这里本就是仙人交界之处,虽然灵气充沛但及其不稳定,尤其是山峰越高越靠近仙界结界,若不是神体根本无法承受那样的灵压。 最让人苦恼的是,由于这里灵压实在太紊乱根本无法御剑,就连施展法术都很吃力,他们只有靠自己徒步走到山顶, 但,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意味着安全。没有人敢轻易靠近神的地方,如此,天凌子的身体才能够不受任何人打扰静静地存放着。 这世上只有一人上去过。鸿钧道人还记得当年怀月真人把天凌子的黑莲分身从昆仑山上带了下来后深受重伤,现在想想应该是在上面遇到了危险。 心魔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里纯净的灵气与自身魔气相冲得厉害,他一身魔气是灵气攻击的主要目标,体内两股力量撕扯得厉害。 鸿钧道人撑着法阵走了一半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回过头,见心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问道,“师叔怎么了?” 心魔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咬着下唇用尽全力迈出腿。这动一下,便感到浑身皮肤被灼烧得痛不欲生。他脸色惨白,鸿钧道人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师叔,你的脸色为何这么差?” “无事,”心魔顿了顿,“继续走。”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跟着地图来到了玉漱峰下,说是山脚其实已经是之前走过山峰的最高点,然而这里离最顶上还相差甚远。 鸿钧道人手中的法阵渐渐熄灭,他叹了口气道,“我的法阵已经无法再支撑,之后的路恐怕会异常艰险...从这里上去到最顶峰应该还要走上十天。” 他看向心魔示意自己的护盾已经没法再开了,可心魔却站在原地似乎也没有开护盾的打算,鸿钧道人不禁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心魔这一路的异常,他身为魔在这里肯定更是难受。 不过心魔没有开口,鸿钧道人也不好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道了一声,“师叔慢些便好。” 说完,二人重新踏上登往山顶的道路。 越往上走,途中的暴风雪也越来越大。天色阴沉得可怕,满是厚沉的浊云,在其他山峰上偶尔还能看见一两点零碎的阳光,但是在玉漱峰上就是黑天蔽日,只有狂风如巨龙在耳边咆哮。 两人沿着冰川已经走了九天了,上面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仙界的法阵就在头顶上散发着莹莹光辉,让人从心底生出畏惧和敬仰,乌云更为沉重地压了下来,天空已经由灰色变为了黑夜,暴风雪更是向触及一切宣泄着它疯狂的力量,鸿钧道人整个脸上已经冻成了冰渣,他此时想到还好当初自己有认真苦练体术,否则怎么也抗不过这寒冬。 当第十天到来时,二人已经爬到了玉漱峰的最高处,一到这里,心魔便发现周围的暴风雪停了。 对,是停了。 雪花漂浮在半空中,所有的一切像是没有了重量停在瞬间,时间停止了,这里就是离仙界最近的昆仑之巅。鸿钧道人在心魔之后终于也来到了这片神秘的地方。 他张着嘴惊讶于眼前看到的一切,“师叔......这里为何...?” 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上面都附着着强大的灵力,任何一个都能成为辅助修士修炼的极品材料,若是这片瑰宝被发现,那么修真界又将引起争乱。 心魔抬头看了眼仙人交界处的那片阵法,强大而危险。 “应该是受仙界阵法所影响。”他朝周围看去,一片白茫茫的不知该去哪里,“修贤,你再看看地图,可否有标示本体所在的地方。” 鸿钧道人拿出地图再次仔细看了起来,别说,这一看还真有。只是......他看了一眼面前的雪山,被厚厚积雪所堆砌起来的冰川道,“就是前面这儿。” 心魔一看,此地确实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普通的雪山,可是昆仑之巅,上面的积雪在不断地上涨。距离上次怀月真人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一千年,此地自然早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 心魔走上前去,双手合十,在胸口结了个印记。一瞬间,地上便开出黑色的莲花图案,它散发着幽幽黑色烟雾在雪地中烙出深深的印记。 沈飞站在中间,嘴中继续呐呐念着法咒,只见那黑莲花突然腾空而起,黑色的烈焰灼烧开来将周围的积雪迅速融化开来。 冰雪化作流水慢慢地从山峰上向下流去,一道高大的冰殿赫然出现在眼前。玲珑剔透的冰柱支撑起空旷的殿堂,仙界阵法透下来的光在其中折射出绚丽的色泽。 心魔走在前面,鸿钧道人跟了上去。 一踏入这座冰殿,那股让人战栗的寒气便扑面而来,这是上万年的寒冰,一碰着就让人感到刺骨。 而就在眼前,一座高大的冰墙屹立着,泛着淡蓝的灵气萦绕在四周,鸿钧道人忍着寒意走向冰墙,越靠近,从万年寒冰上面传来的强势的灵力让他整个丹核都雀跃起来。 这是何等浓郁的灵力,简直是让每个修真者都欲罢不能。 然而当到冰墙跟前时,他眯起眼睛向里面看去,却见就在寒冰深处,依稀望见有一双冷漠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他! ------------ 第二百一十五章 重现人间 心魔顺着那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在万年寒冰的最深处,有一抹身影悬在上方,心魔一抬起头便看见了他。 鸿钧道人没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是...师叔!”说完又觉得不对,瞟了心魔一样心虚地闭声了。 在万年寒冰的中间上方,一个身着红白相间高大的修士被冰封其中,仔细一看,他那衣裳上的红色竟然是血渍!修士的模样和心魔一模一样,不是天凌子的本体又是谁? 他脸色苍白还保持着千年前的模样,额心有一道失去光泽的浅浅的纹路,微睁着的眼毫无神韵地看着面前来人,仿佛等待了许久。 心魔朝鸿钧道人道,“把分身拿出来吧。” 面前这只是一具空壳肉身,无上黑莲所化的天凌子身体里有其魂魄,加上自己才能够融合成完整的人。 鸿钧道人将天凌子分身交给心魔,眼看着他用法术将万年寒冰慢慢融化,直至冰川化为了一个通道连接到本体。 他抱着分身一步步走了进去,忽听见身后的鸿钧道人喊了一声,“师叔!” 回过头,只见这个师侄脸色通红满脸焦急,心魔勾起唇笑了笑示意他放宽心道,“放心,我走了。” 鸿钧道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抱手鞠了一躬,“师叔,一定要平安。” 被融化开的万年寒冰形成一个一人高的隧道,而前方,那个被冰封住的大能就站在不远处,虚着眸子毫无神采淡淡地看向这边。心魔抬起脚步走向他,两人的身高一样,又都有着一头光滑银白,如银河般的长发。 只是一人天地灵秀,如山巅白雪,而另一人魔气纵生,绘尽了世间妖娆与邪魅。 “明明这么不一样,为何大家都说我们是一人呢?”心魔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张开手掌朝分身的头上,用力一发劲。顿时尖利的指甲深入皮肤,血液从头顶倾泻而出,顺着手腕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顺着冰雪的沟壑流进天凌子的身体里。 “滋滋滋——” 血液发出灼烧的声音,地面的万年寒冰被鲜血烫出阵阵带着腥味的白烟。而另一边天凌子似乎是受到了感应到了自己身体的另一个部分,顿时贪婪地将分身中的血液快速吸引了过去。 暗红色的血水流了进去慢慢地淹没天凌子的身躯,他周身泛着妖冶的光泽看上去鬼魅至极。 手中的分身迅速萎缩下去,成了一具皱巴巴的干尸,心魔将其往旁边一丢,双手掌中运起道淡紫的烟雾。那烟雾呈小人的形状,这是天凌子的魂魄。 没有丝毫犹豫,心魔将其注入进天灵子的额心,那道浅纹突然绽放出艳丽光芒。 心魔低下头,正好对上天凌子冰冷的目光。 他醒过来了。 这个让六界为之战栗的男人苏醒了过来。 二人相视,他看到心魔的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在思考什么。不过也就是下一刻,只见天凌子勾起唇角轻轻动了下,心魔闭上眼,瞬间化为烟尘。 鸿钧道人听到里面的动响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着急地在原地踱步。 当年封印天凌子完全就是个没有思考过多的决定,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如果他依旧像当初那么疯魔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心思? 就在这时,万年寒冰里突然绽放出诡异的光芒,滔天的气浪震得整座冰殿东倒西歪,鸿钧道人没有准备直接跪伏在地上,身型狼狈得很。 他运起灵力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型,却发现在这里依旧无法运转丹核,在让人窒息的威压之下,鸿钧道人脸色煞白,眯起眼睛看到万年寒冰里竟然有身影在动,心想那应该是心魔了。 于是大声喊道,“师叔!师叔!你没事吧!” 他踉跄了几步几乎是爬着过去企图将人带走,谁知当来到万年寒冰的通道里,便看见自己双手上沾满了鲜血,顿时惊恐得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忙道,“师叔!师......” 最后一个字还咽在喉咙里,便看见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形摇摇晃晃地落在眼前。 鸿钧道人一抬头,便撞入个似野兽般疯狂的眼神里。 鸿钧道人:“师...师叔?”他有些不敢确定面前这个人是谁,可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气息告诉他这就是天凌子。可是那双让人恐惧的眼睛实在是与记忆中的师叔毫无关系。 “师叔......是你吗?”他仰着头感到自己的身躯被威压胁迫着无法动弹,抿了抿唇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 天凌子明显整个人是恍惚地,他低下头像一只野兽一样在鸿钧道人身侧嗅了嗅,瞪圆了眼睛把他望着似乎在确认什么。 鸿钧道人轻声安抚道,“师叔,我是修贤啊,你还记得我吗?” “修...贤?” “对,就是当年跟在你身后,平阳星君的弟子......” 平阳星君? 天凌子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是何处?” 鸿钧道人见他应该是还未能够适应合体后的变化再次道,“神英帝,辛芷陛下还记得她吗?咱们是为了救她而来......” “辛芷?”他重复道,熟悉的名字从薄唇中脱口而出,带着时光的回溯像是一盏令人回味的浓茶,怎么也抹不去刻印在身上的熟悉。 就在这时,脑中的记忆如雪花一般纷纷涌现而来,夕阳之下身着华服的少女看不清面容,只是隐约听到她哽咽的声音,“国师...一路平安。” 好疼。 他捂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来,鸿钧道人见机将人一把扶住道,“师叔是想起了什么吗?不着急,咱们先顺顺灵力......”现在自然是不能把辛芷从空间里拿出来,面前这个人如此阴晴不定,万一不小心把尸体给毁了到时候找谁要去? 毕竟身体分成了三份,突然合在一起确实还不习惯,也不知道天凌子此时灵脉如何。鸿钧道人想了想将人扶了出去,天凌子顺势坐在不远处的平地上,鸿钧道人趁机将灵力探入其脉搏,但灵力刚一进去,天凌子体内突然翻江倒海,似巨啸汹涌,几乎是毫不费力便将外来的不明灵力直接给逼了出去。 “唔!” 鸿钧道人没想到天凌子体内这么排斥自己,没有丝毫准备便被重重一击。 他捂着胸口从喉咙里涌出鲜血,疼得撕心裂肺。 看来,这大能的灵脉还不是一般人能够探寻的。 正准备重新回到天凌子身边,却发现两人之间突然竖起了一道旋风将他们隔开。 “师叔?” 鸿钧道人不明地瞪着面前的旋风,他伸出手一碰,指尖便被划出了一道鲜血。 顿时愣了,这哪里是什么旋风......这是天凌子的剑气! 明心宗在创立之初便是以剑闻名,而其中天凌子便是神剑阁的佼佼者。 当今世上两大法器让人趋之若鹜,一是无相君的云荒万里,二是天凌子的落叶无痕。 在一千年前,也就是天凌子入魔后,鸿钧道人再也没有看到过天凌子将剑拿出来了。 他忽然回忆起,不久前天凌子还在说他无法使用落叶无痕。顿时明白过来,这落叶无痕也是认主的。那时候的天凌子只是个分身而已自然无法驱动本命法器。 只见天凌子拢着的长袖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鸿钧道人仔细一看,那飞舞起的袖子里偷出来的不正是天凌子的法宝青釉碗吗! 说实话他一直不知道天凌子为何成天抱着这个碗在看,原来,这竟然是落叶无痕? 不对...... 鸿钧道人目光一扫,又落在天凌子另一只手持着的长剑水月上,这是沈飞的法器。 当年怀月真人将沈飞从昆仑山带回后,水月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鸿钧道人一直以为这是怀月真人给沈飞的法器,结果没想到它也是落叶无痕的分身。 青釉碗叮叮当当地作响,而水月也感受到了另一半的呼唤,它发出嗡鸣声示意自己在这边。 两件法器产生了共鸣,顿时那周围的剑气更威猛了。 渐渐地,只见两件法器化为光点,在半空中重新组成了一柄寒气森森的薄剑。 它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东海贝母所雕刻的金龙,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当是真正的寒如秋霜。 这就是落叶无痕,长剑一挥,便吞噬了一个国家的强大法器。 就在这时,那一直紧闭着的眼睛脩地睁开了,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含着星辰与寒冰,上挑的眼尾俊美的不似人间之物。他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语气冰冷,“陛下,在哪里?” 听到天凌子这么一说,鸿钧道人顿时松了口气,他的师叔回来了! 于是连忙道,“在我空间里,师叔稍等!” 是的,天凌子在这一瞬间顿时将这缺失的一千年记忆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不受宠爱的洲海国大公主,总是在角落里偷偷看着自己,她以为没有人会发现那炙热的目光,可天凌子是谁?每一次的深情凝望,早就将他的心烙得滚烫。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探入灵识 鸿钧道人的空间很大,钻进去没过多久,天凌子便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抱了个人走出来。 辛芷软软地靠在怀里紧闭着眼,若不是因为看见几乎把整张脸占据满的尸斑还以为她是睡着了。 天凌子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紧紧曲着,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脸上依旧是冰冷一片。鸿钧道人将怀里的人往前送了送道,“师叔,神英帝的躯体在此。现在用大量灵力或许还能够将其唤醒,晚了恐怕魂魄散尽...到时候人便烟消云散了。”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她的,天凌子对于辛芷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夹杂着沈飞和心魔对她毫无保留的爱,而另一方面是本身那个迟钝的自己似乎还无法明白原来一直以来对她的那股情愫就是喜欢。 而更让他不甘的是,自己的分身似乎都先后和辛芷产生了感情,他却是最后一个。 天凌子将鸿钧道人支开,“本座知晓了,修贤,去山底下等我。” 鸿钧道人知道这是天凌子准备作法,玉漱峰上本就危机重重他确实不宜久留,于是深深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好,师叔...和陛下一定要平安。” 待鸿钧道人走远后,天凌子大袖一挥,“轰”地一声,一大块冰从上跌落下来将大殿的门堵住了。此时,里面彻底只剩下两人,昏暗的四周只有借着仙界法阵透下来的光才能勉强看清。 天凌子抱着辛芷缓缓坐了下来,让人靠在自己肩上,她周身散发出的腐臭蹿入鼻息,令他一愣。右手紧紧一缩将人贴在自己身上,埋下头靠在辛芷的脖颈上自言自语道,“陛下,你说好要等臣的。” 明明给她留下了丹药却被魔崇骗走,明明很多次可以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最终却化为沉默,“臣该怎么惩罚你好呢陛下?” 这种不听话的,无法保护自己的人就应该扣上锁链将其牢牢绑在身边,任何人不得接近,任何人不得伤害。 他张开嘴,在发黑的脖颈上狠狠咬下一口,似乎要把内心的不满全数发泄出来。 也就是在同时,周围的灵力顿时发生了变化。 天凌子强行驱动腹中丹核,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其强行灌进辛芷体内的尸丹中。 那尸丹本就因自爆时便得破碎,此时被一股强力包裹着修复,仿佛是干涸的土地遇上甘泉,贪婪地吸收着。 辛芷在自爆前已是金丹修为,但要重新修复丹核还是要耗上许多灵力,只见千疮百孔的金丹慢慢被天凌子的灵力融合,那些裂缝也被填满,枯竭的丹核重新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一时之间,辛芷身上的尸斑开始慢慢消退,最终重新变回了当年那个青涩少女的模样。 她的皮肤还没有被北境的风雪吹打过,细腻光滑,她的手掌还没有被兵器磨出老茧,她的脸上还没有因战争留下无法消失的疤痕,此时看上去青涩温顺,琼鼻粉唇,让人从心底里喜欢得不得了。 “陛下?”他低下头在脸侧耳语,然而辛芷却没有丝毫反应。 天凌子一边继续修复着金丹,另一边将自己的神识探了进去。辛芷的自爆恐怕将她本就脆弱的魂魄和灵识震得伤痕累累,如今只有去强行进入灵识才能够将人唤醒,这需要大量的灵力,修为不够的人是无法做到的。 天凌子修为高强,只是当他探进去后发现里面是一片死灰色。 辛芷的神识是一片高大的宫墙,天凌子立刻便认出来了这是洲海国的皇宫。 只是这里不再是曾经那般金碧辉煌,四周尽是灰白,没有一丝生气。 空旷的宫道上没有见着一个人,这座皇宫孤独地存在着就像是一个牢笼,将辛芷囚禁在里面无法反抗。 天凌子想了想先朝天子殿走了过去,那里是辛芷继位后生活的地方。可是当走到天子殿门口时,却发现这里也是空无一人。 辛芷的灵识会去哪儿呢? 思索许久,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于是连忙转身急行过去。 那是辛芷曾经喜欢呆的地方,每当遇到什么不顺心或者心情不好的事,她都会去那儿。 沿着蜿蜒的石子小路一直向下走来到湖边,天凌子放眼望去,那停在渡口的小船却划向了最中心的小岛上。 上面亭台轩榭,有一人坐在其中,不是辛芷又是谁? 天凌子口中默念咒法,只听“脩地”一声,荡漾着的湖水瞬间凝结成冰一直延伸到湖心小岛。他迈开双腿一步步朝不远处的人走去,直到来到她身旁,发现辛芷已经睡着了。 更让天凌子吃惊的是,她的手边还滚落着几个酒瓶子。 辛芷要喝酒? 天凌子从未见过她沾酒,应该说,辛芷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她总是严守皇室礼仪,有条不紊,不会做出任何不体面的事。曾经最出格的恐怕就是情不自禁喜欢上天凌子这件事,可后来也生生地隐瞒了下来。 可现在她却闭着眼,带着浓浓的酒气任寒风吹着柔软的睫毛睡得那么香甜。 灵识不是真正的记忆,本人可以在里面做任何事情,通常来说,里面的灵识会做一些现实中不会做的事。 比如辛芷就是喝得烂醉。 天凌子的心里化为一片柔软,蹲下身轻抚着稚嫩的脸颊,用法术支起护盾将冷风挡在外面。 或许是察觉到了来人,辛芷忽地睁开了双眼,看见日思夜想的人竟然就在眼前顿时连说话也结巴了。 “国,国师?”她不敢置信,连眼里的光都闪烁了起来。 天凌子将声音放得无比温柔,“是我,陛下。” 两人离得很近,辛芷甚至能够感受到两人的鼻息交融,顿时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国师不是走了吗...怎的又在这里?莫不是朕酒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天凌子道,“真的是臣,陛下。”他拉起辛芷的手握在掌心,感到对面的人顿时僵硬了。 “真回来了?”似乎还不能够消化这个消息,辛芷秀丽的眉头皱了起来,一不注意打了个酒嗝,顿时双颊滚烫,连看都不敢看天凌子了。 天凌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身体已经僵硬得滚烫,他好想将人搂在怀里狠狠一亲芳泽,可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又没有动作。 他放开辛芷,看见她一脸失落,心底软得不行,“臣真的回来了,而且再也不离开了。” 此话一出,辛芷惊讶地望着他,接着,那总是故作沉稳的眸子晕气了水汽,把睫毛都打湿了。 “朕,朕不是在做梦吧?”她这才缓过神来朝天凌子靠近,重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他的额头,当摸到的那一瞬间,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你真的回来了......可是,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四周的皇宫顿时变成了残垣断壁,天凌子知道这是被魔修攻打后的洲海国,面前的人也浑身浴血,朝服变成了铠甲,由额心到下颌的刀疤触目惊心,脖子上横着的剑伤深入骨髓,更让人心痛的是,那瘦弱的身躯被冷箭穿过,她留着血泪颤抖道,“朕,把一切都给毁了......” “朕辜负了列祖列宗,还有父皇的信赖,”她大哭了起来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什么都毁了,朕竟然成了亡|国|之君......说好的等国师却连天尊殿......也没能保护好,是朕的无能,朕该死......” 她哭得厉害,身上的伤口因悲伤而变得更深,天凌子知道这是辛芷最痛苦的记忆,也是她最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这些伤口会越来越大最后将辛芷的灵识吞没。 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让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辛芷一惊想要推开,却被身后两只大手牢牢禁锢住了腰身。 “这不是陛下的错。” 当年他推算洲海国运,发现紫微星黯淡,围绕在周围的气运也渐渐消散,那时他便知道洲海国的辉煌已经走到了尽头。 天象中显示,那代表着二皇子辛子安的星星周身笼罩着黑气,是不祥之兆,若让他继承皇位恐怕会加速洲海国的灭亡,于是他将此事告知给仁安帝,亲手将原本不受重视的大公主推上了皇位。 可没想到,魔修来势汹汹,在自己走后倾巢而出,势必要将洲海国灭亡。辛芷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光赔上了性命,还被魔修的炼尸大阵禁锢,永世无法投胎。 早知如此...便将辛芷带回小昭山,把她锁在自己身旁任何人都伤害不了。 可若是那样,她会愿意吗? 他的爱人心怀天下,若是知道洲海国面临那样的困境定不会坐视不理。 “朕...是个失败的皇帝,对你,朕也失信了......” 她没能等到天凌子回来,被埋葬在黄沙底下黑暗的岁月里,她孤独了太久。 禁锢着的魂魄不像其他人那样想要挣脱炼尸大阵,她安静地呆着,似乎答应了什么事,仿佛在等着谁。 如果不见上一面,疼到魂魄深处的悲伤就会源源不断地涌现......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卑微之人 天凌子赫然发现眼前的人目光已经变得空洞,甚至已经看不见一丝光彩。他知道,辛芷的灵识已经陷入了魔障,她在不断地自责和愧疚,最终将自己禁锢得无法动弹。 接着,辛芷的身体慢慢变得硬朗,天凌子感受到怀里人的异样低眼一看顿时愣了,少女的皮肤逐渐便成了粗粒的岩石,她...石化了。 他知道,这是辛芷的灵识开始自我封闭。 灰色的天空还有周围被战火毁掉的宫墙变得粉碎,寒风过处皆是化为了虚无。 “陛下...陛下请清醒过来。”天凌子揽住她轻轻耳语,温和的声音传进辛芷的意识。这里是辛芷的灵识,若她将自己封闭后那么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被自己封闭后,辛芷睁开眼发现身处一片白芒之中,四周空无一物,连方向都找不到。然而,就在这时,却从天际中传来一道声音,它呼唤着自己,一遍又一遍。 辛芷抚去眼泪站起身来,“是谁?” “陛下......” 那声音仿佛是温柔而稳重,像是夏日里热情的风将自己包裹住,不断诱惑吸引着她。辛芷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怎么都找不到。 “你在哪儿?”她迈着步子跑了起来,在没有边际的空间里迷失着。 跑了许久,辛芷发现这里根本就出不去,而那道声音似乎也越来越远...... “呼...呼....”辛芷跑了许久已经累了,她停下来站在原地想要休息片刻,刚准备坐下便看到前面的白雾中有个身影。她心里一喜立马又站了起来朝前快步跑去。 “有人吗?什么人在那儿?” 她边喊边接近那个身影,正要靠近,一阵白雾袭来将她围在里面,一时间又找不到那个身影了。 良久,她挣扎着终于摆脱了那些雾,刚一踏出去便看见面前站了个玉树兰芝的男子。他有着一头银白的长发,身着道袍,背对而立,散发着让人无法靠近的冷漠寒意。 辛芷一顿,停下脚步就那么站着,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委屈,她想要将这种感情强压下去,心中那股无法压抑的感情似乎就要溢出来了,甚至涌上了双眼化为眼泪。 “国师......”她几乎是哽咽着喊了出来。辛芷好想扑进他的怀里好好放纵地哭一场,然后诉说自己对他的思念与爱慕。 只是天凌子转过身来,看着辛芷没有一丝表情。 “国师...是,是你在喊我吗?”辛芷心觉得不对,天凌子对她从来都是温和有礼,这样冷漠是没有见过的,于是试探问道。 然而天凌子却没有回答,他抬起目光落在辛芷身后,她顺着望了过去发现在自己身后竟然站着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少女! 这,这是自己吗? 她张着和自己一样的面容,却又似乎不是自己。 这个“辛芷”是她从未想过的模样。 她不似自己,有着被寒风吹得粗糙的皮肤,脸上被兵器划伤的痕迹。她穿着一身繁复的锦缎站在那里,皮肤细腻光滑,抹着淡淡的妆容,耳边的珍珠散着莹莹光泽。 从容大方,美艳不可方物。 这才是真正冠宠整个国家的公主,不似自己,骨子里就透着敏感和自卑。 她笑盈盈地看着天凌子,眼里透着自己没有的自信与光彩。 “辛芷”勾起唇角微微笑着,大步走向他,“国师!” 而另一边,辛芷则看到天凌子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公主殿下。” 辛芷顿时明白过来了,这似乎是个平行的空间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辛芷”公主被父皇和母后宠爱着长大,她是高贵的大公主,受万民敬仰,甚至是那个冷峻的国师也对她深情不移。 她看到那个美丽的“辛芷”走向天凌子,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上,钦慕地望着,眼里情深似海。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看到这一幕辛芷感到自己的心都碎了,那股强烈的占有欲和嫉妒纷纷破出土壤。 不论是身为皇帝还是曾经率军出击的将领,她一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她都表现得毫不在意。可事实上只有自己知道,那些悲伤早已被习惯性地埋藏进内心深处。 因为辛芷深知,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她。 辛芷建立起一个厚重城墙将自己保护起来,任何人都伤害不了她。 直到天凌子的出现,他就像春天里的暖阳,就这么轻易地破开了她的防御。 辛芷从未肖想过自己能够得到天凌子,她觉得那般神仙一样的人物自己怎么配得上?可是现在,当看到另一个“辛芷”,另一仪态万方的自己竟然能够得到天凌子时,她觉得自己千方百计堆砌起来所谓的隐忍,早已崩塌得支离破碎。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喜欢天凌子的,太喜欢了,甚至有了一种恐怖的占有欲。 可是那又如何? 只有眼前这个拥有世上最美好祝愿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辛芷跟在这两人身后,看着他们相携而行。天凌子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辛芷”捂着唇笑了起来。 而她,就像个满怀恶意的跟踪狂站在不远处窥视着。 嫉妒,不甘,还有自卑与懦弱,一时之间全部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那边你侬我侬的两人不动了,天凌子低着头眼含柔情看着“辛芷”,时间定格在这一瞬。 她想,要是天凌子也能够这么看着自己,哪怕是一瞬,也值了。 “你藏在暗处作甚么?”清丽的声音传了过来,辛芷抬起头,看见另一个“辛芷”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她看得到自己? 辛芷顿时有些恼怒,她从未如此失态竟然跟踪别人,可那人是天凌子...自己根本控制不了。 “辛芷”居高临下看着她,勾起嘴角嘲笑道,“你总是这样软弱无能,只会想到逃去北境避难,就连喜欢一个人都这么卑微懦弱,全皇宫上下都敢欺辱你,活该最后成了亡|国|之君。” 不,不是的。 辛芷想道,她那时就像是一株野草,连自身生存都有问题,怎么敢轻易去与那些人对抗? 琼皇后去世后,仁安帝和蕊皇后更是容不下她,自己似乎连呼吸都是错的。 那时仁安帝让她去北境,美名其曰是磨炼,可辛芷知道,整个洲海国几百年来只有自己一个公主被扔到边境。 他们妄想自己在北境因战争死去,可殊不知,在皇宫里辛芷也无法生存。那时对于她来说,去北境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她从不后悔逃去了北境。 在那里,她习得了一身高强武艺,以至于后来回宫,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只是,本以为自己已经炼铸了坚韧的心性,却在见到天凌子的一瞬间瓦解。 “辛芷”见她不说话,又继续道,“你这样的人活着本就是个错误,没有人会喜欢你,就连最爱的国师大人当初也只是看你可怜才给予帮助。” 她冷笑道,“而你这个小人竟然敢肖想他,真是不可饶恕。” “别说了!”辛芷上前一步抡起拳头想要打过去,却被“辛芷”侧身一闪避开了。 “你的感情真是畸形。见不得三公主对国师示好便差人将她推进湖里,可怜国师还以为你是个纯善之人,真是讽刺!” “别说了!你住口!”辛芷捂着耳朵发疯似地大叫了起来,“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想杀她......” 她用最笨拙,最坏的方式破坏两人的见面。 那是在发现三公主辛平婉向天凌子表白后的事。 当时辛芷正兴冲冲地抱着写好的经书去天子殿寻天凌子,却正好碰见先一步到达的三公主,辛芷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少女用黄鹂般婉转的嗓音向男人诉说自己的爱慕之意,辛芷顿时感到自己有了杀意。 也就是那一瞬,辛芷被自己的想法吓呆了。 她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有杀心? 被惊吓后辛芷匆匆回到自己的寝殿,脑中却回想起辛平婉对天凌子说的话,“明日亥时,本宫在湖心小岛等着国师......” 辛芷害怕极了,辛平婉从小被娇养长大,是出了名的国色天香。和她一比自己就是个粗人......天凌子会对这样的女子动心吧? 是的,他肯定会。 那时辛芷就是这么一根筋想的。 她害怕天凌子会如约前往,害怕自己所爱之人被皇妹抢走。如果...辛平婉去不了就好了...... 皇家园林里,那片湖并不深。 辛芷换上了夜行衣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主打晕放在了岸边的树林里,可是没想到夜晚湖水涨潮了,辛平婉差点被淹死。 “我没有想过要害她......”她喃喃道。 虽然这个三公主平日里经常欺辱自己,可辛芷真没想过要杀了她。 第二日,辛平婉害了风寒,一病不起,倾国倾城的公主三个月后香消玉损。仁安帝大发雷霆要彻查此事,辛芷则保持了沉默。 “你是杀人凶手。”“辛芷”继续道,“该死的是你!” 辛芷的意识被击溃了,这是她一直以来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即使后来登基为往也常常在深夜被惊醒。 她是恶毒之人,不配得到天凌子的爱,也不配去染指他。 “你应该...以死谢罪。”说完,“辛芷”递过来一把匕首。 她接了过去,闭上眼,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心脏刺了进去......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只喜欢你 “砰——” 一道寒光闪过,将辛芷手中的匕首打掉,她睁开满是决然的眼不解地望着前方,只见本来已经定格住的天凌子正对着她,抬起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 她的匕首,是天凌子打掉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天凌子会做出这个动作,但心底里情不自禁升腾起来的欣喜若狂涌上了眼眶,鼻尖一酸,泪水跟决堤的洪水一般扑哧地滚了下来。 “国,国师......”她话也说不清楚,踉跄地朝天凌子走了过去,绕过那个精致美丽的“辛芷”直接来到他面前。 不知为何,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这个天凌子并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样。 辛芷抬起头,眼里一模糊上前抱住天凌子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颤抖着小声道,“是你吗国师...是你对不对?” 他总是在保护着自己,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天凌子都用自己的方式将她护着。 辛芷带着哭腔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你就是国师…”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我的……” 天凌子是她的,而不是“辛芷”创造出来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人。 良久,她感到自己的腰上被一双手牢牢禁锢住。辛芷心中一喜向天灵子望去,正好抱着自己的那人也低下了头。 也许是强烈的占有欲,也许是委屈,也许还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辛芷毫不犹豫地朝他吻了上去。 良久,辛芷才停下喘了口气,她定定地对视着天凌子,见那苍白的脸上染了薄薄的一层红晕,忍不住又吻了上去。 这一次,她吻得轻柔,像是对待世间最珍惜的宝物,舍不得,放不下。 突然,有一柔软之物卷住了自己的小舌,将它拖至到对面温暖的巢穴。 那是天凌子的,他在引导自己,一点一点地加重力道剥夺着辛芷嘴里的气息。 “唔.....” 良久,辛芷终于喘不过气了,她侧过头避开亲吻,却不知何时身后的双手将头禁锢住。天凌子捏着她的下巴用力扳回来,再次将那殷红的唇占有。 “放...放开......”她快要窒息了,虽然天凌子主动很开心,可是...可是这一直缠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朝旁边瞥了一眼,衣着华丽的“辛芷”脸色阴沉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没有停歇地接吻。 辛芷:...... “国师...我,我喘不过气了......” “还叫国师?” 不叫国师叫什么?哦对了,难道他喜欢自己叫他阿飞?于是辛芷脱口而出,“阿...阿飞......” 可口中的力道又加深了,而且还用牙齿不满地咬了自己一下。 “嘶......” 不是这个名字?那应该叫什么?师尊?还是直接喊名讳? 见辛芷这般不开窍,天凌子有些不悦,“哪个国师会如此疼爱陛下?”他不喜欢辛芷只想着那个怀着善良赤诚的沈飞,也不喜欢她亲近无上黑莲做成的分身,她只能是自己的。 听到他这么说,辛芷顿时脸颊绯红,羞赧地搂紧了天凌子,结结巴巴道,“夫...夫君......” 说完便羞得准备推开天凌子,却被身后一股力量狠狠地揉进面前人的怀里,不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这摆明了是天凌子根本不想放开她...... 罢了...毕竟是自己挑起的,他想继续吻...那便吻吧。想来只要不去在意身旁那个“辛芷”,其实感觉也还不错。 就在辛芷闭上眼准备重新投入这段缠绵时,天凌子却放开了她。 将辛芷一把拉至身后紧紧依偎着,天凌子看向另一边的女人道,“你是谁?” “辛芷”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国师为何不认识我了?我是阿芷啊......” 天凌子冷着一张脸道,“是谁告诉你为夫喜欢这个样子的?” 他是对着辛芷说的,顿时她便结巴得说不出话,“难...难道不是吗......” 面前的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是在臆想中构造的,她是辛芷心中最完美的化身,认为只有这样的人间绝色,真正的公主才配得上天凌子。 “嗯?” 辛芷缩着头,感觉天凌子语气有些生硬,下意识地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将人抱紧,讨好道,“朕...我,我错了......” 虽然没办过婚礼,也没夫妻之实...但天凌子喜欢自己这么称呼他,那便随他去吧。爱人自是要捧在手心里,辛芷表示很愿意哄着让着。洲海国都灭了这么久,自己这个皇帝也不需要再朕啊朕的了。 “陛下,”天凌子转过身来看着她,捧起那张羞得鲜红欲滴的脸啜了一口,“为夫只有这么一个妻子,别再考验我了。” 即使那个“辛芷”再完美又如何?他所爱之人从来都只有这一个。 “嗯......”辛芷蹭了蹭他的怀抱,闻着这世间最美好的香味,“我,我也只有你一个......”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天凌子勾起嘴角笑得俊朗极了,而另一边,那个幻化出来的“辛芷”也随风散去。 终于,整个白芒的世界中只剩下天凌子和辛芷二人,他们相依在一起不舍得分开。 良久辛芷才缓缓道,“我知道这里一切都是假的,可我还是很高兴能见到夫君......”她早就发现这里的诡异之处,走不出去的白芒世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这都表现了不寻常之处。 或许,这里是坠入阴间的途中,设下这么一个幻境让她完成未了的心愿。 “阿芷又在胡说什么?”天凌子吻着她的侧耳无奈极了,他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才进入辛芷被防御起来的灵识中却还是没改变这个傻丫头的胡思乱想。 她总喜欢把自己困住。 辛芷不解:“难道不是吗?”她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得更深,“反正我已经死了,夫君你就再抱抱我吧...