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大明驸马爷 崇祯十六年,三月。 大明,顺天府。 清晨,一轮清冷的红日从东方升起。 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龙盘虎踞的紫禁城,古旧中透着斑驳。 自崇祯皇帝继位十六年来,大明天灾人祸不断,叛乱四起。 常年的战乱让这个庞大的帝国,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 这一刻,第五次入关的清军,已经大明北方腹地猖獗了四个月,连续攻陷三府,十八州,六十七县。 同年李自成,在襄阳建立大顺朝。 一北,一南,两只叛军对大明京畿,形成了夹攻之势,这一年明军全线溃败,大明帝国即将落幕,陷入了风雨飘摇。 京城内,勾栏胡同。 这里距紫禁城不远,是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有教坊司,有朝阳门,也有大大小小的官衙。 “芙蓉面,冰雪肌,生来聘婷年已开,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 幽静的巷子深处,有一座四进的大宅子,高门大户,处处都彰显着主人家的显赫。 只不过因为京城宵禁,宅子大门紧闭,内外一片死寂。 清晨时分,内院。 几滴晨露挂在窗棂下的迎春花上,散发着阵阵清幽,院中心还长着一棵歪脖子柳树,树梢之上,也已生出了少许嫩芽。 “叮铃!” 一阵微风吹过,挂在树枝上的一枚铜铃,发出悦耳的脆响。 推开了卧房的门,周世显迈步走出,他样貌斯文俊美,身长玉立……活脱脱就是一个富家贵公子。 “这鬼天气!” 看着天,周世显往手上哈着热气,舒活着冻僵的筋骨。 这早春的天气寒意十分湿重,在这个没有空调暖气的时代,真是比寒冬腊月还要难熬。 “太坑了啊!” 他俊美堪比女子的脸上,带着一丝哀怨。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未来,是一名普通的军校生。 三个月前的某一天,他从军校毕业,趁着暑假正在游览故宫,突然心脏病发作而死,死后灵魂穿越到了这里。 如今他的身份,是大明太仆寺卿周国辅之子周世显。 同时他还有一个身份,崇祯帝之女,当朝长平公主朱媺娖……尚未成亲的夫婿! 迈开腿,周世显缓步走到院中,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俊美的脸向上抬起,七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眼中泛着哀怨的泪光。 “长的帅也是错啊?” 就是因为他长的太俊美了,才在一年前的一次宫廷宴会上,一眼便被崇祯相中了。 于是,当场在文武百官面前和长平公主订了亲,成了大明驸马。 这事还被写进了明史…… 可眼下是崇祯十六年三月,距离崇祯帝吊死在煤山上,还有一年时间,这不是个大坑么! 周世显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老天爷,这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啊!” 虽说他出身于书香门第,老爹位列大明九卿之一,他这个大明驸马爷的身份是够尊贵了,可并没有实权。 大中华历朝历代,大明的驸马是最没地位,最悲催的。 大明祖制,驸马不许插手朝政,不许领兵打仗,空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实际上就是皇家养的猪! 在这大明朝,但凡有点追求的青年才俊,也无人愿意去当这个驸马。 “唉。” 周世显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听到院门外,传来两个护院的小声议论。 “外面都在传,山东那边……德州府被建虏攻破了。” “听说德王殿下被杀了。” “嘶……” 几声议论过后,院外很快安静了。 周世显一时无言,只是收起了感怀,深深的看了一眼北方的天空,他深邃的双眸,透着睿智,看穿了时空。 他的视线越过了京城,看向北方更远的天际线。 那里乌云压顶,天阴沉沉的! 那里有着中原王朝的生死大敌满清,有三百年闭关锁国,文字狱,还有后世人耳熟能详的百年屈辱。 可是,认命吗? “绝不!” 看着东方初升的朝阳,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崇祯十六年,这一年里会发生很多大事。 四月,清军退兵,返回关外。 五月,张献忠攻陷武昌,建立大西朝。 十月,李自成破潼关,大明督师孙传庭战死…… 想到此,周世显清澈的眼中,透着一丝丝坚毅,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只有短短一年! 一年里,他要想尽办法,倒转乾坤! “啪啪啪。” 此时院外传来轻盈脚步声,响起丫鬟轻柔之音:“大少爷,该用膳了。” 周世显不动声色,轻轻应了:“就来。” 匆匆净了手,整了整衣衫,快步走出。 正午,周府前院。 周世显快步走进前院,院内有几个穿着青色短衣之人,慌忙迎了过来。 “哟,大少爷来了。” “给大少爷请安。” 这几个是周府里的护院,一个个佩戴着腰刀,兵器,脸上带着谄媚,打千的,请安的都有。 “嗯。” 周世显摆了摆手,快步进入正厅。 正堂里十分整洁,正中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放着碗筷菜肴。桌子一旁,长凳上坐着一个中年儒生,国字脸,四十来岁,穿一身正三品官袍,正在翻看着几张公文。 八仙桌两旁,还端坐着两位美妇人。 这两位夫人,一位雍容华贵,四十来岁,样貌和周世显有五分像。另一位只有二十七八,样貌娇美,身材窈窕,眉宇之间透着几分娇柔。 “显儿给爹,娘请安。” “二娘,早。” 周世显赶忙上前请安,这是他这一世的家人,父母,姨娘。 三品文官眉毛一扬,不悦道:“显儿,为何来迟?” 周世显低头,抱了抱拳:“回爹的话,有事,耽搁了。” 这位相貌堂堂的老爷子,便是他的便宜老爹,大明太仆寺卿周国辅,专管朝廷的马政,也管皇帝御驾,位列大明九卿之一。 周国辅虽一脸不悦,却闷声道:“下不为例。” 周家世代为官,礼法森严。 “知道了,爹。” 周世显点点头,笑了笑。 周国辅脸色稍有缓和,整了整衣衫,拿起一副象牙筷子,轻道:“用膳吧。” “是,老爷。” “是,父亲。” 见到家主动了筷子,两房夫人,还有周世显这个长子,才敢拿起筷子,还只敢吃自己面前的几个菜。 这朝廷九卿之一的大宅门,处处都透着规矩。 一时间,安静的膳房里,只有轻轻咀嚼的声音。 ------------ 第2章 周府 用过了午膳,一个如花似玉的丫鬟端上了热茶。 此时,耳边响起温柔的女子声音:“显儿,近日可有些瘦了,可是心绪不佳?” 说话的是方氏,周世显这一世的生母,年纪不过四十许,衣着华贵中透着秀美端庄。 周世显一呆,忙道:“娘,显儿一切都好,您不必挂怀。” 方氏温婉一笑,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关切。 一旁周世显的二娘,也关切的看着。 这时代的女子,尤其是大家闺秀,性子里都透着温婉贤惠。 周世显心中不由得温暖,他的这位生母容貌秀美,性子温柔,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却早已生出了深厚的感情。 或许是血浓于水吧。 娘亲对他的衣食起居,照料的无微不至,让周世显在这陌生的时代,拥有了一份罕有的温情。 方氏美目看了过来,眉头微皱,轻声道:“老爷今日上朝,可曾在皇上面前提起过显儿的亲事?” 一瞬间,周府鸦雀无声。 周世显心中生出几分期待,不论如何能有个驸马的身份,也算是有了个官身,至少可以进入大明的权力中心! 最少可以在这乱世里,有一番作为。 一家人眼巴巴看着,周国辅儒雅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神色,良久才道:“陛下近日公务繁忙,老夫……” 看到老爹的尴尬神色,说话支支吾吾的样子,周世显瞬间明白了,他的长平公主的婚事又没戏了。 “得咧!” 他和公主这门亲事拖了又拖,从两人定亲,拖到如今已经足足一年了。一直拖到中原前线早已糜烂,建虏又在北方肆虐,估摸着那位崇祯皇帝,早就把这门亲事忘了。 如今他这个驸马,已经成了个边缘人。 “唉……” 方氏发出一声轻叹,苦着脸,周家本就人丁少,世道又如此之乱,这样拖着算怎么回事? 周世显将元青花的茶碗捧起,抿了一口。 放下手中茶碗,周世显轻声道:“父亲,朝局如何了?” 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周国辅眼皮一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猛然间,家中气氛变得十分压抑。如今国难当头,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肩头好像压着一座大山! 国将亡,身为大明子民又如何能幸免? “显儿。” 周国辅沉吟良久,才决然道:“收拾东西细软,这几日与你娘亲,二娘去江南避一避。” 一句话让周家众人变了脸色,看来时局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挽回,需要逃难的地步了。 一瞬间,周家两位夫人都花容失色,娇美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方氏起身,颤声道:“老爷,朝局真的无法挽回了么?“ 周国辅眉宇间,露出深深的疲惫。 他摆了摆手,意兴阑珊:“这大明……已无药可救,到了江南你们好自为之吧。” 方氏惶急问道:“那老爷你呢?” 周国辅缓缓起身,眉宇间露出几分激昂:“本官,誓与大明共存亡!” 不久,周家响起女人们嘤嘤的啜泣声。 周世显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起身告退。 “显儿告退。” 崇祯帝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还是要靠自己呀。 匆匆忙忙出了周府,独自一人,周世显快步走向内城,他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去办。 午后,朝阳门。 临近朝阳门,店铺行人都变得稀少了,这里已经属于内城,有城墙,有瓮城,还有一些身穿大红棉甲的守军。 过了朝阳门便是内城重地,这里是武备枢纽,瞧着防御森严,却难以掩饰守军身上的疲惫,脸上的灰暗。 此时,已经午后时分。 时不时的有商贩,行人从朝阳门经过,城门两旁贴满了公文,悬赏公告,一旁有几个锦衣卫正在打瞌睡。 还有几个士子模样的人,正指指点点。 “荒谬!” “唉。” 几声咒骂,几声叹气。 周世显停下脚步,看了看,眉头不由得皱起。 中间最醒目的位置,赫然贴着一张皇榜,这竟然是一份崇祯帝亲笔书写的诏书,罪己诏。 周世显皱眉道:“皇爷又下罪己诏了?” 一个年轻的士子看了看他,点点头,眉宇间多了几分羞怒。 记不清这是崇祯皇帝第几份罪己诏了,自这位皇爷继位以来,下罪己诏简直是家常便饭。 身为大明子民,读书人,大家伙脸上都挂不住。 朝阳门内外,死一般寂静。 周世显不由得摸了摸头,罪己诏这玩意,一次两次是个新鲜,下多了,人心也就淡漠了。 他摇了摇头,往旁边看,旁边另有一份悬赏告示。 “上谕,阵斩八旗真虏一级赏银三十两。” “斩八旗三级,赏银百两,封百户。” 这是崇祯帝,朝中百官在无奈之下,征召民间武装的谕旨,这样的悬赏已经开的极高。 一个满清八旗兵的首级,竟然值三十两银子! “赏银这么多?” 周世显往周围看了看,这皇榜之下路过的行人,却一个个缩着脖子,脚下快步离开,并未停下来多看一眼。 此时人心惶惶,如今的京城,敢出城和建虏见仗的血性汉子不多了。 连京营都只敢龟缩不出,死守着京城各门,平民百姓又如何? 在这乱世之中,百姓能保一日三餐,一家平安,已是十分不易。 周世显无言,何至于此? 一言以蔽之,无非是人心散了,在一次次的战败中,这大明上下的骨头被打断了。 这大明,已是病入膏肓。 仰起头,周世显看着城外的天空,天空灰蒙蒙的,又看了看鲜红的悬赏告示,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可遏制的冒了出来。 “杀鞑子,扬名立万!”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无法克制,他抬头看了一眼皇榜,便快步离开,很快走进了一家药铺。 晚上,周府。 匆匆填饱肚子,关好了院门,周世显一头钻了厢房。 点燃了蜡烛,安静的厢房里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案板,擀面杖,筛子等物。 桌边还有一盆水,里头泡着糯米。 看上去,这里像是一个手工火药作坊! 周世显搬开桌子,再掀开两块青砖,便露出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摆放着一杆火枪,一牛皮袋的火药。 ------------ 第3章 火枪 这是一杆西洋火绳枪,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鸟铳,八成新。 此枪长一米五十,重八斤,有照门和准星,正经八百的葡萄牙原装货,制造十分精良。 这杆铳是周世显冒着巨大风险,花费十八两雪花银,从一个京营总旗手里淘换来的。 这玩意在大明军中,数量也十分稀少。 握紧了火绳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周世显这个现代军校生,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娘的!” 又忍不住骂了一声,一个小小的葡萄牙国,造枪水准都这么高……早晚得造出自己的火枪! 将葡萄牙原装火枪放在一旁,紧接着将火药倒出,这一堆是大明官造的火枪发射药。 周世显将火药粉摊开,用手指捻了捻,不由得眉头大皱。 “这是火药?” 这些大明官造火药所用原料低劣,工艺十分的粗糙,为了防潮竟还加入了……石灰? “药渣吧!” 周世显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劣质火药效能极差,用这样的火药去打仗,无异于自寻死路。 莫怪乎大明的火枪,挡不住建虏的骑兵。 让士兵用这样的药渣去打仗,简直就是犯罪! 周世显打算自制一些优质火药,此事他已经筹划了一个月,并且暗中收集了一些原料。 作为一名军校生,他对黑火药的制造当然不陌生,黑火药无非是以硫磺,木炭,硝石按照比例混合而成。 木炭,硝土,硫磺……硝土这东西随处可得,在猪粪,马粪堆积之处的土壤拾取后,溶解提纯便可。 紧接着,周世显拿起一块木炭。 可不要小看了木炭的重要,黑火药中每一种配料,对性能的影响都极大。大明官造火药,以廉价的柳木炭为主。 柳木炭虽廉价,然而燃烧效率太低。 周世显改用赤桦木烧炭,赤桦木炭燃烧起来更加充分,对火药的性能提升极大。 这是一种……很败家的行为。 在这个时代的大明,赤桦木可是名贵木料,价格堪比金丝楠木,甚至于,皇宫里的龙椅便是以桦木制作! 又有谁舍得将上好的赤桦木用来烧炭? 战争打的便是财富,此言不虚! 同时代的欧洲军队能崛起,靠着的就是掌握了这世界上,最好的火药原料生产地。 周世显翻箱倒柜,才在厢房里找到一张祖上传下来的赤桦木桌子,偷偷劈了烧制成炭。 接下来便是硫磺,大明官军所用的硫磺,是从含硫矿石中提炼而成,纯度极差。 同时代的英军,用的可是西西里岛活火山口出产的高纯度硫磺! 这差距也……太大了。 周世显所获得的一袋子高纯度硫磺,还是一家大型药铺中重金所得。 这袋上好硫磺产自于山东登州卫,渤海湾中的活火山,纯度极高。 紧接着,按照后世公认的最佳配方,将七成五的硝土,一成硫磺,一成五的木炭研磨,混合。 这样的配方,比同时代的欧洲火药配方,还要先进的多! 最后将糯米水,洒在火药堆里,将制成的火药揉搓成一块面饼,用擀面杖摊成薄片,再捣碎放入筛中。 “沙沙。” 不久厢房里,响起轻微的响动,周世显捧着筛子不停的晃动,火药颗粒便从底部筛出。 以此种方法筛出来的火药,颗粒约有黄米大小,且极为均匀。 忙碌到凌晨时分,周世显沉沉睡去。 “啪啪啪。” 正午时,外面有人轻轻敲门。 门外传来娘亲的声音:“显儿,显儿,起了么?” 可是房中悄无声息,只有轻微的鼾声。 “唉。” 优雅端庄的方氏一脸忧愁,近日来,儿子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便带着丫鬟缓步离开。 一夜过后,再想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厢房中,周世显面前的案板上,又多了几十颗铅弹,一叠牛皮纸,一把精致的小秤。 竟还有一枚简易的……卡尺。 将牛皮纸卷成筒,将晒干的火药称重,倒入,制成定装火药。 再将简易卡尺伸进枪膛,量好了尺寸,周世显便取了一枚铅弹,在磨刀石上细细的研磨起来。 如何提升这杆火枪的射程,精度? 道理十分之简单,只要花费些功夫,做一些精细操作,将弹丸研磨的均匀。如此一来弹丸在空气中飞行,受力均匀了,弹道便会变得平直,这都是一名军校生的必须课。 一夜未眠,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直到天色放量,周世显吹灭了红烛,舒活着酸痛的筋骨,他面前摆好了整整齐齐的二十发定装火药,外加铅弹三十颗。 试着将少许火药放在桌上,周世显点燃了一根火绳。 “行不行?” 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书上学来的知识应是不会错的。 “嗤啦!” 以火绳引燃桌上那一小堆火药,火药猛的燃烧起来,发出一阵呛人的硝烟。 “咳咳。” 周世显轻咳几声,等到硝烟散去,看着桌子上留下的灰烬,心中止不住的狂喜! “成了!” 他亲手制成的火药,燃烧效率极高,残留极少,性能极佳。 周世显瞬间扬眉吐气,在这乱世中,他也算有了立足的资本。 不过……他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为了制成这二十发定装火药,他耗费了一张上好的赤桦木桌子,半斤多高纯度天然火山硫磺,这造价实在是太高昂了。 穷,大明朝还真就是穷死的! 这些高性能黑火药,如此高昂的造价,以大明糟糕的财政来说,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手握这个时代最好的枪弹火药,周世显坚毅的脸上,终究是露出了一丝惬意微笑。 将制作好的火枪,弹药小心的,放进一个藤条箱子里,之后好好睡了一觉。 不久之后,小院里响起轻微的鼾声。 这一觉,从早晨睡到傍晚,直到周世显醒来,翻身坐起。 “叮铃!” 外头已经残阳如血,院中挂着的那枚铜铃,如约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将藤条箱子背上,走出家中,掩上院门……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宅子,心中竟然有几分不舍。 这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紧接着,他沿着长街快步离去,心中那个大胆的念头,再一次变得狂躁起来,他要出城杀鞑子。 有些事,总是要去做的。 ------------ 第4章 出城 在这时代混最重要的是什么? “威名!” 盛世文人当道,乱世草莽为王,这明末乱世便是草莽的天下! 这草莽时代啊。 周世显清澈的眼中,透出几分坚韧,甚至于还有几分期待。这乱世,又何尝不是英雄辈出的年代? 认准了方向,周世显快步离开东直门。 傍晚时分,东直门外四里,农庄。 周世显花了三十两纹银,买了一匹青马,一匹驮马,如今他的褡裢里已经底朝天,穷的就快要当裤子了。 花光了自己的全部积蓄,添了这身装备,周世显眼中透着几分坚毅,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 “杀鞑子!” 整理好行装,周世显翻身上马,迎着夕阳向西缓缓行去。 清晨,周府。 周家一行人收拾好行装,雇了马车,准备离开京城去天津卫,再乘坐海船前往江南。 家主周国辅一脸阴沉,正在对着几个护院叮嘱。 两位夫人低低的抹着眼泪,不依不舍,这一去便是生死离别,今生再武相见之日。 此时内院方向,一个护院脸色苍白,慌慌张张的跑来。 “老爷,老爷!” 周国辅一脸不悦,低声咆哮:“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护院一脸惊慌:“老爷,少爷……不见啦!” 老爷子一颤,赶忙接过护院递来的一封书信,信中只有一行规规矩矩的正楷馆阁体。 “爹,娘,显儿建功立业去也,不必挂怀。” 周府门前,一瞬间陷入死寂。 周国辅高瘦的身形一晃,夫人方氏,更是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依靠,瘫坐在地。 入夜,凄凉如水。 北方的早春时节,夜里干冷干冷的,风吹云淡,皎洁月光照耀下,高大的城墙龙盘虎踞。 然而城外却早已是一片荒芜,乱葬岗,几条野狗正在扒拉着什么。 崇祯帝继位以来,旱三年,涝三年,旱的赤地千里,涝的房倒屋塌,以至于匪盗四起。 加之十六年间,建虏先后五次绕开山海关,走喜峰口,古北口入寇,早已将大明京畿的人口,财富掳掠一空。 如今的大明京畿一带,十之七八的人口被建虏掳走,兵员早已枯竭,财物损失更是无法计算。 周世显抬头看了看天,这世上可真有国运这回事? 他眼中神色更加坚定,他不信运道,只信自己。 “驾!” 轻夹马腹,马蹄声变得轻快,一人,两马,消失在迷乱的夜色中。 三日后,午夜。 保定府,距京城约一百五十里,沦陷区。 骑在马背上,沿着旷野缓缓而行,周世显正胡思乱想时,前方出现了一座镇子模糊的轮廓。 他在镇子东北角一片密林,翻身下马,将马匹藏于林中,看了看面前的卫城,从嘴角溢出三个字。 “永清卫!” 这里已是保定府地界,早先驻扎着一卫大明兵马,人数三千之众,如今早已……全军覆灭。 荒野中,还能见到一些战死的明军尸体,被草草掩埋,又被野狗扒了出来,景象惨不忍睹。 国将亡,人不如狗。 夜凄迷,从镇子里隐约传来人声,还有忽隐忽现的火光。 将身体微微蹲低,周世显将火枪,弹药从藤条箱中取出,悄然无声的潜入镇子。 午时三刻,永清卫。 借着夜色的掩护,周世显就像一只敏捷的狐狸,时不时越过一座座土丘,无主的野坟,在旷野中穿行。快速穿越了一大片开阔地,躲在了镇东头一条破旧的巷子里,先稍作休整。 背靠冰冷的土墙,周世显不饿,没什么胃口,却强迫自己撕咬着一块肉干,补充了体力。 吃着肉干,他的思绪也在快速流转。 去年秋天,建虏十余万骑兵绕开了山海关防线,从喜峰口入寇,兵锋直入河南,山东,这保定府是必经之路。 如今这里驻扎的八旗兵应是不多,八旗主力大多都深入山东去了。 数月前,德州府沦陷,登莱二州尽数沦为人间地狱。 现如今,整个大明北方成建制的部队,残余兵力都龟缩在几个人口多的大城里,动弹不得了。 在一次次永无休止的战败中,大明的脊梁被打断了。 这永清卫属于保定府外围,夜里除了不远处的堡墙烽火台上,有少量守军驻扎,竟连暗哨也没放。 足可见这伙清兵的骄狂! 夜深沉,镇子里突兀的响起女子尖叫。 “啊!” 尖叫声刺耳,凄厉,想必那女子已是绝望。 这乱世之中,女子的命运最是惨痛,尤其是一些相貌姣好的女子,更是凄惨可怜。 而周世显面无表情,此时他无能为力,只是微微抽搐的嘴角,这微微的抽搐,出卖了他内心中真实的想法。 不久之后,女子的尖叫声平息。 周世显不语,将这一切,深深的掩埋在心底。 从崇祯二年建虏第一次入关,就像是一头恶狼冲进了羊群,被这大明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四处烧杀抢掠。 这一抢便尝到了甜头,短短十五年时间,五次入关,十五年来,大明男儿仅有的血性在一次次惨败中,消磨殆尽了。 这是难熬的一天。 直到午夜,黑暗笼罩了大地,周世显才再次动身潜入。 卫城,东门。 一队举着火把的汉军,簇拥着几个正牌子建虏八旗兵,放肆谈笑着。 “这些管家小姐,忒水灵!” “哈哈哈!” 长期作战让这些投靠了建虏的汉军,从大明的士卒变成了奴才,变成了一个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人性便是如此,便如同狗儿尝到了腥,一发不可收拾了。 周世显就像是一只灵猫,蹲伏在黑暗里,视线越过了那一队,十几个汉军。他的眼中只有那几个正牌子八旗兵。 这几个八旗兵,都穿着厚实的红色铆钉棉甲,在衣襟处染了白边,身材矮壮而又结实,尖顶八瓣帽盔遮掩下,脸上透着狰狞。 这几人,脑后都拖着一条小辫子,金钱鼠尾,身上都背着马弓,箭壶。因为长期骑马作战,这三人,都有着明显的罗圈腿,极易辨认。 周世显眼睛微微眯起,从嘴角,溢出几个微不可闻的字。 “镶红旗。” 在八旗里镶红旗不上不下,没什么存在感。 ------------ 第5章 接敌 周世显屏住呼吸,从腰间褡裢里,取出一发定装火药,咬开之后,取出少许倒进引药池,将剩下的火药倒入枪管,压实,放入铳子,取出火折子,吹了吹,再用手遮着光亮,点燃了火绳。 黑暗中,火绳闪了闪,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深深的吸了口气,周世显端起火枪,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呼。” 一阵夜风吹过,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将火绳绕在脖颈上,用手遮住了火头。一猫腰向前摸了过去,两百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摸到了这个距离,大约也就是七八十米,周世显算的很准。 那三个镶红旗兵,使的是小稍角的马弓,射不了这么远。 马弓虽说便于携带,却有着致命的弱点,它射不远。在五十步这个距离上,周世显的鸟铳拥有绝对的优势。 然而马弓的精度却极高,各有优劣。 到了这个距离,建虏与汉军的狰狞笑声,已清晰可闻。 “萨嘿,萨嘿。” 一个镶红旗兵咒骂着,勒紧了裤腰带,狰狞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生色。他脚底下,火堆旁,周世显终究是见到了,那发出尖叫的可怜明人女子。 女子十六七岁,仰卧在地,散乱的长发挡着脸,看不清样貌。只是从沾着血污的绫罗衣衫上,可知这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此刻已没了声息。 “图其!” 镶红旗兵似是有些扫兴,竟抬腿向着女子狠狠踩去。 “砰!” 黑夜里,响起一声清脆的鸣响。 伴随着一阵青烟弥漫,眼瞧着那旗兵好似被万钧巨锤砸中,矮壮的身体一颤,向后跌飞,一蓬鲜血从左胸冒出。 “哒!” 一枪毙敌,周世显也不恋战,抓起鸟铳夜猫子一般,撒腿便走。 隔了那么一瞬间,或许是十几秒钟,便炸了窝。 “主子,主子!” “明狗,有明狗!” 营地里顿时大乱,十多个汉军大喊大叫着,一个个连滚带爬。 唯独剩下的两个镶红旗兵反应极快,向着一侧的石墙后闪避,反手摘下马弓,向着周世显逃走的方向射来。 一眨眼的工夫一前一后两只箭,划破夜空,射向周世显藏身处。 “咄,咄!” 两只箭刺入土墙,尾羽剧烈的震动着,火枪发射后的硝烟散去,土墙后,周世显早已不知所踪。 巷子里,死一般寂静。 周世显一口气向着镇外的林子逃去。 “希律律!” “图其!” 此时伴随着咒骂声,战马嘶鸣,马蹄声四起,两骑已从镇子里冲出,追杀而来,远远将十余个汉军甩在身后。 周世显微微色变,这两个镶红旗兵,战场应变可真够快的,他亲身领教到了这个时代,正牌子八旗的精锐。 从被袭击到上马,前后不过一炷香,临敌反应速度如此之快,这样的兵员素质,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莫怪乎,精锐冠绝天下的大明辽军,打一仗,败一仗。 这样的强敌,其战术素养已经远超同时代的明军,农民军! “希律律!” 骑兵追击的速度极快,将距离迅速拉近。逼的周世显甩开了大步,一个翻滚,躲到了附近唯一的掩体,一口水井后头。 再取出一发定装火药,快速装填着。 他的预设战场,在千步之外的林子里,却没有料到这镶红兵,临敌时反应极快,竟让他的计划落空。 “呸!” 周世显吐了口唾沫,真对上了才知八旗兵之凶悍。 头皮一阵发麻,被八旗兵的战斗力惊住了。 “娘的。” 一声咒骂,往铳管里塞进一颗桐油麻木包裹的铅弹,拍了拍冰冷的铳管,周世显调整着呼吸。 除了他藏身的水井,周围空荡荡的无遮无掩,他的处境不妙。 然而生死关头,脑经却格外的冷静,甚至松了口气。 经过他改良后的鸟铳,五十步可以精准狙杀,有效射程可达一百步。 夜深沉,月色如水。 面临生死关头,周世显悬着的心倒放了下来。 “希律律!” 林外马蹄声越来越近,两个镶红骑兵十分的张狂,一前一后,疯狂的驱策着战马,嚎叫着狂冲而来,全不顾逢林莫入的禁忌。 “呼!” 再深吸一口气,周世显将鸟铳架在井口。 林外月光映射下,冲在最前头的一骑狰狞凶悍,施展着精湛到无以复加的骑术。他将身子藏在马腹一侧,随着战马疾驰,又翻转到另一侧,手持骑弓,只露出一截镶红铆钉棉甲,若隐若现的。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周世显默默计算着距离,端着火铳的手臂,稳如泰山,想要射中高速移动中的目标很难。 这样的情况在他预料中,此时别无选择,只能忍,放近了打。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四十步……” 马蹄声渐近,如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虽然只有两骑,却冲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甚至于,连那清兵丑陋的面容,也清晰可见! “稳住,稳住!” 周世显迟迟不肯发铳,在射速上,他手中鸟铳处于绝对的劣势,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射不中,他必死无疑! “咄!” 一只箭从马腹下射出,擦着周世显的身体掠过。 那八旗兵一箭射空,熟练的用双脚驱策战马,身体竟如猿猴一般,将自己挂在马腹一侧,拔出雪亮的马刀! “二十步,十步!” “砰!” 十步远的距离上,周世显终于扣动了扳机,这一铳射马,不射人,战马的目标更大。 “希律律!” 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前蹄一软,就像是一座小山般轰然栽倒,将那八骑兵远远抛飞出去。 马蹄声轰鸣,周世显顾不上别的,快速取出弹药再一次装填。怪叫声阵阵,另外两骑发了疯一般,加速赶来。 “尼堪!” 周世显出手击杀了一骑,另外两骑发了狂,咒骂着狂冲而来。 如山一般巨大的压力下,周世显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再咬开一发定装火药,装填,硝烟里弥漫着血腥味。 大颗的热汗从额头滴落,却腾不出手去擦。 那旗兵如离弦之箭,驱策战马高速撞来,手中马刀在月光映照下散发着,散发着森冷的辉光。 ------------ 第6章 阵斩 生死就在一瞬间,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砰!” 十步远,周世显完成了装填,击发了火铳,随着一团黑色硝烟绽放,铳子在空气中,爆发出尖锐的鸣响。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准度已经不再关键。 比的是谁不怕死,谁更凶悍! 高速飞行的铅弹,正面击中,战马发出惨烈的悲鸣,在高速奔驰中,看上去便好似喝下了烈酒一般,歪歪斜斜的向着井口一块巨大的青石撞去。 “轰!” 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黑血漫天飞舞。 周世显慌忙向一侧翻滚,连毙两骑,起身时双腿不受控制的战栗,心中暗叫一声。 “侥幸。” 这一战他赌的是命,并且,他赌赢了。 呛人的硝烟散去,镇外安静了下来,人,马的尸体七零八落的躺着,刺鼻的血腥味弥漫。 “嗬,嗬!” 一个镶红兵伤而未死,被沉重的战马尸体压着,瞪起了布满血丝的眼珠,大口吐血,他嘴角抽搐着,狠狠瞪着。 淌着血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了仇恨的字眼。 “明……明狗!” 周世显快步上前便是一刀,将其了结。 “去你姥姥的!” 一声咒骂,阵斩两骑,他傲然肃立,也来不及细细清点,先脱下外袍,将两颗首级割下包好,又将两个旗兵的随身物品,马弓,马刀捡起。 最后看了一眼永清卫方向,十几个汉军骑兵,正蜂拥而来。 这伙汉军的战术素养,可比他们的主子差远了。 “呸!” 周世显朝着那些汉军,啐了口唾沫,撒开腿,如同一只狡兔,向着千步之外的密林中狂奔而去。 身后马蹄声大作,十余个汉军狂追而来! “砰!” 一声清脆的铳响,一名汉军骑兵在高速疾驰中,猛然间飚出一蓬污血,伴随着战马的悲鸣向前栽倒。 余下的汉军心生畏惧,慌乱间勒马减速,或是向两侧避让。 “砰,砰!” 时不时的林中爆出一团硝烟,进了这片林子,周世显的行踪更是飘忽不定,抱着火枪,狡兔一般在林中穿行。凭一己之力,打的十多个汉军纷纷翻身下马,一个个连滚带爬的叫骂着。 “这万人骑的狗贱种!” “杂碎!” 骂归骂,这些汉军却已被打的寒了胆,只敢在远处咒骂躲闪,迟迟不敢入林围剿。这就给了周世显闪转腾挪的空间,将军校里练就的一声本事,尽情的施展着,便如同鱼儿入了水,神鬼难测! “砰,砰!” 这一夜,永清卫外围时不时的响起一声冷枪。 人喊,马嘶,咒骂声响了整整一夜。 七天后,京城,东直门。 又是一个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 早春的寒意深入骨髓,一个个守军蜷缩在城墙上,身上破旧的鸳鸯战袄,代表着王朝的没落。 城墙上,站着一个中年武人,国字脸,四十来岁,穿一身七品青色彪补官袍,正在翻看着几张公文。 正七品武官,这是一位总旗,隶属于……锦衣卫。 这位总旗人称李爷,单名一个迁字,是看守东直门的将官,前些年从辽东逃回来的。 这东直门卫所里的人,都说他曾经是辽军的夜不收。 夜不收,大明辽军里最精锐的野战骑兵,除刺探情报,还肩负渗透,袭杀之责。在辽军能当上夜不收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军中高手。 只不过,辽军早已全军覆没,昔日威名赫赫的夜不收,也损失殆尽了。 李迁伸了一个懒腰,很快睁大了眼睛,随着第一缕阳光洒落,几匹马,一个人出现在远方。 在这死寂的清晨,渐渐靠近。 李迁吃了一惊,常年出生入死的本能,让他发出一声怒喝。 “来骑止步!” 辽东汉子粗狂的嘶吼声,就像一面破锣,将睡在城墙上的守军惊醒,纷纷爬了起来。 “李爷,李爷,出事了?” “鞑子杀来了?” 一阵惊慌,城墙上炸了锅。 李迁胡子拉碴的脸上,十分难堪,这还是大明的兵嘛,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险些上演了一出炸营。 “慌什么!” 李迁大怒,穿着薄底快靴的大脚丫子,狠狠踹了过去,将这些不中用的守军弹压。 城门外,一个人,三匹马缓缓停住。 一脸血污的周世显,挺直腰杆,向着城墙摆了摆手:“自己人。” 李迁定了定神,沉声道:“将牙牌扔上来。” 周世显依言取出牙牌,扔了上去。 李迁接住牙牌,打眼一瞧,便小小吃了一惊,这不是周大人府上的贵公子么。 很快,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一个人,三匹马满载着缴获来的战甲,马刀,骑弓,进入城门。 城墙上李迁三步并做两步,迎了上来。 他行走间带着几分恭谨,陪笑道:“周公子这是……” 话音未落,周世显已翻身下马,一屁股瘫坐在地,这一番血战过后,仿佛失去了所有人的力气。 李迁一惊,忙道:“小心。” 他快步上前,想要扶住周世显。 哗啦一声响,马背上带血的战甲,马刀,乱七八糟的东西掉落一地,竟还有一颗染血的首级,从褡裢里滚了出来。 “哗!” 城门洞里又炸了锅。 李迁傻了,毕竟是辽军出身的夜不收,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等到他定了定神看过去,那颗狰狞的首级还在滴血,脑袋后头拖着一条丑陋的金钱鼠尾。 “啊?” 李迁张大了嘴巴,又傻了。 好半天才憋住几个字来:“真,真虏啊?” 这样貌的真虏,他再熟悉不过了。 晌午,周府。 诺大的周府冷冷清清的,下人们都被遣散了,大大小小的包袱,箱子都堆在前厅。 几个重金聘用的护院,在外头走来走去,厅中愁云惨淡。 “老爷,显儿他?” 方氏一开口,眼泪便扑簌簌的往下掉。儿子是她的心头肉,不知中了什么邪,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说是建功立业去了。 这几天她成日里,以泪洗面。 周国辅心情烦躁,低低道:“够了!” 他是朝中大员,喜怒不形于色,可事到如今也不由得焦虑万分,家中独子出了事,一时让他六神无主。 ------------ 第7章 报功 周国辅又气又急,在厅中转了几圈,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自从半年前显儿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这性子也就变得让他当爹的也有些陌生了。 “建功杀敌,建功杀敌。” 他口中喃喃自语,脸色不由得铁青,一个舞文弄墨的读书人,成天想着杀敌建功算怎么回事。 这不是自甘堕落吗? 可是……如今的朝局啊,让周国辅更是心中煎熬。 “咚咚咚!” 此时有人重重的敲击大门。 敲门声就像一记记重锤,锤在周家人的心头。 周国辅强自镇定,不悦道:“来人,去问一问。” 一名护院抱了抱拳,打开厚重的大门,便瞧见一个身穿锦绣服的兵丁,站在周府门外。 “锦衣卫?” 护院面色一凝,不由得握住了刀柄。 周府贵为三品大员,书香门第,对锦衣卫是天生的排斥。文,武不合,在大明由来已久,甚至势成水火。 瞧见锦衣卫登门,周国辅微微皱眉。 他整了整官袍,缓步上前,沉声问道:“你有何事,为何滋扰本官府邸?” 敲门的锦衣卫赶忙抱了抱拳,恭敬道:“回大人的话,令郎可是上周,讳世显?” 周国辅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瞬间血色褪去。 院中,夫人方氏几乎崩溃,带着哭腔战栗道:“显儿他……如何了?” 锦衣卫脸上却露出喜色,忙道:“大人,夫人不必忧心,令郎立了天大的战功,阵斩真虏三名,如今正在北镇抚司叙功。” “小人奉总旗之命,特来通传一声,免得大人和夫人担忧。” 这名锦衣卫口齿伶俐,不停的恭维。 周国辅,方氏,几个护院一瞬间呆滞了。 “战功,阵斩……” “真虏?” 这一个个吓人的字眼,钻入耳中,就像一颗颗炸雷,把周家上下硬生生震傻了。 “啊?” 纵然周国辅身为当朝九卿,也大吃一惊,茫然道:“我儿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立了战功?” 锦衣卫喜气洋洋道:“错不了,大人可真是教子有方啊,令郎文武双全,胆识过人……” 一通恭维话,让周家人集体石化了。 好半天,周国辅才回过神来,仍是有些呆愣,堂堂当朝三品大员,心中惊喜交加。 他身旁夫人方氏则喜极而泣,为人母,她只要儿子平平安安的便是了。 同时间,锦衣卫,北镇抚司。 破旧的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建立在紫禁城一角,由永乐大帝当年一手建立,如今早已年久失修。 说起来自从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开始裁撤厂卫,这北镇抚司指挥使,也就成了一个虚职。 如今这锦衣卫的地位,连狗都不如。 这地方如今就是个不管事,也管不了事的清水衙门,职责从稽查百官,变成了看守城门的杂役。 威名赫赫的锦衣卫,为何落到如今这般境地,说起来可笑,厂卫是被崇祯帝亲手废黜。 崇祯帝为何自废武功,废黜厂卫? 因为被东林党忽悠瘸了。 东林党说厂卫是鹰犬,祸国殃民,崇祯便听信东林党的谗言,废了厂卫。之后崇祯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从此失去了对朝局的控制。 如今这里的指挥使是骆养性,这可是个很人,锦衣卫世家出身,其父便是大名鼎鼎的上一任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 不过时到今日,这狠人也失去了往日的锋芒,变得越发小心谨慎了,夹着尾巴做人。 李迁引着周世显,牵着那三匹马,停在卫所大门口。 “站住!” 几个正在打瞌睡的锦衣校尉,迎了过来。 李迁抱拳,亮出腰牌:“劳驾,我带这位周公子来报功领赏。” 几个校尉看着他,一脸狐疑。 周世显也懒得啰嗦,一伸手将马背上驮着的战利品取下,随手往地上这么一扔。 “哗啦!” 带血的镶红甲胄,甲片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李迁也将褡裢打开,露出了……睁着死鱼眼的两颗首级。 “姥姥的!” 同样的,北镇抚司衙门就像是,马蜂窝被捅了一棍子,顿时整个衙门里一片鸡飞狗跳。 “呸,呸。” “晦气!” 总算都是锦衣校尉,胆子比普通人大,几声咒骂过后,几个锦衣校尉看着亮闪闪的甲胄,拖着金钱鼠尾的首级,一个个面色大变。 “真,真虏?” 不久,院中又是一片哗然。 大明士卒是真的被八旗兵打怕了,虽是死的,也吓得几名校尉战栗发抖,若是遇到了活的,只怕是当场便跪下了。 哗然中,院中聚集的锦衣卫越来越多,将周世显围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真虏,是真虏镶红旗。” “嘶,这还是个马甲兵呢!” 惊呼声四起,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一双双眼睛里,看着神态自若的周世显,渐渐的浮现出一丝敬畏,一丝敬佩,甚至还有一丝羞愧。 这看上去,像是个……文弱书生啊。 一个文弱书生能阵斩镶红旗马甲,还杀了两个? 同时间,北镇抚司官厅内冷冷清清的,还算整洁。 骆养性斜靠在梨木躺椅上,闭目眼神,此人身材瘦长,尖下巴,白面无须,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看上去不像个武将,倒像是个精明的商人。 外面响起一阵喧哗,一个锦衣百户匆匆步入官厅,将他惊醒。 骆养性翻身坐骑,不悦道:“何故喧哗。” 百户行了一礼,忙道:“回大人的话,有人,有人阵斩真虏两级,被城门官带着来叙功了。” 骆养性一愣:“哦?” 他也只是稍稍有些意外,这年月,这京城里敢和八旗兵硬碰硬的汉子,真的不多了。 骆养性点了点头,摆手道:“难得,难得,赏银照给,不得克扣,再给他一个总旗的官身,下去吧。” 这样的忠勇汉子,他是要留在手下当差的。 只不过,站在他面前的百户脸上,神情古怪,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骆养性眼睛眯了起来,不自觉露出几分狠辣:“怎么,还有何事?” 他手下的百户嘴唇微微颤抖,低低道:“此事怕是不妥,大人,来叙功的是……驸马爷。” 骆养性并未放在心上,愣了一愣才狐疑道:“谁?” ------------ 第8章 面圣 “回大人的话,是当朝驸马爷,周国辅周大人家的公子。” “谁?” 骆养性又是一愣,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呆滞了良久,他才慌忙道:“请,快快将驸马爷请进来。” 过了不久,看着一众手下,簇拥着一个白面如玉的书生走了进来,骆养性忍不住摸了摸脑门。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他是个人精,见周世显走来,忙堆出一脸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他也是三品官,和九卿之一的周国辅平级,可他是个武将。 三品武将在三品文官面前,还不如一只鸡。 “周公子,久仰,久仰!” 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三品大员,此刻满脸堆笑:“骆某久闻驸马爷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周世显微微一笑:“幸会,幸会。” “快请,里边坐。” “上茶!” “哈哈哈,驸马爷到了这北镇抚司,就当是自家宅子,不必拘谨。” 此人不愧是锦衣卫世家出身,人精里的人精,说话时滴水不漏,让人如沐春风。 周世显客套两句,一时间其乐融融,宾主尽欢。冷清的北镇抚司官衙里,响起久违的豪爽大笑声。 午后,周世显将缴获的战利品留下,画押,叙功,便起身告辞。 骆养性不敢怠慢,亲自送到衙门口。 “周公子,常来呀。” “一定,一定。” 几声寒暄,互道珍重。 骆养性回到了官厅,拿起战利品清单,口中喃喃自语:“真虏两级,上等甲胄两副,骑弓,马刀……” 又一次他忍不住摸了摸脑门。 “这叫什么事儿?” 他一张老脸火烧火燎的,一个书生,当朝驸马竟如此骁勇,让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情何以堪啊? 不由得一声长叹,骆养性又犯了难,当朝驸马爷他可不敢赏,他若赏了……这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么。 官职可就更不敢给了,驸马爷跟着他当锦衣卫? 骆养性打了个寒噤,怕是要被皇爷扒皮拆骨。 “得咧!” 老骆拍了拍脑门,这事他可做不了主,还是交给皇上定夺吧。 傍晚时分,朝阳门外,周府。 周世显一瘸一拐的走进府中。 几个护院一呆,忙迎了上来:“大少爷。” “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周府又是一阵热闹,炸了锅,开水一般沸腾起来。说来奇了,周世显所到之处,总能带来一股火热的氛围。 在这即将亡国的明末,这或许是一种异像。 入夜,周府一片欢腾。 周国辅命人将遣散的丫鬟,婆子又找了回来,看样子举家搬迁这事是走不成了。 方氏喜极而泣,命厨娘做了一席好菜,为爱子接风。 一时间,周府里不时响起欢声笑语,没有什么比大难不死还让人动容,惊喜交加了,这一刻的周府,与死气沉沉的京城是两个世界。 用过晚膳不久,家中来了一位传旨太监,宣读了圣上口谕。 “宣,驸马都尉周世显,入宫面圣!” 周世显起身,笑了笑,这也在他预料之中。 京城,夜色如水。 “驾!” 从勾栏胡同到紫禁城,不到两里,快马一炷香便可赶到。 此刻,宫门早已紧闭,周世显在宫门外翻身下马,跟随着传令太监,从偏门进入宫中。 此时的乾清宫,诡异的一片死寂。 几个御前侍卫,都有气无力的。 传旨太监躬了躬身,轻道:“驸马爷在这等着,奴婢这就去通传。” 周世显点点头,随着将一块碎银子塞了过去。 传旨太监一呆,终还是将银子收入怀中。 不多时,乾清宫大门敞开,露出了幽暗的红色烛光。 周世显撇了撇嘴,这位崇祯皇帝还真是敬业,大晚上的还在批阅奏折,只可惜……这是个志大才疏之人。 周世显心中,浮现出关于崇祯帝的种种传说。 这位皇帝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杀大臣,一言不合就杀督师,杀内阁重臣,杀恩人,也杀仇人。 用一句刻薄寡恩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为人君者,又岂能气度如此狭窄? 大明之亡,他要分一半锅。 “宣,驸马都尉周世显觐见!”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终于他要见到传说中的崇祯皇帝了。 殿内,龙椅上。 瘫坐在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干瘦的中年人,他是当今大明天子崇祯皇帝,他眼窝深陷,气色也很差。他身旁站着几个太监,宫女,还有白天见过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听到宣召,周世显快步入殿。 “站住!” 殿内,一个老太监上前,要搜身。 却听见上首龙椅上,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罢了,不必搜。” 周世显上前,咬了咬牙便单膝跪地,行了一礼,低低道:“小婿周世显,叩见皇爷。” 乾清宫内,顿时一片死寂。 老太监白眉一挑,大发雷霆:“大胆!” 敢在皇帝面前自称小婿,妥妥的君前失仪。 站在一旁的骆养性,吓的嘴角直抽,赶忙上前一步,冲着周世显猛使眼色。 “不得无礼!” 然而这一声小婿,却让崇祯呆了呆,竟然从瘫软中打起了一丝精神,枯瘦的身形也挺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死灰一般的眼中,亮起一丝光泽,干裂的嘴角微微抽搐,先冲着老太监摆了摆手。 良久,竟然露出一丝苦笑:“知道了,起来吧。” “谢陛下。” 看着他枯瘦的脸,周世显心中竟然有一丝不忍。 殿内,一片古怪的安静。 过了一会,响起崇祯沙哑的声音:“没有冒功?” 听口气,他是真的将周世显,当成了自家晚辈,此言一出,骆养性先松了口气。 周世显笑了笑:“小婿不敢欺瞒圣上。” 崇祯微微皱眉,淡淡道:“你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阵斩建虏八旗?” 果真是个性子多疑的,言语间蕴含着几分凛然。 他一双狭长的眼睛看了过来,又道:“朕,最恨欺瞒。” 这场面,答错一句便是人头落地。 心脏狂跳,周世显却并未躲闪,坦坦荡荡的看回去:“回陛下的话,小婿擅使火枪。” 君臣两人对视,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一阵,死寂。 看着崇祯眼中的寒芒消散,周世显松了口气,这一关过了。 ------------ 第9章 意难平 过了这一关,周世显心中轻松。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崇祯眼中缓和了许多,淡淡道:“投笔从戎,好,极好,你便在北镇抚司当差吧。” “王承恩,拟旨。” 肃立一旁的老太监赶忙上前,展开一卷明黄色的空白圣旨。 御笔,朱批。 “钦命驸马都尉周世显,为锦衣亲军指挥同知,赐飞鱼服,金鱼袋,可直奏君前。” 老太监王承恩拿起玉玺,轻轻盖了上去! 周世显眼中泛起异彩,躬身道:“小婿遵旨,谢恩。” 锦衣卫指挥同知,从三品的武将,官不小了。有了这个从三品官身,他在这个时代也就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 他更看中的是直奏君前这四个字。这直奏君前,可是连他老爹周国辅,也没有的权力! 拟好了圣旨,崇祯脸上露出几分疲态,冷道:“下去吧。” 说完他蹒跚起身,在王承恩的搀扶下走向后宫。 周世显低头,不语。 看的出来崇祯帝心死了,就像是一具被抽干力气的木偶。 哀,莫大于心死。 这位大明烈帝累了,烦了,已经无药可救。 片刻后,殿内又响起崇祯沙哑的声音:“周世显,你是个忠心的,你……好自为之吧。” 周世显忙道:“卑职,遵旨。” 一炷香后,乾清宫外。 周世显与骆养性两人,缓缓踱着步子,四周围,这威严的紫禁城里,处处都透着萧条,阴森有如坟墓。 骆养性脸上堆着笑,寒暄道:“从今往后,驸马爷……咱们二人可就是同僚了。” 锦衣卫指挥同知,也就是指挥使的副手。 周世显微微一笑,抱了抱拳:“下官拜见总宪大人。” 骆养性忙道:“不敢,不敢,你我二人同殿为臣,都是兄弟,兄弟。” 两人边说边走,倒是脾气,性子都十分投缘。 正说着话的时候,两人路过金水桥,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从桥下传来奇怪的叫声。 “喵。” 一声猫叫从桥下传来。 骆养性向桥下看去,沉声呵斥:“好胆!” 怎么说也是武将世家,他将腰刀拔出一截……向着周世显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走了过去。 深更半夜的,有人竟敢擅闯金水桥,这还了得! 周世显也沉声喝道:“出来!” 月色下,微光里,一个娇俏少女有些拘束的爬了出来。 周世显微微错愕,停下脚步看着她。 她穿着一身水绿长裙,样貌秀美,十五六岁大的年纪,精致的巴掌小脸上有些苍白,却难掩皇家贵气。 她黑白分明的秀目,惊慌的看着周世显,骆养性两人,虽有些慌乱却透着倔强。 还没有长开的小身体,微微战栗。 被两个大男人盯着看,少女呼吸急促起来,她清澈秀气的眼中,透着一丝惊慌,却还要故作镇定。 她的怀中还抱着一只……猫。 骆养性失声叫道:“公主?” 少女有些尴尬,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一打眼,周世显眼前一亮,看着羞不可以的娇俏少女,便呆滞了片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美! 他这个现代人,见过的美女何其多,也不禁感到惊艳,心中自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清水出芙蓉,秀色可餐,让人一见到便忍不住想抱抱她。更动人的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皇家优雅。 “长平公主朱媺娖。” 真见到了,才知道这位大明末代公主,如此可人。 这是他的未婚妻? 耳边响起朱媺娖,轻柔的声音:“骆大人,辛苦了。” 说着她俏生生的转身,矜持的溜走了。 一阵呆滞,石化了。 “咳咳。” 骆养性发出一声轻咳,脸上带着几分别有深意的微笑。 周世显被惊醒,心脏竟不争气的狂跳起来,心中仍在留恋那双钟秀的眼睛,楚楚可怜的俏丽影子。 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畜生啊!” 周世显有些尴尬,她还是个孩子…… 深夜,周府。 骆养性带着亲兵,亲自将周世显送回周府。 临别两人互道珍重。 周世显步入自家大门,便看到正堂中,彻夜未眠的娘亲方氏,正担忧的看着他。 而老爹周国辅脸上,如今已是一片铁青。 快步上前,周世显轻道:“显儿行事莽撞,让父亲,母亲担忧了。” 方氏嘴唇微颤,周国辅却沉声道:“不敢当,你如今长大成人了,这个家,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言语中,透着深深的羞恼。 周世显无奈,只得肃立一旁,这天下间当爹的都一个样,不分古今,从来都是如此。 方氏在一旁赶忙劝说:“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周国辅大怒:“慈母多败儿!” 周世显也恼了,不悦道:“显儿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周国辅冷笑:“愿闻其详。” 挡在娘亲,周世显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低低的咆哮起来:“爹,你出去看看!” 深夜里,他的咆哮声在周府之中回荡。 “你去朝阳门看看,那些食不果腹的乞丐!” “你去东直门看看,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 “你去永清卫看看,那些死不瞑目的大明士卒!” 周世显动了真怒,破口大骂:“我们这些锦衣玉食的,读四书五经的,口口声声的仁义道德,不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 “这大明是我们的,我们不拼命,谁拼? 一通大骂,活生生把周国辅这个当爹的,当朝三品大员骂傻了,骂的他张口结舌。 一顿怒骂,发泄,周世显的咆哮声,良久才渐渐平息。 “生逢乱世,命运如蝼蚁,别的人我不管,我周世显此心不改,仍心向光明!” 扔下了最后一句话,他愤然离去。 “咣!” 华贵的枣木大门,被狠狠摔上。 富丽堂皇的正厅中,方氏睁大了美目,周国辅被骂的老脸铁青,夫妻两人在风中凌乱。 良久,周国辅发青的老脸上,一阵紫,一阵白,亲生的儿子这通骂,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 只是,只是……任他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又是国之重臣,此时此刻竟然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 第10章 指挥同知 好半天,周国辅才嘴唇抽搐,憋出了几个字:“逆,逆子!” 看着儿子怒气冲冲的英挺背影,他颓然歪倒在椅子上,眼中竟有一丝迷茫,这番话十分刺耳,就像一根根钢针扎心,让他这个锦衣玉食的圣人门徒……浑身不自在。 扎心了,真的扎心了。 方氏抹了把眼泪,倒是不哭了,她是向着儿子的…… 周世显冲了出去,一口气冲回住处,才冷静了下来。 风波起,意难平。 这一刻想起永清卫中,那死不瞑目的女子,不由得意兴阑珊,一头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便沉沉睡去。 十几天风餐露宿的,他太累了。 深夜,紫禁城,寝宫。 老太监王承恩肃立在龙床前,手中拿着一份密奏,缓缓念道:“周世显说,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 “生逢乱世,命运如蝼蚁,别的人我不管,我周世显此心不改,仍心向光明!” 龙床上崇祯平躺着,双目微闭,宛若死人,良久才有气无力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王承恩忙道:“是真,想必骆大人不敢欺君。” “嗯,知道了。” 第二天,晌午。 周世显翻身坐起,擦了擦眼睛,外头已经是日山三竿。 这一觉睡醒后神清气爽,和八旗兵见了仗,也见了血,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同的气质,清澈的眼中多了几分锐利。 “啪!” 周世显轻轻一掌拍在脑门上,坏了,第一天上任就迟到了。 匆匆忙忙出了家门,去北镇抚司。 过朝阳门,进内城。 周世显形色匆匆的走进北镇抚司衙门,他不是第一次来了,这衙门中的锦衣校尉,已经记住了他的样貌。 “哟,周大人来了。” “给大人请安。” 校尉们纷纷行礼,请安,一个个态度恭敬。 两颗真虏首级,实打实的战功,收获的北镇抚司的人心,比什么恭维谄媚都管用一万倍。 这年月血性的汉子,不多见了。 “嗯。” 周世显摆了摆手,快步进入官衙。 官厅正堂里还算整洁,正中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放着茶壶,桌子一旁,骆养性正在翻看着几张公文。 见周世显进来,骆养性笑道:“贤弟,你晚了。” 周世显抱了抱拳:“起晚了。” “无妨。” 骆养性起身,将一旁摆放的飞鱼服,指挥同知的从三品官服,金鱼袋,牙牌等物拿起,亲手递了过来。 周世显笑了笑:“多谢总宪。” 走入一旁的偏厅,换上指挥同知的官袍,再出来时,他已是大明从三品高级武官。 从偏厅中走出。 骆养性眼中一亮,笑道:“贤弟好卖相。” 周世显洒脱一笑,穿上锦衣卫官袍,也还是个翩翩贵公子,玉树临风的样貌中,反多了几分英气。 两人相视,放声大笑起来。 骆养性是个人精,自然不会得罪了这位大明驸马。 他含笑而立,轻松道:“来人,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本宪要给周大人接风洗尘。” 上任第一天,吃吃喝喝,四处逛逛。 周世显干的第一件事,就把那个看守城门的总旗李迁调来,升了百户,当成心腹任用。 这人是辽军夜不收出身,是个人才。 一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又到了夕阳西下。周世显也算是把这北镇抚司转了一圈,各衙门都混了个脸熟。 傍晚时,他来到了诏狱。 庭院深深,幽深的巷子,一件件残破的青砖瓦房,这里便是后世影视剧中,神秘无比的锦衣卫诏狱。 看上去,与寻常的民宅没什么分别,只是诏狱的门,比普通民宅狭窄阴暗的多。 “大人,请。” 进入狭窄的大门,穿过阴暗的过道,里头是一进院子,有门厅,签押房,一排排狭窄湿冷的隔间。 里头不时传来惨叫声,还有鞭打声。 崇祯一朝已有十六年,十六年来问罪抄家的官员,数都数不过来,最多的时候,一天就杀了三十几个大臣…… 诏狱里关满了人,早已拥堵不堪,如此刻薄寡恩之君,一言不合便杀人,抄家。 大明两百多年积攒的人才储备,被他短短十几年便消耗殆尽。 隔着一堵墙,里头传来骂声。 “呸,走狗!” “畜生!” 进了这锦衣卫诏狱,极少有人能活着出去。 墙后那犯官的咒骂声越来越大。 周世显微微皱眉,发出一声冷哼:“国难当头,大家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莫要欺人太甚了。” 突兀的一声冷哼,一句话,将墙后的校尉惊动,鞭打声沉寂下去。 一旁几名校尉呆了呆,忙道:“大人慈悲。” 墙后没了声响,周世显摇了摇头,心中稍安,不过举手之劳,或许能免了那位大人一顿皮肉之苦,也算行善积德了。 快步离开这暗无天日的诏狱,周世显摇了摇头,这诏狱,便是帝国末日的真实写照。 该杀不的杀,不该杀的乱杀。 癌症晚期,几乎没救了,到处都是阴森森的。 从诏狱离开,匆匆赶回官厅,周世显不再耽搁,伸手便朝着骆养性要钱,要人,要火枪,要装备。 手握着权柄,自然要先建立一支嫡系武装。 “啊?” 骆养性一呆,摊了摊手,没钱! 这位总宪大人一脸苦笑,倒并非是他小气,而是如今的锦衣卫衙门,上上下下真的没钱。 “不怕贤弟笑话,为兄已有半年没领过俸禄。” “内努空虚,陛下也难呀。” “再过些天,为兄的……怕是就要变卖家产了。” 周世显惊呆了,这还是权柄滔天的锦衣卫嘛,这还不如一群要饭的,穷的都快当裤子了! 好嘛,周世显无语了。 好端端一个帝国,全世界最强大的王朝,竟活生生弄成了乞丐,何至于此,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总之可以归结为一个字,税! 大明穷嘛,富可敌国的江南士绅先不提,还有日进斗金的晋商,浙商,徽商…… 就连这大明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勋贵大臣,哪一家不是富的流油? 二百多年了,这些蛀虫一步步的控制了权柄,掏空了国库,掏空了百姓,也葬送了大明。 “为兄,难呀!” 堂堂锦衣总宪,骆养性一脸委屈,眼巴巴的看了过来,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 第11章 诏狱 看着一脸委屈的骆养性,周世显哭笑不得,心说你老兄也太窝囊了吧,掌握着锦衣卫这么大的衙门,还能缺银子? 这事说出去有人信吗? 再一想,这也怨不得他,锦衣卫是被东林党,被满朝的道德君子整怕了,整死了,整残了。 那些个道德君子呀,动不动便参上一本,一言不合便群起而攻之,偏偏崇祯帝又是个性子多疑的,一言不合便杀头问罪。 长此以往锦衣卫的锐气,也就消磨掉了。 大活人竟然活生生让尿憋死了! 周世显摇了摇头,轻笑道:“总宪大人还真是……清廉。” 骆养性苦笑连连:“贤弟这是揶揄我呢?” 周世显笑着摇头,又心中凛然。 锦衣卫算是大明朝堂里,油水最大的一个衙门,连锦衣卫都穷的当裤子了,可想而知京营,各地方卫所……更是不堪。 这大明的财政,算是彻底崩溃了。 没钱那就什么事情也干不成啊! 一位指挥使,一位同知大眼瞪小眼,玩笑过后竟相视无言。 官厅中,静的鸦雀无声。 “唏。” 周世显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幽幽道:“不瞒总宪大人,小弟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弄到银子。” 骆养性立刻来了兴趣:“哦,当真?” 周世显眼中,透出几分狡黠,笑道:“小弟自然不敢欺瞒上官。” 两人凑在官厅之内,耳语起来,瞧着还真有点厂卫鹰犬的意思。 周世显想到的是诏狱里那些犯人,能进锦衣卫诏狱的,那都不是一般人,家里个个有钱! 凑过去耳语一番。 骆养性听着听着,面色大变:“不行,决计不行!” 骆总宪吓坏了,锦衣卫诏狱里,关着的可都是钦犯啊……敲诈勒索,私放钦犯,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他吓的脸都绿了,结巴起来:“贤弟,这,这?” 他是真的没看出来,这位相貌俊美,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人长的赛过潘安,却比他这个朝廷鹰犬还腹黑。 “嗨!” 周世显心中骂了一句迂腐,这锦衣卫怎么还染上道德君子的毛病了,堂堂锦衣卫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斯文了? 不构陷几个忠良,不敲诈勒索还叫锦衣卫? 这位骆总宪也是没有眼力价,比他老子骆思恭差远了,皇帝养着这么多锦衣卫难道是摆设? 锦衣卫是干什么的,替皇上干脏活,背锅的。 笑了笑,周世显轻道:“如今这朝局,大厦将倾,砍头不过碗大个疤,左右都是个死,总宪大人是愿意穷死,饿死,还是站着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咱们是光脚的,大人们是穿鞋的,不知总宪大人以为然否?” “干他娘的一票!” 几句话,把骆养性说傻了,这位风度翩翩的周大公子,怎么满嘴的江湖黑话呢,还一套一套的。 三言两语,把骆养性说的心里打鼓。 周世显又笑了笑,轻道:“总宪大人明察,皇爷不是也……瞧着这些诏狱里大人们不顺眼么,想必不会怪罪咱们。” 这句话把骆养性说楞了,神色有些古怪,真正打动他的,还是最后这句话,皇爷自然是不会见怪的。 “只是?” 骆养性又苦笑起来,心中却早已经被这几句话打动了。 他是怕秋后算账,被崇祯推出去顶缸。 周世显微微一笑:“此事小弟亲自去办,皇爷要问罪,自然有小弟一力承当,如此可好?” 这句话,给骆养性吃了定心丸,点了点头。 “成了!” 周世显急吼吼的起身,抱了抱拳:“下官告退。” 骆养性本能的张大嘴巴,看着他快步离开,看上去就像是被点了穴道的木头人。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喃喃道:“读书人,读书人啊。” 骆大人背后直冒凉汗,这读书人若是坏起来,他这个大老粗拍马也追不上,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周世显可不管那么多,直奔诏狱! 诏狱内,签押房。 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鼻,周世显却恍若不闻,要来了这诏狱之内的钦犯名册,翻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得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钦犯排名高居首位的,竟是……周延儒! 这可是大明内阁首辅呀,还是万历老臣,三朝元老。就在去年冬天建虏入关的时候,他还是总督天下兵马的督师大人,位极人臣。 如今,却只能在诏狱里等死。 从周延儒之下,一长串的阁臣,尚书…… 周世显发出一声冷笑,这些人一点都不冤,这都是东林党,还有复社中人,党争内斗的牺牲品。 是谁把周延儒弄进诏狱的,也是复社中人。 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一笔算不清的糊涂烂账,都快亡国了,东林党,复社还只顾着内斗呢。 这个烂摊子,周世显自然不会去掺和,在这大明末年,掺和进党争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就是这些读书人争来争去,争的大明亡了国。 他顺着钦犯名单往下找,略过一排排显赫的名字,很快落到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 “户部郎中亢富,平阳人氏。” 