让我...在去阴间的途中有点儿念想......” “啪!” 臀部被用劲儿拍了一下,辛芷吃痛地抬起头,对上的是天凌子带着怒意的目光,“阿芷在瞎说些什么?”什么阴间?什么死了......他倒是没发现这个丫头还挺会想的。 叹了口气,天凌子解释道,“阿芷这里是你的灵识,等咱们出去了接着抱好不好?” 回味了半天,辛芷才确定原来自己没死,而天凌子则是来寻她的。 “我没死?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天凌子看着她,将两人隔出一个距离,拉着辛芷走到方才匕首掉落的地方捡了起来,“拿它刺向我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不!”辛芷猛地摇着头扑进天凌子的怀里,“你怎么能让我杀你?不可能,绝不要想!” 天凌子道,“阿芷,这不是我的实体。只有把幻想刺破才能够回去。” 幻想也不行! 辛芷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 天凌子叹了一口气,将匕首放在她手中不许甩开,温和道,“阿芷,我们从今再也不会分开了。相信我.....” “可是...”可是她哪里做得到?要把这利刃刺进天凌子的胸膛比杀了她都还难受。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他记得辛芷是十分喜爱小孩的,可是因为常年征战,身体早就遭受了非人的创伤,已经无法生育。 若是他去研究一下如何医治,日后好好修补,应该也是能够将那些创伤修复好的。 “可你得先从这里出去。我保证不会有事,阿芷,相信我......” 他将刀放在自己胸口处,辛芷哭得满脸泪水,她看着天凌子鼓舞般的笑容闭上眼睛朝前方狠狠一使劲。 尖利的刀剑没入了胸膛,天凌子低下头笑了笑,顿时化为漫天深红的花瓣消失在白芒世界中。 辛芷伸出手怎么也碰不到那些花瓣,哭着跪了下去,“天凌子!” 世界开始慢慢坍塌,灵识中石化的少女也化为灰烬,天凌子闭上眼默默从她脑海中退出。 睁开眼,他便看见怀里的少女依旧紧闭双眼,只是她的眼角留着滚烫的泪。 天凌子伸出一根手指将那些泪挑了一滴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咸的。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俯下身将其每一滴泪都卷进口中。舌尖抚过柔软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往下是纤细的脖颈,都无一不让天凌子内心愉悦。 “夫君想要吻到何时?” 一道清丽的声音柔柔地传进了耳里,天凌子低下头,只见那时刻拨动自己心弦的少女睁开朦胧的双眼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嗯?” ------------ 第二百一十九章 认清彼此 辛芷有意识的时候就感受自己身处与一个酷寒的地方,但她却感受不到丝毫寒冷。在经过异世空间里冰河的淬炼后她倒不怕冷,只是身上传来的阵阵靠燃烧灵力而来的暖意让她还是惊讶了一下。 灵识里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那些耳语和厮磨都让她不禁阵阵脸红...即使那些并未真实发生过。 就在这时,辛芷感到一双温暖的唇慢慢滑过自己的眼角,来到鼻翼,一点一点不放过丝毫,像是在品味人间美味,暧昧得不像样。 熟悉的气息让她浑身兴奋得战栗,辛芷知道,再不出声那心爱的男子又会着急了。 果然,只听那吻着自己的人将头埋进脖颈处,带着委屈的腔调道,“为何夫人还不醒,是不是要让为夫把沈飞喊出来才会睁开眼?” “阿芷......”他试着用沈飞的语气温柔唤着,不得不说,这还真是喊得辛芷心里软成了一汪水。 “阿芷,阿芷你怎么还不醒来......”他一边说一边重新衔起冰冷的耳垂,吮|吸得泛了红。 辛芷有些不知所措,她也想醒来抱一抱天凌子,只是眼皮没有力气怎么都睁不开。 接着又听见天凌子道,“难不成不喜欢沈飞,改换那只藕了?” 毕竟无上黑莲中保存着天凌子的魂魄,又与辛芷在十方岛上生活了好些日子,他还没忘记辛芷总抱着那只藕被它灵力所吸引。 越想越觉得可能,于是天凌子又做出在成为无上黑莲时的语气,“再不醒来,为夫罚你抄一百遍妇德! 辛芷:...... 现在辛芷再笨脑子里也拼凑出了是怎么回事,沈飞,十方岛的天凌子,都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分身...... 说来也是有意思,天凌子的三具身体竟然是四种性格。沈飞稳重,心魔狂妄,无上黑莲躯体冷漠且自负,而天凌子除了拥有以上几个性格更是多了个...幼稚......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国师是这样的人呢?不过,她喜欢。 毕竟都是一个人还是有共同之处的,比如...都挺胡搅蛮缠,占有欲也很强。 辛芷想到当年她准备与燕国皇子成亲时,天凌子表面不显,实则私底下已经派了好些人去查探人家,一边看着回禀的消息一边摇头不悦道,“众臣骗我,这燕国皇子根本不是什么良人,哼。” 这些都是后来天凌子走后身旁侍奉的宫人所说。 那时候,辛芷第一次觉得,这人怎么那么心口不一。表面看起来淡漠,但私底下却跟个小孩儿一样。虽然和自己想象中差了许多,但这种反差让她莫名更加喜欢了。 就在这时,天凌子往辛芷的身体里又强行输送了一波灵力,“不光是妇德,还有‘女戒’‘内训’全都朝一百遍,不,一千遍。为夫什么时候气消了才准作罢。” 辛芷内心开怀大笑,还以为天凌子只是个会做法的高人,没想到还知道女戒...... 随着灵力慢慢在体内消融,她顿时觉得尸丹渐渐重新合拢,里面再次充盈了起来,睁开眼,只见一头银白丝滑的长发正盖在她的眼睑上,耳垂依旧被叼着,而身后的双手似乎要将自己揉进身躯......辛芷张开嘴好半天才费力道,“夫君想要吻到何时?” 她是真觉得挺不好意思,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也太放纵了。 听到声响,果然天凌子一顿,立马将耳垂放开凑到辛芷面前,像是只银白的豹子嗅着面前的食物,渐渐地,那双冰冷的眼里透出浓浓的贪婪与欲望,将那稍纵即逝的诧异遮盖得无影无踪。 “为夫想吻多久,就吻多久!” 他语气恼怒极了,眼角红红的,还未等辛芷开口便将那声响含|入口中。 天凌子看起来正是暴怒,可嘴里却温柔而霸道。他强势地夺取辛芷的呼吸,贝齿,舌尖,还有里面的一切一切,都恨不得吞入腹中。 本来辛芷还想挣脱开来,可是嘴唇贴在一起的一霎那,一股细微的电流在触碰到的地方蔓延开来,瞬间传到全身。 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世间万物都不复存在。 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的霸道与占有。 接着,身后的手变换了位置,顺着背脊慢慢向上抚摸,所过之处皆瘫软成了一片,手掌来到肩处,颈间,又绕过发丝捧着双颊。 亲吻渐渐变得疯狂失控,辛芷微微睁眼,只见那双深如黑夜的眸子已是暗潮汹涌,随时能够掀起巨啸。 “唔...嗯......” 似乎感受到辛芷的不适,天凌子最终还是放过了她。总是一丝不苟的银发垂在额前,遮住那情绪莫测的脸颊,天凌子呼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道,“陛下,可否觉得臣逾越了?” 辛芷有些莫名其妙侧过脸没有与他对视,“什么...?” 一会儿喊她夫人,一会儿喊她陛下,辛芷道不觉得天凌子是真把她还当当初那个皇帝供着,恐怕...这是夫妻间的情|趣? 辛芷本身自然是不懂什么情趣不情趣的,只是当年即将要嫁给燕国皇子时,宫中有嬷嬷教房事,给了她好些书看。里面千奇百怪什么都有,看了后才知道这些。 想到这里,她脸色通红闭上嘴不再出声,任由天凌子环抱着自己。 “臣说,刚才的吻陛下是否觉得不喜?” 不喜?怎么可能,要不是她现在还没什么力气,一定高兴得手舞足蹈。 于是支支吾吾道,“还...还行吧?” “嗯。”天凌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似乎确认了什么。 接着,只见他将自己的法袍退了下来,平铺在冰冷的地上,那法袍本就是上古仙器,辛芷躺在上面的一瞬间便感受不到寒冷了。 柔软的锦缎将她包裹着,天凌子表面不动声色,幽暗的眸子里却早已染上赤红的欲|望。辛芷有些害怕和紧张,但更多的是在内心深处用涌动着激动。 没有什么比与心上人融为一体更为美妙的了,这是当初想到与燕国皇子时不一样的感受。 天凌子扯了扯里衣的领口,雪白的脖子漏了出来,隐隐还看得见锁骨,辛芷动了动喉咙感到自己浑身火热。天凌子见她一副要就义的模样不由得勾起了唇,俯下身虔诚地在她额心一吻,“臣活了这么多年,虽不曾与旁人做这事,但好歹也是看过书的...陛下,臣现在就要以下犯上了!” 青白的法盾缓缓从空中绽放,将里面的暧昧与呻吟遮住,玉漱峰外风暴猛烈地吹打着却丝毫无法影响到这山峰之巅上的一抹春色。 那天凌子活了近三千年,第一次行这事,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仿佛是要把这些年落下的通通补回来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的理智重新回到脑中时,便看见身下那满身痕迹的人已经累得睡着了。 她的睡颜毫无防备,娇软的身子还散发着暧昧的气息,天凌子重新俯下身一吻落在耳窝上,喃喃道,“陛下,臣终于等到你了。” *** 等到辛芷醒过来时,见自己蜷缩在一具火热的身躯旁,两人身上盖着薄薄的衣袍,而天凌子身无寸缕躺着......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些天都干了什么。 顿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辛芷悄无声息地从天凌子怀里挣脱,背对着他准备离他远些,可谁知,刚一分开不到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重新拖了回去。 温热的身躯重新覆了上来,还残存着欲望的喘息在耳边想起,“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那气息喷洒进耳朵里,顿时令辛芷无所适从......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想穿件衣服......” 她听到天凌子似乎笑了一声,“穿衣裳?是为夫身体不够暖和?还是夫人尸丹的灵力不够?要不为夫再输送些灵力......” “别,不用了!”辛芷一听,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输送...灵力...... 这些天,天凌子硬是缠着她要,一开始说是怕辛芷尸丹愈合得不够好,非要输送灵力。而那输送灵力的办法除了平日见着的,还有其他令人臊得不行的方式。 她尸丹里的灵力已经要溢出来了...... 以后,辛芷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面对“输送灵力”这四个字。 “怎的不用?”天凌子故作不解,“是为夫这法子不够好?还是夫人嫌为夫不够卖力?”他可怜巴巴地圈住辛芷将下巴搁在肩上,“为夫的灵力都被榨干了,夫人却想着要逃。” “我没有逃......” “那夫人为何穿衣裳?是嫌为夫不够暖和吗?” 说了半天,又绕回了原点。辛芷心里叹了口气,罢了,木已成舟,自家相公还不得宠着点? 于是她回过身反抱住天凌子,轻声道,“暖和,比冬夜的火还要温暖。” 此话一出,空气中的温热迅速降为了冰点。 二人皆是沉默着,良久天凌子紧紧抱住他,暗哑着声音道,“为夫,再也不会让夫人冻着了。” 他看见过辛芷的记录灵石,见过她驻守宗阳城时魔修在城外点火的景象。 冰封的大雪里,她被冻得骨头都几乎烂了。 从今以后,他会好好守护自己的伴侣,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 第二百二十章 返回宗门 辛芷将头埋在天凌子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任由抱着自己。撑起的法盾把风雪阻挡在外面,狂风暴雨之中只有这方寸天地是风平浪静的。 从玉漱峰上下来,两人在山脚下的客栈遇到了一直等待着的鸿钧道人。 见到天凌子一刹那,鸿钧道人惊讶于他的修为竟然重新回到了大乘期,真是让人意外。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天凌子对辛芷的依赖。 他紧紧跟在这位少女身后,拉着她的手不让离开自己半步。鸿钧道人很快便将眼里的些许惊讶掩过,抱拳朝她行礼恭敬道,“见过陛下。” 辛芷不好意思道,“以后叫我名字便是,这里已经没有陛下了......” 洲海国覆灭已久,这皇帝喊不喊都无所谓了。 “好,那以后便以辛姑娘称呼了。” 两人曾经交集不多,唯有一次便是鸿钧道人亲自出面让她不要阻拦天凌子的修行。辛芷从来没有怪过他,相反,有这样一个忠诚的挚友在他身边,还让人放心许多。 后来天凌子的分身沈飞拜入其门下,虽然知道那是心魔,但依旧悉心教导。 “掌门,谢谢你。”辛芷望向他,勾起唇角点头示意。 她想谢谢这位道人一直以来对天凌子的照顾。辛芷深知天凌子一直就不是好相处的人,想必鸿钧道人也是吃了许多苦头的。 听到她的话,鸿钧道人依旧面色如常,回道,“这是贫道的责任。” 他从来深知自己不仅仅是一个修真道士,更是身负对怀月道人的承诺,对宗门的责任,以及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 “既然辛姑娘和师叔都来了,咱们也是时候该回宗门了。朗月传来消息说发现了铁丘山处魔修的踪迹,恐怕是魔族余孽。” 说完,只见天凌子将落叶无痕抽了出来立在半空,光晕乍现,顿时变成了一个大号的青釉碗。 “师叔的碗怎么在这儿?”鸿钧道人诧异极了,本以为那青釉碗没什么用,没想到还能坐进去...... 天凌子瞥了一眼辛芷,见她没嫌弃松了口气,“这是落叶无痕......” 落叶无痕本就是两个法器炼制而成,水月出自南海深渊,青釉碗更是由仙界的玄土打造。若没有强大的修为根本无法将二者相融合。 落叶无痕再次出示足以说明天凌子灵力在慢慢恢复,而且,这还只是他实力的一部分,在魔崇体内还有一颗丹核没有取出。 魔崇带着大能们的丹核逃走了,若放任不管恐留下祸患,此次铁丘山再次出现异常或许就是他在其中兴风作浪。 一路上,鸿钧道人和天凌子商议如何解决魔修的事倒也没避讳辛芷,她坐在一旁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生前她死得太早,许多事情还未来得解决。与魔崇之间的恩怨,不共戴天,何况他手里还有包括自己在内千千万万洲海国百姓的生命。 *** 青琅正在指挥着弟子和妖族重新修建被毁坏的房屋,突然之间狂风大作以为又是哪路魔修偷袭,正欲转身释放讯号符咒,只见一个大碗从天而降落到她身旁。 从上面首先走下来一个中年道士,青琅一见立刻红了眼睛直扑上去,“爹!” 鸿钧道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青琅扑进自己怀里,他下意识地搂住放轻声音,“琅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带着天凌子前往昆仑山,把偌大的宗门丢给了几个弟子和延崇道人。 不过,看着眼前弟子们有条不紊地重新修建宗门,鸿钧道人很是欣慰,他这个女儿还有朗月等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爹,不辛苦的。倒是你......”她看到鸿钧道人脸上有许多被冻伤的地方,若是平常伤势吃些丹药便好了,只是那是仙人交界处的昆仑山上,没一滴雨水和雪花都蕴含着仙界力量,那是凡人无法承受的。 玉漱峰上离仙界近,来自上界的灵压更是让他受了许多伤。 “没事,一点小伤。爹修养几天便好了,你朗月师兄在哪儿?” 青琅道,“朗月师兄收到铁丘山巡查弟子的消息,说那边发现了残余魔修身影,因为爹和师叔都不在,两位师兄便请求前往探查。” 鸿钧道人收到朗月消息时,已经离他发来的日子晚了好几天,朗月见一直收不到回复便只好亲自带着弟子前往铁丘山,虽然血月魔尊已被十殿阎王收走,但魔崇和其坐下几个护法都还在。 这些人犹如豺狼虎豹,随时等待着时机攻陷上山。 鸿钧道人点点头,心道朗月这孩子从小心思细腻,交给他也还是放心。遂侧过身指着天凌子和辛芷朝介绍道,“这二位想必你也已经很熟悉了...还不快向你师叔祖和...和辛姑娘......问好。” 他本想说是师祖婶婶,可一想这两人还没合籍呢,于是便让青琅喊辛姑娘。 看到辛芷如今回来了很是高兴,连忙上前将其抱住道,“你回来了......阿芷......” “嗯,青琅。我的朋友......”面对这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朋友辛芷也不好太过热情,唯恐将其吓着。她轻轻将人搂着,见她还和之前一样活泼开朗心里也放心下来。 “什么呀,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文绉绉......”青琅抬起头看向辛芷不禁愣住了,如今恢复记忆后,面前人的性格比之前沉稳许多,虽然青琅早就知道辛芷的身份,可还是有些不适应。 她连忙松开有些无措,“陛下......” 辛芷拉住她,“叫我阿芷即可。” 青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前人的变化太大了,那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仰望之意。 “好了。”身后的人传来不悦的声音,青琅抬起头见天凌子皱着眉头朝这边走来。 他悄无声息地拦过辛芷,温和道,“夫人你才刚刚醒过来不适宜呆在人多的地方,咱们回去吧。” 青琅看了一眼周围,那些修缮的弟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这儿除了自己和鸿钧道人就没别人了,她觉得天凌子说的人多...是在暗地里指自己? 还有...那声黏糊糊的“夫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师叔祖和辛芷...... 鸿钧道人也怪异地咳嗽了一声,心道这师叔也太过了些,竟然还吃青琅一个小丫头的醋,哪里有个大人模样。再说了至于吗,这不还没成亲嘛...... 天凌子会护短,那他也会,于是朝青琅道,“闺女回去,爹给你带了好东西。” “好...好东西?”青琅的注意力很快被移开了,被鸿钧道人推搡着离开。 辛芷还有好多话没有说,也挺想找个地方两人叙叙旧,看着青琅离去的背影不免叹了一口气寻思着有机会再去找她。 正在出神,身后温热的身体将自己环抱住,天凌子不满地咬了一口耳垂道,“人都走那么远了,还在看什么?” 辛芷早把他的那些小心思看透了,回过身把他乱了的发丝整理好道,“青琅是我朋友,你不必如此介怀。” 这一下天凌子不高兴了,“那我是你夫君,你怎么能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不管,反正你不可与她多说话。” 辛芷觉得好笑,这连婚都没成,怎么就自诩夫君了......但想到两人也有了夫妻之实不禁微微红了脸。 见辛芷不说话担心她生气,补充道,“我也不和其他人说话,好不好?” 辛芷无语地回抱住他,也没直接答应,“走吧,咱们回家。” 没得到辛芷回答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在她提到回家时,天凌子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其实咱们也不用回小院,下面人多,灵力也稀薄。等我把十方岛修好了咱们俩住上面去......” 他们慢慢地朝杏花院的方向走去,雪停了,阳光从云间落了下来,风中还弥漫着焦土的味道。天凌子还在想着两人今后在十方岛上如何生活,“夫人,你想在岛上种什么?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养些灵兽......”正说着,走在身旁的辛芷却停了下来。 越往里走,那些还未被清理的尸体出现在了眼前。 那些残臂断肢有魔尸的,有妖族的,有人修弟子的...... 惨不忍睹的景象告诉众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而这幕后的推动者就是她的皇弟...... 辛子安...... 辛芷紧紧握住拳头,忍着心中那股怒意。 一双手轻轻握住她的,天凌子吻了吻被怒气染得通红的脸颊,不悦道,“阿芷,你没有听我说话?”他淡漠地瞥了一眼面前的这些景象,不满极了。 真是什么东西都能抢到辛芷的关注。 他天生凉薄,活了这么久早就看淡生死,六道轮回生死有命,根本就不是他能够管得了的。如今好不容易和辛芷认清彼此心意,花了那么大代价把她救回来,天凌子不想花精力去掺和任何事,他只想和辛芷一辈子好好待在一起。 可是爱人似乎并没这个想法...... 于是只好将人抱在怀里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别看了......” 辛芷颤抖着双唇,“前面这些...这些人都被魔崇杀了......这个家伙......” 真是个畜生。 ------------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初为人父 她真是后悔当初自己跟个傻子似的毫无怀疑,如果能回到当初,势必一刀宰了辛子安! 感受到辛芷浑身僵硬,天凌子低声哄着,“那为夫帮你去杀了他。” 这样总能讨妻子欢心了吧?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说出的话语却是冷漠而残忍。 不过正在气头上的辛芷并没发现这么说有什么不妥,反而一愣,“你要去帮我杀了他?” “嗯,”天凌子点头道,“如今他修为在你之上,现在定是在拼命吸收我的丹核,这世间除了你夫君谁还能打得过他?”瞧见自己的提议似乎让辛芷的情绪变化了许多,天凌子便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 能够成为辛芷的刀,铲除一切让她不喜的事物都会让天凌子感到兴奋。 仔细想想也是,将分身全部收回后天凌子的修为早已回到了大乘期,除了他没人能够杀得了魔崇。 “嗯,替我杀了他...求你,杀了他!”辛芷抱住他泪水流了下来。 把这祸国殃民的畜生打入地狱去,让他永受痛苦折磨为那些死去的百姓赎罪! 天凌子很享受爱人主动投怀送抱,勾起唇角在她发顶上吻了又吻,“夫人的命令,为夫自然不敢不从......” “你...你做什么......” 而且还是在这种横尸遍野的地方...难道天凌子不觉得膈应吗? “嗯...既然夫人不喜欢,那咱们先回院子里,待十方岛修好了再搬上去。” 听他夫人左夫人右叫个不停,辛芷红了脸羞道,“还未成婚,这样喊不合礼数......” 虽然该做的也做了,可毕竟那是自己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现在回过神来想想确实不对。不过刚一说出口辛芷便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催着天凌子成婚的意思,顿时更是羞涩。 天凌子把人揉在怀里吻了吻道,“夫人提醒得对,等为夫择个好日子便带你去合籍,三媒六聘一样不能少。我家阿芷毕竟是洲海国的皇帝,为夫便给这西洲大陆上的所有有名望的修士、妖族、鬼修发帖,让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他要把这场婚礼办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四海八荒前后一万年再无人能及。 辛芷望着面前这个男人,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看的唇里说着对未来日子的期盼,仿佛如梦一样。 她不禁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曾经被自己尊崇为神一样的男人现在竟然站在身旁,还成了她的夫君,是不是老天可怜她上一世过得太苦,施了个幻术让她做个美梦。 天凌子叹了口气,扬起微笑在她额心弹了一下,“现在清醒了吗?” 辛芷捂着那块有些发红,上面残留着余温的额头,眼眶红红的,“不是......” 接着,一只手揽过她的腰生怕摔着磕着,慢慢从雪地旁走过,天凌子打了个响指,那散在路边的焦尸瞬间被灵力震慑得化为灰烬。 “好了,这下干净了。” 他活了太久,看淡了生死,对生命毫无敬畏。只是现在有一人能够牵动他的心,让天凌子感到原来在枯燥乏味的生命里还能够这样鲜活。 杏花院还是从前的模样,之前与魔修的交战并未波及到这里,反而成了明心宗里的一片净土。 “唧唧——” 从篱笆里跳出来了一个鹅黄的毛茸茸,辛芷弯着眼睛蹲下身,伸出手道,“灵鸡,过来。” 灵鸡不是什么高阶灵兽,只是当时沈飞觉得可爱养来玩儿的,它对于灵力极为敏感,很快便认出面前的人正是曾经居住在这里的那只魔尸。 “唧唧唧!” 它高兴地拍打着翅膀跃进辛芷的手心,依恋地蹭着温暖熟悉的气息。 “唧唧......”虽然说不出话,但辛芷依旧能够感受到它的不舍。 “乖,我不是在这儿吗,没事的......”将灵鸡揽入怀里,辛芷低下头用脸颊挨了挨它薄薄的喙,两人相依的模样让身后的人沉下了脸,可又不能对着辛芷发作,只好将气撒在了灵鸡身上。 “行了。”天凌子走到辛芷面前,把灵鸡一把拎了起来扔进草丛里,“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夫人别在这儿费时了。” 说完俯下身,在她脸上刚刚灵鸡触碰过的地方蹭了蹭,像是要把这儿染上自己气息一样。 对于天凌子这番占有欲,辛芷莫名觉得好笑,她侧过头回吻了吻道,“我们还能有什么事?” 爱人的主动让天凌子浑身一愣,捧着她的脸加深吻下去,等到餮足够了才放开,“怎么没事,咱们的婚礼要请那么多人,不写帖子吗?” 辛芷听闻低下头,耳根红红的。 就在这时,从主屋里传来了声响,“什么婚礼?” 两人双双朝那边看去,只见无相君铁青着一张脸立在门口,越过碍眼的天凌子目光落在辛芷身上。 她生得高挑纤细,眉宇之间有着和琼皇后一样贵气。她英气中带着坚毅,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无相君顿时心里那股对天凌子的气没了,眼光温柔得几乎能滴下水来,他上前两步走到面前,这是第一次这么仔细打量活生生的辛芷。 这是他和琼霄的女儿,是这世间唯一流着他血脉的亲人,她那么鲜活,那么动人。比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上数倍。 “阿芷......”无相君有些哽咽,想到他在人间蹉跎了几千年的岁月,到头来不光弄丢了妻子,还没保护得了孩子。灵潭里,他看着辛芷沉睡的模样心里难受得滴血。 想来两人在异世空间里的相遇觉得真是冥冥中注定,老天都帮他把女儿给找回来了。 现在终于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想把女儿揉在怀里好好疼爱,用余生去照顾她,重新担起身为人父的责任。 “师父!”辛芷看到无相君自然也很高兴,她在去找紫灵君之前就托幻蝶稍口信给无相君,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帮明心宗了! 无相君心里不满她叫自己师父,但眼神依旧宠溺极了,“乖女,还叫什么师父,叫阿爹......” 辛芷:“啊...?” 她什么时候多了个阿爹出来?不对,她爹不是仁安帝吗?这无相君怎么...怎么...... 虽然心里此时惊涛骇浪,可是面对无相君那笃定的眼神便确信,他说的是真的。 辛芷生前便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仁安帝的孩子,因为父皇对她的不喜简直到了路人可见的地步。 琼皇后在时虽然不闻不问,但好歹没亏待过她,自打母后去世,仁安帝的嫌弃更是浮于言表,甚至对于周围宫人欺负她充耳不闻。 一开始辛芷还去找仁安帝告状,后来发现不仅没用,那些欺负自己的皇子皇女反而变本加厉,她便知道恐怕这一切都是仁安帝的默许。 后来更是将她送到了北境那个蛮荒冰原上,成为了历朝历代唯一一个被发配去与魔修作战的公主。 在北境时,她曾想过为什么仁安帝会这样,他不是不疼爱孩子,对于其他皇子皇女要什么给什么,还甚至亲自教导辛子安。 那为何他要这么对待自己? 那时候辛芷想,自己会不会不是仁安帝的孩子?不然为何独独对自己那般冷漠。 现在,她终于揭开了真相,恐怕当年仁安帝早就知道琼皇后怀的不是他的龙种。他对琼霄又爱又恨,琼霄身为皇后背后有强大的娘家撑腰,自然不敢把她怎么样,于是将其撵至郊区一走就是十五年。 无相君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这样莫名其妙突然认亲会不会给辛芷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个孤傲了一辈子的鬼界大能忽然心虚得不行,他要怎么解释自己当初没有在这娘俩身边照顾导致她们悲剧的一生。 无相君在琼霄的墓室里每天都在忏悔,如果自己再强大些,再多个心眼,哪里还会被雪谷这个混蛋暗算。 越想越觉得辛芷不能原谅自己,顿时便愣在原地,脚下仿佛生了根僵着无法移动,他双耳嗡鸣几乎是盯着辛芷的唇在想,她会说什么来责怪自己? 初为人父的无相君,从未如此紧张。 辛芷只是愣了一瞬,仿佛早就心里有了计较,微微笑着看了过去道,“阿爹。” 她的声音清冷而果断,可在无相君耳朵里却是软软撒娇,他高兴得连唇都颤抖了,想要上前把辛芷抱着转几圈却又怕吓着闺女,“你...你愿意认我?” 辛芷笑道,“既是父亲,为何不认?” 无相君仰天大笑道,“好,好,这是我闺女,性子跟你爹一模一样!哈哈哈!” 天凌子面对无相君,就算心里再不喜欢他抢走了辛芷的注意力也不能做什么,心里小声嘀咕着,才不像你,阿芷可爱多了......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担忧之事 辛芷与无相君终于父女相认,两人一齐回到主屋内继续倾诉那相隔千年的关怀。辛芷平日里话不多,习惯于倾听,可现在无相君自打得知有了个女儿,那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 他知道辛芷当初被魔崇当做魔尸重生,很是担心现在的情况于是拉着她快速走进屋内想要替她查查灵脉。 天凌子自然要跟着一起进去,他走在最后,刚准备跨进去便听见门“哐当”一声把他给关在了外面。 “......”捏紧拳头,即便心里百般个不愿意也只好作罢。 低下头,只见灵鸡正好从草丛里扒拉出来,望着他正“唧唧唧”地嚎着还在地上滚了一圈,像是在看天凌子笑话一般,气得他一把捞起灵鸡狠狠地揉了一通。 主屋内,两人坐在一起,这是辛芷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直接的来自父亲的关怀。在她的记忆里,父皇仁安帝一直是个可怕的影子,他排斥讨厌自己,恨不得她在北境死去,如此一来便不用弑女之名,可以名正言顺将她除去。 虽然辛芷没有说,可这早就在她心里成了一块心病。 无相君伸出手将她握住,他从一开始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可面前的少女却没什么回应让人很是担忧,毕竟是父亲,总想女儿对自己更亲近些。不过一想起两人这才刚刚相认也只好悻悻作罢。 他释放出灵力慢慢流入辛芷体内,顺着灵脉渐渐发散到全身。 让无相君惊讶的是,辛芷体内原本因自爆破损的灵脉如今已经修复得很好,上面附着的灵力很明显来自被关在门外的人,毕竟是大乘修士,其修为可与天道抗衡了,修复断掉的灵脉自然不在话下。 可让无相君担心的不是这个。 让他感到担忧的是如今魂魄已经回到了辛芷体内。 魔尸的魂魄被施法人强行剥离,一旦回到身体里过不了多久便会连人带魂灰飞烟灭。 当初的李承安亦是如此。 那个情深义重的驸马就在无相君的面前化成了飞尘,一想到辛芷会成那个样子,无相君顿时心如刀割。 “阿芷......”他可怜的女儿......无相君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最后只得将一切化为叹息。 一向懂得察言观色的辛芷很快便发现无相君的失落,仔细一想恐怕是跟自己有关。 难道...她的身体还存在什么异样? 于是试探问道,“阿爹,怎么了?” 看到辛芷那双清澈的眼里透着不解,无相君将人轻轻揽在怀里拍着背,“没事,有阿爹在...阿爹...会保护你。” 能够救辛芷的只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不断地输入打量灵力将魂魄强行禁锢在她体内,只是这损耗过大,无相君和天凌子的修为虽然高强,可若想要强行将其完全禁锢住是不可能的。 辛芷的身体根本无法保存魂魄,需要外界随时随地用灵力将魂魄困住。她的身体本就已经无法支撑起魂魄了,能撑多少次强大灵力的灌输呢?再说了这种方式他和天凌子又能够持续多久呢? 这种无限制地输送灵力,即使两人修为再高,对他们本身来说也是一种不可逆伤害。 另一种...有也等于没有。 那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 可神在哪里?世间空间千千万万,可没有一个人是看到过神迹。 他可怜的女儿,注定是要离去的。 辛芷将下巴搁在肩上,心里最终确定,无相君是在因她的事情而愁眉不展。 是什么呢...... 她自爆了,虽然被救了回来,可在这一路上都被天凌子随时随地抱着输送灵力...... 是了,她无法离开天凌子的供给。 现在,辛芷终于回想起来了,当初,李承安也和她一样魂魄回到了身体里,可后来他却被无相君一掌拍散了。 可如果无相君不拍那一掌,李承安又能够活多久呢? 曾经李承安告诉辛芷,等魂魄回到身体里他们便会灰飞烟灭。 那现在辛芷恐怕也即将和大家分离。 从屋内出来,抬眼望去便看见天凌子一袭白衣站在高大的杏花树下,纷纷扬扬的花瓣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这仿佛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一副画卷。 顿时,辛芷喉咙哽咽了一下,她真的真的好喜欢现在的生活。 好不容易有了爱人,又找回了爹,可命运就是爱开玩笑,立马又要将这些东西夺走。 见辛芷站在原地不动,天凌子皱了皱眉,抬手抚去身上的杏花朝她走了过去。刚才他站在那里可是想了许久才摆出来这般谪仙似的,不落凡尘的姿势。想着辛芷一定喜欢,却不料爱人竟然惊讶得一动不动。 她应该是被自己的器宇不凡所震撼了吧? 天凌子想着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可转眼一想,若是其他人相貌也生得好看,那岂不是辛芷也如此? 于是,他那稍纵即逝的笑容又变成了丧气。 见天凌子皱着眉头走过来了,辛芷立马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微笑着上前道,“怎么了?” 下一秒,高大的神仙似的人便俯身搂着她,撒娇似地蹭了蹭道,“你和岳父进去了好久......为夫等得腿都麻了。” 说完还假意揉了揉腿。 辛芷觉得好笑,大乘期的人还会腿麻?可转眼想到这是在撒娇也就随他去了。接着,就两人拥抱的姿势,天凌子迅速将灵力灌入怀里人的灵脉,将那马上空了的尸丹重新填充起来。 辛芷眼睫微微一动,在他看不见的视线外咬了咬唇。 从玉漱峰下来开始,天凌子救喜欢粘着自己,同时也为她输送着灵力。 说来也奇怪,她总觉得有时候整个人意识模糊,原来是需要灵力来支撑...看来自己是不是大限快到了? 辛芷感到内心无比恐惧,当年死的时候因为孤注一掷,身边也无亲无故,心里没那么难过,可现在什么都有了,反而生出了怯意。 “咳咳咳......”趴在身上的男人猛地咳嗽了一声,辛芷侧过头,见天凌子迅速地捂住自己的口鼻转身离去,她分明看到那素白的袍子下有丝丝红痕。 天凌子没想到竟然会在辛芷面前咳出来。 他才刚刚将分身融合,又耗费了许多灵力给了辛芷和下山途中,一时之间有些缓不过来...她...应该没有发现吧? 将口中的血渍抹去,忍着丹核的疼痛,天凌子重新换上若无其事的面容回过身来,“这不才刚把身体融合回来还未适应,没想到让夫人看了笑话。” 辛芷顿了顿,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吗? 通常来讲,天凌子说什么辛芷便听着,可现在她分明感到两人之间有一道隔阂拦在中间。 “好,那咱们先回去休息。” 两人挽着回到次房,这间屋子之前被章拓打扫得很干净,说起来,她回来了竟然没看到这小子。 天凌子把被子打开,脱掉外衣睡了上去,在旁边留了一块空地拍了拍,“夫人,为夫感到有些冷。” 他笑得明媚极了,能够融化这小昭山四周的冰雪。 辛芷跟着笑了起来,抿了抿唇也跟着躺进天凌子怀里,她将头紧紧靠在身上,手轻轻搭在那匀称紧致的腰上,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舒服吗?” 抬起头,见天凌子笑眯眯地望着自己,还时不时落下吻让她情迷意乱。 “什...什么?” 天凌子将束发解开,瀑布般的银丝将二人缠绕在一起,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更加暧昧。 “躺在为夫怀里舒服吗?”天凌子重复道。 辛芷垂下眼,正好看到他拉开的衣襟下雪白的皮肤,上面隐隐若现的锁骨勾得人欲|火焚身。 她从未想到自己也是如此放纵之人,美人在前,如春日里肆意飘扬的花朵,用气息和美艳将她毫无空隙地包围起来,“舒服......” 辛芷诚实地回答。 天凌子嘴边的笑容更大了,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为夫可以让你天天如此舒服。” 说完娴熟地支起屏障与外面隔绝开来,他欺身上去将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颇为得意,低下头开始一点一点品尝她那垂涎欲滴的唇。 缠绵缱绻在一次又一次的激烈中达到顶峰,甜腻的呻吟充斥在这个朴素的小木屋里,伴随着窗外飞雪,让人面红耳赤。 不知过了多久,辛芷累得睡着了。 天凌子侧卧在一旁轻柔地抚着她的脸庞。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天凌子站在仁安帝身旁,这个大公主沉默地立在角落里,也不和谁说话,她身上还穿着自己定制的袍子。 嗯......天凌子勾起嘴角想到了什么,看了眼丢在地上的道袍笑得无比灿烂。 等辛芷醒过来时,天凌子早已不在身旁,被子已经变得冰凉显然人已经离开多时。 想到之前那些迤逦的画面顿时整个人羞的将头埋进被子里,突然,她看到自己身上已经被换上了素白的道袍...这...这不是天凌子的衣服吗! 他趁自己睡着了换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天凌子推开门显得有些疲惫,不过他还是带着笑容将辛芷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吻了吻,“阿芷,为夫带你去看我们的家......” ------------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三个迷弟 “家...?什么......” 不由她分说,天凌子牵着手一路穿过层层树林,当他们来到嶙峋的山腰时,抬起头往天上一看,只见半空中飘着个岛屿,那不是十方岛又是什么? 只是如今十方岛要小上一半,有些碎石实在是失去了灵力无法重新合拢。 “什么时候......”辛芷想不通他什么时候去将十方岛修好的。要知道修复一座岛屿需要花大量的灵力......她看了眼天凌子,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疲倦和惨白。 没有任何犹豫,上前抱住他轻喃着,“夫君你没有必要......” “有必要。”天凌子反握住她的手坚定道,“那是我们的家,以后生活的地方......” 家...以后生活的地方...... 这是天凌子温柔的告白,在告诉她今后会给予最幸福的生活......辛芷红了眼眶,她是何德何能可以遇上这么好的人?可是...她还有几天日子可以过呢? 虽然身为凡人,但在重生后到现在因为一直生活在明心宗对修道一事也略有了解,那就是,人无法死而复生。 如今天凌子只是设法将她散去的魂魄强行禁锢着,却没有办法阻止它流逝,这种方法不但无法救她,更伤害施法者的身...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她抱住天凌子将自己依偎在他的怀里,抿着唇一言不发,天凌子还以为她是不高兴有些心虚,试探道:“怎么了?” 摇摇头,辛芷道,“夫君消耗那么多灵...我,我心疼。” 原来是心疼自己的灵力,天凌子心里高兴得很,对于辛芷的关心十分受用,他想,这样的关心越多越好! “不心疼,为夫灵力多得很...咳咳咳。”一个激动不小心引发了灵脉伤势,天凌子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吻了吻那光洁的额头道,“真的,为夫如今乃大乘修士,修复区区一座岛屿自然不在话下...夫人还是想想咱们婚礼怎么办,请哪些宾客吧......” *** 天凌子要结道侣了。 这一消息以雷鸣之势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所有的人惊讶极了,纷纷猜测那能够让天凌子这棵千年铁树开花的女修到底是谁? 有人说,定是个狐媚子勾引了天凌子。 有人说,那女子定是看上了天凌子的道行,想要一步登天。 也有人说,也许是天凌子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突然就想开了..... 不管怎么样,大家对那位素未谋面突然蹦出来的天凌子道侣十分好奇。 鸿钧道人看着桌上一堆信笺伤脑筋地翻开,里面无一不是向来打听天凌子结道侣的事。其中不乏好奇的,好事的,甚至还有这么多年不死心的女修...... 可问题是,他不知道天凌子要办得这样轰轰烈烈啊!而且天凌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根本没给他讲就把这事儿传遍了修真界。 要成亲,还是和个魔尸成亲,自己私下去合籍不就完了?非要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如今鸿钧道人焦头烂额,合上信笺,准备去和天凌子好好说一说。 路过杏花苑,偶然瞥见这里为了一堆弟子,鸿钧道人上前拎起一个弟子问道,“围在这儿做什么?今日课业修完了?” 那弟子支支吾吾道,“不是啊掌门...这里来了几个人妄言要抢师叔祖的道侣......” “什...什么?”抢道侣?这事可不得了,万一让天凌子他老人家知道了抡起落叶无痕一挥,整个小昭山都削没了! 他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从最后面来到第一排,只见杏花院中站着四个男子。 无相君站在屋外皱着眉头,目光从面前的两个少年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低下头看了眼还有一个只打在自己腰间的小屁孩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来的三人不是旁人,正是莫山,章拓,还有小屁孩祝糖糖。 天凌子昨夜不仅修复好了十方岛,更是用自己的灵力将要成亲一事通过飞禽走兽,各种神迹传遍了正个修真界,就差没直接每片叶子上都写出来了。 紧接着,作为十殿阎王之一的莫山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连身体都没恢复好便连夜赶了过来,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另外两个。 祝糖糖两手一抱,噘着嘴道,“我不管,我不干,她当初说了要等我的!”他委屈极了,当初在鬼市时辛芷答应过要等自己长大,祝糖糖这些日子一直勤奋练习法术,个头比之前壮了不少,他如约让自己不断变强大,可是...可是当初与他立下约定的那人却要和别人成亲了! 那他算什么! 祝糖糖知道天凌子就是沈飞,他也接触过,当时就觉得这人不简单,果然如自己所料。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莫山,这人当初跟在雪谷身旁没让他少吃苦头,不过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祝糖糖问道,“你也来了?” 莫山为了捕获血月魔尊的魂魄身体受损,在得知天凌子要成亲的消息后立马来到杏花院,只是此时为时已晚,天凌子早就把辛芷带上了十方岛还很不友好地设了结界。 自打来了明心宗,莫山就收起那副冰冷的模样,成天对众人笑脸相迎。只是他身上鬼气太重,笑起来阴森森的,祝糖糖有些不自在地打了个寒颤。 莫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一旁高大却没有头的男人道,“你...怎么也来了?” 章拓点了点头,“不放心。” 对,就是不放心。 那天凌子在这三人眼中都不是良婿,身为辛芷的迷弟自然要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他们三个目标很一致。 现在的辛芷被天凌子迷昏了头,自然听不进任何话。可她爹无相君就不一样了,他可是一直不喜欢天凌子的。 都说这儿女婚姻大事必须经过父母之命,辛芷那么尊敬无相君肯定会听她的话。 无相君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三个人,对于辛芷的婚事他也是才知道,虽然很不喜欢天凌子,可是目前他也没办法啊。 辛芷如今魂魄快散了,只有天凌子才有这能力救她,而且,在天凌子身旁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其次,他这父亲在辛芷成长的过程中缺失太久,如今想要讨好她都来不及怎么会阻拦女儿要做的事呢? 于是四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还是莫山先发话了。 他带着精致的微笑上前朝无相君拜了一拜,“前辈,晚辈已经将血月魔尊的魂魄封入地狱。” 是邀功来了,另外两人不由自主双拳紧握。 接着只见莫山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个乾坤袋...那是无相君空间的原型。他虔诚地双手递了过去道,“前辈的东西,晚辈如数奉还。” 无相君看了眼面前的盒子有些,这是他曾经的随身空间后来被雪谷打进了异世以为它早已不见了,没想到莫山却找到并交还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无相君对莫山更是满意了,其实左右看看,这小子也不错。 之前这两人的事无相君也知道了,虽然小鬼有时候做事太急功近利,但他对辛芷却是及其上心,在这一千年里也在不断寻找辛芷的轮回,若能成为夫君必定是极好的。 莫山看了眼无相君满意的神情,嘴角勾得更高了,正准备说要不要做些吃食给他,却突然发现无相君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嗯? 他有些不明白,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啊...... 无相君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子灵力根本不够辛芷用啊......虽然自己属意,可实在是没法帮他。 祝糖糖见状上前一步将一块亮晶晶的东西放在无相君手上,“大人,我现在还是只小蛟,不过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今后会成为比父王更厉害的大蛟。” 接过手心的东西,摊开一看,竟然是蛟族的逆鳞。 传说龙族喉下生长着不可触及的逆鳞,而身为旁系的蛟族也同样如此,若他们愿将自己逆鳞献出等于是把性命也交给了那人。 无相君自然不能收,将它重新交回祝糖糖手中慈爱道,“你当然会成为厉害的大蛟,所以将它收好,等你长大了把它给未来的妻子。” 祝糖糖还想说什么,可也许自己底气不足只好收了回去。 章拓扫了两人一眼,又看看无相君,淡漠道,“我的命是陛下的。生生世世,我都陪着她。” 他是做到了的。 生前护着她征战沙场,死后将其送回故国,最后两人一同埋在沙土底下共眠了上千年。此等情谊,不是任何人能够比得上的。 无相君犯难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欲张口,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四人同时看了过去,只见鸿钧道人黑着脸走了过来,他先是好无相君抱拳示意,接着走到剩下三人面前道,“以为送点东西讨好前辈就能有什么结果了?” 祝糖糖有些发憷,上前一步躲在了无相君身后。 莫山微微侧头不去看他。 章拓见两人都不吭声,原本挺起的背脊也有些弯了。 只听鸿钧道人道,“你们对辛姑娘的感情确实不比师叔浅,可是除了师叔又有谁能够让她重新活生生地站到面前来?” 这世间的情真意切那么多,没有谁认为自己的感情会比另一个人差,可是,能够护得爱人周全,保她无恙却是只有那一个人。 ------------ 第二百二十四章 缔结道侣 鸿钧道人再次踏上了十方岛上,如今的灵岛已经不似往日的严冬,上面温暖如春,桃李纷飞,繁花似锦,一派欣欣向荣。 重新修筑后的木屋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简朴了,加高加宽阔了的庭院被精心打理着,灵潭中的锦鲤拖着大尾巴慢悠悠地游着,灵鸡有了新的朋友,是天凌子不知从何处抓来的兔子。 柔软的草坪还泛着露珠,鸿钧道人这才回过神来,天凌子真的变了,他收起了棱角变得温柔、和蔼。 或许说他的柔软一直都只给那一个人更为贴切。 “修贤何事?” 身后,天凌子走了过来。他自然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想到鸿钧道人已经解决了怎么还找上门来。 他在十方岛上设下结界,除了鸿钧道人任何人都进不来。 鸿钧道人有些埋怨,“师叔要办婚礼,作为掌门我怎么不知道。” 天凌子听闻想到自己确实没有知会他,轻笑一声,“那便麻烦修贤了。” “哼......” 他真的委屈,作为一直照料天凌子上千年的人,他竟然是通过别人的信笺才知道师叔要成婚,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人向来我行我素,如今好不容易稍微有点改变,鸿钧道人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期盼太多了。 “那要宴请的宾客可想好了?” 天凌子想了想,怀月真人已经陨落,平阳星君如今找不到人,他熟悉的一个个都不在了,只剩下几个师侄。不过辛芷倒是有许多朋友,还认了无相君这个亲爹回来。 他笑了笑,“开山便是。” 于是,明心宗决定开山三天,又天降灵雨答谢前来参加婚礼的来宾。 婚礼由明心宗的三位长老亲手操|办,今日是结缔道侣的日子,延崇道人、鸿钧道人、正阳君一开往常褪下了终年不变的道袍,换上了凡间喜庆颜色的衣服。 底下弟子们一看竟然能够穿花花绿绿的衣服高兴得很,纷纷效仿着到小镇上购置了许多衣裳回来,天知道穿了这么多年的道袍早就想换了。 前来参加婚礼的人有许多,不仅是修真界,还有妖族、鬼修等等,一时之间,清净的小昭山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大家都是来看天凌子和他的道侣,一路上都充斥着讨论两人的话题。 天凌子的道侣何许人也?那可是打败了紫灵君获得青睐的人,怎么能不让人好奇? 要知道紫灵君可是修真界最强的女修之一,而且,她还是个丹修。 自古以来剑修主攻,丹修辅助,两人不论是从道法还是样貌,甚至连脾性都是般配得很。 别说外界,就连明心宗的一些不知情的弟子都以为紫灵君是天凌子的道侣。 现在,天凌子竟然要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而且还是亲自让灵兽传达,可见那女人在其心目中的地位多么重要。 所以,这女修到底是谁?她又是怎么拿下这位老祖宗的? 吃瓜的修士们众说纷纭。 莫山笑着跟在无相君身旁替他介绍前来的宾客,无相君依旧冷着脸,不过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他的敬仰。 身后有两人说话传到了莫山耳里,“听说那天凌子道侣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比狐族的都还勾人......” “也难怪天凌子为了她,冲冠一怒为红颜,把那洲海国给沉了。” “诶?她是那个...那个洲海国的人?” “可不是嘛,当年天凌子就是下山历劫遇到了这女子,两人你侬我侬都要私定终身了,可就在天凌子会明心宗之间,那姑娘就被魔修给杀啦!” “那可真是太惨了。” “对呀,那女子后来成为鬼魅久久徘徊在人间等天凌子,听说连鬼王蛟王都拜倒在她裙下......” 莫山一愣,这是说的自己和辛芷? 于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倒是想和辛芷有什么,可人家不愿意...... 这一声笑惹来无相君的冷眸,莫山摇摇头,其实看到阿姐能够找到天凌子,他也是真心祝福。毕竟自己实力太弱......可若一旦那天凌子对她不好,他也会想尽办法把人夺回来。 无相君自然也听到了那两人的对话,不过他想的是,自己女儿虽然是好看,可是...凭良心说和勾人狐媚完全扯不上关系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口不择言。 可是现在又不能发脾气,好气。 于是他朝莫山冷着脸道了一声,“你守着。”便拂袖离去了。 很快,婚礼的时间已经到了。 各路人马纷纷翘首以盼,就想见一见那传闻中的狐媚子辛芷。 首先走来的是天凌子,他穿着华丽的大红喜服乘着仙鹤从十方岛而来,见过天凌子的人少之又少,大家都一直以为这个老祖宗是个白发须眉的老人,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容貌绝顶。 谪仙般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恨不得跪倒在地蛰伏。 “这是天凌子吗?”有女修红了脸问道。 “当然是了!” 话音一落,绵绵灵雨从天而降,众人仰头吸收这纯粹的灵力,那是天凌子给大家的答谢礼。 “哎,那狐媚子可真是好命。”又有女修叹了口气,恨不得站在天凌子旁边的就是自己。 紧接着,西面又有一蛟龙腾空而起朝这面跃来,蛟族一看,那不是自家的蛟王吗! 祝洪化出原型让辛芷乘坐在它身上,一边吐着水柱一边平稳地飞行着,他还嫌出场不够宏大,又吹了几朵云在身旁,看起来颇有仙女下凡的模样。 “陛下,去吧” 来到中庭,他俯下身让辛芷下来。现在大家终于能够看到那传说中的狐媚子了,于是争相伸着头张望,只见天凌子大步迈向辛芷,牢牢扣紧她的手,在众人的目光下...竟然亲了她! “啧!” “哇......” 场外传来羞答答的惊叫,辛芷红了脸小幅度地推搡着他,抬起头,落进天凌子宠溺温柔的眼里道,“这里人多...我们,我们回去再......” “你是我夫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天凌子有些不满,她还是在意自己的身份。正是因为这样,才要把最好的东西捧到面前告诉她,你是值得的。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听见鸿钧道人在台上不满地咳嗽声后才携手上前,辛芷红着脸,见大家都望着自己不免有些紧张。当年她继位为王时都没那么紧张,可现在......在众人的视线下有些不知所措。 那时候,天凌子也是陪在自己身旁,他毕恭毕敬地整理好辛芷的朝服,将冕冠上的琉璃珠串拨至额前遮住那稚嫩的脸颊温声道,“陛下不要怕,臣会一直陪在你的身旁。” 无数百姓在城楼下纷纷行礼,漫天的花瓣被风扬起,如今,自己身旁依旧是天凌子,只是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他成了她的夫君。 大家总算是看清了辛芷的容貌,让人惊讶的是,她并不是传闻中拥有狐媚脸蛋的女人,相反,她一身贵气不可直视,就像是天生的王者站在天凌子身边一点都不输他。 两人并肩而行,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前面站着的是无相君,他看着两人朝自己走来忽然有些鼻酸。 琼霄,如果你在天有灵,是否能够看到我们的女儿出嫁。 她太美了,就像当年的你一样。 “爹。” “...爹。” 两人同时喊着无相君,被这么两个小年轻一喊,他脑袋都晕了,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好孩子!” 可不是高兴吗,天凌子外貌乃修真界美男子排行榜上第一名,实力强大,还那么宠溺他的道侣......恐怕再也没有比他更优秀的人了。 女修们羡慕得眼红,跺着脚只恨那台上身着朱红嫁衣的怎么不是自己。 天凌子牵着辛芷的手来到日月祭台前,她背脊笔直目视前方,神色淡漠,而身边的男人一脸宠爱,那眼神都要把人给溺死了。 这怎么看...好像都是天凌子喜欢她更多些吧? 天凌子悄悄挠了挠辛芷的掌心,她侧过脸望去以为有什么事。 “嗯?”辛芷发出一个鼻音。 然而身旁的人只是含笑紧紧地望着自己,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雾在他身上笼了层金光,斜飞英挺的剑眉蕴藏着锐利,淡雅如星光一般的眸子里,全是自己的身影。 他张开嘴没有出声比划了几个音,辛芷看出来了,他说的是:“别害怕,我在你身边。” 啧。 别过头,辛芷脸红红的...她才没有害怕。 曾经她害怕未知的将来,可现在却不怕了,因为今后的一切都有这个人与自己共同面对。 天凌子手腕一转,抽出自己的心头血与辛芷交换,以后,他们之前便多了一层羁绊,不论对方在哪里,他都能够感受到。 “嗷——嗷——” 仙鹤成群结队地从空中飞过,洒下五彩的花瓣祝福着二人。正阳君兴致也来了,大袖一挥,数百张符咒洒向天际。 “砰砰砰——” 不同颜色的烟火在天空中绽放,热闹极了。凤族和蛟族一齐朝天长鸣,以族内特有的方式传达着祝福,顿时山河震撼,周围失去颜色,只有那被幸福包围着的二人相依相偎,彼此诉说着爱意......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再次被袭 十方岛上,辛芷枕在天凌子的膝上闭着眼,谪仙般的男子轻抚着她的发丝,坐在杏花树下看着云海翻涌。他两手指尖输送着灵力,顺着额心传入辛芷的身体里。 此时已经距二人缔结道侣过了两个月有余,每天他们都彼此陪伴在身旁,日子实在是美满。天凌子有时候在想,为何自己没有早些做出这决定,最好就是在洲海国时就将辛芷绑在身旁,这样一来就能更早享受这良辰美景,佳人在怀。 这两个月以来,二人世界过得实在是太幸福,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辛芷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差了。 她从开始只需要一天输送一次灵力到现在时时刻刻都必须呆在天凌子身旁,魂魄散去是必定的结局,天凌子随时随地都在试图禁锢她的魂魄。到现在为止,她昏睡的时间几乎占了一天的大半。 好不容易两人在一起了,怎么能够容忍再次失去她? 为了保住辛芷的魂魄他必须损耗修为去稳住,可是这样对自己的伤害太大,而且天凌子本就没恢复好。通常分身融合起码得闭关大半年才行,现在,天凌子不光要一个人撑起小昭山周围的法盾恢复四周的灵力,同时还要救辛芷。 结界突然有了异动,是鸿钧道人来了。 只见这位明心宗掌门迈着急促的步伐匆匆走来,看着天凌子愣了一瞬,脸上顿时担忧道,“师叔!” 两个月不见天凌子,只见他的灵力相比之前已经弱了许多。 天凌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双眼的疲惫已经再也隐藏不住。 “...师叔,要不把法盾收了吧......” 一直以来,小昭山的灵气都被天凌子锁在法盾里,循环往复还能更加浓郁,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弟子们获得更充沛的灵力还可以避免其他宗派的修士盯上明心宗。 如今明心宗受到魔族重创,如果将法盾收起来必定会让其他宗门觉得有蹊跷,而且还会让魔族有机可乘。 天凌子抿着唇不出声,只听鸿钧道人又道,“师侄我今日来此,是想向师叔请示下山。” “下山?为何?” 鸿钧道人身为掌门通常不会下山,此次前来请示恐怕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只听他解释道,“朗月下山已经有两个月有余......可不知为何还未回宗,连消息都没传个回来,恐怕出了什么事......” 如今正阳君受伤,延崇道人脾性太过暴躁,好在他最为熟悉宗门事项,让他来代为掌管明心宗再合适不过了。所以最适合去查探的只有鸿钧道人。 天凌子定眼望着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可接下来只见他脸色突变,又迅速后退了两步,伸出手在半空中凝出落叶无痕的形状。 一瞬间,整个十方岛杀气腾起,惊得鸿钧道人连忙后撤拉开距离,“师叔你怎么了?” 天凌子抬头一看,朝着鸿钧道人额头顶上用力一挥—— “碰!” 落叶无痕在空中与一道黑色的烟雾相撞,两道力量撞在一起顿时整个十方岛都被震得摇晃了起来。 这道力量极为强大,几乎不输与天凌子的出剑。 余波在空气中震荡,狂浪把小昭山上的积雪吹散开来,天凌子后退一步重新摆出架势,瞥了一眼被掀起的才种好的花草,此时已经成了残花败柳,灵鸡被吓得躲在屋檐下惨叫...... 他不悦地抿了抿唇,担忧地看向木屋内正在沉睡的少女,也不知她有没有被惊醒。 “师叔!”鸿钧道人一把上前想要去扶天凌子,却被他拉至身后。 “如今你恐怕是走不了了......” 这头鸿钧道人还未下山,对方却找上了门来,只见天空被撕开一个巨大的黑洞,源源不断的魔气从里面漏了进来。 纯净的灵气瞬间变得浑浊,鸿钧道人突然觉得连呼吸都感到不顺畅,不过毕竟是见多识广,立刻就察觉出是魔族的人来了。 没想到魔族这么快就攻了过来,而且对方竟然还能够撕破虚空...这足以说明,他们有了渡劫以上的大能。 而天凌子那一剑竟然被挡了下来,看来这位大能恐怕已经有了大乘境界。 对方有备而来,而明心宗还在重建。 鸿钧道人面色沉重恐怕此次才是明心宗真正的浩劫...... "师叔,对方恐怕再大乘以上,我立刻启动后山法阵!" 说完,他立刻换出法剑准备前往后山,天凌子站在原地凝视着,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神情,“修贤,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什...么?”鸿钧道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接着便感受到一股温柔却不容反抗的力量将自己推开。他的身体被掀了起来,飞出了十方岛结界,从空中直落而下。 在掉下十方岛之前,他听到天凌子温声地交代了一句,“照顾好阿芷。” 鸿钧道人想说的话有很多,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为何听着像是在告别? 难道是天凌子又准备用什么自伤八百的方式去与敌人对抗? 想到这里,鸿钧道人顿时觉得整个背脊都凉了。 他运起灵力朝身后即将撞上的山石一击,反身重新御上剑企图回到十方岛。 突然,空中有道黑色的影子扑了过来,鸿钧道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撞了个满怀...... “唧唧唧——”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耳边响起,他一愣,只见一只小鸡从怀里探出了脑袋,它两眼发红,哆哆嗦嗦地叫唤着。 “灵鸡?” 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天凌子将灵鸡也跟着赶了出来,若不是自己接住了它,恐怕摔下去都没命了。 他拽着灵鸡的翅膀,在脖子处发现了个项圈,鸿钧道人伸手摸了上去疑惑道,“这是什么?” 轻轻一按,那根项圈突然越变越大,最后竟然成了能够容纳一个人的空间! 鸿钧道人往里面一看,昏暗的空间里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辛芷又是谁? 他立马关上空间,抓着灵鸡朝怀里一塞,大喝一声,“起!” 浑浊的灵气里,鸿钧道人觉得自己运转灵力都有些涩,好不容易回到了十方岛,然而,却被一层坚固的结界挡在了外面。 “这是师叔刚刚设的结界?” 结界固若金汤,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也出不来。 所以他这师叔是打算与那魔修死磕到底了?甚至...甚至还把辛芷都送了出来。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花了那么多精力救回来的人又准备去送死,鸿钧道人气得咬着牙,愤懑地转身离开。 结界之中,昏暗得几乎看不出十方岛本样,天凌子一身圣洁的月白法袍站在其中,让人不敢直视。 “呵呵呵......” 空中时不时传来缥缈的讥笑,试图让天凌子变得愤怒。 “没想到你竟然冒着被本尊杀掉的危险把辛芷送出去,果然国师不论在什么时候依旧把她放在第一位......” 天凌子眉头一挑,冷冷道,“辛子安,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那被撕裂的虚空中走出来一个削瘦的身影,兜帽掩盖着他满是魔纹苍白的脸,乌黑的唇泛着不自然的怪笑,他看着天凌子嘴里念着,“国师,我们又见面了......” 之前心魔曾经短时间去投靠过他,天凌子想到这里便觉得膈应。 那个心魔当初就是打着要恶心自己的主意去找辛子安,还好它没那么傻真的去帮人家灭了明心宗。 “辛子安。”天凌子低声回了一句,那语气比玉漱峰上的万年寒冰还要冷,打定主意了不想与辛子安多纠缠。 如今,辛子安显然已经是融合了大部分的丹核,他的实力猛增恐怕与自己都要打成平手,当务之急是速战速决,否则后患无穷。 “怎么了国师,你这模样像是要吃掉我一般。”辛子安,也就是现在的魔崇笑道,那模样仿佛是见着多年的老友。 天凌子打量了他一眼,皱起眉头不悦,“看看你现在成什么鬼样子了。” 他素来不喜将情绪显于脸上,只是看到这个曾经自己教过的学生竟然成了魔修的头领,实在是感到心寒。 辛子安与魔族勾结残害皇室,更是让洲海国的百姓们陷入地狱之中,他罪不可赦,无耻至极。 然而魔崇却似乎没听懂,假意看了自己的两袖更是钻牛角尖道,“鬼样子?好歹我也是个人型不是吗?国师总是偏袒皇姐,她都成那副模样了你还是更喜欢她。” 魔崇在坠入魔道之前便一直想不通,自己顺风顺水的一生怎么就因为辛芷变得如此凄惨。 他本该继承皇位,却被她半路截了个胡,甚至连父皇也不喜欢自己了。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疏于辛芷,天凌子却不愿意教他长寿之法,反而在临走前给了辛芷一颗长生丹药。 虽然琢磨不出到底从什么时候自己的人生开始改变,但那个罪魁祸首一定不能饶恕。 天凌子懒得听他的一派胡言,既然曾经身为他的老师,那这个祸水便由自己来亲手斩除吧。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师徒对峙 看到天凌子如此冷漠,魔崇像是自嘲一笑道,“国师还是如此不喜欢我...既然如此,那便怪本尊不客气了!” 天凌子觉得他简直是虚伪无比,惺惺作态,从未觉得看到一个人竟然能够如此作呕。 “你有何必做出这副模样?”说得好像不是他找人来挖自己丹核似的。 然后现在竟然来怪自己为何不喜欢他? 天凌子有些想给他一记白眼。 最气人的是,他居然还那自己和辛芷比较,这能比吗?一个热诚善良,坚韧而不屈,仿佛是容纳了世间最美好的品德。另一个则是阴沟里的臭虫,到处恶心人,为了实现自己长生的目的不惜把自己的族类全数献祭,这种人比血月魔尊还阴毒。 血月魔尊是纯魔,天生没有感情,杀戮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在魔族中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是会被别人吞的。可魔崇就不一样了,为实现长生之法,不惜杀同族,嗜其魂,甚至还一直筹谋着夺取自己的丹核。 好在那丹核是在无上黑莲体内所化,如果真的是自己的丹核那恐怕早就没命了。 晶莹透明的结界逐渐被魔气侵蚀,魔崇带着邪笑隐匿在魔气中,刹那间,铺天盖地的黑雾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将天凌子围绕了起来。 那些魔气逐渐幻化成了人脸的模样,一张又一张,狰狞着围住,张着嘴嘶吼。 天凌子垂眼看着它们,在数万张脸中突然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那是曾经收留他,并赐予无上高贵身份的男人,此时却被自己最宠爱儿子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魔气之中,永世永生无法|轮回。 “你竟然把仁安帝的也吸食进了自己身体里......” 他能够理解魔崇对辛芷的不满,毕竟她半路截走了皇位,可对仁安帝下手是怎么也想不通的。当年仁安帝在世时对魔崇可是要什么给什么,恨不得把他给宠上天去。 没想到,这个儿子还是没能放过他。 “父皇?”魔崇的声音环绕在周围,每一张面孔都发出同样的声音,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辨认他的真身在何处。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魔崇冷嗤一声道,“是啊,我的父皇可真好,要是他一直对我那么慈爱就好了......可是为什么他却最后帮助辛芷那个贱人!” 果然,魔崇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一向把自己宠在手心里的父皇突然之间就变了。 天凌子冷冷道,“当初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便知道被魔物缠身。只是却没对任何人讲,那东西虽然是魔物,却虚弱得根本无法附着到人的身上去...如此一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魔物被你默许寄生。” “后来,我得知仁安帝还有一女儿被放逐北境,便觉得奇怪,她到底犯了什么事才会让仁安帝做出如此决定。经过旁人告知才明白,原来是钦天监告诉陛下,这个姑娘将来会克父克母,甚至还会让国运衰落。” 当时天凌子听了便觉得愚昧至极,他们修真人士尚且无法完全參破天道,区区凡人怎么就这样信誓旦旦将所有气运的盛衰推给一个小姑娘? 后来他发现这名钦天监与蕊皇后走得很近,于是觉得这恐怕是皇室争夺权力的一出戏罢了。 魔崇果然愣了片刻,但依旧道,“你早就知道了...不愧是国师,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那为何你要帮我瞒着?” 为什么? 自然是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来,说服仁安帝让辛芷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而且当时血月魔尊和魔崇并未在朝中掀起什么风浪,天凌子自然不把这些小打小闹放在眼里。 只是后来在与辛芷的相处中,他发现这个孩子的人生已经这么波折了,可为什么那双眼睛依旧是无比澄澈清亮? 她那腔对自己的爱意,简直是要溢出来。明明与自己走得那样近,却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一句,她总是带着微笑,好像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幸福吗?自然不是。 刚出生就被赶出宫里,回来后又被驱逐到北境,即使回到宫里也是受着宫中每一个人的非议与欺凌。 天凌子曾经问过她,为何不反抗? 可辛芷只是一愣,随后笑嘻嘻地拍着自己的手臂道,“我武艺好,这些小打小闹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威胁,若还手了不就是欺负他们了嘛。” 在她心里,这些暗藏在深宫中的算计竟然只是被形容为小打小闹,天凌子知道这只是辛芷的无奈,她的一言一行都在蕊皇后的监视之下,稍有动作便会被责罚。 这些人一直都在寻找她的把柄,宫中的生活如履薄冰,这样下去,恐怕被人暗算死在宫里都无人问津。 他觉得辛芷这么美好的人,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直利用自己的身份帮助她,没想到由此招来魔崇的妒忌,更是最后将人给杀了。 “我从未帮你瞒着,相反,是我告诉仁安帝,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话音一落,只见从暗处突然袭来一道灵力,他侧身抡起冷剑将其挡住,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攻击。 天凌子在空中跃起,躲过那一道道袭击,落叶无痕迅速分裂成八枚长剑,纷纷朝八个方向射了出去。 “轰!” 魔气与神剑的灵气相撞,在结界中炸裂开来,浑浊的灵力将魔气吹散,它们纷纷撤退到一旁,接着,只见这些魔气又迅速重叠变高,凝成了一个巨人的模样。 那巨人如豺狼一般俯视着他,咧着嘴恶狠狠道,“是你......是你挑拨我与父皇的关系!”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说罢,他虎躯一震,比方才更加强烈的魔气振发而出,天凌子在立刻向后撤并且竖起一道法盾,将那魔气挡在外面。 他一边躲避着魔气的进攻,一边淡漠地说着当年的真相,“我告诉仁安帝,这钦天监早就被蕊皇后收买了,而且,你才是克父克母,造成洲海国灭亡的人。” 蕊皇后一生胆战心惊,在辛子安出生时,钦天监便测算出这孩子恐怕是不祥之兆。她手下的人先一步将钦天监收买,并且把测算的结果改掉。 如此一来,魔崇的命运便被改写。 仁安帝虽然不是什么好皇帝,但和江山社稷比来宠爱的皇子又算的了什么?当他得知魔崇才是那个会毁掉洲海国的人时更是毫不犹豫地将他废掉。 三公主辛平婉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无法成为合格的皇帝,如此一来,只有经历过磨炼的辛芷才是最好的人选。 就这样,辛芷顺利被立为太子,并且最终成为九五之尊。 “什么...?”魔崇只是稍微一愣,天凌子立马从天而降,一剑刺向他的后脑。 “啊——” 他穿过浓浓魔气,顺着最中心魔核散发出来的光芒找到了魔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挑了起来。 天凌子没有丝毫犹豫,落叶无痕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光芒,将魔崇一剑刺穿! “唔——” 魔崇还未来得及逃走,落叶无痕还在身体里突然爆发出强大的电流,“不要!!啊啊啊——” 他浑身被电得焦黑,这就是大乘的力量。 这是天凌子苦修了两千年才人剑合一,他的一招一式把灵力打出最完满的力量,岂是融了别人丹核走捷径能够比拟的? 他抽出落叶无痕再次狠狠地刺进魔崇的丹田,只听“咔嚓”一声,那魔核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不..不不!” 魔核碎了,魔崇惊恐地逃也似地离开,然而天凌子似乎没打算放过他。 落叶无痕剑尖朝下立在半空中,瞬间,那地上蔓延出冰白的法阵,那是幻剑影宗诀! 这是自天凌子恢复后第一次使出神剑阁的绝技,幻剑影宗诀在每个阶层所使出来的力量都不一样,金丹期的沈飞可以召唤出四把水月,分神期的心魔能够召唤出八把,大乘期的“天凌子”不是天凌子本人,则无法召唤出落叶无痕。 如今他们重新融合在一起,威力自然不容小觑,只见法阵蔓延至魔崇脚下将他的腿冻住,寒冰慢慢侵蚀着他的双腿,不一会儿便感到脚无法移动了。 魔崇站在原地回过身看着天凌子的眸子,道,“国师可知道为什么我如此讨厌辛芷?” 他惨淡一笑,“你可听说过神龙圣体?” 神龙是上古龙族神物,蛟族自称是它们的旁系,不过一个是神族,一个是妖族,自然不可比拟。听说神龙族与蛟长得也极为相似,只是比它们大了至少两倍以上。 神龙身为神族,被天帝派遣至仙人交界的昆仑山脉驻守,听说曾经上古魔族与它们有过一战,神龙族的头领身受重伤被一凡人救下。 为了报恩,神龙族首领将自己的逆鳞取下融进那凡人的血脉之中,从此,这人的后代必定手神的庇佑。 这便是神龙圣体的由来。 ------------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神龙圣体 魔崇匍匐在地上宛如一张破败的抹布,狼狈至极。兜帽下,猩红的双眼留着血泪,在苍白的脸上滑出一道又一道的泪痕。 落叶无痕散发着阵阵寒气守护在天凌子身旁,只见他迈着步子走向魔崇,浑身尽是杀气。落叶无痕的剑尖离魔崇一尺远,杀意将他逼得几乎无法反抗。 这是真正大乘期的实力,是那些靠强掳而成的人无法触及的高岭。 魔崇捂着心口咳嗽着,讥笑道,“你说,明明都是父皇的子女,凭什么她可以进宗庙而我却不行?” 那是很久之前,琼皇后还在的时候。 供奉着先祖的宗庙里流传着令人害怕的传说:子时之后不可留在宗庙里,否则会惹怒先灵。 曾经就有个皇子跑到里面去玩儿,结果出来的时候人都吓傻了。 魔崇和三公主辛平婉听说后立马产生了兴趣,他们将辛芷瞄准成了即将倒霉的人,特意把她骗到那里将宗庙的门锁上,让人无法从里面出来。 夜晚里面没有一个人,只有等到卯时才有宫人进来。 也就是说辛芷会在里面呆一夜...... 等到第二天早上,他听到宫人们说大公主在宗庙里被找到时,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上连忙询问道,“她现在可还好?” 那些宫人以为魔崇是关心辛芷于是急道,“太子殿下怎么不穿外衣就出来了,待会儿又病了可怎么得了?放心吧,那个冒失鬼不知怎么把自己锁进了宗庙里,现在陛下可是生气得很呢!” 魔崇不死心又继续追问,“那她现在...有没有疯癫?或者有没有生病?” 宫人嗤笑了一声道,“那小贱蹄子身子骨那么壮实怎么可能有事,连风寒都没有,啧,看这次陛下要怎么责罚她!” 没有生病。 更没有传说中的疯癫痴傻...... 难道宗庙的传说是骗人的? 得知这消息后三公主立马赶了过来拍着胸脯道,“我没胡说,这宗庙传闻是真的,藏书阁里不都记载着的吗?” 记载中那名倒霉的皇子不一定是因去了宗庙而受惊,但辛芷的确是在里面关了一晚上没半点事情。 之后,仁安帝罚辛芷前往宗庙扫一个月的地,还规定酉时之前必须扫完里面的五个灵堂。 那时候辛平婉不死心地告诉魔崇,干脆亲自去一趟宗庙,一来看看那传闻的真实性,二来则是辛平婉发现这又是一个嫁祸辛芷的好办法。 私闯宗庙仁安帝的惩罚不轻不重,可如今太子和公主若是咬定是辛芷将他们关在里面,那就是陷害皇储的罪了。毕竟辛芷武艺太过高强,而两位皇子皇女又深得陛下喜爱,若一口咬定她故意将两人关了起来,到时候仁安帝必定会听信爱子的话。 他记得两人躲在祠堂最深处的柜子里,听着辛芷关上门上了锁,落日黄昏在宗庙深红的窗沿上留下最后一抹亮光后,转眼便没入了黑暗。 原本就空旷且显得肃穆的宗庙在没了阳光的照射后多了一丝阴森的气息,辛平婉激动极了,在里面到处瞧啊逛的,魔崇则是娴熟地找了个看起来比阴冷的角落走过去坐下,辛平婉见状埋怨道,“皇兄你怎么去那儿坐?这么阴冷的地方待会儿若是犯病了可怎么得了?” 然而魔崇却没有理会,只是将手握在唇边咳嗽了两声道,“皇妹你可知道为什么咱们比不过辛芷?” 私下里,他连一声皇姐都懒得叫。 辛平婉一愣,随即脸色沉下来,“皇兄怎可将自己与那小贱人相提并论?” 宫人、妃子还有皇上明显是更加宠爱与他们俩,至于辛芷早就如同烂泥被大家踩在脚底下无法翻身。 然而魔崇却摇摇头道,“宫人们还有妃子们都是看父皇脸色行事,我身为太子,你又是嫡公主,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可你忘了,宫里还有一人,他被众星捧月,甚至连父皇都要敬他三分。” “国师?”提到天凌子,辛平婉的眼睛都放光了。 魔崇点了点头继续道,“国师向来高傲,有时连父皇的脸面都不给。可他却三番四次帮助辛芷...皇妹你说这是为何?” 他的话点到为止,因为两人将这段时间天凌子和辛芷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天凌子是活了上千岁的得道高人,又修无情剑道,恐怕大伙儿都会以为两人有私情。 就是因为他太过光明磊落,更是让魔崇和辛平婉感到羞耻。魔崇想要追随天凌子修道被以没有灵根为由拒绝,而辛平婉更是不自量力地去肖想国师,气得仁安帝扣了她大半年的俸禄。 提到这事,辛平婉面色顿时狰狞起来,往日那贤淑美好的脸庞青筋突兀,“她算个什么东西,啧,若没使诈勾引国师,怎么可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成日护着她?” 魔崇摇摇头叹了口气,“你看,这就是你输给她的地方。辛芷此人心思缜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在外人看起来就是识大体,被全皇宫的人踩在底下连声都不吭,你能做到吗?” 辛平婉冷笑不屑道,“识大体?呵呵,她会什么,你瞅她那副样子寒酸得连衣襟都洗得发白了,真是丢皇室颜面。” “你啊...”魔崇就着那块阴冷潮湿的地板直接躺了下去,“如此刁蛮强势哄哄周围几个公子哥还行,成天这样小女儿骄纵国师怎么瞧得上?多学下人家隐忍和示弱,” 说完就不再理会,闭上眼睛小昧。 辛平婉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上前问道,“示弱?”她美丽的眸子转了一圈停留在魔崇身上,似乎懂了,于是轻声一笑,“对,皇兄说的对......” 