平阳亢氏,晋商之首? 周世显眼睛亮了,这个在户部当差的亢富,不就是出身晋商首富,平阳亢氏么? 周世显冷冷一笑,意味深长:“晋帮啊。” 一旁看守诏狱的校尉,忙道:“大人料事如神,这亢富,确是晋帮亢三喜,亢家的第三子。” 周世显眼睛眯起,轻道:“此人犯了什么事?” 校尉赶忙查阅卷宗,不久,恭敬道:“回大人的话,亢富身为朝廷命官,宵禁时却公然招……姑娘,喝花酒,酒后又失言辱骂我等,被咱守街的兄弟逮了个正着,关在诏狱已有半年。” 周世显不禁哈哈大笑,把卷宗合上,就他了! 此人敢情是个二世祖,说起来十分可笑,此人为了逛窑子,连朝廷宵禁都敢违反,喝多了还发酒疯辱骂锦衣校尉,还被锦衣卫抓了个正着。 锦衣卫虽落魄,可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晋商子弟能招惹的。 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笑意,轻道:“将这个亢富带上来,本大人要亲自审问。” 晋帮首富,这可是头肥羊啊。 “晋帮,晋帮。” 周世显嘴角噙着冷笑,晋帮是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后世人还能不清楚么。 ------------ 第12章 大肥羊 校尉忙躬身道:“标下遵令。” 几个校尉去牢里提人,周世显则冷笑连连,晋帮是些什么东西,他还会不清楚么。 从明英宗时期的喜宁儿到明末的晋帮商号,贯穿大明朝的始终,一直最不缺的就是卖国贼。 这世上最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帝国也是如此,有了这些人的存在,明朝的国运想长一点都难。 尤其是在与大明对峙的努尔哈赤、皇太极时期。 这对父子非常专业地,收买了大量的汉人细作,对明朝进行了长期的间谍战。在沈阳、辽阳等一系列重大战役中,这些间谍起了非常大的破坏作用。 不过,这些间谍中大多数人属于贫民、流民,给后金做眼线纯属混口饭吃,真正厚颜无耻的……是富甲天下的晋帮。 他们属于有组织、有目的,且非常自愿的卖国团伙,给满清八旗提供军需,粮草,趁机大发国难财。 后来,竟然还摇身一变,成了满清皇商,号称晋帮八大家。 周世显冷笑,这种事不稀奇,现代也有,还多的是呢。资本逐利,这是商人的天性,哪有什么家国是非观念。 一炷香后,校尉将犯人带到。 周世显抬头一看,险些失笑,这也太惨了。面前站着一个瘦巴巴的犯人,整个人瘦的脱了形。 在锦衣卫诏狱关了半年,能好的了么。 校尉向周世显行礼,又向着犯人怒喝:“跪下!” “这位是新任锦衣亲军指挥同知,周大人。” 周世显微微含笑,轻道:“免了,亢大人受苦了。” 本来是一片好心,却没料到亢富眼睛也是一瞪,狠啐了一口唾沫,口中大骂。 “呸,厂卫鹰犬!” 一阵,鸦雀无声。 周世显一看这德性,不怒反笑,从嘴角轻轻溢出一个字:“打。” 都这步田地了,还要摆出一副户部郎中,清高自洁的架子,这货真是太欠揍了。 诏狱里自然不缺刑具,几个校尉将亢富架上刑凳,不久便响起凄厉的惨叫声。这顿打,打的亢富从发出猪叫,到最后嗓子沙哑了,瘫坐在刑凳上直抽抽,便是一桶凉水浇了上去。 一个激灵,亢富悠悠醒来。 周世显笑道:“亢大人,何至于此?” 这回是打服了,亢富也不骂了,只是闭着眼睛装死。 周世显神态悠闲,又道:“不知亢大人,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这话一说,亢富果然睁开了眼睛。 他布满血丝的眼珠,看了过来,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说,要多少银子。” 周世显乐了,果然家中是生意人,太上道了,早知如此又何必挨了这顿打呢? 此人倒是明末文官的典型,性子又臭又硬还不办人事。 周世显想了想,笑道:“那就……十万两。” “呸!” 亢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狗贼,厂卫鹰犬!” 周世显一摊手,轻道:“接着打!” 如虎似狼的锦衣校尉,又一拥而上,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又在诏狱里响了起来。 这回,亢富却死也不肯开口了。 周世显可真是大开眼界了,这位亢大人,果真不愧是晋帮出身的读书人。此人家中富可敌国,银子藏在地窖里都发了霉,却抠门的令人发指,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这活脱脱便是大明末年,土财主的真实写照。 又打了一顿,周世显也有些不耐烦,冷道:“拖出去,砍了。” 他心中无名火起,这便是大明的士绅,有这样的地方首富,士绅阶层,大明怎能不亡? 他心中厌烦,冷道:“砍了这鳖孙子,叫几个人,本大人今日便一不做二不休,抄了晋帮票号。” 这话如一道惊雷落下。 几个校尉也早已不耐,一拥而上。 牢房里,响起亢富尖利的叫声:“十万两,我给!” 周世显点点头:“拿笔墨给他,叫他写一封书信,按手印,送去城中的晋帮票号,要现银!” “剁一根手指,一并送去。” 周世显冷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三品官服。 这亢家大少爷还真是个属驴的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左右校尉上前,按着亢富立下字据,剁了手指,自有人送去晋帮票号,事情办的异常顺利。 傍晚,官衙。 晋帮票号乖乖将十万两雪花银,用大车送进了北镇抚司。 周世显大手一挥:“放人!” 看着一个个精壮的晋帮汉子,将奄奄一息的亢富抬走,堆在院子里的十万两银子,骆养性一脸苦涩。 堂堂锦衣总宪,他自然不怕小小的晋帮,他怕的是崇祯。 入夜,紫禁城。 骆养性哆嗦着进了寝宫,偷看了一样崇祯的气色,似乎比前几日好转了许多,竟还有心情教导两位皇子的功课。 他是天子家奴,不敢欺君,只得硬着头皮递上密折。密折中,将周世显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记录了。 他背心直冒凉汗,垂首而立,只等着崇祯帝大发雷霆。 哪知道……等来的就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 “知道了,下去吧。” 骆养性一呆,如蒙大赦,慌忙告退。 他出了寝宫扔一脸迷茫,为何如此,一向刻薄寡恩的崇祯帝,眼睛里不揉沙子,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他也是人精,很快便琢磨过来了,不出四个字,亲疏有别。骆大人摇了摇头,果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当朝驸马爷呀。 两天后,清晨。 拿到了十万两银子,周世显穿上了威风凛凛的飞鱼服,一大早风风火火的赶到衙门。 叫来了李迁,拿上桌椅板凳直奔东直门。 这死气沉沉的北镇抚司,离奇的热闹起来。 时间不等人,周世显要招兵买马。 上午,东直门。 为了招兵买马,周世显做了一系列准备,先叫人在东直门外架起了十口大锅,锅里煮着五花肉,大锅菜,还有蒸笼上,热腾腾的白面馍馍。 招兵榜文往城门上一拍,周世显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得。 肉香四溢,很快将过往行人都招了过来。 这几天,进入东直门的官道上,人流越发密集起来。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说的是外地口音,还都是青壮,一样看过去,就知道是山东,河南一带逃难来的。 ------------ 第13章 募兵 为何逃难的都是青壮,其中缘由,周世显不忍心去想,因为老弱妇孺跑不动,有的死在八旗兵刀下,有的死在路上了。 八旗兵来关内掳掠,奉行的是去弱留强政策。他们将老弱杀光,健壮的女子,青壮带回建州当奴才。 八旗用大明人的血,养肥了自己。 这乱世,人不如狗。 翘着二郎腿,周世显强自镇定,他的心可不能软,在这乱世中,他必须要做到铁石心肠。 随着肉香阵阵,聚过来的行人越来越多。 周世显点了点头。 李迁会意,扯着破锣嗓子吆喝起来:“募兵了,朝廷募兵,应征者白面馍馍管够,大口吃肉。” 这便是大明如今的现实,几个白面馍馍,几块肉便能招到一个大头兵。自然这样的兵丁,战斗力可想而知。 为何明军与建虏,甚至闯军接战都是一触即溃,这便是答案。 这一嗓子,加上馍馍,猪肉的诱惑,让人群一阵骚动,一些精壮汉子饿急了,向着城门口缓缓走来。 周世显眯着眼睛看去,领头的是几个气色不错,身材精壮的汉子,年纪大多三十来岁。 “大人。” 李迁附耳过来,轻道:“这几人都是好手。” 周世显会意看了过去,几人手指上都有厚厚的老茧,瞧着便知道是几个好手,上过阵见过仗的。 几个好手快步走来,陪笑道:“这位大人,我等愿意应招,跟随大人鞍前马后。” 李迁看了看,问道:“哪里人,贵庚,从哪里来?” 这几人恭恭敬敬的给李迁,给周世显行礼,做了个罗圈揖,放声道:“我等都是陕兵,一个伙里吃饭的,去年打散了,流落在外……” 李迁大喜,对这几个陕军好手很满意。 朝廷募兵嘛,一向都是如此,当过官兵打过仗的好手,走到哪里都不愁吃穿。但凡是发给武器,几天之内就能拉起一只能打的精兵。 这样的好手一向都是,大明军中稀缺的资源。 李迁见猎心喜,正要说话。 “等等。” 此时,响起周世显不冷不热的声音:“本官这里不收老卒,几位请……另谋高就吧。” 东直门内外安静下来,气氛诡异。 本已经走到跟前的那几个好手,停下了脚步,将惊异二字写在了脸上。 就连李迁也满脸错愕,轻道:“大人?” 周世显冷道:“轰走。” 李迁虽大惑不解,却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命令,脸色一变,冷喝道:“滚滚滚。” 那几个陕军好手不敢抗辩,低头匆匆离开。 周世显冷笑,这几人是当过兵的好手,也是兵痞。可以说在这明末,兵痞是一个特殊的群体。 这伙人军事素养很高,战斗力也极强,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却谈不上什么忠诚。 甚至可以说是兵不如匪! 这伙人没什么家国意识,有奶便是娘,更是墙头草随风倒。今天还是官兵,明天便成了叛军流寇。 这伙人打仗不行,祸害百姓倒是拿手。一手葬送了大明的李自成,便是个兵痞头子。 大明是被农民起义军覆灭的? 错了,错的离谱! 大明是被这些杀人如麻,见利忘义,坑害百姓,没有家国意识的兵痞葬送掉的! 为什么会如此,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咕咚咚。” 肉已经烂在锅里,白面馍馍散发着香气,东直门外的官道上,聚集的青壮越来越多。 气氛却诡异的安静。 经历了这一出,连那几个颇为自信的好手,都入不了官爷们的法眼,人群中再也没人敢轻易出来应征。 大明的百姓怕官,更怕兵。 “募兵了,白面馍馍管够吃。” 只剩下李迁破锣一般沙哑的声音,在城门内外回荡着。白面馍馍熟透了,在蒸笼里发出轻响。 半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吞着口水缓缓走来。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身材还算壮实,憨厚中透着忐忑。 “大人。” 一开口便是登州口音:“俺想当差。” 李迁抬头看了一眼,按规矩问道:“叫什么,多大了,祖籍哪里,家中几口人,怎么来的京城……” 一五一十的盘问了,憨厚小伙子也老实巴交的答了:“俺叫宋石亨,十七了,登州人,家里都死了,逃难来的京城。” 李迁问完了,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上官,这样的兵他是不想要的。 这个岁数的半大小伙子,十七八,还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的出奇,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这样的毛头孩子,又没有接受过正式的操练,真要上阵打仗了,多半是要吓的尿裤子。 又能吃,又不中用…… 众人耳边,却响起周世显温和的声音:“不错。” 东直门外,顷刻间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周世显放下二郎腿,温和道:“你可听清了,吃了本官的饭,就是本官的兵,要按手印画押的。” 他站起身,又温和道:“从今往后,你这条命就是本官的了,你可愿意?” 宋石亨一呆,一脸惊喜,慌忙不跌的点头:“俺愿意,愿意。” 紧接着,周世显满意的点点头,轻松道:“来人……馍馍管够,肉敞开了吃,给他五两银子的安家费。” “啊?” 毛头小伙子傻愣愣的,被校尉带去吃肉吃馍馍,就像一个凡夫俗子,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 顷刻间,东直门外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还有安家费?” 此时,东直门外已经聚集了三五千人,里三层,外三层。 一片哗然中,喧闹四起。 “这,这募的是什么兵?” 周世显手按绣春刀,看向前方,一顺差世间百态,尽收眼底。人群中有人羞怒难堪,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嘲讽冷笑…… 他身旁,百户李迁同样错愕,他是辽军夜不收出身,他同样搞不懂上官这个招兵的法子,又是为何? 不要好手,专收生瓜蛋子? 这简直颠覆了大明军中,长久以来的生态。 他虽不懂,却忠实的执行着上官的命令,他骨子是大明人的忠义性子。上官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便以死相报。 清了清嗓子,李迁喝道:“肃静!” “锵,锵!” 众校尉纷纷将腰刀拔出,一片寒光四射,将骚动的人群弹压住了。 ------------ 第14章 成军 明晃晃的快刀面前,人群安静了下来。成群结队的难民缩了缩脖子,本能的向后退缩。 周世显不疾不徐,走到蒸笼旁,抓起一个白面默默,轻道:“还有谁?” 人群一阵骚乱,看着这位貌似潘安的俊秀大人,踌躇起来。终于,一伙十几个青年挤出人群,快步走来。 领头的是一位身材矮壮,肌肉扎实的青年,二十五六岁。 他领着一帮后生走到周世显面前,抱拳一礼:“这位大人,我等要从军,不过……” 看起来他要提条件。 李迁大怒,喝道:“好胆,你可知我们大人是谁?” 区区草民敢在锦衣卫面前提条件,这胆子也太大了。 周世显摆了摆手,挥退李迁,和蔼道:“讲。” 青年咬了咬牙,低低道:“小人青州人氏,这些都是小人的同乡,小人若投军,大人可不能将我等拆散了。” 周世显一愣,心中竟有些感慨,这便是大明的淳朴百姓,这样一个小小的条件,令人唏嘘。 他点了点头,轻道:“好,准了,给你一个总旗的位子,你的同乡今后都归你管。” 青年如释重负,双膝跪地,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 “谢大人恩典。” 周世显微微一笑:“起来吧,去,吃馍吃肉!” 看着英武青年带着十几个同乡,周世显心中欢喜,这大明还没到穷途末路呢。 从这些糟了兵灾的难民身上,他看到了大明中兴的希望。大明不是亡于百姓,是上层歪了。有了带头的,很快东直门热闹起来,成群结队的青壮纷纷挤出人群,响应征召。 人多了一下子便乱了起来。 李迁不停的训斥:“别挤,别挤。” 他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摸了摸脑门,擦了把汗,有多少年没见到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 这一刻,让他依稀想起了当年的辽军,那些热血的辽东子弟。 他偷偷看了看上官,心中凛然,原本他还对这位上官有些轻视,如今只有深深的敬畏。 周世显此时笑的嘴都歪了:“好,好。” 这些淳朴憨厚的农家子弟,正是他需要的精兵种子,一个个都与建虏有深仇大恨。这是一张张白纸,可以任由他来涂抹。 火枪时代了啊,会几下武艺算什么,这是排队枪毙的时代,讲究的是纪律,胆色! 晌午,紫禁城。 一早散了朝会,周国辅便被崇祯帝留饭了,他恭恭敬敬的跟随王承恩,来到了乾清宫。 崇祯帝一生节俭,这恐怕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这御膳只有青菜豆腐,几块咸鱼,青菜还是皇后娘娘带着公主,皇子们亲手种的。 君臣在殿中落座,皇后,公主,皇子们纷纷落座。 周国辅端着一碗糙米饭,听着王承恩绘声绘色,描述着今日上午在东直门外发生的事情。 “热闹着呢。” 王承恩眉开眼笑,诉说着:“真没想到驸马爷,竟还有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见识。” 皇后听的一脸懵,崇祯微微发笑。 周国辅眼皮直跳,惊的险些连筷子都拿不稳了,在心里痛骂小畜生,非得弄出个家破人亡。 倒是公主在一旁歪着脖颈,秀目闪烁着奇光,听的眼睛也不眨一下。 王承恩说到那几个兵痞,被周世显下令轰走,乾清宫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十分古怪。 “嗯?” 崇祯帝大为错愕,却又若有所思。 周国辅也是一呆,眼皮也不跳了。 君臣两人都是治国理政的行家,对于兵事也不外行,一刹那,竟同时呆滞住了。 周国辅一哆嗦,忙起身下跪,请罪:“犬子顽劣,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圣上开恩……” 他心里直打鼓,三个字在心中冒了出来:“子弟兵!” 这不是胡闹么,哪有这样养兵的,这样的兵练成了听谁的,会听朝廷的调派么? 这练兵的法子,在大明也不稀罕,当年戚继光戚大帅,在江南招募的便是身家清白的子弟兵,后来叫做戚家军。 如今在前线与闯军作战的孙传庭,招募的也是子弟兵。 难不成这小畜生,要练一只周家军? “嗯。” 崇祯摆了摆手,枯瘦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乾清宫,这一刻出奇的安静。 周国辅心中咯噔一下,背后直冒冷汗,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这位皇爷的性子么。 这位皇爷的小肚鸡肠,可是连孙传庭的秦军都容不下,这些年没少给孙督师穿小鞋。 死寂中,突兀的响起一个稚气声音。 “他没私心的。” 周国辅一呆,偷偷抬头看了过去,便看到了公主有些发急,秀气的小脸涨的通红。 众人皆知一呆,良久无言。 三天后,东直门外,慈云寺。 周世显用了三天时间,募兵五百,正好凑齐了一个营头,这也是他能供养的极限了。 兵多了,崇祯帝那多疑的性子,搞不好就要震怒翻脸。 好处是这五百兵,都是身家清白,白纸一般的山东河南子弟,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对这一营兵,周世显抱了极大的期待,终于在这个时代,他拥有了一支起家的基本部队。 千年古刹慈云寺,早已被兵灾中荒废,被周世显征用做了营房。 身为军校生,周世显练兵也不含糊,按照一个营头的编制,又分成三个哨,每哨三个棚,每棚三个伍。 三三制嘛,这一套他很熟。 任命了哨官,棚长,伍长之后,便展开了新兵训练,还是按照队列刺杀那套来,他也不会别的。 有了兵,有了营房,周世显又为装备发起愁来,还好骆养性送来了一批军械,以冷兵器为主,都是些腰刀,长枪,鸳鸯战袄之类。 锦衣卫衙门里的火器不多,甲胄也少,毕竟这都是国之重器。 正犯难的时候,兵仗局来人了,奉崇祯之命送来了三百杆鸟铳,火药,铳子一批,还有一些火箭车。李迁等校尉吓了一大跳,周世显还觉得少了,这应该是崇祯手中最后的家当了。 连年战败,朝廷那点家底早就打光了,三百杆鸟铳不少了。 大明兵仗局的生产能力,本来是不差的,这些年制造的火枪,怎么着也有几万杆,火箭,火车就更多了。只不过这些火器,大多被八旗,闯军缴获了。 ------------ 第15章 凤威营 连年的大败,明军被缴获的火器极多,如今这八旗汉军,甚至闯军的火器,可是比大明官兵还强了。 有人,有枪,周世显下令将慈云寺封锁,闭门练兵。 又过了两天,不出所料,崇祯帝派了个监军。 不但派了监军,还给赐了字号,凤威营。 周世显心中腹诽,凤威营……这算是公主的嫁妆? 不管怎样,这监军派来了,周世显反倒轻松了,等于是崇祯默许了他这个女婿掌握兵权,默许了这一营兵马的存在。 “女婿也防着么。” 周世显嘀咕了一句,脸上堆着笑迎了上去,来监军的是一位中年太监,虽有些阴柔,样貌倒还算周正。 “下官周世显,参见监军大人。” 中年太监忙道:“不敢,不敢,咱家魏安,见过驸马爷。” 这个魏安想必是崇祯的心腹,瞧着还算安分。 一通寒暄,周世显这一营新兵,就算是正牌子大明锦衣亲军了,隶属于崇祯皇帝直接指挥。 锦衣卫早些年本不是干侦缉的,早年间锦衣卫就是正规作战部队,这也算干回了本行。 将营门紧锁,与世隔绝,周世显开始了练兵大计。 五百人马不多,用来打天下是开玩笑了,他练的是精兵,最少……将来护着崇祯帝逃往江南,是绰绰有余了。 大明的北方早已糜烂,周世显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在一年之内扭转战局,他的谋划有两件事。 其一,保住孙传庭和他的秦军,这是大明最后的精锐武装力量。 其二,在李自成进京之前,拖着崇祯帝走天津出海,在水师护卫下前往南京,重整山河,最少可以来一个划江而治。 这已经是周世显,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面对五百子弟兵,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异彩。 “肃静!” 李迁忠实的执行着军纪,周世显往前方看了看,五百新兵,一个辽军夜不收,还有一个太监…… 他的起家基本部队寒酸了点,不过总算有了个好的开始,这一切都是拼命换来的,太难了。 凋敝的千年古刹中,周世显手按绣春刀,默然肃立。 他不说话,魏安,李迁也不敢说话,五百新兵只得带头鸟一般,默默的在大太阳底下站着。 此时天气渐渐转暖,太阳也毒辣起来。 肃穆,森然。 热汗顺着周世显脸颊,一颗颗的滴落,他却纹丝不动。他不敢动,手下的兵自然也不敢动。 上行下效,这是练兵的不二法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时辰后,连李迁这个辽军夜不收,有些熬不住了,周世显却依旧不动如山。 周世显军姿笔挺,心思却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琢磨着这个兵该怎么练,只是练练队列,练练军姿,严肃军纪就能打遍天下? 扯,扯的没边了! 若真是如此,对曾经的东方大明帝国来说,对这个时代层出不穷的英雄来说,是一种羞辱。 大明并非亡于军事,而是亡于党政,亡于财政。 一言以蔽之,人心散了。 看着面前这些憨厚淳朴的农家子弟,周世显心中波澜起伏,他们难道没有血性吗? 这些普普通通的大明后生需要什么? 他们需要的是尊严,是尊重! 从大明永乐大帝之后,勋贵武将群龙无首,被文官集团把持了朝政,勋贵敢怒不敢言。 土木堡之变,更是断送了大明勋贵武臣最后的血脉。 大明亡于土木堡,从那之后,勋贵再也没有翻过身。此后当兵的没地位,长期被文官集团压榨,攻讦,羞辱,最终闹的人心涣散。 于是乎,那些辽东的明军降服了满清之后,换了一身军服,瞬间从弱兵变成了天下强兵,变成了汉军八旗,一个比一个能打。 无非是这些明军,在满清那边得到了尊重,有了尊严。 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文官,又是些什么东西?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睿智,他找到了大明灭亡的根源。 肃穆中,千年古刹之中,响起了一声低吼:“诸位!” 这一声低吼,石破天惊。 李迁,魏安,五百新兵赶忙打起精神。 周世显想说点什么,竟一时语塞,这些农家子弟大字不识,哪里懂得什么大道理? 良久,周世显才抱了抱拳,轻道:“诸位,拜托了。” 这番做派让新兵,李迁等人齐齐错愕,校场之上陷入诡异的安静,沉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 从这位锦衣卫大人身上,看不到张扬跋扈,看到的只有平易近人。 “开练!” 紧接着,周世显拿出了他的练兵韬略,他手中有现成的兵书,都是戚继光戚大帅亲自编写的。 十八卷《纪效新书》,《练兵实纪》,戚大帅可是个练兵奇才。 除了戚继光的兵书,周世显还结合了后世的知识,他的练兵标准是这时代最强的火枪兵,英格兰龙虾兵。 龙虾兵,便是横扫世界的红衫军。 红衫军采用的是线性列队,在鼓点指挥下,一排排士兵在战场上缓缓推进,只要还有一人,任何一人都不会退缩,一直到击败对手为止。 在十七至十八世纪,这种打法被称为排队枪毙。 在英国使用排队枪毙的打法时,其他国家在配备和行军,都还处于比较封建的时期。 然而,哪怕其他国家的军队已经拥有同样先进的武器,还是无法达到红衫军的战斗力。 光有先进的武器远远不够,面对敌人的长枪短炮,不惧对方手里的武器,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要直面敌人的枪口,除了需要有过人的勇气以外,还需要有严明的军纪。 同时代最辉煌的龙虾兵,一千人,使用排队枪毙的战法,可以击溃数万使用冷兵器作战的土著。 排队枪毙可不是敢死队,和敢死队完全不同的是,红衫军上战场靠的不是强迫,而是本身过人的勇气以及坚定的军事素质。 除了装备精良,还有……帝国荣耀。 “士兵的荣耀啊。” 周世显轻叹,他要做的太多了。 从龙虾兵的军事素质来看,每一个士兵都必须掌握队列和基本的战术等,才能被成功选入。 其次,领军的将领也要具有非常高的军事素养,在这种背景下,军事院校起到了真正的作用。 ------------ 第16章 两段击 但凡从军事院校毕业的,个个都是顶尖的军事人才。 别说兵员素质,就连后勤也必须得到足够的保障,只有在各方面配合完美的情况下,这些红衫军才能在战场上成为敌人的噩梦。 在大明成立军事学院…… 只怕会被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骑到脖子上掐死。 周世显心中默默念叨着:“急不得,急不得。” 装备的劣势可以弥补,帝国荣耀,或许需要一代人去建立,需要在一场场辉煌的战役中打出来! “帝国,帝国荣耀啊。” 周世显心中唏嘘,后世清末,仅仅不到一千人的英格兰龙虾兵,竟然在大沽口一战击溃了上万清军。 并且龙虾兵在大沽口战胜清军,却不是依靠火器,而是白刃! 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他的处境比清末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加糟糕。 戚继光曾说:“名将所先,旗鼓而已。” 周世显带着李迁亲自下场,带着五百新兵先从认识旗号,踩鼓点走队列练起,又别出心裁的做了几枚短哨。 “咚,咚,咚咚咚!” 不多时,慈云寺兵营中,响起有节奏的鼓声。踩着鼓点走队列,这可不是现代化军队发明的,古代也是如此。 要练火枪横队,必然得如此。 大明本来也是有火枪横队的,还是标准的三段击,将士卒列成三排横队,前排后退,后排上前……如此循环往复。 然则,周世显不打算练三段击,他练的是两段击。 英格兰龙虾兵的火枪横队,便是两段击,远比二流陆军的三段击,射击效率高上一筹。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对单兵素质的要求极高。 “两段击……” 周世显咬了咬牙,要练就练最好的,我大明子弟难不成,比那些木头脑袋的龙虾兵差? “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在京城东郊回荡着。 白天一边练兵,周世显一边调派校尉,秘密搜集高纯度的火药原料,高纯度硝石不难找,将普通硝石溶解,提纯便是了。 上好的赤桦木炭,种树是来不及了,但是可以……抢。 锦衣卫是干嘛的,在京城各大当铺里转了一圈,搜刮到的赤桦木料,也足够用上一阵子了。 唯独这纯天然高纯度硫磺,不太好找,各家药铺里存量有限,这玩意只有渤海湾里的活火山口,才有大量出产。 不得已,周世显只好去找指挥使骆养性。 北镇抚司,官衙。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清冷的官厅里多了几分人气。南来的,北往的,进进出出的校尉,帮闲都行色匆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周世显快步走进官厅,便瞧见骆大人正在品茶。 他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哎,哎!” 骆养性阻拦不及,扼腕叹息:“本官的雨前龙井啊!” 周世显哈哈大笑,瞧着这位骆大人气色好了许多,便打趣道:“瞧着,大人这几日弄到银子了?” 骆养性脸上有些尴尬,忙道:“弄了点,不多。” 周世显不禁哑然失笑,看起来,这位指挥使大人是想明白了,老子们可是皇家鹰犬,都到这步田地了,怕什么呢? 想必骆大人最近从诏狱里,没少弄钱。 周世显笑了笑,洒脱道:“这就对了,狼行千里吃肉,狗行百里吃……” “噗!” 骆养性没忍住,猛的喷出一口热茶,还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越是和周世显相处,便越是察觉到这是个妙人。 “哈哈,哈哈。” 骆养性大笑,苦笑摇头:“你呀,你呀,有辱斯文。” 周世显一笑了之,老子算什么读书人。 两人闲聊打趣片刻,周世显便表明来意,请骆大人发一道密令去天津卫,叫天津卫派人去渤海中的长岛一带,收集些天然硫磺。 本以为骆养性会刁难一番,却没料到他竟一口答应了。 “准了。” 他如此痛快,周世显倒惊异了,奇道:“大人也不问问,小官要这些硫磺做甚?” 骆养性摆了摆手,笑了笑,却猛然道:“不问了,你呀,积了几辈子阴德,遇到公主这么个可人儿……” 这一说,将周世显说的愣住了。他看着骆养性,心思电转,公主那张秀色可餐的俏脸,不由得在脑海中浮现。 一时张口结舌,轻道:“公主,在圣上面前保了我?” 骆养性笑而不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世显一时竟有些失神,有些怔怔的,有几分暖意,几分感动,竟还有几分挂念。 官厅中,安静下来。 傍晚时,周世显匆匆出了北镇抚司,解决了火药原料的问题,他的练兵方略成了一半。 锦衣卫在天津卫,也是有卫所的,出海弄点高纯度硫磺回来,想必也花不了几天时间。 他已经再三叮嘱,一定要靠近火山口,取大块的天然硫磺。 取火山硫磺是很危险的事,要忍受有毒气体的侵蚀,这时候也不顾上心慈手软了。 除了锦衣卫,还真没人能干成这事。 出了北镇抚司,周世显正要连夜赶回慈云寺大营,看了看周府的方向却又踌躇起来,他有好些天没回过家了。 还是……回家看看吧。 入夜时分,周府。 站在自家门前,敲了敲门,几个护院打开门,瞧见门外站着的俊逸青年,穿着一身飞鱼服。 “大少爷?” 护院轻叫出声,赶忙将周世显迎回家中。 一走进家门,便觉察到今夜的周府不同寻常,十分安静,下人们走路都透着小心。 前院还停着一架……轿子。 周世显缓步走着,奇道:“谁来了?” 几个护院一时语塞,良久才道:“是,是公主驾临。” 周世显便好似被一道天雷劈中,僵住了。 一阵哑然,忙问道:“公主何时来的?” 一个护院头领忙道:“回大公子的话,这几日公主天天午后来,入夜才走……” 周世显再次哑然,这是提前嫁过来了? 他快步走入正厅,不其然,正厅里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娴静优雅,正在陪着方氏说话。 也不知方氏说了些什么,朱媺娖羞的俏脸飞红。瞧着婆媳两人相处了几日,感情是极好的。 周世显站在厅外,此情此景,竟让他心中灼热起来。 他缓步走入厅中,轻道:“娘……公主。” 婆媳两人惊愕,一起看了过来。 ------------ 第17章 媺娖 瞧见周世显俊朗身形,方氏风韵犹存的俏脸上满是惊喜,忙起身走来,她神采飞扬。 “显儿。” 周世显心中温暖,忙上前搀扶,唤了一声:“娘。” 母子久别重逢,不胜欢喜。 朱媺娖则赧然低头,露出了天鹅般优雅的脖颈,羞的快要挖个坑将自己埋了。瞧着她秀色可餐,周世显心中竟灼热起来。 猛然间,这一刻,他找到了在这个时代奋斗的归属感。 两人相对无言,周世显风神如玉,目光灼灼。朱媺娖羞不可抑,精致秀美的小脸很快红到耳根。 方氏在一旁含笑看着,越看儿媳妇越顺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任谁看到这一幕,都要叫一声……般配! 朱媺娖终究是脸皮嫩,红着脸盈盈起身,轻道:“夜了,我要回宫了。” 周世显柔声道:“我送你。” 方氏忙道:“哎,路上小心,不必急着回来。” 夜深沉,静谧如水。 长街之上,因宵禁变得十分冷清。 两人一个骑马,一个坐轿,中间隔着宫女,轿夫,后面跟着御前侍卫。虽免去了彼此的尴尬,却也生分了许多。 周世显无言,这算是在大明的第一次约会? 太难了,想和佳人单独呆一会也不行。 勒住战马,周世显低低道:“停轿。” 护送公主的队伍,停了下来,轿子落地。 周世显轻咳起来:“咳咳,你等……回避一下。” 侍卫,宫女呆头鹅一般,一脸茫然。 不好使? 周世显索性翻身下马,掀开轿帘,露出朱媺娖秀美雅致的俏脸,巴掌小脸,处处都透着雅致。 潇洒一笑,轻道:“走。” “嗯?” 朱媺娖正茫然时,已被周世显从轿中拽出。 一瞬间,她俏脸绯红,讷讷道:“别。” 周世显不容她抗拒,便扶着纤细腰身,将她扶了上马,口中含糊道:“夜深了,不安全,早点回宫。” 众宫女,护卫呆若木鸡,看着两人同乘一马。 “驾!” 将朱媺娖抱在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周世显得一声低喝,战马撒开四蹄向着紫禁城方向奔去。 “驾!” 周世显翻身上马,将她横在怀中,疾驰而去。 看着驸马带着公主跑了,剩下宫女,侍卫呆在原地。 “驾!” 长街无人,出奇的,朱媺娖并没有反抗,只是微微颤抖,还没有长开的小身体,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微微泛着凉意。 周世显抱着她,好似拥着一件世上最珍贵的瓷器。 马蹄翻飞,狂飙而去,朱媺娖一声不吭,秀目紧闭,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鸟,却又不自觉紧紧依偎在俊逸男子的怀中。 “吁!” 在皇城外将战马勒住,从朝阳门到紫禁城,这段路很短,周世显却恨不得永远走不完。 皇城外,一众侍卫看的目瞪口呆。 穿一身飞鱼服,雄踞马上,周世显低喝道:“公主千岁回宫,还愣着做什么?” 一众侍卫赶忙上前,将朱媺娖护送回宫。 “希律律!” 周世显心中虽依依不舍,却一咬牙,向着慈云寺大营疾驰而去。 岁月流转,一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崇祯十六年,四月,慈云寺大营。 “咚,咚,咚咚咚!” 一个月时间,凤威营完成了新兵训练,虽说横队走的还有些歪斜,却已经可以踩着鼓点前进了。 秘诀在于,周世显独创的口令。 “稍息!” “立正!” “开步……走!” “站……定!” 可不要小看了这简简单单的队列条令,口令虽简单,却是西方火器步兵诞生后,用了一两百年才发展而成的。 现代队列口令,是将每一个队列动作都程序化了,是远超这个时代的智慧结晶! 基本上,周世显编写的队列条令,领先于同时代的欧洲军,他还仿效英军,制造了五百把步规。 步规,英格兰龙虾兵所创,整体设计和圆规相差不多,主体为木质,尖端为金属,有多个调节位置,用来确定不同步伐的大小。操练时士兵手持布规,用来测量自己的步伐是否标准。 队列口令,步规减持下,一个月成军也不足为奇。 “咚,咚,咚咚咚!” 在有节奏的鼓点之下,再笨的人,也能按照口令走成一条横队。 说穿了,无非是形成体系了。 完成了队列训练,周世显不再过问俗事,一头扎进了军营。 先将五百士卒分为骑,步,炮三哨,还从兵仗局弄来了两门虎蹲炮。 炮兵哨配八十人,装备两门虎蹲小炮,火车,火箭若干。 骑兵哨共计六十骑,每骑双马,配马刀,火枪,短铳,是凤威营最精锐的力量,也是周世显的中军马队。这个精锐骑兵哨,平时保护他这个主将,战时作为骑兵预备队。 步哨人数最多,配一百八十名火枪兵,三十名刀盾兵,八十长枪兵……如此一来,一直编制完整的步兵营便成型了。 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周世显对这样的编制十分满意,冷热兵器结合,远,中,近火力都有,还有一只精锐骑兵在侧。 这一营兵练成后,周世显冷笑,他要给闯贼,给八旗兵一个惊喜。 日正当空,晌午。 日头最毒辣的时候,也是凤威营训练最苦的时候,每天都是如此,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稍息!” “立正!” 两声短促的口令后,全营上下,在大太阳底下垂手而立,这样的训练方式可以说是简单粗暴了。 四月艳阳天,京城的上空万里无云。 大明北方的气候,早晚温差极大,四月的晌午已经是热的令人难耐。 慈云寺大营,却安静的可怕。 凤威营上下齐齐的,将视线落在长官身上。 周世显站在队伍正前方,飞鱼服早已换下,他穿上了一身大红棉甲,八瓣盔,骑兵用的苗刀,加起来负重足足二十斤。 此时,他已经汗流浃背。 这份罪,周世显倒是习惯了,依稀感觉回到了军校时代。 为将者,身先士卒。 大雄宝殿,阴凉处。 “咕咚,咕咚。” 监军魏安灌下一碗凉茶,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得一阵阵燥热,不由得心中赞叹。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吃惊,麻木,他如实向崇祯帝奏报着,这大营里发生的一切。 ------------ 第18章 磨砺 崇祯帝对这只直属小部队,自然并没有放在心上,几十万大军都败的败,散的散,五百兵马又能成什么事呢? 凤威营在烈日下,暴晒了一个时辰。 终于,从周世显口中溢出三个字:“散了吧。” “开伙。” 麾下士卒不见喧哗,排着队走向一口口大锅。 这些个农家子弟,一生下来就在田亩里长大,七八岁就得跟着大人干农活,成天风吹日晒的。 要说这点训练量,对他们来说又算的了什么? 大明的兵不如欧洲兵? “呸!” 周世显冷笑,大明子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步兵,个个都是天生的步兵。大明步兵打不过别人……纯粹是太穷,太饿了。 如此大运动量的训练,伙食自然不能差,每天白面馍馍,大块的猪肉管够,五百兵马的消耗……这种花钱的速度堪称恐怖。 每天吃穿用度,购置必需品,消耗就在二三百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看起来很多,也仅仅够用大半年,这不算士卒的安家费,军饷,购置军械马匹火药原料的钱。 更可怕的是,大明财政一年的军费支出,到了崇祯十六年只剩下区区不到百万两。 想到此,周世显心中十分敬佩孙传庭孙督师,朝廷给他的军饷也不过三五十万两,他是如何养活一支秦军的? 孙传庭和他的方法差不离,打土豪,刮地皮。 能在明末当督师的,个个都是狠人。 想到孙传庭,周世显脸色微变,心中有些着急了。 孙传庭的秦军主力,如今驻扎在潼关,非但军费不足,并且麾下都是新兵。 他别无选择,只能死守潼关。 稍有一点战略眼光,也应该明白,孙传庭的秦军只能死守潼关,一出关就是个必死之局! 可惜的是崇祯帝不懂…… 想到此,周世显加紧练兵。 此后的一个月,凤威营士卒心目中和蔼可亲的上官,猛然间来了一出变脸,变成一个……大恶人! 深夜,伸手不见五指。 士卒们在静谧的大营里,睡的十分香甜,呼噜声此起彼伏。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结束,大家伙都累坏了。 “轰!” 猛然间,营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瞬间灯火通明,火把将营房照的纤毫毕现。 “嘟嘟嘟!” 周世显黑着脸,带着李迁和十几个锦衣校尉,吹着哨子闯入营房,一个个杀气腾腾。 “起了,起了!” 大通铺上一个个新兵,揉搓着眼睛爬起来。 “哗啦!” 兜头便是一桶桶凉水,把新兵们浇了个透心凉,还是从寺内千年古井里打上来的井水,拔凉拔凉的。 周世显面无表情,冷哼道:“燃香!” 凤威营军纪,从听到第一声哨响,一株香内不能完成紧急集结,重罚十记军棍,罚饭三顿。 “嘟嘟嘟!” 一阵阵刺耳的哨声中,兵营里就好似遭了灾,有的只顾抓军服,有的一脸懵,看上去狼狈不堪。 看着狼狈,却没有慌乱乱跑的。 乱是乱了点,可一炷香后,竟七八成的士卒完成了集结,还排起了稀稀拉拉的横队。 李迁不由得心中惊异,他是辽军出身,看到此番景象不禁大吃一惊,竟然没有炸营! 炸营,也就是营啸,在明军实属家常便饭。 不要说明军了,历朝历代死于炸营的将领可太多了,便是一代战神周亚夫的细柳营,也曾闹出过炸营之事。 这凤威营成军不过月余,夜里遇到突然袭击,竟然没有炸营! 李迁心中凛然,他看到的是一只精兵种子。 又是一天艰苦的操练,夜里…… “啪,啪!” 几面窗户同时被砸烂,火头闪了闪,一串串鞭炮扔了进来。 “噼里啪啦!” 一瞬间,营房里鞭炮炸响,火光冲天,浓烟弥漫。 周世显带着人,面无表情堵住营门,听着营房里惨叫声阵阵,险些将千年古刹掀翻了。 “咳咳。” 李迁被呛的连连咳嗽,看了看上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残暴的练兵方法,太残暴了。 这位上官似乎是捉弄麾下士卒,上瘾了,每天夜里用各种出人意料的方法折磨部下。 冷水,成串的鞭炮,带血的猪肠子,猪肺,画成牛头马面的假人……将好好一个千年古刹折腾的鸡犬不宁。 监军魏安早就麻了,喃喃自语:“造孽呀。” 这到底是练兵还是整人?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周世显将凤威营折腾的死去活来。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最终他动用了大杀器,恶臭熏天的金汁。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金汁在冷兵器时代,是必备的守城利器。 结束了一个月的地狱式训练,周世显下令休沐三天,让新兵们养养身体……继续练。 三天后,上官果然没让李迁失望,想出了更残暴的法子。 周世显带着凤威营,干起了苦力,他带着全营出慈云寺,在寺外的荒郊野外挖沟,挖出的泥土用来筑墙。 倘若有一个现代军事专家在此,必定会大吃一惊,这分明是壕沟,胸墙,近代火枪步兵野外作战的两大法宝。 这一回,周世显在慈云寺大营中,一呆就是三个月。 崇祯十六年,七月。 皇城东郊,慈云寺。 几个身穿大红棉甲的士卒,手握战刀,在寺门外踱着步子。门内还有两座箭楼,上面也站着人,背着火枪。 看上去镇定从容,已经有了些精兵气象。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远处传来滚滚雷声。 寺内,偏殿。 几尊怒目金刚佛像注视下,是一个简陋的卫所。红烛照耀下,周世显翻阅着北镇抚司发来的邸报。 他晒黑了,也精壮了,气度越发沉稳。 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四月,建虏退兵,带着从山东掳掠的三十万青壮,数不尽的物资,大摇大摆的返回了关外。 各地明军无力阻拦。 建虏刚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五月,李自成吞并了各路农民军,建立大顺朝。 六月顺军起兵,陆续攻占洛阳,开封,河南糜烂,战局急转直下。” 七月,崇祯帝急命孙传庭出潼关,迎战顺军。 “御史赵吉弹劾孙传庭养寇自重,还在陕西作威作福,长此以往,恐激起陕西民变。” “陛下震怒,将御史赵吉下狱,再加封孙传庭为兵部尚书,加督陕西,湖广,贵州及江南各军……” 一道道条陈,让周世显面色凝重,到了这一步,孙传庭是真正的总督天下兵马了,可也是他的死期到了。 崇祯加恩越重,孙传庭被迫出潼关,迎战闯贼的压力就越大。 ------------ 第19章 请命出征 最终在崇祯帝步步紧迫的加官进爵之下,孙传庭不得不带领他的秦军子弟兵,走出潼关天险,最终覆灭。 大明最后一支机动野战部队,注定全军覆灭。 所谓的无敌秦军,早已在南征北战中消耗殆尽。 如今的孙传庭麾下,只是一群接受过简单军事训练,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又如何能战? “嚓!”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瓢泼大雨随之落下。 偏殿中,一尊尊怒目金刚注视下,周世显脸色阴晴不定。 “该怎么做,才能说服崇祯?” 山雨欲来风满楼。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采,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檀香匣子,匣子只有巴掌大,却刻着皇家标记。 用此匣,可将奏折直送君前。 摇曳烛光下,周世显握住狼毫,长久以来的肌肉记忆,他继承了原主人的一笔好字。 “臣周世显顿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随着狼毫落下,写出一行俊逸的小字,周世显微微皱眉,将宣纸扯起,揉成一团扔掉。 这不行,崇祯不会听劝。 崇祯在位十七年,换了五十个大学士,十一个刑部尚书,十四个兵部尚书,诛杀总督七人,杀巡抚十一人……这还都是封疆大吏。此君骨子里的刻薄寡恩,像极了大明开国之君朱元璋。 就这样上一份折子,怕是这点翁婿情谊可靠不住。 “臣请……” 再一次落笔,周世显睿智的双目透着决然,落笔苍劲有力起来:“臣请出征河南。”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这兵也练了四个月了。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亲自上阵搏一回。 这世上的强军,都是长年累月打出来的,可没有养出来的。 草草拟了一份请命出征的折子,将匣子用火漆密封,交给监军,由魏安送入大内。 这一夜,大雨滂沱。 紫禁城,寝宫。 电闪雷鸣中,大雨瓢泼,雨水从年久失修的房顶,顺着房梁渗入房中,流了一地。 崇祯还挺淡定,正在批阅奏折。 苦了皇后娘娘,带着公主,皇子,宫女们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排水,瞧着像是遭了灾。 终于,崇祯帝打开了一份密匣,翻开密折,他枯瘦的脸上露出一分意外,几分欣慰。 御笔朱批。 “准奏!” 翌日,清晨。 压城的乌云散去,日出东方。 慈云寺大营,肃穆严整。 周世显换上代表皇家威严的飞鱼服,面前是五百名手持火枪,刀盾,长矛的精兵。 四个月的训练,让这些农家子弟发生了蜕变。正所谓令行禁止,没有口令无一人喧哗。 死寂中,监军魏安取出密匣,清了清嗓子喝道:“圣谕!” 哗啦一下子,凤威营跪了一地。 “圣谕凤威营出京,驰援河南!” 周世显双手接过密匣,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臣,领旨,谢恩!” 紧接着,慈云寺大营开水一般沸腾起来,各哨士卒开始准备军械行装,等待着开拔。 不久后,崇祯帝又连下几道圣旨。 “加锦衣亲军指挥同知,驸马都尉周世显宛平县男。” 这是封爵了,虽说只是个小小的县男爵位,可意义重大,这代表着周世显正式成为勋贵一脉。 大明勋贵现如今,早已经残了。 一道封爵圣旨后,又来了一道。 “赐周世显御马十匹,明光铠一辅,宝刀一把。” 随着一道道圣旨而来的,还有一批物资,成山的猪肉,大米白面,军械火药……崇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领旨,谢恩。 周世显一时无言,这位崇祯爷的性子,可真是奇葩。 他对一个人恨起来是真狠,对一个人喜欢起来,也是掏心掏肺,不像皇帝倒像是个愣头青。 除了粮草,军械物资,还有五万两银子的开拔费。银子不多,估摸着崇祯也是倾其所有了。 此外这位崇祯帝,还从京营里派来了两千辅兵,八百匹驮马,来辅助凤威营作战。 领兵的京营把总,叫李和元,四十多了,瞧着便知道是崇祯帝的心腹。 看着乱糟糟的京营兵,一色的老弱病残,周世显直摇头,这些年京营里能打的精兵,早已经随着一次次出征,伤亡殆尽了。 不论如何,崇祯是个要面子的人,还是给凑齐了两千五百兵,粮草军械还算充足。 只不过……若是出了京,补给多半是跟不上的。 大明朝廷对地方,早已失去了控制。 整军,备战,准备出征。 周世显清点了物资,琢磨着,这些粮草军械够凤威营三个月的消耗,可是潼关内还有孙传庭和他的十万秦军。 这点粮草分给十万秦军,还不够塞牙缝。 河南,山东连年兵灾,旱灾,可以说是赤地千里,早已伤了元气,哪里养得起十万兵马? 带着这么点兵,这么点物资去潼关,周世显抓了抓脑袋,估摸着连凤威营也得折进去。 打仗靠钱,粮,说穿了还是银子。 眼睛转了转,他想起了亢富亢公子那头肥羊。 晌午,朝阳门。 周世显带着李迁,十几个亲兵进了内城,舒活着酸痛的筋骨,看向两旁的商铺林立。 现如今,涌进京城的灾民越来越多,朝阳门外都是沿街乞讨的。官府在街上设了粥棚,可……病饿而死的灾民,还是每天都有。 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一个个骨瘦如柴的孩童,一个个跪在地上,没有尊严的女子,随处可见。 在朝阳门缓步而行,周世显面沉似水,这景象让他心中苦楚,却只能装作铁石心肠。 他的十几个亲兵面露不忍之色,又心中侥幸,得亏是他们遇到了大人,衣食才有了着落。 与满街的灾民形成反差的,是街道两旁一家家商铺。米铺,成衣店,古董行,当铺……再往前走便是成排的青楼妓馆。 还有胭脂铺,绸缎庄子。 一瞬间,无言。 这里是大明的京城,是京城风月,青楼妓馆门外,有着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护院,将灾民赶走。 这是明末,民不聊生的明末。 如今这京城名妓之中,有名的扬州瘦马不少,其中最有名的当属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 京城子弟对她趋之若鹜,尊称为歌艺大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 第20章 抄 如今国难当头,这些青楼妓官也算是收敛了一些,不敢大张旗鼓的表演歌舞,就连恩客们都来去匆匆,有一丝清冷。 整条街脂粉味很重,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甜香。 沿街走动,还能看到成群结队的文人雅士,士子们聚在一起,喝着花酒,有美人为伴……正在大骂闯贼,大骂着那些窝囊废的士卒。 这世间百态,尽在眼前。 这些文人雅士中间,还有女扮男装的俏佳人,也有兰花指的兔儿爷,除了满口胡言乱语,上喷朝臣,下喷将领,似乎他们也没别的本事。 周世显无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人是什么货色,闯军来了,清兵来了,他们投降的比谁都快,还会摇着尾巴乞怜呢。 “啐!” 对这些文人雅士,周世显身后几名亲兵,厌恶的啐了几口。他们都是农家子弟,自然不待见这伙人。 一行人沉闷的在街上走着。 不久,来到了内城,外城交界处,这里也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这里的商铺规模很大,又四通八达。 街上是成排的票号,银号,当铺,商行。 晋商,徽商,粤商……一走进这条街,便瞧见成群结队的精壮汉子,在各家商铺门前走动着。 大车,推车,车水马龙,一个个帮工,护院怀里都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踹着家伙呢。 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看了过来,对周世显一行不怀好意。 周世显不紧不慢,徐徐走着,他脸色有些阴沉,大明是怎么亡的,从这条街上,或许可见一斑。 这里上百家当铺,银号,富可敌国。 单单这上百家银号里藏着的银子,就是个天文数字! 这些银号,当铺里更是好手如云。 周世显敢说,这些各大商铺培养的家丁护院,加起来可以顶的上一支大军,还是一支精兵。 这伙人不爱大明,他们唯利是图。财帛动人心,资本嘛,古来如此,个个都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走到了一家气派的票号门前,旁边还连着一家当铺。 一幢两层小楼,飞燕顶,从外面看透着一种很古老的气息。 漆红大门前,高高挂着的几个灯笼。 大门前的牌匾上,写着古朴的大字:“平阳商号。” 周世显停下脚步,找到了。 平阳亢氏商号,山西首富,根据《清碑类抄》记载,平阳亢氏家产……数千万两白银! 后世民间传说,明末李自成的闯军,在一片石与清军大战,失败后逃往到山西,将随身携带的金银寄存于平阳亢家,亢家因此发迹。 传说未必可信,然而无风不起浪。 这个平阳亢家与李自成关系好,到了清朝竟然没被清算,还摇身一变成了皇商,若是没干点什么卖国求荣的事,谁信呢? 不但吃里,还扒外。 看着这平阳商号,周世显面无表情,冷道:“进。” 一行人进了商号,一走进大门,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家商号也太奢华了,华贵长桌上摆满了各种茶点,水果。 每一种茶点都放在精致的瓷器中,白底兰色花纹的陶瓷,将茶庄大堂衬托出一种古香古色的韵味,静谧里透着雅致。 大厅角落里,还有几人正在下棋。 和外头的乱世相比,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外头如今是战火滔天,百姓连饭都吃不上,饿殍遍野。这里却将时鲜水果摆在桌上,任凭随意享用,可真够阔气的。 随着周世显走入大堂,一个穿着绸缎的掌柜,迎了过来:“哟,客官,有事?” 周世显面无表情,冷道:“典当。” 掌柜的三角眼打量着,能在这种地方当掌柜的,都是人精,一眼便将周世显的身份识破。 “好咧。” 平阳号掌柜满脸堆笑:“这位军爷,当什么?” 周世显也不多言,随手摘下腰间令牌,扔过去。 “锦衣亲军北镇伏司……” 掌柜的瞧见令牌,笑容僵在脸上,锦衣卫指挥同知,自然是他一个小小掌柜惹不起的。 他本能的向着角落里,正在下棋的两人看去。 周世显不动声色,往不远处看了看,一个穿着绸缎的老者,和一个穿着儒服的中年人正在下棋。 气氛刹那间,十分凝重。 角落里正在下棋的老者,缓缓起身,和儒服中年人一起缓步走了过来,贵气扑面而来。 这老者的穿着打扮,气度,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走近了一瞧,好家伙,蜀锦! 这年月能穿的上蜀锦,除了皇亲国戚,也就是晋商了。 铺面里,掌柜的干净站直了,恭敬的问候:“老爷。” 老者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狗东西,有眼不识泰山,滚出去!“ 掌柜的点头哈腰,缓缓退出大堂。 老者脸上浮现出笑意,抱了抱拳:“老朽亢金龙,敢问……“ 周世显笑了笑:“姓周。” 他看了看老者身后,一脸铁青的儒服中年人,打了个哈哈:“亢大人,久违了。” 亢富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上回他可是被周世显整惨了,整整被宰了十万两雪花银。 “周世显!” 亢富低低咆哮起来:“莫要欺人太甚了!” 说起来,他的老父亲亢金龙便沉稳的多,毕竟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 拍了拍身上的蜀锦,亢金龙脸上堆笑:“周大人莅临敝号,敝号蓬荜生辉……” 周世显淡淡道:“可不是嘛。” 这一下子,把天聊死了。 亢金龙被呛了个半死,好半天,才道:“周大人大驾光临,但有吩咐,老朽无有不从。” 周世显冷笑:“好说,好说。” 将手中指挥同知的腰牌,递了过去。 亢金龙一脸错愕:“大人这是?” 周世显淡淡道:“缺银子呗。” “哈哈,哈哈哈。” 亢金龙大笑:“我当是什么紧要的事,好说,好说,周大人打算当多少银子?” 周世显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本官,全都要。” 再不啰嗦,一挥手。 “抄!” 李迁和十多个亲兵早已不耐,纷纷拔刀上前,将亢氏父子五花大绑,杀气腾腾的冲进票号,见东西就搬。 一不做,二不休。 周世显琢磨着,他在崇祯爷面前,现在还是很有点分量的,不趁机抄了这晋帮首富的票号,更待何时? ------------ 第21章 平阳商号 十多个凤威营士兵,杀气腾腾冲进平阳商号后院…… 亢金龙翻脸,咆哮起来:“敢,谁敢!” 晋帮首富之家,自然不是好惹的,亢富抓起桌上的茶碗,猛的往地上一摔。 转瞬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几十条精壮汉子,挡在凤威营面前,个个脸上都笑着凶悍。 瞧着便知道是亢家,多年供养的护卫。 周世显笑了,淡淡道:“亢掌柜是要拒捕了?” 亢金龙老脸铁青,阴测测道:“昭昭日月,朗朗乾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他话音未落,周世显单手猛的一抬。 “砰!” 一声惊天铳响,亢金龙就像被万斤巨锤击中,向后倒了下去,汩汩黑血从身下流出。 周世显放下短铳,葡萄牙原装货,精良的很呢,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杀!” 凤威营早有准备,一个个亲兵从怀中掏出短铳,便搂了火,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只认上官的愣头青。 “砰,砰!” 静谧雅致的平阳商号里,炸起一阵炸雷,远远听上去像是响起一阵密集的鞭炮声。 商铺里血腥味弥漫,周世显面色阴沉,琢磨着,崇祯爷总至于为了一家票号,砍了小爷的脑袋吧? 老子们是锦衣卫,除了皇帝还怕谁? 为了挽救孙传庭,挽救开封,他别无选择。 此时,街上。 各家商铺的帮闲,护卫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了平阳商号,一些上过阵打过仗的,纷纷色变。 这不是鞭炮,是有人在发铳杀人! “咣咣咣!” 不多时,街上响起震天的锣声。 这一来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将整条街的票号,当铺都惊动了,一个个精壮的汉子抄家伙纷纷赶来。 晋帮作风便是如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这京城里,这条街就是晋帮的地盘,别说锦衣卫,便是皇帝老子也不敢在这里撒野! 平阳票号乱了,整条街乱了,不出半个时辰,整个京城都跟着乱套了,各种谣言满天飞。 北镇伏司,官衙。 骆养性美滋滋的翘着二郎腿,兴趣盎然的摆弄着一只瓷碗,元青花的茶碗,价值不菲呀。 这衙门里也热闹了起来,新招了不少帮闲。 托了凤威营的福,北镇伏司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重要,他这个都指挥使也成了朝中红人。 放下元青花茶碗,骆养性轻叹:“不易啊!” 锦衣卫能重获新生么,他心中抱着极大的期待,全指望周世显,指望凤威营了,倘若能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骆养性亢奋了,他觉得锦衣卫恢复昔日荣光,指日可待。 此时,外面响起慌乱脚步声。 一个巡街百户冲进来,慌张道:“大,大人!” 骆养性不悦道:“什么事?” 百户脸都吓白了,哆嗦了:“大人,出事了,凤威营抄了平阳商铺,眼下……已激起民变!” 骆养性一瞬间,惊呆了,口中喃喃自语:“民变,民变?” 他这辈子,最怕听到的就是民变这两个字。甭管是真民变,还是假民变,这大明的官但凡是听到民变,个个都会吓的屁滚尿流。 骆养性猛的站了起来,慌张道:“快,快!” 快什么也说不清楚了,骆大人麻了。 他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慌乱后镇静了下来,眼珠子一阵乱转,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猛的将元青花瓷碗一摔,骆养性发了狠:“姥姥的,叫人,叫人,凤威营老子保定了!” “抄家伙!” 这也是个狠人,逼急了,终于露出了满嘴獠牙。 锦衣卫好不容易出了个人才,还是当朝驸马,怎么也要死死保住。 都指挥使大人一声令下,一炷香后,北镇抚司连同周围各卫所也沸腾了起来,大批锦衣卫乱哄哄的往平阳商铺跑。 本是死水一滩的京城,沸腾了起来! 同时间,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帝正在教导三个皇子练习书法,他的字写的一般,远不如那些大学士,偏偏又喜欢亲自教育皇子。 皇后,公主在一旁含笑看着。 这两年朝局败坏,宫中稍有这么温馨的时候。 皇后瞧着三个皇子,又看了看公主,轻笑道:“若是驸马在此,嗯,这便圆满了。” 崇祯点了点头,他对这个敢于主动请缨,出征河南的驸马,还是很满意的。甚至他还十分得意,毕竟这个驸马是他亲自挑选。 崇祯的算计,是指望着驸马能带兵打个胜仗回来,不但可以挽回皇家的脸面,还能让朝野上下闭嘴。 谁说他崇祯爷不懂用人? 唯独朱媺娖开心不起来,她勉强笑了笑,难掩愁容。 她是个极传统的大明女子,未婚夫要出征了,生死难料,又让她如何放心的下? 就在此时,大太监王承恩匆匆忙忙走进乾清宫。 王承恩嘴唇发白,都哆嗦了:“陛下,陛下,出乱子了,出大乱子了,凤威营惹出民变了!” 乾清宫,一片死寂。 民变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根钢针,深深的刺入崇祯耳中,皇后,皇子,公主瞬间脸色发白。 民变啊,民变,从崇祯爷登基之后,这两个字就像是魔咒。 每一次民变,在大明朝野都是轩然大波,倒不是民变真的可怕,而是读书人的嘴太可怕,是清流言官的弹劾太可怕。 崇祯眼冒金星,耳朵边上,似乎听到了一群苍蝇在嗡嗡叫。 “呸,昏君!”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民为本,君为轻!” 这十六年,崇祯爷就是在这样的骂声中渡过,他脸色铁青,枯瘦的手微微战栗。凤威营激起了民变,明日上朝可想而知了。 满朝清流必群起而攻之,这后果太可怕了。 死寂中,响起一个略带慌乱的声音。 “父皇!” 朱媺娖芳心乱了,关心则乱,她慌忙跑到崇祯面前,跪下了。 她纤弱的小身体,在微微颤抖,颤声道:“求父皇开恩。” 乾清宫,乌云蔽日。 崇祯不悦,冷道:“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必掺和朝中的事了,下去吧。” 这是帝王,又是父皇,威严如山。 朱媺娖却恍若未闻,小身体战栗,声音却格外坚定:“父皇若要怪罪,女儿愿以死明志。” 一个死字出口,让崇祯帝气炸了,咆哮起来:“忤逆女,退下!” ------------ 第22章 民变 父女两人在乾清宫僵住了。 崇祯怒吼连连,朱媺娖却铁了心,长跪不起。 见到乖巧懂事的女儿,铁了心要维护驸马,崇祯气不打一处来,咆哮着拔出佩剑便砍了过去。 “皇爷!” 王承恩大惊,慌忙上前紧紧抱住崇祯。御剑从朱媺娖额头划过,斩落了一缕秀发。 从头到尾朱媺娖都纹丝不动。 皇后吓坏了,也赶忙上前护住女儿,皇子们吓的大哭起来。 “陛下,陛下息怒!” 所幸王承恩拼死劝阻,才让崇祯帝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位崇祯爷就是这样的性子,暴躁脾气顺毛驴,发泄过后竟然……不骂了,还冷静下来了。 乾清宫再一次,陷入死寂。 良久后,崇祯才徐徐问道:“民变的是些什么人?” 王承恩满头大汉,忙道:“是晋帮,平阳商会。” 听到晋帮的字号,崇祯帝眉头皱起,不免有些厌烦,他对富可敌国,偏偏一毛不拔的晋帮自然十分厌恶。 如此以来,崇祯的气也就消了一大半。 王承恩松了口气,又轻道:“皇爷,此事如何处置?” 崇祯帝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竟然又走了回去,坐下了,竟然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他摆了摆手,不悦道:“下去吧,朕乏了。” 王承恩顿时张口结舌,瞧着这位朝夕相处的皇爷,便好似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这咋回事? 都闹出民变了,皇爷不追究了? 上首崇祯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冷笑,周世显要收拾晋帮这伙人,他竟然觉得很解气。 可怜皇后,公主,皇子互相搀扶着,缓步离开,在崇祯帝这样的皇帝身边过日子,也真够倒霉的。 鲁莽,刚愎自用易冲动,死要面子活受罪。 下午,平阳商号。 整条街炸了锅,开水一般沸腾起来,上百家各省商号,以晋帮为主,纷纷调集人手将平阳商号,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就是个龙潭虎穴! 别说十来个锦衣卫,就是京营派兵围剿,还真未必打的过! 一把把斧头,朴刀,长棍从各家店铺里取出,竟然还有朝廷严格管制的手弩强弓。 这些商号走南闯北,自然不缺军械,平时还规规矩矩的藏着,此时拿出来还真是令人大吃一惊。 平阳号,大堂里。 周世显面无表情,将亢氏父子和这商号里五十多人就地正法,让十多个亲兵守住大门,乱枪伺候。 他自己走进后院,闯入存放银子的地窖。 李迁正在带着两个人清点,见状忙道:“大人。” 周世显点了点头,往地窖里看了看,堆积如山的雪花银,黄金,瓷器,唐宋孤本……数目暂时无法计算。 手按战刀,周世显在对方整齐的银山中,缓步而行,他的嘴角在微微抽搐,这晋帮还真是富可敌国呀。 只是一家京城总银号,金银,古董,折现就不下百万两之巨,而如今大明一年的军费,才区区三百万两! 这些巨富商贾有如蛀虫一般,将朝廷掏空了,将百姓掏空了,将整个大明帝国掏空了。 周世显心中突然明白了,大明不是穷死的,是……太富了,富死的! 在一个架子前停步,周世显伸手取下一块怀表,嘴角再一次微微抽搐,这怀表还是镶金的欧洲货。 将怀表收入怀中,冷道:“封存。” 留下两人看守银库,周世显匆忙赶到大堂,指挥着亲兵将大门堵死,坐等援兵。 这时候,平阳商号门里门外,早已打的火热。 “咄,咄!” 不时有一根根利箭射来,狠狠的钉在门板上。 周世显,李迁带着十多个亲兵,躲在柜台后头,窗户边上,用手铳配合手弩还击。仗着精良的装备,加上地形的易守难攻,一时半刻外头也攻不进来。 周世显不疾不徐的装填火药,他既然敢来闯这龙潭虎穴,自然是有完全的准备,他的凤威营早已全副武装,正在跑步赶来了。 不远处,一街之隔。 最先赶来的不是凤威营,是骆养性。 骆大人发了狠,调集了朝阳门内外十几个卫所,上千名锦衣校尉,帮闲,带着家伙,杀气腾腾的赶来了。 锦衣卫没别的优点,就是有个传统,护犊子! 握手绣春刀,骆养性咆哮着:“冲进去,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一瞬间,八大胡同变成了菜市口,乱成了一团。 “锦衣卫办案,闲人闪避!” “冲!” 沿着长街,大批锦衣卫蜂拥上前,却没料到从几家商铺的房顶上,窗户里,嗖嗖嗖射出了十几根利箭。 一时间,惨叫声震天。 锦衣卫竟然在大明的京城,大街上被偷袭了,一瞬间冲在最前方的校尉躺下了一大片。 “哎哟哟!” “俺滴娘!” 大批锦衣卫被射的连滚带爬,逃了回来。 骆养性张口结舌,傻眼了,他做梦也没料到这八大胡同,北镇抚司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藏着如此强大的武装力量。 手下溃不成军,骆养性暴跳如雷:“姥姥的!” 话音未落,一物带着呼啸声射来。 “刷!” 一支冷箭擦着骆大人的身体,掠了过去,吓的骆养性连退几步,跳进了路边的一家成衣铺子。 一瞬间,骆养性汗流浃背,又怒又惊。 怒的是手下不争气,一千多人马,挨了一顿急射便溃败了,惊的是这天子脚下,这是哪来的强弓劲弩? 从门缝里偷偷看出去,骆养性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瞧见了几十步外,一家商号的房顶上,一个正在弯弓搭箭的神射手。 那人不慌不忙的一边射杀锦衣卫,老练的就像一个猎人。细看眉宇之间,五官轮廓,竟然像是个蒙古人。 骆养性张口结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些……杂碎!” 大热天,他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这晋帮商铺里,这京城里到底藏了多少蒙古人,该不会还有建州探子,闯贼的奸细吧? 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汗毛都炸开了。 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一个照面下来,上千锦衣卫被人家追着射,上演了一场大溃败。 骆养性吓的脸色都绿了,喃喃自语:“坏事了,坏事了。” 绝境中,长街尽头,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哗,哗!” 脚步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 ------------ 第23章 出战 这整齐的脚步声,突兀的出现在乱战之中,刚开始没人注意,不过越来越清晰可闻,越来越近。 “嚓,嚓,嚓!” 长街尽头,黑压压的一营精兵开了过来。 各家商铺里躲着的百姓,伙计纷纷错愕,看了过来。 骆养性和几个随扈亲兵从门缝往外看,呆住了,他从未见过一支兵马,只是行军便可以走出如此气势。 这分明是一营……官兵! 这一营官兵从东直门方向开过来,三名军官在前,士卒在后,列成了三行纵队,且都穿着崭新的鲜红棉甲,戴着八瓣铁盔。 这队兵马人数不多,可兵种齐全,刀盾兵,破甲枪兵,还有火铳兵都有,还有数十骑在后头压阵。 这营兵,军械可以说是十分精良,虽只有区区数百人,竟令人耳目一新。个个身材精壮,矮壮敦实,眉宇之间散发着锐意。 骆大人和几个亲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官兵?” 这年月京城里,还有如此精兵? 很快他看到了队伍最末尾,骑在马上的监军太监魏安。 骆养性回过神来,猛拍大腿:“是凤威营!” 骆养性见过的兵马可多了,精兵见得也不少,什么浙兵,川兵,秦兵……看一只兵马是不是精锐,要看装备,看气色,看军容。 可是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一营兵,格外与众不同。 哪里不同呢,他又说不上来。 说话间,凤威营开到了近前,被混乱的人群阻挡,迎头撞上了溃败中的大批锦衣卫。 骆养性大吃一惊:“坏了!” 眼看着溃败的锦衣卫,被大批晋帮护卫追杀,连滚带爬的向着凤威营涌了过去,骆养性脸色发白,他的溃兵要把凤威营……冲散了呀! 战场上最怕这种局面,己方援军刚刚赶到,前线溃兵一股脑的涌过去,什么精兵也遭不住啊,八成就得被冲散了。这叫倒卷珠帘,古往今来,多少精兵都倒在溃兵的冲击下,出师未捷身先死。 骆养性恨不得,煽自己几个嘴巴子,一群猪啊! 完了,全完了,他一脸死灰。 绝望中,凤威营阵中响起一声嘶吼。 带队的一个年轻哨官,年龄不过十八九岁,手握战刀发出了一声怒吼:“站……定!” “哗!” 一声脆响,凤威营集体站定,整条街似乎震颤了一下,一瞬间,从整齐的行军状态转为静止。 整个世界似乎安静了下来。 似乎,这两个字带有无穷的魔力! 似乎凤威营上下,是一部钢铁打造的精密机器! 那发号施令的青年哨官一脸稚嫩,身形却好似钢浇铁铸一般,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憨厚,几分英武。 “锵!” 拔刀,一泓秋水。 从青年口中,吼出又一道口令:“列阵!” “哗!” 一刹那甲胄响动声,五百士兵如同一人,动了起来。 四个月来,凤威营每天苦练,被周世显用各种五花八门的法子,折腾的死去活来,今日便是考验成果的时候。 骆养性和他的几个亲兵,傻了,麻了,眼睁睁看着凤威营的三列纵队散开了,就地开始布置军阵。 先是刀盾兵蜂拥上前,以铁盾护身,顶住了锦衣卫溃兵的冲击。几个不开眼的锦衣校尉,被追杀的急了,一头撞在盾墙上。 “砰,砰!” “哎哟!” “娘啊!” 盾墙如山,又如何撞的动,一个个成了滚地葫芦,撞了个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大叫起来。 “沙沙!” 脚步声急促,在厚重的盾牌掩护下,长枪兵上前,蹲伏在地,将一杆杆破甲长枪从盾墙缝隙中伸出。 “哗!” 火枪兵最后动,将火枪架在盾牌之上,露出了黑洞洞枪口。 这条街很宽,是进出京城的官道,当年永乐大帝建造的时候,要求可以容纳八马并行。 足够让凤威营在这长街之上布阵,展开。 一眨眼,一瞬间……凤威营就像是变戏法一般,硬生生从行军状态展开了队列,布好了严整的军阵! 长街之上,陷入诡异的死寂。 骆养性和几个亲兵不约而同的站直了身体,张大了嘴巴,震傻了。 “这,这!” 看着街上凤威营的军阵,骆大人惊呆了,感觉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身上的汗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 心中生出一个惊悚的念头,可怕,太可怕了! 这是大明的兵? 大明什么时候,从哪里钻出来这样的精兵? 过了一瞬,他才回过神来,松了口气:“对呀,这是大明的兵!” 很快骆养性眉飞色舞,口中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如臂使指,不动如山,不动如山呀。” 这兵,这兵,回过神来了,骆养性亢奋了起来,他看到了翻盘的希望。 说话间,凤威营露出锋利的獠牙。 带队哨兵大步向前,往地上躺着几个锦衣卫身上,狠狠踹了几脚,一脸不屑的样子。 从年轻憨厚的口中,溢出了一个字:“滚!” 刀架在了脖子上,溃兵连滚带爬的向两侧爬去,一下子便将正面战场让了出来。 此时,那些正在追杀的商会护卫,也纷纷缩了回去,重新占据了房顶上的制高点,从窗户里向外张望。 隔着几百步,晋帮护卫和凤威营对峙上了。 一阵微风吹过,并没有给众人带来一丝凉气。 七月了,盛夏时节,热浪滚滚。 热汗从骆养性额头滴落,他赶忙伸手擦了擦,眨巴着眼睛。 此时此刻,整条街诡异的安静下来,一片死寂。 直到青年哨官口中,吼出一个字:“进!” “咚!”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令人震颤的鼓点。 “咚,咚,咚咚咚!” 这鼓声,在京城上空回荡,如索命的魔音一般荡人心魄。 “哗,哗!” 刀盾先行,火枪兵,长枪兵随着节奏感极强的鼓点,迈步向前,给人极其震撼的外部感官。 当凤威营军阵开始向前推进,森然严整。 盾如墙,枪如林,看上去真的像一座山,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真的如泰山压顶。 街边成衣铺子里,骆养性倒抽一口凉气:“嘶!” 随着凤威营缓缓迫近,那种大恐怖,心中发毛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让他全身上下如坠入冰窟,凉透了。 ------------ 第24章 扬威 一只朝廷兵马,竟然能让骆养性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从灵魂深处感觉到恐惧,甚至惊慌。 “自己人,自己人。” 骆养性赶忙安慰自己,自己人,有什么可怕的? “咚,咚,咚咚咚!” 鼓点中,军阵向前徐徐推进,五百兵好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连步伐大小都相差无几。 毕竟,这是用步规练出来的步伐。 军阵推进速度虽不快,却像是一头长满了针刺的怪兽,竟让人无从下口。 “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点,十分绵密。 过了一盏茶时间,凤威营推进了三百步,已是进逼到了晋帮固守的一家商铺门前。 百步远的距离上,房顶上,一些鬼祟的人影闪动。 这些个晋帮蓄养的家奴,一样瞧着便是百战精锐,其中好些都是草原上出身的蒙古人。 蒙古人半兵半牧民,个个都是神射,从小抱着弓箭长大的,如今藏在晋帮商号里,其心可诛! 这些蒙古射手,晋帮好手,对缓缓迫近的凤威营也不畏惧,只是警觉的将身体猫在房上,躲躲藏藏的。 这都是手底下有人命,打老了仗的亡命徒。 除了房顶上,还有街上,晋帮的人将一辆辆打车推翻,形成了掩体,一个个精壮的汉子躲在后头。 这阵仗瞧着便让人心寒,这都是些什么人? 这便是明末的宗族武装,连朝廷也不敢轻易招惹。 “站……定!” 随着青年哨官,又是一声嘶吼,盾阵停下,再一次形成一面坚固的盾墙,立于百步之外。 晋帮中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官兵,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街之上,只有青年哨官的嘶吼声,回荡着。 “查验……军械!” “点火绳!” 一声声嘶吼,短促又震撼人心。 此刻的凤威营,已初步具备了近代步兵的雏形,一切都在按照严苛的条令执行。 不论是骆养性,还是远处观战的京城百姓,都觉得新奇而又诡异。 大明人何时见过按照西方近代陆军标准,严格训练出来的近代军队? 别说骆养性没见过,走南闯北的晋帮也没见过,可是晋帮的人对火枪战阵不陌生,对官兵的战法更不陌生。 见凤威营弹药上膛,点燃了火绳,一阵喧哗。 “躲好了!” “趴下,别露头!” “官兵打仗就是三板斧,别怕。” “样子货罢了。” 一些个熟悉官兵战法的护卫,小声叮嘱着晚辈后生们,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官兵出身,或是……逃兵。 西北之地大乱,逃兵极多,这些逃兵又投靠了大地主,大商人,成了地方势力的爪牙。 甚至于,一些身材矮壮的晋帮子弟,已经摩拳擦掌,偷偷抄起了朴刀斧头,准备着趁着官兵火器射击的间歇,来个反冲锋。 这一招对付大明官兵,屡试不爽! 官兵打仗就是一窝蜂,火车,火箭,火枪一通乱射,将所有的火器一股脑打出去,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的糊到敌人脸上。 这样的战法对付农民军还行,遇到了八旗精兵,蒙古兵,多半也就不顶用了。倘若明军火器打完了,不能击溃对手,被对手冲上一阵,自己也就崩溃了。 终于,时间仿佛过了一瞬间,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不论晋帮中人如何,凤威营只是在机械的执行着口令。 “放!” 一声沙哑的时候,天地之间炸响了一阵惊雷。 “噼啪!” 火头闪了闪,摆在最前排的五十杆火枪,齐齐射击,一阵爆豆般的枪响,凤威营阵前升腾起一团硝烟。 枪声震耳欲聋,让天地失去了颜色。 猛然间,密集的弹丸组成的金属风暴,席卷而去。 “噗噗噗!” 隔着大约百步远,晋帮中人躲藏的大车,门板等物,好似薄纸一般被射穿,甚至撕裂。 惨叫声震天,这火枪齐射太可怕! 前排后退,后排上前,眨眼便又是一轮齐射,之后长街之上,安静了下来,凤威营军阵笼罩在一片白色硝烟中,看不真切。 似乎,果然如晋帮中人想的那样,这一营官兵只是样子货,火枪才打了两轮就得装填。 一瞬间出现了火力真空! 长街上,响起晋帮野狼一般的咆哮声:“冲啊!” 这伙晋帮中人,终于卸下伪装,露出凶恶本性,硬挨了两轮齐射后,竟然在几个悍勇头领的鼓噪下,蜂拥而出。 “杀官兵!” 几百条精壮的汉子,手持刀斧弓弩,竟来了个反冲锋,带头冲的竟然还有十来个骑兵! “希律律!” 十余轻骑,趁凤威营装填丹药的间歇,挥舞着马刀冲出,看样貌都不像是大明人。 骆养性身体战栗,喃喃自语:“反,反了!” 这是晋帮,还是叛军乱党? 这是草原骑兵,拿了晋帮的银子卖命,弄不好还是一伙马匪。这是晋帮宗族武装,连满清八旗也不敢招惹,只能安抚的地方豪强。 顷刻间,战局反转,打完了齐射的凤威营,看上去陷入了劣势,就要被潮水般用来的晋帮中人淹没。 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十余草原轻骑,逐渐加速,如离弦之箭射出。 此时硝烟散去,露出了一片盾墙,盾墙后是一拍黑洞洞枪口。那黑洞洞枪口,森然整齐。 突兀的,又是一阵火枪爆鸣。 “噼啪!” 又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声,金属风暴,席卷了一切。 冲在最前头的晋帮轻骑,如同被万斤巨锤击中,战马在钢铁组成的弹幕丛林面前,被打的血花飞溅,扬起了四蹄向一侧歪倒。 “希律律。” 后头的战马受了惊吓,惊恐的嘶鸣着,将马上慌乱的骑士甩了下来。 一时间,人喊,马嘶。 长街浴血,成了人间地狱。 青年哨官咬紧了牙关,手中战刀,重重的落下。 “放!” 只剩下几个草原骑兵,依着惯性还在冲刺,战马速度提了起来,又如何能停住? 他们轮廓深邃的脸上,满是惊慌,好似写着几个惊悚的大字。 “这不可能!” 快,凤威营装填弹药的速度太快! 每天按照严格的条例,机械性的装填,击发,一名合格的凤威营士兵,可以做到每分钟两发的射速! 甚至于,一些百战老兵可以做到每分钟三发! 这样的装填速度,完全可以媲美同时代的英格兰龙虾兵,秘密就在于士兵使用的定装火药。 ------------ 第25章 血与火 定装火药这东西,以牛皮纸包裹,在同时代的西方早已普及,在大明还是首次出现。 在这东方战场,已是笑傲天下。 “放!” 火枪在轰鸣,弹幕如雨。 彪悍的晋帮武装被打蒙了,打疼了,反倒激发出凶性来了,一个个嚎叫着往前冲。 这些人本就是走西口,常年在塞外讨生活的亡命徒! 随着火枪装填,出现了短暂的火力真空,凤威营军阵稍显混乱,终究是初临战阵的新兵,第一次上阵免不了慌张。 周世显对他们的要求太高了,英格兰龙虾兵傲视天下的两段击,可不是那么玩意玩出来的。 到底是纯粹的新兵,第一次出战临敌,面对晋帮武装疯狂的进攻,前后排火力一时接不上。 “轰!” 一匹失控的战马,直愣愣的撞上了盾墙,发出一声巨响。 凤威营盾阵猛烈摇晃了一下,几个刀盾兵被强大的冲击力,撞的倒飞出去,连同后头的火枪横队也散乱了。 “稳住,稳住!” 凤威营都是新兵,稍一慌乱,便被凶悍的晋帮武装蜂拥而上,一瞬间变成了人挤人,人挨人的血肉磨坊。 火枪兵最怕近身肉搏,这是常识,可是……凤威营阵中,大批火枪兵后退,长枪兵上前。 “刺!” 一排破甲长枪,狠狠向前刺出,仍是那么整齐划一。 “噗,噗!” 长枪入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晋帮武装倒下了一片。 一时间,凤威营与晋帮武装搅成了一团,这是都杀红眼了,不是战场,比真正的战场还要血腥! 混战,乱战,大厮杀。 远处观战的京城百姓,士人早已经退远了,刚开始还敢伸长脖子张望,此刻早已两股战栗。 刺鼻的血腥味,混着呛人的硝烟味令人作呕。一些平日里张口胡喷的东林嘴炮,复社中人,吓尿裤子的大有人在。 就连骆养性这个带兵的,脸上血色也早褪去,全身发抖。 惨烈,太惨烈了。 “咚!” 如同拥有巨大魔力的战鼓,又响了一下。 那沙哑的嘶吼声,再次响起:“上铳剑!” 铳剑就是刺刀,也不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大明火枪兵也是有刺刀的,不过是……用木柄直接插在枪膛里的。 稍显混乱的凤威营士兵,纷纷拔出铳剑,安装。 突兀的,一片寒光四射。 “咚,咚,咚咚咚!” 伴着有节奏的鼓点,战阵再一次变得紧凑,在长枪,刀盾掩护下,盯着巨大的压力向前缓缓推进。 观战者众,心神战栗。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文人雅士,一个个吓的瘫坐在地。一个个青楼妓馆里的红粉佳人,不少人吓的当场昏厥…… “还能冲?” 这伙官兵死硬死硬的,竟然重整军阵,扛着压力向前推! “杀!” 猛然间,长街之上,发出一声嘶吼。 一排排士兵迈步向前,对着自己的目标,用力刺出手中长枪,顿时晋帮武装倒下一片。 枪出如龙,随后惨叫声震天,破甲长锥枪深深刺入叛乱武装的心口,咽喉,面部等要害。 “噗,噗!” 他们长枪刺入,又整齐抽出,然后是一片凄厉的惨叫,那些被刺中要害的晋帮子弟,一个个痛不欲生的倒在地上。 很多人用力扭动身体,显是痛苦到了极点。 “咚,咚,咚咚咚!” 又是一阵清脆的鼓点,凤威营大步向前。 后排士兵越过了前排,又是一阵寒光四射,伴着无数血箭喷溅,凄厉长嚎,众多的晋帮好手被刺了个对穿。 “咚,咚,咚咚咚!” 鼓点声声,一排排士兵交替而进,不时猛地发力突刺,便如伸缩的毒蛇寒光,有节奏的鼓点如催命的音符。 面对这样的狂攻,强悍如晋帮武装,终究是抵挡不住了。 溃败,大溃败。 一伙亡命之徒,匹夫之勇罢了,终究是无法与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抗衡。 晋帮溃败,连滚带爬的转身逃走。 逃,又能逃的到哪里去? 很快晋帮中人,被他们自己布下的路障阻拦,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然后一个个的被逼上来的士兵刺翻在地。 一时间,战场上尽是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还有临死前的惨叫。血腥味越发的浓烈,汇合先前的硝烟味道,说不出的怪异刺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场激战持续了一刻钟,时间不长,却格外惨烈。 直到长街之上,激战停歇,只剩下无数人滚在地上嘶心裂肺的惨叫。 “噗,噗!” 凤威营加紧清扫残局,将一个个重伤垂死的晋帮中人,一个个钉死在了地上。 最后的嚎叫声平息,长街浴血,如人间地狱。 大胜,一场完胜! 晌午时分,在大批士卒簇拥下,周世显踩着血泊从平阳商号走出,他面无表情。 这一刻远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在偷偷看着,这一战让周世显,彻底在京城扬名立万。 凤威营从此在京城百姓心目中,打响了名号。 不远处一座茶楼,雅间。 透过敞开的窗棂,身材高瘦的崇祯穿着一身道袍,远远的看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王承恩和几名京营将领,肃立在一旁,虽然都是大明勋贵,带兵打仗出身的,却浑身的不自在,大热的天好像吃了冰块,从头凉到尾。 良久,才有人轻声道:“这……是不是过了?” 崇祯不语,死鱼一般的眼中,此时竟闪烁着寒光,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良久,才缓缓道:“起驾,回宫。” 街上,骆养性带着一伙锦衣卫将官,小心翼翼的迈过一具具尸体。 “呕!” 骆养性险些吐了,擦了擦嘴,厌恶道:“抬走,抬走!” 大批锦衣校尉忍着恶心搬运尸体,一个个脸色发白,还有的忍不住猛烈呕吐,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不远处,平阳商号门前。 周世显正在对着三个年轻哨官,破口大骂,他的兵伤了十几个,当场被失控的战马撞死两人…… “混账东西!” 周世显勃然大怒,五百个武装到牙齿的近代士兵,打个晋帮土著还战死两人,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这样的战斗力,如何与满清八旗对抗? 三个年轻哨官,被骂的一脸羞愧,头也不敢抬。 ------------ 第26章 朝堂 周世显越骂越气,这三个哨官是榆木脑袋,怎么会搞的火力衔接不上,让区区十几骑突破了火力网? 这要是遇上了满八旗,一个冲锋岂不是全军覆灭了? 问题出在定装火药的使用上,三个哨官太刻板了,要知道战局紧急时,定装火药不必撕开,是可以直接塞进枪管的…… 如此,可以大大简化射击步骤,让射击频率大幅度提升!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会造成火药燃烧不充分,在枪膛里留下极多残留,对火枪造成极大的损坏。 周世显大骂:“命都没了,还管铳?” 骂了一通,叫三个哨官回去反省,周世显抓了抓脑门,这都是淳朴的农家子弟,太节俭了呀。 得让部下改掉这个节俭,心疼武器的臭毛病! 旁边骆养性和一群锦衣卫高管傻了,又麻了。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 一营兵打的晋帮叛党尸横遍野了,自家才死了两个,伤的也都是轻伤,就这还不满意呢? 周世显一抬头,瞧见了顶头上司,忙快步走来,英俊潇洒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总宪大人还愣着做什么……搬银子呀!” 骆养性傻愣愣的点了点头,忙道:“搬,搬呀!” 此番查抄晋帮首富平阳票号,现银,金条,各种名贵古董,孤本珍品,折银总计一百二十万两。 这个数字将北镇抚司所有人,都惊呆了。 都知道晋帮富可敌国,可这……也太令人吃惊了,吃惊之外还有沮丧,很快变成了愤懑。 北镇抚司衙门里,骂声四起:“直娘贼!” 连年兵灾,旱灾,大家伙都是苦哈哈的,连皇爷都穷了十几年,紫禁城漏水都没钱修补,这伙晋帮却大发横财。 一百二十万两雪花银,这还是一家票号抄出来的! 单单是这一笔巨款,足够锦衣卫上下几年的开销了,甚至能养活整个京畿的百姓一整年了。 骂声中,周世显冷冷一笑,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大明财政崩溃的根源就出在商税上了。 大明商税是三十税一,这是什么概念呢,后世二十一世纪,全世界通行的商税是五税一,甚至四税一,差了近十倍! 这税率是谁定的呢,开国之君朱元璋,这也没错,大明开国时百废待兴,为了鼓励商业,轻赋税也在情理之中。 问题就在于这税率,两百四十年没变过了! 为何大明不加商税,因为读书人反对,读书人为何反对加商税,因为家中个个都是经商的巨富。 读书人能加自己的税么? 一阵骂声过后,周世显摆了摆手,这一百二十万两雪花银,他自然不会蠢到独吞,先划拨一半送去紫禁城,用来充实內驽。 內驽就是崇祯帝的小金库。 再分十万两给骆大人,改善一下锦衣卫弟兄们的小日子,剩下的他要带走,带去潼关充作军费。 当天夜里,分脏……不是,分配完毕,骆养性嘴都笑歪了。 又是一天,清晨时分。 天阴沉沉的,又下起了雨。 崇祯十六年的夏天,雨水充沛,旱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可惜对大明帝国来说已经有些迟了。 紫禁城,朝会。 对于京中发生的这件大事,诺大个京城都惊动了,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青楼茶馆里都传的沸沸扬扬。 一个个朝臣顶风冒雨,缓缓走过金水河。 周国辅穿一身三品官服,与几个辅官走在行列中,朝臣都远远躲着他,耳边不时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从他独子当了锦衣卫指挥同知,这样的非议每天都有,读书人,读书人的体面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古来如此,周世显这种行为叫自甘堕落,他还是个举人呢。 金銮殿,早朝。 天阴沉沉的,光线很差,文武分列两班,殿中各位大人交头接耳,像是一群马蜂,嗡嗡的响个不停。 “皇上驾到,肃静!” 太监唱了一声喏,崇祯帝坐上宝座。 这大明朝的规矩,倒不至于每天磕头山呼万岁,大明中后期的朝堂之上,有点像是……欧洲议会,风气很开放,甚至可以说是狂放。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一切都是照本宣科。 王承恩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御史走出班列,躬身道:“臣有本奏!” “臣也要奏!” 一时间,金銮殿上群情激愤。 周国辅微微色变,这几个御史多数和东林,复社有染,他们要奏谁呢,自然是他周大人的爱子。 若说是这伙人和周世显有仇,或是和晋帮勾结,那也未必。 这就是大明中晚期官场的生态,这伙人自称言官清流,打着为民请命的幌子,有事没事奏两本,说穿了无非是搏眼球,求关注……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蹭热度,搏出位。 这世代又没有传媒,报纸,想成名只能靠读书人口口相传,也就是小道消息,并且还得干点出格的事。 比如骂首辅,骂阉党,甚至骂皇帝都是家常便饭。 这一切都是因为开国之君朱元璋,定下的一条国策。 朱元璋说:“朕与读书人共治天下,不因言获罪。” 于是乎,渐渐的演变成了这种畸形的官场生态。骂皇帝,蹭热点,蹭廷杖……说穿了就是找揍。 谁若是骂了皇帝,还挨了廷杖,那可就在读书人圈子里出名了,连皇帝都敢骂,这就是刚直不阿的铮铮君子啊! 这便是传说中的卖直求名。 一旦有哪位大人有幸挨了廷杖,那可就扬名天下了,就算是不做官,到了全国各地的书院,那可都是天下士子的偶像。 弄不好,还有江南名妓投怀送抱呢。 果然,金銮殿上,弹劾四起。 “臣弹劾锦衣卫指挥同知,驸马都尉周世显残暴不仁,凌虐百姓……” “臣附议!” 一时间,舆论汹汹,弹章四起。 上首,崇祯帝面无表情,就像是死人一般,这种弹劾一旦开了头,便很难阻止,多少年了都是如此。 不把皇帝逼急了,翻脸了,是不会停下来的。 所谓党争,便是如此,是非不重要,军国大事都当儿戏,你支持的我必反对,你反对的我必支持。 吵着吵着便亡了国。 良久,崇祯帝才木然道:“知道了,都说说吧。” 弹劾的奏章多了,皇帝也只能按部就班,主持文武百官展开朝议,也就到了互相喷口水的时间。 这下子更是开了锅,好好一个金鸾殿变成了菜市场。 ------------ 第27章 父子 可以说,从万历之后的大明言官,个个都是战斗力爆表的大喷子,天天喷,日日喷。 强如神宗万历皇帝,一世英明,竟然被喷的连立太子这事都做不了主,何其荒谬? 因为立太子的事,气的万历神宗皇帝四十年不上朝。 神宗万历皇帝,要立第三子朱常洵为太子,结果呐,硬生生被喷的怀疑人生,喷子们要死保皇长子朱常洛。 后来喷子们赢了,再后来,被喷子里力保的皇长子朱常洛,只当了三十天皇帝,竟然……因为荒淫过度,死了。 这货吃了那啥……虎狼之药吃多了,竟然死了,死在了女人身上! 从此一向稳定的大明朝局,陷入无休止的混乱。 等到了天启朝,天启皇帝的风格比较刚猛,他重用魏忠贤,重用厂卫狠狠的杀了一批。 等到了崇祯朝,这些斯文败类的机会,终于又来了,因为崇祯年纪小,继位时才十七岁,又是个好面子的人。 于是乎,崇祯朝党争再起,这朝堂之上又成了喷子的舞台。 大明亡,这些喷子至少要负大半责任! “老臣以为!” 一位老御史五六十岁了,躬身出班,瞧着便知是战斗力爆表的老牌喷子,喷中之王。 老御史慷慨激昂道:“周世显残暴不仁,激起民变,当诛!” “臣附议!” “附议!” 一班御史纷纷出列,喊打喊杀。 上首龙椅上,崇祯只是木头一般,不言不语,毕竟他拿了周世显六十万两银子的好处。 “哼!” 就在此时,殿内响起一声冷哼。 周国辅面无表情,走出班列,朗声道:“臣以为,周世显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殿内,瞬间安静。 他这一出列,满朝文武都呆住了,平日里这位周大人可是个老好人,一向不怎么说话的。 这位周大人虽位列九卿,可一向低调,从不过问朝政,更不参与党争,可以说是滥好人一个。 这是儿子被弹劾,逼急了啊。 然而老御史眼珠子一瞪,怒喝道:“周国辅,当着万岁的面,你要袒护家中小畜生不成?” 周国辅冷道:“本官并无此意。” 老御史怎么肯罢休,步步紧逼,慷慨道:“昭昭日月,朗朗乾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却不料周国辅猛然间,一口唾沫喷了过去:“啊……呸!” 一来二去,两人竟在金銮殿喷起来了! 老御史大怒:“周国辅,你有辱斯文!” 周大人眼皮一翻,冷道:“直娘贼。” 三个字,将老御史骂傻了。 老御史气的老脸通红,指着他:“周国辅,万岁面前,你竟敢口出粗鄙之言,你不当为人!” “啊啐!” 周大人护犊子心切,又是一口唾沫吐了过去:“直娘贼,千人射的老贼种,哪根裤腰带没系住把你露出来了?” “周国辅,你,你粗鄙!” “啊啐!” 这一通乱骂,对喷,终究是周大人年富力壮,口出粗鄙之言,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很快将老御史骂的险些当场昏厥。 很快,御史台又站出来一位中年御史,正要说话,周国辅却猛然摘下管帽,狠狠掷了过去。 “哎哟!” 紧接着金銮殿上,几位当朝言官,九卿重臣竟然当着崇祯帝的面,动手了,这在大明朝堂也是常态。 别说大臣在金銮殿动手互殴,还曾经打死过人呢。 众正盈朝啊,如此讽刺。 这一闹,一骂,一打,周国辅自然是有深意的。 果然,端坐在龙椅上的崇祯,一脸铁青的发出一声冷哼,十分不悦的拂袖而去。 王承恩忙扯着嗓子,吼了一声:“退朝!” 皇帝气跑了,金銮殿里,一地鸡毛,这朝会自然也就开不成了,自然也就无法给周世显定罪。 皇帝走了,金銮殿里还在大打出手…… 当天,上午。 冒着雨,周世显率领凤威营收拾好行装,套上打车,驮马,准备从慈云寺大营出发,沿着泥泞不堪的官道向潼关进发。 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好在凤威营出发时马多,牲口多,走起来也不至于太慢。 周世显急吼吼的,四处走动,不时叮嘱几句:“将火药桶看好了,别进了雨水。” “侦骑放出十里,都警觉着点!” 安排好了一切,五百正兵,两千辅兵驱赶着满载物资,银两的车队,缓缓开出慈云寺大营。 才刚出了大营,便瞧见一顶官轿从内城方向,缓缓走来,轿帘掀开,一位三品大员走了下来。 周世显一呆,慌忙打马迎了上去,竟是亲爹来了。 “爹?” 他发出一声轻叫,翻身下马,虽说父子之间关系闹的很僵,已经冷战了几个月,可毕竟是父子。 周国辅点点头,瞧着家中独子,还有身后的兵马,终究是叹了口气。 周世显笑了笑,轻道:“显儿不孝,让爹您受累了。” 周国辅态度也软了,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父子两人话不多,却终究是缓和了下来。 周国辅这会儿也想开了,终究是父子,他这个当爹的不站在儿子这边,又能站在哪边呢? 关系缓和下来,父子二人相谈甚欢。 临别,周国辅不免叮嘱一番:“此去河南,为父有几句话要叮嘱你,切不可急躁冒进。” 周世显笑了笑,看着老爹儒雅的脸,忽道:“爹,您这?” 这会儿,周国辅脸上还带着伤呢,一看就是被人用指甲挠出来的,还有额头也是一片青紫。 周国辅老脸一黑,含糊道:“无妨,无妨,走路摔着了。” 他含糊过去,青紫的眉宇之间,竟露出几分平时见不到的峥嵘,眼中也是闪过一道精光。 终究是三品大员,当朝九卿,又森然道:“显儿,你只管去前线杀敌报国,这朝中之事你不必担忧。” 他发出一声冷哼,杀气腾腾:“哼,这朝中有为父一日,就无人动的了你!” 周世显心中一暖,赶忙应了:“知道了,爹。” 心中不由得欢喜,崇祯帝是个没主见的,耳根子软。 有了老爹这个三品大员在朝中坐镇,他在前线行军打仗,也就不怕有人在朝中告黑状了。 他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什么是父子,骨肉,父子至亲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第28章 放粮 宗族是大明朝,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宗族,想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堪比登天。 多少在前线出生入死的名将,不怕敌人的刀枪加身,就怕自己人从背后捅过来的软刀子。 父子两人,依依惜别。 送走了老爹,周世显又翻身上马,往东直门方向看了看,他心中不免有些期待……终于,终于终于在东直门高大的城墙上,瞧见了宫女,侍卫簇拥下,一个娇小苗条的小小身影。 公主终究是来了,来送别。 周世显洒脱的挥了挥手,打马离去。 “驾!” 快马疾驰,追上了凤威营大队。 凤威营从东直门出京,再转向南,很快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与京城暂时隔绝了一切联系。 半个月后,崇祯十六年,八月初。 周世显率领凤威营,经过了千里长途急行军,进至怀庆府。 怀庆府三战之地,地处黄河北岸,过了黄河便是开封,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原本这里驻扎着重兵,却在满清八旗的第五次入关中,打残了,打废了。 如今,只能龟缩在城中苟延残喘。 这便是大明如今,在军事上的窘迫。 明军在南线打的过流寇,却打不死,除不尽,在北线又要面临满清八旗的重压。故此,两线作战的明军机动力量,在南线,北线之间疲于奔命,长期得不到休整,在无止境的战争中渐渐被消耗掉了。 两线作战,自然是兵家大忌。 朝局到了此时,顺天府已经不适合作为皇城,这是一头猪都能明白的道理,崇祯难道不明白? 迁都南京,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这个道理崇祯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他被东林党,被复社,被满朝官员架在火上烤,动弹不得。 东林党,复社,自然是不希望崇祯帝去江南的,江南可是他们的大本营,繁华锦绣之地。 若是崇祯帝去了江南这花花世界,那岂不是他们干的那些龌龊事,都要被揪出来了? 平时在江南花天酒地惯了,谁愿意搬一尊大神去江南,压在自己头上? 崇祯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所以直到死,他也没拉下脸迁都。 所以崇祯临死前终于想明白了,发出了那一声悲鸣。 “天下文官皆可杀!” 这话可真是半点不假,可惜他明白的晚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害了他。 河南,怀庆府,沁阳,距潼关已近在咫尺。 大雨滂沱,凤威营长途急行军一千多里,已是人困马乏,就算人扛得住,马匹也扛不住,只得在沁阳暂做休整。 这一路走来,凤威营刚出发时的精气神,消磨了许多。 从出了京开始,沿途可说是赤地千里,整村整村的大明百姓,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是建虏干的,建虏在大明腹地猖獗了整整一年,一年呀! 凡建虏所过之处,就像是爬犁梳过了一般,人,畜,粮食,乃至于铁器,菜刀,尽数被搜刮走了。 整村整村的大明百姓,被带到关外开荒种地,沦为伺候主子的奴才,听说山东那边更惨…… 整个大明北方,以黄河为界,除了几座坚固的大城,大部分村镇实际上已经沦为无人区。 人间地狱,莫过于此。 这些广袤的地区没有粮食,兵员枯竭,连条狗都找不到。难怪李自成渡过黄河之后,可以长驱直入,一路狂飙突进到紫禁城。 这个仗,还怎么打? 到了怀庆府,周世显并未下令进城。 他费劲苦心打造的这支精兵,是一只近代驮马化部队,机动性虽不如满清八旗,可还是比大顺军强的多。 若是进了城,一旦遇到变故,被大顺军给堵在沁阳城内,到时候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吁!” 周世显勒住战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往泥泞的官道两旁看了看,前头有一座关帝庙,大门紧闭。 不远处还有一座大农庄,可供全军休息。 半个月风餐露宿,他也有些疲了,喝道:“进去看看!” 士卒纷纷翻身下马,向关帝庙走了过去。 “哗,哗!” 厚底长靴踩在泥泞中,发出阵阵轻响,几个身穿大红鸳鸯战袄的士卒,将紧闭的大门推开。 猛然间,庙里响起几声惊呼。 士卒警觉,纷纷拔刀出鞘:“什么人,出来!” 放眼望去,凤威营士卒呆了呆,足有上百人挤在关帝庙里狭小的空间,多数是老幼妇孺,青壮者寥寥无几, 庙中妇孺,受了些惊吓,猛然间哭泣声响成一片。 这亡国景象,如末日一般。 推门的士卒一时手足无措,这是亡国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大明的百姓亡国时,只能蜷缩在这狭小黑暗的空间里,不知明天会怎样。 这一幕让周世显双目微闭,一言不发,胸中憋闷的很。 “咳咳。” 庙里响起女子,孩童的轻咳,啜泣声。 士卒跑了过来,低低道:“大人,您看?” 周世显下马,整了整八瓣帽盔,他面色阴沉看不出表情,他身后,是一排排大雨中站姿笔挺,腰杆笔直的子弟兵。 他们是凤威营士卒,四个月前,他们也是灾民中的一个。 雨夜中,一时间只有雨点落下的声音。 周世显低头沉吟,他心中,便像是被钢针刺中,这些百姓他自然想救,可救不得。 他是野战机动部队,拖家带口的如何打仗。 正沉吟时,庙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带着一个姑娘家,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哟,军爷。” 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赔着笑,行走间赔着小心,看上去就像一位大宅院的管家。 老者像周世显赔笑:“军爷开恩,开恩。” 说话间,老者将身后的姑娘,向前推了推,低头不语的姑娘家,苍白的小脸上还算镇静,却难掩慌乱。 这姑娘样貌周正,年岁不大,让他想起了未婚妻。 老者讪笑起来:“军爷,您看?” 他将这姑娘推出来,献给官兵,是想保一百多口人平安。 雨夜无声,死寂。 周世显觉得胸中憋闷,沉默着,一时无言。 ------------ 第29章 山河如画 瞧着周世显沉默不语,老者心中发寒,老朽的身体吓的筛糠一样哆嗦起来,还要赔笑。 “军爷,军爷息怒。” 乱世人不如狗,人命贱如草芥,样貌姣好的女子更是可怜,甚至于这可怜女子被献出来,当做讨好官兵的礼品。 为何如此? 可见这河南之地,兵不如匪,河南父老早已被官兵祸害的怕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周世显强压住心中憋闷,轻道:“老丈不必如此。” 老者鹌鹑一般哆嗦着,连连赔笑:“是,是。” 官兵他可惹不起,虽说官兵这两年被闯王打的屁滚尿流,可不是老百姓能招惹的。 摆了摆手,周世显轻道:“生火,放粮。” 说出了放粮两个字,一瞬间,他似乎整个人轻松了。 入夜,静谧如水。 关帝庙中,火光熊熊,照亮了周世显俊朗的脸。 一口口大锅架了起来,白米饭,炖肉散发着阵阵香气,庙里不时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百多张嘴嗷嗷待哺,眼巴巴看着。 此时甲胄响动,李迁挎着战刀走来,低声道:“大人,准备好了。” 周世显点点头,轻道:“放饭。” 瞬间,关帝庙里响起一片哭声。 “大人慈悲,慈悲呀。” “谢大人,谢大人开恩。” 一炷香后,关帝庙里只剩下狼狈的吞咽声。 周世显背靠墙壁,他没什么胃口。 火光照耀下,他的眼眸深邃,这一刻想了很多,这一路走来他心中的一腔热血,也好似被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凉透了。 这大明看上去……没救了。 若是李自成能治理好这天下,老子和凤威营给他做狗又如何,可是李自成行吗? 李自成是个什么货色? 此人本是一个陕西地方的地痞,从小没干过农活,在家里啃老,他在街上逛荡到二十来岁,才跑到驿站当了驿卒。 后来崇祯裁撤驿站,李自成失业后游手好闲,靠借钱过日子,因为长期借钱不还,被债主艾诏告到官府。 此君竟一怒之下,手刃债主,还跑到边关当了兵。 在大明边军里,李自成遇到了他一生的恩人,甘州参将王国,参将王国赏识他,栽培他,将他提拔成了边军把总,当做心腹。 再后来建虏入寇,崇祯下令天下兵马入京勤王。 李自成走到半路,因为贪生怕死,竟然发动兵变,将一手栽培他的恩人王国亲手斩杀! 可以说此人不忠,不孝,不义,活脱脱就是个人渣。 他的闯军打仗,从来都是驱赶灾民为先锋,闯军进了京城,更好似猫儿尝到了荤腥,那样的丑态简直比建虏还要可恨。 将这锦绣河山,交给这样的人? “绝不!” 长夜如水,难以入眠。 翌日,清晨。 骤雨停歇,周世显叫来一个京营把总,给他留了一些军粮,又将自己的牙牌交给把总,让他带着一队兵驻守怀庆府,收拢逃过黄河渡口的灾民。 瞧着他这样的作为,副将李迁在一旁欲言又止,脸上似乎写着四个字……妇人之仁。 周世显面无表情,他心中所想,这是大明的百姓,不是猪狗。 安顿好了这些灾民,一夜休整过后,凤威营悄然渡过黄河,加快行军速度直插潼关! 又五日后,潼关外围。 潼关并非只有一道关,而是一座大型军事要塞,明初设潼关卫,将城池空前扩大。洪武九年,朱元璋下令对前朝关城,做了大规模的扩建,一口气将麒麟山,凤凰山,象山,笔架山囊括在城中。 可以说,潼关是一座不可能陷落的堡垒! 大顺军能绕开潼关,渡过黄河,长驱直入攻打京城么,自然是不能,顺军会被从侧后方冲出来的孙传庭击溃。 并且,黄河以北也没有粮食,养不起大顺军百万人马,粮食,人口早已被建虏搜刮一空。 故此大顺军攻取潼关,向西进入富庶的关中是唯一选择。 不取关中,李自成的大军,多半要被活活饿死。 周世显冒着瓢泼大雨,率两千五百士卒抵达潼关时,已是崇祯十六年八月末,此时潼关已是一座空城。 迟了,太迟了。 登上潼关北侧的一面山坡,周世显面沉似水,此刻的潼关已是一座空城,孙传庭和他的十万秦军倾巢而出。 关城内,只留下了少量兵力。 孙传庭的做法不能说错,既是决战自然不留退路,在崇祯帝的逼迫下,他和他的十万秦军做了一次豪赌。 赌国运,赌这汉家江山。 雨后静谧,乌云散去,山坡上一片翠绿,一排排凤威营士卒,与他们的长官一起默然肃立。 周世显沉吟不语,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带着疲惫之师,跟随孙传庭的后队,与大顺军决战于河南北部。 这条路走不通,他这两千五百兵马改变不了大局。 第二条路是在潼关就地布防,接应孙传庭的溃兵……只要能守住潼关,就还有一线希望。 想到此,周世显做出了决断:“下马,布防。” 他依旧没有领兵进潼关,不愿意丧失机动性,凤威营都是精兵,可不能和溃兵混在一起。 随着长官一声令下,疲惫不堪的凤威营,开始在冲关北侧的高地上卸下辎重,就地展开并且布置防线。 这山上的关墙,军堡都是现成的,只是被秦军抛弃了,留守这一侧关墙的,只有一队秦军老卒。周世显命人将管事的一个老卒找来,亮出腰牌,公文,顺势接管了这一段关墙。 日上三竿时,凤威营接管了北城防线。 周世显带着亲兵,在关墙上缓缓而行,这段关墙通体以巨石打造,还是潼关北侧的制高点,拥有着完善的防御设施。 高大的关墙,如一条横贯山脊的巨龙,关墙上有垛口,有挡箭板,滚木等物,还有几根巨大的狼牙拍。 从这里向下射击,可以覆盖潼关正面,最妙的……还是侧射火力! 孙传庭将这里经营的铁桶一般,莫说是大顺军,就是满清八旗倾巢而来,也决然是攻不下的。 放眼望去,山势陡峭,关前景象,一览无遗。 好一片江山如画。 ------------ 第30章 秦军溃败 看着这大好河山,周世显连日来淤积的愤懑,缓解了许多,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若是他守住了潼关,历史会发生什么样微妙的变化? 若是凤威营守住了潼关,至少关中之地无忧。 关中…… 周世显难以掩饰对关中的赞叹,这可是八百里秦川,历朝历代多少英雄豪杰,都是在这里起家的。 被山带河,沃野千里,天下形胜,莫过于此。 保住了关中,便等于保住了大明,借李自成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放弃关中直取京城,他不怕后路被抄么? 说话间,凤威营接管了这段城墙,并且开始晾晒火药,熟悉地形,为了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这里的地形十分特殊,险要自不必说,以潼关关城为中心,两侧边墙沿着山势起伏绵延。 向北方远眺,便是黄河,连着渭水,洛河,向南是崎岖险峻的秦岭。这地势让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果真是天下第一雄关。 可问题是,孙传庭就算兵败河南,带着残部逃回了潼关,他又是怎么将这天下险关丢了的? 周世显的记忆中,似乎有野史记载,大顺军是尾随孙传庭,乔装成战败的明军混进潼关的…… 他清澈的双目看向远方,那里黄河滔滔,连绵不绝。 数日后,潼关北城。 周世显将两千五百兵马,分为正兵,辅兵,预备队三部分。 正兵是他的本部凤威营,负责正面防御。 辅兵是从两千京营士卒里,挑选而出的青壮,专职负责释放滚木擂石桐油之类的守城器械。 预备队则是他的五十名亲兵,用作最后的翻盘力量。 入夜,繁星点点。 空荡荡的潼关之内,一排排空旷的房舍,没有声息,本是天下雄关之一的潼关,在夜里宛如鬼城。 周世显抱着他的鸟铳,斜靠在墙砖之上,身上的大红棉甲早已污秽不看。 身旁是他的手足兄弟,或坐或卧,有的和衣而眠,发出轻微的鼾声,有的擦拭着火枪,整理着弹药。 午夜时,李迁从关内返回。 他挨着周世显缓缓坐倒,捶打着酸痛的小腿肚子。 周世显轻道:“如何了,关内怎么说?” 李迁擦了擦汗,苦笑道:“啥也没提,就让咱们便宜行事,缺什么去关内自取。” 周世显无奈摇头,关内守军是指望不上了,孙传庭出兵时,将能带走的人马全带走了。 李迁欲言又止,轻道:“孙大人……能赢么?” 周世显看着他,一时无言。 翌日,清晨时分。 一队轻骑打着孙传庭的旗号,从山路上疾驰而来,沿途大声嘶吼着:“大捷,大捷,督师大人收复洛阳!” “大捷,大捷……” 凤威营士卒纷纷起身,趴在边墙上瞧着,一阵喧闹,很快整个潼关都沸腾了起来。 李迁慌忙爬了起来,一脸喜色道:“孙督师胜了?” 洛阳可是大城,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周世显并未多言,只是低头不语,他心中明镜一般敞亮,如今的洛阳只是一座空城。 李自成本就是个流寇,习性便是流动作战,他不会在洛阳城与秦军打消耗战。大顺军的战略意图,就是瞎子也明白,这是要诱敌深入。 秦军收复洛阳的捷报,很快传扬开了,快马去京城报捷不提,这捷报让濒死的大明王朝,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 之后的几天,捷报一个接着一个,似乎秦军所到之处,大顺军毫无还手之力。此时孙传庭上奏朝廷,请求固守洛阳,大军休整,待查明闯军主力位置之后,再与之决战。 崇祯回了两个字:“不准!” 孙传庭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进攻。 周世显心中明白,秦军这样不顾一切的进攻,补给线拉的越来越长,处境也越来越危险……秦军快断粮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替孙传庭憋屈。 孙督师是一代军事天才,他能不知道补给线越拉越长,他随时会被截断粮道后勤么? 孙传庭是没办法,他被崇祯逼急了,若是秦军停止进攻,就要再一次被扔进锦衣卫诏狱了。 他宁愿死。 又是一个午夜,天再次阴沉,今年大明北方的雨又绵又密,电闪雷鸣后,瓢泼大雨再次落下。 潼关北城,笼罩在一片雨幕中。 周世显抬头看着天,他知道,这场大雨是压垮孙传庭,压款十万秦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补给线无限拉长的秦军,完了。 史载,崇祯十六年,九月。 孙传庭攻克空城郏县,连日大雨,粮草不济,他率军长驱直入的致命弱点,彻底暴露在大顺军面前。 常年领兵作战的孙传庭,自然是留着后手的,他安排了一支部队,留下来阻击大顺军,掩护他的嫡系秦军撤退。 正是这支断后部队出了岔子,导致了满盘皆输。 智者千率,必有一失,在这件事情上,孙传庭是有私心的,他留下断后的部队,是河南总兵刘永福的河南兵,这样的安排自然让刘永福十分不满。 于是乎,刘永福麾下河南兵哗变。 孙传庭猝不及防,在大顺军全线反攻之下,顷刻间大军溃败,兵败如山倒,秦军阵亡多达四万。 日出日落,又是一个夜幕降临。 凤威营驻守的潼关北墙,如今已经被修缮一新,城墙上摆满了滚木,擂石,士卒分成三班轮流驻守。 深夜时,周世显双目微闭,和衣而眠,怀中扔抱着那杆葡萄牙造火绳枪。 凌晨时分,天将将亮,地面微微震颤起来。 刚开始,还只是微微震颤,很快远方隐隐传来人喊,马嘶声。 “希律律!” 清晨时,静谧无声,战马嘶鸣声在山中回荡着,有一些警觉的凤威营士卒,纷纷被惊醒,顺着垛口向外张望。 不久,大约一刻钟后。 漫山遍野的溃兵,出现在周世显,和凤威营将士眼帘之中。 一瞬间,死一样寂静。 周世显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却仍是头皮发麻,他从未想过大军溃败的长江竟如此可怕,漫山遍野全是溃兵,骑兵和步卒搅在一起,夺路而逃。 雨后山路本就十分难走,不时有士卒被战马踩踏,嚎叫着倒下,又被后面的人疯狂踩踏。 ------------ 第31章 督师 败了,秦军大溃败。 漫山遍野的溃兵,乌压压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溃兵很快将潼关以东的旷野填满了,向着关前不要命的狂奔。 周世显睁大双目,他终于明白了一句俗语的真正涵义。 兵败如山倒! 这样的溃败别说是人,就是神,也无法阻止,他这两千五百兵马堵上去,只怕会被活活踩踏而死! 这一刻,在漫山遍野的溃兵面前,周世显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想要靠一己之力拯救这大明,简直是痴人说梦,就是眼前这漫山遍野的溃兵,他便无法阻挡。 望山跑死马,整整一个时辰后,大批溃兵才涌到了关前,人喊,马嘶,咒骂声响成一片。 “开关!” “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 人潮中,几个骑兵簇拥着一个批头散发的大将,咒骂着:“混账东西,督师大人在此,还不打开关门!” 乱哄哄的溃兵,慌忙向两侧避让。 周世显心中冰凉冰凉,这一刻他知道孙传庭完了,秦军完了,这军心一散怕是再也凝聚不起来了。 “咯吱。” 厚实的城门缓缓敞开,大批溃兵涌入,混乱如同瘟疫一般,在整个潼关蔓延,前队已经逃进了关门,后队还远远落在黄河南岸。 周世显这时,终于明白潼关是怎么丢的了,吵闹中关前一片混乱,凤威营上下目瞪口呆。 李迁走过来,低低道:“大人,这潼关怕是……守不得了。” 周世显低头不语,眼中闪烁着坚毅。 李迁跟随他时日久了,早已明白他的心意,不再多言,扭头道:“凑什么热闹,散了!” 军令如山,凤威营士卒纷纷散去,走向各自坚守的垛口。 旭日东升,朝阳如血。 潼关内外彻底失去了秩序,秦军编制被彻底打乱了,新兵为主的秦军,为崇祯帝的鲁莽决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没人注意到,在潼关北侧的城墙上,还有一只始终保持静默状态,军令如山的精兵存在。 此时此刻凤威营这支精兵,是潼关之战唯一的变数,也是拯救大明王朝唯一的变数了。 周世显心中沉甸甸的,深感压力巨大。 晌午,潼关。 秦军前队逃进了关城,后队还一眼望不到头,成群结队的关中子弟搀扶着受伤的同乡,在泥泞山路上跋涉。 走着走着便有人一头栽倒,是病饿而死。 周世显眉头大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尽快收拢残兵,将潼关大门关闭,以期恢复一些元气。 命李迁在这里守着,他带着几个亲兵走下关城,直奔督师大营,他要面见孙传庭。 “驾!” 一行十余骑,沿着马道疾驰而去。 此刻关城内外,到处都是乱跑的秦兵,丢盔卸甲的一片狼藉,连关城都无人把守,这一败连辎重,粮草,大量的火炮,弹药火箭车全丢了。 “让路!” 十余骑驱散了溃兵,长驱直入,竟无人阻拦。 此时的督师大营里,诡异的一片安静,只有几个亲兵神色焦急,还在守卫着白虎节堂。 周世显一行快步走来,几个亲兵意图阻拦:“来人止步!” 周世显一撩棉甲,露出里头的飞鱼服,锦衣卫腰牌,将孙传庭的亲兵吓退,便径直闯了进去。 长长的台阶之上,便是白虎节堂。 堂内的长椅上,瘫坐在一个身穿明光铠,身形高瘦的中年将领,他样貌儒雅,头戴八瓣帽盔,此刻双目紧闭如同死人一般。 一个医官正满头大汗,处置他腿上的伤口,堂内弥漫着浓烈的草药气味,孙传庭受了伤,还伤的不轻。 天塌了,督师大营里各部将领,竟不知所踪,只有跟随他多年的一些亲兵,还紧紧跟随。 周世显带人快步入殿。 “大胆!” 一个方面孔的亲兵将领上前,怒目相视。 “你是何人,擅闯白虎节堂?” 周世显上前,抱了抱拳,低低道:“标下周世显,参见督师。” 一闪身,周世显亮出北镇抚司腰牌。 见是京里来的锦衣卫,亲兵将领眼中闪烁着愤怒,白虎节堂内,气氛瞬间肃杀。 这个时候,朝廷派锦衣卫来做什么? 倒是孙传庭从瘫软中,打起了一丝精神。 孙传庭死灰一般的眼中,亮起一丝光泽,干裂的嘴角微微抽搐:“钦差大人,是来传旨问罪的么?” 看着他枯瘦的脸,周世显心中有一丝不忍,低低道:“督师多虑了,周某并非钦差,周某是来参战的。” 孙传庭不禁一呆,有些错愕,锦衣卫不是崇祯派来的钦差,不来传旨,反而来打仗? 周世显不再多言,拿出兵部公文奉上。 孙传庭没等到问罪的圣旨,反而拿到了兵部文书,又呆了呆,不由得狐疑的看了过来。 周世显坦坦荡荡,欣然道:“下官所部,已在北城守御多日。” 孙传庭不再怀疑,松了口气,这一口气松了,却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口中喃喃:“知道了,晚了,晚了。” 一阵,死寂。 死寂中,周世显低低道:“标下斗胆,请督师大人出面收拢残部,整军再战!” 。低沉的声音,将孙传庭从失神中惊醒,呆呆道:“整军,再战?” 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沉沉道:“是!” 白虎节堂内,回荡着周世显低沉的声音:“督师,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呢,咱们身后还有关中!” “关中富庶,可养百万雄兵,以督师的威望……必可以东山再起!” 其实,周世显还有句话没说,最不济,也不能这么容易就把潼关丢了呀。 之后是,一片沉寂,只有孙传庭低低的呢喃。 “关中,关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孙传庭就像是丢了魂。 “罢了。” 良久,孙传庭轻道:“关中不去也罢,本督无颜面对关中父老,让他们……嘲笑本督这条丧家犬么?” 孙传庭帝心死了,就像是一具被抽干力气的木偶。 哀,莫大于心死。 这位大明督师累了,烦了,已经无药可救。 片刻后,耳边又响起孙传庭沙哑的声音:“周世显,你回京去吧,你代我启奏陛下,是传庭……无能。” 说着他站了起来,却又触及伤势,不由自主一个趔趄。 在亲兵的搀扶下,孙传庭一瘸一拐的走了。 ------------ 第32章 关前守备 看着孙传庭在亲兵搀扶下,走出白虎节堂,周世显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凉透了。 孙传庭已经失去斗志了,他的心死了。 难道历史,真的无法改变? “绝不!” 周世显咬了咬牙,一个箭步蹿出,在白虎节堂里快速翻找着。 热汗从额头滴落,终于在一堆案卷底下,找到了那枚代表天下兵马督师的帅印! 往身后看了看,周后显一个眼色,十多个亲兵会意守住大门,不放任何人进来。 紧接着又拿起一张宣纸,周世显眼中,亮起异彩,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研磨,拿起狼毫,周世显强忍着心脏狂跳,在宣纸上快速落笔,左右都是馆阁体,普通人也分不出差别。 “升,锦衣亲军指挥同知周世显为关前守备,节制关前兵马。” 伪造了这份任命文书,周世显将自己升为关前守备……一不做二不休,将督师大印狠狠的盖了上去! 轻轻将督师帅印放了回去,将任命文书揣好,十余人翻身上马快速离开了这白虎堂。 守备并非官职,而是一个差遣官,并无具体品级,并且是督师可以直接任命的,也就是临时派遣的一个职位。这是大明军制的一大特色,官小权大,或者官大权小都是常有的事。 周世显给自己的差遣,是负责潼关正面的防御,眼下这是当务之急。 “希律律!” 怀揣任命公文,十余骑快马加鞭赶回关墙。 两天,满山遍野的秦军溃兵,整整两天时间都在疯狂涌入潼关,将他们面前一切阻拦的力量碾碎。 甚至于为了早一刻逃入潼关,还爆发了大规模的械斗。 两天来,周世显和凤威营上下,总算是见识到了人在绝境之中,想要活命所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 年轻的凤威营士卒睁大眼睛,瞧着这些疯狂的秦军,一个个大惑不解,这些溃兵若是用这股力量,去和大顺军打仗,只怕是大顺军只有逃命的份。 他们为何不敢转身与顺军拼命,却冲着同袍动刀子? 这问题没人能回答,两天来,周世显感悟良多。 战争打的是什么,是民心,是军心。 两天后的傍晚,残阳如血。 大部溃兵涌入了潼关,留下了一地狼藉。 关前,周世显挎着战刀默然肃立,身后是他的凤威营。 如今督师大营一片混乱,总兵,将官都跑的没影了,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查证身份真伪。 夕阳下,山野之间,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溃兵,东一团,西一簇,踩着泥泞的土地往潼关撤退。 这些人多是伤兵,辅兵,跑不快。 更可怕的事情是远处,再一次,传来了诡异的战马嘶鸣声。 “希律律!” 战马嘶鸣声,十分高亢,隔着几十里远都清晰可闻。 李迁色变,凑过来道:“是闯贼轻骑。” 大顺军轻骑尾随秦军溃兵,这一路追杀,算一算,足足追杀了四百里远,这都追到潼关城下来了。 周世显点点头,瞧着山路上成群结队走来,吓破了胆,全无斗志的溃兵,低低道:“拒马!” 麾下士卒将左右两侧,以原木打造,蒙着铁皮的拒马木桩推动起来,向一起合拢,拒马之上缠绕的铁丝散发着寒光。 周世显又一个眼色,李迁拔刀出鞘。 “铿!” 李迁的破锣嗓子,嘶吼着:“止步!” 嘶吼声在关前回荡,成群结队的溃兵被拒马阻拦,纷纷停下,被拒马阻挡在关前的溃兵越来越多,顷刻间咒骂声响成一片。 “直娘贼!” “敢拦你爷爷,不想活了!” 骂声中,周世显脸色阴沉,徐徐道:“越线者,死!” 随着一个死字出口,冰冷没一丝温度。 “哗!” 拒马后方凤威营士卒齐齐上前一步,架起火枪横队,一排黑洞洞枪口正对着溃兵。 一瞬间,咒骂声停歇。 不久,一个将领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一群残兵,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打量着周世显和凤威营,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中年将领冲着周世显,抱了抱拳道:“这位兄弟,请打开关城,行个方便。” 周世显冷冷看着他,不言不语。 中年将领左右,一个胡子拉碴的校尉上前,破口大骂:“混账东西,眼瞎了么,不认得我家大人?” 李迁不理这套,冷喝道:“牙牌!” 中年将领挥了挥手,倒是个沉稳的性子,他挥退了暴躁的部下,从怀中取出一块牙牌,递了过来。 李迁验过牙牌之后,呆了呆,凑过来低低道:“大人,这位是……蓟州总兵白大人。” 周世显看了看牙牌,心中如一道闪电划过,此人竟是一代明末猛人,大名鼎鼎的白广恩。 他心中豁然开朗,明白了点什么。 这个白广恩本是流寇出身,与李自成有些交情,早些年被明军围剿,他兵败投诚,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摇身一变成了大明的总兵。 这在明末是常态,这是个典型的兵痞,有兵便是草头王。 后来他跟随洪承畴出关,与八旗打仗,洪承畴被俘,十三万明军全军覆没,此人竟然率部完好无损的逃了回来. 可见此人的逃跑功夫,实在是一流,想必是第一个逃跑的吧。 历史上关于此人的记载,十分混乱而又自相矛盾,有人说,此人率军跟随孙传庭决战顺军,却又在阵前倒戈,导致孙传庭全军溃败。 却不知为何,又在潼关被大顺军攻破之后,孙传庭战死,此人竟然又神奇的从潼关逃回了关中。 更神奇的是,此君竟然在潼关失守短短一个月后,投靠了李自成,又成了大顺朝的桃园伯。 再后来,此君在山西兵败,又投靠了满清,成了正牌子汉军镶黄旗。 用三姓家奴,都不足以形容此人的无耻。 周世显心思电转之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潼关是怎么丢的,历史上是个谜。怕是和这个白广恩,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督师孙传庭都战死了,他还能活着逃回关中,还能和李自成把酒言欢……若说是其中没有什么猫腻,你信么? 他沉吟不语,白广恩却已是不耐,冷道:“这位兄弟瞧着面生的很,哪一镇的?” 周世显定定的看着他,缓缓将锦衣卫腰牌取出,亮了亮。 ------------ 第33章 毙之 黄铜腰牌上锦衣卫北镇抚司几个大字,就像是拥有什么魔力,一瞬间,让关前的空气似乎凝滞。 周世显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清澈的双目似乎看透了一切。 时间仿佛停滞,猛然间,白广恩面色剧变,低吼道:“动手!” 这一瞬间,周世显明白了,全明白了,莫怪乎如此险峻的天下雄关,在一夕之间毫无抵抗的失守。 若无内应,潼关天险是不可能丢的,就算是李自成的大军插上了翅膀,也万万不可能飞跃这绝世天险。 谁是内应,一目了然。 蓟州总督白光恩早已变节! 从周世显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时候:“放!” 猛然间,凤威营士卒纷纷搂火,火枪轰鸣声响彻关城。 一瞬间弹如雨下,白广恩和他的亲信,全身冒出一朵朵血花,嚎叫着倒了下去。 凤威营早有准备,前排后退,后排上前。 “哗啦!” 火光闪烁,星星点点,又是一排黑洞洞火铳,发出一阵浓密的硝烟,便又是一阵爆豆般的铳响。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白广恩所部好似割麦子一般,成片栽倒。 火枪爆鸣声,仅仅停歇了稍顷,便又响起,短短时间内潼关关前,被阵阵呛人的硝烟笼罩。 “放!” “放,放!” 凤威营杀红了眼,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以每分钟三发的射速,将潼关关前,变成了一片血红弹幕笼罩的血肉磨坊。 阵阵绵密的射击声,响彻云霄,惊起山中飞鸟无数。 整整一刻钟后,打造精良的火枪已经发烫。 “停!” 李迁破锣般的嗓音,再次嘶吼起来,不久硝烟散去,关前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这样密集的排枪射击,火力密度过大,白光恩所部足足五六百人,被打的几乎成了筛子。 关前尸体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残值断臂。 “希律律!” 紧接着,远方山野间,出现了闯军轻骑的身影,来的可真够快。 周世显面色阴沉,喝道:“关城门!” 来不及清扫战场,凤威营潮水般退回关门。 “咯吱咯吱!” 辅兵拼命摇动机关,想要将厚重的关门放下。可是这城门太重,开关都十分不便,一时半刻又哪里落的下来? 情急下,李迁拔出战刀猛劈绳索。 “轰!” 随着一声巨响,关门落下,辅兵蜂拥上前,想要将装满泥土的麻袋堆叠起来,死死将关门堵住。 城关外,战马嘶鸣声越来越近。 周世显快步登上北城,放眼望去,顷刻间,泥泞的山路上,一只大顺军轻骑正在疯狂赶来。 再远处,是漫山遍野正在奋力爬坡的步卒。 好一条毒计,想必这些顺军是昨天夜里渡过黄河,竟然秘密潜伏到了潼关外头,他的眼皮子底下了! 只等着白广恩进了关城,控制了城门,便里应外合杀过来。 从周世显口中,溢出几个字:“传令,备战。” 稍停,又低喝道:“去,禀告督师,闯贼大兵压境,凤威营请援!” 轻骑飞出,直奔督师大营去了。 关内,大营。 一阵密集的火枪射击声,将孙传庭从噩梦中惊醒,他一个翻身滚到地上,已是惊出一声冷汗。 张了张嘴,他嘶吼道:“哪里发铳?” 外头几个心腹亲兵冲了进来,一时张口结舌。 孙传庭睡了一觉,此时倒是清醒了许多,忙道:“去查,快去查!” 关前,大军压境。 周世显却已等不到援兵了,这是一场大顺军精心准备的奇袭。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潼关正面已是大兵云集,就在数百丈外,那股狂飙突进的顺军轻骑,被关门阻挡,气急败坏的叫骂着。 周世显惊出一身冷汗,好悬! 大顺军的算计,是利用白广恩蓟州总兵的身份,趁守军不备夺取城关,紧接着顺军轻骑长驱直入…… 若是被这股骑兵杀入关内,只怕是秦军残部,立刻便会彻底溃败。 这算计让周世显头皮发麻,也清醒了许多。 大顺朝,李自成,绝对不是个善茬。 哪怕有一点轻敌的念头,他和凤威营都将被百万之众的大顺军碾碎,连个浪花也翻不起来。 这明末草莽时代,步步惊心,走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入夜,潼关正面。 今夜乌云盖顶,顺军大兵压境。 山野间,密密麻麻的火把好似繁星,沿着山势力起伏,连营数十里,人喊,马嘶,彻夜沸腾。 而关城上却鸦雀无声,死一样寂静。 周世显持刀而立,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狂跳,好家伙……兵过一万,无边无际,边过十万,扯地连天,古人诚不欺我。 若是被这百万流寇攻破潼关,闯入关中,那后果不敢想象。 那代表着黄河以北,大明王朝最后一块稳固的后方兵员地,补给地,将化为灰飞。 大顺军有军纪么,早些年或许有,如今却谈不上军纪。常年的战争可以让一个憨厚的农家子弟,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变成残暴好杀的疯子。 历史记载大顺军进了京城,军纪大概只维持了一个时辰,之后便像是耗子闯进了粮仓,开始抢钱,抢粮,抢女人。 刚开始,他们一窝蜂的冲进紫禁城,抢宫女。自然,紫禁城里那些素质上佳的宫女,普通士卒是没份的,她们都被闯军将领瓜分了。 先是将领带着亲兵抢,后来,普通士卒学着他们的将军,开始抢青楼,抢烟花女子,抢教坊司。 再后来,烟花女子也抢光了,他们开始抢大户女子,抢皇亲国戚,抢良家女子…… 到最后,整个皇城,在顺军的血火中战栗。 想到此,周世显咬紧了牙关,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除非……他死了! 往左右瞧了瞧,他打算将潼关的防御设施,尽量利用起来,潼关正面还有左右各两门大将军炮,正对着关前。 周世显花费重金,从秦军溃兵中招募炮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真给他招募到了百十个炮手…… 大将军炮便是佛朗机快炮,重达一千五百斤,虽说射程不远只有三四里,可用来扼守潼关足够用了。 深夜,距潼关二十里,山间。 穿一身粗布蓝衣,头戴毡帽的李自成,虽说当了大顺皇帝,可他仍旧以布衣自诩,不穿龙袍,还穿着一身布衣。 看着白广恩的尸体,李自成大发雷霆。 ------------ 第34章 城防 他的前锋轻骑,将白广恩的尸体抢了回来,守卫潼关的明军并未阻拦。 