接着,他听到堂内的门轻轻关上的声音,这里的三个祠堂都连在一起,看来辛平婉是去了另一间祠堂。魔崇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燃烧着的灯烛旁,一块块肃穆的排位上,最终重新闭上了眼。 或许是地上的阴气将魔崇冻醒了,这一夜他醒得比平日早了好几个时辰,天边的云还是乌黑一片,紧接着,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惨叫。 “啊啊啊啊——” “来人啊,救我!!!” 魔崇听出来那是辛平婉的声音,立马起身寻了过去,可是,她的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而门则被辛芷走前锁上了! 辛平婉是怎么去外面的?她遇到了什么? 他奋力地拍着门大喊道,“皇妹!你在哪儿?” 可是辛平婉听不见,依旧声嘶力竭地惨叫着。她平日里一副闺秀做派,说话的声音都是柔柔的十分好听,这样的叫声是绝对不可能有的,肯定是遇到了什么。 果然,只听她的声音从东面迅速移到了西面,嗷嗷不停地含着“放开!放开!” 魔崇戳破窗户上糊的纸看出去,只见在一片黑暗之中,隐约有一股泛着幽蓝的光晕在快速移动。 这...这是什么? 他趴在窗户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当目光跟着移动时,那道蓝光却不见了。跟着消失的还有辛平婉的声音,她似乎就这样消失了。 “皇妹!皇妹!婉儿!” 他喊了好几声,依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整个宗庙重新恢复了平静,似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魔崇心想恐怕是出事了,于是立刻退到供奉着牌位的桌子下将整个身子蜷缩起来。 接着,一股阴寒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那风不同于往常,魔崇明显能够感觉到带着肃杀的气息。 他紧紧抱着身子蜷缩着,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口出传来一阵脚步声。只是那脚步声不像是人的...... 魔崇悄无声息地捂住自己的鼻子,生怕让对方发现自己。 “咚。” “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够听到地板上的雕花发出破裂的声响。 “碰——” 也就是这一瞬,他头顶上的桌子突然被掀开了! 灵牌纷纷被砸在地上,魔崇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即使隔了上千年,他依旧能够记忆起当时自己的恐惧,渺小,还有脑中最后的画面...为何宗庙规定子时之后不许留人?辛平婉被什么带走? 种种疑惑都在此刻得到了验证。 他不该来宗庙,不该因自大而藐视上千年的祖训,更不该无视皇室的规矩。 那是一股从来没有见过的恐怖力量,将他浑身的汗毛都震慑得颤抖。 面前的庞然大物睥睨着自己,那带泛着冷光的金色瞳孔竖起成了一条直线。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魔崇一动不敢动,他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这个怪物...... 不对,那不是怪物,是守护着洲海国皇室的古老兽神。 古籍记载,洲海国太祖曾经救过一只神龙,为表感激那神龙取下自己的一块逆鳞融于他的血脉中,并且承诺将永生永世守护其后代...... 那便是神龙圣体。 在宗庙的最深处,供奉着太祖的圣体,它守护着洲海国的皇室血脉...... 可是辛平婉却被攻击了,此刻他也难逃劫难...... 突然,魔崇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仁安帝那么讨厌辛芷,甚至得知供奉先祖的宗庙被入侵也只是简单地象征性地惩罚了一下...... 他苦笑了一声,接着越来越狂浪,跟疯了一样......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个缘由!” ------------ 第二百二十八章 要杀了他 魔崇冷笑着啐了口乌黑的血,露着尖牙讥笑着:“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父皇的孩子!” 一千年前在黑夜中阴冷的迷雾里,魔崇被面前的神兽震慑得一动不敢动,他向来自傲,这还是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被吓得魂不守舍。 那神兽面露凶光,头上顶着的鬃毛在夜空里肆意张狂,嘴中獠牙毕现,布满纹路的鼻旁,白须飞舞。它盯着自己犹如一只渺小的蚍蜉,仿佛吹息之间就能将他化为灰烬。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魔崇喃喃出声,“你...是龙?” 那神兽并未回答他,此时,天边想起梆子的声音,已经是早晨了,它深吸一口气朝着魔崇狂啸一声,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瞬间,消失了。 被宫人救出来的时候,魔崇几乎是大口喘着粗气倒在地上,他本就瘦弱的身体被这么一次刺激哪里受的了,而辛平婉则是在一口枯井旁发现的。 找到她时,整个人已经昏迷过去,醒来后却不记得晚上发生的半点事情。 古籍记载,引用过神龙血液的凡人,其子孙后代都会拥有半神之体,神龙也将永远庇佑在其身旁...... 他被宫人背在背上,浑浑噩噩地抬了出去,在离开宗庙时,魔崇微微睁开厚重的眼皮看到辛芷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他听到旁边的宫人还在责怪她为什么会遗漏两位皇子在里面...... 魔崇不由想起那个令人浑身战栗的神龙残影,又看着平安无恙的辛芷自嘲起来...神龙后裔是她吗?所以才会毫发无损地出来? 那身为皇族的自己却不能得到神龙庇佑,这又是何等笑话? 早在三百年前,洲海国皇室曾经被毫无血缘的外人把持,之后皇族真正的后裔出逃从此下落不明,可谁知这阴差阳错的几百年后,辛芷却怀着神龙圣体出现,这是何等讥讽! 魔崇认为既然仁安帝不是太祖后裔,那么就必定是琼皇后了。 他将琼皇后毒杀后,吞噬其心血,再次潜入宗庙后发现果然那只神兽残影没有再出来阻拦..... 天凌子眼神顿时变得冷冽,紧握住手中的落叶无痕指向他,“你杀了阿芷的母亲......?” 他的爱人到现在都以为母后是因病而逝,没想到竟然是被面前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杀害,天凌子紧咬着牙槽忍着心里那股杀意,这事关无相君和辛芷两人,面前这个罪魁祸首的生死应该交予这两人定夺。 魔崇丝毫没有忏悔反而得意道,“没错,本尊不仅杀了她,还剖出她的心,食其血肉!这个女人倒还是有那么点用,也算没白死!” 他看向天凌子笑得猖狂,“怎么,你很想杀我对吗?来啊,看看我们两个到底谁更强!看看天道,到底是偏向于你还是本尊!” 魔崇一直认为,世间的气运或许是偏向自己的。 在出生时先天病弱,好几次在鬼门关走一遭最后却都脱险。 后来,遇到了血月魔尊的残魂,在她的指引下习得魔修功法,从而获得永生...... 接着在考虑怎么打败天凌子时,紫灵君却替他送来了天凌子的丹核,还是刚挖的、大乘期的丹核...... 如果这些都不算是命运对他的喜爱,那什么才是呢? 天凌子怒极了,抡起落叶无痕便朝魔崇的脑袋上劈了过去,这一下力道极大,若魔崇接不住定会当场暴毙。 只是,当落叶无痕快要碰到魔崇时,突然眼前发出一阵刺眼强烈的光辉,脩地从两人之间迸发出来。 天凌子侧过头闭上双眼,紧接着向后面退了两步,再看回去,却发现魔崇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猖狂地看着这边大笑哪里还有刚才任人宰割的模样。 “这是什么?”天凌子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就在刚才魔崇还被自己的剑压在脚下,怎么突然之间又如没事一般? 魔崇看着包裹着自己这层淡淡的光晕低声玩味道,“这就是琼皇后的心头血啊......” *** 天凌子前去捉拿魔崇未归,明心宗的人也没闲着,因为在天凌子离开不久后,那些抓起来的魔尸因为魔崇的到来而显得躁乱极了。 红叶和苍羽站在小昭山下,手中结着印记嘴里悄然念着法咒,那些魔尸便疯也似地打伤了看守弟子,从牢狱里跑了出来。 他们乱做一团攻击着周围的任何事物,嘴中发出莫名的尖啸和撕喊,让人闻之胆颤。 “这是怎么回事?魔尸为何都跑出来了?”延崇道人听闻后连忙赶了过来,只见鸿钧道人一脸沉重地看着面前在地上痛苦挣扎着的章拓,而另一旁的辛芷正焦急地将他搂在怀里不知所措。 “师兄?这小子怎么了?” 鸿钧道人蹲下身,在他身上渡了些灵力,章拓抽搐的身体顿时平静下来,他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大伙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章拓,你现在感觉如何?”辛芷问道。 “我...怎么了?”章拓还有些虚弱,方才浑身无力混沌的感觉到现在都还未消退。 鸿钧道人放低声音道,“是魔崇......你依旧被他控制着。” 虽然如今那禁锢着魂魄的镜面被打碎,可是他早早地就在那些魂魄上面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即使魂魄回到自己身体里,只要魔崇需要,那它们也将再次离开身躯。 鸿钧道人刚才就是将章拓的神魂稳住,但这持续不了太久,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魔崇什么时候重新将他们的魂魄带走。 “报告掌门!山下有大量魔族聚集!” 一名通传弟子急忙赶了过来,他所看守的方位正是小昭山北面,鸿钧道人眉头紧皱问道,“魔族?有多少人?” 那弟子顿了顿,“大约,大约有上千......” 此话一出,周围的弟子顿时吸了口冷气,忙道,“掌门...这该如何是好?” 还未等鸿钧道人出声,接着又传来三道急迫的声音,“掌门不好了,东面发现魔族身影!” “掌门,小昭山西面发现魔族动静!” “掌门,小昭山南面发现魔族袭来,约莫有近千人!” 前来汇报消息的正是驻守在另外三个方位的守门弟子,他们同时都发现了魔族的动向。 把他们所描述的数量加起来算了算,至少近五千! 这明心宗才遭受重创,现在都还没回过血来,那些魔族竟然趁火打劫显然是想要将他们置于死地,把身为修真第一大宗的明心宗从这世间铲除! 其心可诛,罪不可赦! 鸿钧道人立马朝北面的通传弟子道,“快去叫延崇长老给西洲大陆上的每个宗门发消息,请他们务必派人前来支援!另外也不要忘了给凡间的帝皇,让他们时刻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 说完,他大袖一挥转身朝回走去,弟子们被惊呆了,相互看了看随后跟了上去。 辛芷站在原地许久,朝着鸿钧道人离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扶起章拓朝杏花院走去。 把人安顿好后,辛芷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章拓道,“陛下,掌门说的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魂魄已经回到身体里来了吗?” 辛芷抿着唇不语,只听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魔修的炼尸大法极为残忍,被炼成魔尸的人魂魄上都会打上烙印以备不时之需......” 意思就是,这些魂魄没用的时候可以用来控制魔尸,需要的时候则成为魔修的口粮。 转过身去,无相君立在门框处微微皱着眉头,正望着心里了然的女儿,他的眉眼似冰封的山雪,只有在看着辛芷的时候才有一丝波澜。 “爹。”她轻轻出声朝无相君走了过去。 在世间游历了几千年,无相君几乎已经忘了该如何与人相处,听到辛芷叫自己的时候几乎连呼吸都停住了。 关上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花园,看着无相君高大的背影,辛芷忍不住又喊了一声,“爹......” 听到她的声音,无相君终于停住脚步,他没有转过身来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些年来,我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让你受了许多委屈...自打与你相认以来,为父一直想要弥补...可是......” 可是上天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论辛芷是被强行用灵力将魂魄留在身体里,还是等着被魔崇随时随地收回去,与她而言,结局都是消陨。 “爹为何要自责?”辛芷上前握住无相君的手,小心翼翼放轻声音,“若是没有遇见你...恐怕女儿永远也不知道父爱是何物。” 她以为,父亲永远是像仁安帝那样冷漠、铁血、无情。是无相君告诉她,原来曾经所羡慕魔崇拥有的宠爱自己也能得到,原来被爱是这么让人愉悦和幸福。 无相君叹了口气,回握住辛芷那双凉得彻骨的手心,“为父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 辛芷摇头道,“这一切都是魔崇所引起,若让他猖狂下去我无法做到......” “你要如何?” “杀了他......” 无相君疑惑,“你们如今差距甚大,他想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如何杀得了他?” 辛芷回想道,“宗庙...洲海国的宗庙里有一样东西或许可以。”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作为人的尊严 不远处,看到一抹雪白的人影从山岭中走了出来,鸿钧道人上前鞠躬道,“师叔回来了!” 来者正是天凌子,他朝鸿钧道人点了点头,“魔崇...跑了。” 或许心中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鸿钧道人没有太多惊讶于是将魔修围攻小昭山的消息告诉了他。 “五千人?”显然天凌子也没料到魔族此番铁了心要置明心宗于死地,“可有向其他宗门求助?” “有传音给各个宗门掌门,他们愿意加派人手过来,只是魔修人数太多恐怕咱们的人不够......” “魔崇的目的是毁了整个明心宗,恐怕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谋划着。让大伙儿们做好战斗的准备,炼药阁里那些还未离开的弟子再炼些增灵丹......” 他望向还未修复好的宗门忽然问道,“修贤,你可听说过神龙族?” “神龙?”鸿钧道人沉思片刻,“倒是曾经在古籍上面看到过,但从未有人见过神龙一族,恐怕只是前人编出来的故事罢了。” 天凌子也没再多问,独自御剑回到十方岛上,这里依旧流水潺潺,春光明媚,他走进屋子里看到轻纱幔帐里熟悉的人影在熟睡着,心里顿时柔软得不像样。 沿着床边坐下,天凌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辛芷的脸颊,趁着人睡着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 没想到美人却醒来过来,“回来了?”辛芷轻声问道。 “嗯...”既然醒了,天凌子便不再小心翼翼,将整个唇附了上去,瞬间灵力包裹着两人,清新而充沛。 良久,等天凌子觉得够了才停下动作,顺势躺在辛芷身旁玩弄着她柔顺的长发,“魔崇跑了,我没能杀得了他......” 说完便将头埋进辛芷的怀里,紧紧靠着像是怕被责骂一般。 这个动作让辛芷疑惑,她安抚着天凌子道,“发生了何事?” “他有神龙圣体,阿芷,我杀不了他。”天凌子一直以来的自信被魔崇踩在地上,长久以来他认为自己是无敌的存在,可在面对神力时却发现自己是这般渺小。 “神龙族是上古神族,在仙界也是十分有地位的存在,我无法破除它的护盾,连碰都无法碰到...对不起......” 天凌子追着魔崇来到洲海国遗址,那里已经被这道金光所笼罩,只要稍微一触碰到屏障,浑身就如同被电击一样疼痛。不论似用剑还是法术都无法破出这道来自仙界的残力。 辛芷坐起身来缓缓道,“夫君追过去的地方是宗庙吗?” 天凌子回想思索片刻点头,“应该是。” 她道,“小时候魔崇曾经骗我去宗庙守夜,听说那里有怪物。当时我在里面呆了一夜见到的不是怪物而是一只神兽...或许就是夫君所说的神龙族。” 当年,辛芷坐在冰冷的角落里看着面前高大伟岸的神兽,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毫不畏惧它,甚至在身体里的某个地方还十分想要亲近它。 而神龙残魂也颇为亲昵地上前蹭了蹭自己,辛芷十分兴奋,与它在里面说了一晚上的话。 “你是神仙吗?为何独自在这儿?” “我不能带你出去,你太大了会被宫人发现的......” “我是辛芷,你叫什么......” 后来即使被仁安帝罚去打扫宗庙,她也会每天深夜前去看望这位神秘的朋友。 辛芷一直以为神龙是亲近人,温和的,直到它伤害了魔崇和三公主辛平婉后才发,这个所谓温和的神兽只是在自己面前显得比较温柔罢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它没有伤害自己? 天凌子顿了顿,把知道的告诉她,“仁安帝还有他的孩子们并不是洲海国太祖的血脉,当年太祖曾经救过神龙,这才得到圣体。阿芷,你身负神龙血脉,是真正的洲海国皇族...你的母亲也一样。” “母后?” 辛芷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眶瞬间红了,“魔崇他能够被神龙守护...难道是对母后做了什么?他把母后......?” 天凌子将人揽在怀里安抚道,“放心,你夫君定会为她报仇血恨!”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解决眼下这些进攻小昭山的魔修。 和辛芷说了会儿话,尽管她执意想去帮忙,可无奈身体的灵力流失太快,没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俯下身,天凌子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关上门快步走到十方岛结界传送到下界。 见人来了,鸿钧道人立马朝他走来,“师叔,弟子们都准备好了!” 听闻,天凌子环视一周,见弟子们身着月白道袍有序地排列着,他们看向天凌子宛如神明一般敬仰。 他站在最中央,挺拔着背脊似苍松一般顶天立地,云间的辉光撒在素白的袍子上让人不可直视。 “自明心宗创始以来便立誓要守护天下苍生,两千年以来,初心始终如一,不曾改变。如今魔修来袭,我宗门弟子必首当其冲将其拦在山下,你们守护的人中有父母兄妹,子孙后代,若此次战败天下必将面临浩劫,从此暗无天日,你们的亲人和后人也将永生永世沦为奴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了我们自己的亲人,为了天下苍生,明心宗死战!” 弟子们纷纷手握长剑抱拳跪下,慷慨激昂道,“弟子愿跟随师叔祖!” “师叔祖,请率领我们一战!” “师叔祖,我们愿全力守护明心宗!” 天凌子大袖一挥,从掌心升出一道光束射向空中,在场的所有弟子忽然感觉身体中灵力充沛,斗志昂扬。这是天凌子在向诸位输送自己的灵力。和之前皓月宗的阵法不同,同样都是辅助阵法,天凌子的却让人感到力量源源不竭,这便是大乘期的修士实力! 鸿钧道人对着空中发射了一道红色的讯号,传音道,“明心宗,出战!” *** 几乎是同一时间,十方岛上的小木屋内,本应该沉睡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那神情哪里还有困倦的模样。 她一骨碌翻过身将藏在枕头下面的荷包拿了起来,数了数里面有几十颗灰黑的丹药后系上绳子挂在胸前。 天凌子的结界没有对辛芷设防,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于是辛芷匆匆来到传送点,嗖地一声,传送到了下界。 此时的明心宗已经不见大部队弟子,大家已经去到了山脚下迎战。 辛芷抬起手吹了声口哨,只听树林里传来“嗖嗖”地声响,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陛下!”章拓朝她喊了一声,因为知道辛芷如今状况并不太好,于是有些担忧问道,“你确定要瞒着国师去找魔崇吗?” 辛芷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魔崇如今有神龙圣体作为后盾,即使是天凌子也进不去。魔崇取走母后的血让神龙认错主人,若不及时纠正恐怕魔崇会趁机作乱,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可是陛下...”章拓拦住她,恳求道,“此番前去恐怕再也无法回来...还请陛下三思!” 谁都知道天凌子把她当做眼珠子一样爱护,无相君也对这个女儿宠爱得不行。辛芷的前辈子活得并不幸福,好不容易经历种种波折才寻到了爱人和亲人,为何要重新失去这些回到那炽热的黄沙中? 辛芷顿了顿,回握住章拓的手认真道,“章拓,我们...从来都没有将来。” 他们早就已经死在了一千年前的战乱中,如今的生活已经是不敢多求的奢靡,她怎么敢还再去索取? 生前率大军在冰天雪地中死守城门不退让一步,现在死了又怎么会为了自己安逸而不顾黎民百姓? 她身体里流着洲海国皇室的血脉,是这个古老国家最后的王,她会用尽一切方式守护自己的国家,会随着自己的臣民一起沉睡于地底。 “如今的我只能依靠国师的灵力苟且偷生。章拓,我想作为一个人真正地、有尊严地活过。” 将士终将战死沙场,而皇帝也只会随着国家一同消亡。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高大的男人紧紧握着拳头放在胸前,跪在纤瘦的女子跟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章拓,誓死追随陛下!” 生前还是个公子哥儿的章拓想过很多种自己的未来,他或许会娶一个高门第的妻子,生一堆孩子,然后吃吃喝喝潇洒地度过一辈子。或者偶尔约几个兄弟出门听听小曲,讨论下哪个大户人家的猎奇故事...... 唯一没想的是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然后追随着一个女人出生入死,在还未来得及娶老婆时就英年早逝。 关键是,自己还上赶着挨刀....... 辛芷扶起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男人,玩笑着道,“虽然魔尸无法进入轮回,但如果,我是说假如有来生,阿拓与我是真正的姐弟就好了。” 章拓红着眼,吸了吸鼻子闷闷道,“谁要做陛下的姐弟,也没问我答不答应......” 说完还是很老实地丢了把重刀给辛芷,“陛下曾经是使大刀的,这把仙器还不赖,是个衬手的好家伙。” 伸出手,稳稳接住大刀,辛芷笑着将它扛在肩上。 漫雪纷飞的山林,两道深浅不一的脚印逐渐被覆盖,直至再也看不见。 ------------ 第二百三十章 下辈子见 辛芷和章拓并肩从深林小道中向下而行,就像是多年前一样,他们总是亲密无间。 辛芷抬个眼神章拓便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就在这时,少女停了下来,顺眼望去,只见前面站着一个小人儿,她太熟悉不过了,正是那个惹人怜爱的小蛟,祝糖糖。 小家伙一步从大树背后跨了出来拦在两人身前嚷道,“你们要去哪里?父王说了不许任何魔尸离开小昭山!” 辛芷先是一愣,朝章拓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向祝糖糖露出个无比和蔼的笑容,小蛟不明所以,还打了寒颤,“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要去告诉父王!” “唔唔唔——” 还没等说完,章拓一双大手捂住他的嘴威胁道,“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小孩儿都在禁地里带着,说,你怎么出来的!” 祝糖糖求饶似地看向辛芷委屈道,“阿芷,救救我求你了......” 辛芷眨了眨眼睛示意章拓放下人,宽慰道,“糖糖为何在这里?” 祝糖糖整理了一番衣裳后道,“为何?还不是怪父王,他带着族人去前线打魔修了,留我和一群雌蛟在这儿实在太过分了!” 说了半天辛芷终于明白,原来这段时间祝糖糖在修炼上很是刻苦勤奋,在抗击魔修这件事情上十分迫切想证明自己,然而蛟王却是一个眼神也不给他,直接把人给留在了小昭山。 这会儿,祝糖糖正是偷溜下山准备去找魔修。 见这样子辛芷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出去冒险,可跟着自己也不是个事儿,他俩几乎等于是去送死的更不能搭上个祝糖糖,于是想了想道,“我们要去铁丘山,可是走路过去得一个多月,糖糖愿意载我们过去吗?” 其实祝糖糖自己也没把握,甚至还有些害怕,在听到能够出上一份力还不用面对魔尸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连忙点点头道,“好说好说,最近我的兽体长大了许多,别说两人,就是十人都能载得下。” 说完飞身一转,幻化成了一只两人高的蛟形,祝糖糖的鳞片变得更加金光灿灿,看上去格外绚烂,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一只英俊的大蛟。 乘上它的背脊,辛芷抓着背上的鬃毛道,“朝铁丘山走,快些!” 金色的小蛟载着二人在空中腾云驾雾,穿过车水马龙的大齐来到一片荒芜的沙漠之中,辛芷在心里默了默,她又回来了。 此番回来,是要与魔崇做个了断。 她生于此地,长眠于此地,现在又将回归这里。 前世重生都绕不过这片原本属于她的土地。 祝糖糖感到身上的人抓着自己柔软的鬃毛,顿时感觉有了和自己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浑身充满力量,在空中长啸一声飞得更快了。 没过多久,穿过大齐的疆域,一片黄沙渐渐露了出来,它听到背上的人轻轻呼了一声,“到了”。于是扬起胸口在半空中盘旋落下。 “轰——” 巨大身躯轰然坠地扬起阵阵沙尘,辛芷敏捷地跃下蛟身在它身上拍了拍道,“谢了糖糖。” 祝糖糖得意极了,虽然第一次自己出门这么远,可是他感到自己很有用,特别亢奋! 正准备回到人形,突然听到辛芷又对自己道,“不过还要麻烦糖糖回去叫人过来......” “啊?怎么又要回去?”他下意识觉得辛芷在支开自己,似乎要做什么大事。 章拓从也从祝糖糖身上翻了下来,听见他这样问心想,不让你回去,难道还跟着他们去送死? 只听辛芷道,“对,因为我和章拓只是过来打探一番,还劳烦糖糖去明心宗等大伙儿回来,让他们前来相助。” “可是......”祝糖糖听着很有道理,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几下被辛芷忽悠着匆忙赶了回去。 看着它离去的身影章拓上前宽慰道,“陛下放心,糖糖有蛟王的保护定不会有事。” 虽然利用完蛟就打发人家回去不太好,不过道也没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两人便向沙漠深处走去。 穿过熟悉的峭壁,他们再次回到了曾经熟悉无比,也是两人死去和重生的地方——魔窟。 魔窟外围不远处的沙漠区域其实就是当年的洲海国郊区,处死和埋藏罪犯的地方。后来魔修大举进攻沦为战场,堆积如山的尸体腐烂后被沙土掩埋,最终成为炼制魔尸的工具。 辛芷看了一眼漫漫黄沙,想到自己曾经的国民被制成了魔尸,顿时心中怒火难以自制。 辛子安真是个混蛋...... 章拓把长枪背在身后道,“走吧陛下。” 高大的山石开启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两人侧身很容易就通过了。 带车腐臭味的阴风从里面阵阵袭来,寒气冻得人刺骨。越往里走,魔气越加浓郁,章拓本就吸食魔气没有感到丝毫不适,辛芷却就不一样了。 被救活后的她需要随时随地吸食灵气,而此地不但没有,周围还都是魔气,让她感到内丹被压抑住,很是不舒服。 她打开荷包取出一粒增灵丹放进嘴里,顿时一股熟悉清爽的灵气瞬间填补满了即将枯竭的内丹。 章拓回过头来,看到辛芷停在原地脸色不对,目光向下见到手中的增灵丹便明白了她的情况,“陛下还好吗?” 辛芷摇了摇头,“这些增灵丹恐怕不够我用,必须找到魔崇速战速决。” 两人加快步伐往魔窟深处走去,只是一个回旋式的巢穴,越往下走,阴森恐怖的腐臭之气更加浓郁,这让辛芷想到了当年在沙场上堆积如山的白骨尸骸。 冬夜的大雪将尸体冻成了一团,血水凝固在大雪里,红得渗人。 石壁打造的走廊越来越窄,原本还能看到一丝光亮在这里完全消失了,章拓五感尽失只有将手伸出去摸索,他担心辛芷落在后面于是将其中一只手绕道后面想去拉住她。 他将后面人纤细的手腕轻轻握住,“陛下请小心些......” 突然,他愣在原地,手中的那只手腕太过于纤细,甚至都没有皮肤的弹性。 那只手反过来将他的握住,还试探性地在掌中划了一下。 不是辛芷...... 章拓“嗖”地翻过身来将背后的长枪扔出—— “脩——” 在一片黑暗之中,长枪戳到什么硬物,他试图将武器拔出来却被对方反抓住,朝对面一拉,章拓整个人没定住便往前面扑了过去。 “咔咔咔......” 他跪趴在地上,听到头顶传来声响,忽然感到耳边一阵劲风,章拓侧身闪了过去。 果然,听见身旁的石壁被打穿,碎石从上面落了下来打在他的脸上。 “章拓,怎么了?” 隔着那个怪物,辛芷的声音在不远处想起,接着,她掏出身上的火折子轻轻一擦。 极黑的巷道里,两人之间立着一个高大如山,浑身散发着臭味的魔尸! 辛芷倒吸一口冷气,她看到章拓躺在地上。 两人目光相接,辛芷从章拓身后看了过去,借着微弱的火光,在巷道的尽头有一处分叉路口,石门轻轻掩着,顿时明白了这魔尸应该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也就是说,石门后面应该有一条通往洲海国的道路。 辛芷迅速将火折子仍在一旁,向后退了两步侧身抡起重剑,好不留情地以极快的速度朝它砍了过去。 “碰!” ”砰砰——” 重剑砍在变异魔尸身上,碎骨被截断,残肢落在地上,那魔尸发出愤怒的吼叫声:“吼吼吼!” 章拓一顿,突然道,“不好,他在呼唤同伴!” 果然,原本静谧的石洞中,地面突然晃动起来,那魔尸眼珠子一转吼得更卖力了。 章拓从地上跃起,捞起残肢往他嘴里一堵忙道,“陛下快走!” 辛芷没有恋战,俯下身子从魔尸身体下方穿了过去,拉住章拓朝巷道的尽头飞奔过去。 “嗷——” 果然后面传来了其他魔尸的声音,两人挤进石门里,章拓用长枪卡住缝隙。 那些魔尸“砰砰”撞击着石门,两人用后背堵着却被这一道又一道的力气险些掀翻。 “陛下——” 章拓喘着气朝她道,“陛下快走!” “不行!我怎么可能抛下你!” 当初不会,现在更不会! “陛下要谨记自己的使命为洲海国百姓报仇!怎能因为属下而断送在这里?”章拓一把抓住辛芷的衣裳道,“陛下说过下辈子要与臣当姐弟的,臣记住了......” “不论陛下在哪里,臣都会一直跟随着你,像如今这样保护着陛下......” 他奋力拉起辛芷朝前面甩了过去,辛芷一个骨碌掉进了更深的洞里,顺着滑了下去。 “章拓!章拓!” 她用手掌撑着身体不让自己掉下去,可那石壁太滑根本无法向上爬。 只听在洞口处传来章拓的声音,“陛下,臣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臣,不负圣恩!” “轰隆——” 石门被砸开了,魔尸们蜂拥而至,她听见一阵疯狂的撕咬声,手中的力气渐渐消失,辛芷整个人一松懈,“啪”地掉了下去。 ------------ 第二百三十一章 番外一:章拓 章拓是洲海国国公府上的二公子,是最得老国公宠爱的孩子。 他生得高大威猛,眉眼深邃鼻梁挺拔,浑身上下挂着金簪玉石,随便搁哪儿一站便能吸引住旁人的目光。 十一岁时,骑射剑术已经达到了上层,并且在一群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他虽然长得有点儿凶,但对朋友义气,对女孩子也尊重,在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章拓的名号。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刚从北境回来的大公主辛芷。 那是章拓十三岁的生辰,他喊了一帮朋友去京城最大的酒馆里设宴,这些公子哥们有的横笛,有的舞剑,整个生日宴会一派奢靡繁荣,大伙儿最后都喝得醉醺醺的。 章拓被下人扶着晃悠悠地从酒馆里走了出来,冬夜的小雪飘落在他的貂皮帽子上,如一颗又一颗的珍珠点缀着,格外华丽。 他拢了拢狐皮斗篷,将喝得红红的脸从里面露了出来朝半空中哈了口酒气,“真爽啊这日子!小石头,本公子的那些礼物可都给收好了!” 章拓喜欢收礼物,他觉得那是大伙儿喜欢他的证明。在家里,有个大房间专门用来堆放这些礼物,章拓没事就喜欢进去数数,擦一擦。 下人笑道,“公子放心,小的都已经送回国公府了,等明儿酒醒了公子便去拆个够!” 白天在府中收了一堆礼物,晚上又收了一波,前几日还从皇宫里收了许多...没有比这事更让人开心的了,他感叹道,“本公子果然是洲海国最受欢迎的人了吧!” 下人附和,“那是自然,任谁见了公子不得称声哥?连皇帝和皇后娘娘都对公子称赞有加。” 前几日章拓在仁安帝面前耍了几把大刀,仁安帝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他年少有为,将来定是栋梁之才。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章拓听了高兴极了,“就你这小石头会说话,走,咱们回去拆礼物咯!” 他喝了酒本该乘马车回去的,可因为太高兴,便非要骑才买的西域宝马赤月。小石头见拦不住只好作罢,谁知章拓刚一骑上去便朝马屁股抽了一鞭子,赤月性子烈,又还未被驯服,嘶吼一声跌跌撞撞地在官道上奔跑了起来。 一人一马狂奔在城中,迎着风雪显得格外威风,周围还未来得及收摊的百姓被撞飞在路旁,可是章拓却丝毫不在意,还借着醉酒的劲儿在马上大喊,“让开,让开,谁挡小爷的赤月便跟他没完!” 突然,身下的马儿被一道猛力强行停了下来,章拓还没回过神来便感觉到自己身上被一道鞭子抽了过来。 “啪!” 那鞭子力道极大,章拓一骨碌摔下马,这回酒醒了。 晕乎乎地,他看见面前站了一排士兵将自己齐刷刷地围住。 这些士兵的铠甲上都是纵横交错的沟壑,他们面露冷光围着自己,像是看着一个死物。 “谁,谁抽的我!小爷我打死他...哎哟!”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耳边风声作响,接着又是一道狠劲儿打在脸上,章拓终于回过神来看到抽自己的人是谁了。 那是一名身披枣红色轻甲英姿飒爽的女子,黑发高高束起,她身负重剑与章拓平视着,目光淡淡,在漫天雪花中宛如迎风而立的寒梅。 一手按着赤月的脖子将它强行按在地上,另一只手则握住马鞭,刚刚抽他的正是这个女子。 “你...你是谁!”不知为何,章拓有些犯怵,甚至刚与她一对视目光便不由自主朝旁边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小石头从后面追了上来,见到面前的景象便破口大骂,“你是何人...竟然对二公子如此不敬,我要去告诉老爷,让他扒了你的皮!” 谁知,那女子不惊不惧,面色依旧淡然,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当章拓主仆二人不存在似地,朝身旁的亲信说了句,“走了。” 说完放开赤月的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整列士兵迅速立正站立整齐,身上的铠甲被撞得叮咚作响。正欲离开,章拓突然出声道,“你给我站住!” 看着自己心爱的赤月在地上哼哧发着痛苦的声音,章拓心疼极了,一时间把那股莫名的畏惧抛在脑后。 女子停下回过头,只见章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抽出身上的紫金寒剑对着自己,“你伤了我的赤月还想跑,它可是小爷我花了一千两买回来的西域宝马,你赔我!” 这柄紫金寒剑是最优秀的匠人专门为他量身锻造的寒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璀璨的珍珠彩宝在剑柄上镶了一整圈,华丽而不失高雅。 泛着寒光的剑尖直指女子,再近一些就会刺穿她的铠甲,章拓喘着粗气愤怒地望向她,恨不得暴起挥剑直下。 女子看了眼地上呜咽不起的赤月,刚才她用力过猛似乎把马脖子给扭断了,如今这宝马成了废物,小公子气急败坏,“你伤了本公子不说,还杀了我的宝马,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 女子终于开口了,她转过诧异地看了章拓一会儿,朝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伸出手握住紫金寒剑的剑身。两人靠的及近,章拓甚至能够看到她粗糙皮肤上,被冰霜冻成白霜的睫毛,右眼上是一道竖着的疤痕,虽然已经愈合却还能清晰可见它当初的狰狞。 她那冷漠的神情是战场归来的肃杀,对自己的挑衅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一丝鄙夷,章拓顺着她的脖子朝下看去,洗得泛白的衣襟外那枣红的轻甲上是大大小小的剑伤,护腰上挂着一块军符,上面被磨得只能看清楚写了一个“北”字。 北...军符......镇北军! 章拓的脑袋如同被冰水浇透心凉,从未如此清醒过...... 这支军队...竟然是传说中的镇北军! 小石头还在骂骂咧咧,然而章拓却如失聪一般什么也听不到了,没由来地感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听老国公提过这只军队。 那是一支从未出现在众人眼中,代表着死亡的军队。 这支军队镇守着北境冰原,终日与魔族厮杀,他们是真正见过魔族的人,也是唯一敢和这些异族战斗的人! “咔嚓——” 还未回过神来,紫金寒剑便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拦腰折断,章拓看着这只父亲用重金打造的,十三岁生辰礼物竟然一天都还没用到便断了。 宝石珍珠簇簇落下撒在雪地里,周围的百姓们蜂拥而上将珠宝一抢而空,然而那些镇北军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 女子将短剑扔到章拓脚下,“你用它来防身,是在找死。” 说完她转过身,牵起一匹黑色的的马,重剑在背上,几乎有大半个人那么长,士兵们见头领走了也跟着慢慢离开。 那个雪夜,章拓十三岁,第一次被这个女人敲碎了一身傲骨。 他看着地上的断剑,茫然地问着小石头,“她折断了爹给我的剑...还杀了赤月......” 小石头心疼极了,“公子,咱们回去告诉老爷,让他替您主持公道!” “让他替我出头?” “是,是!” 他一个七尺男儿被欺负了还要靠父亲出面...去修理一个女人?这传出去他恐怕会被世人所耻笑。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镇北军....... 回到府中,章拓甚至都没去和爹娘请安,把自己关在了屋内躺在床上。望着青黄的绸缎幔帐,红木雕花的床沿上镶着金线,然后他忽然想到镇北军那个女人凹陷的脸颊,还有满是伤痕枣红色的旧轻甲。 她的背影是如此沉重,疲惫,没有生气。 那个人,在北境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能够单手折断自己的剑,应该很厉害吧......大家也说自己很厉害,甚至是这个年龄里最拔尖的,可是与这个女人比起来,根本不堪一击。 “烦死了!”章拓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隔了几天,是三公主的寿辰,仁安帝在宫中设宴,各家子弟贵女都前来祝贺,在宴会上,他再次见到了那个捣碎自己一身傲骨的女人。 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前皇后琼氏之女,洲海国的大公主辛芷。 这个洲海国史上唯一被驱逐到北境的公主,甚至死在那儿都无法引起京中人们的一丝注意。 她换下了破旧的护甲,穿着一身墨绿直裾,依旧淡漠地站在最角落处,安静地看着格格不入的人群。 “章拓,章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喊他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青琅,她有些不满章拓出神,“你在看什么地方?”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正站在角落里的辛芷,“那是...大公主?” “嗯。”