李自成脸色铁青,打崇祯十五年起,他趁着明军被迫北上京畿,迎战满清八旗的兵力真空,接连攻占了天下粮仓之称的湖广,河南。 湖广打烂了,河南也打烂了,天下粮仓打成了赤地千里。 他又将目光,看向了富庶的关中。 为攻取潼关,进入富庶的关中地带,他谋划了一整年,他派人与蓟州总兵,他当年的旧部白广恩建立了联系,以一个桃园伯的爵位,加山西总兵的高官厚禄,策反了此人。 白广恩当上了他的大顺的重臣,也着实卖力气,又暗中劝降了河南总兵陈永福,其子陈德。 除了高杰,那个不识时务的蠢材,潼关明军之中,孙传庭麾下的十万官兵,竟有三成是他的内应! 这一仗,孙传庭如何能胜? 攻取潼关本是万无一失,却未曾料到在最后关头竟出了岔子。 李自成大怒,冲着先锋官刘宗敏大发雷霆:“滚,滚……攻不下潼关,朕扒了你的皮!” 刘宗敏五大三粗,一张黝黑的四方脸,涨的发紫:“请圣上宽心,不出三日,咱老刘提着孙传庭的脑袋来见你!” 虽然建立了王朝,以天子自居,骨子里还是一伙泼皮无赖。 翌日,清晨。 潼关,关城上。 潼关城墙高十八米,正面宽两里。 周世显将麾下辅兵在城墙上一字排开,负责释放滚木擂石桐油,操纵狼牙拍,堪堪将城墙铺满。 左右各两门大将军炮,也备好了炮手,弹药,足够消耗一阵了。 他亲率五百凤威营正兵,居中策应。 天蒙蒙亮,山野间猛然间,从寂静变得喧闹,放眼望去,连营数十里的大顺军躁动起来。 不久阵阵炊烟升起,顺军开始埋锅造饭。 甲胄响动,李迁快步走来,低低道:“大人,都安排好了。” 肃立雄关之上,周世显点点头,多亏了李迁这个辽军夜不收出身的副官,来负责指挥调度,打仗他是把好手。 瞧着山野间,一道道炊烟升起,顺军要进攻了。 周世显肃立关墙之上,忽道:“李迁,这顺军的阵仗,你以为如何?” 李迁咧开大嘴,笑了笑:“流寇罢了,不堪一击。” 正牌子辽军精锐,自然看不上这些农民军,什么刘宗敏,郝摇旗,田见秀,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伙上不了台面的杂牌。 周世显又问道:“你以为顺军与八旗,相差多少?” 李迁一呆,哈哈一笑:“八旗?” 周世显也不禁失笑摇头,不问自知,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此刻大敌当前,两人竟旁若无人的谈笑风生。 那些京营辅兵眼巴巴的看着,一个个心中踏实了。 “咚咚,咚!” 半个时辰后,猛然间,山野之间响起一阵鼓声。 “咚咚,咚!” 三通鼓,周世显收声,放眼望去,躁动的山野间,顺军数十里连营之中,前部兵马动了起来。 李迁眯起眼睛看了看,低低道:“大人,一万兵。” 周世显点点头,果真是夜不收出身,骁勇善战,瞧一看便预估除出了人数。此生为人,周世显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明末农民军的作战方式,瞧着像是……一窝马蜂。 前部顺军一万余人,脱离了本阵,满山遍野的涌来,也看不出什么军阵,只是乱哄哄的往前冲。 近了,越来越近。 一个个衣衫破烂的顺军士卒,手持刀斧长矛各种简陋的兵器,扛着临时打造的云梯向前涌来。 一张张污秽的脸,披头散发,骨瘦如柴,哭喊声震天。 在大批士卒后头,有数千顺军骑兵督战,骑兵将士卒像是赶猪一般,向着潼关驱赶而来。 周世显,李迁两人同时色变,心中浮现出同一个念头,这些压根不是顺军精锐,甚至连普通士卒都算不上。 这些攻城兵马是灾民,是被顺军裹挟的河南,湖广一带的百姓! 猛然间,周世显心中无名火爆发,吼出了几个字:“李自成,我日你姥姥!” 什么狗屁的闯王,什么狗屁的为民请命? 李自成的大顺军每攻克一城,必抢光粮食,裹挟城中百姓,将大明百姓当成猪狗一般,作为他的顺军前锋,攻城战中的消耗品。 灾民在大顺军眼中,不过是浪费粮食的累赘。 这乱世,这人间地狱! 凤威营麾下年轻的哨长,棚长也凝滞了,眼巴巴看着大批乱民涌到关前,竟不知如何是好。 李迁急切道:“大人……” 周世显麻了,将牙关咬紧。 李迁汗流浃背,苦苦劝道:“大人,万不可妇人之仁。” 城上迟迟不发炮,不还击,那些督战的顺军轻骑越发张狂,挥舞着雪亮的马刀,驱赶着哭喊不停的灾民。 灾民稍微迟疑,便被马刀劈死,被战马踩踏…… 两里,一里。 一里远,周世显闭上了双目,咬牙道:“开炮。” 李迁如释重负,嘶吼着:“开炮!” 炮手手忙脚乱,将烧红的铁钎,塞入炮门。 “轰,轰!” 后装佛朗激大将军炮发出怒吼,整个关城都似乎在颤抖,尖锐的呼啸声中,硕大的实心炮弹几乎以直射的方式,倾泻着火力。 山野间炮声隆隆,硕大的炮弹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在密集的灾民群中,犁出了一条条血肉胡同。 重炮在怒吼,后装佛朗机炮的射速极为恐怖,七八个子铳一口气打了出去,只用了一刻钟,便击溃了顺军的第一次冲锋。 关外惨叫声,响成一片。 隆隆的炮声停歇,顺军不出预料的溃败了,第一波攻击本就是灾民,炮灰,用来消耗官兵弹药的。 这些灾民连潼关城墙也没有摸到,便在重炮轰击下土崩瓦解,逃回去又被顺军的督战马队砍杀,杀的尸横遍野。 关外血流成河,一万灾民大约活着回去了一半,多数死于乱军之中互相踩踏,或是被督战队杀鸡一半劈砍而死。 周世显紧闭双目,一言不发。 这一刻他似乎成长了,心情变得平静如水,然而心中空落落的,又似乎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人,在战乱中变得癫狂。 他身旁凤威营士卒睁大眼睛,静默无声。 ------------ 第35章 城关 当硝烟散去,血腥气味开始弥漫,熏人作呕。 四门城防大将军炮打完了所有的子铳,尚且来不及装填,此时大顺军趁机发起了第二波进攻。 “咚咚,咚!” 顺军中军大营里,又是三通鼓,鼓声起。 潼关正面的山野间,大批身穿蓝衣的顺军士卒,踩着漫山遍野的残肢断臂,再一次向着潼关疯狂涌来,乌压压的一大片。 大顺军攻城,一向都是如此,先用灾民消耗城防力量,后续进攻便是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不给守军喘息之机。 “咚咚,咚!” 鼓声落,关外大顺军成群结队,步卒在前,骑兵压阵。 步卒数量大约在两万上下,多数都穿着单薄的衣衫,手持长矛,扛着云梯。另有少部分精兵配有厚实的甲胄,手持刀盾,在骑兵督战队的驱策下,排着横队缓缓向前压上。 周世显眼睛眯起,看了看,这显然并非大顺军精锐,这是大顺军里的杂牌,其中竟还有……大量明军降卒! 其中好些还穿着官兵的大红战袄,来不及更换。 果真是流寇,狡诈的很,真正的大顺军精锐还没上来呢。 “哗,哗!” 脚步声近了,嘈杂的脚步声中,夹杂着战马嘶鸣。 两里,一里,五百步…… 副将李迁猛的拔出战刀,嘶吼着:“滚木!” 战刀下劈砍断了绳索,绑在关墙上的巨大原木,沿着潼关正面的缓坡,蹦蹦跳跳的滚落。 猛然间,惨叫声响彻天地。 前排顺军好似玩具一般,被沉重的滚木拦腰撞翻,连滚带爬的向后方溃败,却被己方骑兵挥舞着马刀砍翻一片。 不多时,滚木失去了动能,停住了。 溃败的大批顺军士卒进也是死,退也是死,没头苍蝇一般,再一次被骑兵驱赶着发起进攻。 “咚咚,咚!” 山野间隆隆的鼓声就像是催命符,荡人心魄。 鼓声中,大顺军士卒绝望的嘶吼声传入耳中。 “杀官兵!” “杀啊!” 然而这么一耽搁,释放滚木给大炮装填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四门大将军炮再次轰鸣起来。 “轰,轰!” 之后关墙震颤,残肢断臂在呼啸的炮弹中飞舞。 战至晌午时分,大顺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终究是攻不动了,潼关天险又岂是浪得虚名? 见顺军退了下去,李迁汗流浃背的跑来,低低道:“大人,标下……幸不辱命。” 周世显点点头,肃立在关墙之上,瞧着顺军攻城部队再一次被击溃,清澈的眼眸中,再也见不到半分情感。 他的心死了,或者说心肠硬了,也黑了。 狂攻无果,顺军前锋留下了遍地的尸体,伤兵,乱哄哄的退了下去,关城上硝烟散去,诡异的平静着。 不久,平静中爆发出欢呼声。 “闯贼退了!” “胜了,胜了!” 关墙上汗流浃背的炮手,京营辅兵,疯狂的大喊大叫起来,一些心里素质差的,这口气松了,不由得后怕……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有的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嘶吼道:“明军,万胜!” 麾下亲兵趁机,齐声大呼:“万胜,万胜!” 一呼百应,顷刻间,山野间山呼声响彻云霄。 “万胜,万胜,万胜!” 战争便是如此,士兵在生与死的刺激下,获胜的一方会变得狂热,士气大振。 山呼中,周世显下令所部放饭,加紧休整,他知道这场大战才刚刚开始。 河南已经糜烂,粮食颗粒无收,攻取潼关,进入关中寻求粮草,李自成的大顺军没有退路,他和凤威营同样没有……并且他的大将军炮,弹药已经消耗过半,滚木也所剩不多了。 关墙,烈日高照。 此时已是八月天,午后时分,热浪席卷了整个潼关。 身穿大红棉甲,戴着八瓣盔的周世显,好似被套在蒸笼里,麾下士卒一个个仰着脖子,猛灌凉水,依旧无法阻挡酷暑。 短短半个时辰后,大顺军数十里连营之中,好似催命符一般的战鼓声,便再一次响起。 短暂获胜的明军,好似被兜头浇了一声凉水,嘴里咬着香喷喷的白面馍馍,在年轻军官的呵斥下,再一次涌上城墙。 首战高捷的兴奋劲,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山野间,大顺军再次出兵攻城。 这一次非同寻常,隆隆鼓声中,一队队穿着蓝衣的步卒,涌出营盘开始集结,推进。 人数大约在八千到一万之间,兵员素质却猛然拔高了一截! 放眼望去这些步卒,一队队身披重甲,五大三粗的刀盾手在前,瞧着像是一头头臃肿的野猪。 后头是同样披重甲,手持破甲枪,狼牙棒等长兵器的重步兵。 重步兵后头跟着的,竟是一队队……火铳手! 再往后是负责掩护,接应的骑兵,俱是精锐。 这些甲胄精良的步卒,在骑兵掩护下缓缓向前推进,快速越过了缓坡下方那些横七竖八的滚木,刀枪甲胄在烈日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亮。 李迁快跑过来,擦了把汗,低低道:“大人,是闯贼的老营精兵。” 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压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周世显点点头,眼睛眯起,重步兵,火器营……大顺军的精兵来了,终于来了! 三里,两里…… “轰,轰!” 大将军炮再一次轰击,发出怒吼,镇守雄关的军国重器,发射出一颗颗硕大的弹丸。 弹丸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几乎以直射的方式,再一次击穿了大顺军的步卒队列,将几十名,上百名顺军重步兵碾碎。 然而炮击的效果也仅限于此了,顺军步卒只是一瞬间的混乱,很快再一次集结起来,沿着缓坡向上,默不作声的快速攀爬。 “轰,轰!” 炮火越是猛烈,周世显的脸色越是难看。 一门大将军佛朗机快炮,配六到七枚可拆卸的子铳,发射时只需更换子铳,故此射速极快,在短短的一刻钟内,打出了地动山摇的威势。 关城上,炮声停歇。 大将军炮打完了所有的子铳,炮身已是烫的发红,给大顺军步卒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然而,却并未阻止大顺军重步兵的攻击。 漫山遍野的重步兵,一个个咬着刀,背着大铁盾,仍旧手脚并用,在奋力向上攀爬着。 ------------ 第36章 血战 此时的潼关关城,佛朗机重炮已经无法发射,滚木已消耗殆尽,顺军重步兵踩着血泊,层层推进到关城之下。 李迁在关墙上奔走着,嘶吼起来:“滚石,滚石!” 战刀劈下,砍断绳索,一块块巨大的山石,沿着关前斜坡滚落,造成的杀伤却极差,远不如那些圆滚滚的檑木。 擂石只给顺军重步兵,造成了片刻慌乱,喊杀声便冲天而起。 “杀官兵啊!” 猛然间山呼海啸,顺军重步兵如潮水一般涌到了城下,将一架架临时打造的云梯竖起。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咬着刀,顶着盾,瞪圆了血红的眼珠子开始向上攀爬。 “桐油,桐油!” 嘶吼中,辅兵奋力将滚烫的桐油倒了下去,震天的惨叫声响起。 “嗵,嗵!” 凤威营仅有的两门虎蹲小炮,射出漫天碎石,霰弹,铁钉……将一个个重步兵打的满身是血,栽了下去。 “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两里宽的关墙上,十余个辅兵一队,推动起镶满尖刺的狼牙拍,来回扫荡,将一个个登上城头的顺军,拍的血肉模糊,一个个倒栽了下去。 短短一刻钟,潼关正面两里宽的防线,便处处告急。 城关上,孤零零的城门碉楼里。 隔着一道砖墙,周世显默然肃立,他身旁是麾下最精锐的凤威营,作为预备队,此刻凤威营并未加入战斗。 凤威营占据了城门中心的碉楼,从三个方向,将火枪架在了垛口上,此时保持着绝对的静默。 一滴滴热汗,顺着甲胄滴落,滴落在地很快深入砖墙,大红色的棉甲早已被汗水湿透。 周世显不动,手持火枪,刀盾,长枪,身穿棉甲的凤威营上下便不敢动,四个月的艰苦训练,在此刻见到了成效。 厚厚的甲胄虽密不透风,闷热的让人难以忍受,在凤威营却是家常便饭,上上下下早就……习惯了。 周世显是凤威营的魂,凤威营的胆! 前方是正在奋勇守城的辅兵,将一桶桶滚烫的桐油倒下去,用各种兵器与爬上来的顺军搏杀。 不时有京营士卒被城下射来的铳子,飞上来的斧头,弓弩射翻,嚎叫着向后倒下。 这些京营士卒,从京城开始追随周世显,一路走来相处的时间不短了,周世显也从未将他们当做杂兵。 大家伙都在一个灶里吃饭,更是从未克扣过军饷。 那个跟随他出征的京营把总,挥舞着战刀左劈右砍,两千辅兵竟没有一人后退。他们在京营是人人看不起的杂兵,在这潼关却半步不退! 瞧着前头伤亡不断增加,周世显却心如铁石,他的凤威营不能动,他不能让麾下精兵去做无意义的消耗。 他在隐忍,等待着雷霆一击,一举翻盘! “啊!” 惨叫声震天,随着滚烫的桐油耗尽了,滚石耗尽了,辅兵们力气也耗尽了,狼牙拍向一侧倾斜。 激战持续了半个时辰,随着大批顺军步卒翻越了关墙,京营兵溃败了,那个挥舞着战刀的把总倒了下去。 关外,顺军大营。 李自成和一般大顺朝臣,看着关墙上,不时栽下来的老营精兵,心中都在滴血,这些可都是顺军精锐,一仗一仗攒下来的。 有好些都是跟随李自成多年,扫荡天下的老兄弟,这可都是用银子,用酒肉,用女人一个个养出来的勇士啊! 每死一个,都好似在李自成心中扎了一下。 “上去了,上去了!” 终于,远远看过去,潼关关墙之上已是势如破竹,李自成的中军大营中爆发一阵欢呼。 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终于攻上去了! 随着大批步卒跃入关墙,大顺军将领欢呼声四起,喜形于色。 “臣为圣上道喜。” “贺喜圣上,攻克潼关天险,成就不世伟业!” 李自成难掩喜悦之色,放声大笑,潼关已克,孙传庭的秦军灰飞烟灭,富甲天下的关中对着他敞开了大门。 入关中之后,京城便好似一枚熟透的桃子,等着他伸手摘取,如此这天下大局已定。 这一刻,李自成飘飘然,他的皇帝梦成了! 一时间,众朝臣恭维拍马声不绝于耳。 牛金星穿一身青色儒服,摇头晃脑道:“贺喜圣上,攻克潼关,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哉!” 这话是吹牛,古往今来攻克潼关之人虽不多,也不少,唐朝时就有一个叫黄巢的…… 这会儿,自然没人去提什么黄巢。 “噼啪!” 欢闹中,潼关关城上,响起一阵密集的火铳射击声。 刚开始大顺君臣还没有在意,然而那密集的射击声,连绵不断的响个不停,便好似有人在关城里不停的扔炮仗。 “嗵,嗵!” 整齐的射击声中,还夹杂着虎蹲炮标志性的爆鸣声。 顺军大营中,欢呼声戛然而止。 潼关,关城。 城门碉楼内,隐忍多时的凤威营,机械的向着四面八方用来的顺军重步兵,倾斜着密集的弹药。 先是装填了霰弹的两门虎蹲小炮,点着了药捻子,低矮的炮身一震,发出两声可怕的爆鸣。 “嗵,嗵!” 刹那间,成百上千颗石子,钉子激射而去,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如狂风清扫落叶一般,将挤成一团的顺军步卒扫倒。 惨,太惨了。 “放!” 此时此刻,涌入关城的顺军重步兵挤成了一团,正是刚刚攀登上城墙,立足未稳的时候…… 这个时机太要命了! 凤威营固守的城门碉楼,一排排火枪兵突然开火,远远看上去,活像一只正在喷火的大刺猬! 这是一场屠杀,近代火枪兵对重甲步兵残忍的屠杀! “放!” 每分钟三发的射击频率,密集的铳子如冰雹一般肆虐着,顺军重步兵如割麦子一般成排倒下! “放,放,放!” 硝烟弥漫,血流成河,周世显反倒平静了,这一刻他突兀的想起了前世,想起了祖母,祖母他老人家信佛,吃了一辈子的素。 缓缓竟定装火药咬开, “哗!” 周世显上前一步,将火枪架在了垛口,口中念念有词:“南无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砰!” 一声清脆的铳响,百步外,一个戴着八瓣盔,身穿棉甲的顺军将官,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 ------------ 第37章 曙光 装填,架枪,周世显口中念念有词,专挑当官的打。 “十殿阎罗,缚有罪之人。” “砰,砰!” 这是周世显为大顺军,精心准备的一场杀戮盛宴。 这是在东方这片土地上,在特定的战场环境下,以近代军事理念训练而成的火枪步兵,对传统重步兵一面倒的屠杀! “噗噗噗!” 锁子甲,棉甲,扎甲,明光铠……在暴风雨般肆虐的弹丸激射下,如薄纸一般被射穿。 血花漫天飞舞,一个个大顺军精锐重甲步兵,嚎叫着倒下。 一群只训练了四个月的新兵,采用近代火枪战法,肩并肩的紧紧挨在一起,机械的装填火枪,发射弹药,屠杀着自幼习武,身材孔武有力的重步兵武士。 后世满清王朝为何要闭关锁国,为何禁止发展近代火器,为何满清一朝,火器技术落后世界两百年? 这就是答案! 四个月前,这些火枪兵还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灾民…… 对骑射起家,人数稀少的满清八旗武士来说,可怕,这太可怕了! 这暴风一般的弹雨,宣告着近代火枪时代的来临。 自然,不是说火枪就无敌了,正确的战术还要具备正确的战场环境,还要求士兵们拥有帝国的荣耀,缺一不可! 一刻钟,短短一刻钟。 可怕的金属风暴,终于停歇,潼关关墙上好似被狂风刮过一般,一片狼藉,只剩下遍地的尸体,还有重伤未死的伤兵,在血泊中嚎叫,呻吟,翻滚着。 人间地狱,血流成河。 短暂的寂静后,周世显喝道:“出!” 李迁率领大批凤威营士卒,手持刀盾,长枪从城门楼涌出,清理战场。 凤威营子弟兵心中闷气出尽,此刻已杀红了眼,用长枪,战刀将一个个哀嚎着的顺军伤兵刺死,顺着关墙扔了出去。又将己方士卒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悉心救治。 关城外,山野间,顺军大营。 大顺君臣一个个目瞪口呆,死寂,诡异的死寂。 本已攻入潼关的大胜之局,在一刻钟内翻转,老天爷跟大顺君臣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密集的火枪射击声,响了整整一刻钟,漫长而又短暂。 紧接着,一具具尸体从关墙上扔出,那可都是大顺的精兵…… 又片刻后,一个模糊的人影,将本已经翻到的日月大旗,重新插在了关墙之上。 山风一吹,席卷着热浪,日月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紧接着,本已经溃败的潼关守军,变戏法一般出现在城墙上,对着城下茫然,不知所措的顺军残兵,一通乱射。 “乒乒乓乓!” 浓烈的硝烟笼罩在关墙上方,什么也看不清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短暂而激烈的对射后,大顺军残部被射的人仰马翻,连滚带爬的向着后方逃走。 “希律律!” 人喊,马嘶,溃败的轮到了大顺军。 李自成瞪圆了眼珠,哑口无言,从掌控这片土地的开国之君,变成了带头鸟,只用了短短一刻钟。 他甚至连发怒的心情都没了…… 潼关,关墙上。 没有丝毫的喜悦,随周世显出征潼关的两千京营辅兵,伤亡了八成,几乎全军覆没了。尸堆里,周世显找到了那个憨憨的京营把总,他战死时睁大双目,仿佛在诉说着不甘。 一战过后,周世显已心如铁石,或者说麻木了。 城下,响起杂乱脚步声,大批援军顺着马道,涌了上来。人群中,手持宝剑的孙传庭看着这一幕,愣愣的呆住了。 孙督师终于回过神了,花了一天时间召集了一万多人的残部,赶来潼关关墙上支援。 他看着关墙上尸横遍野,看着疲惫不堪的凤威营士卒,竟良久无语。 一阵,诡异的安静。 良久,才响起周世显疲惫的声音:“劳烦督师大人,将我这些战死的兄弟……厚葬了吧。” “啊?” 孙传庭呆了呆,忙道:“好,好。” 瞧着孙传庭的秦军残部接管了城防,周世显松了口气,潼关守住了,他改写了历史。 大战过后兴奋劲过去了,他身心俱疲,终摇晃着倒下了,烟熏火燎,三伏天穿着甲胄在关墙上血战一整天,他终究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 孙传庭大吃一惊,忙上前搀扶:“快,快,救人!” 周世显疲倦欲死,却仍旧抓住孙传庭的手臂,轻道:“督师大人,谨防闯贼走十二连城,绕路……” 孙传庭忙道:“我晓得,晓得。” 周世显放心了,以孙传庭之能,若是被他站稳了脚跟,守住潼关自然不在话下。 心中一宽,一瞬间疲倦欲死,昏睡了过去,这一觉睡了个天荒地老,任谁叫也叫不醒。 两日夜后,潼关,督师大营。 鸟语花香,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着。 卧房中干净整洁,周世显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他已经睡了两天两夜。这一个月,他率军从京郊急行军到潼关,未及休整又经历了一场血战,终究是累垮了。 “呼,呼。” 轻轻的呼噜声,不绝于耳。 “吱。” 房门打开,一个娇俏女子从外面走来。 女子瞧着芳龄双十,长着一张鹅蛋俏脸,如云秀发,她身量高挑窈窕,在大明的女子中少见的高挑。行走间顾盼生姿。那一双凤目更是黑白分明,整个人娇媚中散发灵动,英气十足。 她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米粥,鸡鸭鱼肉…… 女子将托盘放下,黑白分明的美目转了转,落在周世显英俊慑人的脸庞上,不禁呆了呆。世上怎么有如此俊朗的男子,帅,太帅了,五官精致到让她这个女子,也自叹不如。 女子俏脸一红,竟看呆了。 “哼!” 此时,周世显发出一声冷哼,猛然坐起。 娇俏女子吓的发出一声尖叫:“啊!” 两人在房中对视良久,才各自整理衣衫。 周世显舔着干裂的嘴唇,沙哑道:“姑娘……” 娇俏女子抿嘴偷偷笑了,大大方方的走过来,说话时婉转轻盈。 “你醒啦!” “这里是我家。” “父亲让奴家来照料你。” 周世显思绪有些凌乱,这姑娘也太开朗了吧,说话脆生生的,好似一只黄鹂鸟在耳边鸣叫着,清脆悦耳。 ------------ 第38章 怡人 周世显茫然看着,面前高挑窈窕的姑娘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过了一会,这俏丽姑娘许是自己觉得有失庄重,她赧然低头,不说了,露出了天鹅般优雅的脖颈。 周世显清醒过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饿,太饿了,他昏睡了两天两夜,能不饿么。 顾不上别的,快步走向食物,抓起一块白斩鸡就往嘴里塞。娇俏女子俏丽一旁,看着他狼狈的吃相,顾盼生姿的俏脸上,泛着化不开的笑意。 周世显一边胡吃海喝,一边含糊着问道:“姑娘家中……从何而来?” 娇俏女子善解人意,又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奴奴姓孙,闺名怡人,爹爹让奴奴来照顾郎……” 周世显被噎的翻了个白眼,好一会才理清了头绪,本以为只是个寻常丫鬟,没想到这姑娘叫孙怡人,是孙传庭孙督师的长女,还是孙督师和亡妻冯氏所生。 瞧着这位快言快语的美娘子,周世显一时无言已对,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头回见面,她险些自己连家谱都报出来了。 到底是将门出身,美娘子样貌虽娇媚可人,性子却爽脆利落,清脆悦耳的黄鹂鸣叫中,倒不惹人厌。 还真是人如其名,姑娘家身上幽香怡人,如沐春风。 半个时辰后,督师大营。 在孙怡人指引下,周世显风风火火找到了凤威营,孙传庭将凤威营照料的很好,安排在白虎节堂一旁的亲兵营房里。 一走入营房,一个个士卒正在大通铺上,或坐或卧的闲聊,瞧见周世显进来,纷纷坐起。 “大人!” “大人来了。” 刹那间,营房里欢呼雀跃。 周世显眼角不由得湿润,轻道:“好,好。” 凤威营是他一手创立,是他的命。 瞧着李迁快步走来,周世显露出洒脱笑意,重重的一拳锤了过去,两人相视大笑。 午后,潼关。 沿着蜿蜒的关墙,信步闲庭,鸟语花香之中,安静祥和,甚至让人忘记了这里是惨烈的战场。 这潼关身后的千里沃野,这关中,是大明最后一块净土。 沿着关城,下了关墙便是大山,两山之间有溪谷,黄河支流常年累月冲刷出来的缓坡。 这里是十二连营,设置了十二座大型军堡。 李自成终究是回过神了,果断绕过了令大顺军伤亡惨重的潼关正面防线,派遣精明走山路,从走地势平坦的十二连营,两日夜间发动了几次进攻,无一例外以惨败告终。 大顺军,已错过了轻取潼关的天赐良机。 等到全军溃败的孙传庭,这口气缓过来了,重新收拾好残部,这个仗还用得着打么? 秦军残部怎么也有四五万兵力,站稳了脚跟,守住潼关自然不成问题。 虽说大顺军在潼关外围眷恋不去,迟迟不愿退兵,可谁都知道……潼关之战结束了,胜负已分。 周世显留恋山中,景致无双,心中不由得热血澎湃,保住了关中,保住了秦军,大明扔大有可为! 一声长啸,响彻山野。 又过了十来天,大顺军久攻不下,终究是退兵了。 此时本就在周世显预料之中,河南早已糜烂,百姓十室九空,此刻连一粒米都找不到! 李自成和他的大顺军,除了返回湖广寻求补给,已无路可走。这回孙传庭可学乖了,率残部死守潼关,半步也不愿走出去了。 崇祯十六年,九月末。 这一年的大明北方雨水格外的充沛,关中秋粮令人意外的大丰收,绝境中的大明帝国,显露出了绝境中的第一缕曙光。 九月末,京城。 死寂中的京城,已经快要断粮了,米价已经涨到了连普通官员,也难以承受的地步。 诺大个京城人心浮动,各种谣言满天飞。 又是一个清晨,旭日东升。 一大早,古旧斑驳的城墙下,逃难的京城百姓拖家带口,向着未知的前途步履蹒跚。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大户人家早已逃往江南,贫民百姓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往山西一带碰碰运气。 “希律律!” 官道上,一队轻骑高举着红色旌旗,疾驰而来。 “大捷,潼关大捷!” 逃难的百姓慌忙向两侧躲避,轻骑疾驰而去。 官道上,成群结队的百姓骚动起来,不论如何,在这一刻听到了前线大捷的消息,都可以让人心中稍安。 不久,逃难的人潮中,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开始跟随报捷轻骑返回京师,这朝局或许还有那么点希望。 紫禁城,荒凉凋敝。 乾清宫中,崇祯皇帝瘦的更厉害了,整个人瘦成了麻杆,连皇宫也快断粮了,多亏了骆养性带着锦衣卫抄了几家粮商,才没有造成大明皇帝,活活饿死这样的人间惨剧。 崇祯的御案上,摆着一大堆周折。 这些日子,来上朝的朝臣越来越少了,好些皇亲国戚都变着方的开小差,各种借口不来上朝。 一片亡国气息,显露无疑。 朝臣心怀鬼胎,各地厂卫卫所早已被废,崇祯帝能接收信息的渠道,只剩下各地督抚总兵的奏报。 八月中,蓟州总兵白广恩派人送来一份密折,言河南兵败,督师孙传庭畏敌如虎,保存实力导致了前军哗变,潼关大军溃败。 紧接着,河南总兵陈永福奏报,言孙传庭指挥无方,排挤同僚,同样将孙传庭大骂了一通。 弹劾孙传庭的奏章如雪片一片飞来,要搁在以前,崇祯帝多半也就信了,以他鲁莽的脾气,必将孙传庭下狱问斩。 如今,历史却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一切都是因为,凤威营监军太监魏安的几份奏报,魏安的奏报比前两份来的还早。 因为他出京时,是带了一笼信鸽的…… 魏安是他的心腹,绝不会欺瞒,早早用飞鸽传书,将前线虚实一五一十的奏报上来。 白广恩,陈永福如何阵前倒戈,孙传庭猝不及防,如何如何战败,狼狈逃回潼关,周世显率领凤威营,如何如何逆转战局。 崇祯就算再愚笨,此刻也明白了,他险些被白广恩,陈永福这两个叛将玩弄了,他差点中了闯贼的反间计! 多亏了魏安带的那笼信鸽,连日来冷汗连连,崇祯恨不得煽自己几个嘴巴子,为何当年他要听信东林党的谗言,将锦衣卫,东厂,西厂裁了个干净? ------------ 第39章 幺蛾子 真到了险些亡国这一刻,崇祯帝才认清了谁忠,谁奸,更加后悔将厂卫裁撤,成了没牙的老虎。 眼珠子转了转,崇祯让王承恩拟旨,他想了想,一来让孙传庭尽快从关中征粮,运往京城,他实在饿的受不了…… 二来,他决定下旨将孙传庭降三级使用,同时让周世显当潼关总兵,顺便接管秦军残部,他觉得终究还是自己的驸马靠得住。 这一罚,一赏,他觉得心满意足了。 五天后,潼关。 圣旨下,周世显气的直翻白眼,催粮就催粮呗,将孙传庭降职算怎么回事,竟然还要他接管秦军? 秦军是孙传庭一手创立,他又如何指挥的动? 这可真是崇祯爷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呀,这个要命的时候,不是应该嘉奖孙传庭,笼络人心么。 都说崇祯帝刻薄寡恩,果真如此,可半点也不假。 这事要说起来也不能怪崇祯爷,崇祯本就没有治国的能力,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为何如此,这是大明朝最大的弊端。 大明王朝吸取了历朝历代的教训,为了防止皇子们争夺皇位,骨肉残杀,故此下了一个规矩,每一代只培养一位储君,俗称藩王养猪政策。 便是说,每一代皇子里头,只挑选一位太子,从小精心栽培成为储君,皇权的继承人,剩下的皇子都给一块封地,当成猪养起来。 这事是谁定的呐,永乐大帝…… 因为永乐大帝本人,就是造反起家,这位大帝琢磨了一下,为了防止他的子孙后代被人谋朝篡位,就立了规矩。 除大明太子留在宫中,精心栽培之外,余下的皇子都不许接受治国理政教育,而是分封到全国各地当猪养,给钱,给地,给免税,可以在自家的猪圈……不,王府里撒欢,就是不许接触朝臣。 这政策刚开始挺好,避免了皇子夺嫡,可渐渐的问题出现了,若是储君英年早逝,死了呢……一下子,大明连个合格的预备皇储,都找不出来,能不天下大乱么? 崇祯的封号是信王,他就是这种藩王养猪政策下的牺牲品,比他的亲哥哥天启皇帝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天启帝可是跟随祖父,大明神宗万历长大的,接受的是最好的皇储教育,可崇祯没有啊! 故此,天启朝可以收拾的文官集团屁也不敢放,拿捏东林党就像捏面团,关外可以压着满清八旗打,关内也没什么起义。 倒霉的是天启皇帝英年早逝,于是乎,一到了崇祯朝便烽烟四起,这可并非是偶然。 崇祯的性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刚刚稳定下来的战局,因为崇祯的两道圣旨,再一次出现了军心浮动的苗头,崇祯帝又出幺蛾子了。 孙传庭是秦军的主心骨,罚了他,秦军上下能乐意么? 周世显翻着白眼,干脆动用了直奏君前之权,给崇祯上了一份奏折,折子里只有寥寥几个字。 “臣,坚辞不受。” 周世显意思很明确,崇祯爷,你要非这么干,老子不伺候了。 奏折快马送到京城,可把崇祯皇帝吓坏了,如今潼关大军可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这位皇爷还一脸茫然,不知道做错了啥,为何驸马要撂挑子? 紧接着魏安的飞鸽密奏到了,密奏里说了孙传庭不少好话……这下崇祯帝明白了,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赶忙又下了一道圣旨,赶忙将孙传庭官复原职。 这一折腾又是一个月,周世显总算是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将孙传庭和他的秦军安抚住了。 孙传庭倒是没什么怨言,官职上上下下的,他早习惯了。 十月的潼关,静悄悄。 大营里,升任潼关总兵的周世显,揉着麻痒的脑袋瓜子,祈求上天降一道天雷将崇祯劈死吧。 这位皇帝动不动就出幺蛾子,太难了,太难了。 潼关大捷一个月后,天下局势依旧混乱,却已经比几个月前,发生了一丝微妙的转变。 关外八旗正因为分赃不均,发生了内乱,短时间不会起兵作乱。 大顺军潼关战败,损兵折将,又因为缺乏粮草补给,跑到南边去和左良玉打了起来,左良玉连吃败仗逃回了江南。 可大顺军也被长江天险阻拦,又被长江水师用舰炮猛轰了一通,也无力渡过长江攻取江南。 崇祯十六年的秋天,各方暂时休兵罢战,战局竟奇迹一般的稳定下来。 十月初三,新任潼关总兵周世显,率部前往关中休整。 十月初八,西安。 十三朝古都,巍峨的城墙透着古朴,而又大气。 西安这个地名是徐达改的,周世显很不以为然,地名不要乱改,徒增烦恼,长安不好听么? 作为京城首选,坐落于关中的长安易守难攻,可比无险可守的南京,燕京强多了。 当年大明开国时,朱元璋也曾经想过迁都长安,还派了太子朱标来长安踩点,可惜朱标从长安回到南京没多久,就病死了……于是这事就无疾而终了,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之后到了永乐朝,永乐大帝自然不肯离开他的大本营燕京,更不愿意到长安来建都了。 时光流转,岁月穿梭,不变的是关中千里沃野,雄关依旧。 金秋十月,潼关表里山河路。 官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一片祥和,两旁的稻田里都是秸秆,今年的关中雨水充沛,迎来了罕见的大丰收。 这关中之地如世外桃园,如此繁华锦绣,似乎天下纷争都与这里无关,人人脸上洋溢着喜色。 大明的百姓便是如此淳朴厚道,但凡有一口吃的,谁又愿意造反? 周世显骑在马上,在官道上缓缓而行,身后是他的凤威营,耳边是黄鹂鸟一般的鸣叫声。 孙怡人顾盼生姿,娇笑着道:“到了西安,小妹也算是半个地主,一定要带世兄尝尝水煮羊肉。” 周世显不禁莞尔,这可真是个跳脱开朗的姑娘,一路行来有她陪着说话,倒是不觉得烦闷。 一来二去,他不知怎么就成了孙怡人口中的世兄,这么可爱的姑娘家,有谁拒绝的了呢? 这位怡人世妹天天粘着周世显,自然是孙传庭安排的,没有孙督师的安排,她一个姑娘家再放得开,又怎么敢天天粘着男人? ------------ 第40章 扩军 孙督师的心意早已昭然若揭,还不够明显么,为了巴结周世显这个皇帝面前的红人,女儿不管是当丫鬟,还是当女婢都认了。 周世显心中喟然,孙督师在锦衣卫诏狱里关了整整三年,他是真的怕了,怂了,也学精了。 如今连亲生女儿都送出来了,堂堂大明督师棱角被磨平了,竟然滑头起来了,可悲可叹。 这年代哪有什么郎情妾意,才子佳人两情相悦,扯远了,那都是江南名妓和斯文败类们吃饱了撑的,胡诌出来的演义。 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有去和那些文人败类厮混的? 这位孙世妹倒贴过来,是周世显无法拒绝,也拒绝不了的,如今他早已和孙传庭利益捆绑了。 当夜,凤威营住进了西安城外的兵营。 周世显没让他的士卒进城,都是些憨厚淳朴的农家子弟,打了一场恶仗见了血,成长的速度很快。 他不可能让这些忠勇部下进城,去接触西安城里的花花世界,玷污了淳朴的心灵。 翌日,在孙传庭授意下,西安府送来了大量军械物资,崭新的军服,军靴,火枪弹药,马匹……种类繁多。 一个是总督天下兵马的国之柱石,一个是当朝驸马,皇帝跟前的红人,两人自然很有默契,成了一条绳子上的两个蚂蚱。 这样的局势下,除了抱团取暖也别无选择。 十天内,在孙传庭的鼎力支持下,凤威营从一个团营,扩编到了四个团营,满编两千正兵,并且在西安城外的驻地开始了操练。 兵贵精,不贵多。 周世显依旧忠实执行着他的现代战术理念,全军驮马化,保持着绝对的超强机动性。 至少要求全员急行军时,能做到日行百里! 还不止如此,他对凤威营的要求越来越高,上马能冲锋,下马能列阵,长途奔袭还能连续作战。 这样的要求高吗? 周世显放眼望去,视线越过了高山大河,这样的精兵在关外,满清八旗手里足足有十万以上! “嘟嘟嘟!” 一日之计在于晨,天蒙蒙亮,两千士卒便被尖锐的哨声惊醒,在基层军官棍棒伺候下,集结起来。 “呼……喝!” 一炷香后,校场上开始了操练。 周世显一声大红军服笔挺,默然肃立,手中掐着一块怀表,对新兵融入凤威营的速度很满意。 一支铁军,一支精兵一旦形成了军魂,新兵便很容易融入。 他也并没有从关中子弟里招兵,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乡土意思太浓了,极少有人愿意背井离乡,为了朝廷去打仗。 除非是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了。 故此凤威营新卒,大部分还是西安附近逃难的灾民里,招来的山东子弟,也有少部分逃到关内的辽东子弟。这些大明子弟多数和建虏有着血海深仇,上了阵用不着动员,一个个嗷嗷叫着往前冲。 他成军的速度也快,将凤威营老底子打散了,士卒升棚长,棚长升哨长,哨长升营官…… 一眨眼,几乎是变戏法一般,从五百精兵变成了两千人马。 周世显扩军的速度不快,然而能进凤威营的,个个都是这个时代,大明子弟中的佼佼者。 魂,这是军魂,军魂不散,凤威营不死! 时光流转,岁月如梭。 短短一个月,周世显完成了扩军,训练,又开始张罗新式火药,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 同时间,和京城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随着关中,山西的粮食进了京,京城局势渐渐稳定了下来,只是漕运还没有恢复,人口仍在大量流失。 京城百官,皇亲国戚趁着机会,大举向江南迁徙。 骆养性派人送来了出产自渤海湾的高纯度硫磺,同时捎来了周国辅的家书,周国辅在信中大骂那些不思报国,只想着苟安江南的京城土豪。 崇祯帝气疯了,让锦衣卫动手抓了一些,可于事无补,还险些被雪片一般的弹劾淹死了。 大营中,静夜如水。 周世显手中最后一份家书,是公主送来的,字迹娟秀,虽无只字片语的思念之情,却温情绵绵。 良久无语,外头响起轻柔脚步声。 孙怡人竟换上了一身水绿长裙,出现在门外,正探头探脑的往里头张望,腮帮子气的鼓鼓的。 周世显哑然,这段日子他忙着练兵,哪里还顾得上她。 瞧见姑娘家一脸气愤,不禁莞尔:“进来吧。” “哦!” 孙怡人气呼呼的走进来,很快又忘了生气,好奇的打量着这房间里简洁的布置。 除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套被褥之外,别无长物。 “世兄……” 从姑娘玉容上,露出一丝哀怨。 周世显被她逗笑了,性子这么干净爽利的姑娘,竟然都心生幽怨了,说起来他还真是不解风情。他这位世妹是大家闺秀,有亲爹指派,又认准了夫婿,只怕是打也打不走的。 若真是将她赶走了,一转脸她就得抹脖子。 周世显觉得头皮痒,脑海中浮现出未婚妻,公主殿下那张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的俏脸…… 公主倒是不会撒泼,她只会可怜巴巴的看着,杀伤力更要命。 孙怡人撇着嘴,哼了一声:“世兄……” 周世显莞尔,笑了笑:“明日,咱们去城里逛逛。” 孙怡人瞬间露出天真开朗的笑容,也不气了,满口答应下来。 崇祯十六年,十一月。 天气渐渐转冷,却并没有影响西安的繁华。 周世显脱下了军服,换上了一身寻常武服,只带着李迁,孙怡人两人,不紧不慢的步入城内。 城内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竟比京城还要繁华,人群中随处可见戴着小帽的回回行商,五官轮廓深邃的中亚人。 大明并非一个闭关锁国的朝廷,相反还十分开明,这关中之地更是如此,对外商贸一如既往的繁荣。 谁要是说大明闭关锁国,应该用大嘴巴子煽死他! 大明只是禁民间出海通商,官方是从来不禁的,大明在宁波,广州都有市舶司。 凡是在市舶司登记造册的,交纳了一笔税银,都可以出海经商,若是不通过市舶司擅自出海,那不就是走私? 朝廷打击猖獗的民间走私,如何就成了闭关锁国了? ------------ 第41章 书局 这事得问一问那些编造明史的江南软骨头文人了,因为那些出身江南的软骨头混账文人,家家都是走私大户,一个个从走私贸易中大发横财了。 巧了,明史就是这伙江南走私贩的后代编的,这伙人投靠了满清,当了清朝的官,能说大明的好话么? 从周世显这个后世人的角度来看,这伙人都该死! 明史你得反着看,尤其万历之后这段明史,和满清有关的部分,歌颂的一定是人渣,咒骂的多半是英雄。 历史就是历史,就摆在那里。 进入西安城不久,周世显三人竟然在一家书局门外,竟然看到了几个大鼻子,蓝眼珠的西洋人,穿着一身黑色修士服,戴着十字架。 “传教士?” 周世显无言,大明非但不封闭,还很开放,开放的过头了……大名鼎鼎的火器专家孙元化等人,都和西洋传教士有着密切的接触。 大明还借给葡萄牙人一块地,作为对外通商的口岸,叫做澳门。 正是通过与西方的密切接触,大明的技术水平也蒸蒸日上,研发出了各种型号的火枪,火炮。 再后来到了满清……那才是真正的闭关锁国! 正本清源,理当还大明一个公道,尽管周世显对这些西洋传教士也没什么好感,嫌弃的快步离开。 “羊肉,羊肉泡馍!” 商贩的吆喝声中,感受着关中的繁华,周世显轻松了下来,他进城也不是真的陪佳人逛街来了,他哪里有这个闲工夫。 他进城是为了扫货,急匆匆便冲着当铺,木匠铺子去了,关中虽不产赤桦木,可在黄土高原的山区盛产白桦。 白桦烧制而成的木炭用来制作火药,性能虽不及欧洲高寒地区常见的赤桦,可成本大大的降低了。 比之廉价的柳木炭,仍能大幅度提升火药性能! 如此一来,对凤威营制约最大的火药原料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打一场大规模战役是足够用了。 周世显花费了大笔银两,将西安城内的白桦木料清扫一空,又以潼关总兵的身份,发了一份公文去延绥镇,命延绥卫所大量砍伐白桦,就此烧制成炭,大批量的运往西安。 三日后,西安城。 人来人往的街上,繁华如昔。 得到了大量优质火药原料,周世显心情愉悦,随着孙怡人在城内闲逛,偶尔出手购置一些精巧新奇的洋货。 不看不知道,这明末的西安如此开放,这城内简直就是各国文化的大杂烩,回人的,波斯的,甚至西洋人的都有。 怀表坐钟这种东西,半点也不稀奇,甚至在一间古董铺子里,看到了成排的单筒望远镜! 这些洋玩意都是住在西安的传教士们,不远万里带来的,这些洋货的价格,自然十分昂贵。 周世显大手一挥,买买卖! 从古董行出来,三人又缓步走进了书局,作为十三朝古都,西安的文化气息十分浓厚,自然不缺读书人。 书局里,熙熙攘攘,进进出出的都是身穿儒衫的读书人,在这些读书人眼中,战乱似乎与他们无关。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最多的还是八股文集,或许是读书人的清高自持,让他们认为不管到了哪一朝,哪一代,都离不开读书人吧。 周世显摇了摇头,这回读书人错了,错的离谱。 李自成是个草莽,还倒罢了,等到了满清八旗入主中原,那可就是跑马圈地,对读书人狠着呢! 不理这些痴呆文人,径直走向书局一角,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书,医农兵史……这些杂书不在科举之列,自然是无人问津的。 科举,科举,一言难尽。 在杂书架子前停住,周世显弯腰拿起一本《百战奇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放了回去。 很快视线落在一本线装本的简陋书籍上,封面上印着四个大字……几何原本! 呆了呆,将这本《几何原本》拿了起来,周世显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一瞬间产生了时空错乱的感觉。 看着书页上熟悉的几何图案,依稀似乎回到了初中数学课堂…… 再看看编著者,又释然了,这本几何原本是意大利人利玛窦,和徐光启合作编纂的。 再往旁边看,好家伙,《同文算指》,《测量法义》……现代科学门类之齐全,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又拿起一本《测量法义》,翻了翻,这书是利玛窦与徐光启,李之藻等人编纂的近代测量法,这是近代炮兵的启蒙教材呀。 周世显一时哑口无言,怔住了,为何这么珍贵的科学著作,就这么放在书架上吃灰? 可见大明不是亡于军事,是……亡于读书人。 这大明的读书人把书读坏了,读成了加官进爵的功利主义,这让周世显想到了一个熟悉的现代词汇,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象牙塔里的自私自利者,古今同理。 猛然间,周世显想起一件事,似乎这位利玛窦先生,曾经在万历年间送给万历皇帝一幅完整的世界地图。 那可是个宝贝,回京后得找出来看一看。 周世显轻轻一叹:“将这些书包起来。” 李迁赶忙应了一声,将这些珍贵的近代科学启蒙书籍,通通打包带走,价格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掌柜的只瞧了一眼,便无趣道:“客官请自便,这些书不收钱。” “啊?” 孙怡人轻叫出声,一脸茫然,这世上还有不收钱的书? 掌柜瞧了瞧她,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忙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些书是早些年神宗皇帝还在世时,徐光启徐大人出资印制,放在各地书局里,随八股文集赠送的,不收钱。” 一时,安静下来。 周世显更是哑口无言,这些宝贵的科学书籍,是徐光启等人花费了无数精力,从西文编译成汉文,闹了半天竟然是赠品,买八股文集送几何原本? 他似乎看到了徐光启的心酸,无奈。 此刻,一旁响起几声讪笑:“呵呵,呵呵呵,奇技淫巧罢了,难登大雅之堂。” 几个年轻士子嘲讽声传来。 这几人背负双手,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视线落在周世显身上的军服上,还有秀色可餐的孙怡人身上。 那神情好似再说,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般粗鄙的军汉,凭什么与这样娇美可人的女子为伴? 周世显不动声色,伸出手,揽住了孙怡人柔软的腰身。 “啊!” 孙怡人虽娇羞,却不忍心忤逆他,她是千肯万肯的。 ------------ 第42章 酒楼偶遇 “哼!” 几个读书人气坏了,拂袖而去。 羡慕嫉妒恨呐! 如今这世道读书人便是如此,一个个鼻子朝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 “嘿嘿。” 周世显大手有意在孙大小姐腰身上多揉了几下,揉的孙怡人面红耳赤,却又不肯挣脱出去。 软,真软…… “走,吃饭!” 这一刻他腰杆笔挺,自然有一种英武之气,还透着一丝淡淡杀意,这杀意是在战场上养成。 孙怡人可爱的吐了吐小舌头,美不胜收。 午后,一家上品的鲁菜馆子。 这几日腥膻的羊肉吃多了,周世显点了一盘黄河鲤,几个爽口小菜,草草填饱肚子。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这自然是军校里养成的习惯,李迁一个辽军夜不收,更加不顾什么仪态了。 一时间,两人风卷残云。 苦了孙怡人一个姑娘家,拿着筷子呆呆看着两人,这两人的吃相如此难看,这也下不了嘴呀。 她好歹是个姑娘家,还是督师家的大小姐…… “嗨呀,不管了!” 饿急了,她也挽起袖子和周世显抢着吃,两人手中的筷子不停的打架……很快,孙大小姐将腮帮子吃吃的鼓鼓的,还冲着周世显瞪眼睛。 “你就不能让着我点?” 这年月如此爽利的官家小姐,也真是不多见,加之她身材窈窕修长,也很有点现代社会那种东方名模的感觉。 “嗨!” 看着两人筷子打架,李迁看不下去了,忙道:“店家,再来一盘。” 他是个粗人,他哪里懂得男女之间的情趣啊…… 正打打闹闹的时,馆子里猛然打闹起来,扭头看过去,竟是几个馆子里的伙计,与一个食客扭打起来。 “叫你吃白食!” 伙计们朝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一通拳打脚踢,那汉子也是饿急了,拼着挨揍还死命将一条鸡腿往下咽。 “打,往死里打!” 一时间馆子里鸡飞狗跳,令人唏嘘。 周世显微微皱眉,瞧着这中年汉子,心中微微一动,此人身材五短消瘦,在关中人里算是矮的。然而此人关节粗大,手背上长满了老茧,并且此人下盘很稳,一看便知道是个练家子。 李迁凑过来,轻道:“大人,这是个海匪。” 周世显提起兴致,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李迁使了个眼色,周世显顺着他的眼色看过去,在这中年汉子腰间瞧见了一把短兵器。 这短兵器的样式,竟有点像是倭人常用的肋差! 大明内陆极少有人用肋差,这玩意是倭寇用来切腹自尽的,当然这个时代,切腹自尽还没有流行起来。 这东西虽短,却具备极强的破甲能力,尤其适合在狭窄的空间里使用,杀伤力可真不弱。 并且包着那把肋差的套子,竟然像是……鲨鱼皮! 肋差,鲨鱼皮套,基本可以确认此人的身份,李迁的眼力十分高明,此人是东海海匪出身。大名鼎鼎的东海海匪呀,也是一伙猛人,当年的汪直,李旦,如今的郑芝龙都是响当当的字号。 东海海匪出现在关中,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多半是在海上得罪了仇家,跑来关中躲避一时。 说起来东海海匪,与大明朝廷之间的恩怨情仇,可谓一言难尽。 想到此,周世显心中一动,使了个眼色。 李迁会意,起身道:“够了,他的账……我家大人结了。” 店家还想抗辩,便被扔过去的一块腰牌吓住了。 “北镇抚司百户,李!” 李迁不再多言,冲着那汉子低低道:“能走么?” 中年汉子见有人解围,忙道:“能,能的。” 带上了蓬头垢面的东海海匪,扔下一块碎银,周世显三人快步离开。 傍晚时,凤威大营。 “呼……喝!” “站……定!” 几人在大营外翻身下马,缓缓走入戒备森严的营门。 一入大营,肃杀气息便铺面而来,这大营与世隔绝,和繁华的西安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汉子呆了呆,用力擦了擦眼珠,眉宇间神情有些古怪,却死死将嘴巴闭着,不肯多言。 这倒是个聪明人,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跟随周世显等人,在校场中穿过,瞧着一排排身穿鸳鸯战袄的新兵,先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很快被老卒们折磨的死去活来,成天在校场上摔打。 海匪汉子脸上的狐疑之色,更加强烈,却又不敢问。 回到大营便舒适了许多,穿过大校场便是一排排营房。 推门进了营房,周世显微微一笑:“坐。” 海匪汉子倒是也痛快,瞧着这架势无力反抗,也不挣扎了,这是个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狠人。 周世显洗了手,净了面,笑道:“来者是客,阁下不必拘谨。” 海匪汉子欠了欠身子,十分恭敬。 周世显又笑道:“阁下不在东海讨生活,为何流落关中?” 海匪汉子一呆,猛然间被揭穿了老底,显是有些慌乱,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起来,手指头抽搐了几下。 李迁拔出腰间手铳,对准了他,冷冷道:“别动,动就是个死。” 这叫明人不说暗话,海匪汉子屈起的手臂放下了,这汉子脾气也是光棍的很,赶忙高举双手认怂了。 被黑洞洞枪口指着,还能怎么办? 周世显不由得笑道:“阁下请自报家门吧。” 海匪汉子终露出本性,大咧咧道:“小人颜继祖,家父上颜讳思齐,要杀要剐,大人给个痛快吧。” 周世显吃了一惊,这人竟是颜思齐的儿子,开台王颜思齐? 他微微皱眉,冷道:“阁下这个谎,撒的可不太高明,你是颜大船东的后人,不跟着郑芝龙在福建享福,为何跑来关中?” 这话不假,如今东海海匪的盟主是郑芝龙,郑芝龙麾下那群东海海匪,早就被朝廷招安了,郑芝龙还当上了大明的福建总兵。 谈及郑芝龙,这海匪汉子竟一脸不屑,啐了一口:“郑一官么,那是个什么鸟人,咱家不屑与之为伍。” 这话说出来,周世显倒是信了一半,此人敢直呼郑芝龙的乳名,显然看不惯郑芝龙那套墙头草的作风。 郑芝龙……也确实不是个好货。 ------------ 第43章 炮 这个颜继祖倒有几分骨气,想来他看不惯郑芝龙那副墙头草的做派,宁愿流落关中吃白食,也不愿与之为伍。 就是这份骨气,也让人敬佩! 郑芝龙那是个什么人,墙头草,随风倒。 此君先是跟随大海盗李旦在东瀛讨饭吃,后来又投靠了荷兰人当了个通译,到了崇祯年间又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当上了大明的海防游击,一步步爬到福建总兵的位置上。 后来这货又投降了满清…… 若不是生了个好儿子郑成功,只怕是要遗臭万年的。 郑芝龙也算是明末代表性的人物,典型的军阀,眼中只有自己那点小算盘,有奶便是娘,谁给好处跟谁走。 这样的人在东海群雄里,哪里有什么威望? 东海真正有威望的是颜思齐,后世人称开台王,颜思齐若非英年早逝,福建总兵这个官职,也没郑芝龙什么事。 周世显起身,抱了抱拳道:“你是颜公后人,本官不为难你。” 他神色间坦坦荡荡,开台王颜思齐是他敬佩的人,他自然不会去为难颜公的后人。 颜继祖半信半疑,定定的看着,却从周世显眼中找不到任何破绽。 周世显想了想,轻道:“小妹,去拿一百两银子,让颜兄路上做盘缠。” 孙怡人忙答应一声,去房中取银两。 颜继祖愣住了,他本以为这次是必死,见状竟不知如何是好。细看这位锦衣卫大官,神色不像是作伪,这位大人对父亲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 不久,孙怡人取了一匣银子,缓缓走来。 颜继祖接过银子,手中一沉,不由得讷讷道:“家父,家父……” 周世显正色道:“银子不多,颜兄别嫌少,令尊英年早逝,是国朝一大损失,可惜了。” 李迁收起手铳,一巴掌拍了过去,笑道:“兄弟,留下吧。“ 颜继祖只犹豫了半秒钟,便决然道:“好!” 好男儿一诺千金,就这么定了,这一年颜继祖加入凤威营,他二十八岁,从此成为凤威三虎之一。 周世显等的就是这句话了,由衷大笑:“得颜兄相助,周某如虎添翼,幸甚,幸甚。” 他心中难以掩饰的狂喜,颜继祖是什么人,颜思齐的儿子。 颜思齐是什么人,想当年在东海横着走,连东瀛幕府将军都得巴结,荷兰人都不敢招惹的狠人! 早在万历年间,这位颜公随大海盗李旦曾横行东海,扬威一时,常年霸占着东瀛的重要海港江户。东瀛人敢怒不敢言,连幕府将军也得小心伺候着,生怕惹怒了这伙大海盗。 更别提东瀛各地诸侯,大名,在颜思齐面前,那就是一条条哈巴狗! 再后来颜思齐率部攻取了台岛,苦心经营成了他的大本营,可惜这位开台王英年早逝,得了一场重病死了。 时也,命也。 颜思齐虽不在了,可是他的那些东海旧部……周世显扒拉着手指头盘算起来,那可是一伙猛人啊! 关中离东海隔着十万八千里呢,这事急不来,等慢慢筹划。 想到此,周世显眉开眼笑道:“小妹,去安排酒席,我要为颜兄接风洗尘!” 当夜周世显破例开了酒禁,与颜继祖,李迁三人来了个一醉方休。 旭日东升,又是一个清晨。 房中,颜继祖正在呼呼大睡,却被一阵威武肃穆的号子声惊醒。 “开步……走!” 他翻身坐起,一骨碌滚下床榻,肋差已经在手里了,常年在海上讨生活,刀口上舔血的人,警惕性很高。 良久,他才舔了舔嘴唇,走到窗边往外面看。 “哗,哗,哗!” 窗外是一排排军服笔挺,正在操练的士卒,步伐整齐,威武严整。 颜继祖用力擦了擦眼睛,瞧着不远处同样军服笔挺,面无表情的周世显,不由得抓了抓脑门。 这位周大人昨天还喝的烂醉如泥,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又精神抖擞的爬起来了? 颜继祖觉得有点错乱,又不禁心中凛然,这伙官兵真是奇了怪了,不一般,不一般呀……他觉得这伙官兵的训练方式,有点像西洋兵,又似是而非。 “嘶!” 颜继祖越看越是心惊,西洋兵他见多了,这伙官兵不比西洋兵差,甚至还要胜过一筹! “好家伙!” 再不敢怠慢,颜继祖赶忙抓起摆在窗边的军服换上,又收拾了一下门面,匆匆走了出去。 进了校场,肃杀气息扑面而来,精神为之一振。 周世显仍是面无表情,李迁冲着他招了招手,颜继祖赶忙跑步过去,站在了周大人身后…… “刺!” “喝!” 一声声口令,一排排精兵,唤醒了颜继祖内心深处的万丈豪情,不由得将腰杆挺得笔直。 终究是开台王颜思齐的后人,硬骨头! 当日,夜里。 周世显逮到了颜继祖这个宝贵的人才,便揪着不放,两人成天的腻在一起,谈天谈地。 谈东海势力,谈东瀛幕府,谈走势,两人可以说是相见恨晚,无话不谈,就差睡在一张床上了! 由此,周世显对东海局势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万历,天启两朝,曾经拿东瀛人当狗,拿荷兰人当跟班的强大东海势力,如今早已四分五裂,根子就在于朝廷用错了人,郑芝龙威望不足! 郑氏只是一个荷兰人的通译,一个假洋鬼子出身,谁能服他? 崇祯用人的眼光,真是烂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事暂且不提,真正让周世显狂喜的,是颜继祖精通炮术,西洋炮术! 他在离开福建水师,流落关中之前,是在一艘盖伦大战舰上当枪炮长的,枪炮长啊! 这位颜兄一出生,就在海匪堆里混日子,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枪法,两把短铳玩的烂熟。 他的炮术更是一绝,东海海盗的炮术又是跟葡萄牙人学的,正经八百的西洋炮术。 东海海盗舰队里,多的是西洋雇佣兵。 “哈哈,哈哈哈!” 周世显得意的大笑起来。 不久,凤威营开始筹备成立炮兵哨,让颜继祖当哨长。 ------------ 第44章 操典 从一开始成立,凤威营便摆脱了大明军制,以现代编制作为基本作战单位,分为伍,棚,哨,团营四级编制。 也就是班,排,连,营的编制。 实际上凤威营如今两千人马,相当于一个加强团了。 炮哨哨长到位了,募兵又犯了愁,在这个时代当炮手的,多少得懂一些文化,至少也要上过两年私塾。 炮兵毕竟是技术兵种呀,马虎不得。 可农家子弟能吃苦的多,不怕死的多,读过书的……可就太少了,几乎就是全员文盲。 现培养也来不及了,这事还得找孙传庭帮忙,不出三天,孙传庭送了一百二十名新兵过来,都是他的同乡子弟,还有好些是远房亲戚。 这叫乡党。 孙传庭是进士出身,家中不乏读书人,他这些乡党多半都是识字的,至少也能扒拉着手指头,把十个数认全了。 这就很不容易了! 不管怎么说,这炮哨算是成立了,单兵素质虽不如西洋炮兵,总比那些大字不识的海盗强吧? 炮兵哨成立了,身为炮哨哨官的颜继祖又抓脑门了,他两手一摊……有兵没炮呀,这活没法干。 凤威营统共就四门虎蹲小炮,还是粗制滥造的铸铁炮,只能打打石块,钉子之类的霰弹。 这样的炮在东海海匪眼中,还不如一根烧火棍。 西安府倒是有佛朗机快炮,弄几门过来也不难,可还是用不了,佛朗机炮最轻也有上千斤。凤威营是全军驮马化的快速反应部队,拖着上千斤的大炮,又如何快的起来? 失去了最重要的机动性,周世显宁愿不要这个炮哨。 难,太难了。 明军装备的铸铁炮十分笨重,还容易炸膛,归根结底还是大明的冶炼技术太烂,远远落后于同时代的西洋。 冶炼技术差,大炮容易炸膛,就得把炮管造的又粗又厚,动不动上千斤,几千斤……铸铁重炮用来守城,还勉强可用,快速机动是不可能的。 强行拖着沉重的铸铁大炮出城作战,又缺乏骑兵掩护,后果就是一次次辽东惨败,一次次成为运输大队长。 后来这些被满清八旗缴获的大炮,又成了明军的噩梦。 这条路走不通,两人一合计,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烧钱,造铜炮。 青铜合金的韧性极高,对冶炼技术的要求低,不会炸膛,可以造出轻型野战火炮,就是有一个缺点,贵! 说白了大明还是穷死的。 周世显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造!” 看着一串串铜钱被融掉,周世显心在滴血,铜在大明有多珍贵,铜钱是大明的基本货币。 以如今西安府的物价,一个铜钱可以买两个白面馍馍…… 这造的不是炮,是血汗啊。 也亏了周世显想得开,都要亡国了还要钱干嘛。 几乎耗尽了凤威营的军费,终于,周世显和颜继祖捣鼓出了四门新式青铜火炮,轻型野战炮。 十天后,四门崭新的轻型野战青铜前装滑膛炮,装在了两轮炮车上,被拖到了大校场。 周世显是后世军校生,妥妥的理论派,颜继祖是盖伦大战舰上的枪炮长,标准的实战派。 两个脑袋加起来,就捣鼓出了这款步兵野战轻型火炮,有理论,有知识,有实战经验,这玩意还真不难! 周世显强忍住激动,不动声色道“去,把营门锁好。” 李迁会意,忙带人将营门守的严严实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周世显瞧着这四门炮,心中不由得傲然,这毕竟是他亲自设计,定型的一款野战轻型火炮。 此炮口径大约八十毫米,炮管长约半七十厘米,装填新式火药射程只有短短的五百米,也就是一里……实在谈不上强大。 可是这是一门真正的野战火炮,性能与西洋三磅炮大致相当。 这是一门真正的三磅火炮,它的优点没别的,就是轻,全炮重量不过六百斤,也就是三百公斤。 而一匹成年战马,体重是五百公斤……如此轻便的火炮,架在两个轮子上,一匹耐力好的驮马,可以轻松拖着爬山。 因为口径小,炮身短,装填速度也极快。 这是周世显想要的步兵炮! 颜继祖摸了摸脑门,这炮是怎么捣鼓出来的,他也稀里糊涂的。 此刻他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这四门炮的设计,多半都是周大人的创意,他只是在一旁辅助。 这些天相处下来,这位周大人胸中所学,让他叹为观止,甚至觉得可怕,心里直犯嘀咕。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甚至于,周大人还捣鼓出了一枚炮规! 什么是炮规,颜继祖再清楚不过了,西洋炮他是从小玩到大的,炮规就是一个刻度盘下面,挂着一个小铅垂。 此物看似简单,却是周世显凭借模糊的记忆,精心打造而成。 在周世显看来,自然另有一番滋味,这便是早期版本的火炮仰角仪,让火炮精确射击成为了可能。 大明落后最多的除了造炮技术,还有大炮战法,整整比西洋人落后了一个时代,炮兵素质落后了……大概一百年。 静默中,周世显徐徐道:“这几门炮,便交给颜兄了。” 颜继祖忙道:“标下领命。” 他是打过仗,玩过西洋炮的,自然知道这四门炮的意义重大,他神情凝重,将之视为生命。 将夜,静如水。 结束了一天的操练,周世显又将颜继祖拽到房中,开始画图。 他一个军校生的水平,生造一个大炮仰角仪出来,不太现实,就是造出来也没人会用。 不过和颜继祖商量着,弄一个炮兵操典出来还是不难的。 有了这时代最好的战舰枪炮长,在一旁出谋划策,周世显脑中灵感便象是开了闸门的洪水,层出不穷。 大炮仰角四十五度,射程最远,这是军校生的基本知识,在西方陆军也早已普及,可是在大明这就是天书。 许多记忆被整理成文,连写带画弄满了几十张纸。 “哒哒哒。” 外面有人轻轻敲门,周世显轻道:“进。” 孙怡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瞧着头碰头凑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她崛起了小嘴,委屈,真是太委屈了。 ------------ 第45章 割据时代 孙怡人将托盘放在案上,轻道:“世兄,用膳了。” 她小嘴撅的老高,她一个大美人,又是督师之女,自幼在府中娇生惯养的,吸引力竟还不如一个胡子拉碴的粗鲁男子。 她竟输给了一个男人! 周世显和颜继祖编写炮兵操典也太投入了,竟连晚膳也忘了吃。 “呃。” 周世显被惊醒,掏出怀表看了看,已是午夜时分。 颜继祖一愣,瞧着孙怡人崛起的小嘴,忙识趣道:“如此,标下便……告退了。” 周世显还想要挽留:“颜兄莫急着走,哎?” 颜继祖装作没有听到,嘴角微微含笑,快步离开。 周世显见留不住他,只得作罢,加上实在饿急了,便拿起筷子匆忙吃了几口饭菜,面前竟摆着一盘热腾腾的黄河鲤。 “嗯……” 他在大快朵颐,孙怡人坐在一旁支着下巴,撅着小嘴看着。 夜深人静,气氛不由得暧昧。 周世显依旧风卷残云,草草填饱肚子,小心的将几十张宣纸上头的墨迹吹干,这炮兵操典可是他和颜继祖两人,呕心沥血的杰作。 这操典在西洋炮术的基础上,做了很多改进,价值无法估量! 耳边又响起孙怡人,委屈巴巴的小声音:“世兄。” 周世显正拿起一盏热茶,润润喉,轻声应道:“嗯?” 孙怡人纠结了片刻,玉容上竟露出一丝释然,大大方方的道:“世兄,好男色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嗯!” 周世显停下喝茶的动作,愣住了。 孙怡人玉容上,现出一副十分理解的样子,体贴道:“我懂,我懂的,男风……奴奴也可以的。” “噗!” 周世显将口中热茶喷出,被呛住了。 “咳咳咳!” 这叫什么话? 好不容易一口气缓过来,周世显瞧着面前佳人如玉,不由得啼笑皆非,这姑娘家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这话若是从别的管家小姐口中说出,那便是惊世骇俗,偏偏从她小嘴里说出来,令人觉得十分自然。 这姑娘到底是将门出身,不同于一般的管家小姐。 周世显放下茶盏,气道:“你说的,莫要反悔。” 孙怡人哦了一声,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她一个官家小姐,她哪里懂什么男女之道…… 周世显哭笑不得,低头继续整理着他的炮兵操典,他是个正常的男子,又岂会不心动? 在这时代,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又手握重兵,想得到一个美貌女子太容易了。只是长期的军校生活,让他学会了自律,也习惯了自律,凤威营上上下下两千多弟兄都看着呢。 况且他心中还装着另一个女子,那是个可人儿。 翻看着亲自编写的炮兵操典,周世显又微微皱眉,自家编的这个操典已经尽量简化了,却还是太难了些。 要弄懂仰角,抛物线,刻度这些数学概念可不容易。 很快又打起精神往好处想,最多是费点时间,一门一门的火炮去调试,弄一个炮表是不现实的,简单的标尺射击倒也不难,颜继祖打着那些孙族子弟,只需要照葫芦画瓢总能做到吧。 虽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可也很了不起了! 人材难得呀,这大明早已被儒学深深的绑架了,懂得几何的又有几人? 他拿起那本《几何原本》,琢磨着该如何培养一些数学人才。 孙怡人伸长脖子过来看,轻笑道:“几何呀,不就是问天高几何,地方几许嘛。” 周世显奇道:“你还懂几何?” 孙怡人感觉被侮辱了,撇着小嘴道:“几何嘛,我家书房里就有!” 周世显有些意外,孙传庭家还有几何原本? 他心存怀疑道:“你懂算学?” 孙怡人仰着俏脸,得意洋洋道:“略懂,略懂,奴奴是女子嘛,科举无望,便自幼爱读些杂书。” 她说着便情绪有些低落,这话里话外,透着几分女子的心酸,女子不能科举,读书不过是为了消遣。 周世显见她情绪低落,反温言开解起来“倒也是,我也爱读杂书呢。” 长夜漫漫,有这样一个娇美女子在身旁陪着,倒不觉烦闷,难怪那些文人骚客都喜欢红袖添香夜读书。 周世显突发奇想,考了她几个几何原本中的问题,她竟然对答如流。 “得咧!” 这倒是意外之喜,当下便让她在家族子弟中,挑选几个年纪小的,能吃苦的,跟着她学习几何原本。 孙怡人喜滋滋答应了:“好呀!” 在凤威营呆久了,她的角色也从一个尴尬的赠品,渐渐变成了周世显最信任的人,开始参赞军务了。 这在周世显看来是很寻常的事,秘书嘛。 “呵呵呵。” 不久,房中传出孙大小姐黄鹂鸟一般的娇笑声。 崇祯十六年,十一月。 一场冬雨落下,天气转冷,关中之地在冬雨中萧瑟。 凤威营结束了长时间的整训,全营两千一百余人,转入战备状态,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 营中,周世显翻看着孙传庭发来的密报,还有家书。 在他练兵这段日子,天下发生了许多大事,头一件大事,李自成再次击溃左良玉等江南明军,缴获甚多,暂时缓解了粮荒。 江南明军的战斗力,还不如京营呢。 从明军手中缴获了大批辎重,李自成也无力渡过长江天险,又不敢攻打潼关,干脆跑回洛阳建都了。 崇祯十六年,十一月初。 大顺朝定都洛阳,正式从流寇摇身一变,建立了一个王朝,这个王朝的势力范围还真不小! 从长江往北,黄河以南,大顺朝坐拥湖北,河南,安徽三省之地,还占据了湖南北部的粮食产区。 这可以说是整个大明版图上,最适合耕种的土地,并且大顺朝开始训练精兵,安置流民,搞起屯田养兵政策来了。 西边,张献忠占据了长江中上游,建立了大西王朝,定都成都……与大顺朝连成了一片,互为掎角之势。 如此一来大明朝廷,与大顺,大西竟然形成了三足鼎立,再加上雄踞关外虎视眈眈的满清八旗。 随着旱情缓解,北方大地雨水充沛起来。 乱世已成,在周世显这个穿越者的直接影响下,这片大地从崇祯十六年开始,正式进入割据时代。 ------------ 第46章 卖地 夜深人静,静谧如水。 周世显翻看着绝密军报,心潮跟着起伏,他亲手改写了历史,改变了天下大势,如今大明,大顺,大西,满清四方割据。 这样的割据是好事,还是坏事,周世显自己也说不清楚,事在人为吧,好歹大明还是华夏正统。 不论如何这片热爱的土地,这片汉家江山,随着长时间的干旱期结束,正在缓缓恢复着生机。 清晨,寒意湿重。 “嘟嘟嘟!” 天蒙蒙亮,尖锐的哨声如约响起,大批身穿崭新棉甲的士兵,潮水一般涌出营房,日日如此,月月如此,从无一日懈怠。 每日晨操之后,凤威营开始火器训练。 正在明军之中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大明京营最鼎盛的时期,是三日一练,后来改成了五日一练,再后来……一个月也未必拉出来练一回。 孙传庭的精锐秦军,也不过三日一练,因为练不起! “砰,砰,砰!” 营中火枪射击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三磅轻炮特有的发射声。 “嗵,嗵,嗵!” 这新鲜出炉的步兵野战神器,射速十分惊人,因为轻便,炮身短,装填的火药量少,只需要三四人便可操纵。 在凤威营的炮兵操典里,发射此炮的步奏只有六步。 蜗杆清理炮膛,再用湿布擦拭两次,装入弹药,用蜗杆捣实,装入药捻作为引信……发射! “嗵,嗵,嗵!” 前方一里外的山坡上,烟尘四起。 在颜继祖的精心调教下,凤威营炮手如今可以做到两分钟射一发,若是充分训练的熟练炮手,可以做到三十秒一发! 三十秒一发是什么概念,这就是骑兵的噩梦! 代价是……烧银子。 正应了一句话,贵的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这么个练法就是坐吃山空,几个月下来周世显也扛不住了,他的军费已经见底了。崇祯帝倒是给了几万两银子,可远远不够,周世显便将李迁,颜继祖叫来,琢磨着弄银子的事。 李迁嘴角微微抽搐,低低道:“不如再抄几家?” 果然抄家这事是会上瘾的,弄银子太快了。 周世显稍一犹豫便摇了摇头,在京城天子脚下可以抄票号,在这关中可不能乱来,这里是大明最后的根基,乱不得。 十三朝古都,这关中之地的豪门世家,可说是盘根错节,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 况且孙传庭已经狠狠抄过了,关中士绅已经很不满了。 “那……” 李迁抓了抓脑门,打仗他是把好手,搞银子不在行。 此时孙怡人在一旁,轻声道:“不如纳捐?” 周世显想了想,这倒是一个可行的办法,纳捐就是卖官,不过这也是个笨办法,弄银子还是得建立一套模式,可持续发展的模式。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了,经商,做什么生意来钱快呢? 周世显一拍大腿,低喝道:“卖地!” 这世上没有什么生意,比卖地皮来钱更快了,周世显前世有一个高中同学,家里是做房地产的,那位同学家里的狗都是吃鱼肝油的,比人吃的都好! “啊?” 李迁,孙怡人,颜继祖张大了嘴巴,呆住了。 周世显却哈哈大笑起来,这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靠谱! 君不见,后世轰轰烈烈的卖地大潮,支撑起了一个大发展的时代么,不过,这事得找孙传庭帮忙。 五天后,潼关。 一场冬雨过后,道路泥泞,潼关恢复了宁静,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出兵打仗,路太难走了。 孙传庭这口气缓了过来,重掌督师大权,几个月来苦心经营,将潼关守的如铁通一般。 他的秦军又扩编到了十万之众,正在操练。 潼关,督师大营。 周世显带着孙怡人,才刚走进督师大营,便听到一声惊呼。 “爹爹!” 孙怡人飞扑到亲爹怀中,父女相见一时间泪如雨下,这姑娘哭了个梨花带雨。 周世显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他和孙督师之间的关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算是半个翁婿吧。 他是当朝驸马,自然要顾忌朝廷脸面,不能娶妾,孙怡人跟着他确实是受委屈了。 这事说起来,公主才十五岁呀……总得有个人伺候周世显起居吧,想必崇祯不会怪罪。 孙传庭一边安抚女儿,一边笑道:“怎么,他待你不好?” 周世显无言,这话是从哪说起呢? 孙怡人有些赧然,从亲爹怀中站起,擦了擦红肿的秀目,声如蚊蚋:“没有的事。” 孙传庭不由得老怀大慰,大笑起来。 周世显微微一笑,行了个军礼:“参见督师。” 孙传庭百感交集,连声道:“好,好,不必多礼。” 再相见,孙传庭苍老了许多,鬓角已经生出了许多白发,这一场惨败对他来说是精神上的重创。 这一刻周世显心中清楚的知道,孙传庭和他的秦军,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守城有余,进取不足。 这一场惨败,将秦军的精气神打没了,守住潼关问题不大,反攻河南……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了。 耳边响起孙传庭的笑声:“来人,准备酒席。” 席间,觥筹交错。 孙传庭叫来了几个秦军将领作陪,都是他麾下心腹,也没外人,孙传庭和关中士绅的关系好,也不好。 关中富户愿意出钱犒军,也是为了自保,可孙传庭刮地皮刮的太狠,渐渐的怨言四起。 席间,周世显便提出卖地的主意。 “卖地?” 孙传庭可比他闺女沉稳多了,只稍有些错愕,很快便沉吟起来,缓缓道:“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卖地是朝廷的事,是官府的事,他一个督师不可能干,这是犯禁的事,崇祯不可能答应。 周世显笑道:“事急从权,也顾不得了。” 言外之意,陛下那里有小弟顶着! 孙传庭不由得心动,缓缓点头:“这确是一条生财之路。” “啪!” 周世显一巴掌拍在酒桌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这么定了!” 孙传庭点点头,却忍不住眼皮直跳,他可是个老实人,总觉得干了犯禁的事,这心里头不踏实。 架不住周世显花言巧语一通怂恿,他也就咬咬牙,干了。 ------------ 第47章 攻略 席间觥筹交错,三言两语定下了卖地的大计。 周世显,孙传庭与十来个秦军将领便商量起来,这个地该如何卖,卖哪里的地,关中哪里有地可卖? 关中之地千百年来,早已被豪门世家垄断,想从关中豪强手中弄走土地,只怕立刻就会大乱。 不只是关中豪强,大明人,乃至华夏人将土地,田亩看的比天还大,土地就是华夏人的命根子。 农业文明嘛,土地田亩是根本,古来如此。 这个地该怎么卖,孙传庭还一头雾水。 周世显微微一笑,他早有准备,拿出了一张简陋的军事地图。 这地图是手绘的,却十分工整,图上沿黄河两岸到京畿,河南,再到淮河,长江……主要城市的地理位置一览无遗。 测绘专业,手绘地图这是军校生的基本功。 厅内,鸦雀无声。 良久,孙传庭才吃惊道:“这舆图从何而来?” 大明舆图可是军国重器,这年代要绘制一张全国地图有多难,况且也不可能做到这般精确。 他看着这张图,眼中奇光闪烁,麾下将官早已目瞪口呆。 周世显笑了笑:“临摹的,临摹的。” 秦军众将仍是半信半疑,瞧着这位周大人,觉得不可思议,这位横空出世的周大人每次拿出点什么,都能让人惊掉下巴。 国将亡必出妖孽,这就是个妖孽呀! 秦军众将看着周世显,就像看着一头怪兽。 周世显无奈摊手,一个不小心又吓到人了,地图不重要,重要的是卖地,卖地…… 他手指在地图上先找到了潼关,沿着潼关向东画了一条线,出潼关一直向东延伸着。 “这里!”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奇光,轻道:“出潼关取郑州府,郑州府多的是无主田亩。” 这是他苦苦思索想出来的良策,出潼关,取郑州之地! 郑州府这三个字说出来,从孙传庭以下秦军将领纷纷色变,又要出潼关么,疯了,这一定是疯了。 厅内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一提到出潼关,秦军上下便没了底气,关中子弟是真的在河南被打怕了,半步也不愿迈出潼关。 如今,李自成,大顺朝更是定都洛阳,洛阳到开封不过三百里……这不是虎口里拔牙么? “哧溜。” 周世显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眼帘微闭,不再多说半句。 如今天下大势,李自成的顺朝定都洛阳之后,大顺军处于绝对的进攻态势,可不一世。 各地明军处于绝对的劣势,潼关明军更是只敢龟缩不出,处于绝对的守势,这样下去可不行。 所谓战略,打的就是个主动权。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战场主动权拿回来! 若是不在短期内夺回主动权,一两年后,这个仗还怎么打? 郑州府这个位置太关键了,距潼关两百里,距如今的大顺都城洛阳不过三百里,正卡在潼关与洛阳之间最要命的位置! 如今的郑州,还只有少量顺军驻扎,若是时间拖得久了,被顺军在郑州站稳了脚跟,开始屯田练兵,修建了坚固的城防工事。 那后果不敢想象! 等于是将潼关秦军东进的大门,彻底堵上了。 丢了郑州,秦军别想再出潼关半步! 死寂中,良久。 厅内才响起孙传庭,有些苍老的声音:“都下去吧。” 十余个作陪的秦军将领欲言又止,纷纷起身告退。 不多时,厅内只余下周世显,孙传庭父女。 孙传庭沉默良久,才徐徐道:“卖地是假,出潼关是真?” 周世显洒脱道:“也卖地,也出潼关。” 孙传庭瞧着他,一脸疑惑,他是真的弄不懂了。 周世显假作多喝了几杯,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他一点一点的想要理清头绪。 “督师明见,闯贼建都洛阳,日子不长,眼下正在大肆封赏百官,无暇东顾,郑州如今是兵力空虚……” 孙传庭想了想,点点头:“嗯。” 他也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徐徐道:“眼下,确是如此。” 周世显又徐徐道:“闯贼刚刚在潼关吃了败仗,短时间,也未必见得倾巢而来。” 这句话,将孙传庭点醒了,愣住了。 所谓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一刹那,孙传庭心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 “对呀!” 他心中豁然开朗,他孙某人在河南吃了败仗,李自成又何尝不是在潼关伤亡惨重,连老营精兵都伤亡了七八千。 他孙某人怕了,李自成又何尝不怕?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睿智,声音不轻不重,却如魔音灌耳:“如今呐,咱们和闯贼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一句话,让孙传庭虎躯一震。 “啪!” 孙督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此言有理,正是他娘的麻杆打狼……两头怕!” 这话虽然俏皮,粗鄙,可是却大有道理,简直太有道理了。 看着孙传庭眼中亮起的辉光,周世显微微一笑,孙传庭本就是才华横溢的帅才,这么一点拨……这事就成了。 果然,孙传庭眼中露出决然之色,喝道:“就依了贤侄,出潼关,打郑州府!” 周世显笑了笑:“是卖地,卖地。” 这下子,孙传庭是真的弄不懂了。 “哧溜。” 周世显又抿了一口水酒,微微一笑,清澈的眼中透出一丝犀利,向着东边看去,他仿佛瞧见了沐猴而冠的李自成,正在洛阳城里开怀大笑。 建都洛阳,李自成真是打的好算盘! 洛阳是个什么地方,中原重镇,兵家必争之地。从洛阳向北渡过黄河,可直取京畿,京城无险可守。 从洛阳出兵向西,则死死压着关中,让关中明军动弹不得。 李自成这是学永乐大帝,来了个天子守国门! 周世显不由得冷笑连连,想学永乐大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瞧着倒像是癞蛤蟆吃天,好大口气,也不怕将自己撑死了。 凭着小爷多出几百年的见识,一年内不把李自成逐出河南,小爷的名字便倒过来写! “督师。” 酒过三巡,周世显压低了声音,侃侃而谈:“卖地,得有章程……” ------------ 第48章 密谋 这个卖地的章程怎么定,周世显接着几分酒意,笑了笑:“既然要卖地,那自然应该是……先将地盘打下来。” 孙传庭点点头,出兵郑州府的事,就这么定了! 周世显又笑了笑:“出兵之事既是下官提出来的,下官所部责无旁贷,理应冲锋在前。” “哦?” 孙传庭想了想,凤威营要冲锋在前么? “准!” 凤威营的战斗力,他是见识过的,如今郑州府兵力空虚,出潼关长驱直入,一举拿下也未可知。 不过……孙传庭面露羞愧之色,他的火箭车,大炮,弹药,大量马匹都在几个月前的大战中扔掉了,当了一回运输大队长。 如今秦军是穷的叮当响,别说出兵打仗,就是士卒的兵器都凑不齐。 朝廷是指望不上了,兵部的家底早就掏空了。 潼关倒是有兵仗所,有经验丰富的工匠,可打造兵器也需要时间,需要用大量银子去填这个大坑。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原地,没钱。 如何破局,这些天孙传庭彻夜难眠,可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凤威营是眼下潼关里,唯一满员齐装的,可凤威营满打满算两千多人,就算打下了郑州府也守不住。 孙传庭正为难时,周世显忽道:“督师,这事还得关中大户帮忙。” 孙传庭更为难了,他的秦军本就是关东豪强出钱建立的,这刚打了败仗,再伸手向关东大户要钱……他就算能拉的下这个脸,估摸着也要不出多少银子。 周世显笑道:“督师,商人逐利,何不以利驱之,下官这几日正在琢磨着,拉上众位关中大户,秦王殿下,咱们成立一家……公司。” 孙传庭这下子,彻底麻了,讷讷道:“公司?” 周世显笑道:“正是!” 公司是个什么东西,孙传庭亮眼一抹黑,他是真不懂。 他狐疑道:“何为公司?” 周世显便侃侃而谈,公司也并非西洋人的专利,这事儿,咱们老祖宗在上千年前,早就说的很透彻了。 “督师明见,公司者,公家的公,布政使司的司。” 一句话,便将孙传庭说的频频点头:“哦!” 督师大人好似明白了,又好似什么也不明白。” 周世显又道:“子曰,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 “庄子曰,积弊而为高,合小而为大,合并而为公之道,是谓公司。” 这样的一番解释,倒也别有一番特色。 孙传庭点点头:“哦……” 长夜漫漫,周世显索性说的更明白一些。 公司是什么,就是公家朝廷做不过来的生意,就鼓励大家来做,但以个体商人的形式做,又很难做大,也很难规范。 早在上千年前,咱华夏的老祖宗就提出过的概念,由很多人组成一个民间组织,共同经营一个事业,一起赚钱,这就是公司。 孙传庭终于明白了,点点头:“哦!” 孙怡人也在一旁,频频点头:“就是凑份子,搭伙做生意呗!” 这样一番解释,便通俗了许多。 周世显设想中,咱大明的公司与西洋人的公司有本质不同,比西洋人冷冰冰的公司文化,多了点家国情怀。 自然,这也是大明的人文特色所决定的。 周世显定下的公司章程,比较直观的大概有两点,其一,公司要服从政治团体,政治团体规范且保护公司。 其二,政治团体是有军事、外交、律法能力的,其中的差异大概就是地方总督与商队老板之间的差异。 搞公司这玩意,周世显没干过,可是见过呀! 有个公司,你可以雇人做事,雇人管理,雇人算账,自己想拼搏就拼搏,想休息就休息,而我会授予你们经营的权力,并且保护你们经营的权力。 最后,周世显敲了敲桌子:“就得成立公司!” 孙传庭吓的一哆嗦,他眼皮直跳,瞧着风神如玉的周世显,一时间竟然手脚冰凉,麻了。 他一个天下兵马督师,领着一帮关中富商,成立这么一家公司,一边攻城略地,一边卖地,这不是挖朝廷墙角么? 这和谋反作乱有什么区别? 他是大明的忠臣孝子,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会干。 周世显也没当回事,笑道:“让秦王殿下当大股东,皇上当董事长……东家,不就行了?” “啊?” 孙督师觉得脑袋瓜子,有点不够用了,秦王有钱是不假,可是让皇上当这个所谓公司的东家,他琢磨了半天。 乍一听,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再一想……他觉得这事,好像没什么不行啊。 周世显不怕崇祯爷不答应,崇祯爷也穷的当裤子了,但凡能弄到银子,他巴不得当这个董事长,不……东家。 孙传庭琢磨了好半天,才犹豫着点了点头:“行!” 他看着周世显,觉得头发发麻,他是进士出身,自诩学识渊博,天下无双,可他觉得周世显这个人太可怕了! 他觉得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像是个不通文墨的三岁孩子……啥也不是! “呵。” 周世显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夜了,如此便不叨扰督师了,下官告辞。” 孙传庭点点头,有些失神,今天接收到的讯息太多了,好多都是一知半解,他得好好消化消化。 督师大营中,他喃喃自语:“商人逐利,何不以利驱之?” 琢磨着这句话,孙传庭一脸茫然:“是祖制错了?” 一窍通,百窍通,孙传庭觉得他快想明白了,大明的制度是重儒学,打压商贾。 何止大明,千百年来中原王朝都是如此,文人墨客最瞧不上的,便是一身铜臭的商人。 “可是……” 可是大明又离不开商人,尤其到了这亡国末日,更是指望着商人出钱,出力,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想着,想着,孙传庭觉得茅塞顿开,似乎有一扇大门向着他敞开了,这是一扇金光灿灿的大门,门后头,是一条黄金铺成的通天大道。 “这个周世显,这个周世显。” 孙督师有些坐立不安,此人多智近乎妖,又有皇家背景,有陛下赏识……可与之为伍,万万不可与之为敌。 他回头看了看女儿,女儿正支着下巴打瞌睡。 “哼!” 孙传庭有些不悦,发出一声冷哼。 孙怡人被惊醒,讷讷道:“爹爹,有事?” 孙督师看着天真烂漫的宝贝女儿,低低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想想法子早些嫁过去。” ------------ 第49章 关中三李 孙怡人傻傻答应了:“哦。” 孙传庭有些发急,公主还小,身子都还没长开呢,周世显身边正缺一个枕边人,都这时候了,他也顾不上名分。 可女儿也是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明白。 “你呀!” 孙传庭也是干着急,他夫人又去世的早,这事只能让续弦的夫人帮着想想办法,开导开导。 他清了清嗓子,冷道:“怡儿,你可有日子没回家了。” 孙怡人吓的吐了吐小舌头,忙道:“哦,女儿明日便回。” “多陪陪你姨娘。” “哦。” 堂堂大明督师只能出此下策,他也是没办法。 三日后,潼关,督师大营。 孙传庭下令在督师府举行晚宴,名义上,这是一次无关公事的私人晚宴,帖子送到几家关中豪强府上,这几位豪强也不敢推拒。 关中之地,豪强由来已久,从汉高祖刘邦起,在这片土地上,关中豪强就是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 甚至可以决定天下归属! 得关中者得天下,在当时并非一句空话。 门阀世家,这是华夏历史上绕不过去的一个坎,曾强横一时的关陇门阀根据地便是长安。 遥想当年……谁离开了长安,谁的皇帝就别想干了。 不论历史怎么写,门阀都曾经是华夏大地上绝对的主宰,功过也好,是非也罢,门阀势力都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精英阶层。 直到唐朝末年黄巢造反,关陇门阀被连根拔起,通通扔进了黄河,从此一蹶不振。 黄巢是什么人,读书人。 黄巢为何要起兵作乱,因为他屡次参加科举,都被根深蒂固的门阀裙带关系,阻挡在了官绅阶层的大门之外。 关陇门阀灭亡之后发生了什么? 五代十国,华夏大地进入最黑暗的时代。 当门阀完了,这片土地也就完了。 功过也罢,是非也罢,关陇门阀支持下的李唐,确实创造了一个盛世,一个后世难以超越的盛世! 门阀,门阀…… 门阀之恶,罄竹难书,可是将门阀杀尽了,灭种了又如何呢,迎来的不是太平盛世,而是外族入侵,甚至于亡国灭种。 门阀中有吃里扒外的,也有忠贞不贰的。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这是一个轮回,周世显一声长叹,除了与门阀合作,他没有别的选择,大势不可阻挡,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时代已经来临。 三百年,三百年呀! 正是从明末开始,盎格鲁撒克逊人从欧洲弹丸之地,建立起了庞大的舰队,征服了南美,中美,北美,澳洲…… 正是这三百年,欧洲三流的沙俄崛起,将领土向北扩展到北极圈,向南扩展到兴安岭,蒙古。 再看看同时间的满清在做什么,满清在忙着给女人裹小脚,文字狱,在搞九子夺嫡! 急,周世显如何不急? 这一晚,潼关督师大营里宾客云集。 今晚宴请的是关中三大世家,大名鼎鼎的关中三李。 关中三李是什么人,读书人,家中都出过几任侍郎,尚书的。 有明一朝,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商,时间久了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这便是明末的门阀世家。 三李的家主也都是硬着头皮来的,怀中都揣着或多或少的银票,督师请客那就是又缺银子了。 这些年关中各家与孙督师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 大家伙谁都明白,若是被闯贼进入关中,都得死! 可也架不住这位督师大人三天两头要银子,刮地皮,时间久了这几位关中豪强也有些扛不住。 眼看着孙督师这条船,可就要沉了。 可是没办法,在这条大船沉下去之前,关中人还得咬牙挺着,出钱,出量,出子弟兵。 孙督师请客一向节俭,平时也不过四菜一汤,这回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摆了满桌子的好酒好菜。 孙传庭换下了军服,换上了绫罗绸缎,带着周世显和一众心腹将领,笑吟吟的迎了出来。 “诸位东家,久违了。” 众关中豪强忙抱拳还礼:“参见督师。” 喧闹中,宾主尽欢。 “请。” “好说,好说。” 不久,应门外传来一声高唱:“秦王殿下到!” 孙传庭神色一整,领着众人整理衣衫迎了出去,名义上,这位大明秦王地位尊崇,该有的礼数不能缺。 不久便瞧见一个身形高瘦的青年,穿着明黄色蟒袍,缓缓走来。 “臣孙传庭,参见殿下。” 孙传庭带领众人做势要拜下去,却被秦王快走进步,托住了双臂,这礼数都是虚的。 大明末代秦王,朱存极! 孙传庭顺势起身,轻道:“世显,还不参见殿下?” 周世显走上前,笑吟吟的行了一礼:“下官周世显,参见秦王殿下。” 蟒袍青年赶忙将他扶住,看着他,年轻的脸上露出笑容:“都是姻亲,不必如此,小王久仰大名,久仰了。” 这话不假,周世显是大明驸马,和这位秦王本就是姻亲,自然要亲近一些,这便是裙带。 瞧着这位秦王,可真不像是一头猪,最少没有猪的身材,看上去高高瘦瘦的,人也和气谦逊。 本来嘛,这位秦王是崇祯十四年才封的,还来不及作恶。 “殿下,请。” “请。” 众人将秦王迎进了官厅,分宾主落座。 秦王自然要坐在上首,孙传庭,周世显分坐两旁,再下头是关中三李这一代的家主。 客人到齐了,孙传庭轻道:“传膳!” 亲兵将各色菜肴送了进来,又退了出去,将营门紧闭,儿臂粗的红烛亮起,将官厅映照的纤毫毕现。 喝酒,吃菜。 三李家主,与秦王,孙,周几人凑在一起,谈笑风生,都是读书人,总不能刚开宴便谈些铜臭阿堵物。 几杯酒下肚,可就天南海北的聊起来了。 大谈西域经商的降温,应该如何避开风沙,如何隔离传染病,如何对付老鼠…… 晚宴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孙传庭命人送上香茗,还是崇祯爷赐给他的上好龙井。此时关中三李,连秦王殿下都喝的有点高了,酒后真言,这话题可就越来越不对味了。 ------------ 第50章 皇家商号 酒过三巡,茶余饭后,这才是谈正事的时候。 千百年了,这酒桌文化无不是如此。 喝高了,关中三李斯文扫地,拍着桌子痛骂闯贼,关中三李也好,秦王也罢,对闯贼自然是恨到骨子里了,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骂完了闯贼,又骂建虏,骂了个脸红脖子粗。 秦人忠厚,心里藏不住事。 瞧着三李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喝大了,孙传庭与周世显交换个眼色,趁机提出成立公司。 厅中安静下来,静谧无声。 良久,秦王才犹豫道:“这公司是怎么个章程?” 到底是年轻人,太单纯,还摸不透督师大人的套路,反观三李则早有准备,督师这话有话啊,就是……要钱呗。 三位家主赶忙从袖子里掏银票,孙传庭这条船虽然破了点,可也别无选择,只能修修补补凑合下去。 “在下出三万两。” “我出五万两。” “八万两!” 三李坐拥关中之地,家中田亩无数,还京营盐,铁,茶,马生意,家底殷实的很呢。 瞧着三李拿出十六万两银票,规规矩矩的摆在面前,孙传庭笑而不语,一副斯文儒雅的做派。 他朝着周世显使了个眼色。 “咳。” 周世显掩着嘴,发出一声轻咳,徐徐道:“众位怕是误会了,这不是银子的事儿。” 三李赶忙赔笑:“我等明白,明白。” 不是银子的事儿,这话说出来有人信么? 周世显一时无语,这三位是被孙督师伸手要钱,要怕了呀,公司这么新鲜的事物,想让这三位接受也挺不容易。 “得咧!” 周世显索性也不愿意解释,笑道:“如此,这十六万两银子,就算是三位的股本了。” “来人,笔墨伺候!” 亲兵送来笔墨纸砚,还有早就准备好的公司章程,上头盖着孙传庭的督师大印,还有林林总总的各种条陈。 周世显笑道:“三位家主可听好了,咱们这个公司呢,一百两银子算一股,各位入了股就是股东,日后就得按照公司的规矩来。” “啊?” 三李瞧着他,再看看公司章程上鲜红的督师大印,傻眼了。 这三位嘴角直抽,捐点银子还得签字画押么,三位家主很想问……不入股行么? “哼!” 孙传庭在一旁,发出一声不悦冷哼,猛然间,外头响起亲兵调动的嘈杂脚步声,虽说没有五百刀斧手也差不离。 三李一哆嗦,忙道:“是,是,全凭督师定夺。” 周世显满意的笑了,当即连蒙带骗加上恐吓,请三位家主签字画押按了手印,才微微一笑。 “收起来。” 命人将入股的字据收好。 关中三李苦着脸,嘴角直抽又无可奈何,总觉得像是上了一条贼船,都签字画押了还能是什么好事? 倒是秦王一脸好奇,将公司章程拿过去,细细揣摩起来,他是秦王千岁,五百刀斧手可不能用在他身上。 秦王终究是年轻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强,一边翻看章程一边思索着。 “公司……” 这章程上每一个字都认识,可就是连在一起,又不认识了。 周世显在一旁,忙道:“殿下明见,这公司,皇上也入了股的。” “啊?” 秦王一呆,忙道:“入,入。” 他赶忙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大咧咧道:“本王出一百万两。” 周世显接过银票,应了一声:“好嘞!” 这是个雏儿,好糊弄。 孙传庭眼中露出喜色,这一转眼的功夫,一百一十六万两银子的股本就算凑齐了,虽说过程不太光彩,坑蒙拐骗的。 不重要,不重要。 人嘛,对未知事物总是心存恐惧,人性如此。 孙督师笑的合不拢嘴:“喝茶,喝茶。” 三李赶忙端起茶盏,这茶喝着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周世显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这公司么,周某也是要入股的,周某就出资……两千精兵,保证公司的财产安全。” 他笑了笑,道:“诸位觉得如何?” 三李哪敢得罪他,忙道:“周大人随意定夺。” 这年月有枪就是草头王,他手里有枪,有兵,不行也得行。 周世显便当着众人的面,也签字画押拿了股份,他也真不贪心,没多要,只分了一万股,折合现银一百万两。 这叫干股,和秦王的占股一样多。 “呼。” 吹干了契约上的墨迹,周世显不由得心中雀跃,这可是原始股,老婆本呀,好大一笔财富! 孙传庭同样入了一万股,他出了一万兵,也拿了一万干股。 周世显扒拉着手指头,自顾自的数着,再给崇祯爷两万干股,皇后一千股,骆养性骆大人一千股…… 对了,还得给公主三千股。 将股权分配好了,周世显又笑道,“那咱们先定个公司的名字?” 三李点头如捣蒜:“请大人定夺。” 周世显早有准备,徐徐道:“就叫大明皇家商号吧。” 三李呆了呆,这名字可真够霸气的,皇商么? 听到这公司的名字,一旁秦王裂开嘴,乐了:“好!” 督师大营里,响起他一个人的掌声,三李看了看他,就像是看着地主家的傻儿子…… 如此,在周世显的策划下,三天内,就在潼关督师大营的一角,大明皇家商号悄然成立,开始招收书记官,帮闲。 如今入股的这几位,这都是原始股东,外人再想加入进来可就难了,得拿真金白银当股本,还得交纳高额的入团费。 周世显定下的入团费,是十万两白银。 这一下子,便将不少实力不足的商贾挡在门外,不过眼瞧着这皇家商号,越来越火爆,还是不少大富商老老实实交了这笔入团费。 这都是日后的事了。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初。 关中第一场大雪如约而来,周世显率凤威营秘密出关,攻略郑州,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把郑州打下来! 雪夜,鹅毛大雪沸沸扬扬的落下。 周世显没走潼关正面,他冒着风雪走十二连城,可是从十二连城到郑州,中间还隔着一条黄河天险。 怎么看这条路都走不通。 自然大顺军对沿线的防范十分松懈,除了将渡船统统收走了,只派了少量士卒把守着几个主要的渡口。 深夜,周世显所部在山中停了下来,秘密隐藏着。 他没打算从渡口过河,他在等,等黄河结冰。 ------------ 第51章 潜行 兵贵神速,更讲究出其不意。 为免惊动郑州府守军,周世显没走任何一个渡口,而是率部在山中隐藏,就等着黄河结冰呢。 如今是小冰河末期,十二月的天气冰冷刺骨。 深夜,山中背风处。 鹅毛大雪沸沸扬扬的落下,黄河两岸在短短半天时间里,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凤威营两千一百多人,藏匿于山中,进入完全静默的状态。 “呼。” 山中冰寒刺骨,滴水成冰。 周世显穿着厚厚的棉甲,外面罩了一件白袍,用一块棉布擦拭着怀中葡萄牙造火绳枪。 他身旁全都是裹着白袍的部下。 为了达成攻击的突然性,从周世显以下,全营保持着绝对的静默,并没有生火,而是默默忍受着刺骨寒意。 明哨,暗哨都安排好了,明哨上了树,斜斜靠在树干上,暗哨则趴在雪窝子里,从远处看是发现不了的。 “呵!” 往僵硬的手指哈着热气,周世显抬头看了看天,这小冰河末期的气温,比后世全球暖化的时代,低了大约五到十度! 又是一个难熬的冬天,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这样的天气出兵打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凤威营可以忍受这样的煎熬,孙传庭的秦军就不行,估摸着,李自成的大顺军也不行! 凤威营士卒作战意志顽强,单兵素养极高,这便是周世显,敢于雪夜出兵奇袭郑州府的底气。 冰天雪地中,渐渐沉寂下去,直到黑暗中响起一声低喝。 “换岗。” 轮替的明暗哨撤了回来,半个时辰一岗,时间太久了是真的扛不住,这鬼天气实在太冷。 棚长,伍长忙起身迎上:“来,擦点猪油。” “活动活动。” 周世显对部下呵护的很好,出发前购买了大量猪油,擦在手上,脸上,枪上,防冻效果极好。 士卒身上的棉甲都是加厚,加料的,保暖效果也好。 “呼。” 又是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漫天大雪掩盖了一切痕迹。 一夜过后,昨天还缓缓流淌的黄河,凝结成了厚厚的冰层,让人惊叹于大自然的威力。 深山,密林中。 静谧中,响起周世显低沉的声音:“起了!” 刹那间,一个个雪窝子里,披着白袍的士卒纷纷爬起,拍打着身上的积雪,一匹匹战马,驮马被驱策着站了起来,打着响鼻。 “抓紧,吃东西。” 草草填饱肚子,召集棚长以上官阶的,召开军议。 所谓孤军深入,奇袭也好,闪击也罢,说起来威风凛凛的,可做起来太不容易了,走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一张简陋的地图展开,周世显盘膝坐在雪地上,周围是几十张年轻的脸,正热切的看着他。 一双双灼热,崇拜的眼睛,让周世显的心火热起来,他低低道:“现在军议。” “半个时辰后全营渡河,照顾好马,这当口马比人金贵。” 从周世显口中,说出一声声低喝:“对表。” 凤威营是他的基本部队,在装备上是极为奢侈的,棚长以上军官都配备了怀表,一人双马,甚至还有千里镜。 这些精心栽培的下级军官,是凤威营战斗力的源泉。 怀表,千里镜这些洋玩意,在西安城里也不算新鲜,大多是传教士从欧洲带来的,价值不菲。 短暂的军议后,天蒙蒙亮,密林中骚动起来。 在外行军打仗,侦骑是必不可少的,想要提前发现敌情,在这没有卫星,没有侦察机的时代,侦查骑兵可太重要了,少说也得放二十里。 这一仗事关重大,前锋侦骑由李迁这个辽军夜不收亲自带队。 这样的冰天雪地,他这个辽军精锐侦查骑兵,可再熟悉不过了……他亲自设计了一种防滑马掌。 这种马掌以精铁打造,带着长长的倒刺,裹在马蹄子上可以防滑,在辽军中十分常见。 如今天蒙蒙亮,黄河已经彻底冻上了,周世显叮嘱道:“一切小心,遇敌后不必纠缠,不可恋战。” 李迁露出爽快笑意,点点头:“知道了。” 他领着三十余名侦查骑兵翻身上马,低喝道:“侦骑,出!” 三十余侦查骑兵,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的豪华配置,穿戴,军械,吃喝都是最好的。 “驾!” 李迁亲率侦查骑兵,呼喝着从林中奔出,马蹄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中,竟如履平地。 周世显,颜继祖两人不由得赞叹,果真是术业有专攻,当年辽军夜不收中的精锐,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是精锐中的精锐。 从这小小的防滑马掌,便可明白一个道理,战争绝非儿戏,而是由一个个微小的细节组成的。 瞧着李迁等侦骑,成了一个个小小黑点,消失在白茫茫雪地中。 周世显低低道:“全营,出!” 全营两千余众翻身上马,从林中缓缓走出,排着长长的纵队,快速渡过了冰封千里的黄河。 两天后,距郑州府十里。 凤威营在冰天雪地中,秘密行军的速度是每天七十里,这个速度是十分惊人的。 郑州府已近在眼前! 在这种环境下,李迁如鱼得水,他领着侦骑在前方开路,巧妙的带领全营,避开了几个驻扎着顺军的镇子。 两天,凤威营出现在郑州府近郊,而守军竟毫无察觉! 躲在一片密林中,周世显举起单筒望远镜,放眼望去,这座府城四面的城墙早已残缺不全,露出几个巨大的豁口。 郑州府是咽喉要地,崇祯年间也不知打了多少仗,早已残破不堪。 从城墙的豁口往里面看,临近城墙的房屋,商铺也大多被毁去,留下满街的残砖断瓦。 这些大豁口是谁凿的? 早些年大顺军自己凿的,俗称“铲城”。 陕西乱兵向来如此,每到一地,便劫掠一空,各处城墙也尽数毁去,免得官兵再次占据,他们下次来了不利于攻打。 没有了城墙保护,苦的是城内百姓。 这年月土匪,山大王多如牛毛,能抢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城里除了老弱病残,能走的都走了,富户大多举家逃亡,穷苦百姓为了混口饭吃,大部分加入流寇的军队。大顺军就是用这种残忍的方法,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终滚成了百万大军。 ------------ 第52章 闪击郑州府 雪夜,郑州府西郊,十里。 白雪覆盖的密林中,周世显爬到了一棵树上,背靠着粗大的树干,用千里镜细细观察。 如今流寇摇身一变,成了大顺朝的官兵,顺军也怕偷袭。 能覆灭大明的大顺军,自然不是傻子,还很狡猾,大顺军里的精兵也不可小视,都是在常年战争中幸存的兵油子。 能在残酷的战争中幸存,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如今顺军霸占了郑州府,早已经把城外遮挡视线的林子,房舍都铲平了,到处一片光秃秃的。 这一大片开阔地……前头还有壕沟,护城河,吊桥,瞧着这架势,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更要命的是城门楼上方,还能瞧见顺军驻守,还有……大炮。 郑州府是大城,城防大炮比潼关还多,城门楼两侧各有四门大将军炮,黑洞洞的炮口朝西,锁死了通往城内的官道。 跳下树杈,周世显拍了拍手,看了看颜继祖。 不远处,颜继祖带着十来个士卒,正在往身上绑绳子,十来个士卒都是全副武装,腰间别着破甲短刀,腿上挂着短铳,手中还提着一把……飞爪。 周世显快步走过去,轻道:“能行?” 颜继祖拍了拍腰间肋差,自信的笑了:“爬城墙,可比扒船跳帮容易的多,您就瞧好吧!” 他是干嘛的,东海海匪! 东海海匪最擅长扒船,跳帮,接舷战,从三岁起刚学会走路,他第一件玩具就是……飞爪! 瞧着颜继祖很专业,很麻利的样子,周世显点点头,在明末混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 他这两个左膀右臂,一个精通野外侦查,一身的本事都在马上,另一个是特种作战的专家,这都是人才,人才啊。 “行!” 周世显拍拍颜继祖,笑了笑:“都指望你了。” 入夜,凛冽的西北风刮了起来。 刺骨的冰寒中,郑州府一片死寂,宛如鬼蜮。 城门楼上,一个个轮岗的顺军士卒咒骂着,铐着火,将肥腻流油的烤肉往嘴里塞。 没人注意到城外西北角,黑暗中有十来个精壮的汉子,猫着腰从密林中蹿了出去。 这些人都披着雪白的披风,在白雪覆盖的土地上快速穿行。 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颜继祖带人朝着城门楼摸去,大冷的天,手心里却不停的冒汗。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漫长而又窒息。 然而周世显的担心是多余的,颜继祖是什么人,大海盗头子,杀人越货的贼祖宗! 一个时辰后,城门楼上响起一阵密集的手铳声,还夹杂着几声短促的惨叫,紧接着,又瞧见火头一闪,城墙上不知什么东西烧着了,风助火势,一眨眼便火光冲天。 这火光,给凤威营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轰!” 吊桥落下,进入府城的通道打开了。 “锵!” 周世显大笑,猛的拔刀而起,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冲!” 刹那间,全营翻身上马。 夜色下,两千骑潮水般从密林中涌出,向着郑州府发起冲锋。他们披着雪白的外袍,夜里奔驰在雪地上,便如同地府里爬出来的修罗,杀气腾腾。 “希律律!” 战马嘶鸣,铁蹄狂舞。 周世显花费重金,用银子砸出来的全军驮马化近代部队,在这一刻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大战起,周世显热血上头,挥舞着战刀,仗着胯下战马的素质好,第一个便冲了出去。然而……很快便被部下们追了上来,他想冲锋在前不假,可主帅上阵冲锋只是个姿态,总不能真的让主帅冲第一个。 “护着大人!” “希律律!” 亲兵死死将周世显护住,大批轻骑越过了他,倾巢而去。 十里,对骑兵来说不过是一眨眼,转瞬即逝。 马蹄声轰鸣,大地在震颤,两千余骑全力冲起来,如排山倒海一般,这一刻周世显一手打造的凤威营,对郑州顺军形成了……降维打击! 这不是一个层级的战斗。 两千轻骑从郑州西郊滚滚而出,在颜继祖等人接应下通过了吊桥,如狂风刮过一般席卷而去! 顷刻间,郑州府大乱! 顺军在郑州府是驻了兵的,精兵三千,杂兵五千,总计八千人马可也不算少了,用来守城本来是足够的。 可凤威营来的太快了,冲的太凶了。 凤威营入城便沿着宽阔的街道,长驱直入,将进攻打的好似水银泻地,在极短的时间里,给守军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可怕的混乱。 一边沿街疯狂砍杀,一边将火把乱扔。 夜幕下,郑州府火光冲天,如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周世显率凤威营一路沿街砍杀,哪里人多往哪里杀,成群结队的轻骑在城中穿行。 快,太快了! 大批顺军睡梦中被惊醒,从温暖的被褥里爬起来,抓起刀枪从营房中涌出,好些人还睡意朦胧。 “希律律!” “砰,砰,砰!” 可怕的战马嘶鸣声,在耳边回荡,还夹杂着一声声清脆的火枪鸣叫,人喊,马嘶,彻底乱了。 “快,快!” 一些睡梦中惊醒的顺军将官,冲进街道两旁的营房,将一个个顺军士卒喊起来,试图将散乱的兵力集结起来。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士卒还没有集结起来,便被冲散了,被扔进来的火把烧的哇哇乱叫。 等到凤威营轻骑杀到知府衙门,一切都结束了。 知府衙门的护兵,比看守城门的杂兵看起来精锐不少,在将官喝骂下抄起刀盾火枪,乱糟糟的沿街布防。 “希律律!” 可是凤威营来的太快了,骑兵进了城,冲起来又如何阻挡? 瞧见夜色中骑兵高速袭来,连人带马足足半吨的重量,如离弦之箭,如索命修罗,人力如何能阻挡。 顺军慌乱,犯下了天底下所有的火枪轻步兵,都会犯下的大错,不等将官下令便胡乱开火。 “砰,砰!” 几声杂乱的火铳鸣响,一阵硝烟升起,骑兵从硝烟中疾驰而出,雪夜中马刀闪闪发亮。 “轰,轰!” 铁骑撞翻了前头的顺军,如碾碎一根稻谷,后续骑兵挥舞着雪亮战刀,滚滚而来,便碾压了过去。 顷刻间顺军精兵溃败,前头的还在抵抗,后头的撒腿狂奔。 跑,人又如何跑的过马? 战刀挥舞,人头滚滚,顺军大势已去,全城兵马在一个时辰纷纷溃散,只余一些骁勇的亡命之徒仍在奋力搏杀。 在这样一个时代,城门已破,轻骑入城,这个仗也就打不下去了,剩下的只是一面倒的屠杀。 抵抗持续了不久,八千顺军大崩盘,有组织的抵抗被击溃之后,演变成了一场大溃败。 ------------ 第53章 大捷 城已破,大势已去。 西城还在激战,东城的顺军已经疯狂逃走,有马的将领,睡梦中被惊醒的顺朝官员们,一个个翻身上马,扔下了妻儿老小,头也不回的逃出城。 没马的连滚带爬,连棉衣也顾不上穿,一头扎进了冰天雪地,这些人跑出去不远便渐渐倒下,死在天寒地动的荒野之间。 不远处,成群的野狗随之出现,通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 一时间,兵败如山倒。 混乱如瘟疫一般在郑州府蔓延。 人力有时穷尽,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便是如此了,城破,人亡,抵抗只是徒劳的。 战至天亮,凤威营基本攻占了全城,肃清了顺军有组织的抵抗,只有小部分据点,还有零星的战斗发生。此时的郑州府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城西,最大的客栈,同庆楼。 周世显将这里作为临时指挥所,指点江山,不时有传令兵进进出出的,将命令带给前线作战部队。 “报,东门已克!” “粮库,银库已克,完好无损。” 这场仗打的爽脆漂亮,大顺军连银子也不及带走,粮食也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重兵看守。 “扑棱棱!” 不久,几只信鸽冲天而起,向着潼关方向飞去,信上只有两个字:“速援!” 孙传庭的一万秦军此时早已枕戈待旦,一接到消息便会大举来援,将郑州府重新归入大明版图。 “报!” 不多时轻骑来报,伪顺知府衙门里仍在抵抗,颜继祖的人已经死了好几个,一时竟然攻不进去。 周世显大怒,冷喝道:“炮哨,跟我走!” 一声令下,指挥所前移。 炮哨的青铜三磅炮太贵重,编制上由周世显直接指挥,没有他的命令谁也动不了。 天蒙蒙亮,郑州知府衙门。 周世显带着炮哨赶到时,颜继祖正在跳脚大骂,为了攻打这里,他手下的好手死了三个,还战死了十多个凤威营士卒。 颜继祖已经杀红了眼,疯了一般抄起刀盾,就要往里头冲,却被部下死死抱住。 他咆哮着,咒骂着。 军靴踩着积雪,周世显快步赶来,低喝道:“继祖!” “大人来了。” 周世显低低道:“把刀盾放下!” 颜继祖瞧见上官,冷静了一些,通红的眼珠子渐渐恢复了一丝理智。 周世显往前方看了看,衙门外东倒西歪的躺着几十具尸体,都是凤威营的兵,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 “直娘贼!” 颜继祖通红的眼中,闪烁着凶光,将钢牙咬的咯咯作响:“这伙闯贼死硬死硬的。” 能让颜继祖吃瘪,这是闯贼里的精兵。 打仗免不了死人,就算是一场大捷,也免不了要折损兵力,可是真瞧见了这样惨重的伤亡……仍是心中一阵阵抽搐。 周世显想了想,低低道:“这里的知府是谁?” “回大人的话,问过了,是伪顺参将陈德。” 周世显一愣,问道:“谁?” “大人,是陈永福的儿子陈德,假不了。” 周世显一时哑然,陈德是谁,河南总兵陈永福的长子,几个月前还是大明的河南总兵副将。 就是这对父子阵前倒戈,导致了孙传庭的秦军惨败。 此时知府衙门里头,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降了,陈德愿降,别打了。” 那声音里透着自信,大叫起来:“放兄弟一马,家父必有重谢!” 他老子陈永福,几个月前还是大明的河南总兵,如今摇身一变,已经是大顺朝的左将军,文水伯。 兵,匪本是一家。 这是明末本就是常态,放了这个陈德,陈永福就算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弄不好还能……将这股兵再策反,摇身一变又成了官兵。 崇祯年间的一个个大捷,就是如此这般炮制出来的。 衙门外,一阵死寂。 一双双眼睛眼巴巴的,落到了周世显身上。 颜继祖脸色憋的通红,低低道:“大人!” 周世显并未犹豫,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杀!” 一瞬间,凤威营将士松了口气,扬眉吐气,炮哨将四门三磅轻炮骨碌碌的推上来,开始装填。 衙门里头听见火炮推动的声音,开始慌了。 陈德扯着嗓子,嘶吼起来:“降了,陈某降了。” “杀俘不详,杀俘不详啊!” 杀俘不详,听到这四个字,周世显气急反笑,好一个杀俘不详,这是明末兵痞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这话是圣人们说,道德君子说的,也是明末兵痞的护身符。 一句杀俘不详,成了明末草头王之间的规矩,这是潜规则,正是这句话将好端端的大明,弄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兵匪一家,兵不如匪。 在陈德杀猪一般的嘶吼声中,周世显面无表情,将手轻轻一挥。 “嗵,嗵,嗵!” 火光一闪,硝烟升腾,四门野战步兵炮一起开火,在百步远的距离上抵近直射。 “轰,轰!” 坚固的衙门外墙,就像是豆腐一般被轰塌了,里头陈德的精锐家丁,被轰的鬼哭狼嚎。 “嗵,嗵!” 两轮炮击后,凤威营士卒涌了进去。 里头惨叫声连天,各自为战的陈德家丁虽然骁勇,此时早已无力反抗,一个个被刺死,捅翻。 一炷香后,里头安静了下来。 长街浴血,死寂中,骤然响起欢呼声。 “万胜!” “万胜,万胜!” 欢呼声中,周世显眼神一黯,他已心如铁石,在潼关关城上,下令朝着灾民开炮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已经死了。 不多时,陈德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披头散发,瞪着一双死鱼眼,死时的样子活像条死狗。 “啐!” 周世显不经意间,啐出一口唾沫,低低道:“传令下去,加紧清缴残敌,就地布防。” 凤威营上下士气大振。 “遵令!” 不多时,一队队士卒沿街而行,遇到残敌便将火炮拖出来一通猛轰,什么坚固的房舍,工事在炮火直射下都像是豆腐渣。 这种价值十分高昂,但是可以拖着到处跑的轻炮,此刻发挥出巨大的价值! 一天时间,凤威营阵斩了上千顺军残部,才控制住局面。 甚至连尸体也来不及处理便关闭城门,清扫战场,上城墙,抓紧时间休整,准备好了迎接大顺军可能发起的反攻。 踩着厚厚的积雪,周世显登上了东城墙,放眼望去,白雪覆盖的中原大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有人尸,也有马尸,多数都是冻死的。 “呵……啐。” 朝着城下吐了口唾沫,周世显不敢有丝毫怠慢,下令布防。 “骨碌碌!” 分派人手将城防大炮上了膛,黑洞洞炮口瞄准了东边,大顺军从洛阳方向赶来的官道。 两天后,郑州府。 周世显还是高估了顺军,预料中的反击并没有到来,冰天雪地,糟糕的天气让大顺军的反击化为泡影。 很明显,顺军此刻不具备反击的条件。 傍晚时分,孙传庭的一万亲兵出现在城西,大局已定! 入夜,天将将黑,郑州府西城门大开,一万援兵蜂拥入城,带来了大量军械补给,还有随军而来的两万民壮。 孙传庭骑在马上,在亲兵簇拥下进入城中,大战过后城内一片狼藉,大火已经熄灭,尸体却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凤威营正在组织清理,顺军的尸体堆成了山,一车一车的往外推。 “大捷,大捷呀!” 这一仗,算是把凤威营的威名打出来了,也把秦军上下震住了! 瞧着一车一车的顺军尸体,孙传庭有点麻了,口中喃喃自语:“这仗打的,这仗打的……嘿!” 他麾下一众秦军将领,也七嘴八舌的叫嚷着。 “这仗打的痛快!” ------------ 第54章 雪夜 伴随着秦军上下的惊叹,大军入城,连夜接管了郑州府。 深夜,知府衙门。 孙传庭带着秦军将领,走入衙门,瞧着被轰塌的砖墙,地上尚未擦洗的血迹,不由得暗自心惊。 周世显快步走出,笑着道:“督师来的可太及时了,督师一来,下官肩头的千钧重担可以交出去了。” 孙传庭畅快大笑,这位大明督师在河南决战中消磨的雄心壮志,正在一点点的恢复。战争便是如此,一个接一个的胜利,可以让懦夫变成勇士,可以千百倍的激发士气。 周世显微微一笑:“督师,请。” 两人并肩走入知府衙门,今夜无眠。 深夜,洛阳,紫微皇城。 定都洛阳,入主紫微城,李自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是不得不如此,再攻潼关他没这个勇气,过长江,打南京他没这个实力,南京虽说不经打,可长江天险他过不去。 大明闻名天下的水师可不是闹着玩的。 打又不好打,四处流窜又不愿意,想来想去他只好在中原之地安定下来,一面分封百官,大肆封赏,一面安抚着数量庞大的流民,开始了屯田养兵。 深夜,紫微城静谧如水。 外面是天寒地冻,寝宫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龙床上鼾声如雷,猛然间,李自成翻身坐起,发出一声惨叫。 “杀!” 龙床上侍寝的妃子瑟瑟发抖,惊恐的看着他,外头的侍女,太监,禁卫蜂拥而入,一阵慌乱。 好半天,李自成从噩梦中惊醒,摆起了皇帝的架子。 他摆了摆手,清了清嗓子:“朕安好,下去吧。” 慌乱后,紫微城安静下来。 李自成却再也无法入眠,这些日子他有点心烦,他那班部将以刘宗敏为首,进了洛阳才三天,这军纪就有些弹压不住了。 刘宗敏带头,一班骄兵悍将疯狂的抢大户,抢民女,抢财宝…… “唉。” 李自成叹了口气,罢了,都是跟随他打天下的老兄弟,也只能下旨训斥几句,也不好真的撕破脸。 如今天下未定,这个仗还得指望老兄弟们打。 坐在寝宫里,李自成突然右眼皮直跳,常年征战,流寇成性,让他对危险拥有敏锐的嗅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此时,外头响起嘈杂脚步声。 “启奏陛下,左将军,文水伯求见。” 李自成微一错愕,却还是轻道:“让他进来。” 终究是草莽之人,不太讲究礼法规矩,大半天在寝宫里召见朝臣将领,也是常有的事。 或许这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瞧了瞧龙床上被翻红浪,爱妃露出来的细胳膊嫩腿,这位大顺皇帝也没在意,女人嘛。 大顺君臣终究是一伙草莽,将女人视作衣物,穿过就扔,别说看上两眼,就是皇上臣子之间互相送女人,也是常有的事。 不多时,外头响起嘈杂脚步声。 “皇上,皇上啊!” 陈永福嚎啕大哭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李自成的腿。 “皇上,可要给下臣做主啊!” 这位文水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李自成哭愣了,心中便有几分不悦,大半夜这是嚎的哪门子丧啊。 不料陈永福接下来,又杀猪一样大叫起来:“皇上,郑州府……丢了,吾儿,吾儿!” 这消息如同一枚炮弹,将李自成震蒙了。 良久,李自成才狐疑道:“郑州府,丢了?” 半个时辰后,轻骑从宫中飞出,一个个朝臣,将领被人从家中叫醒,参加紧急朝会。 深夜,紫薇宫。 一个个大顺朝臣打着哈欠,走进宫中,却很快被一个巨大的噩耗震的说不出话来。 “郑州府丢了?” 刘宗敏系着裤腰带,打着哈欠,瞧着一脸严肃的丞相牛金星,大学时宋献策等文官,一脸的狐疑。 “哈哈哈,大雪天,明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话他自然是不信的。 刘宗敏没心没肺的笑声中,牛金星,李岩等人却微微皱眉,不愿理他。 刘宗敏在顺朝人缘不咋地,此人心狠手辣,麾下士卒军纪败坏,可以说无法无天了,大顺上上下下都看不上他。 大顺的军纪,朝廷的名誉,都被这货领头给败坏了。 可是李自成护着他,一味偏袒,还封了刘宗敏当权将军,封了汝侯,加左都督衔。 这混世魔王手握十万重兵,大家伙也是敢怒不敢言。 “呵呵,呵呵呵,真丢了?” 刘宗敏发出几声干笑,也不以为然,在这人渣身上……看不到半点人性,甚至连狗都不如。 终究是李自成看不下去了,揉着酸痛的额头,哼了一声:“汝侯,自重些!” 刘宗敏没脸没皮的摸了摸鼻子,沉寂下去。 殿中,一阵死寂。 李自成穿着龙袍,揉着额头,瞧着诺大的地图,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这郑州府……位置太要命了。郑州府距洛阳不过二百里,就像是一颗大钉子,深深的楔入了大顺的地盘。 良久,他才徐徐道:“伪明领兵的是谁?” 殿内,仍是一片安静,这问题没人能回答。 李自成不由得,龙颜大怒:“一群废物!” 这么大个城说丢就丢了,连敌人主将是谁也搞不清楚? 一通发泄,破口大骂,李自成气炸了! 良久,李自成情绪才稳定了下来,冷冷道:“都说说吧,该怎么着?” 打了这么多年仗,李自成还是有点战略眼光的,他知道不能纵容明军在郑州府站稳脚跟。 可是殿内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装起糊涂来了,这大冷的天,谁愿意离开美人儿香暖的被窝,出兵打仗啊。 死的还是个伪明降将……死就死了,与我何干? “哼!” 李自成怒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激将不成,索性点将。 “汝侯,你说呢?” “啊?” 刘宗敏答应了一声,看了看高一功,高一功假作不知,看了看刘希尧……还是没人吱声。 李自成气炸了,又不好发作,他的这些臣子正忙着抢地盘,拉帮结派呢,这一个个的山头泾渭分明啊。 死寂中,刘永福眼巴巴看着,孤苦无依。 好半天才有人说话了,说话的是制将军李岩。 要说大顺朝人才不多,可总还是有几个的,这个李岩可是顶尖的人才,他是举人出身,将门世家。 “陛下。” 李岩出班,决然道:“末将愿往。” 李岩的战略眼光,在大顺朝无人能及,他知道郑州绝不能丢。 这一来总算给李自成解围了,赶忙安抚了几句,收复郑州府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困劲上来了,李自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散朝!” “嘿嘿,嘿嘿嘿。” 殿内,响起刘宗敏,高一功等人幸灾乐祸的轻笑声。 清晨,郑州府。 李岩反击的动作很快,三天内,精骑已经出现在郑州外围。 可是周世显,孙传庭更快,早已经调遣数万民壮,在郑州府外围,正对着洛阳的方向修建了大量防御工事。 “轰隆隆!” 炮声隆隆中,李岩挥军猛攻了三天,可是在城防大炮的狂轰滥炸之下,损失了一些兵马,便再也攻不动了。 再打下去,他的本部兵马可要伤筋动骨了。 城墙上,硝烟弥漫。 瞧着顺军留下几千具尸体,缓缓退去。 周世显放下千里镜,奇道:“这股顺军是谁的兵马?” 顺军的反击如此之快,让他也十分意外。 李迁笑道:“昨夜抓了几个活口,问过了,是伪顺制将军李岩的兵。” 周世显又举起千里镜,瞧着李岩的精兵不紧不慢,互相掩护着撤走了,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是个劲敌! 下城墙,回到帅营,和孙传庭议论起李岩此人。 ------------ 第55章 火爆 知府衙门,如今成了督师行辕。 “李岩?” 提起李岩此人,孙传庭叹了口气:“这是个人才,可惜了,本督与其父也曾同殿为臣……” 李岩是大明天启年间的举人,他老爹李精白在天启年间可是大明的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的重臣。 这对父子是开封人,在家乡是有名的善人,良绅,李岩更是乐善好施,喜欢打抱不平,在家乡开封名气很大,人送绰号李公子。 可是在崇祯朝初年,这对父子硬生生被东林党构陷,楞给扣上一个阉党的帽子,被削职为民,抓进牢里关了三年。 东林党给李精白定的罪名,是私通魏忠贤……又是一个党争下的牺牲品,东林党造的孽! 一怒下,李岩便投了闯军。 谁是忠良,谁是阉党,还不是东林党说了算么,上嘴皮碰下嘴皮,说是你,你就是,不是也是。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是个人才不假,可惜了,李岩和闯贼那伙草莽不是一路人。” “嗯?” 孙传庭点点头,若有所思。 城外,距郑州府二十里。 李岩气炸了,大骂郑州知府陈德这个饭桶。 他率部倾尽全力猛攻了三天,可是连郑州府的城墙也没摸到,便被城防大炮轰了回来。 “可……郑州府是怎么丢的?” 他想破头也不明白,郑州府是怎么丢的,只是从逃回来的一些溃兵口中,得到了一些模糊的情报。 听完后,李岩更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么大个城,八千守军,城防火力如此凶猛,一晚上就丢了? 他觉得头皮发麻,这个仗是打不下去了。 他手下兵马有三万多,可都是杂兵,本部精兵只有八千,要是兵力都折在这里,他这个制将军也别干了。 如今的闯军呀……李岩叹了口气,一个个手握重兵的将领,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呢,没人会来助战的。 李公子满心无奈,又气又急,他的那些同僚,友军进了洛阳城,可本质上还是一伙流寇。 眼下的局势十分糟糕,本来大明和大顺的地盘以黄河为界,这是一条天然的分界线,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是明军突然趁着黄河结冰,一夜之间在大顺的地盘上,横插了一杠子! 这一下子,便将大顺的皇城洛阳和重镇开封,硬生生给隔开了。 郑州府在哪呀,在黄河南岸大顺的地盘上,好死不死的,还正好卡在洛阳和开封的正中间! 这就像是在大顺的喉咙里,卡了一根鱼刺,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难受,太难受了。 李岩不甘心,连夜派轻骑回洛阳求援,又去联络开封顺军,他要趁着明军立足不稳来一个东西对进,夹攻郑州! 可迟迟等不来援兵,又临近年关,天气日渐寒冷。 又是一场大雪落下,让李岩彻底死心了,他军中已经冻死人了,这个仗打不不下去了……也只好率部从郑州外围撤走,退守嵩山。 驻兵嵩山,他不愿再退了,准备着来年开春再做打算。 崇祯十六年,腊月初八。 郑州府,知府衙门。 “哈哈,哈哈哈!” 听到李岩退兵,衙门里红笑声四起。 孙传庭畅快大笑:“闯贼,终究是流寇习性难改。” 李迁,颜继祖也笑道:“狗改不了吃……哈哈。” 周世显微微一笑,他这一招妙手,便将战场主动权夺了回来,顺军拿不下郑州府,别想过黄河打京畿。 郑州守住了,就是顺军盘踞的洛阳,开封也是一日三惊,片刻不得安宁! 上兵伐谋,便是如此,在军事术语里这叫做桥头堡。 在周世显的战略设想里,明年春天围绕郑州府,必有一场大战,那也是明年的事了。 先过个好年吧。 放下李岩不管,周世显开始张罗着卖地……郑州府北邻黄河,沿着黄河两岸全都是肥沃的水浇地。 连年战乱下来,这些肥沃的土地早已荒芜,成了无主的田亩,原主人要么死在乱兵手中,要么逃难去了。 从黄河两岸一直到京畿,这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呀! 原本还担心战局不明朗,这些地无人敢买,可很快关中人用银子,让周世显明白了什么叫豪横! 秦人尚武,民风彪悍,只要官府敢卖,就没有秦人不敢买的土地,秦人,大明人,或者说华夏人对田亩的追求,可以用狂热来形容。 官府的卖地告示一贴出去,潼关大营里的皇家商号,便被潮水般的人群淹没了。 上好的水浇地呀,只卖十两银子一亩! 十两银子一亩地是什么概念,以如今关中的田亩价格为例,山地梯田价值五十两一亩,水浇地最差也得百两纹银,还有价无市。 自然,这是因为关中一直以来,局势还算稳定,没有遭受过大的兵灾,所以土地价格要贵一点。 不论如何在关中人看来,十两银子一亩的水浇地,简直就是白送! 短短三天时间,郑州府以北,黄河沿岸的无主田亩,卖出了大概十万亩……得现银一百万两。 瞧见田亩卖的如此火爆,孙传庭直拍大腿:“亏了,亏了!” 早知如此,这田亩价格可以定的高一点。 周世显微微一笑,油然道:“不急,不急,督师请拭目以待。” 这叫做口碑,先把饵料撒出去,自然有大鱼会上钩。 孙传庭似懂非懂,睁大眼睛看着。 短短三天后,官府在郑州卖地的消息开始发酵,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周世显的预料,田亩价格开始飙升。 十两,二十两,三十两…… 郑州府的田价就像坐了火箭一般,蹭蹭蹭的往上蹿,闻讯赶来的关中人越来越多,库房里白花花的银子堆成了山。 孙传庭目瞪口呆,口中喃喃自语:“疯了,都疯了。” 周世显一笑莞尔,这算啥,督师大人怕是没见过后世,房地产最疯狂,最火爆的时候,新楼盘一开盘,大爷大妈抢购新房的场面,人挤人,人挨人,那场面才叫惨烈! 这就是华夏,土地就是华夏人的命根子啊。 半个月后,郑州府以北,黄河北岸的田亩价格被炒到了二百两的天价,并且还在继续攀升。 毕竟隔着一条黄河呢,比南岸保险。 毕竟官兵连打了两场胜仗,流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又过了几天,田亩价格还在飙升,连一些大户人家也负担不起了,因为这时候消息已经传到甘陕腹地,还有……山西去了。 晋帮各家听到消息,纷纷将藏在地窖里的银子挖了出来,千里迢迢的从山西赶来。 当富可敌国的晋商得到了消息,携带着大量现银赶来,这场游戏便结束了,在这个年代比财力,晋商远胜关中土豪。 和晋商比财力,关中人自愧不如。 就在此时,孙督师又出了一则公告,对不住各位,这田亩暂时不卖了,想买得等着摇号……也就是抽签。 什么时候抽签,可以先报名交上一笔保证金,抽签卖地要等过年后,官府另行通知。 这公告溢出,关中土豪一片哗然,千里迢迢赶来的晋帮更加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玩? 如此一来,更是变相推高了田亩价格,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已经买到田亩的关中人,趁机将田亩价格抬高,转手倒卖给晋商…… 晋商求告无门,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崇祯十六年,腊月二十八,郑州府。 知府衙门里,鸦雀无声。 这短短二十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孙传庭傻了,麻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银子堆死的滋味,幸福而又烦恼。 快过年了,随着摇号限售的公文一出,大批挥舞着银票的商贾被挡在外头,繁忙的知府衙门总算是清闲了下来。 府库里堆积的银子,好像一座山,每天都有一车车的雪花银被运走,将驮马都累死了几十匹。 孙传庭开眼了,傻了,觉得好似活在梦里。 “哧溜。” 周世显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热茶。 “噗。” 孙怡人抿嘴偷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怔怔的看着周世显俊朗的面容,俏脸微微泛红。 ------------ 第56章 朝局 府衙里沉寂良久,才响起孙传庭的轻叹:“你呀,你呀,这天下商贾的秉性,算是让你摸透了!” 周世显翘着二郎腿,笑道:“这不是挺好,做生意嘛,就是和气生财,何必打打杀杀的。” “抄家太下乘了,得让这些商贾门,心甘情愿把银子交出来!” “哈哈,哈哈哈!” 孙传庭看着他,畅快大笑。 一旁李迁瞧着自家大人心里直犯嘀咕,心说您在京城抄晋商首富亢家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呀。 您抄亢家的时候比谁都狠。 这话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敢在心里嘀咕。 “嗯。” 孙传庭点点头,他是天资卓绝之人,这些天也琢磨出点名堂来了,这就是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 关中人从官府手里买地,再转手卖给甘陕商人,卖给晋商……看似官府低价卖地吃了亏,可是又没吃亏。