章拓答道,随手拿起一个果盘放上最新鲜的葡萄蜜瓜朝那头走了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走近辛芷的身边,冷淡的公主抬起眸子望着他有些吃惊,显然是认出了这个曾被自己教训的少年。 “你......” "殿下别来无恙。"章拓眯起眼睛,露出自认为最善意的笑容自我介绍道,“在下叫章拓,国公府家的老二。几日前与殿下交手后便被殿下威压所折服...不知殿下愿不愿收在下这个徒弟?” 这是章拓最迫切的想法,他想要变得强大,想要成为比这个女人更加厉害的人,抛弃掉碌碌无为的人生,像辛芷一样驰聘沙场,征战四方。 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 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得到众人的青睐。 ------------ 第二百三十二章:魔崇 穿过被沙尘封锁的城门,走了许久才凭着记忆来到曾经的皇宫遗址。那所富丽堂皇的宫殿此时已经被封尘在了沙丘中,只剩下壮丽的残垣隐约可见当初的风采。 迈过铁灰色的宫墙,这里已经无法辨认究竟是哪所宫殿。事实上辛芷对皇宫也不是很熟悉,毕竟她在里面加起来也只住了不到三年时间。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片黑芒中看到了一层被薄薄结界笼罩的宫殿。 这是皇宫遗址内仅存的为所不多的宫殿之一,走近后,发现它并未像旁边的那些楼阁一样成了残垣断壁,相反,它非常崭新且气派肃穆,深红的木桩高耸入顶,上面雕着看到殿上悬挂着一块金镶匾额,未被岁月侵蚀的牌匾上写着工整“宗庙”二字。 要找的地方应该是这里了。 魔崇当初为了得到神兽血脉不惜杀害了琼皇后,看来这力量不可小觑。而宗庙未被风沙腐蚀应该也是因为神兽结界的原因。 传说神兽来自天界神龙,如果是真的,那这仙界力量何其可怕,甚至连天凌子都不一定挨得住。 可是为什么那神兽残魂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去呢? 当年辛芷曾经在宗庙里受罚时注意到,那只神兽只在特定的时间出现,而且地点也只是宗庙主室,难道它不能到其他地方去? 倘若如自己所想,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将它困在那里呢? 宗庙...主室......供奉着洲海国各个先祖,难道...是那个人? 成为了皇帝之后才得知,太祖的遗体是一直被存放在这儿的,古籍记载太祖被神龙赋予圣体,恐怕两人就是立下了类似于灵宠之类的契约,只是这契约竟然连主人身死后都无法解除,并且保护着太祖的子孙后代,这应该就是神兽残魂一直在这里的原因。 来到宗庙门口,刚想要踏进去,突然身体像是撞到一个什么东西,瞬间身体被弹得老远。辛芷一骨碌摔在地上愣了愣,她看到面前瞬息消失的结界这才反应过来,神兽在排斥自己。 为何神兽会突然排斥她呢?当年在宗庙时记得这只神龙对她还是很友善的。 定了定神,辛芷思索片刻终于发现想起当年和自己现在的区别...... 一千年前的自己还是个凡人之躯,而现在不光成了魔尸,还是个尸修,身上的灵力早已把血脉气息给掩盖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封闭掉自身灵力。如此一来,她真的就和凡人没什么两样了。 现在的辛芷要依靠大量的灵力才能够存活,封掉灵力后这具身体不能够维持太长的时间,她必须抓紧时间击败魔崇。 深呼吸了一口,她抬起脚试探性地重新迈向宗庙,伸出去的那一刹那,结界果然没有动响,看来,这次是认出自己了。 果然如此,辛芷想。 只是这次恐怕来不及给天凌子说道别了...... 结界里宗庙的模样还是和当年一样,仙界之力让魔修与非太祖血脉的任何人都无法进入到里面,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安详。 高大的千年杏树上绽放着金黄的叶子,时而被风吹来翩飞落到地上。 在这被封尘的世外桃源里,已经千年未有人踏入,金色杏叶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地毯,柔软舒适。 重新踏入熟悉的庙宇,庄严的大殿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桌上还沏着茶,辛芷上前用手指沾了一滴,凉的。 有人在不久前来过这里。 她立马警觉起来,手不由自主握上背后的重剑。 能够进来这里的,除了自己之外,只有魔崇了。 辛芷慢步走向昏暗的尽头,那里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 脚下的地板吱吱呀呀地响着,没多远便走到了灵位前。 她掀起长袍在蒲团上跪下,朝着上面二百九十三位先祖俯身将额头磕了下去。 “吾乃洲海国第二百九十四任帝皇辛芷,愿先祖在上,保佑吾杀魔族,斩叛徒,重振辛氏皇朝的荣光。” 说完拜了三下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寻找魔崇。 突然,黑暗之中响起了阵阵掌声,辛芷警觉地后退一步,手不自觉握住剑柄准备随时出击。 “啪,啪,啪。” 掌声的力度越来越强,伴随着几声轻佻的笑声辛芷终于确定了那人的位置。 她取下剑对着右面上方道,“辛子安,出来。” “呵呵,皇姐。” 黑暗之中闪过一道人影,慢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嘎吱,嘎吱。” 魔崇着地的声音有些一重一轻,辛芷顺眼忘了过去发现他竟然瘸着腿。 好半天,他终于走到了辛芷面前,手中还拄着个手杖。 “皇姐,别来无恙。” 宽大的兜帽下,是魔崇腐烂了的脸颊,血水顺着魔纹慢慢流了下来,他轻佻地望着辛芷嘲讽道,“怎么不说话?是不认识你的皇弟了?还是...看着我这副模样心里震惊不已!?” 他沙哑的嗓音似缠绕在脖间的毒蛇,吐着性子想要将眼前的人吞入腹中。 “并没有震惊。” 辛芷淡淡道,毫不畏惧地盯着他,手中的重剑放在腰间将两人隔出距离。 “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辛芷一直都知道她的皇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是没想到最终会将毒手伸向自己还有整个洲海国的臣民。 一次是辛芷和琼皇后刚被接回皇宫,母女两人被安排在宫内僻静的一处殿内,那里人少僻静,辛芷常常跑到没有人居住的殿内练习功法。 也就是在那里,她看到一个身着华丽的少年在生食贵妃的宠物猫! 辛芷当时惊呆了,她躲在墙角里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出声。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辛子安,后来在天子殿时才得知这位病弱苍白却内心可怕的少年竟然是自己的弟弟。 宫人们告诉她,这个皇子先天体弱多病,好几次都差点被阎王爷夺取性命,太医们都变着法替他调理身子治病。辛芷听完觉得这个孩子太可怜了,于是将之前看到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告诉任何人。 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些是民间邪术。 天凌子曾经告诉辛芷,这些民间邪术实际上是魔族刻意撰写用来动摇凡心,如果修炼此术,恐怕已经入魔了。 “呵,如此说来皇姐是很了解我了?” 魔崇凑近辛芷,看着她逐渐变得苍白的脸扯着嘴角笑道,“皇姐为了杀我,连命都能豁出去。” 辛芷的脸上血管逐渐明显,她的身体在迅速衰败,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命?”辛芷反问道,“我早在战场上身陨,何处来的性命?” 魔崇打量了他一眼,道,“那现在我面前的是谁?” 辛芷紧握住重剑道,“是几十万洲海国百姓的复仇者,我早该替天行道的!愚昧让我轻信于你,以为你会改过自新,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 说完手中数十斤长剑轰地朝面前的人刺了过去,冲击力让魔崇猝不及防地摔了出去,“唔!” 他口吐着鲜血倒在地上,獠牙泛着血光,两眼猩红道,“你要杀了我?皇姐,你真是太天真了。” “当年你杀不了我,现在更不可能!” 说罢,他双手一挥,身后的帘子被拉开,只见在高空之上悬挂着数十名青年。 辛芷仔细一看,顿时瞪着双眼大怒道,“混蛋,你这畜生!” “哈哈哈!” 魔崇狂笑了起来,这些年轻人穿着月白色的衣裳,正是明心宗的道袍!他指着最边上的一名年轻人道,“怎么,里面有你认识的人?皇姐你对外人这样关心,对我这个弟弟却如此冷漠,这样怎么能行?要不,我杀了他吧?” 辛芷望着那群人,赫然看见了昏迷中的朗月! “你这畜生,又去伤害无辜之人性命,你会下地狱,永世承受千刀万剐之苦!” “地狱?轮回?皇姐......”魔崇取下头顶上的兜帽,上面竟然长着四张不同表情的人脸! 悲,喜,恨,苦,皆是魔崇的模样。它们痛苦地叫嚣着,恨不得立刻钻出来。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些?”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姐弟对决 朗月几人在发现铁丘山有魔修痕迹时便跟踪来到了洲海国遗址下面,因为曾经被辛芷绑进过魔窟里,朗月此番也算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还特意让一个筑基弟子在门口守着,若有不测立即通报宗门。 可谁知还是大意了。 一进魔窟,他所带领的一队明心宗弟子便被魔气迷晕,即使是他如今已经成为金丹弟子也无法招架。 魔尸拖着弟子们的身躯带到了沙漠最底下,用缚仙绳将他们统统绑了起来交给魔崇。 “你很在意他们?”魔崇看到辛芷勃然大怒的模样感到很是好笑,这个女人从来都是淡漠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失色,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辛芷握住手中的重剑立在两人重剑,右手拉开架势冷冷道,“放开他们,皇弟。” 听到叫自己“皇弟”这个称呼时,魔崇明显愣了一瞬,随后裂开嘴角道,“别乱喊,你这个野种!” 野种..... 她不是仁安帝的孩子这件事看来魔崇已经知道了。 辛芷深吐气息,侧身站定,“是不是野种,这结界便能说明一切。辛子安,若你迷途知返我能看在曾经是姐弟的份上饶你一命,否则,我一定将你祭奠洲海国百姓!” 为自己,为母后,还为所有惨遭杀害的洲海国百姓,以及铁丘山古战场下数万亡灵复仇,魔崇他死不足惜!可是辛芷仍然希望他能留有一丝善念。 这个目中无人,毫无血性的弟弟在自己和琼皇后回来的第一年也曾对她施于过援手。 冰冷的宫殿中,宫人们都是看菜下碟的。他们知道琼皇后并不得仁安帝喜欢,娘家也在这十五年期间被打压得无法翻身,母女两人在皇宫里没有依靠,于是使了劲地欺辱。 发馊的饭菜,没有碳火的屋子,宫人尖酸刻薄的态度,都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是当时还年幼未被恶念完全吞噬的辛子安斥责了宫人,还令人悄悄送来食物和被子,如此才度过了寒冬。 是什么时候这个皇弟对自己如此憎恶的呢? 回想起来似乎是在天凌子说他没有灵根无法修道的时候,或许又是在天凌子明显偏袒自己的时候。琼皇后与辛芷回来后给他的太子之位造成了莫大阻碍,甚至有臣子因辛子安身体羸弱而劝说仁安帝改立太子。 正是这一件又一件的事将辛子安变成了魔崇,从此万劫不复。 虽然魔崇沦为魔修,但毕竟也是洲海国唯一的血脉,不像她,青琅,章拓。要么没了肉身,要么成了魔尸。 如果他不再作恶,辛芷愿向天凌子求助,将魔崇的魔功散去,从此留在明心宗一心向善为百姓造福。 只是......她看了眼面前癫狂的男子,恐怕这个办法无法实施,两人之中必将有一战。 “哈哈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魔崇上下打量道,“就凭你?” 一个是大乘期的大能,一个则是脱离了灵力无法存活的金丹尸修,两人若是对决,结局显而易见。 “对,”辛芷点头,“就凭我。” “就算在这里无法用修为,当初我能杀你,现在依旧能。” 黑袍下的双手向外摊开,只听“轰”地一声,从角落里飞出一道金光。 “嗖——” 一把泛着森森冷光的寒剑出现在魔崇手中,辛芷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天子剑!” 那是辛芷曾经的剑,是洲海国历任皇帝的佩剑。 世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神兵利器,除了无相君的云荒万里,天凌子的落叶无痕,还有数千年前凡间惊鸿一现的天子剑。 据说天子剑是神龙鳞片所铸,上能杀神,下能斩魔,百毒不侵。 “是啊,这把天子剑是国师在天坛上亲手传给你,你二人狼狈为奸,篡我皇位。郎情妾意之时可曾想过被人嘲笑的我?” 最让人气愤的是,即使死了,成了魔尸辛芷依旧是那个被周围人喜爱的焦点,不光成了天凌子的妻子,还与无相君相认。 魔崇简直都要气笑了,这都是什么命运? 如今他恐怕最后悔的就是将辛芷制成魔尸重生,与其被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嘲弄,还不如让她长眠在地上。 不过,想都她马上就要从这个世间消失了,魔崇心里又松了口气。再光彩照人又如何,反正也只是昙花一现。 “罢了,是时候了结一切了。” 说完,便持剑朝前走,宽大的黑色兜帽下,他脸色惨白,腐烂的气息朝外面扩散,一双眼睛更是邪狂。 辛芷手握重剑,两步跃上,双手奋力朝下挥斩! “哈!” 天子剑刚硬无比,虽然辛芷手持的重剑也是一把上好仙器,可是与天子剑的神力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两把剑撞在一起,重剑立刻被砍出一个坑。 虽然魔崇占了先手,但他如今也只是凡人之躯,辛芷向来武艺高强,虽然沉睡了千年没有当初那么敏捷,可依旧招招逼人,带着重剑手起刀落瞬间就将魔崇逼出了好几米远。 她单膝着地,随后站起身来,妖冶苍白的脸上透着冷光,煞气腾腾。 辛芷手持重剑指着魔崇道,“你打不过我,皇弟,投降吧。” 她从十五岁开始便被扔进了北境魔窟,在那里每日与魔修厮杀。 北境的日照时间很短,几乎终年黑暗,镇北军的号令为,生存,杀戮,活着。 没有大义凛然,没有保家卫国,只有一个目标,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回去。 看着自己的战友伙伴一个个没了性命,最终辛芷独自活了下来。 “投降?皇姐你在说什么笑话,之后被你们抽筋去骨,废去一身功法打入牢狱?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岂能任你们为所欲为?” 说完,他仰头大吼一声。 地面开始晃动,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没多久,一群魔尸便将辛芷围住了。 魔尸怎么能够进到结界来? 难道...... 她恍惚见看到魔崇手臂上深入骨髓的刀伤,还是血淋淋未干涸的模样。他把自己的血给了这些魔尸,结界误将它们统统当成太祖血脉。 辛芷二话没说立刻抽出重剑,将它立在地上,飞身踢了过去。银光闪过,重剑削下面前几个魔尸的脑袋,鲜血溅了她一身。 将重剑收回,魔尸们围着她的身侧。手中剑柄一横,辛芷犹如一只被激怒的豹子暴跃而起,挥舞着手中兵器直取魔尸人头,她毫不畏惧,宛如从地狱归来的煞神。 魔崇冷眼看着眼前杀红了眼的少女,她已经在魔尸堆里杀了一个时辰了,但丝毫没有见衰弱,反而越来越勇猛。 他抽出身后的弓,将右手搭在箭上,“嗖”地一声朝辛芷背中心飞了过去。 “阿芷小心!” 辛芷听闻,一个侧身将旁边的魔尸拽了过去,冷箭正中它的心脏。 本在昏睡的朗月被打斗声响惊醒,一眼便望见正与魔尸激战的辛芷。她的周围全是变异魔尸,虽然现在还未落下成,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正想着怎么从房梁上下去,便看到魔崇举着弓箭朝辛芷射了过去。 朗月哪里忍得住,立马开口提醒她。 顺着箭的轨迹望去,只见魔崇站在正上方向,四周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了一堆魔尸,正和魔崇一样举着弓对准自己。 带着兜帽的男人朝着她冷笑道,“受死吧,野种。” 说完,一声令下,魔尸们纷纷放箭朝如暴雨般打了过来。 “阿芷!阿芷快逃!” 辛芷看向朗月,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 他看到辛芷的嘴在张合似乎说了些什么,良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照顾好他”。 她在请求自己照顾好天凌子......那个爱了两世的爱人。 “阿芷你要做什么!快逃啊!” 他看到辛芷站在中间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奋不顾身地挣扎起来。 只见辛芷伸出手扒开衣领,在脖颈后方的一片皮肤上有一个亮着光的小亮点。 亮点呈淡绿的光泽,上面宛如海浪般波光粼粼,温润不可侵犯的神圣气息与结界交相辉映。 忽然,整个宗庙的气息改变了。 变得更加纯澈,更加强大。 将那个小亮点从皮肤里抠了出来,摊在手心,两只将其捏碎。 瞬间,小亮点化作一道银光上升消散开来,只听辛芷仰着头对着空中道,“前辈,请出来吧!” 突然,只见辛芷后方,无数小亮点汇聚过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高大的兽影,它身长数丈,浑厚的灵气不可直视。 朗月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嘴里喃喃道,“这...这是龙?” 龙,乃上古神族。 传说蛟族是它们的旁系,可却从来没有人见过龙的身影。 一直以来朗月都以为这只是古人们的杜撰,可现在,就在他的面前,辛芷竟然召唤出了一条龙! 辛芷转过身,朝着巨龙道,“前辈,是我!” 那是在辛芷被关进宗庙的第一个夜晚,神龙残魂便将她的血脉认了出来,随后还交于她一枚可以随时召唤自己的法宝——逆鳞。 凡触碰逆鳞之人,杀无赦。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幻境公子 少女手中的逆鳞刺痛了魔崇的双眼,不敢置信道,“这...这怎么会在你这里?” 圣洁的仙界之光将周围一切的黑暗灼烧着,根本容不下一丝污秽,辛芷光芒的最中央,发丝翩飞,脖后逆鳞被取出的地方生长出银色的龙纹慢慢延伸到了她的全身。 她睁开眼睛,猩红的眼仁瞬间成了金瞳,那模样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将,威严而充斥着杀气。 “它为什么会将逆鳞交给你?不可能,不可能!” 上古神龙族在有了伴侣之后才会将身上的逆鳞赠予对方,可辛芷她何德何能竟然得到这样的馈赠? 事实上辛芷自己也不明白,在她小的时候见到这抹神龙残影时,对方便将这枚晶莹的小小鳞片注入进了她的身体里,并且告诉她,若需要帮助将其捏碎即可。 至于背后还有这等传闻,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不管神龙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不会加害于她,况且自己当初也只是一个不得势被众人欺凌的公主而已,身上又有什么值得神龙索取的呢? 辛芷被神龙残影护在庞大的身躯之下,宛若铜钟般的双目朝魔崇慢慢靠近,用鼻息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那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时隔千年之后再次袭遍全身,本以为拥有了力量便不再惧怕,可上古仙界之力岂是妖魔鬼怪可以靠近的,魔崇甚至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便感到浑身一震恶寒。 神光从皮肤里渗透慢慢融进身体里,他感到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开始灼烧,疼痛本不该出现在这副经过千锤百炼的魔修身体上,可他就是觉得痛,每一滴血液都开始沸腾燃烧。 “唔......” 豆大的汗珠顺着病态的脸色流了下来,魔崇忍着痛朝巨龙道,“你做什么?竟然违背契约敢对主人出手!” 他头上的青筋突兀着愤怒地叫嚣着。 生怕巨龙被魔崇的谎言所迷惑,连忙道,“前辈,”辛芷仰起头,“他不是太祖的血脉!魔崇喝下了我母亲的心头血才假装为神龙圣体,如今还想杀我,请前辈救我!” 话音刚落,面前突然升腾起莫名的白雾,迅速将辛芷笼罩在其中。漫天浓雾之中,只见前方竟然出现了一汪清泉,周围竟然是一片绿油油的田地,仔细一看,是一座边塞的村庄。 潺潺水声还有稻田的芬芳吸引着辛芷,她知道,这是神龙幻化出来的幻境。 可为什么他会将自己拉入幻境里? 而这,又是哪里? 她自出生以来先是生活在郊外的别院,然后又前往北境冰原,这等美丽静好的地方从未去过。 就在这时,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人,仔细一看是一位穿着斗笠的农夫,他挑着竹竿上面打了几只瘦弱的野鸡看到辛芷了便顺手扯下一只丢给她道,“昨日溪边发了大水没什么收货,喏,这只母的给你,拿回去炖汤油水多。” 还未等辛芷出声拒绝,她的身体先行一步接过来,并听到自己说,“谢了张伯。” 提着鱼,辛芷便顺着蜿蜒的田间小路朝深山里面走去,不知为何她觉得在幻境中的自己十分熟悉这个地方,仿佛就是生长在这里。 走了没多久,半山腰上便出现了一栋小小的茅草屋,旁边还堆着一些木头准备重新修缮一下屋子。 在屋子的前方又挖了两个池子还未蓄水,辛芷走上前熟练地将泥坑清理干净后挑起柴火旁的水桶,把张伯给的野鸡丢进去便挑着担子朝溪边走去。 一边走,一边观察村庄,奇怪的是路上的人碰到辛芷都会笑着给她一些食物或者生活用品,走到溪边的时候,两个木桶便已经装满了村民们塞给她的东西。 把木桶里的货倒出来仔细清理一番,捡了些有用的物件放好,接着便提着野鸡来到溪边准备拔毛。 一路走过来,辛芷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大概的了解。 如今世上战火年连,七位王侯争霸将天下搅和得民不聊生,天子在他们眼中已经是如傀儡一般的存在。 而辛芷所在的这个小村庄离战乱比较远,是难得清静的一处世外桃源。 不过他们在这里农耕狩猎,几乎是看天吃饭,最让人恼火的是山中时而有野兽出没,让村民们十分惶恐。 而辛芷天生力大无穷,带着一把斧头和镰刀上山便把野兽给剁了。 从此,村民们对这个勇敢的女子十分敬重,因为辛芷从小没了爹娘,唯一依靠的奶奶也在几年前离世,于是大家你帮一下,我帮一下,今天给点吃的,明天送点被子。 在大家的帮助下,也算是生活得不错。 为了报答村民们的养育之恩,她主动提出离开村庄,在野兽经常出没的半山腰上盖了个房子定居在此保护村民。 山腰离溪边有一段距离,需要穿过树林才行,好不容易有了歇息的时间,辛芷将得到的物品整理好开始清理野鸡。 突然,她敏锐地感到周围有一道骇人的目光锁着自己,虽然平时这里野兽经常出没,可在大白天还是第一次见。 她不动声色地握住腰间的镰刀,突然双腿发力朝旁边一滚,只见身后蹿出来一只野狼! 那野狼见没扑着人,调了个头又扑了回来。 “哈!” 辛芷朝左侧一闪,镰刀顺着手臂朝狼的肚子砍去。 “嗷呜!” 野狼吃痛地惨叫一声,夹着尾巴逃走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其他野兽后她才松了口气,心道这里白天怎么会有狼出没? 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四周就像张伯所说的,怎么连一只鸟都没有? 不对...... 那只狼明显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把野鸡拔完毛又剖好内脏,辛芷便将它们分开装好,挑着木桶往更深的树林中走去。 狼,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野兽们都在躲避着什么,看样子树林是应该是有个大家伙,若这家伙出来伤着村民,那就不好办了。 顺着狼的脚印她来到深山之中,这里的树木参天不见阳光,将整个天遮得严严实实,若是一个不注意便迷失了方向,她只好顺着溪水往上走。 穿过层层荆棘和藤蔓,在溪水的尽头处是一条数丈高的瀑布,后面藏着一个洞窟,而里面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镰刀,辛芷从桶里挑出一颗鸡心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洞窟边缘很滑,一个不注意便容易掉下去。 好不容易爬了进去,她趴在最上面的一层岩石往下一看,宽阔的洞中有一泉清潭,阳光透过石缝落到潭中,她看到有一个年轻男子昏迷在水边。 哪里还顾得上有没有大家伙,辛芷立马从岩石上攀爬下去快速来到这人身旁,他的脸被血水模糊,身上受了重伤。 辛芷将人从水里拖了出来放在岸边摇晃着,“公子,公子?” 那人浑身发烫,身体不停发着抖,辛芷没办法只好脱下他的衣裳,又将自己的外套披在男子身上。 她找了些柴火点燃围成一圈,黑暗的洞窟里立刻有了光亮。 接着,辛芷又找到些干草堆放在一起,把男子移到上面后在对面坐下心里开始分析起来。 这个男子的脸被利器划伤,身上穿着的是上好丝料,可是手腕和脚腕上却有锁链的绑痕。 看样子是哪家的贵公子被捉去当了人质,这是逃到山里面来了。 这人不能带回去,万一被村民们发现说出去可就不好了,而且这人如今身份不明,要是给村子带来什么不好的祸事,更是得不偿失。 罢了,先把他背回去自己的房子里,等人清醒过来问问他的来历再做下一步打算。 在洞窟里休息了一天,见男子还未清醒,辛芷便起身背起她慢慢地朝茅草屋走回去。 晚上,男子又发冷,辛芷将热乎好的帕子捂在他额心上,却被一把拉了过去。 帕子掉在地上,而男子却蜷缩在自己怀里紧抱着不放。 辛芷觉得有些尴尬,可他抓的太紧了,怕一用力伤着,于是就着这个姿势干脆睡了过去。 等到男子清醒过来,已经是一天以后了。 他坐起身来看到身旁躺着个陌生女人,顿时眼中杀意骤现,手中聚起一道灵力准备朝她拍过去。 就在这时,辛芷睁开眼,迷糊地看了男子一眼惊讶道,“你醒了?” 她感到有些疲倦,晚上男子抽搐得厉害,辛芷花了好大功夫才将人安抚下来,现在正是睡眼惺忪得很。 见男子不再抱着自己,于是翻身下床从旁边的茶壶里倒了杯冷掉的水递过来,“喝点吧,你烧了一个晚上。” 男子的嘴唇有些干涸,血迹和翻起的皮看着点触目惊心。 犹豫了一瞬,他接过茶杯没有喝下去,抬眼见辛芷正大口大口灌着同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水后,才小小地抿了一下。 “啊,真舒服。”辛芷叹了口气,她从到这幻境来后一直没歇息过,更是没有吃过东西,虽然是幻境,可饱腹欲都是真实的。 她看了一眼男子道,“你从哪儿来?怎么会掉在瀑布后面?”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的伴侣 “你从哪儿来?怎么会掉在瀑布后面?”少女带着友善笑意的眉眼让男子一怔,手中运起的灵力顿时跟着烟消云散。 他低下头没有理会辛芷的问题,沉默着思索什么。 “怎么了,你难道不能说话吗?”辛芷靠近他一些,男子有些嫌弃地朝后面退了一些,手中的灵力再次聚起。他不太习惯有人这么亲近,正在烦躁之时,突然,额心传来一股淡淡的凉意,让他内心的暴躁不安意外得到缓解。 辛芷收回放在他额心的手疑惑道,“已经退烧了啊,怎么还看着病恹恹的?” 她退开几步下了床走到米缸里,望着那已经所剩无几的大米尴尬地耸耸肩,朝男子道,“今日我们吃野鸡|吧。” 男子就这样坐在床上看着少女忙前忙后的身影,他感到很奇怪,自己的目光为什么总是注视着她,一举一动都让人牵挂,就算辛芷走到外面去劈柴也忍不住探出头去寻找那个忙碌的身影。 没多久,一碗辣子烧野鸡被盛了上来,辛芷擦了擦手去扶男子,“来,吃饭了。” 说完拿出两副碗筷一人面前摆了一个,她夹起一块鸡胸肉丁放进男子面前的碗里道,“多吃点,说不定吃了这顿没下顿了。” 近来野兽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家中又添了一口,她寻思着白天那狼不该放掉,屯着说不定能过好几天。 见男子坐着一动不动,辛芷催促道,“快吃呀,不然待会儿该凉了。” 男子低头看着碗筷,又瞥了眼辛芷手中的筷子,别扭地捏着去叉鸡肉。 “诶?这......”是不会拿筷子? 辛芷叹了口气,果然是公子哥,她拿起男子的碗筷夹住肉往他嘴里送,“来,张嘴。” 还没回过神来,嘴里便塞满了一块鸡肉,接着辛芷又麻利地那了张抹布往他嘴上一抹,“嚼啊。” 男子又听话地嚼了两下。 辛芷见他这模样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该不是个傻子吧?” 下午,她沿着道路来到村庄向药师拿了点药,平日里村民喜欢辛芷,连钱也不收给她了好些草药。带着这些回到山上后打了盆水朝男子道,“来,我给你上药。” 温热的水将脸上干涸的血渍一点点擦干,敷上草药再把绷带一圈圈缠上,她一边动作一边道,“放心,我缠得可好了,之前在北境,受伤的战士好些都是我去帮忙缠绷带的。” 温柔而不失力道的手在脸上抚摸着,男子不自然地别了下头,只听她又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幻境能够消失,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前辈或许有什么话想要以幻境的形式告诉我......” 她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让男子感到很不安,他不喜欢事情在自己掌控之外,比如这次受伤,又比如这个女人总是碎碎念自己不知道的事。 “好了!”辛芷在他的脑袋上打了个结,终于把药给上好了,“三日后我再给你换,你先在家里呆着,我去村里找阿叔阿伯们换点米。” 说着起身从墙上取下一些兽皮扛在身上,拿了个筐便准备出门。 男子立刻从床上下来,拉住她的衣摆,辛芷回过头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盯着辛芷一言不发,好半天才弄明白,原来这家伙是不想自己走,辛芷道,“我待会儿就回来了,你乖一点在家里守着,没米可不行,这样没法养好身子。” 可男子依旧摇摇头,说什么也不放手。没办法,最后辛芷只好带着他一同下山,她拿了件平日里穿的男子衣袍让他换上,顺便又递了个筐给他背着,“待会儿你下了山,就跟在我身边,谁跟你搭话都别理知道了吗?” 听闻,男子终于理了她,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两人来到村里,见到辛芷身旁多了个陌生男人,姑娘大婶们都好奇极了,辛芷只好逢人解释道,“这是上山打猎碰到隔壁村迷路的小伙子,隔两天便走了。” 回家的路上,“隔壁村小伙子”看了眼自己一身土气的衣裳,把乘满米的筐往辛芷怀里一塞道,“不走。” “什么?”辛芷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隔两天不走,于是好笑的道,“你吃我的喝我的,还睡我的床,现在连是谁都老实交代,我如何能留得下你?” 男子有些急了,解释道,“不,不知道。” 果然,辛芷想起这人异于常人的表现,早就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受伤过重导致意识混乱,看来还真是这样。 算了,人是自己救回来的,丢出去也不是办法,只好作罢。 日子一天天过去,辛芷扳着手指头算在幻境里过了几天,男子走到她身前扯了扯头上的纱布道,“痒。” 痒?看来是伤口愈合了,辛芷拍拍凳子示意他坐下,拿上剪子慢慢拆开绷带。 洁白的纱布落在了地上,辛芷望着面前俊美男人的模样愣住了,张着嘴失神道,“夫,夫君......?” 男子的模样,正是和天凌子有八九分相似! 为何天凌子会出现在幻境里?莫非是因为自己太想念他造成的幻觉? 想到这里,她又是欣喜又是心疼,自己匆忙离开小昭山还未来得及和他道别,今后恐怕再也无法见着,顿时心如刀绞,泪水噙在眼中。 她咬着唇,目光如水,吸了吸鼻子道,“夫君,是你吗?” 男子歪着头,以为自己丑陋得吓住了辛芷,红着脸皱眉道,“别看。” 辛芷点点头,含泪笑道,“为何不看...我家夫君是天地间第一美男子,当然要看个够......”她本想抱一抱他,可又怕吓坏幻境里的天凌子。 现在有许多问题无法解释,比如,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天凌子会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面前的男人好奇地摸着自己的脸颊,还一脸防备地看着她,这小性子和天凌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说实话,如果这只是一个和天凌子长得相似的人,说什么辛芷也不信,毕竟好几次经验告诉她,长得像天凌子的人最后都是同一个人...... 如今找到天凌子后,辛芷对他的态度更加温和了,成天乐呵呵地跟哄小孩似地喂他吃饭,带他去山里打猎,晚上又带着人去山顶上看星星,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要逍遥。 一天,她带着天凌子爬到山顶上看星星,就像当初两人在小昭山上的生活一样,山风拂过天凌子柔顺的秀发,辛芷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肩上,望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如天上璀璨的繁星,亮的醉人。 “夫君,”她开口,是在对那个再也见不到了的人诉说,“我是否有说过...你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她知道面前的人只是产自于幻境,可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爱意。 辛芷握住他的手,天凌子也没反抗,“如果可以,我愿每一生,每一世都去寻你,到时候可不要不认识我呀......” 天凌子坐得笔直,不知为何,他无法狠下心推开这个女人,明明知道她把自己当做了其他人,他应该愤怒,应该去把那人给杀了,这样就可以完完全全得到她,可却到了付诸行动时,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讨厌这个女人把自己当做别人的替身,可又无比眷恋那柔软鼻息藏在脖颈间的温和,于是闷闷道,“不是夫君。” 辛芷一顿,抬起头在他俊美的脸颊上“吧唧”一口亲了上去,惹得天凌子两颊绯红,拿起袖子才脸上擦了好半天才作罢,“你,你做什么?” 辛芷眉毛一扬,靠近道,“你不是夫君,那是什么?” 天凌子别过头,不悦地扯了把袖子,脸上的红还未退去,“反正不是......” 不是夫君是什么呢? 他知道在人界,通常对于伴侣的称呼为夫君或者夫人,他不喜欢其他人对辛芷有这样亲密的关系,可是,辛芷看起来好像特别喜欢那个人。 更让天凌子十分难过,他发现辛芷之所以对自己那么好,很大原因是因为自己和她的夫君长得很像。 她应该是属于自己的雌兽,而且谁也不可以抢走。 那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给个标记之类的?反正那个和自己长得像的人又不在此处,雌兽被抢了也是活该。 这样一想,天凌子心里顿时又变得明朗起来,他转过脸回抱住她,低下头在用鼻尖轻轻蹭着,“不是夫君,是伴侣。” 他的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 “嗯?”辛芷轻笑,“这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天凌子反驳,夫君是属于那个人的称呼,而伴侣才是自己的专属。 辛芷猜出了他的小心思,正想告诉他不管是夫君还是伴侣,自己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他。瞬间,她感到后脖颈一阵刺痛,紧接着又透着丝冰凉。 细腻的皮肤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牙印! 天凌子看着自己咬出来的杰作满意地舔了舔牙尖上的鲜血,得意地望着辛芷,“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伴侣,生生世世都别想离开我。” 紧接着,只见天凌子从胸前取出一块莹白的小亮片,上面带着绚烂的色泽。手指轻轻一点,那小亮片便化作光点融入到刚被咬出血的后脖颈中。 “这是什么?”辛芷摸了摸受伤的皮肤问道。 “是逆鳞,不管你在何处,转世轮回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皇之选 “逆鳞?”辛芷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当年在宗庙时,神龙残影也是给了自己这样一个鳞片,难道那就是逆鳞? 可是...为什么天凌子会有? 神龙到底想给自己看什么?难道...... 辛芷心中有了一个不太准确的想法,这个想法将她历来所有的认知几乎打碎。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天凌子,在那煞白的额心旁隐隐看到,光洁的皮肤下竟然有着丝丝鳞纹! 天凌子...她的夫君......竟然是神龙族的后裔? 这个猜测让她心生不安,为什么天凌子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到底是被野兽所伤还是被人残害? 如果说身为神龙族,那么为何不去反抗反而被逼迫到进入深山里? 辛芷轻搂住天凌子的臂膀,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夫君......是否有什么秘密没有同我讲?” 天凌子望着她,沉默着没有说话。辛芷知道这人又陷入了胡思乱想中,她的夫君总是很警惕,在一起的日子里并未让他真正安稳下来。 看着辛芷纯澈的眼眸,天凌子握紧手掌沉声问,“秘密?” “对,”辛芷把自己所想问出来,“以前曾经也有一位前辈给了我这个东西,我想知道夫君是否和他有什么关系?” 前辈?她口中的人也给了这样一块逆鳞吗? 逆鳞,是神龙族给重要之人的信物,唯此一块。那个人给辛芷是不是也想将她纳为己有? 想都这里,天凌子内心躁怒极了,他反握住辛芷的手,瞪着不安的眸子道,“为何总有人和我抢你,不许走,你不能离开我!” “你是我一个人的,哪里也不许去!” 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辛芷深深锁进怀里,炽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间,辛芷看到,那淡淡的鳞纹突然变得深邃起来,而在额心两旁,生出了一对冰冷的龙角! “嘶......”辛芷吃痛地低吟,天凌子似乎听不见,依旧我行我素将她身上的衣袍退去。 她躺在星空之下,以天为被,和心爱的人交织在一起。 星辰与山风见证着羞涩的暧昧。 辛芷疲惫地想,反正也做过那么多次了,这么粗暴的天凌子还是第一次见,罢了,他安心便好,其余的便随他去吧。 *** 胥国公带人攻过来的时候是一个月之后。 早晨,辛芷吻了吻还在熟睡的天凌子,替他盖上被子,轻手轻脚地拿起竹筐准备去山下采买些食材。 自打在山林里那夜后,天凌子每夜都缠着她,所以近来胃口大大增加,她想还要继续努力把人养的白白胖胖的才行。 来到村庄里,薄雾还未散开,可是田间却看不见一个人。 疑虑使她内心警惕起来,握紧身上的匕首她悄然从外围潜了进去。 “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快些排好......” 正要走到村子集市上,突然听见繁杂的吵闹声还有哭泣。 辛芷蹲在墙角朝集市望去,只见村里罕见地竟然来了一队兵马。 乡亲们被迫站成了两个队列,左边是男人,右边则是孩童和妇女。只见一名卫兵拿着张画卷从男子队列走了过去,挨个对比着画上的人。 画中,一名青年男子俊逸出尘,淡漠的眸子冷冷地抬着,似不是人间烟火的圣人,对比起这些粗狂的村民很是好辨认。 查找了半天,卫兵一无所获便前往一旁停着的华丽马车旁恭敬道,“大人,这里也没有。” 半晌,里面的人慵懒开口道,“没有?探子来报那人分明就是朝这边跑来了,应该就是在附近。罢了,既然这些村民发现了我们的行踪那边都杀了吧。” 说话的是胥国公,当今世上,七雄争霸,这胥国公便是其中的兵力最为强盛的势力之一。 只是,若真的一切都靠兵力说话就好了。 要想成为天下的主宰必须经过神龙的认可。 而现在,神龙逃走了。 卫兵们排成一列拿起弓箭对准他们,村名们哭嚎着跪倒在地上,“大人,饶了我们吧!” “大人,冤枉啊......” 胥国公探出头用丝绢捂着鼻子,嫌弃地看了看跪倒在地上的村民们,轻笑道,“饶了你们?可以啊,把画上这人交出来我便答应留你们贱命。” 他朝卫兵使了个眼色,示意把画拿给他们看。 “快认一认!” 卫兵来到张伯面前,突然见他两眼发直,神色略有躲闪便心神疑虑问道,“你,认识上面这人吗?” 张伯抖着跪下道,“不,不认识......” 画上这个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跟在辛芷身旁的那名邻村男子。 说是邻村人,可张伯却不这么认为。周围村庄就这么几个,里面有些什么人他太清楚不过,虽然男子身着粗布衣裳,可也这挡不住那昳丽的容姿。 他本想告诉辛芷,可见她对这男子上心得很。 辛芷孤身一人太久,又久居深山,能有人陪她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男人会惹上大麻烦...... 胥国公也注意到了这边情况,令人把张伯喊了过来问道,“你认识他?” 张伯摇头,“回大人,不认识.......小的,小的从未见过......” 胥国公看到他发抖的手冷笑一声,“说谎!竟敢欺骗本公!分明就是见过!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打!” “大人!大人!” 卫兵把张伯拖了下去,重击声持续了十几下,人便奄奄一息了。 “我...说......”张伯吐着鲜血看向深山处,胥国公被人搀扶下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即道,“来人,去山里搜!” 天凌子其实在辛芷起来后也转醒了,他本就眠浅,只有在辛芷身旁嗅着她的气息才能够睡得着,脱离那温暖的气息后便立马醒来。 他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手里拿着簸箕给池塘里的鲤鱼洒米,小鱼儿吐着泡泡露出水面,不一会儿又沉了下去。 “她怎么还不回来,我应该跟着她去的......”天凌子苦恼地皱着眉头,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同样是拿着簸箕喂鱼,辛芷就像一个下田的农夫,而天凌子则是孑然一身,如尘世之外的仙人。 可是,这仙人就喜爱农夫,还要随时随地把人看着。 突然,他耳朵一动,听到有许多人进深山来的声音,立马站起身来躲到茅草屋背后,他悄悄放出灵识探寻到这些人就是之前伤害他的胥国公一行人! 天凌子身为象征人皇的神兽一直身居深宫,可天下大乱,七王争霸,他们不光斗得你死我活,还想将他夺过去强行承认外族血脉。 更让人郁闷的是,身为神族,天凌子无法对凡人动手,只能任他们伤害自己,所以才落魄到流落深山之中。 所谓承认血脉,其实只要将神龙鲜血饮用下去,再和神龙结契便可。在天凌子寻找到下一任人皇之时,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天子。 不过......天凌子挑起眉毛,眼波婉转,现在似乎有了更好的选择。 正想着,突然有一人从身后拉起他的手,飞也似地奔跑起来。 天凌子抬头一看,是自己心念念的伴侣,顿时心中温柔如水,“阿芷,你回来了......” 辛芷迈着步子飞快地拉着人跑进树林里,“快走,外面有军队的人在找你...别担心,这个林子很深,里面又有野兽出没,他们找不到的......” 可是天凌子却停下了脚步,辛芷诧异道,“怎么了?” “我有办法,阿芷。”他上前俯身抱住辛芷吻了吻她的唇,满足极了。 胥国公的人很快便找到茅草屋,只见门口一男一女,穿着粗麻衣服正你侬我侬地喂池子里的鲤鱼。 那女子高挑纤瘦,一脸防备地看着胥国公,而男子...虽然也是穿着朴素的衣裳,却掩盖不住他惊人的容貌。 “神龙大人......”胥国公示意卫兵退下,上前朝天凌子行了个礼,“在下前来迎接神龙大人......” “放肆,尔等凡人竟敢对本尊动手,你可知这辱神之罪会让你及后人九族暴毙?” 胥国公连忙跪下道,“在下的卫兵不小心惊扰了神龙大人,可是,可是并未想伤害你啊!” 他在说谎。 胥国公当时是真的想杀了天凌子,他一天不死,与天子结下的灵契便一天不会结束,那么天道便永远不会承认自己! 可天凌子实在太狡猾了,他拥有不死之身,并且稍不注意竟然给跑了...他看了眼天凌子身旁的女人,见她筋骨发达,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 不过他倒不怕,毕竟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自己数百卫兵。 只是现在,既然杀不了天凌子,而且还得罪了天道,如果不赶紧哄好天凌子,那么自己的子孙后代都将受到惩罚,这就得不偿失了...... “真相到底如何,你心中自然明白。今日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人皇本尊已经重新已经选好了。” “什么......?” 天凌子握住辛芷的手,温柔似水,“她不光是新的人皇,而且还是本尊的伴侣,若你们敢伤她一根毫毛,本尊便屠你们全族!且轮回后生生世世被驱逐!” “不......!”胥国公吓得跪在地上,神是无法伤害凡人的,可只有一种情况除外,那便是动了神龙族的逆鳞。 ------------ 第二百三十七章 胥国公本想捉住天凌子逼迫他重立人皇,虽然神龙一族拥有不死之身,但所受到伤害的疼痛一样会感受到,甚至更为清晰。 他本打算狠狠折磨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可没想到,人皇之位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如此一来,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何用?就算现在回去杀了天子也已经晚了。 到底是谁把人皇之位欺骗到手?胥国公狠狠想道。 他不能动被神龙认可的皇帝,如此一来神龙便会打破禁忌对伤害皇帝的人发起进攻。 没有人愿意承受神的愤怒。 胥国公得知一切已经没有胜算,抿着唇眯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天尊可否告诉在下新人皇是谁?” 辛芷站在一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就在没多久之前,天凌子突然递了一杯血水让她喝下去,虽然心里感到十分古怪,可辛芷依然听话地照着做了。 那浓稠的血液进入喉咙,冰凉舒爽,身体里立刻有一种异样之感。 似乎四肢百骸都焕然一新,五感更加敏锐,甚至,还能听到十里之外的声音。 天凌子勾起薄唇冷笑道,“看到人皇还不跪下?” 胥国公吃惊地看向一旁不起眼的辛芷,不敢置信,“她...?” “没错,”天凌子道,“她就是新人皇,同时也是本尊伴侣,若谁敢碰她别怪本尊手下无情!” 夜晚,在辛芷的劝说之下,胥国公同意放了村民,不过条件是要跟他回去继位。 辛芷明白,这不过又是一场阴谋罢了,胥国公野心极大,若真是有心效忠皇室怎么还会成为七雄之首?或许现在虽然打消他造反的念头,但想要控制整个大陆的心思依旧存在,把辛芷二人捉起来,控制着也是一样的。 但眼下对方兵强马壮,若是反抗得不偿失,便同意与胥国公回去。 胥国公很快便命人再找了辆马车让这二人同坐,带着军队一路向东行。 路上,乌云将天空遮掩了起来,不一会儿雨滴便打在马车顶棚上,辛芷环抱着天凌子,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给他披上。 天凌子的情况很不好,此时他正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紧抱着辛芷不放。 自打两人结契后,他便出现了不适。 不过天凌子说这是契约起了作用的反应,睡一觉便好了。在胥国公面前他强撑着没有露出马脚,若是被发现他正处于衰弱时期,这个具有野心的男人便会趁此机会将辛芷杀了。 两人相依着在颠簸的车上继续向前行着,天凌子的浑身由冷变为了热,他颤抖着抱住辛芷往怀里钻,痛苦地发出低吟。 辛芷心疼地恨不得自己替他去受这些痛,“既然这么痛苦为何你还要与我结契......” 虽然当今天子已经不是人皇,但如今只有胥国公知道这件事,他还没杀到将这件事到处宣扬给自己树敌,所以天子暂时还算安全。 重新选择结契之人的代价极大,这相当于是将自己的弱点显露出来,因此神龙族并不愿意轻易变更人皇。 辛芷低下头将唇附在他滚烫的额头上,不管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幻境里,天凌子都是对她十分偏爱,现在一来,她竟然还成了人族之皇...... 人皇...受神龙护佑...... 等等! 突然,辛芷似乎想起了什么张着嘴发不出声响。 太祖当初不就是拥有被神龙所护佑的圣体吗?难道天凌子现在就是拥有了洲海国太祖的那个神龙圣体? 可是,这明明是幻境,怎么会得到真正的神龙圣体? 除非,神龙残魂所创造出来的不是幻境,而是...回到了数千年前还没有建立洲海国的过去? 辛芷顿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真是这样...那,太祖...竟然就是她自己? 这些和天方夜谭差不多的想法不停地从脑子里冒出来。 怎么可能? 回想起过去,她第一次在宗庙里遇见神龙时,他似乎很快就认出了自己并且表达出了友善,恐怕就是嗅到属于神龙圣体的气息。 那修真界的那个天凌子又是怎么回事?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神龙族,而且当年两人相见之初也没有表露出相熟的样子...在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拥有神龙的能力吗? “夫君......”辛芷感叹道,她抬起手轻拂天凌子滚烫的脸庞,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原来我们的缘分从很早之前便开始了。” 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让天凌子失忆,但神族拥有的异于常人的天赋还是让他登上了修真界的顶峰。 想着自己此行凶多吉少恐怕再也无法见到爱人,辛芷心里失落极了,于是收紧双手将天凌子抱得更紧。 “唔......”怀里的人不安地睁开眼埋怨道,“你为何将我抱这么紧?”虽然语气依旧高傲自负,但天凌子心里却没由来的高兴。 这是不是说明,辛芷其实还是很在乎自己的? 天凌子想,看来辛芷是喜欢自己柔弱些的,他得慢些恢复才行。 “夫君醒了?”少女的眸子亮了亮,欣慰地松了手臂,天凌子感到抱着自己的手在慢慢退去连忙喊道,“我,我还有些冷,这天怎么这么冷......” 说完双手抱膝缩成一团,他眯着眼睛等待着,果然下一秒,辛芷便重新将他揽回怀里,她的声音轻盈而温和,“不冷了,现在不冷了。” 天凌子翘起嘴角,顺势将整个人往她怀里贴得更紧,嘟囔道,“不许走。” “好。” 不知过了多久,等辛芷再次从昏沉的睡意中醒来时,发现马车已经停了,她轻轻推醒天凌子随后撩起帘子向外看去,果然马车停在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宅子外,周围都是兵马看样子应该是到了胥国公的地盘。 叩叩叩。 马车被人敲响了,说话的是胥国公,他的语气显得十分恭敬小心,“神龙大人,咱们到了。” 天凌子终于睁开眼睛,抬起头正好望见辛芷干涸的唇,于是飞快地蹭上去亲了一口。 辛芷防不胜防,温和地回望着他,却见天凌子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 那笑容比三月的春风还要令人舒适,整个阴暗的马车刹那间明亮起来。 胥国公的宅邸十分恢弘,甚至能够和后来的天子殿相媲美。他带二人来到一处比较清冷却不失典雅的厢房道,“二位这些日子便住这里吧,等在下其他亲信到达咱们便商议一番如何让...让新人皇登基。” 天凌子嗤笑一声,“住你这儿,该不是又想暗杀本尊吧?” 胥国公惊恐地摇头道,“大人误会了!在下哪里敢!” 说完竟然“砰”地一声双腿跪了下去,天凌子鄙夷地看着他道,“你这模样本尊都不敢相信之前也是追杀者之一,啧。” 辛芷抬头扫视了一圈围在胥国公周围的一群儿子,各个英姿勃发,威武的很,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料他也不敢拿儿孙做赌注。 天凌子把辛芷往自己身边一带,抬脚跨进厢房把众人关在了外面。 “啧,真是麻烦。” 天凌子习惯性地抬起手臂,辛芷意会上前脱下他的外套,刚把外套挂上却发现天凌子脸色通红,上面还冒着热汗。 “夫君,你怎么了?” “我......”天凌子缓缓抬起头,额角竟然冒出了一对龙角!他跌跌撞撞地朝辛芷走了过来,还未碰到她的衣角便摔了下去。 “夫君!” 辛芷一个大步跃上去,将人扛了起来。却发现他脸上竟然开始出现了龙鳞,再往下一看,双腿竟然也变成了龙尾! 突然,天凌子睁开了眼,那金瞳倒映出辛芷的脸颊,下一刻,他浑身变大,翻身便把辛芷压在了身下。 “夫君,你清醒点!” 辛芷刚想是不是因为太虚弱所以才无法维持人形,接着,便感到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 顿时,她便明白...这,这是发情了? 神龙族将逆鳞给了伴侣后,会对其格外依恋,尤其是身体虚弱时与伴侣交尾会缩短其恢复时间。 “哎,”辛芷觉得腰有点疼,她哄着龙回到床上,放下幔帐,任其无度地索取。 *** 等辛芷醒来时,发现正靠在天凌子怀里,他已经恢复了人形。 光洁宽阔的胸膛起伏着,而他本人正低着头,柔软的唇一寸寸从辛芷身体上移过。 “阿芷醒了?”天凌子抬起头,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模样? 辛芷感觉浑身跟被重物碾过一样,丝毫使不出半点力气。 天凌子把她扶起来,两腿发软,双目竟然还眩晕了一下。 见状,罪魁祸首高兴极了,得逞地使着坏道,“我们龙族可厉害了,哼,你现在这身体可是不行的...我们发情可是以月来计的,你几天就晕了今后怎么给我生龙胎......” 什么?他俩那啥了一个月? 辛芷脸色难看极了,想到这还是在人家院子里...这...这可让她出去如何见人啊。 还有,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龙胎? ------------ 第二百三十八章 登基大典 “龙胎?”辛芷诧异道。 天凌子挑起好看的眉毛,“怎么,你不愿意?”一边说一边心里想辛芷是不是还想着以前那个夫君,瞬间脸色铁青,“哼,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别人。” 辛芷知道他又吃味了连忙哄道,“自然没有,只是......”只是她身为魔尸跟凡人不一样早已没了生育的能力。 可是当看到天凌子那渴求的双眼,她又忍不下心来只好道,“我之前腹部受过伤,大夫说会影响生育...但若夫君想要......” 这话也不是骗天凌子的,当年太医为她例行把脉时便这样说的。 北境冰原,气候恶寒,辛芷在那里过着非人的生活,还常年随军出战,早就坏了根基,若是以后想要子嗣十分困难。 话还没说完,只见天凌子的脸色变得阴沉。一手抓把她拉了过来捞起衣裳仔细检查起来,“什么伤?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辛芷道,“我曾在北境生活过很长一段日子,以至于留下了病根。” “那便不生了,”天凌子紧紧抱着辛芷,内心没由来的恐慌。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十分不安,怀里的这个女人像是要随时离自己而去。 子嗣什么的哪里有她重要,若是要以牺牲辛芷的身体为代价,那他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辛芷感到抱着自己的人有些情绪低落,于是吻了吻他的耳垂,“夫君别担心,咱们先想想如何逃过眼下此劫吧。” 天凌子放出了几道法术监听着胥国公府的一举一动,得知眼下天子被齐伯侯劫走,如今正要挟天子令天下诸侯听从其命令。 他散播谣言说胥国公有谋权篡位之心,私建军队,罪不可赦,希望天下诸侯能够和他一起去讨伐胥国公,重振天子威严。 胥国公确实有篡位之心,可是得知当初说好一起谋权的兄弟们如今纷纷倒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愤怒,还有点委屈。 “妈的,”他将桌案一把推翻在地,“本国公谋权篡位?难道他们不是吗!哼,自己没本事现在联合起来对付老子,等见到他们必定要拔了那些人的皮!” 胥国公的大二子胥华道,“父亲,那些人突然有如此动作,恐怕是咱们先一步找到人皇的消息泄露了。” “你是说咱们这儿有内奸?” 胥国公惊讶极了,他手下那些将领哪个不是跟着自己一路打拼过来?这些可谓是比亲兄弟还要信任的人! 得知胥国公的想法,胥华道,“父亲,他们毕竟是外姓人,就算是当年和你一起出生入死,可拥有了财富和权利后谁又能保证初心不变呢?” 听到胥国公父子二人的交谈,辛芷心下有了打算。 她带着天凌子离开厢房朝中庭走去,路过走廊只见十步一个侍卫,看来胥国公已经开始加派守卫地方手下叛变了。 敲了敲门,里面的谈话声立刻停止了,半晌,胥国公打开门见是辛芷二人,脸色不自然地笑道,“神龙大人和人皇陛下...有何事?” 天凌子白了他一眼,拉着辛芷直接走了进去,寻了处放着柔软狐皮的椅子示意辛芷坐上去。 将人安顿好后才道,“这凳子不错,本尊要了。” 胥国公自然是答应,不过他知道,此番天凌子二人的到来定不是为了要一张狐皮凳子那么简单。 天凌子很满意胥国公的懂事,于是道,“本尊夜观天象...咳咳,发现你这儿似乎不安全呐。” 胥国公没理解,以为是周围派驻的守卫多了打扰到了两人清闲。 天凌子指了指那些守卫,“若是听从本尊之令,不出一年定能让他们退兵。” “神龙大人愿意相助在下?” 没想到天凌子竟然伸出援手,这简直是让胥国公惊喜不已,不过他何等机敏,看了眼身后的辛芷立刻意会到了他的用意,“神龙大人若愿助在下渡过此劫,在下愿拥簇人皇陛下登基。” 天凌子坐在最上座,神情至高无上的淡然,他声音不强却震慑人心,道,“呵,如今的沧冥国早已千疮百孔,既然大家都无异议了那今日便在这里创立新的国度吧!” 胥国公愣住了,他何德何能竟然可以见证一个新的国度诞生! 如今,其余六雄早已容他不下,现在就如同困兽犹斗。 可是,若天凌子愿意站在他这一面,天道都在帮他,只要能够活下来,就算开创了新的国度不是皇帝又如何,那也算是开国功臣呀! 于是胥国公带着儿子胥华跪下谢恩道,“请神龙大人带我等杀出困境,重建新国!” 见胥国公都没意见了,辛芷松了口气。眼下虽然胥国公是没再打他们两人的心思了,不过接踵而来的是,她即将暴露自己新人皇的身份,齐伯侯那边肯定会发现天子已经没有神龙圣体。 辛芷将会成为新的目标。 前赴后继的暗杀和行刺到时候定会是常态。 “阿芷,”天凌子朝她伸出手,“你是这个国度的主人,名字便由你来命名吧。” 辛芷一顿,嗫嚅着唇,好半天才道,“洲海国,它就叫做洲海国吧。” 夜晚,稀疏的星辰倒挂在天边,辛芷到现在都还沉浸在这一日发生的事情里。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和天凌子一起成了洲海国的开国皇帝。 现在想想,命运仿佛在跟她开玩笑,让她成为洲海国的终结之人后又变成开创者,这是何等讽刺。 凉风吹打在身上,辛芷感到有些冷。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自从来到这个空间后越来越差,体内丹核在得到神龙圣体后就和在宗庙结界里一样无法运作了,看来神龙圣体只会对凡人产生效果。 可是神龙圣体似乎只能对普通的武器攻击和毒物产生作用,对于身体自身的衰竭没有任何帮助。 没错,她全身在慢慢地衰竭,也就是说,再这样下去,辛芷恐怕会在这个空间中死去。 如果那样...会不会重新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近日天凌子喜欢与她耳语厮磨,尤其是这几日运用了大量精力去探寻周围的山川地形,帮助胥国公改建战略城池,还有...便是亲自制定新皇的登基大典。他看上去甚至比辛芷这个皇帝还要兴奋...... 记得当年自己登基时的大典,也是天凌子一手操办的,那时身着华贵冕服的她手脚冰凉,哆哆嗦嗦地站到高台上接受万民祝福,是天凌子温和的声音给予力量,让她勇敢地面对这个重担。 如今,还是天凌子为她忙前忙后....... 想到这里,辛芷心情好转还轻笑出了声音,接着便感到一双手将自己收紧,“阿芷站在这里干什么?” “夫君?” 辛芷回过头揽住天凌子的身体,“这些日子你为了大典忙前忙后,还不让胥国公插手,何必呢?” 天凌子轻咬了一口她的鼻尖,“为夫愿意,阿芷只管到时候看着就好。”说完一把抱起爱人将其抵在墙上,忘我地吻了起来。 辛芷温顺地垂下头任其索取,她深爱着他,无法拒绝面前的人。 龙的恢复方式很是独特——通过与伴侣的交尾。 在这过程中,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流向对方,与其合二为一。 这,就是神族伴侣的宿命吗? 如果现在告诉天凌子,他定会停下恢复,说不定还会将人皇转交给别人,那到时候洲海国将不复存在,历史将会改写。 辛芷搂住天凌子吻了上去,她的主动让对方惊喜极了,狂热的爱在交织着,低鸣着通往阴间的曲子。 半个月后,在胥国公宅院附近的深山中,天凌子寻了一处风水最为安逸的地方举行了人皇的登基大典,他请南海鲛人织了一件五彩斑斓的鲛纱作为祭服,让辛芷换上领着她登上最高的顶峰。 抬起手,辛芷望着脚下那些匍匐着恭敬的士兵们,低沉着声音道,“我洲海大地受神龙庇佑,必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只有建立了洲海国,那个西洲大陆曾经最强大的国家才能够保障住这片土地的百姓们在今后的一千年里平安喜乐。 历史绝不能改变。 *** 接下来的日子,辛芷充分发挥了自己曾经勇猛作战的经验,接管了胥国公的军队,并且在战场上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没人相信,这个来自乡村野岭的丫头竟然能够横扫千军,以一己之力揣掉了齐伯侯的老巢。 天凌子看着这个日益成长的爱人,沉默地思索着。 他的伴侣为他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她勇猛,机智,所向披靡,却对自己无比顺从和宠溺,有时候天凌子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天道派来的。 他是神族,可对于天凌子而言,辛芷才是他的救赎。 事实上天凌子早就厌烦这无尽生命里守护人皇的工作了,人来人去,大家只会对他索取,却毫不在意自己所想。 他早就看淡了,人,就是这样贪婪自私。 可是辛芷却是个例外......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守城门 从未有人如此地爱着他,让天凌子对种感情开始留恋,甚至是不愿放手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随时黏在辛芷的身旁。 不论自己如何使着小性子,他的爱人总是迁就地微笑着。 他觉得奇怪,这个人就没有脾气吗? 天凌子无法想象,如果突然有一天辛芷离开了自己,那该如何是好?漫长的生命难道又回到往日的孤独。 不,他不能允许。 “阿芷,为夫总觉得你要离开我。” 他不止一次地说着这句话,每当这时辛芷心头一紧,只好抚摸着他柔顺的头发安慰道,“不会,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忘了吗,我身上有了你的神龙圣体,不论在哪里,你总能找到我。” 听到辛芷这么说,天凌子显然放心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怀揣着狼子野心的势力终于来到胥国公的土地上。 这天,天凌子不知去了哪里,烽火在远处突然亮了起来,击鼓声阵阵传来,辛芷没法去寻找他,先行披上铠甲拿上铁剑冲到校武场上,“敌军来袭,立刻集中!” 嘹亮的号角响起声音,漫天带着嚣张火焰的箭矢丛天而降,把城中点燃起来。 数千名百姓抱头鼠窜,整个城池乱成一片。 “其他人救火!弓箭队上!”辛芷命令道,她跑到最高处张望着,看到一片黑压压的黑骑直奔这头而来,他们一手持着盾一手握住长枪,而在这些黑骑后面则是数十张巨弩和攻城车。 它们就像怪物一样缓缓而至,直到最前方的将领挥下旗子,带着火焰的滚石和火箭如暴雨倾盆。 刹那间,城中沦为一片火海。 辛芷站在军队面前,面色如寒,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魔修攻破国门的时刻。 那时的她纵然带着众将士浴血奋战好几个月,可最终却无力回天。 眼下,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她浑身的血液都澎湃,没一根毫毛都发出愤怒的嘶吼。 然而,那些士兵全都慌了神,此时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傻呆呆地看着辛芷。 她张开唇发出雷霆怒喝,“众将全部听令!” 这些所谓的将领不过前些日子才封的,之前都是胥国公的私人军队并非正规军,里面都是些街头混混,武打教头等市井之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辛芷昂首指着远方的敌军,“今日敌军来势汹汹,准备将我们所有人围剿在此地,若是想要活命就拿出胆子来拼!” “只有打跑他们,才会有活路,否则你们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此话一出,那些士兵们才回过神来找到了主心骨。 “可是那么多人,我们怎么打得过......” “是啊,他们那些攻城车明显是有备而来......” 士兵们说的没错。 攻城车和巨弩造价高昂,只有国家的军队才有足够军费去制造,胥国公富甲一方也就只有两辆攻城车,可对方竟然有十几辆。 看来,这人要么是早就勾结在了一起,要么...是天子也参与了其中。 目的,是为了杀自己这个新的人皇。 没多久,弓箭队迅速来到了城楼之上,辛芷布置好第一战的阵型,如今敌我悬殊太大,只能先守。 望着那些黑骑越来越靠近,她举起手抬至最高处,等到最前排的马匹跨过离她最近的山脉时,忽然手臂落下,“放箭!” 唰唰唰—— 暴雨般的箭矢从城楼上簇簇落下,人和马的惨叫声接连响起,只见黑骑的马匹突然通通朝前倒了下去,连人跟着滚在地上。 忽然,其中一名骑手大呼,“快撤退,地上有钉子!” 果然,等后面的骑兵走近一看,在杂草丛生的地上闪着寒光,那正是之前辛芷下令让胥国公打造的陷阱。 “妈的,”齐伯侯在远处看到骑兵竟然被摆了一道,气得直吹胡须,道,“传令下去,让他们下马清理陷阱!” 接到命令,冲锋部队立刻停止攻陷,等待后勤部队上前清理障碍。为首的黑骑将领看向远方站在最高处的城楼问身边的随从,“那边有传消息过来么?” 随从道,“刚接到探子来报,说现在胥国公的领地已经自立新国,名洲海。而且胥国公手下那些私人军队现在全部由新人皇接管...。” 黑骑将领面色凝重,“竟然能让胥国公如此信任,看来那人不简单,可有查到人皇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从西边一小村庄出来的,是神龙大人亲自选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神龙大人昭告天下,已经与人皇结为伴侣......" “什么?”黑骑将领惊愕道,“那,那人皇竟然被神龙看中结亲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 光从得到的消息看来,在短短时间内能够迅速接管并且统领胥国公的实力,并且在实力差距这么大的情况下依然淡然自若,沉着冷静地布置调遣军队。 这个新人皇定不是个善茬。 什么从村里来的,说不定是个什么隐居的世外高人。 他隐隐觉得这场仗恐怕将会无比艰辛。 不多久,前方报告说障碍清理完毕了,黑骑首领立马召集队伍重新进攻,这一次直到兵临城下都十分顺利。 然而,越是顺利,黑骑首领越是感到不安。 “上攻城车!破城门!” 一声令下,十几辆巨型攻城车缓缓驶到城门,轰隆隆地砸着铁门。 “砰砰砰!” 一个抱着绷带满脸胡渣的士兵急匆匆地报告辛芷,“陛下,城门快支撑不住了!” 辛芷看向城楼底下的激烈抵抗,道,“再等会儿。” “陛下......” “传我命令,死守城门!若是让他们进来,谁都挡不住!” 这座新国是建立在胥国公的地盘上,这里所谓的城门防护建设本就无法与正规的城门相比较。而对方的军事力量远在自己之上,如此一来,攻破城门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她还想赌一把。 赌历史会按照之前的轨迹走。 因为这里...是传说中的襄州,是洲海国历史上最传奇的一战。 曾经,辛芷在学国史时读到当年洲海国建国之初,太祖皇帝被围困襄州,此时四面楚歌,城中兵粮短缺,对方来势汹汹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就在这时,出现了奇迹。 正是那个奇迹,让洲海国赢了这一仗。 到底是什么奇迹呢?辛芷没有选择,只有去相信。 “报!” “陛下,城门已经支撑不住了!” 辛芷问道,“好,传令下去,倒铁水!” 说罢,只见数十名士兵从炼器房内抬出一框框滚烫火红的石锅,迅速来到城楼顶上,毫不犹豫地向下一倾! 便停下城楼下传来一阵阵惨叫。 “啊——” “这是什么!” “撤,快撤!” 眼见那些攻城的敌军即将逃走,辛芷大喝一声,“上攻城车!” 士兵握住机关,两只攻城车纷纷朝城外投射石头。 就在这时,飞跃至空中的石头突然炸裂开—— “轰隆——!” 像是白日的烈火,整个石头竟然爆炸了!滚滚铁水从里面飞溅而出,落到底下正在四处逃窜的敌军。 “啊!救命!救命!” “快撤啊,快离开这里!” 滚烫的铁水落到士兵的身上,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铠甲盾牌纷纷融化变形,被溅到的皮肤裂开成了一个个血窟窿,让人触目惊心。 “继续发射,不要挺!” 初战看似已经领先一步,可是还不能松懈,敌军本就做好了万全准备,若是一个差池便会葬送整个城池。 “陛下,”胥国公来到辛芷跟前,“铁水没了,咱们总不能熔兵器吧?” 辛芷看了一眼胥国公富丽堂皇的宅邸道,“有熔的,就看胥国公舍不舍得了。” 此话一出,胥国公的脸都白了。 “陛下...这,这......” 辛芷道,“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全部死在这儿。” 果然,胥国公沉痛地挥了挥手,“干,就按陛下说的干!” 敌军撤退至攻城车无法攻击的范围外后,稍作停驻,黑骑将领便与一名手持寒刀的大将会和,那大将看向城门那边道,“哼,还以为有什么能耐,这不,铁水没了看他们还怎么挣扎。” 黑骑将领忙道,“池将军不可大意,属下看那新人皇对兵法诡道颇为娴熟,恐怕她早已想到对策......” “啧,”池将军拍了拍黑骑将领的肩,“你呀,就是顾虑太多,否则当年侯爷早就给你升官了!” 说完便朝属下道,“去传令,咱们走前面,张副将便跟在后面吧!” 张副将不敢多言,只好组织剩下的队伍跟在池将军率领的部队后面。 就在快要抵达城门之时,突然,只见天空如流星划过,金灿灿地后面还拖着尾巴。 当那些流星落在地上,瞬间地上的干草升腾起了火花。 张副将下马仔细一看,惊道,“这.....” ------------ 第二百四十章 故人再见 干涸的大地瞬间被这星星火炬点燃,升腾起来的热气形成巨浪将走在前面的池将军一行人吞没。 张副将见状立马掉头阻止骑兵向前走,“快退!别过去!” 金色的流星落在地上变成金色的固体缓缓吞噬着比它温度低的一切,张副将身边的一个士兵蹲下身将其捡起来,在铠甲上擦拭着吹了吹,定睛一看惊叫起来,“张副将!这,这是金子!” 周围正在四处逃窜的士兵一听,哪里还顾得上性命,连忙重新返回。张副将顿时慌了,骑着高头大马横在士兵们中间阻拦道,“不许过去!谁过去,我他妈砍了他!” 方才捡着金子的那名士兵冷笑道,“张副将,咱们能不能回得去都是问题,都是为齐伯侯卖命的何苦相互为难?” 说完也不再理会他,和其余人一同折返,张副将见状哀道,“这回真的完了......” 辛芷看到远方的敌军陆陆续续折返回来,于是命弓箭手做好准备。 胥国公也终于反应过来,辛芷要他开金库的目的。 “原来陛下打的是这个算盘...果然高明!” 胥国公之所以能够成为七雄之首并不是因为他私底下屯的兵有多厉害,而是在于他所在的胥氏一族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 这些财富据胥国公自己统计就算再任其后代挥霍上几百年也还有多余的。 这个空间稍微有些势力的人都在群雄涿鹿,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根本不会管手下卖命的士兵,而贪生则是击溃他们最好的办法。 当年在宗阳城外,魔修用篝火引诱城中将士。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无比忠诚的手下被逼到绝境中都会叛变,更别说这些士兵只是一些街头混混,市井流氓。 天上掉金子这事在齐伯侯的士兵中传开了,大家纷纷前往洲海国门捡凝固在地上的金豆豆。 这些人没有防备,稍不注意便被熔浆射烂了头皮和盔甲,然而却依然不能阻止他们对钱财的渴望。 “冲啊兄弟们,城里还有取之不竭的金子!得到它咱们这辈子都不愁了!” “冲啊!” 齐伯侯看到自己的手下毫无章法地跟一窝蜂冲上去送死气急败坏,“蠢货!妈的本侯手下怎么会有如此愚笨之人!” 在他身旁有个面如冠玉的华服青年,看到如此情景笑得邪祟,“看来神龙大人选择的新人皇果然不是一般人,也难怪他执意要与我解除契约......” “什么狗屁人皇,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是凡人,待本侯攻破胥国公那老贼的家门,陛下答应本侯的事可要说道做到!” 这名华服青年正是沧冥国的天子,也是上一任人皇苍桓。 天凌子与辛芷接下契约之时,他正好被齐伯侯捉住,突如其来的晕厥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苍桓心里恨极了,恨天凌子竟然敢私自解除契约,他难道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吗? 没错,在新人皇并未离世之前擅自解除契约,神龙和新人皇均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反斥。 神龙会变得虚弱无比,那他就会从宿主身上获得力量——用新人皇的寿命去恢复他的伤势。 这也是为什么苍桓在这之前根本没有想过天凌子会背叛他。 他觉得不可思议,听说天凌子不仅与新人皇结下契约,而且还和那人成了伴侣,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带给对方伤害吗? 事实上,天凌子真的不知道。 如此举动,也是他生平第一次。 他虽然活了很久,但在神龙族当中也还只是个非常年轻的龙。他早早地因为实力强大成为了神龙族族长,却只能下界去陪伴这些凡夫俗子,帮他们完成贪婪的欲望。 他觉得无比厌烦,在遇到辛芷之前都没真正去了解过怎么保护人族。 苍桓朝齐伯侯道,“朕自然记得,不过眼下齐伯侯还是想想怎么打赢这场仗吧!” 两人合作之初便做了交易,齐伯侯把辛芷绑过来,而苍桓则是要交出玉玺。 年轻的天子心头冷笑,他才不在乎什么玉玺,这些没有得到神族恩赐的人目光短浅,无知愚笨。 皇位怎么能和百毒不侵的神龙圣体相提并论? 只要新人皇死了,天凌子还是会选择自己的。 “呵,陛下。你还是太小瞧我了,传令下去,让那些家伙上战场!” 见敌军越来越靠近城门,千钧一发之际,辛芷命道,“放箭!” 无数箭矢从城楼上射了下来,和燃烧着的溶液一起将地下变成血海尸山。 胥国公闻着这带着焦臭味的腐烂味道,恶心得躲到一旁开始呕吐,辛芷却一脸冷漠地目不转睛注视着下面的情况。 她稳若泰山,毫不慌乱,举手投足似乎都是已经经历过成百上千次战役。 胥国公擦着嘴心道,这个新人皇和天子果然不一样,还好自己当初有眼见加入麾下,否则下面那些焦尸恐怕就是自己的下场。 突然,辛芷平静的眼神里起了一丝惊讶和慌乱,她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远方,在黑骑军的后方,一队象车迈着稳健的步伐朝这边慢慢驶过来。 “那是什么?”辛芷问道。 胥国公看了一眼,不明白为何辛芷竟然有些紧张,“那是象车,齐伯侯这厮之前收了几名修士,听说能腾云驾雾,法力无边,于是赏赐沧冥国的最高待遇象车为其乘坐,看样子大概是他准备让那几名修士出马了吧。” 辛芷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修士?什么修士?你可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在下也不知道呀,那老头把这些人藏得紧得很,啊,听说有一个修士,一心想要炼铸法器,那法器是支笛子厉害得很...我记得叫什么来着....无...无相君?” “好像是这个名字吧......”刚说完便看见辛芷的脸色惨白,胥国公心道不好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怎么了?” “你确定,那人是叫无相君?” “是,好像还有个女子叫血...血月魔尊!” 轰—— 辛芷的脑袋好似炸开了,那齐伯侯何德何能竟然把她爹和血月魔尊纳入了麾下! 虽然无相君是她爹,可是那是在好多年之后的事了,现在的他连云荒万里都没炼的成。 等等...... 云荒万里是通过吸食万人魂魄炼铸而成...那现在这片战场不正是成为滋养它的沃土了吗! 还有那个血月魔尊! 当初的血月魔尊即使是剩下一缕残魂都那么厉害,更别说现在还是她的全胜时期。 辛芷从未如此恐慌过,对方将她打的措手不及,而自己甚至没有办法使出半点灵力!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就在这时,茫茫战场上,风沙扬起一阵刺耳孤寂的笛声,那声音不大,却准确无误地传入每个人的耳里。 胥国公道,“陛下,你听有笛声......” “不好,赶紧传令下去把耳朵堵住!” 辛芷疯一般地朝四周的人大喊道,“快把耳朵堵住!别听那笛声!” 她这命令传得着实怪异,手下的士兵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有一名士兵捂着头痛苦道,“我的头...快炸了!” 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头被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占据,仿佛要把他们的魂勾出去一般。 “救命...陛下救我......” 士兵们摇摇晃晃朝前走了一步,头一歪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胥国公吓坏了,连忙上去用手指试探他的鼻息,“陛下...陛下他死了......” 话音刚落,人群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要不是亲眼所见没人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个生命竟然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骤然离世,望着地上那士兵惨白的脸色,胥国公愣在原地。 他看了眼辛芷,不敢置信道,“难道...难道是齐伯侯的人干的?” 看见辛芷没有答话,胥国公心下了然。 本以为这场战役快要胜利了,可是在异界力量面前人族的反抗实在是太过幼稚。 “怎么办...快,所有人,堵上耳朵!快!” 众人这才纷纷反映过来把耳朵堵上,辛芷拉住胥国公交代,“让大伙儿不要着急,我去对付无相君,你们要小心血月魔尊,她擅长幻术,若兄弟们中了招千万别相信自己看到的!” “陛下你不能出去!” 辛芷道,“放心,守好城门,等神龙回来!” 说完,她飞奔至楼下,拉过一匹马从城门一角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绕开地上的枯骨和还在贪婪捡地上滚烫金子的敌军,辛芷悄然来到敌军后方的象车旁。 她抬起头寻找无相君的身影,却发现,胥国公口中那些所谓的修士,竟然全是魔修。 这些魔修以血月魔尊为首,无相君则孤零零地一个人乘坐另一辆象车。 他还是如后来自己认识的那样,高傲得不屑与任何人为伍。 无相君收起笛子,查看了一番里面收集的魂魄,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他回过头冷冷道,“谁?” ------------ 第二百四十一章 认亲 和后来的无相君有一些不同,现在的他更为冷漠,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盯着辛芷所在的方向,手中的云荒万里准备随时祭出。 “别出手,都是自家人......”辛芷双手举起来缓缓从象车底下爬上来,看到无相君看着自己一脸陌生的模样无奈道。 “自家人?”这回轮到无相君傻眼了,他身为鬼已经好几千年,哪里来的什么自家人?这女人鬼鬼祟祟还口出狂言,莫不是有什么诈? 想到这里,手中的云荒万里又躁动起来,辛芷立刻感到体内的魂魄出现动摇,整个人头痛欲裂,她抱住脑袋大喊道,“别吹了,袁州!” 