这些上好田亩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将财富都吸纳到关中,吸纳到郑州府来了。 关中有钱了,郑州府有钱了,他孙传庭不就有钱了? 他叹为观止,看着周世显,真不知道这个脑袋是怎么长的,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呢? 不多时,几个书记官求见。 卖地二十天的成果出来了,卖出土地三十万亩,得现银三百万两,相当于大明一年的军费。 孙传庭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周世显却神秘的笑了笑,这算什么,这只是前菜,三十万亩水浇地撒出去,把大户们的情绪点燃了,接下来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来年春天……” 周世显嘿嘿一笑,来年春天再想买地,可就得摇号限售搞竞拍了,那才是真正的主菜! “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翘着二郎腿,周世显哼起了家乡的小曲儿。 孙传庭哈哈大笑,他的军费有着落了,当场拿起狼毫打算批个条子,从这笔巨款里头拿点银子…… “这不行!” 周世显一下子严肃起来,正色道:“这是公司的钱,谁也不能动!” 这可是公款呀,您督师大人批个条子,就想从公司拿钱,那不是成了挪用公款了? “啥?” 孙传庭僵住了,又傻眼了,这么大笔银子只能干看着? 周世显瞧了瞧桌子,笑道:“公司有公司的规矩,这钱是用来分花红的,当然了,督师大人想用钱也行,可以支取。” “日后督师手头宽裕了,还上就行。” 府衙里,一阵安静。 花红,支取……孙传庭麻了。 周世显轻道:“督师明见,这公司便是一只会下蛋的金鸡,若是人人都从公司拿银子,那岂不是杀鸡取卵?” 又是一阵安静。 “呵呵呵。” 当着女儿的面前,孙督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只好附和道:“这倒是,倒是有些道理。” 周世显又正色道:“若是督师真的缺钱,也可以卖股本。” 孙传庭一琢磨,这时候卖孤本不是傻么? 他摸着鼻子,呵呵笑了:“行,那就支取。” 堂堂大明督师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写下了支用五十万两白银的欠条,一年内还清。 还不上也好办,拿花红,孤本抵债。 周世显摆了摆手:“书记官,收好。” 孙传庭拿起一杯热茶,掩饰着自家的尴尬,这叫什么事儿啊,督师的条子都不好使,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大问题。 孙传庭奇道:“那若是皇上想要从公司里拿银子呢?” 府衙里,集体一呆。 对呀,皇上可是大东家呢,督师的条子不好使,皇上呢? 周世显一本正经,正色道:“那也不行,咱这公司的规矩,别说皇上,天王老子也不能破!” 皇上也得守规矩,这叫契约精神。 孙传庭猛的一哆嗦,手抖了,茶水洒了出来。 孙怡人支着雪白的下巴,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过来,鹅蛋俏脸上写着三个字,真的么? 周世显干笑起来,皇上当然和督师不一样,皇上可是董事长,大东家,皇上虽然不能从公司拿钱,还是有一笔特别经费的。 三十万两雪花银的特别经费,早已启程运往京师了。 腊月二十九,大明紫禁城。 这半年,皇家的日子过的宽裕了许多,大冬天竟然烧起地龙来了,皇上一家子也搬进了乾清宫的暖阁。 暖阁里,温暖如春。 崇祯的脸色红润了许多,无神的双目中多了些神采,这半年来随着关中源源不断的粮食,银两运来京城,他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虽说漕运还断着,可以勉强能支撑了。 崇祯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心中懊悔,时不时咬牙切齿的,他在为那些年翻过的错反省。 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错了,错的都是东林党,如今他恨透了东林党,那一张张能说会道的嘴,可把他骗惨了。 崇祯初年他刚刚登基的时候,他的兄长天启皇帝留给他的家底,还算是很丰厚的。 兄长留给他一批厂卫干将,骆思恭,魏忠贤之外,还有一大批地方上的能臣,如辽东督师孙承宗,登莱巡抚袁可立,东江总兵毛文龙,山东巡抚李精白,福建巡抚南居益…… 多,能臣干将太多了! 这些兄长苦心栽培,重用的地方大员,个顶个都是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世的人才! 就连皇宫內驽,也给他留下了上千万两巨款! 可是他偏偏信了东林党那群嘴炮的谗言,将这些厂卫干将,地方能臣杀的杀,抓的抓,一个不剩,统统当成阉党罢免了。 然后呢,他重用了东林党。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了家,才知道东林党那些嘴炮们,除了能说会道会喷人,啥也不是! 自从东林党掌权主政,除了满口仁义道德会喷人,于民政一窍不通,军事根本不懂,废了商税,耗光了內驽,将好好的大明折腾的险些亡了国。 崇祯帝悔呀,悔不该当初。 痛定思痛,这会儿崇祯爷也想明白了,将一干东林大臣统统轰走,抓一批,杀一批,贬一批,并且开始重用前朝天启老臣。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可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那些被打成阉党的天启老臣,十六年来都心灰意冷了,要么早就病死了,要么推脱不出,大部分都躲起来了。 孙承宗死了,在老家抵抗清兵战死了,满门忠烈。 袁可立死了,在老家郁郁寡欢病死了……十六年了,他将这些忠臣良将的心伤透了。 崇祯又气又急,只好逮着东林党的那群言官清流,啥也不是的嘴炮们撒气,让骆养性狠狠杀了一批! 如今朝中无人可用,千头万绪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吴三桂在山海关天天催要军饷,左良玉在江南不服管教,名义上朝廷还有百万大军,可是除了孙传庭的秦军……他一个都调不动! 就这,孙传庭还被他关了三年,险些被他杀了。 揉着酸痛的额头,崇祯找来找去,还真找到一位天启老臣,曾经天启朝的福建巡抚南居益! 这位南老大人是渭南人,就住在关中老家渭南县。 这可是个狠人,天启年间在福建当巡抚,遇到了红毛荷兰人的舰队进犯,这位南巡抚亲率福建水师,将荷兰人的舰队打了个溃不成军,桃花朵朵开。 这样的牛人,本是兄长留给他最大的财富,可是后来被东林党构陷,说他勾结东海海盗,图谋不轨…… 南老大人有口难辨,不得不辞官回渭南老家了。 崇祯总算聪明了一回,他打算将南居益召回京城当内阁首辅。 此时,外头响起王承恩的声音:“陛下,凤威营监军魏安,奉旨回京,在外头侯着呢。” 一听说凤威营监军回来了,崇祯精神一振,忙道:“宣,宣!” 凤威营如今是他的心头肉,他很想知道这半年,周世显在潼关,在河南干了些什么。 不多时,魏安快步走进乾清宫,一瞧见崇祯眼睛就红了,抱着崇祯爷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 第57章 过年 瞧着魏安痛哭流涕,崇祯帝连声夸道。 “好,好。” 他也鼻子发酸,忙道:“起来,快起来。” 这会儿他可算明白了,这世上唯一不会出卖他的,便是这些忠心耿耿的天子家奴。 崇祯爷抹了把眼泪,低低道:“来人,赐座。” 主仆重逢,不免要寒暄一番。 魏安是个识趣的,红着眼睛,又笑了起来:“陛下,这回奴才给您带回了三十万两银子呐。” 崇祯笑了起来:“好,好。” 三十万两银子入了內驽,山海关那边吴三桂的军饷有着落了,吴三桂的关宁军如今是……听调不听宣。 可朝廷没有办法,还得指望他牵制八旗。 “还有好些山货,皮货,都是咱凤威营孝敬皇爷的。” 崇祯笑的合不拢嘴:“好,好。” 他多少年没尝过山珍海味了,说起来都是泪。 不多时魏安便缓缓道来,将周世显在潼关,在郑州府干的那些大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暖阁中,崇祯帝听的十分入神,时而眉开眼笑,时而皱眉深思,时而击节叫好,只有在天子家奴面前他才像个正常人。 魏安又趁机说起公司一事。 “公司?” 崇祯爷听着魏安绘声绘声,有点蒙,怎么着,他大明天子崇祯就莫名其妙加入了一个什么公司,还成了大东家? 魏安忙道:“公司就是商号。” 商号不假,不过是皇家商号。 崇祯爷还是觉得有点晕乎乎,这事好像不靠谱,好像又挺新奇,天子也能经商? 他讷讷的,有点吃不准了,这事好像没有先例,也不合礼法,天子经商不是与民争利么? 与民争利这四个字,让崇祯哆嗦了一下,早些年他可是被东林党,被天下读书人用这几个字骂惨了。 魏安赶忙从怀中,取出周世显的亲笔信递了过去,信中写的明明白白,不是让您经商,是让你挂个名,当个荣誉董事长……名誉东家。 周世显在心中花言巧语……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皇上您不参与公司运作,只负责分钱,您要是同意这事,就在公司成立的文书上盖上玉玺……文书都让魏大人带回去了。” 魏安在一旁,又添了一句:“陛下是天子,天子富有四海,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魏安自然极力劝说,这公司里头,他也分了一千干股。 这话未必能糊弄崇祯,从周世显的这封长信里,崇祯爷通篇只看到了两个字,银子。 “准奏!” 能弄到银子就够了。 “文书在哪?” “回皇上的话,在这呢。” “啪,啪。” 代表着华夏正统,大明皇家威严的传国玉玺,重重的盖在了皇家商号的成立文书上,红彤彤的十分扎眼。 盖几个章就能换到源源不断的银子,崇祯觉得这笔生意太划算了,他还不明白这几个章,这个皇家商号的成立代表着什么! 乾清宫一侧,坤宁宫。 暖阁里,朱媺娖斜靠在火炕边上,正随周皇后学习女红,这些日子她们娘俩,日子过的舒坦了许多。 学女红,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周皇后本就容貌极美,又知书达理,如今吃饱了,穿暖了,越发显得雍容华贵。这位皇后出身清贫,又并非官宦之家,她父亲是苏州名医,天启年间因为美貌被选为信王妃。 从这位周皇后身上,能找到所有华夏传统女性的优点,而朱媺娖完美继承了周皇后的美貌,温婉的性子,还有皇家气质。 半年来她身子长高了几分,行走举止之间亭亭玉立,全身上下散发着清冷贵气。 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清清冷冷的,不说话,便显得端庄大方,仪态万千,皇家贵女的气质是先天的。 皇家气质这玩意,庸脂俗粉学不来的,崇祯爷治国理政不咋地,倒是有一个好后宫。 绣了一会女红,朱媺娖便有些心不在焉,还几次扎了手。 “母后。” 朱媺娖放下针线,轻道:“女儿想出宫一趟。” 周皇后微微皱眉,柔声道:“又去周府?” 朱媺娖有些局促,低着头,赧然应了:“嗯。” 周皇后无奈,只得应道:“去吧。” 朱媺娖精致绝色的巴掌小脸上,立刻就露出了藏不住的喜色,她福了一福:“谢母后。” 瞧着女儿一提起周府,便开心雀跃的俏模样,周皇后也很无语,女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 如今魏安奉旨回京的消息,传了过来,她自然就更呆不住了,她的心早就不在宫里了。 她无奈叮嘱道:“小心点,多带几个侍卫。” 对周世显这个女婿,对周府这个亲家,她是极满意的,想到此,周皇后雍容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和周府还是同姓,本家,也算有缘。 午后,周府。 朱媺娖下了轿,一眼便瞧见周府门前停着几匹马,她眼角眉梢一刹那神采飞扬,扔下侍卫快步走进周府。 “公主来啦。” “小人叩见公主殿下。” 这位公主天天来,周府下人早和她熟了,公主性子是清冷了点,可从不摆谱,周府上下都很喜欢她。 “起来。” 朱媺娖俏脸微红,轻道:“有客来了?” 她这是明知故问。 “是大少爷派亲兵回来了,带了年礼。” 朱媺娖不由得失落,低低的应了:“哦。” 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原来只是几个亲兵。 下人们将她迎进后宅,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微笑,不多时,周府后宅里很快热闹起来。 这年礼除了宫里那份,家里也必不可少。 朱媺娖进了内宅,停下脚步,便瞧见几十个大箱子堆在内院里,有些已经打开了,有些还贴着封条。 还有几个周世显的亲兵,正在和周国辅说话。 周家二老瞧见她,便齐齐笑了:“媺娖,来。” 一大家之人热热闹闹的拆箱子,关外的人参,鹿茸,成箱的皮子,狐狸皮,貂皮…… “媺娖,这两箱是你的。” “啊?” 朱媺娖有些拘束,走了过去。 “来,拆开。” 送给她的两个大箱子,撕去封条,一箱子上等狐狸皮,一箱子秦岭山中特产的山货,穿的,吃的都齐了。 朱媺娖洁白如玉的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摸了摸漂亮的狐狸皮,心中带着几分暖意,他办事还是很细致的。 腊月二十九,郑州府。 官厅中微微泛着寒意,只烧了几个炭盆。 周世显不喜应酬,也无暇应酬,他忙的脚不沾地,一是加紧卖地,二是收容灾民,加紧扩军。 年关后春暖花开之前,他要将凤威营扩充到四千人马。 他也很想大肆扩编,可是条件不允许,一来他的基层军官不够用了,兵力太多,战斗力就会大幅度下降。 并且他的军械不够了。 三天前,他已经派了颜继祖带着人,去松江府购买军械,从松江府出海到琉球,那里有大量走私的西洋军火。 大明制造的火枪不靠谱,易炸膛,现造也来不及了。 颜继祖在琉球吃的开,那里毕竟还有一些颜家当年的旧部,除了购买军火,还可以顺手招揽一批海匪。 琉球,台岛。 周世显心思电转,东海列岛这本来都是大明的地盘,可惜了,如今正处于群龙无首的混战状态。 根子上,还在于崇祯帝用错了人,如今的福建总兵郑芝龙威望不足,能力也不足,弹压不住那群悍匪。 可惜,可惜他现在脱不开身。 不过近日家中来信,父亲说,皇上有意启用天启老臣南居益执掌内阁,朝中有人,他的消息灵通。 “南居益,南居益……” 周世显想来想去,也想不起来明末还有这么一号人,问了孙传庭,又查阅了府衙里多年来的邸报,才被这位南老大人的彪炳战绩吓了一跳。 猛,太猛了! ------------ 第58章 备战 这位南老大人是万历朝的进士,天启初年在陕西当巡抚,将陕西治理的井井有条。 天启二年,南居益调任福建巡抚,从此开始了开挂一般的人生。 这位南巡抚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东海海盗头子李旦给招安了,他将东海群匪招揽到麾下,建立了一支强大的福建水师! 后来他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把进犯福建的荷兰舰队灭了,硬生生灭了…… 这是何等的猛人? 可惜他也被打成了阉党,还给他扣了一顶勾结海匪的帽子,天底下有这样的阉党? “东林党,东林党!” 周世显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东林党那些伪君子,都挖出来鞭尸,一个个扒皮拆骨! 福建巡抚南居益这样的牛人,国之干城,民族脊梁,在明史里只有寥寥几笔,后世更是无人知晓,名气竟然还不如秦淮八艳。 后世人谈及明末,只知桃花扇,圆圆曲,可悲,可叹。 是谁编了那些才子佳人戏,想要阉割华夏人的尚武精神? 是谁刻意抹去了这些大明能臣的事迹,其心可诛! 想到此,周世显低低道:“来人。” 亲兵进来,看着他。 周世显轻道:“备一份厚礼。” 他要去拜访南老大人,南老是渭南人,离的不远,在周世显的战略构想里,在东海打造一只无敌舰队,是很重要的一环! “唉。” 又叹了口气,这都是后话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先守住郑州再说吧。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外头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为残破的郑州府增添了几分年味。 脚步声轻柔,黄鹂鸟在鸣叫。 “世兄……” 周世显并未抬头,只是习惯性的应了一声:“嗯?” 轻柔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幽香怡人。 周世显终于从堆积的文案中抬头,狐疑道:“有事?” 一向性子爽利的孙怡人,穿着一身大红衣衫,扭扭捏捏的,雪白的鹅蛋脸微微泛红。 周世显不由得狐疑,这妮子最近有点不对劲,总是莫名其妙的脸红。 “嗯。” 孙怡人应了一声,明眸中流转着异彩,还有点朦胧,缓缓走来,她身量极是高挑,走起来摇曳生姿。 幽香中带着一丝清冷,沁人心脾。 她走到身旁,咬了咬红润嘴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猛的趴到了周世显腿上,还伸出了葱白纤长的手指要往下探…… 周世显一时无言,抓着她肩头提了起来,狐疑道:“你做什么?” 两人少有如此近的对视,一刹那,孙怡人俏脸飞红,明眸中水汪汪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她讷讷道:“奴奴……伺候你呀。” 周世显哑然,狐疑道:“谁教你的?” “我姨娘……” 瞧着她羞不可抑,周世显更是无言,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孙怡人俏脸火烧火燎的。 猛然间,周世显松开了她:“你……继续。” “啐!” 再大胆也终究是个姑娘家,性子再爽利也羞不可抑,哪里还呆得住,她轻啐一口,提着裙摆逃命一般溜走了。 “哎,别走!” 孙怡人跑的更慌了,不见了人影。 瞧着她面红耳赤,心慌意乱的俏模样,周世显哑然失笑,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湖中却浮现出另一张清冷俏丽的脸蛋。 他并非对孙怡人无情,而是不愿意这么不明不白的发生点什么,至少也得明媒正娶。 闯贼可以将女人当衣服,穿过就扔,他不能。 翌日,清晨,大年三十。 轻骑出郑州府,顶风冒雪直奔渭南。 大年初一,渭南,南府。 清晨,连日来,纷飞的大雪停了。 日出东方,霞光万丈。 渭南,一大早便热闹起来。 关中人穿上了新衣,沿街走动,遇到熟人便打躬作揖的互相道喜,诉说着大明王朝曾经的繁华。不论是戴四方巾的举子,还是穿对襟褂子的脚夫,在大年初一这天都格外的和善。 渭南,渭水之畔,有一座三进院子大豪宅,朱红大门朝南开,直冲街面,上书“弈代流芳”四个大字。 大门两侧高挂的大红灯笼里,红烛尚未燃尽,那红灯笼上端端正正的一个南字,处处都昭示了官宦人家的气派不凡。 清晨时分,一队轻骑从城外赶来,风尘仆仆,缓缓在南府门前停住,骑士全然不顾长途旅途的疲惫,滚鞍下马。 李迁上前,一撩长袍下摆便行色匆匆,叩门。 门里一个青衣小厮探出头来,正了正头巾,轻道:“阁下是?” 周世显上前,笑了笑:“潼关总兵周世显,特来拜会。” 小厮吓了一跳,忙道:“客人稍等。” 不多时,南府大门敞开。 下人走出来,将周世显一行人的马匹安顿好,才带着大包小包的贺礼走进了朱红大门。 大门内便是一座大厅,大厅内虽有些老旧,却干净整洁仍显霸气,门楣上有个古旧牌子。 “部堂府邸。” 家中能挂这块牌子的,官阶最低也得是个巡抚。 “大人,请。” 进大厅,过了二门,才是主厅院子。 院内坐北朝南的青砖大瓦房,早有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大老爷,倚门而立,他年纪五六十了,身材魁梧,标准的秦人打扮。 周世显上前,抱了抱拳:“南公。” 老者眼中透着精光,定定的瞧着他,笑道:“周大人不在郑州好好呆着,跑来这穷乡僻壤的,何故?” 周世显恭敬道:“南公说笑了。” 南居益微微一笑:“请。” 看的出来,对周世显这个不速之客他很有兴趣。 进了主厅,宾主尽欢。 下人端上了鲜果,糕点,茶水。 南居益终露出几分笑意,吩咐道:“贵客登门,不能怠慢了,备酒,要秋露白。” “让厨子做一些鲁菜。” 周世显欠了欠身,这是大明下一任内阁首辅,礼数上不能缺。 傍晚时,周世显离开了南府,轻骑赶回了郑州,至于他在南府谈了些什么,无人知道,只是……大明皇家商号又多了一位股东。 大年初三,郑州府。 府衙里清清冷冷的没什么人,官员要初七才回来。 孙怡人躲了三天,才羞答答的出现了,又开始帮着处理加急公文,她将自己埋在文案里装起鸵鸟来了。 终究是个黄花大姑娘,她也不敢再主动撩拨了,周世显故作不知,红袖添香嘛,图的是个意境。 不过经过了上一回,两人之间倒是默契了许多。 又过了几日,魏安从京城赶了回来,带回了盖着玉玺的文书,还有一卷圣旨。 “升潼关总兵,锦衣卫指挥同知周世显河南总兵,加兵部侍郎。” 加官进爵是应该的,好歹周世显是个举人,半个读书人,加个兵部侍郎的衔也不为过。 崇祯帝还把凤威营升格了,成了凤威军。 魏安传了旨,笑眯眯道:“给大人道喜了。” 周世显接了旨意,对加官进爵倒是不怎么在意,他更看重是那份加盖了玉玺的文书。 有玉玺加持,名正言顺! “来人,裱起来挂上!” 这可是个宝贝,这就是大明版本的东印度公司呀,凭啥大明皇家商号,不如大不列颠女王的皇家商号? 有了这张虎皮加持,可以敞开了干! 转眼到了大年初七,府衙官员结束了休沐,开始张罗着继续卖地,这回可就是抽签竞拍了。 先收一笔保证金,再收一笔入场费……如此昂贵的门票,依旧挡不住西北富商的热情。银子哗啦哗啦的流进衙门,几十个账房先生一字排开,险些将算盘都打烂了。 官府开始竞拍的第一天,黄河北岸一块两千亩的良田,就卖出了八十万两银子的天价,轰动一时! 疯狂在继续升温。 以郑州府为中心,一个以关中人为核心的利益集团,正在悄无声息之间悄然形成。 孙传庭终于理解了那句话。 “商人逐利,何不以利趋之?” 当郑州府衙陷入疯狂的时候,周世显却悄然离开了,将卖地的事情交给孙传庭去办,他自己回归了军营。 升格为凤威军的四千部下,正在安静的等着他。 “呼,喝!” 郑州西郊,凤威大营里枪如林,刀浪滚滚,热火朝天的练着兵,远处是隐约可见的嵩山。 大顺制将军李岩的大营就在嵩山。 ------------ 第59章 反间 嵩山到郑州不过一百多里,对骑兵来说是朝发夕至。 这些日子凤威军的侦骑,秦军的精锐马队没闲着,几次向嵩山以及洛阳方向侦查。 李岩也没闲着,同样派出了侦骑,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便是如此,全靠侦骑掌握对方的动向。 双方精锐侦骑在野外遇上,打了几仗,各有死伤。 大营里,李迁跳着脚狂骂:“直娘贼,这伙贼寇死硬死硬的!” 没讨到便宜,怨不得他气急败坏。 看着伤亡十二人的数字,周世显眉头大皱,李岩的部众打了多少年仗,那都是多少年来攒下的家底,经过一次次战争淘汰,保存下来的精锐。 他的凤威军终究是成立的时日太短,强军的底蕴不足,孙传庭的秦军也不行,被李岩的精骑压的死死的。 “底蕴,底蕴啊。” 天下强军都是一仗一仗拼出来的,强军的底蕴只能靠时间,靠牺牲去积累,没有终南捷径。 李岩还不算顺军里最能打的,比他能打的还有刘宗敏,比刘宗敏能打的,还有李自成的护军营精骑,绰号三堵墙。 比三堵墙能打的,还有关外满清八旗。 强军之路漫漫,不知要靠多少尸骨堆起来。 “撤!” 思索后,周世显果断下令将前线侦骑撤回来,不与李岩争一日之短长,凤威军宝贵的侦骑,不能就这样白白消耗掉了。 李迁急了,大叫道:“大人,侦骑不能撤。” 周世显决然:“撤!” 军令如山,李迁虽不忿却也只能召回侦骑,将郑州以西的大片无人地带让了出去。 如此一来李岩更加嚣张了,不出三天李岩所部精骑,竟然得寸进尺的出现在郑州外围。 城墙上,沉默无言。 周世显举起千里镜,瞧着十里外一队耀武扬威的顺军轻骑,正围成一团烤着火。 “嘿,蹬鼻子上脸了!” “这个李岩太狂妄了!” 咒骂声四起,凤威营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 周世显面色阴沉,战争就是如此了,你若退让一步,对手便进两步,容不得半点仁慈。 不是说一个穿越者靠着先进的战术,火器就能包打天下了。 李迁憋的脸通红,怒道:“大人,给我二十骑,我要活剐了这些腌臜狗才……” 还有几个秦军将领纷纷请战,这也太猖狂了! 周世显只回复了两个字:“不准。” 严令部下守好西城门,不得出城浪战,周世显下城而去,回到大营默然肃立了一会儿,竟然被气笑了。 “好,好。” 他竟然被李岩的侦骑……硬生生给堵在城里了,李岩拿不下郑州府,他也出不去了。 周世显气急反笑:“哈哈,哈哈哈!” 这叫什么事儿啊? 笑过之后,他心中不由得凛然,打了几场胜仗他有点飘了,这给他提了个醒,可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既然出不去,索性便关起门来练兵,凤威营上下憋的一肚子气,李迁更是带着一群基层军官,每天将新兵操练的死去活来…… 这些十八九岁,顶多二十出头的新兵底子好,每天又有白面馍馍,大鱼大肉养着,吃些苦也算不得什么。 正月十五,西城,凤威大营。 正月十五闹花灯,火爆的田亩交易也渐渐清冷了,黄河北岸的田亩卖出去的极多,南岸的却无人问津。 商贾巨富们也不傻,谁都知道南岸不安全呀,大片黄河南岸的土地,开了春只能继续荒着。 官厅里,静谧如水。 孙怡人正在埋头处理公文,终究是督师家的大小姐,从小耳濡目染的,天生是个当机要秘书的好材料。 有她在身边帮着,周世显才可以从大量的琐事中脱身出来,手持上等狼毫,他在酝酿着一封书信,写给……李岩的信。 “制将军,李公子钧鉴。” 写好了抬头,周世显洒然一笑,奋笔疾书,写下了一行标准的馆阁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这信中意思已昭然若揭,李公子呀,你堂堂一个大明举人,忠良之后,你和闯贼不是一路人嘛。 “噗。” 孙怡人瞧见这八个字,憋不住,笑了,这话也太侮辱人了吧。 “来人。” 周世显微微一笑,将亲兵喊了进来,叮嘱了几句:“从牢里将俘虏提几个出来,放了,让他们将这封书信交给制将军……” 亲兵会意,行了一礼,带着书信退了出去。 一旁,孙怡人抬起鹅蛋俏脸,奇道:“这是……要劝降?” 周世显微微一笑:“反间。” 孙怡人吓的吐了吐小舌头,不吭声了。 两日后,嵩山。 李岩将他的三万多兵马,驻扎在嵩山脚下一大片民房里,并且修建了许多地堡窝棚。他一边率领部队在寒冬中忍受着煎熬,一边为春暖花开之后的进攻,做着充足的准备。 郑州府,决不能丢! 雪一停,天气好转,他的侦骑便放了出去,他打过的仗比周世显吃过的米还多。 清晨时分,天蒙蒙亮。 帅营里,李岩搓着手,烤着火。 “报!” 不多时亲兵来报,侦骑在郑州府西郊发现了几个俘虏兵,都是陈德的心腹亲兵,夜里冻了个半死,被侦骑弟兄们救了回来。 “哦?” 李岩剑眉一挑,轻道:“带进来。” 他很想见一见这几个俘虏兵,很想知道那一晚郑州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在一夜之间丢了的。 不久,几个鼻青脸肿的俘虏兵被带了进来。 瞧着这几块废料,李岩气不打一处来,冷道:“说说吧,郑州府是怎么丢的?” “哎,哎。” 这几个都是陈德的亲信,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五一十的道来,李岩越听越是心惊,终于将事情搞清楚了。 搞清楚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岩瞧着这几块废料,气道:“就算是夜里被扒了城门,八千多兵马……连一晚上都守不住?” 几个俘虏兵点头哈腰:“是是。” 李岩越看越气,摆了摆手:“下去吧。” 几个陈德的亲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哆嗦着,把周世显的那封书信拿了出来。 他们的家眷,妻儿老小还在明军手上呢。 “将军……” “嗯?” 李岩剑眉又是一挑,低头看了看俘虏兵递过来的书信,落款十分刺眼而又醒目。 “大明凤威军,周世显敬上!” 空气瞬间凝滞,这是劝降的吧。 李岩眼中闪烁着一丝冷冽,将几个俘虏兵吓的瘫坐在地,鹌鹑一样哆嗦起来,咣咣咣的磕头。 “将军,将军饶命!” “将军开恩呐!” 片刻后,李岩眼中寒光敛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俘虏兵磕头如捣蒜,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营内,静谧如水,死一样寂静。 但凡两军交锋,劝降这种事不稀奇,毕竟大明还是这天下之主……名义上的正统。 那些年他李岩李公子,收到的劝降信可多了。 “锵!” 李岩拔出腰刀,小心谨慎的用刀尖将书信划破,便瞧见了一笔端正的馆阁体。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猛然间李岩大怒,这句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挥刀,狠狠将信件剁碎了,胸中不由得怒火中烧! 这混蛋竟然将他比作女子,还骂他是贼? 这简直就是对他李公子最大的侮辱! 将信件剁的稀烂,李岩面色阴沉,越看越气,这是哪门子的劝降,有这样劝降的么? 别人劝降都是可劲的恭维,攀交情,封官许愿画大饼……这倒好,直接在信里骂街了! 说他是贼,他认了,他本就是闯贼,可说他是个娘们儿……就算他脾气再好,火气也蹭蹭的往上蹿。 “周世显,周世显……凤威军?” 李岩强压下心中怒火,想来想去也想不起来,大明朝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没听说过呀。” 带着一头雾水,李公子想来想去还是气不过,便拿起狼毫砚台在火山烤了烤,他打算写封信骂回去。 稍一沉吟,李岩写下了一行字迹。 ------------ 第60章 连环计 三天后,郑州西郊。 夜里,月黑风高。 “咄!” 夜色里,一支劲箭狠狠钉在城门楼上,将守军吓了一跳,箭上还绑着一封书信。 “伪明凤威军周世显亲启。” 天亮时,李岩的回信静悄悄的,躺在周世显面前的长案上,不由得微微一笑,不出所料,李岩没杀那几个俘虏兵,还回信了。 一旁孙怡人呆了呆,赞道:“好人呐。” 这要是换个心狠手辣的,不要脸的,多半会将那几个陈德的亲信当场杀了,也不至于被一封信戳中痛处了。 孙怡人赞道:“李公子名不虚传,真是位谦谦君子,好人呐。” “嗯?” 周世显看着她粉脸,气笑了,这妞儿是哪头的啊? 他敲了敲桌子,气道:“这叫迂腐,他是好人,我呢?” “噗!” 孙怡人俏脸微微泛红,轻笑道:“你是恶人,不要面皮!” “啐!” 周世显瞧着她俏脸微红,俏皮的模样气的牙痒痒,气急了,便伸手将她捉了过来,狠狠在隆起的……拍了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官厅里发出一声尖叫。 “啊!” 孙怡人吃痛轻叫了一声,赶忙捂住了小嘴,揉了揉疼痛的……鹅蛋脸泛着娇艳的红晕。 周世显翻了个白眼,看信,看信,李岩是个君子,却未免带着读书人的臭毛病,受不得激。 厅中,周世显喃喃自语:“君子呀,就得欺之以方。” 孙怡人红着俏脸不吱声了,细琢磨,这话还是极有道理的。 她瞪大了明眸,瞧着周世显将信展开,信上是一笔同样标准的馆阁体,一行楷体小字。 大明的举人都精通馆阁体。 “汝何知,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官厅里,一阵安静。 孙怡人又抢着道:“他骂你不要面皮呐。” 周世显气道:“我知道!” 这话也是有典故的,出自《诗经相鼠》一篇,意思是你这货脸都不要了,还活着干啥? “嘿嘿。” 周世显笑了笑,拿起狼毫再写一封回信,让俘虏兵带回去,郑州府的俘虏有好几千呐,多的是。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话中之意,说李岩娘们唧唧的…… 三天后,这封信出现在李岩的帅营中。 李岩这回倒是冷静下来了,他冷笑三声,随手用刀尖挑起来,将书信随手扔进火盆。 又过了三天,俘虏兵又来信了。 “尔母婢也。” 这下子李岩气炸了,这是直接骂娘了? 李公子实在忍不住了,又给回了一封。 “汝何知,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意思是你可要点脸吧,做人不能如此下作,有意思吗? 一来二去两人互通书信,十几天过去了……眼看着出了正月,到了崇祯十七年二月。 二月二,龙抬头。 嵩山脚下,帅营。 李岩面前又摆着一封书信,信上仍是那一笔熟悉馆阁体。 “同举人,汝何秀?” 李岩冷笑,原本还以为这个周世显,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露馅了吧,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除了骂娘就是插科打诨。 “呵呵,呵呵呵。” 李岩冷笑连连,什么凤威军,龙威军的,伪明河南总兵也不过如此,看起来像是草包一个。 “吱。” 房门轻响,一个穿着大红披风的绝色女子,缓步走来。 女子俏丽的脸蛋十分标致,有着北方女子特有的高挑,身形却又比寻常柔弱女子,健美修长了许多。 李岩放下书信,轻道:“夫人。” 女子温婉一笑,应了一声:“夫君。” 此女的身份已昭然若揭,大名鼎鼎的红娘子,她本是信阳的贫苦女子,后来活不下去了,扯旗造反当了首领。 后来她遇到了李岩,两人一见钟情,半生恩爱。 李岩麾下八千基本部队,有一大半是随她征战多年的老兄弟,这夫妻两人本为一体。 红娘子缓缓走来,奇道:“夫君与何人书信……” 等到她看清书信上的落款,俏脸一刹那苍白,血色褪去。 “糟了!” 李岩狐疑道:“什么糟了?” 红娘子修长窈窕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色变道:“夫君中计了。” 二月初二,郑州府。 周世显面前,摆着三份李岩的亲笔书信,他收起了笑容叫来几个书记官,一个字一个字的揣摩着。 馆阁体是什么,就是大明的印刷体。 这馆阁体大同小异,是每一个秀才都必须练习的,考举人,考进士当官都用的上。 虽大同小异,可笔画之间一些细致的地方,还是有很大差别的,馆阁体有一个坏处,很容易模仿,伪造…… 周世显自然没这个闲工夫,陪李岩跳脚骂娘,他费尽心机得到了李岩的亲笔信,就是为了模仿李岩的笔迹,伪造一封降书。 战场之上何来妇人之仁? 几个书记官已揣摩多日,将李岩的笔迹吃透了,便头碰头凑在一起,一笔一划的写着。 不足半个时辰,一份降书便伪造了出来。 几个书记官如释重负,忙道:“大人,写好了。” 周世显面无表情,摆了摆手:“下去吧。” 厅中死一般寂静,鸦雀无声。 伪造的降书安静的躺在文案上,这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区区一份降表,未必会要了李岩的命,可是和李岩的出身背景联系在一起,至少可以让李自成对他生出嫌隙。 这便是反间,但凡能起到那么一丁点效果,也足够了。 至少能在李自成心里,埋下一根刺。 死寂中,周世显幽幽道:“我是恶人。” 孙怡人从堆积如山的案卷中,扬起了如花俏脸,轻道:“不是的。” “来人。” 周世显的声音越发森冷:“去牢里,将陈德的家眷带来。” 让陈德的家眷将这封伪造的降书,带回去交给陈永福,还带去了督师大人的口信。 陈永福应当知道怎么办了,儿子战死,起家的部队丧失殆尽,手里没了兵,陈永福如今不过是一条丧家犬,在大顺朝日子很难过。 周世显真正要策反的不是李岩,是前河南总兵陈永福,若是此事办妥了,赏他一个官身又如何? 这毒计一环扣着一环,是为……反间。 入夜,烛火飘摇。 周世显低头沉吟着,眼中幽幽的散发着清冷寒芒,良久不语,如今他的样子,连自己也觉得陌生了。 此时幽香怡人,怀中猛然多了一个温软的身子。 孙怡人将他拥入怀中,葱白纤长的玉手轻抚着,周世显比女子还要俊美的脸颊。 此时,厅外响起脚步声,孙怡人兔子一般跳了出去。 亲兵推门进来,躬身一礼:“大人,陈德的家眷带到了。” 周世显点点头,幽幽道:“带进来吧。” 他看了看孙怡人,柔声道:“你避一避。” 孙怡人明眸中一阵黯淡,起身盈盈离去,这些龌龊的事情本不该让她瞧见了,省的糟心。 崇祯十七年,二月初八。 在李岩,红娘子夫妻战战兢兢的等待下,暴风骤雨却迟迟没有来,越是平静两人就越是害怕。 直到初八这天,从洛阳来了旨意。 旨意中倒是没有过于严厉,还十分温和,只是责怪李岩畏敌如虎,是不是有怯战之心? 接旨后李岩心都凉了,他太了解李自成了,这位大顺皇帝越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对他的疑心就越重。 他满心懊悔,不该逞一时之气,回那几封书信。 “周世显,周世显!” 李岩恨得咬牙切齿,苦苦忍着心中恨意,耐心的等待着天气转好,冰雪融化的那一刻。 开封府,西郊。 周世显的连环反间计成功了一半,陈永福又反了,还把那封伪造的书信用一个巧妙的借口,交给了大顺丞相牛金星。 而牛金星早就看李岩不顺眼了,他才不管这信是真的还是假的,也不管从哪里来的。 牛金星狠狠的参了李岩一本,可惜了,李自成只是暴跳如雷,却没有将李岩就地革职。 够了,足够了。 周世显也不贪功,耐心的等待着这颗怀疑的种子发芽。 又过了几日,前往琉球采购军火的颜继祖回来了,用银子开炉,颜继祖不但带回了三千杆葡萄牙造火枪,还有三百多个颜家旧部。 这让周世显喜出望外。 ------------ 第61章 重火枪 随着颜继祖回归,西郊大营里热闹非凡。 孙传庭也带着几个秦军将领来凑趣,瞧着一匹匹驮马满载着木头箱子,进入大营。 木头箱子拆开后是一杆杆火枪,保养的很好,枪管散发着美丽的金属光泽,八成新的火绳枪,一水的葡萄牙造。 一瞧见这些火枪,周世显眼睛亮了,孙传庭和秦军将领也一个个目瞪口呆,这是火枪? 太粗太长了吧! 这枪比明军常用的鸟铳,足足长了近一倍,枪长足足有两米! 火绳枪,重火绳枪! 周世显俯身看了看……瞧着上面的一行洋文,葡萄牙文和西班牙文,也差不了多少。 反正一句也看不懂。 不过摸索着枪托上的皇家徽章,周世显大约知道这些火枪是从哪里来的,这些八成新的先进火枪,搞不好,是葡萄牙殖民军的现役装备。 周世显心中狂喜,嘴角溢出了几个字。 “穆什克特重火枪!” 这是好东西呀! 对东海海匪的神通广大,周世显心中惊叹,连葡萄牙皇家陆军的现役装备也弄的到? “葡萄牙人。” 周世显口中喃喃自语。 大明与葡萄牙人一向交好,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并且葡萄牙人对大明还是挺尊敬的。 并且随着葡萄人的邻居,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兴起,葡军如今日子也不好过,不然,也不会将现役装备都拿出来卖了。 他突发奇想,或许可以结盟? 此时孙传庭走了过来,奇道:“这是火铳?” 这西洋玩意没见过呀。 孙督师试着提起一杆,肩头一沉,险些掉落。 “这……” 孙督师大吃一惊:“这得有二十斤吧!” “我滴娘!” 他从未见过二十斤重的火铳,瞧着又粗又长的枪管,一时间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火铳? 周世显笑道:“是铳,假不了。” 大名鼎鼎的穆什克特重火绳枪,十六世纪欧洲最好的火枪,也是欧洲陆军的现役制式装备。 正是凭借这种型号的重火枪,葡萄牙人以及后来的西班牙人,以少量兵力便征服了半个世界。 这便是科技的力量。 正是凭借此枪,葡萄牙人征服了印度海岸,征服了南美,西班牙人消灭了古老而又庞大的印加帝国。 “咱试试!” 李迁不服,跳了出来,抄起一杆重火枪。 “起!” 他竭力将二十斤重的火枪端起,想要稳住,可是不出一个呼吸便脸红脖子粗,又尴尬的放下了。 一阵哄笑。 “哈哈哈。” 周世显笑了笑:“这铳,不是这样用的。” 他往周围看了看,走了几步,拔出刀砍下一根树杈,三两下削掉枝叶,做成了一个支架。 “啐!” 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将树杈往土里这么一插,又提起一杆重火枪架在树杈上,稳稳当当的。 “哦!” 众将官释然,发出惊叹:“妙啊!” “这,真是巧思。” 周世显也不言语,这种重火绳枪,他也只是在课本上见过,如今拿到了实物不免要试试枪。 “来人,火药。” 颜继祖领着几个颜家旧部,走了过来,从腰间取下一个火药壶,一颗铅弹,笑着道:“大人,要不……我来。” 他身后那些颜家旧部,也忧心道。 “大人小心,这铳劲儿大着呢。” “是呀,是呀。” 他们都是跟着大公子来投军的,捞个前程,倘若上官被火枪震伤了,那也太冤枉了。 言语间,这群悍匪对上官多少有点不敬,这位上官瞧着如此斯文,俊美……这能行? 也不知大公子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跑来投军。 周世显笑骂:“起开!” 扒开火药壶嗅了嗅,周世显不动声色,估摸了一下装药量……装药,放铳子,用通条捣实。 颜继祖无奈,只好叫道:“退!” 周围将官,士卒便知趣的向后退却,让出空间。 “再退!” 颜继祖和颜家武士,自然明白这铳的威力,不停的叫大家伙往后退……很快校场上,便只剩下周世显一人。 一时间,万众瞩目。 周世显瞄了瞄,楼了火,肩头猛的一震。 “砰!” 一声巨响,发出一声爆鸣, “呜……” 紧接着弹丸撕裂了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击中了百步外一棵碗口粗的柳树。 “轰!” 那棵光秃秃的柳树,树干好似被天雷击中了,刹那间木屑横飞,竟被拦腰打成了两截! 猛然间,一片死寂。 “哈哈!” 周世显揉着发酸的肩头,哈哈一笑:“够劲!” 从孙传庭以下,所有人呆呆看着,被穆什特克火绳枪可怕的威力,惊的集体呆滞了。 颜继祖的那些家族武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大吃一惊,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位大人……神射呀! 露了这一手,三百多凶悍的东海海匪,瞧着俊朗斯文的上官,眼中多了几分尊敬。 人不可貌相啊! 在东海讨生活便是如此,强者为尊。 “哈哈!” 周世显拍了拍蓝汪汪的枪管,心情畅快,李自成,还有八旗兵那些土鳖,见过二十三毫米口径的火枪么? 穆斯克特重火枪的射程远不止百步,它的有效射程是两百步,在三百步外仍有强大的杀伤力! 二十三毫米口径啊。 过了许久,大营里仍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发下去,加紧练。” 猛然间,凤威营将士欢呼起来。 “大人英明!” “万胜!” 如此重器,对军心士气的提升极大。 而孙传庭身后那些秦军将领,一个个沮丧起来,虽说没什么怨言,可也让孙督师心中挺不是滋味。 他也不好意思伸手要,河南决战,他丢的重武器太多了…… 此时,周世显轻道:“继祖,分三百杆给督师。” 三百杆,不能再多了。 倒不是怕孙传庭弄丢了,而是秦军的训练方法不行,不能发挥出重火枪的最大威力。 孙传庭老脸一红,尴尬道:“多谢。” 那些个秦军将领,一个个面红耳赤,心中又喜又愧,三百杆……咱秦军什么时候成了要饭的? 可在凤威军面前,秦军还真就啥也不是。 孙传庭也面色凝重,低低道:“抬回去,用心操练……若是弄丢了一杆,你们自裁吧。” 秦军将领低声应了:“标下遵命!” 一个个秦军将领,憋闷呀,心中好似有一颗小火苗被点燃了,无名邪火直往上蹿。 长久以来秦军低迷的士气,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人人心中都带着一股邪火,咬着牙,好似想要证明什么。 入夜,府衙。 孙传庭命人将三百杆重火绳枪,发给他最精锐的督师标营,日夜不停的加紧操练。 标营也就是他的护军营。 府衙里,静谧如水,一杆重火枪安静的躺在案上。 孙传庭用手摸了摸蓝汪汪枪管,忽道:“这铳,咱大明能造么?” 周世显想了想,点点头:“能,就是费工夫。” 大明的锻造技术其实没那么差,大明也有百锻法,可以将一块顽铁百炼成钢,一个熟练工匠抡起大锤,兴许十天八天的能敲出来一根。 大明差的是机械。 “工匠,工匠。” 孙传庭怔怔的叹了口气,一脸苦涩,这样的熟练工匠就算有,也都被大家族蓄养起来了。 两个字,垄断。 盐,铁,茶,马,都被大家族垄断了。 他突然恍然大悟,为何周世显费劲心机,也要将关中三李拉拢过来,关中的铁匠铺就是三李垄断的。 他瞧着俊朗斯文的便宜女婿,一时间张口结舌。 妖孽,真是个妖孽,这都被他想到了? 静谧中,孙传庭低喝道:“来人。” 亲兵从外头进来。 孙传庭想了想,低低道:“那本督的条子去西安府,将庆隆号的李掌柜请来,客气点。” 周世显微微一笑,庆隆号就是关中最大的铁匠铺子,还是连锁经营的,掌柜就是关中三李之一。 靠手工打造重火枪,慢是慢了点,大规模量产不太现实,可基本的维护保养还是能做到的。 “哈哈,哈哈哈!” 官衙里,响起孙传庭的大笑声,有些突兀,有些诡异。 周世显低头不语,他正在用腰刀修着指甲,他知道这位大明督师,此刻必然是百感交集的。 ------------ 第62章 木秀于林 官厅中,沉寂下去。 翌日,清晨。 “呼,喝!” 大清早,天蒙蒙亮,凤威军准时出操。 大营一角,一个个颜家旧部,东海海匪从睡梦中被惊喜。 “啥事?” “出啥事了?” 三百多海匪趴在窗边,看着军服笔挺的凤威士卒,潮水般从营房里冲了出去,一个个眉开眼笑的指指点点。 这都是积年悍匪,常年在海上刀口舔血,每一个手底下都沾了不知多少人命,自然不服管教。 “这干啥呢,唱戏?” “瞧着有模有样的……绣花枕头。” 悍匪们嬉皮笑脸,也没个正形。 “嘟嘟嘟。” 说话间,颜继祖领着一帮凤威军官,吹着哨子冲了进来。 悍匪们赶忙赔笑,迎了上去,一个个点头哈腰。 “大少爷。” “给大少爷请安。” 没料到颜继祖当场翻脸,一脸阴沉的喝道:“点卯不至,依凤威军律当罚十记军棍,打!” “啥?” 悍匪们呆住了,大少爷这是怎么了,路上还好好的呢,和大家伙有说有笑的,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怎么就翻脸了呢? “啊!” 说话间,十来个凤威军官抡起枣木棍,劈头盖脸一顿揍,猛然间军营里惨叫声大作。 “少爷,少爷,不能啊!” 颜继祖脸色阴沉,低低喝道:“这里没有少爷,只有上官!” 这场面可太热闹了,营房里一阵鸡飞狗跳,凤威军官和东海悍匪干上了,还真是棋逢对手。 营外,大校场。 周世显,李迁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站在门外,瞧着里头大打出手,还是不是的传来一阵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啊,啊!” 惨叫声连天,李迁嘴角微微抽搐,低低道:“大人,不会打出事吧?” 周世显假作不知,仍是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对付这伙海匪没别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打! 东海是什么地方,是屠宰场,是出枭雄的地方。 诺大个东海充斥着各种势力,东瀛浪人,大名武士,朝鲜家丁,洋人,琉球土著,大明人……各方势力混杂,那地方只认两个字,拳头! 将这伙人打服了,自然便会乖乖的遵守军规。 这伙东海海匪和中原的老兵油子不同,海匪都是穷苦出身,讲义气,认死理! 这是本质的区别。 谁是兵,谁是匪,说的清么? 营房里群殴很快升级成了混战。 海匪也不是好惹的啊,打急了也还手,他们不敢对着颜继祖下手,却冲着凤威军官们去了。 本来入营的时候,他们的兵器,火器已经被收缴了,可如今被打疼了,一个个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一般变出兵器来了。 分水刺,肋差,破甲锥,小锤子…… “嘶!” 李迁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由得目瞪口呆。 随着海匪们将一把把利刃亮了出来,手持枣木棍的凤威军官竟然被打退了,硬生生从营房里被打了出来。 营房里空间狭窄,海匪们又擅长短兵作战,凤威营的长棍施展不开。 “哟呵!” 周世显也大开眼界了:“我尼玛!” 不是入营的时候搜过身了嘛,这些兵器都是藏在哪的呀,这伙人是变戏法的吧。 一通乱战,最后连颜继祖这个大少爷,也被家丁们打了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颜少爷脸上挂不住啊。 “哟呵!” 李迁乐了,挽起袖子抄起一根长棍,扯着破锣嗓子吆喝起来:“出来,裤裆里带把的……出来!” 海匪们也不含糊,从营房里三三两两的走出来,怪叫声四起。 “怎么着,爷们儿?” “练练?” 一时间群魔乱舞。 颜继祖气疯了,怒喝道:“放下,把兵器放下!” 这也太给老颜家丢人了。 这时周世显也乐了,摆了摆手:“用不着。” 他神色一整,冷道:“列阵!” 这一声令下,十来个凤威军官集合起来。 “呼,喝!” 长棍一摆,列成一个刺杀阵。 周世显又摆了摆手:“上!” 说时迟,十几条枣木长棍分成前后两排,前排上前,后排跟上,后排再上,如蛟龙出海一般捣了过去。 这军阵一成,海匪们手中的短兵可就成了摆设,顿时海匪们有点慌了,东海上哪有这架势的军阵? 几个格外凶悍的冲了上来,被长棍狠狠捣在胸口。 “嚓!” 骨折,断裂声响起,几个凶悍海匪倒了下去。 “呼,喝!” 喝声如雷,长棍如林,将胡乱劈砍的海匪们逼得直往后退,再也不是凤威军官的对手。 “啊,啊!” 惨叫声再起,一炷香,十二名凤威军官击溃了上百个海匪的抵抗,躺了一地的人。 “嘿嘿!” 李迁得意了,走到一个海匪面前,踢了踢:“服了吧?” 肋骨断裂的海匪,疼的直掉眼泪,点头如捣蒜:“服了,服了!” 营房里,余下海匪们早已目瞪口呆,一个个嘴角直抽抽,十二个,十二个人啊,就干翻了一百多弟兄? 周世显微微一笑,这十二个基层军官,本就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又上过阵,见过血,这是精锐中的精锐。 单对单未必能行,可这军阵一成,别说李自成的三堵墙,就是遇上八旗白甲兵,也未必就落在下风。 笑了笑,周世显喊来军中医官好生医治,拂袖而去。 这通揍,算是把这群桀骜不逊的海匪打服了,一顿不够,那就两顿……打不死人就行。 如此这般一连揍了三天,三百多凶悍海匪终于服了,勉强能排成歪歪斜斜的横队。 要将这伙海匪训练成如臂使指的火枪兵,这不可能,周世显也没打算这样干,只是要教会他们服从军纪。 这都是悍匪,不能当正兵使用,做敢死队会有奇效。 周世显并没有将这伙人打散,而是成立了一个奇兵营,将十二名基层军官安插了进去当长官。 又让颜继祖当了营官,这些人,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说起来大明军制,分为卫所制,募兵制两种。 卫所制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各家都是募兵团营制,凤威军如今也是团营制,分为正兵营,奇兵营,马队,神机营。 这四大营泾渭分明。 一只无敌铁军悄无声息之间,在中原大地上崛起。 崇祯十七年,二月末。 历史上,这时候李自成的大顺军,本已经长驱直入京畿,崇祯皇帝吊死在了煤山上。 而如今,李自成大军却只能缓缓从洛阳城开拔,从东,西两个方向进攻郑州。 休养了一个冬天,将战马,士卒养的膘肥体壮,李自成终于想起来,要拔掉郑州这颗大钉子了。圣旨下,顺朝将领才一个个不情不愿的,从美人儿香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整军备战。 这伙人把洛阳祸害惨了。 二月末,李自成御驾亲征,大军出洛阳,过嵩山,直扑郑州西郊。 另一路顺军从开封出发,攻郑州东郊,领兵的是李自成的小舅子,大顺朝国舅爷高一功。 一时间大顺军倾巢而出,杀气腾腾,大军见首不见尾,在狂野间拉成了长长的行军队列。 嵩山脚下,千年古刹少林的钟声响起。 “铛,铛!” 李岩跪在山路上,规规矩矩的迎驾。 李自成的御驾进驻了少林寺,将他挡在了外头,他只好在这里长跪不起,希望能面见圣上。 山路上,不时有一个个朝臣经过。 刘宗敏带着人过去了,发出几声轻笑。 “嘿嘿。” 牛金星过去了,瞧着李岩,不悦冷哼。 “哼!” 宋献策倒是停下脚步,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快步走了。 李岩心若死灰,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才等来了李自成的口谕:“你做先锋,回去吧。” 最终,李自成也没有见他,让他做先锋不就是……炮灰么。 郑州府,凤威大营。 周世显凝神静气,写下了一串工整的小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将书信装入牛皮袋中,以火漆密封。 “来人。” 周世显轻道:“想办法,将这封书信送到李岩军中。” 安排好了这一切,他缓缓推开窗户,瞧着外头艳阳高照,心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周世显并未回头,而是轻道:“你说,李岩会降么?” 孙怡人明眸一黯,她不知道。 ------------ 第63章 大战起 厅中静谧,良久无言。 三日后,李岩的回信摆在面前。 李岩说:“你若反明,我便降你。” 这话如此现实,血淋淋的。 走出营外,周世显抬头看看天,天阴沉沉的。 此刻周世显满心的无奈:“我若反明?” 他的父母亲族都在京城,未婚妻又是大明公主,他若反了,岂不是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这是李岩给他出的一个难题,看来是不肯降了。 虽早在预料之中,却不免遗憾,李岩和他本质上是同类人,不甘心,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这片江山沦陷之人。 李岩父子两人曾为大明殚精竭虑,却硬被扣了一顶阉党的帽子,于是他恨透了大明,他不是被崇祯伤透了心,而是被满朝道德君子伤透了。 士可杀,不可辱! 于是李岩宁愿做贼,他投靠了闯军,上了李自成这条船。 他想一己之力改变李自成,改变闯军,他想依靠闯军的力量,改变这片土地上无辜百姓的命运,到头来却落得一场空。 一声长叹,无语凝噎。 时也,命也。 将李岩的回信烧掉,不再多言,多说无益。 崇祯十七年,三月初。 顺军来了。 先是郑州府西郊出现了大股闯军,然后是东郊。 “铛,铛,铛!” 城头上,警钟长鸣。 郑州府一刹那,开水般沸腾了起来。 “上城,上城!” 城内一阵兵荒马乱,周世显快步登上城墙,瞧着西边的烽火台,十余道狼烟冲天而起。 少量驻守烽火台的秦军,正拼命打马往城里逃。 “闯贼来了!” “关城门,快!” 按照预案将己方人员接入城中,郑州府西门,东门,南门同时关闭,落下了千斤闸,用沙包堆死了。 肃立在城墙上,周世显心中默念。 “崇祯十七年三月初二,顺军攻郑州。” 一个时辰后,周世显再一次见到了冷兵器时代,大军漫山遍野,铺满平原的壮观景象。 潼关正面太窄,兵力摆不开,郑州城外却都是平原,故此,顺军肆无忌惮的清朝而来。 最先出现在郑州府西郊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人马一眼望不到头,兵过一万,无边无际,兵过十万,遮天蔽日……兵太多了,数不过来,至少也有几十万。 手持千里镜,周世显面无表情。 “希律律!” 远方隐隐传来战马嘶鸣,从高处望去,远方地平线上,先是大批骑兵出现,黑压压的一大片,如蚁群一般席卷过来,占满了狂野上每一寸土地,见首不见尾。 骑兵后头是步卒,步卒后头是辎重,火箭车,大炮,攻城车,各种各样的攻城器械, “哗,哗!” 脚步声杂乱,却由于人数过多,让脚下的城墙都微微震颤起来,人喊,马嘶,乌压压无边无尽的大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历史似乎回到了原点,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孙传庭还在,秦军还在,并且从孤军深入的攻城战,变成了以逸待劳的守城战。 也未必是孤城,如今的郑州府有五万秦军驻守,加上从关中征召的辅兵,民壮足足有十五万人马! 城内更是囤积了海量的粮食,战备物资,还花费了一个冬天时间修筑了三条壕沟,城外密布着各种各样的拒马,路障……同样密密麻麻的。 最重要的是,秦军上上下下有了一个统一的认识,还摆出了哀兵的姿态,求战心切。 为了一血前耻,秦军上下都摩拳擦掌。 “呜呜……” 凄凉的号角声响起,数里外乌压压的顺军缓缓停了下来,在二十里外安营扎寨。 周世显站在关城上,默然看着城外大军压境。 此时阳春三月,天气转暖,道路十分泥泞,黄河却已经逐渐解冻,足够为顺军提供饮水便利。 视野中,顺军将大批战马轮流牵至河边饮水,休整,如蚁群一般将每一处空间填满。 晌午时分,随着李自成的御驾出现,顺军山呼万岁。 “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响彻旷野。 短短两天时间,粗略估算,足足三十万顺军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将郑州府团团包围,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营账一样望不到头。 三十万大军,连营几十里! 周世显冷笑,脑中似乎浮现出李自成张狂的模样,还有一句经典名言,三十万对十五万,优势在我…… 郑州府明军对城外顺军一概不理,只是牢牢把守着北郊,通往黄河渡口的要道。 只要保着北郊不丢,明军就能从北岸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 标准的围三缺一。 城墙上,周世显默然肃立,很容易在顺军军阵正前方的位置,找到了一杆李字大旗,李岩的部队排在第一波攻击序列。 “走!” 不再多言,下城而去,大战一触即发。 郑州西郊,二十里。 天气转暖,李自成御驾亲征郑州府,他动用的兵力不是三十万,而是五十万! 他的前军,御营已经在郑州城下扎稳了营盘,后队辎重,粮草还远远的甩在洛阳,到处都是乱哄哄的驮马,大车,骑兵,步卒…… 晚间,李岩的前军大营。 虽然是阳春三月,棉衣在白天已经穿不住了,可晚上却又冷的牙齿打架。 小冰河末期,早晚温差太大了。 入夜,李岩穿着明光铠,带队寻营。 大批民夫或坐或卧,齐齐躺倒在冰冷的泥泞里,任军官如何打骂也不肯起来了,李岩无奈,只能命人生火造饭,熬制姜汤,任由粮车,军需在各处散落着。 这些民夫已经筋疲力尽了,再逼下去,可是要死很多人的。 “来人。” 李岩无奈,正要派人去皇上的御营,请求多加派点辅兵,中军大帐李自成的手令便到了。 一封手令将李岩骂的狗血淋头。 “李岩,你畏敌如虎,怯战乎?” 这口气,之乎者也的,一看就是牛金星的口气。 李岩想起了周世显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心中无奈,只得狠下心来命部下军兵,用马鞭,棍棒将民夫驱赶起来。 马鞭子狠狠的抽,连天的惨号声中,又砍了几个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民夫,大队民夫才慢慢的动了,将散落在路边的粮车扶起。 夜幕下,篝火熊熊燃烧。 李岩坐在篝火旁边早已麻木了,一日夜间辎重营冻饿而死,被打死,砍死的民夫已超过百人。 这便是战争,战争非是风花雪月,而是人命堆出来的。 郑州城高,墙厚,又有大量明军驻守,这样的攻城战他很熟悉,这仗……至少也要打个一两年。 瞧着瑟瑟发抖的民夫,他眼中有着一丝怜悯,民夫本来就是老弱,还有好些女子。 可是在顺朝君臣看来,这些人都是浪费粮食的累赘。 “将爷,给。” 亲兵将一块烤好的獐子肉递了过来,李岩匆忙吃了几块獐子肉,营中沉寂了。 翌日,清晨。 “咚咚咚咚!” 旭日东升,隆隆的战鼓响了起来。 顺军大阵动了起来,前部兵马开始向前推进,步卒大约两三万,裹挟着大量民壮,在马队驱赶下缓缓向前。 阵中还携带着大量的冲车,云梯,各式攻城军械十分齐全。 城墙上,孙传庭一声冷笑:“猖狂!” 十里路,顺军走了整整两个时辰,遇到了第一道壕沟,不得不停下来掘土,填壕,清理路障。 一杆李字大旗,迎风飘扬。 顺军花费了一上午,填平了第一道壕沟,民壮早已累的受不了,哭喊着,搬运着土石,有些人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再也没了声息。 周世显默默的看着,一言不发。 ------------ 第64章 外线作战 花了两天时间,顺军填平了第一道壕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只是浪费了不少士卒的体力。 紧接着,乱哄哄顺军驱赶着民壮,又向着第二道壕沟进发。 此时,异变突生,大批走在第一线的民壮,老弱猝不及防,掉进了明军净心准备的陷阱。 那些陷阱以浮土掩盖,浮土下是一根根尖刀。 惨叫声连天,而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溢出了两个字。 “开炮。” “轰,轰!” 士卒将烧红的铁钎捅入炮门,八门大将军炮猛的一震,次第开火,一颗颗炮弹带着呼啸声,轰入敌阵。 “轰,轰!” 硕大的实心炮弹划出抛物线,携带着可怕的动能,砸向正在惨叫哭嚎的民壮。泥浆四溅,血肉横飞,成群结队的顺军民壮,好似玩具一般被实心炮弹撕裂。 郑州城下,几成人间地狱。 实心炮弹撕碎了民壮,还有余力,落地之后又高高弹起,重重的落入李岩军中。 “啊!” 惨叫声四起,响成一片。 城墙上,呛人的硝烟弥漫着,叫喊声中,炮手忙乱的冲刷炮膛。 很快,周世显脚下的残破城墙又轻轻颤抖起来,战争之神怒吼着,疯狂的倾泻着火力。 城墙很快被硝烟笼罩,只能看到硝烟中,不停闪烁的火光,血火中挣扎的顺军填壕队伤亡惨重。 周世显闭上了双目,什么爱民如子,闯王来了不纳粮,都是笑话,顺朝地盘里确实不纳粮,纳命。 这些老弱,民壮几乎便是攻城战中一次性的消耗品。 炮声隆隆,填壕的民夫,老弱在重炮肆虐下,慌乱中四处逃走,成片的落入陷坑,很快伤亡殆尽, 三千人,三千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战果是……填平了郑州外围的一道壕沟。 之后的几天顺军毫不停歇,天一亮,又驱赶着民夫老弱,用血肉之躯去填壕沟。 壕沟再深,再宽,也总有填平的一天。 隆隆炮声中,周世显双目微闭,忽道:“督师。” 孙传庭应道:“嗯?” 炮声太大,他听不清。 周世显便扯着嗓子,嘶吼道:“末将率部出城,寻机……歼敌!” 他的凤威军是野战机动部队,在城里耗着毫无意义,他绝不会把麾下精兵,消耗在这样丑陋的守城战中。 这场仗没个一年半载打不完,他要趁着大顺军尚未完成合围,率部跳到外线……再不走可就晚了。 “啊?” 孙传庭思索片刻,稍有些犹豫,应道:“好,万事小心。” 他对周世显用兵信心十足,周世显用兵从无章法,也不讲章法,困在城内却是用处不大。 这郑州城下就是绞肉机,纯粹是用人命去不停填充的血肉磨坊,对顺军如此,对明军来说也是如此。 等到顺军将壕沟填平了,大炮推上来,挨打的就该变成明军了。 周世显睁开双目,清澈的眼中闪烁着冷冽。 “督师小心,世显……去也!” 孙传庭点点头,狂放大笑:“小子,你更要小心,打不过便尽早退回来,别逞强。” “哈哈。” 周世显大笑,互道珍重,下城而去。 片刻后,凤威大营。 “坐!” 全军近四千三百人集结起来,在军官号令下全体盘膝坐在地上,都眼巴巴的看着。 “轰隆隆。” 不远处,城墙上大炮仍在轰鸣,凤威大营里却死一样安静。 周世显不停的踱着步子,时不时的掏出怀表看了看,等天色一黑,他便可以率部从北门出城。 不远处,官厅里,一个身量高挑的绝色女子也眼巴巴看着。 时间过的很慢,又似乎很快。 直到夜幕降临,周世显翻身上马,发出一声低喝:“走!” “哗啦!” 猛然间甲胄响动,全军翻身上马,拖拽着野战步兵炮,出了大营,奔着西城门去了。 “咯吱。” 夜色掩护下,郑州北郊的城门突然大开,一万多匹战马,驮马轰隆隆的涌出,空群而去。 远处还在连夜填壕沟的大顺军,竟毫无察觉……人衔枚,马裹蹄,不出半个时辰,凤威全军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从此不知去向。 “轰隆隆!” 城门再次关闭,惨烈的攻防战还在上演,顺军不知,孙传庭也不知,没人知道凤威军去了哪里。 顺军前营,李岩部。 大营里灯火通明,李岩垂手而立,看着满营伤兵,眼中布满了血丝,然而他却保持着名将该有的警觉。 黑夜里,郑州城西北传来阵阵异响。 “嗯?” 李岩登上望楼,瞧着郑州城模糊的轮廓,瞪大了眼珠……可是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 他回头,皱眉道:“听到了?” 麾下几个亲兵,犹豫道:“似是有些不妥,要不要禀告……” 李岩稍有些犹豫,淡淡道:“不必了。” 两天后,距郑州五十里。 青山脚下,黄河之畔。 长长的马队沿着河畔,缓缓而行,逐渐远离了惨烈的战场。 夕阳西下,长河落日。 郑州西北方的地势复杂,有几条黄河的支流流过,眼下正是冰雪消融,贾鲁河,沙河都从这里汇入黄河。 如今这里是……一片泥泞的黄泛区。 “停!” 泥泞中,周世显在马背上摆了摆手,翻身下马,一个不小心踩在了烂泥里,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噗!” 军靴从烂泥里拔出,发出一声不可描述的轻响。 前头开路的李迁,颜继祖一脚深,一脚浅的蹒跚走来,脚下的军靴早已满是淤泥。 “大人。” 李迁苦着脸问道:“咱这是要去哪?” 周世显拍打着军靴上的烂泥,没好气道:“我哪知道?” 寻机歼敌么,自然得先找到战机。 “啊?” 李,颜二人呆了,有这么打仗的么? 颜继祖试探道:“大人,咱们可离郑州越来越远了。” “嗯。” 周世显闷声道:“我知道。” 李,颜二人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一时无言,咱家大人用兵还真是……那个诡异,仗还没打,先把自己弄进泥沼里了。 郑州城下如今是血肉横飞,咱哥们倒好,四千多精兵跑到黄河边上……玩起泥巴来了。 周世显笑了笑,和这个两夯货说不清楚,没听说过千里跃进大别山么,当年中野大军就是在这里,主动进入黄泛区,甩掉了追兵。 这地方难走,可顺军也进不来呀,正常人都不会来,如今这一片黄河岸边的烂泥潭,就是个灯下黑。 再说了,咱不是还有一万多匹马? 咱这条件比中野大军强多了,至少天上没有飞机轰炸,地上没有追兵,还是一支悄无声息的奇兵。 他打算全军先向北,穿越黄泛区,再顺着黄河支流掉头向南……骚扰顺军的补给线。 这一个大圈绕下来,也得几百里路。 “希律律!” 前头,一匹牵着步兵炮的驮马陷入泥潭,猛的栽倒,发出一声悲鸣。 “快,快!” 李迁急了,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气急败坏的骂着:“弄出来,快弄出来,这宝贝可不能丢!” 凤威军士卒赶忙踩着泥泞走过去,在黑夜中艰难的跋涉。 在黄泛区挣扎了五天,凤威军白天休息,晚上行军,五天只走了一百里,平均每天行军速度不到二十里。 好处是沿着河流行军,不会迷路……五天后凤威军悄无声息之间,跳到了整个战场的外围。 又是一个清晨,旭日东升。 一夜跋涉,士卒都累坏了,远处终于瞧见了青山绿水。 猛然间,士卒们发出一阵欢呼,终于走出这片烂泥潭了,太难了,跟着大人打仗太难了。 “肃静,肃静!” 军官训斥下,士卒们趁机下来,一个个驱赶着马匹用尽了余力,向着前方的青山绿水走去。 周世显骑在马上,轻道:“地图。” 亲兵从卷筒里,翻出一张简陋的地图,递了过来,周世显瞧了瞧地图,嘴角微微上扬,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荥阳。” ------------ 第65章 战机 荥阳在嵩山东北方,黄河南岸,地势较高处。 放眼望去,山清水秀,这里号称东都襟带,三秦咽喉,处处都是古战场遗迹,残转破瓦。 一条巨大的鸿沟,挡住了去路。 这条鸿沟十分有名,便是楚汉争霸时期所建,也就是人人耳熟能详的……楚河汉界! 当年刘邦与项羽在此决战,争夺天下,项羽屡次越过这条鸿沟,侵扰汉军粮道,汉军缺粮,于是刘邦向项羽求和,请割荥阳以西为汉地,项羽不同意。 