笛声戛然而止。 无相君不敢置信地望着辛芷,“你,你说什么?” 他本名袁州,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 辛芷苦笑,一开始也不太好去认爹,那样的话无相君恐怕得一掌给自己劈过来了。 于是瞎编道,“我,我是你曾经家里隔壁的小孩儿,叔叔,我以前经常找你讨米吃,还记得吗?” 无相君怎么可能记得,他都死了几千年了哪里还想的起谁去他家讨过米? 不过看样子这女子应该与自己相熟,不过无相君依然心生戒备,“不记得。” 说完把低下头不再理会辛芷。 不过辛芷依然不放弃,上前继续套近乎,可无相君摆明了不想再与她交谈,心急之下,她一把夺过无相君手中的笛子。 见法器被夺,无相君怒目而起,一掌准备劈下时却听到悠扬的笛声响起。 “你...你怎么能吹得响它?” 云荒万里是由无相君自己的骨头炼制而成,旁人在未得到他认可之前根本无法吹奏。而当初无相君不光教会了辛芷吹奏技法,两人还血脉相连,面对辛芷,云荒万里根本不需要无相君的同意。 她也是它的主人。 “太奇怪了,你到底是谁?” 辛芷道,“袁叔叔,等战事完毕,我会将一切告诉你。” 无相君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胥国公的人?” 辛芷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而是道,“我是神龙选择的新人皇,名为辛芷。” 另一边,血月魔尊发现无相君乘坐的象车没有丝毫动静,心生疑虑,便派手下的一名魔修过去查看。谁知刚走到象车旁,便被无相君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给拍碎了。 “无相君,你做什么!”血月魔尊气急败坏朝他嚷道,要不是知道他实力高强早就一巴掌上去了。 被幔帐遮掩着的象车里传来漠然的声音,“谁准你靠近本尊的车?” 血月魔尊深呼吸把火气压了下去道,“见无相君久不出手还以为是遇着了什么危险,这才派人去查看一番。” 无相君道,“本尊的法器已经收集了足够魂魄,剩下的战事不再参与。” 血月魔尊简直要气死了,她气齐伯侯怎么着了个硬石头和自己搭档,这臭脾气说不打就不打了,哪有这样的? 同时还气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无相君一战,于是只好作罢。 见血月魔尊不再纠缠,辛芷送了口气朝无相君道谢,“谢谢叔叔。” 无相君道,“现在你该说你为何能够驱使云荒万里了吧?别说谎,否则本尊杀了你。” 辛芷顿了顿,边看着他的脸色,缓缓道,“我娘...住在叔叔家隔壁......袁叔叔你...对我娘.......” “放肆!”无相君大袖一挥,“怎么可能!你的意思是本尊因为窥视美色而教作为女儿的你吹笛术?” 辛芷干笑一声,“那倒不是...那不是我名正言顺地学的嘛......” 无相君:“......” 没了无相君的相助,血月魔尊的攻势显然比刚才要弱了一些,但毕竟是魔修老大,对付几个人族也是轻而易举。 不一会儿,便打到了洲海国城门底下,胥国公一看一名红衣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变化莫测的微笑,顿时吓得跌坐在地。 “糟了,这可怎么办......” 血月魔尊扬起洁白的臂膀,胳膊上的魔灵余音袅绕,她身姿如赤红的蛇妖媚多姿,在不停地变换之间,从身后涌出一大堆血红的咒语! 那些咒语像是一条条血红的蛇张牙舞爪地朝城中的士兵们袭来,胥国公一见情形不对连忙大声呼道,“快撤,快撤!” 城楼上的弓箭队走在最后,那咒语缠上一人便用力碾压,竟然生生地把人折成了两半!恐惧在一刹那见卷席着人们的意志,赤红的咒语散开印入他们的身体中。 “滋滋滋——” 只见那些士兵开始迅速萎缩下去,皮肤肉眼可见地失去弹性和水分俨然成了一具干尸! “国公....我......” 他们一排接着一排倒下,胥国公推搡着前面的人躲到早已打开的暗室中。 惨叫声和杀戮声在外面不断响起,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倒流。 “爹,爹是你吗?” 胥国公回过头,见是二儿子胥华,他身后还带着自己一家老小。 “没事,都会过去的......”胥国公安慰着正因畏惧而哭泣的妻子,突然,只听暗室的铁门似乎有谁在轻轻叩击。 “砰砰砰。” 瞬间,整个暗室鸦雀无声。 胥国公将妻儿挡在身后正准备起身去查看,就在这时,只听门口一声巨响—— “嘭!” 暗室的门,竟然炸开了。 在飞舞的灰尘和木屑中,一身红衣的血月魔尊勾着嘴角朝这头阴森森地笑着,在她的手上还抓着一颗看不清脸颊的头。 将头颅仍在一旁,血月魔尊踏着步子走近暗室,“这儿,还藏着这么多呢。” 说罢,深处满是鲜血的手指再次勾动起赤红的符咒,任它们围绕在自己身旁嬉戏飞舞。 “你们的天子在哪里?”血月魔尊问道。 胥国公自然不肯说,倒不是多有气节,只要是两边他都惹不起。 告诉了血月魔尊,神龙和辛芷不会放过他,甚至还有可能殃及后代,而且看这疯女人的模样,就算告诉了血月魔尊,说不定下一秒便将自己杀了。 胥国公决定赌一把。 “快说!” “在...你后面!” 血月魔尊转过去一看,除了尸体和鲜血什么都没有,她气急了,上前一把握住胥国公的衣领将人抛出暗室。 从高处坠下,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胥国公艰难地爬了起来,道,“陛下马上就要回来了,等她回来你们都得死!” “哦?”血月魔尊笑道,“那我便先由你开刷!” 说罢,正准备将咒印打入他体内时,突然看见胥国公双眼圆瞪,惊恐地看着自己身后。 血月魔尊以为他又在使诈,突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气流声。 血月魔尊下意识地别开头,便看见一支利箭从后面袭来,深深地扎在地上。 “放开他!” 辛芷在不远处紧握住弓瞄准血月魔尊再次接连射出箭矢,血月魔尊见状将自己隐匿住。 面前的人消失了,辛芷不由得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变化,突然,一抹鲜艳的红色出现在眼前,下一瞬,胸口遭到了重袭,辛芷感到一阵眩晕后便飞了出去。 血月魔尊收手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面竟然有一块被灼烧的痕迹,她看向辛芷,“你是人皇?” 能够伤害到血月魔尊的力量,定是神龙布下的结界。 她仔细观察,发现辛芷是独自一人,看来神龙不在身旁。 如此一来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她大步朝辛芷迈了过去,“啧,正找你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戏谑般地将血红的咒语困住辛芷,疯狂地上下晃悠着欣赏她无法抵抗的模样,大笑道,“听说人皇受到神族保护,可你的保护神去了哪里,为何还不来救你?” 虽然有了神龙圣体血月魔尊的法术无法伤害到她,可是被锤在地板上的伤可是实打实的疼。 她被晃得双目发昏,根本使不出力来,只好任人为之。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阵阵轰隆雷鸣。 她抬起头,只见本来还是晴朗的蓝天不知在何时变得乌云密布。 闪电和雷鸣在其中交替,透过乌压压的云层,她似乎看到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里面若隐若现。 血月魔尊也注意到了辛芷的目光,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顺着看了过去,只见在厚厚的云层中心,有一朵乌云的闪电尤其亮。 接着,只见一只庞大的利爪穿过云层,接着是布满鳞片的身体,最后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嘴,鬃毛肆意飘逸看上去格外气势磅礴,那带着怒意的金眸死死盯着血月魔尊。 “嗷——” 巨龙仰天咆哮着,接着,他张开大嘴,在喉头深处孕着雷鸣一样的闪电球。 “轰轰轰——” 那闪电球跟用不完似地“突突”朝血月魔尊击打过来。 “神龙?” 血月魔尊哪有心思去管辛芷,她一边逃窜一边质问道。那龙绽放出强大的气势,让身为魔修的血月魔尊无法直视。 ------------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舍分离 巨龙纯净且强势的灵压让血月魔尊根本无法抵抗,她感到身体里的魔核像有什么在阻止运转一般。 “轰隆——” 闪电接二连三地朝她攻来,来自天界强大的力量碾压性地将人压制住血月魔尊被劈得浑身焦黑,一退再退。 余雷滚滚在天际划过,巨龙在云层中缓慢降落,它周身泛起一道金色神圣的光芒,刺得血月魔尊直用手去遮挡。 绚烂的光芒里,那巨大的身躯慢慢退去逐渐形成一个瘦高男子的身形,洁白如绸缎一样的长发随着狂风起舞,他血红的眼睛睥睨着血月魔尊,只需要一根手指便能将这只毫不起眼的魔族小丑捏死。 天凌子从空中降落而下,披散着头发朝前踏来,“把她还给我!” 血月魔尊这才想起,这新人皇是神龙的伴侣,看他现在这副样子,那辛芷恐怕是他的软肋。 神会爱上人?那可真是自掘坟墓。 “人是我抓住的,神龙大人却让交出来,那回去可怎么向齐伯侯交代?” “本尊再说一次,把她还给我!” 话音一落,空中又传来滚滚雷声,血月魔尊可不想再被劈。而且,她有更好的对策方法。 血月魔尊捞起辛芷快速向后撤退,低下头在她身侧耳语,“听说人皇百毒不侵,我倒是要看看若把你的命数改了他可否救得了你。” 说罢从空间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她嘴中念念有词,那小册子快速地翻了起来。 终于,在页末翻到了辛芷的生辰八字。 “辛芷,年二十一,九十八殁。” 这是从阴府中抢来的生死簿,上面记载了这世上所有人的寿命。 血月魔尊勾起嘴角笑了笑,拿出笔,在上面涂改一番,“既然伤不了神龙和你,那从今以后,你便生生世世活不过二十一吧!” 说完,把辛芷往天凌子怀里一推,便转身逃走了。 “阿芷,你没事吧!”天凌子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担忧地检查伤势。 “我没事夫君,血月魔尊跑了,此人不除今后便将为祸人间!” 然而天凌子却毫不在意,布满血丝的眼里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见他这模样,辛芷叹了口气只好将人反手抱住,轻声哄道,“我这不没事嘛......” “嗯。” 天凌子哽咽着,声音难得软软的,让人又爱又怜,“为夫会替你报仇。”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血月魔尊却就这样消失了,再之后齐伯侯便退兵,之后辛芷带领着越来越壮大的军队将周边那些意图篡位的不安份子一一铲除后,终于统一了整个洲海国。 虽然版图没有后来那么大,但也算是结束了常年乱战,百姓们终于能够过上平安的日子了。 胥国公说什么也要把登基大典重新办一次,这回,他们是在曾经的沧溟国天子殿外举办,天凌子化作神龙盘旋在上空,降下灵力凝成的雨水。 百姓和大臣们纷纷跪下,迎接着这场来自神的祝福,胥国公欣慰地庆幸自己没有做错决定,只要跟着这位陛下,那么胥氏的财富也将会永远流传。 至于辛芷,在万人面前登上祭祀台也落落大方,毕竟也是有过经验的人,她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们都为之臣服。 之后的日子,辛芷兢兢业业地改善着国内民生,一天,天凌子替她外出视察民情去了,她坐在书房内批改折子,窗外秋日的凉风吹落下树上最后一枚落叶,辛芷抬头看了看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想起了血月魔尊篡改的生死簿,于是抚着有些绞痛的心口慢慢起身想要回寝殿去休息,谁知刚走一步,两眼便一黑,往地上摔了下去。 等到天凌子从外面回来时,胥国公担忧地拦住道,“神龙大人!陛下...陛下......” 天凌子一听,立刻脸色变得惨白连忙朝寝殿走去,只见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宫人,他们相互低语着,脸上尽是惊恐的表情。 “神龙大人......”一个宫人嗫嚅道,“陛下在里面......” 天凌子上前便推开紧闭的门,里面飘出一阵刺鼻的药味,太医们围在明黄的床周围眉头紧锁,见到天凌子来了便上前行礼。 “怎么回事?” 他一步跨上前握住龙床上沉睡女子的手,冰得刺骨,“说,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的那个宫人哽咽道,“陛下之前一直好好的,今日在书房内批折子,小人便去御膳房端碗汤来,可谁知刚回来便见陛下倒在地上了......” 太医道,“神龙大人,陛下这是操劳成疾,突发心悸,在这之前可否有征兆?” 天凌子怒道,“放肆,陛下身体好不好本尊会不知道吗!” 他可是神龙,可是天神,竟然连辛芷身体如何都不知道? 这句话刚一说完,天凌子便回想起之前辛芷偶尔有些不适,自己有询问过可她却避重就轻地忽悠过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 “你们都给本尊滚!滚啊!” 宫人和太医耷拉着脑袋快步退下,没多久,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孤独的天凌子和不省人事的辛芷。 “阿芷......” 他几乎都要哭了,将头埋在辛芷的心口上,“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他好害怕,内心从未如此恐惧过,明明有神龙圣体的加持,为何辛芷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个女人,几乎是要剜走他的心。 天凌子忽然想到一件更让人窒息的事,虽然神龙圣体可以保护人皇此生安然无恙,可却抵挡不住生命的衰竭。 也就是说,他的爱人,似乎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想到这个可怕的结果,天凌子几乎不能自己地红了眼眶,将辛芷紧紧抱在怀里, “你答应过我不会走的...你不能走!” “我们还要生好多龙宝宝,你这个骗子!” “阿芷,你醒醒吧......” “阿芷,我好害怕。” 辛芷在一片混沌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光明,她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就要回去了。 可一想到把天凌子独自抛下,他该有多难过时,辛芷最终还是心软了,转身一头扎回那片黑暗里。 睁开眼,是一片温暖的烛光,而自己正被一个庞然大物压着,还喘不过气。 “唔......” 她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天凌子揉着眼睛抬起头,惊讶地愣住了,“阿,阿芷!” 还未说完便一头撞进她的怀里,那鼻涕眼泪更是蹭了一胸口。 “阿芷,你终于醒了!快传太医!” 替辛芷披上衣裳,太医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解开,他问道,“陛下可觉得心慌气短?” “偶尔有过。” “什么时候?为何为夫从来不知道?”天凌子在一旁不满地插嘴,辛芷宽慰地握了握他的手,太医无奈道,“大人,请保持安静......” 被这么一说,天凌子委屈地哼了一声,抱着辛芷闭上了嘴。 “那陛下这种情况出现了多久?” 辛芷自然不可能说是血月魔尊为了对付天凌子才篡改了自己的寿命,想到之后自己也是在二十一岁死在战场上,只好苦笑承认,这命运轮回都是不曾改变的。 “许久了。” “许久?许久是什么时候?”天凌子小声道。 “不瞒太医,朕这毛病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 太医这才点点头,“那就难怪了,陛下脉相及其虚弱,这些日子定要好生调养,不可再劳累了。” 等太医走后,天凌子才出生,“你这病真的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是。”辛芷一如既往地替他绑着柔顺的头发,温和地回应着。 “既然身体不好,为何还要带兵打仗,为何还要在山上替村民除妖,你.......” 天凌子回过头,眼眶红红的,“你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辛芷道,“村民养我长大,自然要报恩,而且若不住山上哪里会遇到夫君你。至于带兵打仗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身为人皇,哪有看着别人破自家国门的道理?” 刚说完,她便后悔,因为这人皇是天凌子选的。 果然,面前的男人陷入深深的自责里,“是我的错,我怎么这么傻......” 辛芷调笑道,“莫非夫君是嫌弃我身子差,后悔与我结为伴侣?” “哪有,为夫恨不得天天把你挂在身上,走哪儿都带着!” 说完,便看见辛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这才明白情急之下说出了真心话。 随着深秋渐渐远去,初冬到来后,辛芷身体更差了,在这期间又昏迷了一次,之后,整个宫殿上下便似乎有准备。 辛芷躺在床上张口喝着天凌子喂来的药,“一口也不许剩,乖。” 她浑身无力,面容憔悴地看着外面的的小雪,喃喃道,“夫君,来世你一定要来找我。” 天凌子手中的动作一顿,没有做声,在一片寂静之中辛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钟声划破黑夜的沉默,举国上下陷入了一片哀悼。 才登基不到一年的洲海国太祖皇帝,驾崩了。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如此便好 带着腐旧岁月的沙尘之下,古国的遗迹荒凉地被一起在地底中。永不见天日的城墙内,那唯一被结界支撑着的宗庙慢慢地将自身展露在众人面前。 “宗庙有结界,师叔,我们该怎么办?”鸿钧道人话音还未落下,只见身旁一道白色身影闪过,嗖地奔向了宗庙内。 在辛芷去往洲海国的同时,明心宗的人好不容易将魔族余孽击退回到小昭山后,发现辛芷和章拓两人不见了身影。 情急之下,祝糖糖才道出实情,说他们二人一起朝齐国那头去了。 青琅急道,“齐国那边不就是铁丘山魔窟的方向吗?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说着便望向天凌子的方向,只见他面色阴沉看上去似在压抑着怒火,“是神龙圣体......阿芷她,去找神龙了。” “神龙圣体?”这回轮到鸿钧道人愣住了,“这等上古传说怎么会是真的?”而且还正好在洲海国里。 “没时间解释了。”说完,那落叶无痕变换形态让天凌子搭乘,其余弟子见状只好跟着一起御剑前往铁丘山。 好不容易从魔窟迷宫里摸索进去找到了洲海国皇室的宗庙,却发现这里竟然布着上古结界。 而且,这结界还残留着天界神力。 天凌子来到宗庙外,见那密不透风的结界里残留着几道浅浅的脚印。 应该是辛芷留下的。 他在胸前比划着阵法,“轰”地一声从掌心打出一道雷电劈向结界,可触及之处,只是淡淡地泛起一点涟漪后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天凌子沉默地看着面前纹丝不动的景象,祭出落叶无痕,只见霜白的剑身化出一轮滔天法阵,那密布着法咒的阵升向半空中,缓缓地转动起来。 “是幻剑影宗诀!”青琅失声道。 幻剑影宗诀是神剑阁的第三重剑法,也是到了金丹期后每个弟子必修之法。 然而,它会根据不同实力的人幻化出数量不同的剑阵。鸿钧道人看向被数万利剑点亮的夜幕感叹道,“这才是师叔的真正实力!” 这才是修真界第一强者的力量。 它敢与天道对抗,敢与神斗争。 “轰隆隆隆——!” 万剑齐刷刷地朝结界一齐刺了过去,那透明带着青白荧光的结界瞬间被剑芒所笼罩。 天凌子昂首立在剑阵之中,狂风鼓起宽大的袖袍,银白的长发不羁地飘荡着,右手两指并在胸前薄唇快速地念着法咒。 剑阵在攻击了近一炷香之后,天凌子的脸色有些煞白,可当烟雾散去之后,他看见结界竟然丝毫没有破绽时,顿时眼里透着无比躁怒与懊恼。 他还是太弱了! 这就是神界的力量吗? 在它面前,自己犹如一只蚍蜉,根本无法撼动这无法逾越的差距。 “阿芷......” “师叔。”鸿钧道人走上前来劝道,“师叔已经尽力了,奈何这神界留下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咱们如今只能静观其变......陛下她一出来定会先看见师叔的。” *** 另一边,辛芷从异界空间退出来后,发现周围的时间竟然没有变化! 魔尸们还是保持着刚才的模样准备进攻着,远处魔崇也定格在这一瞬间。 她转过身,温柔地望向把自己守护着的这道神龙残影,熟悉的金色眸子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是那么依恋。 “夫君......”辛芷勾起嘴角抱住它,“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不知道在她去世后,天凌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他与神体分离成为了凡人?为何神体却守在洲海国上千年?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让我亲手将一切孽债了断。” 她转身离开神龙的怀抱,大步朝前方走去,拨开凝固在空中的血珠和尘埃来到魔崇面前。 魔崇依旧是一副失神的模样,他惨白瘦骨嶙峋的手握着天子剑,辛芷俯下身将其用力夺了过来。 被时间凝固着的剑沉重得很,因为用力而被割破的手掌中,鲜血顺着低落下来。 辛芷咬着牙奋力举起天子剑,冷冷地道,“永别了,皇弟!” 说完,她侧过身将天子剑一把朝神龙残影扔了过去! “砰——” 神龙残影被天子剑击中,瞬间化为烟烬。 时间一瞬间恢复了正常,在魔崇还未反应过来时,辛芷一把抽出身旁朗月的剑向魔崇的腹部狠狠刺了过去! 只听魔核“咔嚓”一声,一道撕心裂肺的疼痛从里面传到了全身。 “你......!”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魔崇疯一般地想挥舞着双臂妄图抓住辛芷,她侧身一闪,又是一剑朝他的喉咙刺下去。 “当初你在我身上砍了十七刀,这喉咙便是其中之一。皇弟,你可知道姐姐当时有多痛吗?比起身体,你的背叛让我更愤怒。” 因为对魔崇的信任,她把天凌子离开时留下的丹药让了出去,也是因为盲目地信任,让魔族毁了整个国家。 “你这败类,怎能与魔族勾结祸害家国!” 魔崇趴在地上,手筋脚筋被挑断,“你又懂什么?你身体健康根本不用担心毫无规律地发病,每一次都是在阴曹地府里走一遭!我也有想过跟着国师修仙,可他不愿收我!你说,除了找魔族我还有什么办法!” “皇姐,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辛芷怒道,“子安,父皇向明心宗求的药能够助你延年益寿,可是你却渴望魔族力量向它们妥协,甚至祭出了整个国家百姓的性命!不仅如此,杀我母后,残害手足,甚至连三妹都不放过!辛子安,你作恶多端,今日就由我来为民除害!” 说罢便不再听他狡辩,快速走到天子剑掉落的地方将其捡回,直指地上的人。 “阿姐,不要啊!当初你被宫人欺负是我帮你教训了他们啊!你都忘了吗!” “阿姐,原谅我吧,求你了!” 辛芷沉默片刻,缓缓道,“辛子安,这辈子当了姐弟就够了,还好没有来世,我们不会再相见!” 说完,她双手高举起天子剑,奋力朝下一刺! 地上的人彻底安静了。 没了魔崇的控制,魔尸们也纷纷到处逃窜没了身影,辛芷将朗月等人解救了下来指着门口道,“快出去吧。” “阿美......” 朗月无措地看向她,想起之前自己朝辛芷刺的那一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对不起......” 辛芷早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只是道,“朗月,帮我照顾天凌子。” 听到这话,朗月心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阿美?” 辛芷无力地憋出个笑容,憔悴极了,“我走不出去了......” 刚一说完,突然间脚下一软,整个人没了支撑向下倒去,“阿美!” 朗月将其扶住焦急道,“我们出去找师叔祖,他一定有办法的!” 辛芷摇摇头,“你快走,这里没了结界支撑快要塌了。” 朗月终于注意到,失去结界保护的宗庙开始重新承受着来自千年岁月的侵蚀,那些朱红华贵的柱子和壁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褪色,粉碎。 屋外,那高大的杏树也开始凋零。 “朗月,快走!” 轰隆隆隆—— 先是墙壁,再是屋顶,断壁横梁带着腐臭气息纷纷坠落。 “快走!” 她最后使出全身力气将朗月一把推了出去。 “阿芷!” 辛芷力气大,这一推便将人推出宗庙,朗月正要倒回去找辛芷却被后面的人一把拦住,他猛地回过头,只见拉着自己的正是青琅。 “师妹...师父?” 神龙残影被辛芷毁掉后,那一直包裹着宗庙的结界也逐渐消失,还未等鸿钧道人下令进去,天凌子率先第一个冲进了宗庙。 里面的烛火将幔帐点燃,星星之火蹿成了猛火之势,天凌子焦急地挥动着利剑将挡在面前的横梁击碎,等终于走到宗庙主室时,隐约看到数百个先祖牌位之下,辛芷手持天子剑倚靠在角落里。 天凌子快步走上去将人扶住,凑近一看,才发现,少女七窍已经开始溃烂,黑色的脓血从眼角流了出来,她似乎感到身旁有人,小声地问道,“朗月是你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我......”天凌子闷着声音很快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天凌子的声响,辛芷有些心虚地向后缩了缩,可是很快又被拉了回来。 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天凌子。 这是她在这世间唯一放不下的牵挂。 “夫君。”平日里清冷的声音因为失去了力气显得软糯,天凌子没好气道,“你还想起了自己有个夫君。” 说罢将人打横抱起准备向外走去。 “没用的......” 没有人能救她。 “你不会有事的阿芷,我再去昆仑寻些灵泉,你会好起来......” 辛芷靠在他怀里道,“是成天泡在灵潭里吗?还是时时刻刻靠着你的灵力苟活?” 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而且,她也累了。 天凌子顿了顿,“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我再去查下古籍应该......” “夫君,就这样吧。” ------------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怀月真人 辛芷稍微坐直了些身体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佝偻,她握住天凌子青筋突兀的手掌,弯着眼话语温柔至极,“就这样吧夫君,天道不可违。” 血月魔尊对她下过诅咒,现在任凭神仙也无法阻挡生命的自然消亡。 况且,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如今苟活了这么久已经是上天恩赐,应该感激才对。 在重生的日子里遇见了这么多朋友,还找到了爱人,辛芷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 她不会贪心,也不敢奢望。 曾经一个人也想了许多,觉得这如梦的日子要是突然哪天被上苍收走该怎么办? 唯一能做的,只是过好当下,其余听天由命便是。 辛芷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我该走了,回到该去的地方,和子民一起长眠。” 天凌子低下头将下巴靠在她的发丝上,“你考虑了所有人,可有没有想过我?剩下的岁月,又如何让我一个人度过?” 辛芷低垂着头轻叹息一声,道,“可夫君你逆天而行,又能坚持多久呢?除非时光回溯让这一切从未发生,否则我迟早会离开的。” “夫君...我想堂堂正正地作为人死去,而不是身为一个魔尸苟活于世。” 大火弥漫开来,如狂浪吞噬着宗庙残余的木梁,见天凌子没有出声,辛芷支撑起身体亲昵地在他冰冷的唇上落下一吻。 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破碎,她皱着眉头强忍住浑身痛楚,重新拿起天子剑离开天凌子的怀抱。 这一次,天凌子没再阻拦。 烈火之中,她如同当年在城楼上登基一样挥舞着手中利剑,招招式式疏狂而潇洒,剑气拂过,卷起地上的零星火点在黑夜里划出长线。 她嘴角还干涸着血渍,双眼明亮而坚定,天子剑指着大火深处高昂道,“朕乃洲海国第二百九十四任皇帝,在位期间杀魔族无数,为国为民,却被奸人所害,暴毙沙场,苍天有眼让朕手刃仇敌,杀之而后快,今大仇所报朕愿回归土地与百姓长眠,继续守护故国。” 说完,她再也没有力气,沉重的天子剑“哐当”一声砸向地面。 辛芷向后倒去摔坐到靠在墙边的椅子上,她端坐着,身体慢慢透明起来,接着,散落成点点星光消失在夜空中。 她的眼神无比柔和地看向天凌子所在的方向,有不舍,还有浓烈的爱恋。 天凌子看了她一瞬,不忍地闭上了眼。 他可以耗尽自身灵力去阻拦她,可是却没有行动。 辛芷不想活了,就算抓住了这一次,她也会寻找机会离开。 等鸿钧道人等人冲进来的时候,燃烧殆尽的宗庙里只有天凌子一个人盘坐在地上,“师叔......陛下呢?” 天凌子抬起头望向辛芷消失的地方,鸿钧道人便知道了,他哑然道,“陛下一生为国为民...实乃一代贤君......” 身旁沉默的男人良久低声自语,“是啊,她终于如愿成了旁人眼中的贤明君王,却独自苦了这一辈子。” 宗庙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在庞大的遗迹中只剩下焦黑的残垣,这个曾经在西洲大陆上绽放的明珠随着最后一任君王的消失,再次陷入沉睡。 之后天凌子带着各宗门弟子花了半年时间一齐将魔族余孽消灭,接着便回到十方岛上闭关,再也没有出来过。 春去秋来,四季更迭,一百年过去了,朗月青琅还有朔风等小弟子纷纷突破金丹期,朗月甚至已经达到了金丹后期正朝着元婴努力。他们都成为了能够独挡一面的大人,在明心宗里也担任了要职,帮助一批又一批新的弟子成长。 鸿钧道人终于突破了元婴中期,他走出洞府看着面前前来迎接自己的弟子们脸上多了不曾见过的刚毅和沉稳,欣慰地点头,“这百年来辛苦你们了。” 青琅挽起鸿钧道人的胳膊,“恭喜爹突破元婴中期,女儿也已经达到金丹修为,今后可以为爹分忧了!” 鸿钧道人摸了摸她的脑袋表示赞同,接着,他目光一一扫过这三个徒弟,当落到最右侧时,稍微黯淡片刻。那里曾经站着最喜爱的弟子,他沉稳可靠,是明心宗的大师兄,也是鸿钧道人费尽心思教导出来的青年。 想到过去发生的种种,他知道那个人还未走出心结,叹了口气道,“这百年来,岛上那位可有什么动作?” 朗月摇头,“师叔祖自从一百年前回到十方岛上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十方岛就像一轮明月,周围散发着浑厚的灵力漂浮在半空中,让人们看了近百年。 曾经上面总是严冬大雪,让人不寒而栗,却突然有一段短暂的时间变得春暖花开,而现在又变成了永恒的冬雪。 天凌子闭关后,鸿钧道人在整理古籍时发现了前任掌门怀月真人的笔记,上面写道,怀月真人本姓胥,名君泽,祖上是富可敌国的大家族。 据说胥氏家族在洲海国创立之初曾是天界神龙麾下,他曾经听先辈留下传说,那神龙与太祖皇帝并肩作战,驱赶魔族,在太祖去世后也跟着失踪了,只留下一抹神识来守护洲海国。 当年人魔大战,洲海国死伤惨重,他们却因此得到龙血从此后代都拥有神龙圣体,只是随着时间流逝,神龙血脉越来越淡薄,到后来几乎消失了。 同时曾经富可敌国的胥氏一族因痴迷修仙,渐渐失去了在洲海国的权势,他们寻得山头创立了一个小宗门名为明心宗,企图在仙界占有一席之地。 可胥氏后人资质平平,能突破金丹已是不易,如此根本不能在修真界立足。为重振胥氏家族,怀月真人听闻昆仑山脉在数百年前曾有神龙现身,想要去寻得仙缘,不料历经艰险来到玉漱峰上却发现了一名凡人孩童。 怀月真人描述着这个孩童,“那小儿住在冰殿之中,他天资聪慧,灵根纯净,是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却不知为何孤身一人在此?” 他的父母在什么地方?之前这些年月又是如何生存下来,那可是荒无人烟的昆仑之巅! 于是怀月真人笃定,这孩童的身世定是与天界有关,说不定会成为重振家族的关键。接着,便将他从山上带了下来。 鸿钧道人知道,这个孩子就是天凌子。 之后的修行中,天凌子确实展现了过人的才华与天赋,让整个修真界为之惊叹。 如果不是洲海国的那次历劫,恐怕天凌子的修行之路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 可是,这个洲海国仿佛在冥冥中与天凌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无形的手将看似毫无关联的两者推到了一起。 鸿钧道人继续翻阅着怀月真人的笔记,据他记载,在对天凌子的命盘进行推演时发现他的修炼机缘在凡间,而当时的天凌子被血月魔尊所伤,从元婴修为掉下了金丹期,正急需方法回到元婴。 若能够成功历劫自然是对修行有好处,天凌子便同意下山了。 在他离开期间,怀月真人不停地演算查探爱徒的运数,这一次,他看到洲海国气数已尽。 而身为修仙者决不能沾染这霉头,国运实在太过强大,这会影响自身气运,于是他以寻找到修炼方法将天凌子召回,这个方法虽然时间长了点,但相对来说比较稳妥。 后来,天凌子出关,却也入了心魔。 怀月真人一生都在寻找飞升之法,在爱徒入魔后他便想到一个闻所未闻,甚至是为世人所唾弃的法子,那就是让天凌子分成两个躯体,一个继续保持修真正气,另一个彻底入魔。 如此二者结合,阴阳相融,仙魔合一,至少能够突破现阶段的瓶颈。 入魔后的天凌子疯狂屠杀洲海国里的魔族,在之后的一千年中,他的大名让整个魔族闻风丧胆,怀月真人趁机将心魔分离出来。 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现在,天凌子终于将身体合二为一。 看到这里,鸿钧道人不禁揉了揉双眼,悲叹一声,“若当初知道掌门是这样才将阿飞交于我抚养,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与怀月真人拥有执着的信念不同,毕竟飞升太过遥远,古往今来从未听闻有人成功飞升过,鸿钧道人只希望自己宗门的弟子能学够一身本领,力所能及地造福一方百姓。 这本笔记的记录到此为止,后面便是厚厚的一沓怀月真人的演算过程。鸿钧道人关上笔记准备将它放回柜子里锁好,就在这时,从笔记的最后面掉出一张折叠好的已经泛黄的纸。 他弯下身将其拾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打开顿时一愣,整个人不由自主都在颤抖。 那泛黄的纸上有两个不同的笔迹,一个稍显稚嫩粗糙,画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看上去玉树芝兰,慵懒俊美的脸上泛着笑意,浑身透着不可侵犯的神圣,而这个青年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鸿钧道人再熟悉不过的了。 他照顾了这个男人上千年。 “师叔......?” 没错,上面画的就是天凌子,落笔的年月是圣祖元年,也就是洲海国刚建立之初,作画人留下了小小的姓名:辛芷作。 而在天凌子画像的旁边同样画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女子,这个女子身着朴素长袍,神采奕奕地坐在椅子上看书,作画人笔画细腻,每一笔都显示着对画中人的爱恋。 同样,在右下角留下了作画人的笔迹——太祖夫人看书图,夫君天界战神神龙大将作。 轰—— 鸿钧道人的脑袋里似乎什么串联道了一起。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小女孩儿 怀月真人自然也看到了这幅画作,不过他觉得是无稽之谈,因为据古籍记载,太祖在与魔族一战中用兵如神,怎么可能是一介女子。 再说了,辛氏一族,闻所未闻。没有势力,没有背景,说什么也不可能成为建立一国的君主。 怀月真人觉得这只是后人画出来的臆想罢了。 可是,鸿钧道人却几乎呼吸一滞,他知道,这张画作恐怕是真的。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面容,若说这是巧合打死他也不信。 那个太祖,分明就是后来的这位辛芷。 宇宙之大,奥秘无穷,她恐怕是误入了哪个异世空间回到了洲海国建国之初。 如果说神龙是天凌子,可为什么后来他却成了凡人之躯?难道是他自己将神体剥离自愿成了凡人? 他的这位师叔,就像一本翻不完的书,总是能带来意外...... 而在十方岛上的天凌子则是对着日出日落黯然伤神,他独自坐在铸剑台上闭关,可不一会儿身边便看见多了个熟悉的身影出来。 那是他日思夜想,恨不得将自己心肝掏出来的爱人。 一开始,天凌子看到辛芷时很是惊讶,她蹲在一旁静静地托着脑袋看天凌子修炼,眼里饱含着崇敬。他想要上去和她讲话,可刚靠近,辛芷便消失了。 这时他才发现,这只是岛上折射出的幻境罢了。 这些是辛芷曾经存在过的画面,她时而安静地坐在池子旁一边喂鱼一边向岛上的出口看去,时而坐在房顶上等着作为沈飞的自己来接她回去。 天凌子缓缓地闭上眼,内心波澜起伏,享受着这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光,"阿芷...再等等,我马上就来找你了。" 又过了一百年,对于修仙者们来说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但对于地上的凡人来说则是一个又一个的皇朝更迭。 如今的凡界,齐国已经成为了西洲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为了表示对修仙者的尊崇,皇室会将年满六岁的皇子皇女送上明心宗来修行,直到十六岁才放回凡界。 此时的明心宗成为了整个修真界不可动摇的龙头,而曾经只是个小门派的皓月宗也迅速发展起来,成为了声望极高的大宗门。 这些宗门每年都会派出几个弟子来明心宗交流探讨,不仅如此,连久不露于人世的妖族也隔三差五地来这里,他们时常送来些天地宝材请明心宗制作丹药。 这一年,明心宗召开了比拼大会,欢迎各界族类报名参加。 此消息一出,各界精英争相报名,为的就是在这场大会上搏个名声。 妖界各族,凡界的皇室,以及仙门子弟报名者加起来竟然有上百人之多。 蛟族的蛟王带着长大的儿子祝糖糖来到明心宗,自打两百年前小蛟开始发奋修行后,如今在蛟族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只见他的兽型长大了许多,幻化成人身后显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了。 祝糖糖模样生得俊俏,雪白的脸蛋上一点樱桃红,让妖族和宗门女修看得红了脸。除了参赛者还有不少围观的宾客,比如来自阴府的十殿阎王,不知什么风把他们也吹了过来。 如今,十殿阎王由莫山统管,虽说这比拼大会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意义,可仙界下了指令怕三界搅合在一起出什么乱子,便让他们在暗中观察。 如此一来,莫山又见到了许多老熟人。 他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开,来到那个熟悉无比的杏花苑,在这里曾经住着一个让他无比思念的人。 当年捉拿血月魔尊的魂魄后,他回到阴府查到这个女魔头不仅盗走了无间海镜,两千年前生死簿被失踪一事也是她做的。 因为这事,当年的阴府官员被天界责罚,这才重新选了一批新的管理者。 不过生死簿早就被血月魔尊毁了,正当莫山准备将此事汇报给天界时,凡界传来消息,说辛芷消散了。 听到这条消息的莫山马不停蹄地来到铁丘山确认,荒无人烟的古城弥漫着还未消散的灵力,他将手轻抚在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土地上,一瞬间,被禁锢在地底的数万魂魄纷纷破出泥土,叫嚣着冲向空中。 莫山口中默念着往生咒,另一只手在地上缓慢地画出阵法,完毕拂过双眼,等到再睁开时他瞳孔泛着银白色泽,能够清楚地看到徘徊在地面上的亡魂们。 这些亡魂的愤怒在往生咒的安抚下逐渐变得温顺起来,莫山走上前去寻到一个年轻女子问道,“你可知道陛下在何处?” 那亡魂瞪着空洞的大眼睛迷茫地望向他,不解地摇摇头,莫山不死心又连续问了好几个亡魂依旧得不出任何线索。 直到走进一处被烧得焦黑的宫殿,一个年迈的亡魂望着残垣哭泣道,“这可怎么办,都没了......” 那亡魂穿着宫人衣裳,莫山心道这里应该是宫殿了。 宫殿中显然经历过一场打斗,他踏过写着“宗庙”二字的牌匾,在被大火烧尽的主室底下停住脚步。 弯下身子,双手将土挖开,最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点暗淡的光点。 那是一抹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碎魂,脆弱得风一吹就会消失。 莫山的手都是颤抖的,用温柔无比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它,“阿姐,我还是找到你了。” *** 小昭山,明心宗。 盛大的比拼大会即将开始,青琅身着月白道袍走上武台朝众人抱拳,她道,“欢迎诸位的到来,自两百年前各界各族联合战胜魔族之后,我们悉心在各界选拔有才干之人,承前人之意志守卫西洲大陆......” 自从各界联手后,人,妖,鬼三界达成了共识,要加强交流为后继人才做储备。否则指不定哪天又冒出第二个血月魔尊,到时候又把三界搅得天翻地覆。 祝糖糖是这次的参赛者,此番来比试的目的不仅是想验证如今的实力,其中还抱着一丝隐匿的心思。 他起身悄然离开,沿着山间小道,绿树红花,最后来到一处盛开巨大着杏花树的院子,那是很久之前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的住处。 当年是她奋力把还是小蛟的祝糖糖保护在身侧,让他燃起对力量的渴望。 他们曾经约好要一起回东海,可是那人却失约了。 他的朋友,是一个顶天立地,与父王比肩的英雄。 杏花院还是当年的模样,春意盎然,花团锦簇,祝糖糖推开围栏却看见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祝糖糖诧异地看向来人。 那人生得一张阴郁而苍白的脸,但祝糖糖发现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他似乎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接着目光向下,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从花圃中跑了过来,见到祝糖糖羞赧地牵着男人的手躲在身后,打量着他。 莫山弯下身,将小女孩儿抱了起来,轻声安抚着,“别怕,那是蛟族的太子,和我们是朋友。”小姑娘这才点点头依恋地搂着他,侧过脸软软地喊了声:“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那嗓音又柔又嫩,似三月的春风吹进了祝糖糖的心,把他所有的威严都扫得一干二净,结巴着道,“莫山这是你女儿?你什么时候成亲的?” 莫山听闻却不做回答,只是笑了笑任由小女孩儿将鲜花插在自己鬓边,“殿下说是便是了,不过第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殿下还是赶紧回去吧。”说罢抱着孩子朝祝糖糖鞠了个躬直径离开。 当他们父女俩与祝糖糖擦身而过时,小姑娘忽然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殿下再见!”那澄澈的眼睛像一轮弯月,秀挺的鼻梁下,泛着淡淡的梨涡,这模样好似在哪里见过。 祝糖糖就这样愣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走远,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喃喃道,“这孩子...难道!” 远处莫山确保身后没人跟上来后才将自己身上的隐匿盾解开,小女孩毫不知情地趴在他的肩上握住一缕头发编小辫儿,“阿山,我饿了......” 莫山笑着捏捏她的脸,“好,什么都听阿芷的,我们去镇上看看把好吃的全买回来怎么样?” “好,阿山最好了!”阿芷的欢乐声在山间荡漾,莫山索性将人架在肩上,逗得她咯吱地笑着。 比拼大会激烈地开展着,祝糖糖一路过关斩将很快便进入了决赛,接下来的对手是一个狼族妖修。 那狼妖生得威猛庞大,并且还有五百年的修为,他已经是金丹中期,而祝糖糖才金丹初期。 “糖糖不要担心,你们都是妖修,他体格还比不过你呢!”朔风在一旁打气。 朗月也认同道,“师弟说得对,当年蛟王陛下在鬼市被魔修挖去了妖丹依旧把对方打得落荒而逃,足以说明蛟族强大的体魄在妖族中是最强的,糖糖只要照常发挥,看清楚对方的招数,也是有六七成机会打赢他的。” 祝糖糖猛吞了两粒增灵丹,朝前来诸位的亲友团挥挥手示意自己上去了。 他一跃而上来到比武台中央,对手早早等在那里,看到祝糖糖来了嗤笑一声,“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蛟族太子吗?评委,拿金丹期的小破孩练手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比拼大会 狼族在陆地上盘踞依旧,势力顽固,向来是称王称霸,傲慢无礼已是众所周知。而远在东海的蛟族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这个狼妖名为牙乌,他的父亲正是两百年前被明心宗灭掉的狼王。 狼王有上百个儿子,牙乌排五十,他曾经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得到父亲的关注,谁知刚获得一丝青睐,狼王就被明心宗杀死了。 弱肉强食是狼族本性,他倒不是记恨明心宗,相反,内心里想要毁掉这个杀掉父亲宗门欲望越来越强,于是这次来参加比拼大会,就是想看看明心宗到底是什么样。 一路下来,牙乌击败数十名不同宗门弟子,其中有两个还是明心宗,想来也不过如此。 面对牙乌的挑衅,祝糖糖倒也没生气,赛前用气势打乱对方阵脚是常用的方式,他不会上当,“牙乌,你知道为什么新狼王没有选你吗,就是因为你话太多,实力差!” 这一反击踩到牙乌痛处了,没错,新狼王的选举中,没有他! 牙乌龇着牙气急败坏,“你懂什么,少废话看招!”说罢,便深吸一口气朝着祝糖糖狂啸一声! “吼——” 那狼啸震破耳膜,让在场所有低修为的弟子忍不住捂着耳朵。 祝糖糖双手紧握住手中长矛,生生被这一声咆哮逼退了两步,心道这孙子还真有两下子。 牙乌的实力在一众儿子当中确实算中上水准,只是他脾气暴躁,头脑简单,经常口不择言惹了众怒,最后狼族长老则选了一个实力不如他的二十皇子。 接下来的几十招,牙乌更是发挥了十成功力,他迅速地挥动着手里的双环,每一击都危险致命,祝糖糖敏捷地躲闪着根本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嘭!嘭!嘭! 圆环紧跟着祝糖糖撤退的踪迹,砸在地上将地板破出了个大窟窿,“出手啊!你躲什么!” 牙乌一边挥舞一边挑衅,此时已经过了好几十招,他忽地收起了双环十字在胸前合拢,只见地上灰尘慢慢扬起,牙乌狰狞着脸运转体内妖丹。 接着,便在他胸前看到凝起了个波环。 突然,他两手朝前用力一推,那波环跟着便飞了出来直冲向祝糖糖,“哈!” 祝糖糖眼疾手快向侧面一个翻滚,好在是躲了过去! 只是,那上好的鲛纱锦缎却被轰出了个大口子! “嘶!”祝糖糖觉得手中有些疼痛,他抬起手臂,看到被割裂的袖子底下,冰肌被划出个又深又长的大口子。 见状,牙乌咧着嘴,粗糙的舌头舔了舔尖利的獠牙,“最后一击,滚回你的东海去吧!” 只见他将双环奋力朝前方一扔,那泛着骇人的重铁嗖嗖飞旋着向祝糖糖袭来,正当祝糖糖准备用矛将它挑开时,双环上的机关突然“扣”地一声响,竟然分解出了数十个小飞环! 面对突如其来的暗器祝糖糖狠下心抿紧薄唇,使足了力气把矛往地上一顿! “轰——” 以祝糖糖为中心的半径地上砖面陡然而起,形成了道坚不可摧的盾,双环打在盾上发出一阵强烈的爆破声。 见突袭失败,牙乌朝天一声狂啸,只见他浑身迅速变大,肌肤上也长出长毛,周身妖气逼人,等灰烬散去只见原地多了个三丈高的狼! 这只狼是牙乌的兽型,妖族素来以体格强大成为优势,在发现战斗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会选择用兽型出战。 然而一旦化为兽型,其神志会跟着难以控制,更加暴躁,所以若不是必须情况,妖族不会显出兽型,尤其是在这种点到即止的比拼大会上。 牙乌还没给对手反应的时间,便嗷地朝他扑去,祝糖糖见状顿时脸色更加暗沉了几分,吃力地应付着,“牙乌,你这个混蛋!” 他这是摆明了要自己死在比武台上! 牙乌大笑,“技不如人就别瞎嚷嚷,有本事把你的蛟形变出来让我看看有几尺?” 祝糖糖暴怒,周身灵力开始疯狂四蹿,眼见着忍不住要化形了,朗月立刻传音道,“糖糖别冲动!” 小蛟虽然已经金丹初期,但控制兽型还不稳当,万一神志不清可就麻烦了。 可是已经晚了,祝糖糖额上迅速长出两个角,皮肤也出现了鳞片,他越来越高,整个人最终蜕变成了一只银色的蛟! 祝糖糖化的蛟个子比狼小一些,也瘦点,不由分说双方纷纷朝对方扑过去。 这是比拼大会从来没有出现的情况,妖族破坏力极强,一狼一蛟猛地撕咬起来。 “咬他!” “这蛟看起来打不过狼啊!” 观众们的嘈杂声盖过了打斗,整个会场开始骚乱。 “师父,徒儿请求终止比赛!”正当朗月准备出手干涉时,突然见那两只大妖竟然一跃至了天上! 牙乌更是打红了眼,他没想到蛟族体力比想象的还要强些,祝糖糖修为比自己低可兽型的力量却并不弱,甚至,在又过了几十招后隐隐有略占风头之势。 如果在这里输给了小屁孩,那他还有什么脸回族里? 这么一想,内心的杀意顿时升起,他瞥向空旷的山腰,冷笑一声盾起朝那头飞奔而去。 祝糖糖一看见要逃跑怒道,“牙乌哪里跑,站住!”说完也跟着追了上去。 朗月见状,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朝着鸿钧道人提高声音,“师父,他们去了后山!” 鸿钧道人这才缓缓出声,“朗月听令,带上神剑阁弟子,把那两位参赛者找回来!” 另一头祝糖糖跟着牙乌的脚步追赶着,越往后山走,越觉得这里的气温更加寒冷,妖族不怕冷,可是他却莫名觉得瘆得慌。 甚至,还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按压着,内心原本的平静现在已经开始慌了。 宗门里的弟子们都去看比赛了,显得这里尤为安静,一丝动响都能够清楚听见。 沙沙沙。 祝糖糖猛地转过身来,却只看见树木摇晃的身影,他太高声音给自己壮胆,“牙乌,给我滚出来!” “打不赢就躲,算什么妖!” 埋伏在一颗雪松上的牙乌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子里的小蛟,他龇着牙蜷着身子,毛发立起准备突袭。 就在这时,他看见小蛟像是被什么惊到,整个人竟然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心道是不是祝糖糖故意为之,干脆扑上去咬住他的喉咙比较稳妥。 正这么想着,突然之间,他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压倒性的力量从天而降像是要把自己挤扁! 整个身体的脏腑似乎快要扭在一起相互挤压着。 “什么...咳咳咳——” 话还未出口,便从腹中咳出一口鲜血。 接下来,他看到自己被一道白光笼罩,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颜色。 太亮了...... 牙乌眯起眼睛向天空看去,只见在他的正上方,一座悬浮着的小岛迸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他妈是什么......” 朗月匆匆赶来,见祝糖糖倒在地上正要去扶,也被那股灵压压迫得无法动弹。 他抬起头找到了发出灵压的源头——十方岛。 这股灵压气息十分熟悉,那是让人闻之变色,修真界最强者的气息。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灵压震慑住了,鸿钧道人和其他长老支起结界才让大伙儿好受些。 周围的惊叫和嘈杂哦并未让他分心,鸿钧道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十方岛,眼中充满了惊叹,痴迷还有崇拜。 他从未如此激动,甚至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自古以来,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场面。 狂风大作,灵压过后是沁人心脾的灵力,让人浑身舒畅。 花草树木变得更加盎然,世间更是一片祥和,只有半空中发出绚烂光泽的岛屿平静地悬浮着,那是出世的宝藏,是人迈向天界的标志! 鸿钧道人欣喜若狂,两千年了,他等了两千年终于见证了这一刻! “师叔....那是师叔啊!” 众人听到鸿钧道人激动得不能自己,也纷纷回过神来,这突如其来的压制定是哪位大能发出来的呀! 突然之间,只见天空云卷形成一个大漏,白光慢慢形成一道光束朝云层中射了过去,那光束笼罩着十方岛,形成个通道。 那是通往天界的天梯! “散发着白光的方向该不是十方岛吧......” “这...这该不是那位......飞升了?” “什么?飞升!?” 一时之间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这一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明心宗。大伙儿纷纷盯着十方岛的方向,紧张地都不敢呼吸,生怕惊扰到这令人惊叹的一幕。 只见天空的云朵旋转围在一起,刹那间天色骤变,原本是晴朗的天气突然变得电扇雷鸣,可是那些雷鸣都环绕在光束旁丝毫不敢接近。 轰隆隆—— 隆隆隆隆—— 电闪雷鸣交替闪烁着像是在迎接新神的诞生,只见在那束刺眼的光芒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冉冉升起,他带着微笑仰望着朝云层上方飞去。 “天凌子,果然是天凌子!” “他竟敢...竟然飞升了!” ------------ 第二百四十七章 重回天界 空中的大漏斗缓缓地将天凌子引进天界,就在不久前,天凌子感到身体出现了异样,他感到身体从未如此轻盈,整个人似乎有用不完的灵力。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灵气与尘埃,再仔细看着某样物体居然能够将其整个形态完全看破。 这,便是神的眼睛。 只是稍微地一动,雷劫却来了,它们环绕在小昭山上空响着最可怕的轰鸣,却似乎不敢靠近自己。 圣光将他引上半空,就在即将到达天界之时,那光束竟然慢慢扩散他看到天界与人界之间的那道不可逾越的结界。 伸出手,那结界很轻易地接纳了自己。 等到完全通过结界后,天凌子才真正觉得,自己飞升了。 天界和凡间也有些相似之处,比如这里最权威之处要数天宫了。 成百上千的仙山众星捧月般围绕在天宫左右,刚飞升的散仙要穿过天门关,前往天宫登记。 刚一走过天门关,只见旁边站着两个分别一丈高的守卫,他们怒目圆睁守在两侧,声音毫无感情地催促着天凌子快些,“这位刚飞升的散仙,赶紧去天宫登记吧,若是让圣上等久了待会便把你扔回去。” 天凌子看了说话的守卫一眼,沉默地自行朝前走着。 能够飞升来到天界的凡人自非等闲之辈,但守卫却觉得这人实在怪异,似乎没有飞升的喜悦。 正当他纳闷时,却见另一个守卫沉思着不说话,于是问道,“怎么了?” 那沉思的守卫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人很熟悉,在哪儿呢......?” 天凌子顺着指引朝天界圣上所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尽是玲珑的廊桥榭舫,它们漂浮在美丽的仙娥推推嚷嚷地挤过来看热闹,要知道这天宫已经数万年没有人上来了。 见来者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带着寒意,剑一般的眉毛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银发中,如此仙姿昳丽,简直比天界的仙人还要俊朗,仙娥们不禁红了脸。 天凌子目不斜视,对投过来的爱慕毫不理会,踏上高耸入云的白玉阶梯缓缓而上,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仙官们整齐地站着纷纷看向这才加入进来的新成员。 穿过众仙者,天凌子来到最前面朝着上方至高无上的圣者叩首,“小神天凌子参见天帝。” 话音落下是一片沉寂,良久,天帝缓缓出声,那威严的气势让天凌子感到有些不适,只听他道,“小神?......大祭司,两千年不见, 别来无恙?” 天凌子身躯一顿,猛地抬头见天帝玩味地看着自己,顿时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叫自己...大祭司。 天帝接着道,“两千年前大祭司执意抽去仙骨坠入凡尘,如今历经波折才重归神位,你可有后悔?” 下方的男子埋头不语,旁边一名白发老翁,鹤发童颜,面目慈祥,手中拄着比人还高出一个头的手杖走出来道,“大祭司刚回归天庭,还未恢复记忆,不如让老朽带着他回好好适应一番。” 天帝见天凌子确实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只好点头,“那朕便将大祭司交于南极仙翁,务必尽快恢复其记忆。” 辞别天帝,南极仙翁带着天凌子慢悠悠地腾云,他笑得慈爱语气亲切得像是对一个多年的老朋友,“我说你呀,当初非得这么搅折腾一下,去凡间呆了两千年知道厉害了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天凌子问道,“仙翁何意,在下不懂。” 见他真是一点没想起来,南极仙翁顿了顿,叹了口气,“大祭司在位数万年,老朽不过一届小神,不用如此谦逊...叫老朽南极仙翁便是。” 他问道,“大祭司什么都不记得了?”将天凌子丢失的记忆一并告知。 原来天凌子真身是上古神龙族人,在成为大祭司之前是天帝御赐神龙战神,是比族长更具有威信的存在。 他神力高强,在天界无往不胜,神龙族奉命守护人界,身为大祭司的天凌子则还要参悟天道选择人族之皇。 后来却不知为何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仙者却执意抽取仙骨要成为凡人。 南极仙翁叹道,“那日在轮回台前,大祭司一身血衣却面带微笑跪坐着,老朽实在担心极了,连天帝也赶过来想要阻止,可大祭司还是跳下去了。” 他依稀记得,天凌子在跳下去前道,“我再也不会孤独了。”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一座偏僻,离天庭较远的仙岛上。 这仙岛似桃源一般,上面郁郁葱葱,流水潺潺。充沛的灵气萦绕滋养着没一株花草,让天凌子有一瞬间想到了在凡界生活了两千年的小昭山。 南极仙翁解释道,“这里是神龙岛,是比天庭更为久远的存在。神龙族人” 感觉到有人闯入结界,从两旁迅速围过来岛上的仙人。这些人都身着铠甲,怒目圆睁,手持长矛向着二人。 “来者何人!” 那声音粗犷如雷,顺眼看去,一个约八尺高大,蓄着络腮胡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额上顶着乌黑发亮的犄角,又凶又狠,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上来一般,邝牧架着两柄石斧看向南极仙翁没好气道,“原来是仙翁,不知此番来神龙岛有何事?” 南极仙翁上前一鞠道,“邝牧,你看这是谁?” 那高大男子这才看向天凌子,见面前人仙气飘然,银白的发丝自然垂在肩上,他眉眼淡然,看向邝牧带着几分疏离。 “这...这是......” 南极仙翁笑道,“邝牧,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小时候教你习武的大祭司?” “大,大祭司?” 邝牧身躯猛然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天凌子,虽然时隔两千多年,但那高高在上,让人不敢直视的人再也没有第二个! “大祭司!!” 邝牧单膝“嗖”地跪了下去,身边其余龙族见头领这番动作也跟着跪下。 “你们怎么哑巴了,这是大祭司,都忘了?” 天凌子离开神龙岛已经有两千多年了,别说其他龙族,那时候连邝牧都还只是一只小龙,连化形都做不到。 身为大祭司的天凌子则负责为每只小龙注入灵力,以保证他们平安出壳,成长。 见天凌子不为所动,邝牧急了,“大祭司不记得了吗,那时的我是族里最瘦弱的龙,总是被其他族人欺负,是大祭司收留了我......” 南极仙翁道,“邝牧,大祭司只有在凡界的记忆,咱们还是进岛之后再叙旧吧。” 得到提醒,邝牧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站起身开路,“大祭司,里面请!” 天凌子走在中间跟着邝牧的带领朝神龙岛中走去,不得不说,这岛上的结界确实异常强大,那股来自上古纯粹的力量恐怕连整个天界加起来都无法撼动。 神龙族骁勇善战,所有出生的小龙在成年后都必须加入守护天界的队伍中。 说到守护天界,邝牧颇为自豪,“自从大祭司离开后,邝牧便发奋努力成为能够独挡一面的龙,誓死保卫神龙岛,守护天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等大祭司归来,没想到,您真的回来了!” 邝牧一路喋喋不休说着自己是如何崇拜当年的天凌子,他的父母为天庭殉身,成为孤儿后的邝牧备受人欺凌,天凌子则收留了他。 在天凌子离开后,瘦弱的小龙发奋要变强,他去过南海归墟,到过无间地狱,终于成为年轻的龙族中现在最强的一只。 不多久,邝牧带着天凌子来到了一处洞穴,说是洞穴,实际上是被金银珠宝堆砌而成的宫殿,它依山而建,仙鹤立在灵泉中,红莲妖冶地绽放着,这里是天凌子曾经居住的地方。 邝牧道,“大祭司走后,天道没能选择出新的祭司,这里便一直空着保持当年的模样。” 天凌子虽然面上不显,但也是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将那个陌生的自已一生消化完。 他朝着邝牧道了一声谢谢后,便和南极仙翁一起进殿了。 外头,邝牧还想跟着他一起进来,可见天凌子没有表示便只好郁闷地离开。南极仙翁道,“那孩子死心眼,在这里等了你两千多年,很是忠心。” 天凌子点头,转而道,“你带我来这里,是有何目的。” 南极仙翁一怔,笑道,“没想到被大祭司察觉了,当年轮回台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老朽便自作主张将大祭司的神体修复,心想若是万一有需要,那也能派的上用场。” 仙界之人若是私自剥离神体,便会落得成为凡人的下场,而神体则会消亡。 天凌子的神体在消亡前被南极仙翁拾去,精心保护,这才免于消失。 这其中要耗费多少心血,南极仙翁避而不谈,只是兴奋地拉着他像是炫耀自己饲养着的宝贝。 “快打开看看。”他道。 天凌子低头正好见着宫殿正中心一盏彩色琉璃灯,他走上前将五指放在上面。 突然之间,琉璃灯绽放异常绚烂的光泽,把整个宫殿都映得五光十色。 “咔嚓。” 一声响动,琉璃灯正前方的地面上,裂开了一个口子。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天河记忆 五光十色的琉璃地板随着震动裂开,天凌子走近那道裂口低头朝下看,之间在一片虚幻的法阵中禁锢着一个龙形灵体。 细密斑斓的鳞片铺盖着全身,矫健有力的长尾静静垂在地上,双眸轻轻搭着像是在沉睡。它看上去温柔而神圣,不敢有一丝妄念。 走到身旁,南极仙翁告诉他,这就是天凌子原本的神体。 说完,南极仙翁用凹凸的拐杖朝裂口一点,瞬间,那法阵立刻出现了粼粼的水波,“大祭司,如今神体也该归位了。” 天凌子点头表示明白,他纵身朝下一跃,水淹没过了头顶,天凌子向神体划去 那神体实在太过高大,在它面前自己宛如一只不起眼的蚂蚁,也许是因为那本就是自己,一触到它,便觉得无比亲切。 一种想要与其融合的急切在内心咆哮。 他来到神体宽大的额头前,将手心触碰到额心中心,慢慢地,在手掌触碰的位置绽放出青色光芒。 他看见自己的手渐渐与身体融合,等到半个身子都进去时,天凌子对着神体道,“这次不要忘了她......” 与世隔绝的神龙岛在偏僻的天界一角突然绽放出异样的霞光,它有着令人应接不暇的七色向四周散去。 天帝背负着手看向遥远的方向,“大祭司...回来了。” 神龙岛上,邝牧带着青年的龙族抬头看向天空,热烈盈眶,他挥舞着双手激动道,“大祭司圣安!” 一片白芒之中,清冷的男人俊美绝伦,他双目紧闭任由神力将自己拖起,手中原本白皙的皮肤竟然凹显着密密麻麻的鳞片,寒光乍现,让人望而生畏。 天凌子贪婪地吸收着来自神体的力量,等到感觉整个人因饱腹几乎要炸裂开时才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眸,那湛蓝色如天空一样的眼微眯,摄人心魄。 “轰隆隆——” 眼看着法阵中的力量在慢慢减少,南极仙翁便知道这是天凌子正在疯狂吸食着法阵中的仙力,然而他需要的力量实在太多,一时之间,法阵几乎支撑不住了。 这个法阵是他借用了整个神龙岛的上古仙力才将天凌子的神体护住,这下仙力被全部吞噬,恐怕这神龙岛也快塌了。 他立刻召唤出祥云朝外奔去,见邝牧一行人在外面围着大喊道,“快带上族人走!” 邝牧等人在地上也觉得整个大地开始晃动,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便见南极仙翁逃也似地朝他奔来不解道,“走哪儿?” 南极仙翁低声骂了句:“傻子,随便哪儿,这里快塌了!” 听到这么一说,邝牧这才赶紧行动起来。 轰—— 轰隆隆—— 果然在邝牧将族人带出神龙岛后,大伙儿见整个漂浮的岛屿竟然真的开始往下坠落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神龙岛竟然塌了!” 坠落的仙石带起阵阵尘埃,随着长达近一天的惊雷巨响,最终在漫长的等待之下渐渐平息。 昔日那山灵水秀的神龙岛此时只剩下神龙殿一处存在,南极仙翁收起拐杖将保护阵撤下,他微虚着眼看向寂静的前方,过了一会儿,在模糊的云烟之中,只见一绝美的身姿屹立在远处。 那人身后,祥云簇成的龙形张牙舞爪地向众人示威,仔细一看,那银白发丝的两侧竟然长出了尖利的龙角,它们向后延伸沿着脖颈朝下方生长,那向来漠然的眼中多了一丝妖孽与野性。 神龙族战神暨大祭司神体归位。 薄而锋利的唇勾起玩味的笑容看向如惊弓之鸟的仙者,天凌子道,“怎么,不认识本尊了?” 顿时,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大祭司真的回来了! “大祭司圣安!”邝牧看向那令所有龙族仰慕的龙角,激动得率先跪下,朝着天凌子深深鞠躬。这是他时隔两千年后再次见到天凌子的模样,邝牧有些发愣,似乎觉得大祭司的仙力比当初...更强了! 晶莹剔透的长角是仙力的象征,神龙族大祭司在整个龙族堪称最强,但当初天凌子的龙角虽然长但还不至于到后背,紧接着所有神龙族族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天界响起。 那一天,天界向来严谨的天宫热闹非凡,仙娥们端着仙果琼浆,迈着曼妙身姿前来庆贺。 十几位仙界乐师同时奏起器乐,上古凤族轻轻哼唱,各路真仙散仙及在位仙官纷纷道贺,天凌子抬起慵懒不羁的眸子笑意连连。 天帝站起身举着酒盏向右侧的男子,“大祭司,朕敬你一杯!” “多谢圣上。”天凌子也不推辞,举起酒盏仰头喝下。 天帝道,“今日八方仙者都是为大祭司前来,看来祭司即使离开了两千年在天界声望依旧无可比拟。” “哪里哪里,”天凌子撑起身子挑眉看向他,“说到这还要感谢天帝,若不是告知这历劫的法子,本尊也无法参悟天道获得更强的仙力。” 是的,当初天帝见天凌子成天魂不守舍,便向旁人打听才知道他竟然为了个人族女子堕落至此。 两人本就是开天以来的上古真仙,神龙族身为天界第一强的神族向来以天凌子唯首是瞻,而他那副事不关己的傲慢样子早就令天帝不爽了,如果没有他,那么天道定会更加偏向自己! 于是,他告诉天凌子,抽取神体后跳下轮回台便可以见到那凡界女子,而那时被悲痛占据的天凌子果然照做了。 只是让天帝没想到的是,这家伙成了人都这么出众,才两千年竟然就回来了,而且还变得比当初更强。 天帝讪讪笑道,“哪里,大祭司休要打趣了。” 这宴席对于天凌子来说简直无聊透顶,趁着大伙儿喝醉,他独自前往轮回台。 自从拿回神体后,他的记忆便有些不全。 比如为何当初会轻信天帝的谎话跳下轮回台?说实话,若是自己不肯,天帝也是没辙的。 还有,他遗忘了在凡界的所有记忆,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美丽的梦,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只要努力一想,整个头便疼的像要炸开。 身后传来蹒跚的脚步,南极仙翁见天凌子不见了便出来寻他,见人在轮回台边上坐着硬是吓了一跳,“大祭司,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他还要跳一次? 瞥了眼老翁,天凌子如实道,“本尊觉得似乎忘了什么事。” 南极仙翁顿时一听,咳嗽两声,“什么事?” 天凌子无奈,若知道是什么事他还会这么苦恼吗? “凡人想要飞升很难吧,是什么执念让本尊不顾一切地回到天界呢?” 南极仙翁道,“是大祭司本身天赋过人,只要勤加修炼,飞什只是时间问题。” “可本尊了解道,自古以来就没有凡人成功飞升过。” “那是他们本身就没有神体啊!”仙翁解释。 “那本尊为何要剔了神骨跳轮回台?别说是天帝怂恿的,若本尊不愿意,一百个天帝都没辙。” 他别过头,灵秀的眸子在仙翁脸上打量,见他脸色变幻莫测最后道,“告诉本尊,这到底怎么回事?” 南极仙翁性子老实,无奈道,“老朽也不知道,不过倒是有一法子能够瞥见大祭司在凡界时候的些许记忆......” 轮回台下有一天河,与阴曹地府的冥河一样,一个禁锢的是牛鬼神蛇的魂魄,而另一个则是存放历代仙者多余的记忆。 这些记忆被仙者抛弃在长河里,静静流淌。 天凌子不顾南极仙翁的劝阻,执意走向冰冷的河水中,湍急的流水拍打着身躯,他深吸一口气闷头扎了进去。 天河底下的碎石就是那些被抛弃的记忆,成千上万,也不知那一块才是自己的。 南极仙翁在岸边道,“大祭司,那些记忆被河水冲刷后也不完整,快回来吧!” 然而天凌子依旧跟没听见似地寻找着。 一日,两日,直到整个天界的人都在相传大祭司似乎不太正常。 南极仙翁见劝不动,只好召来邝牧,想让他劝劝天凌子。可谁知邝牧二话不说,带着神龙族的人变身原型张着大嘴竟然将天河里的水吸得一干二净! 天帝得知后怒骂道,“作孽!真是作孽!” 没了天河的水,天凌子很快便在一个角落里找到自己的记忆,它瘦小的身躯似乎轻轻用劲就会支离破碎。 天凌子握着石头感到从未有的心安,闭上眼,手中仙力顿发,石子化作一小撮烟尘在他周围散开。 顿时,那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在面前如走马灯般一一闪过。 这是他的记忆...... 漫天影像灵动地播放着,数百幅画面都只围绕着一个人。 她总是笑得腼腆,看着自己的眼神崇敬而胆怯,在天凌子看过去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地移开目光,他听到自己管这个女子陛下,阿芷...... 天凌子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温润的脸颊,可就在即将触碰只是,画面散了。 他站在地上,两旁的河水重新汇聚起来将胸口淹没,南极仙翁见他一动不动出声喊道,“大祭司你还好吧?” 突然,只见面前白衣仙玦的男子浑身绽放出异样的黑色风暴! 那风暴越来越大,夹带着电闪雷鸣将周围的一切都吸了进去! “快跑!”邝牧心觉不对,带着族人撤回至天河外,只见那黑色风暴以天凌子为中心越来越大。 “大祭司!” 天凌子身形一顿,转过头来似乎点了点头,接着迈着步子竟然朝那风暴中走了进去! “大祭司——!”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婚之日(完结) 四月,春光灿烂,正是草长莺飞之时,洲海国京城里车水马龙,一片欣欣向荣之像。 从这个月初开始,上百工人一齐开工把京城大街布置得喜气洋洋,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各国使者从八方先后来到洲海国,他们带着贺礼前来参加普天同庆的的日子——洲海国的女帝辛芷与燕国皇子的婚礼。 与女帝成婚的燕国太子在国内好评颇多,说他爱民如子,智慧过人,才高八斗,这门婚事简直是金玉良缘,就连当年的国师和女帝本人也是十分满意。 身着鹅黄纱裙的妙龄少女在侍卫的带领下,划着小船来到湖心岛,幽深的凉亭下,只见一身着墨绿华服的女子倚着栏杆落寞地看向远方。 “陛下。”青琅见女子这般模样,不忍心地出声喊道,“陛下,还有两日那燕国太子朱丹就要抵达京城了,你这样可不像要出嫁的新娘子呀。”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之女青琅,是辛芷最好的朋友,她凑近悄声道,“陛下是否还念着那人...哎,他当初都这般狠心抛下你走了,怎么还念念不忘呢?” 听了青琅的话,辛芷轻声叹了口气,垂下眸子转而趴在柱子旁。 看着水中游走的鱼儿,内心又苦又闷,“朕又何尝不想......” 两人口中所说的人,便是洲海国的国师天凌子,那位仙姿昳丽的修士是辛芷心中不可磨灭的最温暖的阳光。 她曾想将自己的爱意表露出来,可碍于天凌子修的道据说不可触碰情爱,就这样,即使临到他离开洲海国,辛芷也没憋得出半个字来。 天凌子走后,辛芷时常夜里梦见他。两人亲密地说着话,看着书,一切都那么美好。可一睁开眼,却发现冰冷硕大的宫殿里,再也没有那人的踪影。 辛芷吩咐宫人不可擅自进入天凌子曾经居住的天尊殿,她妄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会回来。 好半天,辛芷慢慢转过头问道,“听说朱丹在来的路上遭遇沙尘暴,如今情况如何,可有人受伤?” 青琅道,“听说聘礼丢一大半,太子也被吓得不轻,不过人倒是没事。本来遇到燕王让太子回去重新整顿,可太子说不想误了吉时,一定要赶来与陛下成亲。陛下,燕国太子心里是真的有你呀。” 作为朋友,青琅觉得虽然国师举世无双,但那修仙之人心怀天下,寿命也比常人长出许多,哪里是能过日子的人?倒是这燕国太子,之前还觉得他不是良配,可现在看来十分有诚意,人品也不错,倒也是个良人。 “我回去问过师父了,他说这仙人一闭关修炼,眨眼就是一百年,等他出关,咱们早就死了。陛下,吉服都已经送过来了,咱们回去吧。” 青琅口中的师父是一位散修,自称鸿钧道人。 这位道人是个世外高人。 半年前,洲海国开始出现瘟疫,当时连青琅都被染上差点送了命,说来也奇怪,正当户部尚书到处寻大夫救治时,这位鸿钧道人正好就出现在他们府邸门口,由于他的救治,青琅才免于这场灾祸。 后来他成了青琅的师父,带领整个京城的大夫将疫情在还未爆发之时扼杀。 青琅的话无疑让辛芷的心隐隐作痛,婚期将近,与朱丹成婚对于洲海国和燕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身为帝王更不能任性。 “嗯。” 她起身看向天凌子离去的方向,最终转身跟着青琅离去。 大殿内,宫人们将吉服给辛芷换上,镶着金线秀的祥云在衣襟两侧闪着华丽的光泽,裙摆上是用东海的蛟纱,西域彩宝,南海珍珠制成的凤凰啼鸣,玛瑙流苏随着步子摇曳,整个人都散发着熠熠光辉,周围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陛下,你可真是太美了!” “燕国太子看到咱们陛下一定会很高兴吧!” 辛芷面含微笑看着铜镜里,擦着口脂的女子,那是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她面若桃李,眼如秋波,哪里还有在战场上厮杀的粗鲁模样。 这一切,都是即将展现给另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 与朱丹的婚事,一开始辛芷是很抗拒的,可连天凌子也同意,她也只好默默地认了。后来朱丹时常给她寄来信件,上面诉说着对自己的爱慕,辛芷想,或许这桩婚事也是不错的开始。 到时候成了婚,她会将对天凌子的思念埋藏起来,与朱丹举案齐眉,携手一生。 *** 天凌子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片沙海中,这个地方刚刚经历了来自异世空间的沙尘暴,骆驼马匹被埋在沙子下奄奄一息。 这时,他终于想起来,自己飞升后去了天界,在那里他与神体融合后撕开虚空回到了两千年前。 由于第一次操作实在不熟练,在虚空中与鸿钧道人分散分别落到了不同的时间点,现在他要先去洲海国。看了眼周围,没想到正好碰上行人,这可就麻烦了。 说不定,有些行人已经被卷入虚空去往其他异界。 天凌子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裳,将周围近一些的人扶起来后想要开口询问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旁边一侍卫模样的人跌跌撞撞冲上来扶住自己,焦急道,“太子殿下,你没事吧!” 挑起纤长的眉,天凌子玩味一笑,“太子?”他转过头看到这些侍卫穿的皆是燕国服饰,于是心生一计问道,“这里去洲海国还有多少路程?” 那侍卫一开始没有察觉,仔细一看发现面前这个太子一头发白,连装束都与之前不一样了,看着多了丝不染尘埃的仙气,不过他倒是没来得及多想便回道,“还有两日便到了。” “好,”天凌子点点头,“继续前进。” 说实话,他连一刻都等不了了,不过为了给朝思暮想的人一个惊喜,两日而已,忍忍便过去了。 天凌子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一行人是燕国太子的车马队,而这些人此行的目的则是洲海国。当年从辛芷口中得知燕太子被卷入了异世空间,应该就是这个时间点了。 既然原主走了,那就别怪他鸠占鹊巢。 “太子殿下,”那侍卫牵着骆驼问道,“给洲海国的聘礼被沙尘暴刮走了一大半,咱们是不是得回去重新整顿后番再出发?” 那怎么行,他现在恨不得马上飞过去,于是道,“聘礼之后再补便是,误了吉时让陛下等久了可不好。” 两日后,京城前所未有地热闹,百姓们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争先恐后地看着来人。燕国的车马浩浩荡荡地使进皇城,虽然听说中途出了岔子,但也掩不住每个人脸上的兴奋。 毕竟是皇帝大婚,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自然排场非比寻常,人们早早地便把街道沾满了,等着婚礼开始。不一会儿皇宫内两侧的侍卫举起长角号。 庄重的号角声在广阔的场地响起,宫人沧桑的声音抑扬顿挫,“吉时到!” 宫门缓缓打开,辛芷一身洲海国传统的大红婚服缓缓而至,她一步一顿,将手合于面前,盖头将整个脸遮住只能透过一丝缝隙看到地砖上的纹路。 珠翠随着步子轻微摇动,两旁的宫女抚着她朝站在祭祀台上的俊美男子走去,辛芷隐约听到两旁的嬷嬷似乎惊呼了一声,好半天才结巴道,“陛下...奴婢便将您交给太,太子了!” 说罢,只见一双骨节分明苍白的手朝自己伸过来,太子的手细腻温润,辛芷有些紧张,怕自己手中因常年拿剑而生出的老茧膈着他。 见辛芷迟迟不将手递过来,对面的新郎温和道,“陛下,请。” 那声音一出,辛芷整个人都愣住了,这燕国太子的声音? 可明明听起来是她魂牵梦绕之人的声线,天凌子不是走了吗,难道这世上有声音如此相像之人? 辛芷听到自己的心跳怦然动着,她努力端着身子将手递过去任由新郎牵引,虽然披着盖头,可依然感觉到一双炽热的视线落在身上,紧盯着不放。 祭祀向两位尊贵的新人念着古老的祝福,可辛芷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燕国太子方才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回味,她垂下眸子,看着身旁人穿着的鹿皮长靴,上面是华丽的装饰看上去十分贵重。 天凌子总是一身素白的长袍,他从不会穿这些浮夸的衣裳。 是了,他已经回小昭山了,现在正把自己关在洞府里闭关,他们恐怕再也不会见面。 她不应该在自己的大婚典礼上想那个人,这对燕国太子是不尊重的,也是不公平的。 想到这里,辛芷重新整理了思绪,在宫人的引导下与新郎相对敬礼,她将手交叠放在额前深深地朝燕国太子一拜,可这一动作却因为头饰太过沉重,竟然正跟人有些微微朝前倾泻。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的人将自己稳稳扶住,温和的声音又穿过耳膜,“陛下,请小心。” 刚刚才将自己心情平复的辛芷:“......” 仪式沉闷而绵长,等到听到要让对方掀盖头时,辛芷顿时整个人心都紧了。 她看着对面人的脚步走到自己面前,安抚似地握住自己的肩。在一片哗然之中,盖头被掀起来了。 正午的阳光直射进她的眼里,一时之间晃得看不清眼前景象。 接着,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在自己眼前,遮挡住刺眼的阳光,慢慢地,等到完全适应后太子的手才放开。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夫君,一身燕国传统兽皮的婚服上,银白的头发被高高束起,微微狭长的眼弯成了一道新月,他的声音温柔得如春风,吹进了辛芷干涸的心。 那是她无比熟悉,日思夜想的爱人,他就站在自己面前递过一方酒樽,微微笑着,“陛下,该喝合卺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