后大汉谋士陈平使反间计,除亚父范增,才渐渐扭转败局。 这里是刘邦,项羽决战之地,足以见得荥阳的重要性,东汉末年,曹操也在这里吃过败仗, 这条又宽又深的大壕沟,就是楚河汉界! 到了这里,代表着凤威军走出了黄泛区,距嵩山只有一步之遥。 而嵩山,如今是李自成的行宫。 过了嵩山就是……洛阳! 从周世显唇角,溢出一丝微笑:“上岸,休整。” 就在李自成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凤威军藏在一处山坳里,将马匹都上了嚼子,擦洗着一身的烂泥。 李迁匆匆走来,笑道:“大人,前头发现了一处瀑布,还有山泉。” 周世显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静谧如水。 山清水秀中,疲惫的士卒抱着火枪沉沉睡去,山野间鼾声此起彼伏,与虫鸟鸣叫声相映成趣。 在楚河汉界里宿营,别有一番滋味。 “哗啦。” 水声隆隆,周世显从瀑布下走出,亲兵赶忙将干衣奉上。 “这鬼天气。” 到了夜里由于早晚温差过大,导致这山之间大雾弥漫,寸步难行,却为凤威军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休整一日夜后,又是一个夜幕降临。 凤威军仍旧是白天休息,晚上行军,出山林,沿着那道楚汉争霸时期留下的深深沟壑,悄无声息摸到了荥阳外围。 汴水缓缓流淌,将荥阳城团团围住,城门处高高悬挂着一根根火把,将一切照的无所遁形。 午夜,荥阳东北方,十里。 借助浓雾掩护,顺着古老的鸿沟,凤威全军趴伏在烂泥里,安抚着战马,忍受着蚊虫叮咬。 一时间苦不堪言,却无一人发出声响。 颜继祖,李迁两人爬了过来,两个脑袋碰在一起,忧心道:“大人,这……太近了。” 两人却没有料到,周世显面无表情道:“还不够近。” 既然是奇袭,十里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了。 “啊?” 李,颜二人呆滞,这还不够近? 周世显想了想,轻道:“传下去,全军待命,再挑三百弟兄,要身手好的,骑术好的。” “继祖,你随我出击夺城。” “李迁……你留下统领全军,火光为号,随时接应。” 颜继祖兴冲冲的答应了:“好咧!” 李迁急了:“这不行!” 可是军令如山,他也只好咬了咬牙,顺着沟壑往后爬。 “传下去,全军待命。” 浓雾里,只有低低的耳语声。 不多时,三百精兵挑选了出来,跟随周世显,颜继祖两人扔下了大队,沿着沟壑继续往前爬。 下半夜,三百人牵着战马,在泥泞中爬到了荥阳城外五里。 这是自陷绝地! 颜继祖不由得手心冒汗,五里,这里距城门太近了,已经到了城防重炮的射程之内! 那都是一水的大将军佛朗机快炮,火力强大! 太近了,甚至于连城内的动静,都隐约可以听到。 这已经摸到了守军的眼皮子底下了,虽说夜里雾气湿重,可到了日出时分,一旦浓雾散去,大家伙就有暴露的危险。 一旦暴露,将会面临荥阳守军居高临下的重炮轰击。 瞧着趴在沟里的一队队士卒,死死拽着战马的嚼子,安抚着躁动的马匹……颜继祖两人眼皮直跳,这还有活路么? 将大军自陷绝地,这是弄险! 周世显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若无其事,他也不想弄险,可孤军在外又能如何? 他孤军在外,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荥阳,一旦攻击不利便会引来四面八方,大顺军优势兵力的疯狂围剿! 凤威军危险,也代表着他距离城门足够近。 荥阳在他的兵锋之下,更危险! “噤声。” 古老的沟壑中沉寂下去,只剩下虫鸟欢快的鸣叫。 虽说山清水秀,诗情画意,可趴在这烂泥沟太遭罪了,成堆的蚂蝗,成群的蚊子,还有…… 一条水蛇从身边爬过,被颜继祖一把捉住,按死了。 “嘿!” 将水蛇轻轻扔了出去,就是颜继祖这样的东海悍匪,也觉得心脏狂跳,太难了,太难了。 好在这样糟糕的环境,在凤威军的新兵训练营里,还算是家常便饭……小儿科! 周世显仰面朝天的躺着,轻道:“水蛇无毒。” 颜继祖擦了把汗,忙道:“是。” 平日里新兵操练,大人都是拿着一箩筐的毒蛇往营房里头扔,当然是拔去了毒牙的。 咱家大人甚至连马也不放过,拿着成串的爆竹往马圈里扔啊,几百两银子一匹的战马呀,惊了多少匹马。 想起了那些新兵饱受折磨,每天被折腾的鸡飞狗跳,战马在大营里受惊乱跑乱踹…… 颜纪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笑意。 “大人。” “嗯?” 沟壑里,只有轻轻低语。 “大人英明。” 用这种方法训练出来的兵,还有战马,都是百里挑一! 打起精神,颜继祖轻道:“标下带几个弟兄去瞅瞅,能不能爬上去。” 周世显仿佛睡着了,应了一声:“嗯。” 不多时,颜继祖带着人又回来了,擦了把汗,低低道:“大人,难办了,这城爬不上去。” 周世显点点头,颜继祖说不成,那便是真的不成了。 荥阳城戒备森严,驻有重兵,爬不上去也在情理之中。 荥阳与郑州府不同,郑州那是大城,城墙四四方方的,占地面积很大,漏洞也大。 可千百年来,荥阳都是一座兵城! 但凡是兵城,大多依山傍水,拥有完善的防御设施,到处都是陷坑还有藏兵堡,防的就是偷袭,爬着爬着指不定就掉坑里了。 这荥阳也是如此,只有正门一条大路能走,正门外还有大量拒马,拒马还有虎蹲炮,有守军。 一句话,易守难攻。 天蒙蒙亮,浓雾越发厚重。 可是颜继祖心中火烧火燎,咬牙道:“大人,不如……我带人强攻。” 此时凤威军已无退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可强攻必定要付出惨重伤亡,强攻荥阳……那是连楚霸王项羽也做不成的事! 趴伏在沟壑里,周世显轻道:“再等等。” 颜继祖无奈,只得沉寂下去。 一夜煎熬,天亮了。 旭日东升,万丈霞光驱散了浓雾,视野变的清晰起来。 五里外传来马匹嘶鸣声,晨露打湿了军服,周世显以下三百余骑死死趴在沟壑中,若隐若现的。 万分危急下,颜继祖低低道:“大人,做决断吧。”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紧闭的荥阳城门,咬牙道:“等!” 五里外,城墙上那些黑洞洞的大炮,清晰起来,一些顺军士卒正在探头探脑的往外头张望。 还有几座箭楼,箭楼上守军正在伸着懒腰。 颜继祖已经按捺不住,又低低道:“大人,再不动手……” 汗水顺着额头滴落,周世显瞧着紧闭的城门,只是静默不语,如今是战时,他不信荥阳城没有人进出。 “再等等。” 耐心终于换来了回报。 日上三竿,天气晴朗。 荥阳城正面的大路上,猛然间喧闹起来,千里镜中出现了第一辆独轮鸡公车,之后是第二辆,第三辆,一长串的运粮队向着荥阳方向走来。 周世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中狂喜,长途奔袭,本就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又或者是无从预料的战机。 他苦苦等待的战机终于来了! ------------ 第66章 夺城斩将 荥阳是一座大型兵城,山地居多,不产粮食,粮食只能从洛阳运来,必然要有运粮队。 周世显苦苦守候的便是这样一个机会。 运粮队在顺军士卒驱策下,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而行,路面很快却是个上坡,一辆辆鸡公车走的极慢。 “快点!” 疲惫的顺军士卒,不耐烦的催促着。 五里外,颜继祖狂喜,轻道:“大人神算,真撞到闯贼粮道上来了。” 既是粮道,便万万没有不劫道理。 周世显笑了笑,挥了挥手。 “传下去,备战。” 长途奔袭,一击得手,能不能全身而退,那就不在考虑之中了。 “传下去,备战。” 三百多骑兵在山沟里,默默的装填火铳,还准备了许多纵火之物,一颗颗脑袋趴伏在烂泥里,死死盯着。 “咯吱。” 随着运粮队的到来,紧闭的荥阳大门终于敞开了。 大批顺军从城内出来,将拒马搬开…… 泥泞中,周世显猛的站了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杀!” 猛然间,山沟里三百多精兵跳了起来,驱策着马匹从沟壑中爬出,到了平整的缓坡上便翻身上马。 “驾!” 一眨眼,伏兵四起! 战马扒拉着四蹄,在缓坡上开始加速,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潮水般向着大门敞开的荥阳城疾驰而去。 荥阳城,城门外。 大批顺军正在接应粮车,耳边响起马蹄声。 一个戴着毡帽,络腮胡的将领眉头皱起,不悦道:“去看看,是哪个混账东西敢在这里纵马。” 仓促间,他还以为来的是己方马队。 五里对于精骑来说根本不是距离。 一匹匹快马沿着缓坡,大路疾驰而来,只是拼命驱策着战马,趴伏在马背上,一声不吭。 放眼望去,马上那些骑兵一个个身上沾满了烂泥,连大红军服原本的颜色也遮住了。 络腮胡的顺军将领大怒,扯着嗓子大骂:“混账东西。” 紧接着他眼睛睁大,瞧见了骑兵手中一杆杆手铳,发出一声凄厉尖叫:“敌袭!” 转瞬间,荥阳城大乱。 三百骑狂涌而来,冲在最前头的一名骑兵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骑术却十分了得,双腿催动战马,手中还举着两杆黑洞洞……手铳! 东海海匪,人人都擅使手铳。 “砰,砰!” 几声清脆的铳响,那络腮胡将领嚎叫着倒了下去。 “砰,砰,砰!” 一时间,城门口铳声大作。 “铛,铛,铛!” 警钟长鸣,两侧城墙,箭楼上的顺军如大梦初醒,手忙脚乱的操起弓弩,火枪,朝着狂涌而来的骑兵疯狂发射。 “希律律!” 那矮小的骑兵被射翻落马,胯下战马却止不住冲锋的势头,狠狠撞进了顺军人群中。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轰!” 随着一声巨响,几架鸡公车就像是玩具一般,被撞的高高飞起,零件就像天女散花一般洒落。 躲避不及的顺军士卒被撞的向后飞去。 混乱如同波浪一般,在城门处快速蔓延着,本就被鸡公车堵塞的城门,顺军士卒嚎叫着,被全速冲锋的骑兵践踏而死。 “轰,轰!” 死士开路,大批骑兵硬生生撞进了荥阳城,有的举着手铳向城内冲去,有的挥舞着马刀冲上两侧城墙。 夺门,放火。 一回生,两回熟,凤威军干这种奇袭夺门的事情,可越来越熟了。 “砰,砰!” 一阵铳响,高处箭楼上的顺军纷纷被射翻。 一个个身材矮小,身手了得的东海悍匪挥舞着马刀冲上了城墙,将猝不及防的顺军砍翻在地。 顺军士卒在这些东海悍匪手中,走不过两三下。 一炷香,火光四起。 十里外隐匿的凤威营大队,接到讯号后疯狂赶来。 一刻钟,凤威军控制了荥阳南门,骑兵,步兵混在一起,开始成群结队的向着城内发展,见人就砍,见房子就烧! “啊!” 烽火连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滴答滴答。” 周世显被亲兵牢牢保护在中间,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向着荥阳城中心区域杀去。 山风拂面,风借火势向四方席卷,荥阳城火光冲天。 马蹄声阵阵,铳声四起,有乱兵不辨敌我,情急下向着任何活动的物体开火,造成了更大规模的混乱。 前方,两侧街道上,到处都是乱跑的顺军乱兵。 “驾!” 随着战马再次加速,骑兵纷纷伏低身体,将狭长马刀放平,与大队乱兵错身而过,溅起一溜冲天的血水。 “噗,噗!” 一个个乱兵在骑兵冲击下,嚎叫着倒下,活着的连滚带爬的掉头就跑,毫无还手之力。 颜继祖的家丁海匪更是大发神威,一个个的不怕死,冲在最前头,要为大少爷挣回面子。 “砰,砰!” 这伙人可是劫营放火的好手,一边在马上放铳一面仍火把,制造了极大的混乱。 短短半个时辰,烟熏火燎加骑兵砍杀,顺军建制乱了,凤威军也打乱了建制,正在四处砍杀放火,顺军只顾抱头鼠窜。 环顾周围,空荡荡的街道好象被洪水冲刷过了,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句句倒伏的尸体。 如今城内成建制的部队,就只有周世显身边的亲兵马队,还拖着步兵炮,哪里遇到顺军成建制的抵抗,便将火炮拉上去一顿猛轰。 猛然间,前方骑兵停了下来。 周世显勒住战马,看了看,前面……竟然已经没路了。 一个时辰,凤威军竟然杀透了全城,从南城门杀到了北城门,士卒从四面八方赶来。 北城门此时已经被溃兵堵死了,乱哄哄的,惨叫声震天,都想跑出去,却谁都跑不掉,一些顺军士卒正在从城墙上往下跳。 周世显面无表情,战刀前指。 “杀!” 左右亲兵纷纷打马冲了上去,将哭爹喊娘的顺军挤压,再挤压,顺军溃兵挤成一团互相推搡,踩踏着…… 这时候外圈的拼命向里挤,里圈的无路可走,一个个被挤的大口吐血。 人堆里,一个批头散发的顺军将领,被挤的直翻白眼,大口喘着粗气,发出一声声惨叫。 “啊……啊。” 人太多了,太挤了。 “噗!” 很快那个顺军将领,被挤的大口吐血,脖子一歪不动了。 恰好,周世显此时摆了摆手,轻道:“叫他们……跪地免死。” 北城门,呵斥声四起。 “跪地免死!” 顺军士卒一个个如蒙大赦,纷纷跪地求降。 周世显不紧不慢的操控着战马,踩着优雅的小碎步,缓缓上前,干裂的嘴角微微裂开。 “这里的主将是谁?” 一个凤威军官狠狠一脚,踹翻了一个顺军将领。 那顺军将领吓的尖叫起来:“大人饶命,饶命……咱们都是绵侯的部众。” “绵侯?” 周世显有些狐疑,没听说过啊。 “不老实,杀了。” 那顺军将领杀猪一样尖叫起来:“郝摇旗,咱们是郝摇旗的兵,大人开恩,开恩呐!” 周世显释然,早说嘛,李自成封了那么多公侯,鬼知道谁是绵侯。 郝摇旗呀。 这可是个大人物,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的部下军纪比刘宗敏还差,心肠比刘宗敏还毒。 当年闯军在潼关城下,被孙传庭打的全军溃败,落荒而逃,这个郝摇旗……亲手杀了他的老婆孩子。 理由嘛,带着老婆孩子跑不快,嫌累赘。 周世显翻身下马,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问道:“郝摇旗呢?” 那顺军将领吓的一哆嗦,冲着人群里指了指…… “回大人的话,死,死了!” 很快将郝摇旗的尸首翻了出来,这货翻着白眼,吐着舌头,竟是被乱兵活活挤死的。 “嘿!” 死的还挺卡哇伊。 “啐!” 周世显吐了一口唾沫,不耐烦道:“扔出去,喂狗。” ------------ 第67章 惊怒 从清晨发起攻击,到晌午时分结束战斗,凤威营统共用了大约两个多时辰,便攻下了重镇荥阳。 驻守荥阳的大顺绵侯郝摇旗,死于乱军之中,所部一万两千余人,有一大半做了俘虏。 攻占荥阳后,凤威营就地布防,监视着洛阳方向顺军的动向。 之后,周世显只说了一个字:“搬!”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士卒,赶羊一般驱策着顺军俘虏兵,将成袋的粮食,金银财宝搬上鸡公车,驮马往城外运。 趁着顺军还没有反应过来,能运多少算多少,实在带不走的那也只能烧了,一粒粮食也不会留下。 城内,官衙。 “沙,沙。” 手按战刀,走进了官衙内宅,一阵浓烈的脂粉味,让周世显等人不由得抽了抽鼻子。 李迁摇了摇头:“嘿,这郝摇旗……又是个色中饿鬼。” 郝摇旗,刘宗敏这伙顺军将领,就跟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每到一处必胡作非为,将好端端的衙门弄的乌烟瘴气。 “这特娘的是官衙还是窑子?” 让这号人坐天下? 周世显摇了摇头,此时,偏厅里传来一声轻响。 “谁?” 猛然间,众将心中警觉,李迁将腰刀拔出一截……看向一侧的偏厅,偏厅中,传来浓烈的血腥气味。 李迁踏步上前,旋身,一刀劈出。 “轰!” 偏厅大门被一刀劈开,响起一声女子尖叫。 偏厅内景象惨烈。 十几个娇美女子横七竖八的躺着,瞪大无神的双目,早已死去多时,身下的鲜血已干涸。 郝摇旗干的。 这个郝摇旗已经不是个正常人,是禽兽,他逃走前刻意将这些侍妾斩杀,也不愿意便宜了别人。 这是一头心理变态到极致的禽兽。 血泊中,还有一个活口。 殿内一个如花女子蜷缩成一团,捂着嘴,睁大美目瞧着周世显等人,娇躯战栗着。 “好美!” 隔着一道房门看那女子,众将齐齐一呆,真美。 女子年纪二十五六,身材婀娜匀称,生的白白嫩嫩,脸蛋精致秀美,披散的秀发略有些凌乱,秀发上插着一枚玉簪子,气质清清冷冷,象是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蔷薇。 周世显也算是见惯了美女,也不由得一刹那的失神。 李迁喝道:“你是何人?” 女子战栗着,露出天鹅般优雅的脖颈,匍匐跪地:“妾身,妾身王微,求大人慈悲。” 周世显将视线落在她裙下……露出的一双小脚,那双小脚比寻常女子小了一号,脚弓略高。 “扬州瘦马?” 这个年月裹小脚的,只有江南人蓄养的名妓,瞧这女子样貌不俗,这还是个一等瘦马。 提起扬州瘦马,便不由得响起一连串名字,陈圆圆,柳如是……秦淮八艳都是一等瘦马,身家不菲。 这些女子都是青楼妓馆从小培养,给有钱人当小妾的,一等瘦马精通琴棋书画,歌舞上佳,大多有缠足的习惯。 缠足并非大明的风气,大明女子是不缠足的,江南名妓缠足是为了让舞姿更加妙曼,有点像是西方的芭蕾舞,要从小练习掂脚尖。 只是到了满清时期,女子缠足才成了折磨人的陋习。 女子如秋风中摇摆的蔷薇,明眸中难掩惊慌,在几个男人瞩目下,渐渐闭上了明眸,如花俏脸上带着……深深的绝望。 “大人。” 我见犹怜,颜继祖眼睛亮了。 周世显轻道:“你愿意,就带上吧。” 颜继祖忙道:“是。” 不再多言,周世显快步离去,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惜了。 晌午时分,郑州城下。 隆隆的炮声回荡了一整天,顺军填平了两道壕沟,大量步卒开始推动着一门门大炮,大举压上。 一片平坦的平原上,新组建的顺朝炮队露出了真容。 大炮装在大车上,很象是明军制式炮车,这就是明军的炮车,从秦军手里缴获的,也有从洛阳城墙上拆下来的。 总计十二门大将军炮,三十二门二将军炮……被大队骑兵护卫着,在城防炮火射程外停住。 这些使用子铳的后装佛朗机大炮,大部分都是万历年间打造的,除了射程不如前装滑膛炮,十分笨重,可火力还是极为强大的。 先锋官李岩,发出一声低低咆哮:“架炮!” 大量民壮开始平整地面,堆土架炮。 到了傍晚时分,炮架好了,便对着郑州府开始了轰击,四十多门大炮对准了郑州城墙开始狂轰滥炸。 “呜……轰!” 一颗颗硕大的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撕裂空气,飞向了郑州府,大部分都射偏了,落入四周围的狂野中。 “轰,轰!” 却依旧有两颗炮弹,重重的砸在城墙上。 夕阳下,烟尘四起,大片的土石滑落,露出了里头的城砖。 城墙上,明军炮火也在反击,炮弹在低空中飞来飞去,不时在两军阵中溅起一团团烟尘。 “好!” 城外二十里,顺军御营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打的好!” 李自成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意气风发,如今确实是大顺势力最强大,兵力最鼎盛的时期。 摆脱了流寇的身份,拥有了皇城,如今还有强大的炮队,此刻李自成雄心万丈,有如此强大的炮火,何愁郑州不克?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城还没攻破,马屁已经拍成一片。 李自成龙心大悦,徐徐道:“传朕旨意,炮队官赏银百两,官升一级,炮手赏银五两,给朕……狠狠打!” 顿时马屁声再次响起。 “皇上圣命!” 得了赏赐,顺军炮手则好象打了鸡血,狂呼乱叫,拼命清洗跑膛,将大炮复位装药。 “轰,轰!” 一刹那弥漫的硝烟,炮口的闪光,呼啸而出的炮弹组成一副壮观的画面,颇有排山倒海的气势。 一时间,竟然将城防炮火压制住了。 郑州府的城墙在炮火轰击下,土石大片大片的脱落,可郑州是座坚城,城墙十分坚固可靠,并且城墙也不只一道。 外城墙里头还有瓮城,瓮城里头还有内城,单靠弗朗机后装大炮……是不可能完全轰塌的。 尽管如此,大顺君臣仍是亢奋的很。 “好,打的好呀。” 正当顺朝君臣,对着郑州府指指点点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李自成耳边响起。 隆隆炮声中,宋献策快步走来,他在顺朝的官位是军师,开国大军师,文官里排名第二。 宋献策此刻面色凝重,低语道:“陛下。” 李自成笑容满面,道:“军师,你来的正好,瞧瞧朕的神威炮队,有此神威,何愁天下不平?” 宋献策嘴角抽搐,他脸上堆着笑:“是,是。” 他本想破坏皇上的好心情,可军情紧急啊。 宋献策咬了咬牙,低低道:“陛下,荥阳……失守。” “嗯?” 李自成没当回事,仍是笑吟吟的。 “陛下,荥阳失守了。” 瞧着宋献策神情焦灼,李自成觉得匪夷所思,脸上露出几分不悦,荥阳在大后方,有重兵驻守呢。 “陛下,荥阳失守,军情紧急呀!” 随着宋献策第三次说出这句话,终于,李自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渐渐变得僵硬。 他徐徐道:“荥阳,不是绵侯在那里守着?” 宋献策不敢抬头,冷汗直冒,连声应是。 “是,是。” 除了禀告紧急军情,他不敢多说半个字,生怕招来李自成的滔天怒火,伴君如伴虎呀。 僵硬,太僵硬了。 李自成僵硬的脸,逐渐抽搐起来,一瞬间那隆隆的炮声,战争之神的怒吼也似乎不香了。 良久才从李自成牙缝里,挤出一个阴森的字:“走!” 不香了,神威大炮突然就不香了。 ------------ 第68章 怀庆府 一天后,荥阳城。 大批禁军浩浩荡荡,护卫着李自成赶到荥阳,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废墟,整座城被大火烧毁,成了一座死城。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而袭扰荥阳的敌军,竟然凭空消失了,不见了,人间蒸发了。 李自成面色阴沉,一张脸黑的如同墨汁。 宋献策等人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李自成才森森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朕……搜!” 大军漫山遍野的涌入城内,四处搜寻,当然什么也找不到,只是半个时辰后在杂草堆里找到了郝摇旗的尸体。 天气渐渐炎热,郝摇旗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漆黑的脸上,还保持着死时的样子。 翻着白眼,吐着长长的舌头,活像一只吊死鬼。 “朕,朕!” 李自成气的都结巴了。 他当然不是为了麾下大将的死发脾气,这货天生就是无情无义之人,亲生父母杀起来,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他愤怒是因为惊惧,荥阳距嵩山不过百里,嵩山是什么地方。 嵩山是他的行宫,行宫里有他的妃嫔! 如今荥阳莫名其妙的丢了,嵩山呢,岂不是十分危险? 过了嵩山就是他的皇城洛阳,洛阳? “混,混账东西!” 李自成怒了,气的眼珠子都红了,破口大骂着:“这股兵马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可怕的是这伙兵马,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追,给咱追!” 气急了,连皇上的体面也不要了。 “掘地三尺,将这伙混账东西……挖出来!” 顺军将领一个个被骂的狗血淋头,赶忙低着头告退,以荥阳城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搜索。 一时间兵荒马乱。 宋献策汗流浃背,赶忙将刘希尧等将领喊了回来,在手心里写了四个字,嵩山行宫。 皇上的行宫是重中之重! 刘希尧会意,感激的看了一样,赶忙带着部下精骑翻身上马,向着嵩山方向疾驰而去,展开了一场地毯式的搜查。 荥阳东北方三十里,黄河滩涂。 “快,快!” 此时凤威军已再次进入黄泛区,将大批缴获用马驮着,用俘虏兵扛着,在浅水中跋涉着。 这段黄河因为走势不定,水很浅,河两岸全是泥沼,并且在河中有许多沙洲,可供大军落脚休整。 这一招灯下黑,竟然把顺军给瞒的死死的,李自成盛怒之下,大部顺军都奔着嵩山行宫去了…… 夕阳西下,长河落日。 周世显费力的踩上一块巨大的沙洲,脱下军靴磕了磕泥土,幽幽的下令全军停下来休整,在这一片泥泞之中大军无法展开。 就算顺军追来了,他又何惧? “就地布防!” “驾!” 满载着粮食,财宝的驮马登上了一个个沙洲,随着夕阳落下,夜幕降临,黄河两岸陷入黑暗。 不久一轮弯月升起,月色如水。 “呼。” 周世显仰面朝天躺在沙洲上,瞧着天上繁星点点,不远处几名亲兵正在小口小口吞咽着干粮,无一人喧哗。 静默,死一样的寂静。 瞧着繁星布满黑暗的天际,眨呀眨的,周世显心情愉悦,这一仗,可以给郑州府减轻不少压力。 如今顺军正处于巅峰期,不可力敌,这一仗他输不起,孙传庭输不起,大明也输不起。 他的谋划,是全军退往黄河北岸休整一段时日,这样的长途行军,人受的了,马也受不了。 “郑州府……” 以孙传庭之能,守住郑州应是不成问题。 深夜,月色下沉沉睡去,却不知何时耳边响起轻柔脚步声。 “沙沙。” 周世显警觉的睁开眼,并未多言,只是右手伸了下去,将绑在腿上的短火铳拔了出来,顶住了…… 一个娇柔女子。 “啊。” 女子发出一声轻叫,瘫坐在地,惊慌的瞧着他。 “嗯?” 周世显微微皱眉,夜里偷偷摸到他身旁的,竟然是那个叫王微的扬州瘦马,此刻王微换上了一身新衣,蜷缩在地,露出了大半截雪白的…… 月下看美人儿,更是无一处不美。 周世显却眉头皱的更深,轻道:“谁叫你来的?” 女子强忍着惊慌,低低道:“是,是颜大人。” 周世显有些无奈,就知道是他,除了颜继祖别人也没这个胆子,也调不开他的亲兵。 这个颜继祖呀,从了军还是难改海匪习性,大半夜送了个美人儿过来,这是拍上官的马屁呢? 这小子还真是够体贴! 一时又有些啼笑皆非,这叫什么事儿啊。 王微大着胆子,瞧着这位年轻的上官,那张俊美堪比女子的俊脸,竟有些心慌意乱。 她讷讷道:“小女子……愿意的。” 等来的是一句冰冷的训斥:“下去吧。” 王微玉容错愕,十分意外,她对自己的美貌极为自信,想不到这世上还有面对她的引诱,能够不扑上来的男子。 “怎么?” 周世显已然有些不悦。 王微一惊,忙道:“是,小女子知错了。” 她心慌意乱,扭捏着退走了。 沙洲上,恢复了宁静。 翌日,清晨。 大军开拔,继续渡河。 周世显又好气又好笑,用了早膳,将颜继祖叫过来大骂了一通,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呀? “混账!” 颜继祖尴尬的搓着手,连连赔笑:“是,是,标下知错了。” 瞧着他一脸的不在乎,只好罚俸半年,军棍二十先记下了,这强军之路任重而道远呀。 这也不能全怪颜继祖。 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但凡手里有点兵的军头,哪个不是色中饿鬼,倒显得他周大人特立独行了。 看了看北边的天空,万里无云,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委屈巴巴的小脸,还有……一张呆萌可爱的鹅蛋脸。 不打仗,多好呀。 周世显摇了摇头,笑骂道:“滚!” “哎!” 颜继祖应声滚了,还是嘻嘻哈哈的。 两天后,凤威军走出了黄河浅水区,上了岸,远远便瞧见了两河之间,有一座荒废的水寨,还有成片的军堡。 “好地方!” 拿出地图看了看,周世显微微一笑,这地方是哪呢? 商周旧址! 这里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怀庆府! 商王庙,汤帝陵都在此地,这里位于两河之间,地势险要,还有大片的荒废军堡,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进!” 一声令下,凤威军携带着大量缴获进驻怀庆。 “布防。” “去水寨瞧瞧,还有没有能用的船。” 一时间,沉寂的怀庆府变得热闹起来,大军进驻不免有一番忙乱,迅速控制了各个战略要点。 这怀庆府,本就是个战略要地,紧挨着黄河,向南距郑州府一百八十里,向北距山西泽州府才一百二十里,向东南距开封也才三百里。 早年间这里也是驻扎着重兵的,垮了,都垮了。 这里本是怀庆卫驻地,卫所早已荒废,守军被抽调一空,早在崇祯十五年满清入侵中原时,都全军覆灭了。 留下的是满目疮痍,一片死寂。 “吱。” 水寨大门被推开了。 “轰!” 残破的大门年久失修,向后倒下,激起了漫天尘埃。 “呸,呸!” 凤威军士卒吐出了满口灰尘,涌了进去,不多时,沿着河岸布设的水寨,军堡焕发了生机。 残破的大门被扶了起来,哨兵登上了荒废的望楼,各种防御设施也被利用了起来,还从水寨里找到了几十条船。 有战船,也有平底民船。 “得咧!” 周世显登上望楼,拿起千里镜往周围看了看,不由得再次发出赞叹:“好地方!” 南边是黄河天险,东边是一条支流,成片的滩涂烂泥,北边是上好的良田……一眼望不到头。 过了河,更是可以直取河南府各城! “就这了!” 周世显不打算走了,这是现成的根据地呀,难怪华夏文明,商周两朝的都城都设在这里。 在大明,这乱世之中,周世显和凤威军终于有了一块只属于自己的地盘,怀庆府。 这大好河山呀。 “扑棱棱!” 几只信鸽冲天飞起,向着郑州府方向报信去了。 ------------ 第69章 整军 放飞信鸽给郑州府,孙传庭报了信,坏处是这信鸽通讯虽然方便,却只能单向通讯。 郑州府的战况,他一概不知。 一时也顾不上了,凤威军急需一个稳定的后方大本营。 周世显开始经营怀庆府,这是一块风水宝地,这里四通八达,将怀庆府经营的好了,进可攻,退可守。 进可攻略河南,退可进入山西,拱卫京畿,最不济,也可以用船将孙传庭父女,和部分兵力从郑州接出来。 有了他这支偏师的存在,可以极大的牵制顺军,让李自成不敢全力攻打郑州府。 驻兵怀庆府,凤威军一边休整,一边加紧操练。 两日后,怀庆卫大营。 房中,静谧如水。 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别无长物。 “呼……喝!” 窗外是例行晨操,肃杀森然。 “左,右,左右左!” 房中,周世显照例早起,保持着严苛的自律。 怀庆知府拍马赶来,也没敢摆谱,恭恭敬敬的伺候着,今时不同往日了,知府在总兵面前可不敢摆架子。 此一时,彼一时。 “总宪大人……” “不敢。” 周世显摆摆手:“府尊言重了。” 怀庆府如今一片破败,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人没有,要粮就更没有了,周世显只是叫他从地方兵备衙门里,调拨一些火炮枪械过来。 怀庆知府忙道:“是,是。” 他也不敢怠慢,忙点头哈腰道:“兵备衙门里所剩不多,下官早已列好了清单。” 周世显接过清单看了看,大将军炮没有,只有一些二将军炮,一些火枪,虎蹲小炮,刀枪剑戟一大堆……虽然是些陈芝麻烂谷子,可也总比没有强。 倒是还有一些战船,让周世显眼睛亮了。 自古以来,黄河是没有水师的,因为黄河经常处于枯水期,水师作用实在不大,可兵备衙门还是打造了一些战船用来巡河,数量不多罢了。 “回去吧,有多少军械都调过来,还有战船。” 怀庆知府忙道:“下官一定照办。” 周世显将怀庆知府打发走了,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面前摆着成堆的加急军报,没了孙怡人在身旁,做什么都不顺手。 在房中枯坐良久,他起身活动着僵硬的四肢,沉吟着,走动着,思索着。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如今天下大势,纷纷扰扰。 京城来报,根据可靠消息,去年末,满清之主皇太极死了,暴毙于盛京后宫,多尔衮辅政,封摄政王。 满清八旗各旗主大打出手,满清内乱了! 这天大的消息,等于是给大明上下打了一剂强心针。 虽说早知道这个结果,周世显还是松了口气,满清八旗对明军的压力太大了,实在太大了。 如今八旗内部不稳,暂时无力南下,大明终于缓了口气。 同年,大明崇祯皇帝任用前福建巡抚南居益为首辅,重组内阁,几位天启朝的老臣纷纷入阁,封大学士。 这些天启能臣……可都是当年的阉党呀,太讽刺了。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入阁呼声最高的周世显之父,太仆寺卿周国辅并未入阁,因为他是皇亲国戚。 虽说首辅南居益力保,可还是在大朝会上被否决了,理由嘛……按照大明祖制,皇帝的亲家是不能当阁臣的。 “祖制?” 周世显冷笑连连,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吧,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祖制,刚缓过一口气又开始内斗。 大明的问题更多! 他身在前线,懒得过问朝政。 指望着一个凤威军,就算他倾尽全力,解郑州之围或许可能,全歼顺军便是痴人说梦了。 顺军有多少兵力,五十万到一百万之间,还控制着中原最富庶,土地最肥沃的省份。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周世显急匆匆提起狼毫,一日之间连发几份急报,一份送去山西,给山西总兵姜骧,请姜总兵速援,山西到怀庆府近在咫尺。 “请大同急调粮草,精兵来援。” 另一份密折快马送去京城。 “请陛下火速调兵来援!” “十万火急!” 折子里,周世显为崇祯爷规划出一份进兵方略。 “请蓟镇,山东两镇出兵,渡河作战,夹攻开封。” “请江南各镇渡过长江,进攻湖北。”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幽光,按照这份进兵方略,两年内,或许可以彻底平定李自成之乱。 再集结天下精兵,回头迎战满清这生死大敌。 可……真的能行么? 周世显自己都信心不足。 “啪啪。” 外头有人轻轻敲门。 周世显轻道:“进。” 一个娇柔女子捧着早膳,低眉顺眼的走进房中,她换上了一身侍女服饰,行走时纤腰款摆,如杨柳扶风。 一等瘦马,江南名妓,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大人。” 王微含羞带怯,唤了一声,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如蔷薇绽放。 周世显翻看着一份军报,轻道:“放下吧。” 王微心中忐忑,她并非天生下贱,只是以她的绝世姿容,除了尽快巴结上眼前这位年轻俊朗的大人,她别无选择。 在江南她名气很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自幼熟读道德文章。 曾几何时,她与姐妹们泛舟江南,文人雅士们都围着她转,还送给她一个优雅的别称,女中学士。 秦淮八艳算什么,在她面前上不了台面。 “大人……” 她娇柔道。 等来的却是面前男子,一句不冷不热的回应:“放下吧。” 周世显有些不悦,轻道:“以后,不要进这里。” 语气虽淡淡的,却充满了威严。 王微吓了一跳,忙低眉顺眼的应了:“是。” 低着头应了,明眸一黯,王微心如死灰,她精心打理的妆容,绝色容颜再一次,被这位年轻大人忽略了。 她自嘲的想着,这位大人有洁癖呢,终究她是不洁之身。 或许她很快会被这位大人当做玩物,赏赐给某个酒气熏天的兵头,若真是如此,她宁愿去死! “你。” 周世显终于抬起头,瞧着她,皱眉道:“别胡思乱想,我这里军纪森严,没人敢欺辱你。” 王微不由得心中发慌,不知如何是好。 周世显摆了摆手,又将自己埋在大堆加急军报中:“下去吧。” 王微忙柔声应了:“是。” 她不知怎的心中发慌,芳心乱跳,赶忙莲步轻移缓缓向门外走去。 却听到年轻大人又唤了一声:“等等。” 周世显叫住了她,揉着发酸的额头,问道:“你识字么?” 加急军报还好,可各地衙门,朝中各部发来的公文,全都是之乎者也,呜呼哀哉,搞的他头大如抖。 他军中莽汉不少,能识文断字的也有几个,可能读懂四六骈体的,真就半个都没有。 王微一呆,忙道:“小女子……认字的。” 周世显如释重负,得咧! 都说扬州瘦马精通琴棋书画,让她试试吧。 将一份大同总兵姜骧发来的公文,递了过去,睁大眼珠期待的问道:“能看懂?” 姜骧未必识字,这公文瞧着像师爷的手笔,之乎者也的又臭又长,可不处理不回复又不行。 王微呆了呆,扫了一眼,点点头:“能。” “妥了!” 周世显可逮着苦力了,扯着她的胳膊轻轻一拽,按在了椅子上。 “啊!” 王微云里雾里的,被拽了过去,一瞬间俏面飞红,她也没想到这位大人刚才还不冷不热,突然变得这么猴急…… 周世显可算解脱了,笑道:“交给你了。” “啊?” 王微本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却迟迟没有等来暴风骤雨,不由得扬起俏脸呆呆的看着。 周世显露出洒脱笑容,笑道:“以后这些往来文书都交给你了,呃,不白用你,每月饷银二十两,休沐三日,饷银照发……如何?” 这待遇不错了吧,包吃住,还带薪休假,毕竟女孩子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 ------------ 第70章 再战 “啊?” 王微明眸睁大,嘴唇微微张开露出小碎牙。 周世显皱眉:“不愿意?” “愿意,愿意!” 王微云里雾里的,都快哭出来了,赶忙答应。 周世显露出轻松笑容:“那就行了,你先将这些文书整理归档,先处理紧急的……行么?” 好不容易逮着个苦力,不行也得行,周世显生怕她反悔不愿意,将她一个人仍在房中,快步走了。 房中,安静下来。 王微在房中呆坐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敢情这位大人并非看上了她的美貌,而是看中了她的才学? 她一个女子竟然还有军饷,这叫什么事儿呀! 周世显才不管那么多,将成堆的公文扔给王微,他自己溜出房中便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这么有学问的大美人,用来侍寝岂不是太浪费了。 “走!” 周世显觉得占了大便宜,带着几个亲兵到四处转转,终于可以感受一下这大好河山了。 “呼……喝!” 凤威军得到了整补,马匹恢复了力气,又养的膘肥体壮,随时可以渡河出击了。 周世显的战术很简单,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顺军在对岸狂攻郑州府,他就偷袭嵩山,打洛阳,专门在大顺军柔软的肋部,侧后方捅刀子。 两军隔着一条黄河,各打各的。 周世显的战术总之就是一句话,绝不能让李自成全力攻郑州。 袭扰后路,寻机歼敌。 崇祯十七年,三月中。 怀庆府,凤威大营。 “砰!” 周世显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壶猛的一震,将王微吓的一哆嗦,大气也不敢出。 “大同总兵姜骧,山东总兵刘泽清,蓟镇总兵唐通……” 周世显咬牙切齿的念叨着,这一个个名字,一封封加急军报发往京城,崇祯,内阁是着急上火的调兵驰援。 可这一个个大明总兵,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来。 姜骧还算好的,派人送来了一批粮草军械,一千辅兵,唐通兵少可以忽略不计,最离谱的是山东总兵刘泽清! 这货说啥呢,他说前些日子骑马摔断了腿,没法出兵。 “好嘛!” 这些大明总兵官,就差把四个大字写在连上了。 “保存实力!” 周世显俊脸发青,冷笑连连:“好,好。” 这都快亡国了,还是地方派系林立,一个个拥兵自重,都在观望中原大战的结果呀,简直比民国时候军阀混战还离谱! “刘泽清,我记住你了!” 果然是求人不如求己。 “来人!” 不再多言,周世显开始集结部队,筹划着渡河作战,总之是不能让顺军消停了。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二日。 凤威军留下了部分兵力固守怀庆,主力翻身上马,再一次趁着夜色进入黄泛区,向着河南府攻击前进。 这回出击,周世显带上了几十条船。 船不大,有八艘战船,大部分都是民船,也就是民间俗称的舢板,好处是轻便,可以随军快速机动。 黄河岸边,夜色如水。 这时候黄河水位上涨,河中心那些沙洲已经被淹没,再想渡过去也不太容易了,还好战马会游泳,大炮,辎重也可以放在船上。 船嘛,水浅处推着走,水深了就划着走。 黄河边,周世显趴在水草里,举着千里镜看望对岸。 “哟呵!” 大顺军学乖了,为了防备他这支偏师的袭扰,沿着黄河南岸修建了许多烽火台,望楼。 “哈哈。” 周世显哈哈一笑,他的战略目的已经达成,李自成被他袭扰的遭不住了,被迫分兵来防御黄河沿线。 千里镜中,烽火台,望楼连城一片。 夜里,黄河南岸依旧灯火通明,还有好些民夫正在挖沟引水,修建各种防御设施。 李迁,颜继祖等人,议论纷纷:“至少也得分五万兵!” “还有炮呢!” 如此一来,郑州府的压力大大减弱了,可渡河偷袭,也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姥姥的!” 瞧着对岸灯火通明,防御密不透风,李迁忍不住摸了摸鸟窝一般的头发,低声咒骂着。 周世显却不动声色,慢慢的拔出战刀,一刀刺出,挑起了一条……肥美的黄河鲤。 “急什么,走。” 战机难寻那就慢慢找呗。 颜继祖在一旁讪笑:“大人说的对,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嘿!” 李迁横眉冷对,谁是贼? 周世显微微一笑,话糙理不糙,从军事上说,被动防御是没有出路的,这么长的黄河防线总有疏漏。 “撤!” 深夜,悄无声息之间,凤威军一边享用着美味的河鲜,仍是白天休息,晚上出没,一边沿着黄河一线寻找战机。 两天后,河滩。 夜里,颜继祖带着一帮海匪,凑在一起捣鼓着。 “能行?” 周世显担忧的问道。 颜继祖裂开大嘴,笑了:“您就瞧好吧!” 出发时,他叫人带上了几门二将军炮,都是从怀庆府兵备衙门里翻出来的,此时他正带着一群海匪,将大炮用锁链往船上绑。 周世显一脸怀疑,这玩意真的能行? 二将军炮足足一千五百多斤,是大明自行仿制的佛朗机快炮……缩小版,射程大约三里。 可再怎么这也是大炮啊! 再看看那些战船,最大的也才几十吨,还是年久失修的破烂货。 把二将军炮装在舢板上,这能行嘛,这一炮下来怕是舢板都要散架了,这是在玩命啊! 可是颜继祖手下那群东海悍匪还满不在乎,嬉皮笑脸道:“您就瞧好吧,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叫蚊子船。” 周世显无语,还真形象呀,这样简陋的炮船,怎么看都像是一只蚊子扛着一头大象。 头重,脚轻,怎么看怎么怪异。 颜继祖一边忙活,一边笑着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初咱们在东海上跟红毛荷兰人打仗,荷兰人船多,炮多,咱兄弟也是逼的没法子,才……” 他话没说完,才发明了这种玩命的战法,小船扛大炮! 颜继祖嘻嘻哈哈的说着,周世显却心中灼热,一寸山河一寸血,东海海匪在抵御外敌入侵这事上,绝对不含糊! 他们也是大明人,是华夏人。 说的轻松容易,却不知有多少血性汉子,凭借这种玩命的战法,驾驭着这样的蚊子船,将荷兰人打的抱头鼠窜。 “壮哉!” 叮叮当当的一阵敲,六艘蚊子船造好了。 “嘿!” 周世显伸了个大拇指,小船扛大炮,真是个天才的创意,就是总觉得这玩意……不靠谱呀。 “您瞧好吧!” 颜继祖信誓旦旦,将胸脯拍的咣咣响。 深夜,黄河北岸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 将蚊子船绑在战船上,行走如风。 怀庆府兵备道送来的战船,总计八艘,船身低矮,破是破了点,可样式十分漂亮,有个别名叫做鸟船。 每艘鸟船有四桨一橹,可容战兵三五十人,四叶桨在水面上划的飞快,形如飞鸟掠水。 此种战船可以不惧风浪,满载着战兵马匹逆水而行,划的飞快。 颜继祖还带着手下,将战船从四桨改成了六桨,拖拽着没有动力的蚊子船,倒也不吃力。 这伙人是在东海上讨生活的,每天面临的是滔天巨浪,在这黄河里……真是大材小用了。 看着这些战船,李迁长笑道:“这西洋人的战船,打造的可真是精巧,这是咱兵部从哪一国买的?” 战船甲板上,一个海匪出身的棚长忙道:“大人,这鸟船是咱大明自己造的,嘉靖朝就有了。 李迁不免有些尴尬,摸了摸头:“是么,咱大明还有这等水战利器?” 那棚长赔笑道:“自是有的,这鸟船是嘉靖年间,咱大明的工匠仿制西人战船的样式得来,大小不等,再大一些的可出海远航,可携大炮数十门,小一些的,可用于内河水战。” ------------ 第71章 炮术 此时,周世显正色道:“这一仗咱兄弟,可全仰仗你们了。” 那海匪棚长可不敢受他的礼,慌忙应道:“大人言重了,不敢当,标下自当尽力。” 夜色如水,海匪出身的凤威士卒,驾驭着八条大明自造的先进鸟船,进入了黄河深水区。 “哗,哗。” 桨叶上下翻飞,激起阵阵水花,船上满载着马匹,士卒,军械,还拖拽着蚊子船,穿梭如飞。 “好东西!” 这种仿造的鸟船舰体细长,已经很接近西洋战舰流线型的设计,大明对先进的西洋技术,是持开放吸收态度的。 大明对世界的开放包容态度,是从嘉靖皇帝始。 “哗,哗!” 夜色下,飞掠的鸟船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道美妙的白线。 今夜月黑风高。 船队趁着月色开到河中心,便停了下来,一些颜继祖的手下跳进冰冷的河水,将鸟船打桩固定。 又用铁索将小炮船,固定在鸟船之上。 这帮人水性极好,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在黄河深水区上蹿下跳的……如履平地。 周世显,李迁等人在芦苇荡里等着,手心里捏着汗,这河中心也太危险了,两里外就是顺军的箭楼…… “老颜,手脚快点!” 在河里打桩也不容易。 “行了!” 颜继祖来回奔走,说是要试炮。 “撤!” 周世显率领部众,纷纷撤了下来,都在芦苇荡里躲好了,瞧着河中心几艘蚊子船开始装填。 将帆布掀开,露出黑洞洞的二将军炮。 大明军中,所谓的大将军炮,二将军炮是按照口径,大小来划分的,型号种类繁多,到了崇祯末年,军中装备的大多是仿制佛朗机铸铁炮。 但凡是铸铁炮都十分笨重。 一百二十毫米口径,炮弹重五六斤,大致和同时代的西洋六磅炮相当。 “啐,啐!” 颜继祖朝着芦苇荡挥手,往手上啐了两口唾沫红,谨慎的装填了……半份发射药,然后将一颗大铁球塞了进去。 五六斤重的实心炮弹,沿着炮管滑进去,滚动的声音令人背心发凉。 “老颜,老颜,小心点!” 周世显,李迁等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心惊胆颤的,这就是玩命呀! “嘿!” 周世显这个军校生算开眼了,小船装大炮,矮骡子驮着一头大象,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 颜继祖还满不在乎,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岸上一座望楼,拿出火折子吹了吹。 “轰!” 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一团硝烟在河面上弥漫,小船被猛的反推,牵动了铁索。 “哗啦啦。” “铛!” 固定船体的铁索猛的被拉直,几艘船在河面上左右摇晃一阵,将水手们震翻了一片。 奇迹发生了,船竟然没翻,挺住了! “呜……” 只是在河面上开炮,完全没准头,众人起了脖子,眼巴巴瞧着那颗炮弹飘飘悠悠的飞上了天……越过了望楼,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咳咳!” 李迁被硝烟呛的直咳嗽,低低喝道:“老颜,你特娘的没打中!” 颜继祖恼羞成怒:“这不是试炮么!” “咳咳。” 周世显也被呛的直流眼泪,咳嗽着道:“你别搅合,咳咳。” 烟太大了,还是火药的质量不行……周世显抹了把眼泪,捧起黄河水洗了洗红肿的眼睛,他惊叹于大明人的智慧。 这种玩命的战法真的行! “再来!” 一群落汤鸡从水里爬了出来,将蚊子船复位,装填。 颜继祖翻身上船,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铅垂,将铅垂挂在炮口,又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块表盘,对准了岸上的望楼,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还得再靠近点!” “抽一块砖!” 不愧是盖伦大战舰的枪炮长,这可是纯正的西洋炮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炮术! “轰,轰!” 不多时,河面上响起尖利呼啸声中,一颗颗硕大恐怖的实心炮弹,在大约两里远的距离上,以直瞄的方式呼啸而去。 “呜……轰!” 几颗炮弹打偏了,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却有一颗硕大炮弹奇迹一般,击中了一座望楼的中部。 一瞬间河对岸烟尘四起。 那座高大望楼好似玩具一般被撕裂,乱七八糟的杂物飞的满天都是,碎木,青砖纷纷扬扬的落下,中间还夹着几具尸体。 “真行!” 一瞬间欢声雷动,芦苇荡里凤威营士卒纷纷跳将起来。 “哈哈!” 李迁眉开眼笑,大呼小叫的:“过瘾!” 这个老颜真行,真行啊! “轰,轰,轰!” 不出一炷香,漆黑一片的黄河河道上,升腾起大片的硝烟,硝烟中火光闪现,如惊雷,如地府修罗发出的怒吼。 这一通狂轰滥炸! “轰隆隆!” 又过了一会,大家伙谁也笑不出来了。 天崩地裂呀。 这动静也太了,河面上水花飞溅,硝烟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火光不停的闪现。 “咳咳咳。” 还有不时响起的咳嗽声。 这时候再看黄河南岸,顺军的那些箭楼,望楼,营寨中,一道道冲天的烟柱升腾起来。 “轰隆隆!” 郁郁葱葱的山野之间,一团团爆起的烟尘很快弥漫起来,烟柱周围树木,石头,连同所有的一切都高高飞了起来。 大地都似乎在剧烈摇晃着,一百二十毫米口径的大炮,在如今近的距离上直瞄射击,因为膛压极高,故此出膛速度极快。 威力竟不弱于后世的高爆炸药! 火炮轰鸣中,周世显若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语:“大炮上刺刀?” 在这没有开花弹的时代,火炮抵近直瞄射击,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明军也一直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大炮搬运不便……太容易被骑兵突袭了。 午夜,黄河南岸,顺军帅营。 “哥俩好哇,五魁首哇!” 巡河大营里一片乌烟瘴气,划拳的,推牌九的大声吆喝着,成堆的酒坛子乱七八糟的翻倒着。 “娘的,又输了!” 左营制将军刘芳亮提着裤腰带站了起来,笑骂着,往赌桌上扔下了几根小黄鱼。 他那几个心腹部将,涎着脸叫嚷起来:“谢将爷赏!” “哎哟,这不好吧,将爷。” 刘芳亮眼睛眯起,笑骂道:“等着,爷们先去净个手,回来再收拾你们这几块废料。” 怪叫声中,刘芳亮提着裤腰带摇晃着走了出去,他没醉,那几根小黄鱼也是有意输的。 这是他笼络部下的手段! 刘芳亮是李自成身边的老人了,打从李自成起兵作乱时便跟随左右,是绝对的心腹。 前些天大顺军决议,派兵设立巡河大营的时候,刘芳亮是自告奋勇跑来的,他多精明呀! 与其在郑州城下吃土,何不跑来黄河边上享受一番清闲? “嘿嘿。” 刘芳亮不由得笑出了声,李岩,李过,高一功那伙傻子,这几天挥军猛攻郑州府,听说已经死伤不轻了。 咱老刘多精明啊,跑到在这黄河边上享福,一边享用着美酒佳人,还有河鲜伺候着,这日子过的可太舒坦了。 至于河对岸那伙明军,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修了这么多烽火台,箭楼,炮楼呢。 难不成明军还真能长上翅膀飞过来? 他哼着小曲,抖了抖…… “呜……” 此时,夜空中响起尖锐的呼啸声。 刘芳亮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夜色下一团暗红色的物事,以极高的速度划破夜空,向着他的大营飞来。 刘芳亮吓的一哆嗦,打了个酒嗝:“什么玩意?” ------------ 第72章 浴血 “呜……” 正是先前试射打偏的那颗炮弹,无意间落到刘芳亮的中军大营里来了,因为空气摩擦,灼热的炮弹在空气中呈现出暗红色的光泽。 “轰!” 炮弹在距离刘芳亮不到百步远的地方落下,好死不死的砸中了一排窝棚,砸了进去。 猛然间,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低矮的窝棚好似纸糊的一般,被硕大的炮弹掀翻,各种杂物漫天飞起,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 “咻!“ 一块尖锐的木板向着刘芳亮激射而来。 “啊!” 刘芳亮还算反应快,就地卧倒,木板擦着头皮飞了过去。 他吓的大叫起来,连裤腰带也忘了提,连滚带爬的向着大营里跑:“袭营,袭营!” 顺军巡河大营里乱作一团。 不久,远处河面上响起闷雷一般的响声。 “轰,轰!” 硝烟中,火光不停的闪烁。 二将军炮齐射了总计九轮,打光了携带的子铳,过后水汽蒸腾,河上弥漫的硝烟逐渐散开。 躲在芦苇荡里的凤威士卒纷纷爬起来。 “呸,呸!” “咳咳!” 周世显拍拍身上的泥,往远处看。 夜风吹拂,硝烟散去,对岸一座座望楼,箭塔被轰塌了不少,到处都是碎石烂泥。 “嘶!” 众人倒抽凉气,到处都是被打断的树木,甚至有些老树被连根拔起,露出盘根错节的树根。 狠,太狠了。 这便是大口径火炮直射的威力么。 “哈哈!” 李迁大笑,看了过来。 周世显面无表情,冷道:“渡河!” 击溃了顺军的河防工事,凤威军大举渡河,辎重火枪搬到了船上,人抱着马脖子奋力向前。 天蒙蒙亮,凤威军重新站在了河南府的土地上。 “锵!” 李迁拔出战刀,低喝道:“杀!” 漫山遍野的凤威士卒,以刀盾手开路冲上了河堤,控制了几座还算完好的望楼。 沿途却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连个尸体都找不着,只有一颗颗冒着青烟的炮弹,地上烧焦的枯草,乱七八糟的杂物。 “人呐?” 众人疑惑了许久,才心中凛然。 死的都尸骨无存,活着的头也不回的跑了,那天崩地裂的景象太吓人,谁受的了。 “噗!” 周世显跳到岸上,一个趔趄,低喝道:“把这些碍事的望楼,扫了!” 他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凤威军,迅速控制了几处制高点,并且向两翼展开,沿着河滩大肆砍杀,破坏,放火…… “砰,砰!” 不久,黄河南岸响起密集的铳声,厮杀声。 战又起,树欲静而风不止。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一声声火铳鸣响,一团团硝烟绽放,顺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铮,铮!” 周世显,李迁,颜继祖三位主官亲自上阵,带队砍杀了半天,正杀的顺手,耳边响起弓弦响动。 “小心!” “砰,砰!” 一阵箭雨,混着几颗铳子从一片营寨中射出,凤威军倒下几个,刀盾手赶忙护住主官。 “嗵,嗵!” 几声轻响,营寨里大团硝烟升腾,火光闪烁。 “哗啦!” 漫天激射的炮子,碎石,将凤威军扫倒了一片。 “虎蹲炮!” 猛然间遭遇强敌,被几门虎蹲炮伏击,凤威军前部大乱。 “散!” 一声声嘶吼中,大队凤威士卒向两翼散开,隔着寨墙组织起火力,与大批顺军对射起来。 几个刀盾手上前,将受伤的同袍死命拽回来。 “忍着点!” 一队队凤威士卒将同袍向后拖走,救治,与敌对射。 寨墙中箭如雨下,将精铁大盾射的铛铛作响,凤威军却半步不退,在军官指挥下就地还击。 火枪鸣响,箭支横飞,随着一团团硝烟升腾,不时有人倒下。 “大人!” 李迁爬了回来,眼珠子发红:“找着闯贼大营了。” 周世显点点头,眼中透出凶光。 “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 顺军营寨里,开水一般沸腾。 刘芳亮提着一把鬼头大刀,面目狰狞,嘶吼着:“上,上,后退者死!” 这大营里有三千精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用酒肉女人,银子喂出来的亡命徒,也是他看家的本钱! “杀,给将爷杀!” 他揉着脸上的伤口,龇牙咧嘴的:“将爷重重的赏!” 营内弓手,火枪兵,刀牌手蜂拥上前,许多凶悍之辈上了寨墙,爬到窝棚上头还击。 “铛铛铛!” 箭如雨下,铳子如瓢泼。 几声惨哼,凤威军的盾阵挡的住弓弩,却挡不住铳子,随着盾阵渐渐散乱,藏在后头的火枪兵,也在激烈的对射中出现了伤亡,一个个中箭倒下。 “上!” 然而凤威军死战不退! 前头的倒下了,后头的军官便高举战刀,带领着大批火枪兵补位,竟硬生生立住了阵脚。 “列队,列队!” 随着凤威军横队密集起来,一杆杆重火枪架在了支架上,在激烈的对射中顽强的列成横队。 不时有士卒倒下,更多的士卒顶了上去。 “放!” “砰!” 显是一杆,两杆,眨眼间一百多杆重火枪发出爆鸣,形成了一排绵密的火网。 “噼啪!” 当凤威营的火枪横队列成,一阵硝烟在营寨外升腾起来,呼啸的铅弹组成了一道金属雨幕。 一瞬间,将冲出来的顺军清空了一大片。 前排退后,后排上前,眨眼便是又一轮齐射。 顺军被这可怕的齐射打蒙了,密集的铅弹将面前的一切横扫,寨墙上碗口粗的原木……完全起不到掩体的效果。 成排的原木被射穿,躲在后头的顺军惨叫着倒下。 “噗,噗。” 几颗流弹飞来,刘芳亮咒骂着,缩了缩脖子,探头探脑的张望着,心里大大的吃了一惊,这伙明军可真够硬的。 明军精兵他见过不少。 他自诩为天下名将,什么秦军,蓟州兵,登莱兵,甚至当年的辽军,什么样的精兵他没见过呀。 可从没见过这样死硬的精兵。 这伙明军遇到了伏击,竟然半步也不肯退,竟然就在寨墙外头就地列队,和他的精兵对射起来了。 “砰,砰……噼啪!” 眨眼又是一轮绵密的齐射,将营寨里的寨墙,窝棚,掩体打成了四面漏风的筛子…… 惨叫声震天,血流成河。 冷汗顺着刘芳亮的额头滴落,他知道这是遇上硬茬子了,他从未见过这么硬的明军。 “上,上!” 刘芳亮一边嘶吼着指挥作战,一边朝着马棚摸了过去,常年流动作战的经验,让他嗅到了不妙的滋味。 “希律律!” 金属弹幕的横扫之下,刘芳亮翻身上马……溜了! 此时在营寨前,列成横队的凤威军越来越多,成排的重火枪轰鸣中,顺军出现了大量伤亡。 惨叫声震天,火力渐渐弱了下去。 “停!” “停了,停了!” 击溃了顺军的抵抗,凤威军停火了。 “顺军已溃,杀!” 惨叫咒骂声中,周世显终按捺不住,拔出刀,一猫腰冲了出去,他被伤亡刺激的红了眼珠子。 “大人!” 李迁大惊,大叫了一声,忙起身狂冲而去。 主帅都亲自带队冲锋了,凤威军士卒哪里还按捺的住,刀盾兵,长枪兵从地上一跃而起,扔下了火枪兵,蜂拥上前。 “杀!” 一个个基层军官高举着战刀,嚎叫着涌入营寨。 凤威军巨大的伤亡,让周世显眼珠子都红了,挥舞着战刀劈向一个顺军。 “噗!” 那顺军鲜血狂喷,嚎叫着倒下了。 “啊!” 一声大叫,一个身材粗壮的顺军,吓的哇哇大叫着,抡起一根碗口粗的原木狠狠扫了过来。 “杀!” 周世显向左突然一个滑步,发出一声爆喝,直愣愣的一刀直刺,将那顺军刺翻在此,他自己也被原木扫中。 “蹬蹬蹬!” 周世显连退几大步,摇晃了一些,低吼道:“杀!” “大人!” 李迁魂飞魄散,疯狂冲了过来,大批凤威士卒杀红了眼,砍瓜切菜一般将顺军击溃。 良久,顺军大营里安静了下来。 周世显拄着战刀,喘息着,放眼望去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这是他成军以来遭遇的第一场硬仗。 短兵相接,如此惨烈。 ------------ 第73章 追杀 战至午后,顺军全线崩溃,大批逃兵从一座座烽火台,军堡里逃离,头也不回的遁入山野。 瞧着周世显安然无恙,众亲兵这才长出一口气,凤威军上下被凶悍的主帅激起了血勇之气,红着眼睛四处找人杀。 主帅带队冲锋,凤威军杀红了眼,这一路追杀了十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拢兵力,清扫战场。 一个个凤威军伤兵被扒拉出来,用船送回怀庆大营救治。 战后一片狼藉。 周世显盘膝坐在地上,喘息粗气,他的身上,脸上都是,四周围如同蒸笼一般,胸口更是火辣辣的疼,肋骨被扫断了几根。 不多时,李迁匆匆走来,低声道:“大人,咱们的人……死了八十六个,伤了两百多。” “阵斩闯贼六百一十二级,俘虏三千。” 周世显点点头,打仗难免伤亡。 这是凤威军成立以来,第一次和顺军精锐硬碰硬的对撼,这寨子里准保是顺军的老营精锐。 凤威军又是强攻,处于不利的一方,这样的伤亡数字足以傲视天下,可…… 忍着疼,周世显轻道:“运回去,厚葬了吧。” “遵令。” 李迁应了,担忧道:“大人,你的伤?” 周世显摆了摆手:“无妨。” 李迁只好应了,转头去安置伤患,好在凤威军是胜利的一方,伤兵可以及时得到救治。 这是胜利者的特权。 午后气温陡然升高,湿热让人难以忍受,周世显掏出水袋喝了一口,便听到轻柔脚步声走来。 “大,大人。” 一个娇柔女子,战战兢兢的走来。 周世显强忍疼痛,不悦道:“谁叫你来的?” 他说话时,自然散发出淡淡的杀意。 战场养杀意,半点不假。 王微不敢看他,咬了咬牙:“我来给大人……治伤。” 周世显本要发怒,让她回去,可见到她一个娇柔女子,站在血肉模糊的战场上,俏脸发白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软。 “嗯。” 王微松了口气,赶忙上前服侍。 周世显摘下八瓣帽盔,低头看了看,厚实的棉甲中心处,护心镜被砸的粉碎,还渗出一丝丝血迹。 王微哆嗦着走过来,替他解开甲胄系带,便露出血肉模糊的里衣。 “哼!” 一个不小心牵动伤口,周世显发出一声闷哼。 王微吓了一跳,忙双膝跪倒:“大人恕罪。” 周世显无奈,冷道:“我有那么可怕?” 她哪里懂得治伤啊,还是得自己动手,拿出水袋将伤处冲洗一番,便是一口烈酒喷了上去。 “噗!” 疼,钻心的疼! 周世显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反省这一仗的得失,首先这甲胄不行,他缺乏能摧城拔寨的重步兵! “重步兵啊。” 周世显嘴角直抽抽,又是一个烧钱的兵种,可没有又不行,没有重步兵,他的火枪横队站不住! 以满清八旗的重步兵为例,都是披两层甲,甚至三层甲,将自己包成一个大粽子,冲起来活脱脱一辆土坦克。 大明重步兵少,是因为大明养不起,绝不是因为重步兵已经过时了,这时代的重步兵身强体壮的,但凡不是要害处受伤,生存能力是很强的。 周世显咬牙切齿,喃喃自语:“得建重步兵!” 王微在一旁看着他,也不敢多言。 晚上,巡河大营。 战场已经清扫干净,周世显又询问了几个俘虏,才知道这是顺朝左营制将军刘芳亮的大营。 强攻得手,大营已破,顺军四散而逃。 凤威军休整片刻,便开始……拆! 士卒驱赶着三千俘虏兵,将各种缴获的军械,粮草,马匹,统统拆下来往河对岸运,得到了大量铁料,木料。 木料可以造船,铁料融掉可以用来造兵器。 另一面,周世显下令向着顺军逃走的方向派出侦骑,遇到小股的杂兵便弃之不理,遇到大股的顺军便将其击溃。 快,就是以快打快! 傍晚时分,河防大营。 周世显不关心那些杂兵,拿起武器他们是兵,放下武器就是一伙泼皮,农民,他要找的是刘芳亮! 刘芳亮去哪了? 这倒也好找,这条丧家犬丢了河防大营,不是向西朝着嵩山,洛阳方向跑了,就是向东逃去郑州府了。 不久侦骑来报,刘芳亮残部往嵩山脚下的泗水镇方向去了。 从周世显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追!” 不多时全军翻身上马,倾巢而出,向着洛阳方向狂追而去。 入夜,泗水镇。 刘芳亮一口气逃到了嵩山脚下,才停下来收拢兵马,三千本部精兵收拢了一半,四万多辅助兵,杂兵只剩下一万五千人。 剩下的不是战死了,就是跑散了。 这一战,他的兵力散掉了六七成。 惨,太惨了。 带着残部进了泗水镇,刘芳亮才松了口气,不由得一阵阵后怕。 这伙明军太硬了,遭遇伤亡而丝毫不乱,竟然还能就地反击……这样的精兵他没见过。 天下间少有如此精兵。 “辽军?” 或许只有当年的辽军,才能坐到这般精锐,或许满清八旗也可以。 刘芳亮越想越怕,还有那种又粗又长的大号火铳,射程远,威力大,碗口粗的原木都挡不住,让他一阵阵背心发凉。 他终于知道荥阳是怎么丢的,郝摇旗是怎么死的了。 “将爷!” 一个亲兵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含糊道:“咱们……咋办?” 刘芳亮一个大耳刮子煽了过去,暴跳如雷:“还能咋办,求援呐!” 他也不是第一次打败仗了,门清儿的很,如今巡河大营丢了,皇上若是追究下来,弄不好就得砍脑袋。 该怎么甩掉罪责? 反正尽量夸大敌情,就说这伙明军……至少有十万人马,还有水师助战。 “对,水师!” 当夜,泗水镇轻骑四出,一路往洛阳报信,一路去郑州府。 可刘芳亮万万没想到,他在泗水镇才休息了半个晚上,那股凶悍的明军又来了,还都是骑兵! “你姥姥!” 刘芳亮破口大骂:“属狗的,咬住了就不松口?” 他心中懊恼,恨不得狠狠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没事跑来守什么黄河,惹上这么一帮硬茬子。 这伙明军阴魂不散,和他老刘卯上了。 这伙明军不睡觉么? 怎么办,跑呀! “希律律!” 镇子外头,传来战马嘶鸣声。 “砰,砰!” 听到几声火枪爆鸣,刘芳亮吓的一个激灵,不敢在泗水镇呆着了,他来了一招断尾求存。 将乱哄哄的杂兵,辅兵召集起来,许以厚利。 “将主说了,斩名贼一级,赏银十两,官升一级!” “上,上,顶上去!” “临阵脱逃者,杀!” 刘芳亮施展手段,一通威逼利诱,留下了两千部众守着泗水镇,他自己领着老营精兵翻身上马。 一个字,跑! 他就像一只急于逃生的壁虎,将尾巴自断一截留给了凤威军,想拖延凤威军追击的速度。 马蹄声疾,枪炮声阵阵。 “嗵,嗵!” 深夜时分,三磅轻炮轰开了泗水镇城防,凶猛的凤威军轻骑以碾压的姿态,攻入泗水。 “快,清扫战场。” 周世显翻身下马,忍着疼,一瘸一拐的走入镇中,他是敌后作战,进攻战打的快如闪电。 镇内俘虏成群,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刀架在俘虏兵脖子上,询问一番:“刘芳亮呢?” “回大人的话,跑,跑了。” “嘿!” 周世显开眼了,刘大将军这招断尾求存玩的挺溜呀,想必是那些年跟着李自成东躲西藏,练出来的好本事。 逃跑功夫一流! “追!” 天还没亮,凤威军不眠不休,一口吃掉了顺军的尾巴,再一次翻身上马,咬着刘芳亮的残部不放。 ------------ 第74章 打援 这一路追,一路逃。 这便是凤威军的作风,咬住了就不松口,往死里揍! 两天时间里,凤威军咬着刘芳亮的残部,从黄河边一路杀到了嵩山行宫,刘芳亮就像一只逃跑的壁虎,不停的断尾,将后队留下来打阻击。 凤威军也不客气,大口大口的吃,漫山遍野的抓俘虏。 两日夜后,刘芳亮残部狼狈的逃回了嵩山行宫,凤威军这才施施然停止了追击。 嵩山上有李自成的行宫,妃嫔,驻扎着大军。 终于,终于,这场追击战结束了。 刘芳亮率领残部冲进了嵩山大营,见到了嵩山守将李锦,再看看自己所剩不多的部队,都快哭出来了。 出发时浩浩荡荡的五万大军,剩下……不到五千。 所部兵马损失了九成! 嵩山守将李锦被惊醒了,他冲出行宫,看着披头散发的刘芳亮,也是一阵目瞪口呆。 “刘叔,你这?” 李锦是李自成的亲侄子,负责嵩山行宫的防御。 刘芳亮眼泪都下来了,正要冲李锦诉苦,却听到山脚下再次响起那可怕的火枪爆鸣。 “什么玩意?” 刘芳亮麻了。 这股明军一路从黄河边咬着他,杀到了嵩山大营,竟然在嵩山脚下赖着不走了,不走了…… “希律律。” 山脚下战马嘶鸣,一个个凤威士卒嚣张的高举着火把,竟然,竟然把进出嵩山的通道截断了。 “这?” 李锦也麻了,啥情况呀,刘叔? 刘芳亮眼珠子乱转,总不能说这股明军,是被他老刘引到嵩山行宫来的吧,李自成还不扒了他的皮点天灯? 他也有办法,编! 为了保命,把明军的兵力往死里吹! 什么明军十万大军,倾巢来攻,老刘浴血奋战后,实在是寡不敌众,只好转进嵩山大营…… 他这么一吹,李锦也怕了,两人一合计,求援吧。 当夜,李锦慌乱下派了十几波轻骑走不同的路线,想要冲破明军的封锁,去洛阳,去郑州府求援。 可…… 山下时不时响起阵阵火枪爆鸣,李锦派出的轻骑好似肉包子打狗,多半是被明军包了饺子。 漆黑的山脚下什么也看不清。 黑夜里,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在等着顺军撞进去。 这一来,李锦更是深信不疑,只好派人从后山用绳子掉下去,走小路跑出去求援。 山脚下,又是一个黎明来临。 周世显带着凤威军,把进出嵩山行宫的大小山路切断,就地当起了打家劫舍的山大王,不走了! 清晨,鸟语花香。 嵩山脚下一个背风的山窝窝里,有个隐秘的小村落,不时有传令兵进进出出,传递着加急军报。 一座荒废的土地庙里,肃杀,森然。 土地庙一角,娇柔的王微蜷缩在稻草上,娇躯战栗,不时发出一声娇弱的呻吟。 “嗯……” 周世显瞧着她绝色倾城的娇媚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的这位美貌侍女从昨夜开始病倒了,发烧了。 这也对,一个娇滴滴的江南女子,随着凤威军千里转战,马背上颠簸着,风餐露宿的,能撑得住才是见了鬼。 周世显无奈,总不能扔下她不管,只好走过去拿起一块毛巾,浸了水给她敷上。 “哗啦。” 静室里,周世显忍着伤口剧痛,叹了口气:“这是谁服侍谁呀?” 瞧着她沉沉谁去,周世显摇了摇头,走到桌边翻看着地图。 他目光如炬,在地图上逡巡着,这嵩山的地形险要,太险要了,这里是洛阳屏障,山脚下全是难走的丘陵地带。 更有千年古刹少林,少室山,太室山高高耸立。 “好地方呀!”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睿智。 他要围城打援! “啪啪啪。” 外面有人轻轻敲门。 “进!” 李迁从外头进来,他瞧着自己的上官,一脸疑惑:“大人,咱下一步怎么走?” 周世显伸了个懒腰,笑道:“不走了,咱们……围城!” “啥?” 李迁懵了,怀疑自己听错了,凤威军一路追杀而来,满打满算也就三千多兵力,还要围城? 三千兵,能围住顺军嵩山大营? 李迁觉得脑袋瓜子不够用了,这不是玩命呢? 嵩山大营里有多少顺军,至少好几万吧! 周世显笑了笑,围城是假,打援是真,这是咱看家的本事,当下将李迁叫过来,耳语一番。 李迁听的不住点头,这招叫做围城打援,听着倒是挺有道理。 “可……” 李迁仍是觉得儿戏,担忧道:“若是顺军大举来援,山上的也一起冲下来……” 这办法怎么看都不靠谱,最怕打援不成变成了四面受敌,那可真就是深陷重围,插翅也难飞了。 李迁无奈,只得道:“大人三思。” 周世显面无表情,轻道:“山上的不足为虑,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他走到窗边瞧着东方的天际。 旭日东升,风景如画。 嘴角微微抽搐,周世显又道:“咱们这里打的越狠,督师在郑州府承受的压力就小一些。” 他和孙传庭的秦军是命运共同体。 李迁一呆,不再多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多说无益,他是辽军出身,不由得对自家大人生出由衷的敬佩。 倘若大明各地那些总兵,巡抚,人人都舍己为人,大明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凄凉的境地? 他抱了抱拳,轻道:“标下告退。” 周世显点点头,瞧了一眼昏睡不醒的王微,皱眉道:“去找个郎中,再找个手脚麻利的村妇来。” 李迁抱了抱拳:“遵命。” 庙门虚掩,周世显走了过去,再给她换上一块湿毛巾,又过了一会郎中来了,给王微号了脉,开了些药。 周世显轻道:“碍事么?” 郎中忙道:“不碍事,不碍事,受了些风寒。” 周世显点点头,等这一仗打完了得问问她,她是愿意回江南还是去京城,得把她送走。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佳人如玉,绝色倾城,周世显也不例外,自然是喜欢的,他一个现代人也不在乎什么残花败柳,是不是完璧之身。 只不过这绝色女子太娇弱了,总是这样跟着凤威军四处转战,怕她……有个闪失。 又花银子请了个村妇照料她,周世显推门而去。 门外是巍巍群山,大战正酣。 崇祯十七年,三月末,郑州府。 “轰隆隆!” 隆隆的炮声响了整整一个月,旷日持久的炮战中,顺军渐渐占据了上风,将城防炮台一座座摧毁。 顺军又将第三道壕沟填平,炮位前移,没日没夜的猛轰。 放眼望去,郑州府的外城墙大片脱落,坑坑洼洼的,再也找不出一块完整的城砖。 孙传庭已经率部退守内城墙。 “恭迎圣上!” 城外,顺军三十里连营中,欢声雷动。 李自成龙形虎步的走出御营,他瞧着前方硝烟弥漫的一个个炮位,不由得心旷神怡。 上次他率军攻打开封,苦于缺乏攻城重火力,他整整打了两年,最后还是开封城内粮草耗尽,人死光了,才得到了一座空城。 直到今日,开封仍旧没有恢复元气。 当上了皇帝,李自成的想法也逐渐变了,他也琢磨着该安抚百姓,屯兵种地,好好的经营这块地盘了。 郑州府已是他囊中之物! 全靠这些明军打造的神威大炮,这场仗,看上去用不着两年。 等大炮将内城也轰出一个豁口,他便可以挥师猛攻,用人海战术将孙传庭的守军淹死! 隆隆炮声中,顺朝君臣指点江山,豪情万丈。 这时宋献策快步走来,一脸铁青。 “陛下。” 宋献策硬着头皮上前,手中拿着一份急报,李自成瞧着大军师的脸色,就觉得有点不太妙。 “何事?” 宋献策嘴角直抽,低声道:“陛下,嵩山……嵩山被围,洛阳告急。” 一刹那,御营里死一样寂静。 ------------ 第75章 整编 沉寂中,李自成从宋献策手中接过加急军报。 正在兴头上被浇了一盆凉水,李自成嘴角直抽抽,加急军报是他的亲侄子,嵩山守将李锦送来的。 小舅子,亲侄子,一个个都在顺朝当了大官。 “启奏陛下,两日前十万明军突然从怀庆府渡河,一夜间击破河防大营,嵩山被围,洛阳危在旦夕……” 死寂的御营之中,很快一片哗然。 “啥玩意?” 洛阳危急? 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李自成出奇的没有发怒,而是盘算起来,他只是心中狐疑,怀庆府哪来的十万明军? 可军报十万火急,不像是有假,他觉得脑仁疼,倘若北方明军大举来援,这事可就麻烦了。 他眉头微皱,淡淡道:“军师,你怎么看。” 宋献策眼皮直跳,扒拉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北方明军还能打的,大同兵,山东兵,京营…… “难不成,伪明把京营调出来了?” 话音落,李自成眉毛一挑,越琢磨这事越对,他赞许的看了看宋献策,不愧是军师,有见地! “如此一来。” 君臣两人对看了一样,不惊反喜,这是崇祯小儿把家底也掏出来了,他不要京师了? 宋献策故作高深,做了个揖:“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李自成畅快大笑:“哈哈,哈哈哈!” 如此一来,只需要回头击溃崇祯的京营,则京畿无兵可用,他只需长驱直入,岂不是? 李自成口中喃喃自语:“京畿,京畿。”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坐在紫禁城,那金灿灿的龙椅上。 “传朕旨意!” 李自成神采飞扬:“后队变前队,分兵围剿,回援洛阳,命……” 分了兵,到了任命主帅的时候,他威严的目光在众将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刘宗敏脸上。 “汝侯。” 刘宗敏出班,闷声道:“末将领兵,去去就回!” 李自成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 京营? 大顺君臣一脸的不屑,那是些什么玩意? 开封府,内城。 “轰……哗啦!” 大将军炮轰击下,外城炮台已丧失殆尽,内城也承受了猛烈的轰击,防御工事早已被破坏的七七八八了。 秦军上下已经做好了短兵相接的准备,一个把总无意间向城外看了一眼,吃惊的瞪大了眼珠。 “看!” 透过漫天硝烟看过去,城外,顺军三十里连营的后队,大批人马正在收拾行装,向着西北方开拔。 几个把总,游击一头雾水。 “顺军异动,速报督师!” 轻骑从马道疾驰而下,奔督师府。 督师府,一片沉寂。 孙传庭接到紧急军报,匆匆忙忙上了城墙,瞧着大批顺军分兵西去,忍不住摸了摸胡子。 “啥意思?” 孙传庭和一群秦军将领百思不得其解。 “好好的为何分兵?” 顺军不但分了兵,炮火也为之一滞,对郑州府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如同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搬开了一些。 孙传庭也不是善茬,赶忙下令加紧修补城墙。 “莫非?” 他掐着长髯,想到了失去联络的凤威军,凤威军三天没有飞鸽传书了,他不由得忧心忡忡。 一声轻叹,这场战略大决战呀,不容乐观。 嵩山脚下,山里。 绵绵细雨又下了起来,万物复苏,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年头。 土地庙,阴冷潮湿。 周世显摇了摇头,大明亡的太冤了。 早些年还赤地千里,连着几年不下雨,然而从崇祯十六年开始,这雨水便十分充沛,地里的庄稼都长疯了。 又是一个丰收年。 土地庙一角生了火盆,王微从高烧昏迷中苏醒,一个健壮的村妇正在照料她,小口小口的喂着白米粥。 周世显走过去,伸出手在她洁白的额头上摸了摸。 “嗯,退烧了。” 王微赧然低头,羞不可抑。 一旁的村妇一脸艳羡,恭维道:“大人对夫人真是没说的,哎,这样俊朗体贴的夫婿……” 王微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周世显也不愿辩解,笑了笑:“大嫂,劳驾你多费心。” 村妇见他如此和蔼,慌忙不迭的点头。 周世显起身,推门而去,外面是春雨连绵。 “大人,大人!” 李迁跑了过来,脸色发白,这样的天气火绳枪打不响呀,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凤威军的处境更加不妙。 周世显摆摆手:“慌什么,咱们的铳打不响,顺军的也一样。” 绵绵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样的天气别说火枪,就是弓弩也会受影响,射不远。 还是得有重步兵! 周世显摸了摸脑袋瓜子,山地,阴雨天,这样的战场环境下,越发显出重步兵的威力,还是得烧钱砸一只出来! 无非是银子。 他优哉游哉的,李迁是真的急了,低低道:“大人,咱们这点兵,恐怕围不住。” 周世显点点头,这是个大问题,他统共三千兵力,一面要封锁嵩山大营,一面要设伏打援,兵力使用已经达到了极致。 他想了想,决然道:“招兵吧。” “啊?” 李迁茫然,往周围看了看,这荒山野岭的去哪招兵? 周世显撇了撇嘴,冲着俘虏营方向指了指,这些天他抓俘虏都抓疯了,一万多顺军俘虏兵,都在栅栏里头蹲着呢。 李迁看了过去,一脸不屑:“就凭这些废料,能行?” 周世显没好气道:“不然呢,你能变出兵马?” 李迁被噎住了……也对,没别的办法了,他摸摸了脑袋,显然看不上那些顺军俘虏。 凤威营将官嘛,一个个都心高气傲的。 阴雨中,俘虏营。 “出来!” “快点!” 喝骂声四起,凤威士卒格外看不上这些顺军的怂兵,连踢带踹好似赶羊一般,将一万多顺军俘虏赶到了一片洼地。 一万多俘虏在阴雨中瑟瑟发抖。 周世显拄着战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就那么冷冷看着,他冷冽的视线从一张张俘虏兵的脸上扫过。 上万名顺军俘虏之中有年轻的,有年长的,都低着头不敢看他,好似一只只发抖的鹌鹑。 常年战乱,家破人亡,这些人为了一口吃的,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成了一句句行尸走肉。 这样的兵不能用。 这些人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也有一些獐头鼠目之人,躲在人堆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周世显嘴唇动了动,冷道:“叫他们……挖坑,万人坑。” “啊?” 李迁一呆,瞧着上官俊朗堪比女子的脸,摸了摸头:“大人的话都听到了,挖!” 又是一通拳打脚踢,一万多俘虏开始挖坑,很快在嵩山脚下挖出了一个大坑,万人坑。 周世显起身,拍了拍军服上的烂泥,瞧着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此时却露出狰狞的真面目,大开杀戒! 他战刀前指,指向人群中躲躲闪闪的一个中年汉子,冷道。 “你,出来。” 那汉子不由得发慌,被凤威士卒从人群中拽了出来,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周世显面前。 他脸上赔笑:“大,大人。” 周世显眯起眼睛,瞧着他手上老茧,冷道:“叫什么,职位。” “本……咱……” 那汉子慌了,冷汗混着雨水从额头滴落。 周世显眉毛一挑,冷道:“不愿说?” “砍了!” 那汉子杀猪一样,喊了起来:“说,说,本将……咱家是大顺左营制将军麾下游击将军李茂。” “哦?” 周世显眉毛又是一挑,战刀前指,冷道:“李茂,你做没做过恶?” 李茂一哆嗦,结巴起来:“咱,咱……” 刀光一闪,周世显猛的挥刀前劈。 “噗!” 大顺游击将军李茂嚎叫着倒下,又被周世显狠狠一脚踹进了坑里,鲜血混着雨水流淌,淡淡的血腥味弥漫着。 周世显将战刀在军靴上擦了擦,口中喃喃自语:“不老实。” ------------ 第76章 七杀 顺军的游击将军,还是刘芳亮的手下,最早跟随李自成起兵的老贼了,手底下不知道沾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砍了他一点都不冤。 战刀前指,又向着人群中躲藏的一个顺军将领指过去。 “扑通!” 那顺军将领吓坏了,扑通跪地,嚎叫了起来:“开恩,大人开恩呐!” 人群里还有好些作恶多端的顺军大小军头,瞧着手提战刀,丰神如玉的周世显,一脸死灰。 那战刀还在淌着血。 绵绵春雨中,风景如画。 周世显提着刀,在一万多顺军俘虏面前缓缓踱着步子。 “本官这里的规矩。” 他双目中,透着冷冽,徐徐道:“有七杀之罪。” “这第一条,劫掠百姓者杀。” “第二条,凌虐妇人者杀。” “欺辱老弱者杀,无故殴伤人命者杀,抢夺私产者杀,私藏缴获者杀,破坏农田耕地者杀。” 这是七杀。 一个个血淋淋杀字,重逾千斤。 周世显的声音不大,却好似一记记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人世间,千百种姿态尽在眼前。 凤威士卒一个个腰杆笔挺,锋芒毕露,杀气腾腾。 一万多顺军俘虏茫然看着,这世上的暴行他们见的太多了,一个个早已麻木,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俘虏中躲藏的那些顺军将官,一个个心虚的低下了头,这血淋淋的七杀大罪,极为严苛,大恐怖,大刑罚,让人心中发麻。 就凭这七杀大罪,李自成麾下大军就得杀一半。 所谓流寇便是流窜到哪抢到哪,凌虐妇人更是寻常事,那真真是走到哪抢到哪。 大家伙这些年,什么样的财宝没抢过,什么样的美人儿没玩过? 真真是潇洒快活的很。 抢过了,玩过了,好心点的收了房当小妾,残暴的便将这些女子赏给部下做营妓。 最惨的便是那些做了营妓的女子,稍有些姿色的便很快被玩弄死了,痴呆残废的更多。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这一刻,周世显化神修罗,徐徐道:“叫他们……检举揭发,若是揭发属实,或许本官可以法外开恩!” 话音刚落,便有聪明人跳了出来。 “我,我!” “我揭发!” 俘虏营瞬间骚动起来。 周世显点点头,满意道:“动手!” 攀咬! 躲藏在俘虏兵中的顺军将领,大小军头们为了活命,疯狂的互相攀咬起来,一时间丑态毕露。 周世显动用的种种残暴手段,让李迁,颜继祖两人心惊。 这些手段很有效,最先被指认罪行的,便是顺军里的大小军头,能在顺军中做头目的,手底下没几个是干净的,抢钱抢粮抢女人,七杀大罪……这些人触犯了可不只一条。 从周世显冷峻的嘴角,溢出了一个字:“杀!” 哭嚎声中,被昔日同袍互相攀咬,指认的大小头目被砸翻,拖走,哭嚎声震天。 “大人,大人呐,我揭发,我有功!” 说好的检举揭发有功呢? 周世显假作不知,是么? 他提着战刀,若无其事道:“本官是说……揭发罪行或许可以活命,可没说一定活命。” 这些被拖走的积年悍匪,也知命不久矣,死前竟也是丑态百出,尿湿裤子的竟大有人在。 一个个恶贯满盈的顺军将领,抹着鼻涕,留着眼泪,被如虎似狼的凤威军拖走。 “噗,噗!” 雪亮的战刀挥落,一具具尸体被推进土坑里,很快在坑底铺了慢慢一层,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杀的太狠了,连李迁这样的狠人,不由自主的都有些心慌。 周世显笑了笑,仿佛看出他的不安,温和道:“你可晓得,大明的百姓苦呀……” 他提着刀,徐徐道:“早些年,大明的百姓被蒙古人杀,被建州人杀,被倭寇杀,后来被官兵杀,被流寇杀……” 他眼中,透着森森寒意:“再说的远一些便是些两脚羊,往马背上一仍便是异族的肉食,你说是不是?” 李迁竟被问的语塞,看着这温润如玉的君子森森白牙,汗毛根根倒竖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李迁哑然,这问题他自然答不上来。 周世显自顾自的,念叨着:“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树德务滋,除恶务尽,你说呢?” 李迁穷苦出身,便只懂了一句除恶务尽,便点了点头。 “都是同袍骨肉,你说,他们怎么下的去手?” 周世显徐徐道,便取出一方洁白手帕,擦了擦嘴,又轻轻一挥手。 “杀!” 如虎似狼的凤威军,又将十来个罪大恶极的流寇头目,推至深沟旁边,雪亮刀光一闪,便是人头滚滚。 十几颗人头落入坑中,连尸体也被仍了进去。 李迁看着那深坑方圆数百丈,容纳上万具尸体也绰绰有余了,一时间背心发凉。 杀的太狠了,顺军俘虏终于骚动起来,胆子小的都吓的两股战栗,嚎啕大哭者有之,坐地瘫软者有之,血腥味,混着腥臊臭味弥漫开来。 李迁不免皱起眉头。 周世显却以白绢掩着口鼻,从容道:“人是万物之灵,又是同胞骨肉,怎能杀之如蝼蚁?” 他自顾自的念叨,嘀咕着。 “杀人偿命,自是天经地义。” 李迁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上万名顺军俘虏骚动起来,混乱如瘟疫一般开始蔓延。 “肃静!” 严阵以待的凤威军大举上前,一把把雪亮战刀架在脖子上,便安静了下去。 不多时,又有一百多个做恶多端的积年悍匪被揪了出来,一个个哭嚎着被军法队拖了出去,便又是一阵刀光闪耀。 死到临头了,一个个顺军军头哭叫着跪地磕头, 有人哭叫道:“大人,大人开恩呐!” 周世显面无表情,喃喃道:“你杀别人时,别人也求着你开恩呢。” 自然,其中也有一些凶悍之辈,破口大骂着:“直娘贼,尽管杀!” “狗官,你脏心烂肺!”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凶光,便只有一个字。 “杀!” 一时人头滚滚,杀了一个上午,足足上千人。 这一杀,从此周世显在顺军里,多了一个响亮的绰号,玉面修罗。 终于,终于安静了。 周世显将战刀还入鞘中,森然道:“你等,与这些最大恶极之徒一个马勺里吃饭,可有冤屈?” 上万顺军俘虏,鸦雀无声。 周世显大怒,咆哮起来:“可有冤屈!” 这声音如惊雷一般,震撼人心,却无人回应。 瞧着这上万名鹌鹑一般的顺军士卒,周世显觉得很无趣,施施然离开,大红军服被山风一吹,竟猎猎做响。 “埋!” 大批俘虏被驱赶着上前,将堆满尸体的深坑填上。 来年,想必这里的草木会长的格外茂盛。 一万多俘虏不能全都留用,将里头罪大恶极的杀了一千多,周世显下令裁汰老弱。 岁数太大的,太小的,身子骨弱的给一些粮食,开个路条统统轰走,只挑选身家清白,瞧着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留下了。 “叫他们往北边走,去怀庆府。” 也不能让这些人留在河南府,过不了几天,又会被大顺军抓回去,成了辅兵炮灰。 就这么折腾了一天,筛选出年轻力壮的三千新兵。 还是照方抓药,将三千新兵编成六个团营,再从凤威军抽调一些精锐老卒,安插进去当基层军官。 被选中的凤威士卒,一个个挺不情愿的,可军令如山,没办法呀。 傍晚,绵绵细雨下个不停。 “站好,站好!” 刚被提拔的凤威军官们,轮着藤条,木棍一顿猛抽,将三千新兵抽的纷纷弯腰,蹲低,直喊疼。 “娘的!” 刚刚被提拔的凤威军官们瞧着这些怂兵,火气蹭蹭的往上蹿,老子们好端端的当着凤威军的兵,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和这伙怂兵为伍了? 这上哪说理去? “列队!” 土地庙里,周世显站在门里,看看风雨中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新兵,裂开嘴露出森森白牙。 这年月讲什么官兵平等呀,这些兵他急着用,只能下死手。 ------------ 第77章 风波恶 这些被调拨到新兵营的凤威军官,一个个心里带着邪火,对新兵下手不免狠了点,连打带骂。 “站直咯!” 一个个军官骂骂咧咧的,操练着新兵。 “这帮怂货也配进凤威军?” 不远处经过的凤威军扯着嗓子,不留情面的嘲笑起来,左近一些将官,老兵也憋不住笑,纷纷起哄,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 “龟孙子,上了阵,早晚连累了老子们!” 此时此刻,凤威军已经有了天下强军的影子。 一个个从顺军俘虏中选拔的新兵,在老卒们的哄笑声,咒骂声中纷纷低头,羞愧,彷徨者有之,被激的两眼发红者亦有之。 还有劈头盖脸的棍棒,打的实在受不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别说是人。 “你姥姥!” 嗷的一嗓子,一个新兵被激的两眼通红,竟然暴起,嘶吼着朝一个凤威军官扑过来。 “俺弄死你!” 牛犊一般粗壮的新兵,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扑过来。 凤威军官微微一侧身,轻松闪开,大棒子朝着那新兵腿弯,后背便抽了过去。 “啪啪!” 两声脆响,那身材粗壮的新兵惨叫两声,踉跄扑倒,虾米般蜷缩在地上,一时痛的爬不起来。 一阵怪叫声四起。 “哎哟,小瘪犊子!” “反了你!” “哈哈!” 没料到这新兵还有同伙,猛的从队列里又蹿出一条壮汉。 “别打俺弟!” 牛犊子一般的壮汉,斜刺里冲出,猛的将那名凤威军官扑倒,在脸上狠狠锤了几拳,那身强力壮的凤威军官竟一时挣脱不开。 “哎哟!” 瞧着同僚被新兵扑倒,还挨揍了,老卒们一个个拔出了腰刀,咒骂着冲了过去。 这是个狼崽子呀,够狠的! “哎!” 这时土地庙门口,响起周世显的怪叫声:“别动刀,犯规,犯规咯……动刀算什么好汉?” 一群凤威军官傻眼了,一个个僵在当场,大人这是哪头的呀? 周世显扯着嗓子怪叫:“让他俩放对,单挑,谁也不许帮!” 众军官一个个脸黑了,只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同袍,被那个五大三粗的新兵按着猛揍。 大人不让帮,谁敢帮啊? “吼!” 那凤威军官也是个好手,战阵经验丰富,猛的吼了一嗓子,将骑在身上的新兵掀翻,又狠狠一刀鞘敲了过去…… “停,停!” 周世显一溜烟的跑了过去,当起裁判来了:“动刀了,动刀了,这小子赢了,哈哈!” 又冲着部下军官摆了摆手:“输了就输了,别耍赖。” “啊?” 军官们傻眼了,麻了,大人这是咋了? 那新兵也吓傻了。 “扑通。” 新兵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大人开恩,开恩。” 他才刚刚从顺军投了明军,就把上官给揍了,那还能有个好? 没想到周世显笑吟吟的,温和道:“起来,起来,有点血性。” 这些大明子弟真的没血性么,也未必,只是他们的血性被什么污秽的东西蒙蔽了,丢了。 周世显想要将他们心中,深深埋藏的血性唤醒。 “哎哟哟。” 周世显将新兵扶了起来,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腱子肉,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不错,真不错。 这块头,这膀子力气,天生的重步兵啊! “砰!” 周世显在这新兵胸口,锤了一拳:“你当个棚长!” “扑通!” 那新兵刚松了口气,吓的又跪下了,磕头如捣蒜:“谢大人恩典,谢大人恩典。” 周世显有些不高兴了,不悦道:“起来,本官这里不兴磕头,这里的规矩就一条,就是不许作恶。” 李迁在一旁也傻眼了,和一群军官对看了起来,咱家大人是想重步兵想魔怔了? 新兵晕头转向的爬了起来,瞧着这位笑容满面的大人,觉得好像在做梦,这位大人刚才还杀人不眨眼,吓的人肝儿颤。 怎么一转脸又成笑面佛了? 周世显笑眯眯的道:“哎,这就对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咱凤威军的人了,说好了,以后上了阵,咱可不许忤逆官长了。” 新兵慌忙不跌的点头:“哎,哎,不敢了。” 周世显越看越满意,这顺军里头……还是有些人才的,这么好的兵跟着李自成,可真是白瞎了。 又将那挨揍的部下叫了过来。 “你俩,要不……再打一架?” 他神色一整,笑道:“可有一条,打完了这一架就是咱们自己的弟兄了,可不许给人穿小鞋。 “标下遵令!” 那挨揍的军官也是好勇斗狠之人,赶忙向着周世显行了一礼,应了一声,还把袖子挽了起来,也大呼小叫着。 “来吧,爷们儿,哥哥刚才没防备,着了你的道!” “走着!” 瞧着两人又抱成一团,这两个都是摔跤的好手,一时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营地里,顷刻间响起大呼小叫的起哄声。 “老罗,你成不成?” “哈哈哈,老罗你没吃饭么,办他!” 狂呼乱叫中,最后还是那名凤威军官使了个巧劲,一个绊子将新兵撂倒。 军官一脸得意,做了个罗圈揖:“承让,承让!” “哈哈哈!” 哄笑声四起,热血在胸中荡漾。 军官将那新兵拽了起来,拍了拍,都是军营里七尺的汉子,尽兴了就好,也不至于记恨。 周世显笑呵呵的,朝着新兵们喊话:“我军中不禁切磋,可有一样,不许械斗,不许群殴,不许打闷棍,得光明正大的挑战。” “如若不然,休怪军法无情!” 三千新兵被唬的一愣一愣,都傻了。 李迁在一旁嘴角直抽,心说这些顺军投了过来,怕是不知道咱家大人的手段,咱家大人瞧着文绉绉的,斯文儒雅,其实坑蒙拐骗,花言巧语样样精通。 “还有谁,要出来练练?” 一阵,安静。 “俺来!” 三千多青壮呢,再怂的人也总有几个血气方刚的,不服气。 “哈哈!” 周世显大笑着,抬头看了看天,眼中却不自然的闪过一丝焦虑,这样的天气火枪打不响,凤威军的处境不妙。 可为将者,喜怒不形于色,他不能表现出哪怕是一丝焦虑。 将新兵交给军官们好生操练,他走回了土地庙。 “噗。” 土地庙里,王微斜靠在干草堆上,瞧着他走了进来,掩着小嘴发出一声轻笑,一时美不胜收。 周世显一呆,美,太美了。 她斜斜靠着,双腿微微蜷缩,薄衫遮掩下曲线如山峦起伏,露出了小衣里一截香肌。 周世显本能的避开视线。 要命了……这是从小经过专业训练的,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诱惑人心,这本来就是专门培养出来伺候男人的。 “嗯……” 王微全身不由得燥热,不动声色将小衣往上提了提,大人敬重她,她也不愿轻贱了自己。 这一来如西子捧心,半遮半掩的更要命了。 “啪!” 周世显往自己额头上拍了一巴掌,疼痛感让他从迷失中清醒过来。 王微美目睁大,呆看着他,哪有人好端端的打自己巴掌? 周世显呵呵笑了:“有蚊子。” “噗!” 王微又抿嘴笑出身:“咯咯。” 周世显瞧着她笑的花枝乱颤,抖啊抖的,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一段孽缘。” 她如今的样子,明眸善睐,眉宇间多了几分俏皮,比前些天战战兢兢的时候好看的多。 在她身旁坐下,周世显笑道:“明天我叫人送你走,拿我的条子去京师,回江南也行。” 一刹那,温暖的气氛被打破了。 王微呆了呆,许是觉得委屈,明眸中立刻就雾气朦胧,一转脸,大颗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你就这么嫌弃我?” 周世显苦笑起来:“没有的事儿,只是过了今天,咱们可就谁也走不成了,这雨要是再这么下……” 这些糟心的话,他不敢和部下说,只好跑来和王微诉苦,他的重火枪打不响,拿什么伏击顺军的优势兵力? 他也是人,不是神仙,他的神经比普通人粗大一些,可也总有绷断的时候,唯独在王微面前,他不必隐藏自己的焦虑。 ------------ 第78章 战又起 “哎!” 在王微身旁躺下,周世显活动着酸痛的骨头,胸前伤口处扔隐隐作痛,这个仗太难打了。 佳人如玉,周世显用力抽了抽鼻子,鼻端幽香四溢,让他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不走!” 王微擦了擦眼泪,又抿嘴笑了:“我走不动!” 周世显一摊手,不再多言,他咬牙起身,缓步走到了庙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这鬼天气呀。 身后传来佳人娇柔的声音:“为何不退兵?” 她虽是个女子,见识却不凡。 此时的战局,凤威军仍可全身而退,在战船接应下退回黄河北岸,再观望观望…… 周世显并未回头,幽幽道:“往哪里退,再退,大明都没了。” “你一个女儿家,你不懂。” 这是战略决战,不容退缩。 王微明眸一黯,却又抿嘴笑了,或许与这伟岸男子死在一起,对她来说是个极好的归宿。 静默,良久无言。 周世显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忍不住回头,便瞧见她从干草堆上爬了起来,光着脚丫缓缓走来。 不由得狐疑道:“你做什么?” 王微抿嘴笑了:“求神呀,请土地爷爷显灵,让雨停住。” 她便盈盈在土地公神像前,缓缓跪倒,葱白的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还很虔诚的样子。 周世显瞧着她薄衫下若隐若现,嘴角直抽:“土地公还管刮风下雨?” 这事儿不是龙王爷管的么? 王微不理他,只是虔诚的默念着祷词,周世显瞧了瞧,心中不免狐疑,都这时候了还烧香拜神,真的管用么? 这不是临时抱佛脚么? 半个时辰后,雨停了。 绵绵春雨停住了,又过了片刻乌云散去,艳阳高照。 “哈哈!” 周世显冲到门外,瞧着天上大太阳,心中狂喜,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哈哈哈!” 他旋风一般冲回庙里,将王微抱了起来,猛的亲了几口,这下子老子的重火枪要发威了呀! 将这娇媚入骨的佳人,小心的抱到干草堆上,王微正羞不可抑,纤手抓紧了干草,准备着…… 周世显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列队,全军列队!” 集结部队,趁着天气放晴赶紧设伏。 嵩山脚下,顷刻间沸腾起来。 周世显的布置,留下少量兵力监视山上顺军的动向,他亲率凤威军两千余人,加上三千新兵,在郑州府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上设伏。 这地方到处都是山,山又不高,以丘陵为主,天生就适合打伏击! 周世显精心挑选的预设战场,在进出嵩山的唯一通道……两侧平缓的山坡上。 花费半天时间,周世显给顺军布下一个口袋阵,两山包夹之下,他命人将大路的正面用拒马,陷坑堵上,形成一个口袋底。 伏兵都藏在两侧的山坡上,还形成了强大的侧射火力。 预设战场设好了,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至于是顺军能不能捅破口袋,天知道。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山风吹拂,人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 周世显把凤威营老卒顶在前面,将新兵放在后头当预备队,这让新兵营中一片哗然,躁动着。 瞧着这位大人真是拿新兵当弟兄了,至少没让新兵上去当炮灰,这和顺军将领的作风截然不同。 大顺军打仗,一向是驱赶着炮火先上去送死,一时间,慌张的新兵营安定了下来。 至少……还能多活几天,在这烽火连天的战乱中,能多活几天似乎成了一种奢侈。 周世显仰面朝天的躺在杂草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将自己全身放松,看上去慵懒的很。 李迁带着人正在巡营。 这几天新兵营中都说,咱家大人是天庭星官转世,武曲星下凡,新兵们传的沸沸扬扬的,说的有鼻子有眼。 瞧着那些黑洞洞,又粗又长的火枪,青铜打造的火炮,各种新式武器让人望而生畏,还有大人身上的怀表,千里镜。 若不是星官下凡,天庭怎会赐下这么多法宝? 这些祖祖辈辈种地的农家子弟,哪里见过这玩意呀。 那家伙挨上一枪,前胸进,后背出,立刻就是个碗口粗的疤,五脏六腑都能打出来。 这不是天庭赏赐的法宝又是什么? 好端端的人成了神。 周世显一时啼笑皆非,这一招效果还真不错,已经有好些新兵,偷偷对着周世显顶礼膜拜了,这是天兵天将下凡呀! 这算是明末这个时代特殊的政工工作。 “嘿!” 周世显都无语了,纸上得来终觉浅呀,和这些不认字,愚昧的顺军降卒讲大道理? 真没啥用,还是造神比较管用,由得李迁折腾去吧。 周世显有点明白,大明是怎么亡的了,读书人的大道理,满口的仁义道德老百姓不懂呀。 夜半时分,顺军的前哨骑兵出现了。 远处山路上响起了杂乱的马蹄声,骑兵后头的是步卒,打着火把,推着火箭车,炮车,乱哄哄的顺着大路走来。 “来了!” 周世显猛的翻身,低低道:“传下去,放近了打!” 夜色下,千里镜中,顺军的骑兵潮水一般出现。 “逮着一条大鱼!” 火把林立,这时代的士兵大部分人营养不良,普遍患有夜盲症,夜间行军只能高举火把。 瞧着大队顺军骑兵进了伏击圈,周世显抄起了手中重火枪,不紧不慢的装填着,一边用千里镜观察。 这是顺军前锋,步骑加起来怎么也有好几千。 一个领兵的将领骑在马上,杀气腾腾,连那衣甲光鲜的甲胄都十分清楚,要打就打这衣甲鲜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蠢材。 “嘿!” 这货身上的甲可真亮呀,都能当镜子用了。 这不是找打么? 周世显偷偷抓起一把烂泥,抹在自己的八瓣盔上,这是战场可不是唱戏,当官的不能太招摇了。 咱老周多精明啊,早就把容易暴露身份的一切标志,都用烂泥遮住了,瞧着和普通士卒没什么区别。 “山文甲啊?” 瞧着那顺军将领身上的甲胄,周世显咧了咧嘴。 这玩意他老周家就有一件,被老爹当做宝贵珍藏的,逢年过节才拿出来供着,周家祖上也是骑马打仗的出身。 据说那件山文甲,可是当年永乐大帝赏赐的,参将游击以上的将领才有资格穿戴。 这玩意瞧着光鲜靓丽,其实防护力一般,什么年代的老古董了。 “啐!” 周世显往手上啐了口唾沫,从军服上割下两块布,塞住了耳朵,瞄准了那名招摇过市的顺军将领。 三里,两里,一里……一杆杆重火枪从山坡上,草丛里伸了出去,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 夜色下,准星里,将那个顺军将领套住了。 周世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左手钩着扳机,右手掌握住了左手肘,撑住,这个姿势舒服多了。 他使用的铳子和一般的铅弹不同,是他一颗一颗精心打磨过的,铳子最大程度的和枪管贴合。 为了增加气密性,上面还抹了一层猪油。 知识就是力量! “砰!” 大批顺军进入到伏击圈五十步远,猛然间山坡上一声脆响,一团硝烟升腾起来。 那穿山文甲的顺军将领,就像被万斤巨锤击中,口吐鲜血,整个人从马背上被打飞了。 “混帐!” 李迁怒骂了一声,是哪个混蛋乱发铳,他看了看,原来是自家大人先搂火了……那没事了。 “打!” 周世显率先开火,道路两旁伏兵四起。 “砰,砰……噼里啪啦!” 一团团硝烟绽放,上千杆重火枪一起开火,弹丸如瓢泼一般席卷了顺军前锋。 “希律律!” “啊啊!” 人喊,马嘶,血流成河。 周世显仍是不紧不慢的装填,瞄准,口中念念有词。 “十殿阎罗,缚有罪之人。” “砰!” 又是一团硝烟散开,一个膀大腰圆的顺军精锐倒了下去,五十步远的距离上他弹无虚发。 ------------ 第79章 伏击得手 铳声如雷鸣,响声一片,凤威军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山坡上,两千多杆重火枪一起开火,组成了可怕的交叉侧射火力。 顺军前锋瞬间大乱,在雨点般密集的可怕金属弹幕中,如割麦子一般成片的倒下。 一阵阵爆豆般的齐射中,嵩山脚下沦为血肉磨坊,二十三毫米直径弹丸在横飞,激射,爆发出可怕的杀伤力。 在五十步的距离上,杀伤力更是恐怖! 横飞的弹丸撕裂着各种甲胄,如同撕碎了一张张薄纸,这样的降维打击,又是夜间伏击,造成的杀伤是可怕的! 下面的数千顺军,此时已是人仰马翻乱。 但凡一只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在行军状态下突然遇袭,必然陷入崩溃状态,到处都是受了惊的马在乱跑。 衣甲鲜明的将领,纷纷滚鞍下马,想要找地方躲藏,穿着杂色军服的步卒,则惊慌失措乱成了一团,本能的想要躲藏。 伏击是从两侧山坡上发起的,躲,又能往哪里躲? “噼啪!” 一团团升腾的硝烟,奏响着死亡舞曲。 硝烟中,周世显却并不着急,他口中念念有词,不紧不慢的装填着,专门挑有价值的大目标打。 “菩萨慈悲庇佑,无苦无难,无灾无祸……” “砰!” 鸽子蛋大小的铅弹动着强大的动能,将一个胡子拉碴的顺军将领,在乱兵群里点了名。 “呜……” 弹丸带起的呼啸声,十分刺耳,每一声尖锐的呼啸过后,甚至于,战马都被打出一个巴掌大的血洞。 弹丸进去的时候巴掌大,穿出去的时候带走大片血肉,伤口足有铜盆那么大,打到人身上更是恐怖,直接半边身子都打没了,活生生打成半扇猪肉了,打到脑袋上脑袋就象西瓜一般炸裂了。 这种大号火绳枪恐怖的杀伤力,连大车都能打穿。 打穿了大车还能打死人! 血肉横飞,木屑飞射,周世显的一双眼睛扫视着战场,时不时的架起火铳,将一个个顺军将领,悍卒套进准星。 他深邃的双目透过弥漫的硝烟,如鹰隼一般,在乱兵中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视野里,一个顺军将领穿着鲜艳的蓝色棉甲,在大批亲兵护卫下,站在林子边上大呼小叫,头盔被打没了,露出了披散的头发,坠马时还摔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 “砰!” 一声爆鸣,一枪撂倒。 那敌将整个胸膛都烂了,像一条破麻袋向后飞跌。 打仗这么严肃的事,穿的这么鲜艳,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官大,挂了吧? 周世显很享受这种单方面屠杀的快感,我能射到你,你却射不到我,莫名的痛快。 “呜……轰!” 二十三毫米口径的弹丸,将顺军撕裂,将战马轰翻,将视野里能见到的一切活物都抹杀了。 凤威军整整打了五轮齐射后,可怕的火枪保爆鸣声平息下来。 “铿!” 李迁,颜继祖二将跳了起来,拔出战刀。 “冲下去!” 大批凤威军官纷纷跳起,带着刀盾手,长枪兵,沿着两侧的山坡狂冲而下,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战场。 不出一刻钟,数千顺军大部被歼,只有少量残兵吓傻了,瘫软在血泊里,痴痴呆呆的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反映。 周世显爬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叫:“马,别伤了马!” 这一战他收获颇丰,打死了不少战马,也有一些活下来了,正在惊恐的扒拉着蹄子四处乱跑。 “吁!” 凤威军踩着残值断臂,将一匹匹战马收拢起来,瞧着怎么也有几百匹,孤军在外又是千里转战,马匹比人重要。 这一仗,从周世显开出第一枪到结束,统共也就十来分钟。 藏在山坡上作为预备队的新兵营,一个个都看傻了,处于呆滞石化状态,这仗打的也太容易了吧。 只瞧见老卒们打了几轮齐射,就一个个挥舞着战刀,大枪冲出去砍人了,这个仗打的如同儿戏。 山风吹佛,血腥味弥漫着。 被打死,砍死的顺军横七竖八的躺着,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要么是缺了胳膊,少了腿,要么是连躯体都打没了…… 惨,太惨了。 “呕!” 凤威军中新兵营的士卒们,有的忍不住想吐,有的直哆嗦,大部分都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还好反水当了明军。 不然,躺在下面的就该是自己了。 此时,周世显低喝着:“新兵营下去,清理战场。” 一个个军官连踢带踹:“起来,起来。” 大批腿肚子转筋,全身发软的新兵爬了起来,在军官带领下,往山坡下狂冲而去,开始帮着打扫清理战场。 “呕!” 惨,太惨了。 不时有人发出呕吐声,硬着头皮从尸堆里捡起一把把刀枪火铳,上面还沾着污秽,血迹…… 他们也是上过阵,打过仗的,可从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战斗,当西式枪炮大规模加入东方战场,战争的烈度骤然升级! “快,别磨磨蹭蹭!” “哈哈!” 血腥中,不时响起凤威精兵放肆的大笑声。 山坡上,周世显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重火枪的后座力可不小,震的肩膀生疼。 这一仗他是完胜,零伤亡! 周世显盘算着,这样的仗以后要多打,难怪从古到今,那么多盖世名将都喜欢围城打援,爽! “希律律!” 此时,远处再一次响起战马嘶鸣。 “快!” 周世显发出了一声低吼,顺军前部遭袭,后头……怕是有千军万马正在疯狂的驰援。 “别捡了!” “回去,回去!” 大批凤威士卒草草打扫了战场,将各种缴获搬上了山,再一次潜伏在夜色下,准备着下一场战斗。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瞧着远处一条火龙蜿蜒而来,那不是火龙,而是一根根燃烧的火把。 歼灭了顺军的前锋,凤威军也暴露了,伏击的突然性已经不存在了,接下来是硬碰硬。 这场大战才刚刚开始。 夜色下,嵩山南麓,二十里。 大批精骑护卫下,刘宗敏在马背上颠簸着,打着瞌睡,这半年来他在洛阳吃香的,喝辣的,身上的肥膘渐渐多了。 女人玩多了,总是犯困。 他也满不在乎,这就是个混世魔王,跟随李自成起兵作乱,从来都是第一个冲锋在前。 他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更不会顾惜别人的命。 不过如今他封了汝侯,手握大顺朝前营十万重兵,心态也渐渐的有了些变化……他开始惜命了。 “砰,砰……噼啦!” 前头,远处猛然间响起绵密的排枪。 刘宗敏一个激灵,吓醒了,睡意不翼而飞,本能的一把抱住了马脖子,将身体紧紧趴伏。 这货的战场反应还真够快的。 “希律律!” 又是一阵火枪爆鸣声,让顺军马队停了下来,一匹匹战马不安的扒拉着蹄子,打着响鼻,发出一声声低鸣。 却并未慌乱! 到底是顺军的老营精兵,大顺朝汝侯的护军营,这些顺军精锐打过的仗,比凤威军吃过的盐还多。 这是顺军里真正精华的部分,也是战斗力的核心。 刘宗敏使劲揉了揉眼睛,大叫起来:“去看看,哪里发铳。” 随着主帅一声令下,顺军主力停了下来,开始从行军状态展开兵力,向着两侧控制住战略要点。 接着大批步卒将一辆辆火箭车,鸡公车,偏厢车推了出去,在大军前方组成了掩体。 火枪,虎蹲小炮也架了起来。 很快又分出一队队侦骑策马扬鞭,向着前方疾驰而去,人喊,马嘶,在旷野间回荡。 说起来刘宗敏所部仗打的太多了,不失为一只精兵,十万大军,就地布防,耐心的等待着天亮。 山坡上,一棵树上。 周世显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灰,瞧着那一条条火把组成的长龙,在旷野间舞动。 心中不由得凛然,这是劲敌。 ------------ 第80章 烈度升级 顺军的真实战斗力如何,这要从顺军的兵力构成说起了,顺军里真正能打的精锐,八成是当年的大明边军残部。 其战斗力,大致相当于大明天启年间的九边边军,至少可以稳稳压着草原上的蒙古人。 这样的战斗力不容小视。 为何天启年间,大明边军没有出现大规模叛乱,而到了崇祯朝就纷纷揭竿而起了呢,根子上还是崇祯朝的财政崩溃了。 一个帝国的崩溃,总是从财政开始。 崇祯帝不懂治国,又重用了一群同样不懂治国理政的东林清流,才酿成了这样一场大祸。 这帮人于政务一窍不通,既想让马儿跑的快,又不给马儿吃草。 于是乎崇祯初年,大量边军士卒,卫所兵,甚至将领都领不到军饷,还被朝廷逼着去辽东打仗。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起兵,造反。 顺军的精华是大明边军,可不是什么农民军,基本上沿用着大明九边的武器战术,和官兵没什么差别。 天蒙蒙亮,日出东方,又是一个艳阳天。 天亮了,远处旷野间一道道炊烟升起,顺军正在埋锅造饭,终于看清了顺军的兵力构成,大批顺军滚滚而来,将南边的狂野填满了。 步骑车混编,至少十万。 步,骑,车,这正是大明九边的编制,半点不差。 “大人。” 李迁快步走来,面色微变:“顺军来的不少。” “嗯。” 周世显点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此时此刻面临着此生最大的危机,也是最难打的一场仗。 凤威军暴露在顺军优势兵力面前,再也没有秘密可言了。 六千对十万。 周世显摆了摆手,轻道:“备战吧。” 他嘴角微微抽搐,低低道:“天时,地利,人和……优势在我!” 李迁行了一礼,一声不吭的赶去督战。 转瞬间,日上三竿。 重重护卫下,刘宗敏穿着一声蓝色铆钉棉甲,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显得十分写意。 他的面前跪着两个美貌女子,年纪十五六岁,铮一声不吭给他洗脚。 两个女子一般的高矮胖瘦,一般的瓜子小脸,一般窈窕的身材,早晨的露水将衣裳打湿了,沾在她们娇柔的身上,若隐若现,引来近处几个亲兵垂涎的注视。 “哗啦,哗啦。” 哗啦的水声响起,两个女子冷的瑟瑟发抖,却一声不吭,也不敢露出丝毫委屈的表情,替汝侯细细擦洗着脚和小腿。 “嗯……” 刘宗敏眯着眼睛,十分惬意,他最近喜欢上凌虐美人儿,并以此为乐。 这对美人儿姿色出众,身段又好,比乡下那些皮肤粗糙的女人,强到不知哪里去。 看着身前两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刘宗敏心满意足,他还是最喜欢左边这个美人儿,最喜欢看她……假装镇定其实很害怕的样子。 右边这个胆子很小,一吓唬她就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希律律!” 此时远处一队轻骑仓皇赶来,侦骑翻身下马,快步走来,在刘宗敏耳边低语了几句。 猛然间,刘宗敏气的鼻子都歪了:“三千步骑,一晚上就没了?” 其实不是一晚上,是十来分钟就没了。 刘宗敏气的龇牙咧嘴,他乘兴而来,率十万大军要扫平明狗,却不料当头挨了一记闷棍。 这一闷棍揍的他痛彻心扉。 这三千步骑可不是杂兵,辅兵,这都是他前营的精兵啊。 “草包,饭桶!” 刘宗敏暴跳如雷,狠狠将铜盆踢飞,两个小美人泼了一身脏水,并肩跪在一起战栗着。 发泄了一通,刘宗敏又镇定下来,摆了摆手:“带她们下去换身衣裳。” 亲兵赶忙低低应了:“遵令。” 刘宗敏强迫自己不再留恋美色,黑着脸,命人将三个逃回来的部将带过来。 过不多时,一个参将,两个游击狼狈的跪在了面前,三个部将都是一身烂泥,逃的连头盔都丢了。 “杀了祭旗。” 刘宗敏淡淡的吩咐道。 “侯爷,不能啊!” 三个部将吓尿了,呼天喊地的大叫起来,却被如虎似狼的汝侯护兵踹倒,手起刀落。 “噗,噗!” 三颗人头落地,黑血汩汩流出,将土地都染红了。 附近几百名顺军将领,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刘宗敏脸上的横肉抽搐着,咆哮起来:“这一仗要是打不赢,皇上要砍我的脑袋,我先砍了你们的脑袋!” 刘宗敏有些癫狂了,咆哮着,狠狠的训斥着部众。 咆哮声中,一个个顺军将领大气也不敢出,机灵的赶紧跪下拍着胸脯表忠心,笨一点的也反应过来,跪呀! “攻山,给咱攻山!” 刘宗敏癫狂的一脚接着一脚,狠狠的踹了过去,接连踹翻了十几个将领才险些失足摔倒。 因为剧烈运动,剧烈的喘息起来。 “冲冲冲,弄死这伙狗官兵,大家伙进西安,进京城,我许你们三天不封刀……不,十天不不封刀!” “遵令!” 轰然应诺。 一说破了城,不封刀,顺军前营的大小将领如同打了鸡血,亢奋了起来,汝侯要拼命了,要吃人了,大家伙也得拼命! 对面那些混蛋明军呀,明军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这世道真是看不懂了。 半个时辰后,顺军全线进攻。 山坡上,周世显眯着眼,冷冷看着,伏击战变成了山地战,他是居高临下的态势又手握重火力。 这个仗好打。 然而顺军很快给他上了一课。 潮水般的顺军步卒,推着挡箭车,火箭车,偏厢车,在刀盾兵,长矛手的掩护下,探头探脑的在山路上出现。 大军缓缓压上,人挤人,人挨人,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车阵! 这是大明边军赖以生存的看家本领,车阵后头,有大量火枪兵,弓弩手尾随,压住了阵脚。 远远看过去活像一只钢铁组成的刺猬,正是凭借这车阵,大明边军长期对抗蒙古骑兵而不落下风。 “大人。” 李迁有些担忧,低低道:“打么?” 周世显眼皮一抬,幽幽道:“放近了打。” 半个时辰后,顺军车阵推进到了山下,将上百架火箭车推了出来,点燃了一根根粗长的药捻子。 “啾啾啾!” 猛然间嵩山脚下,硝烟中夹杂着火光,一支支火箭冲天而起,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声。 这玩意虽然没什么准头可言,可是架不住数量多,上百架火箭车一起发射,声势十分惊人。 “噗噗噗!” 漫天箭雨沸沸扬扬的落下,大部分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少部分罗落在了凤威营头上。 猛然间,山坡上响起几声惨叫,几声闷哼,有十几个士卒被火箭所伤,凤威营再次遭受了伤亡。 周世显识相的抱头,紧紧趴伏在地,没别的办法只能硬扛着,火箭车这玩意就是乱枪打鸟,挨上了只能认倒霉。 “嗵,嗵,嗵!” “咻咻咻!” 火箭乱飞,虎蹲炮又射了一通,这也是标准的明军战法,糊脸战术,见面先糊一脸火器! 这样的战法对付蒙古人,对付流民效果很好,可对上了凤威军这样的雄兵,用处实在不大,碰上了满清八旗……那就更没什么用了! 人家铁骑一冲,你这点火力顶个卵用? 过不多时,山脚下安静了下来。 大批身材健壮的顺军步卒,提着刀盾,举着长矛,在将领催促下,从车阵后头狂涌而出,猫着腰往山上冲。 “杀官兵啊!” 五十步,从周世显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打!” “砰,砰……噼啪!” 猛然间,两侧山坡上大团硝烟升腾,重演了昨夜的一幕,嵩山脚下变成了血肉磨坊。惨叫声震天响起,顺军步卒割麦子一般倒下一片,顺着山坡骨碌碌的滚了下去,当场就被打的崩溃了。 这样的战局不出预料,而周世显脸上却无半分喜色,而是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弹药消耗量。 按照这样的弹药消耗,他撑不过三天,他这支近代火器部队最大的弱点,是弹药消耗太大,对后勤补给的要求极高。 ------------ 第81章 亲兵 凤威军此番出征,每人随身携带的弹药是三十发,另有备弹六十发,这应是周世显的全部家底了。 新式火药产量跟不上呀。 空有技术也不行,周世显已经在琢磨着弄一条生产线了,得尽快把新式火药的产量提上来。 或许可以成立一家军火公司?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周世显脑海中冒了出来,成立一个军工复合体如何? “嗯……” 周世显琢磨着这事还是很有操作空间的,不过也得等这场仗打完了,再好好筹措,或许可以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骆大人拉进来。 无形之间凤威军这个军事集团,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密集的火枪齐射中,顺军扔下遍地的尸体退了下去……然而不出半个时辰,山下喊杀声又起。 大批顺军在督战队逼迫下,又爬了上来,火枪爆鸣声再次响起。 几轮齐射将顺军击溃,周世显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是艳阳高照,这一天格外的漫长,很难熬。 战至晌午顺军终于力竭,开始大规模退却,留下了两三千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毙在山坡上。 激战暂时平息,嵩山脚下,血流成河。 山下,顺军大营。 刘宗敏又砍了几个败军之将的脑袋,又命人将血淋淋的脑袋挂在树枝上,老招数了,不新鲜。 大顺朝的汝侯,此时活像一条疯狗。 军令如山,后退者死! 可是任他如何暴跳如雷,杀人,砍头,鞭打,从山上溃退下来的顺军已彻底崩溃。这些顺军残兵,一个个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上,任打任杀,就是不肯再发动进攻了。 可怕,太可怕了。 就好似山上有什么大恐怖,比死还可怕! 刘宗敏一时无可奈何,又暗自心惊,他出动了两万兵力一股脑的冲了上去,打了一个上午,伤亡已经超过三成! 这样的伤亡率,已经超出了顺军所能承受的极限! 触目惊心啊! 这股明军的兵力,他已经差不多摸透了,哪里来的十万明军? 刘芳亮这个混蛋竟敢谎报军情! 刘宗敏气的眼珠子发绿,几千明军把刘芳亮五万河防兵力打垮了,还包围了嵩山行宫? 他觉得好像在做梦,可这股明军偏偏还能活蹦乱跳的,就挡在他的面前,那阵阵密集的火铳齐射声,好似在嘲笑他的愚蠢。 渐渐的,刘宗敏冷静了下来。 也别嘲笑刘芳亮了,他汝侯也没强到哪里去,一上午就打废了两万兵,真是活活打废了,打残了。 这两万兵得有好一阵子上不了阵了,按照这种伤亡速度打下去,刘宗敏心里冰凉,背后直冒冷汗。 他眼珠子转了转,猛然间换了一副面孔。 “好了,好了。” 刘宗敏一改凶狠的样子,踱着四方步走上前,将几个跪在地上等着砍头的败将扶起。 他做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真腕叹息:“本侯也是……哎!” 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那几个败将磕头如捣蒜,习惯了,刘宗敏这人就是属野狗的,一张狗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刘宗敏心平气和,挥挥手:“下去吧,好好休整。” 打发走了这些败军之将,又和善道:“传我将领,军议!” 杀头都不顶用了,看来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刘宗敏能当上大顺朝的先锋大将,一路从两湖打到京城,亲手将大明的江山覆灭,当然不是个无知莽夫。 此人看似彪悍,实则狡诈! 不多时,大大小小几百个顺军将领,被召集到帅营。 “唉!” 刘宗敏叹了口气,看了看十里外的嵩山,忧愁道:“这股明军……不一般呐!” 他露出几分苦笑:“该说了的也说了,本侯也不愿强人所难,既如此,大家散伙吧,我去找皇上请罪,我砍头,你们……散伙回家种地。”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来人。” 刘宗敏将帽盔摘了下来,低低道:“卸甲。” 他一副要卸甲归田的样子,顺军大小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下子知道事态严重了。 大家伙扯旗造反,打下了诺大地盘,作威作福都习惯了,还真的能回家种地不成? 当年的纯真,回不去了呀。 请将不如激将,刘宗敏这人不认字,可是喜欢听书,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的…… 果然一个个顺军将领不敢再怠慢,赶忙走过来劝阻:“侯爷言重了,言重了。” “我等,愿效死力!” 刘宗敏一看部将们情绪起来了,又赶忙将帽盔戴上了。 “那就,继续攻?” 他咬了咬牙,却装作不动声色:“本侯出一千亲兵,大家伙凑一凑吧。” 凑什么呐,凑亲兵,凑家丁。 汝侯把戏都演到这份上了,自己还拿出了一千亲兵当本钱,顺军大小军头们也得领情,也不敢再保存实力了。 “我出八十。” “我出两百。” 打仗成了凑份子,这也算是明末乱世的写照。 于是乎,从汝侯刘宗敏以下,顺军将领开始从亲兵家丁里抽调精锐,将棺材本都拿了出来。 很快凑起了一支两千多人的亲兵家丁队! 可不要小看这两千多人,明末这个时代的亲兵也好,家丁也罢,都是极为凶悍的存在。 家丁亲兵制,是大明中后期财政窘迫,卫所制崩溃之后,被迫采取的精兵制,以少量精兵对付蒙古人的威胁。 卫所崩溃,财政不足,朝廷没钱养兵,只能让边关将领自己想办法弄银子,想办法养兵。 于是乎,从大明嘉靖年间开始,家丁制度便应运而生了,逐渐的,边军精锐成了九边将领的私人武装。 这样做的好处是朝廷省了军费,又能保证边境安全。 可坏处是……最后演变成了军阀割据! 到了明末,各地明军将领,总兵蓄养的家丁亲兵几乎就代表着两个字,凶悍! 凶悍到什么程度,远的如李成梁,祖大寿不说。 就说崇祯三年,吴三桂的老爹吴襄,在宁远城外被清军重兵包围了,祖大寿不敢救。 一看老爹被围,吴三桂可就急眼了,率领二十多名吴家家丁私开城门,活生生将清军八旗碾了过去,把老爹救出去了。 二十多骑,将清军八旗碾过去了,碾过去了……可以知道吴三桂的家丁,是一帮什么样的铁骑,用银子砸出来的披甲重骑! 这是多强悍的战斗力? 吴三桂一战成名。 到了崇祯十六年,他麾下的家丁铁骑已经发展到了几千人,便是传说中的关宁铁骑。 这股强大的力量,是连满清八旗也不敢惹的! 后来满清把关宁军这帮祖宗,一直从山海关供到云南,到了康熙年间才彻底消灭,这是何等强悍? 抛开人品不谈,明末的家丁还是很凶悍的。 而大顺军,继承了明军的亲兵家丁制,精兵都是将领的私人武装。 午后,战又起。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一打眼,就觉察到了不妥。 午后攻山的顺军非同一般。 这伙顺军都是重装,一个个膀大腰圆,穿着重甲,在山路上扔健步如飞,并且将进攻线拉的很开。 只有区区一千多人,却整整拉出了两里长的进攻线! 在两里长的进攻线上,顺军三五人一伙,目标极小,躲躲闪闪的往山上攀爬着。 目标小,排枪火力难以施展。 一次齐射又能打死几个? “坏了!” 周世显心中咯噔一下,这是刘宗敏把家底亮出来了,对这个时代的精兵,家丁他不敢有丝毫轻视。 “散兵线?” 刘宗敏的精兵,竟然在他面前摆开了散兵线! ------------ 第82章 反冲锋 “我尼玛!” 周世显看了个目瞪口呆,忍不住心中大骂,顺军这是从哪学的散兵线啊,难道战术还能无师自通? 精兵就是精兵,这是在长期的战争中,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精锐,培养出来的战斗本能。 周世显觉得有点麻了。 在明末的东方战场上,他竟然亲眼见到了散兵线,毫无疑问的是,散兵线可以最大程度上抵消火枪齐射的杀伤。 “砰!” 一百步,周世显将一个顺军精兵套在准星里,楼了火,那顺军吓了一跳,一猫腰,脚下一滑,沿着山坡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可……又慢慢爬了起来。 “没打中?” 从周世显口中,溢出了一个字:“打!” 等着两千多顺军精兵拉开长长的散兵线,爬到半山腰,猛然铳声大作,一杆杆重火枪纷纷开火,将石头,黄土打的烟尘四起。 惨叫声连天,不时有尸体滚了下去,然而顺军的进攻线实在是太稀疏了,无形中将凤威军的火力摊薄了,抵消了! 这伙顺军身强力壮,极擅长爬山,顶着密集的弹雨依旧不停的往上攻。 甚至许多人还找到了死角,纷纷钻进大块的岩石下面,或者坡度陡峭的地方……躲避着密集的弹雨。 一轮齐射后,凤威军火力稍弱,便又飞快的往上爬。 “砰,砰……噼啪!” 硝烟弥漫,弹雨绵密,给顺军打来了惨重的伤亡,只要被鸽子蛋大的铳子擦着,非死即伤。 然而这伙顺军却格外骁勇,每到凤威军的齐射间隙,便从藏身处钻出来继续爬,一个个鬼精鬼精的。 硝烟,火光弥漫着,惨叫声震天。 血泊中,竟然还有顺军精兵爬到了射程内,取下硬弩还击。 这伙顺军携带的硬弩射程极远,除了装填不方便,与强弓相比精度极高,这便是弩的天然优势。 “铮,铮!” 弩弦响动,一支支弩箭射出,几个凤威军士卒倒了下去。 那些顺军又缩到了石头后面,仰面朝天的躺在土坑里,用脚把一张张硬弩撑开,上弦。 “嗖,嗖!” 劲弩激射,身旁不时有士卒倒下,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憋出了几个字:“放滚木!” 时间仓促,他在山上布置的滚木不多,本来是用作杀手锏的,这时候也顾不上了,统统叫人推了下去。山顶上才多大点地方,能堆多少粗大的圆木,顶多能起到阻碍顺军进攻的作用。 “骨碌碌。” 大段原木蹦蹦跳跳的,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劈头盖脸的砸翻了不少人,这下子顺军精兵终于扛不住了,败了下去。 打退了顺军精兵,周世显松了口气,口中喃喃自语:“难顶啊。” 山下,顺军大营。 周世显觉得难顶,刘宗敏都快哭出来了! 他养一个家丁,一个亲兵需要花多少银子? 无法计算,每折损一个亲兵,都是在刘宗敏心口剜下来一块肉,这可真是痛陈心扉呀。 这都是他的老本呀! 就这么一会工夫,不到半个时辰,两千多攻山的家丁亲兵就交代了好几百个,这谁扛得住啊? 刘宗敏强忍着肉疼,冷喝道:“再攻!” 他随闯王起兵多年,南征北讨,每一仗都是血战,硬仗,他拥有丰富的战场嗅觉。 战争的本能让他知道,这伙明军要尽早除掉,如若不然……刘宗敏觉得脑后生风,凉飕飕的。 刘宗敏重整兵力,咬了咬牙,又填进去一千亲兵。 “攻!” 得到了兵力补充,顺军再一次拉开散兵线,漫山遍野的攀爬着。 战至黄昏,凤威军面临的战局恶化,迟迟无法将那些顺军精兵,从半山腰上赶下去。 “哈哈!” 刘宗敏在山脚下,放声大笑:“上去了,攻上去了。” 他的亲兵在半山腰站稳了脚跟,有了立足点,就等于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和明军纠缠上了。 “上,上!” 喘着粗气,刘宗敏指挥着山下兵马全线进攻。 这回真正是漫山遍野了,前头精兵顶住了,山脚下的顺军,又成群结队的爬了上来。 后面手持火铳的步卒也大举压上,再后面是大量虎蹲小炮,一股脑的都压了上来。 而凤威军还在和半山腰的顺军精兵对射,迟迟无法将其歼灭。 “新兵营!” 战局岌岌可危,周世显情急之下动用了预备队。 “上,上!” 在军官带领下,六营新兵潮水般涌了上来,用五花八门的火器,弓弩,甚至石块往下头砸。 随着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激战仍在持续,这时双方都杀红了眼,已经停不下来了。 周世显亲自坚守的中央战场,倒还能守住,可他的两翼有点稳不住了。 随着大批顺军涌来,用驮马将碍事的滚木拖走,一条条顺畅的进攻通道被开辟出来。 毒,太毒了。 刘宗敏展现出了他出色的战场嗅觉,指挥大批顺军,向凤威军孱弱的两翼狂攻不止,进一步的扩大战果。 这个时代的战争便是如此了,一旦突破了一点,就意味着全线崩溃。 周世显无奈,他只能将两翼尽量收缩,向中央靠拢。 “哈哈!” 刘宗敏越打越亢奋,随着一条条通往山顶的通道开辟,大量虎蹲炮,火枪兵被顶了上去,虽然推进速度慢了点,可明军大势已去了。 “砰,砰……噼啪!” 整齐的重火枪齐射,稍有些杂乱,伴随着弓弦响动,一支支破甲利箭射来,铳子横飞,凤威军开始出现大量伤亡。 “上!” 中箭的士卒被同僚拖走,很快又有一杆火铳补了上来,便又是一轮密集的齐射。 可顺军已经打疯了,虽然伤亡极重,却又退不下去,只得死死趴在地上,有些不怕死的在尸体从中,一寸一寸往上爬。 倒下的凤威士卒越来越多,周世显越发焦灼,大骂了一声。 “妈了个巴子!” 和老子玩上战术了? 老子在军校学了一肚子战术,竟然被刘宗敏用战术教育了,对付这样焦灼的战局,没别的办法。 反冲锋! “炮哨,炮哨!” 打急了,他也亮出了全部家底,不过了! “和老子玩战术,老子是你祖宗!” 三磅步兵炮,一些虎蹲小炮抬了上来,对准了人多的地方就是一通狂轰烂炸,将密集冲锋的顺军轰的人仰马翻。 “嗵,嗵,嗵!” “轰!” 炮弹,铅子,碎石,铁钉,霰子冰雹般泼了下去,往顺军头上糊了一脸,惨叫声震天,突然来临的炮火急袭,让顺军气势为之一滞。 “铿!” 炮火急袭后,周世显红着眼睛,猛的跳了起来,拔出战刀吼了一嗓子:“冲下去!” 李迁,颜继祖纷纷跳了起来,拔刀。 “杀!” 一个个凤威军官跳了起来,从帮腿上拔出短铳,腰刀。 “全军出击!” 趁着顺军被火炮急射打乱了阵脚,成群结队的凤威军扔下重火枪,拔出战刀,手铳,刀盾,长枪,木棍,一切能找到的家伙事,成群结队的跃出阵地冲了下去。 “杀啊!” 顷刻间战局逆转,反冲锋! 顺军又哪里见过这种搏命的打法? 转眼间,居高临下冲出来的凤威军六千多人,好似猛虎下山,饿虎扑羊一般狂涌而出。 六千多人竟然冲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砰,砰!” 冲锋在前的是……军官,主帅! 迎面撞上了,先赏了顺军一通短铳攒射,一个个顺军精兵几乎是毫无防备,一个个嚎叫着被射翻,又被一只只大脚丫子踩了过去。 “杀!” “噗,噗!” 一片刀光亮起,残肢断臂在漫天飞舞,一眨眼,漫山遍野都是凤威军红色的身影,在奋力劈砍,捅刺。 顺军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爬山,凤威军是居高临下的往下冲杀,胜负在一眨眼便分了出来。 从凤威军发起反冲锋开始,一个照面,就把顺军给冲垮了。 ------------ 第83章 击溃 凤威军这一个反冲锋,顷刻间把顺军打傻了,打蒙了,顺军哪见过这样不要命的反冲锋啊? 慌乱中本已经筋疲力尽的顺军,一个照面便全线溃败。 最凶悍的凤威军官冲锋在前,锐不可当! 气氛炽热到了顶点,新加入凤威军的青壮们也红着眼,跟随自己的长官,挥舞着刀枪四处找人杀。 箭如飞蝗,流弹激射。 周世显杀的眼睛通红,从山坡上狂冲下来,一刀砍翻了一个顺军,又狠狠补上一脚,很快被亲兵死死抱住了。 “保护大人!” 亲兵吓坏了,赶忙将主帅团团护住。 周世显眼中血色渐渐消褪,咒骂着:“妈了个巴子的。” 此时此刻,他的前后左右全是疯狂冲杀的部下,有老卒,也有新兵,一个个士气正盛! 山下,刘宗敏正哈哈大笑,神采飞扬,下一秒笑容却僵在了脸上,他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溃兵。 溃兵,是他的兵,被人家赶鸭子一般赶下了山,一个个连滚带爬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放眼望去,溃兵后头是成群结队的明军,穿着红色的鸳鸯战袄,在夜色下,火光中追着他的兵猛杀猛砍。 红色的浪潮不可阻挡。 此时天色微微放亮,大批顺军溃兵被赶下山,连滚带爬的,一些有马的将领自然便跑在最前面。 很快几十个有马的将领引领着溃兵大潮,从零星逐渐变的密集,最终如潮水一般向着……刘宗敏的中军涌来。 这些溃兵太能跑了,什么路障,车阵全都拦不住! 一匹匹战马高高跃起,冲天而起,一飞就是十几米,竟然从车阵上方飞过去了,飞去过了…… 这骑术堪称神奇,不过是用来逃跑的,果然一个人在情急之下,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是极为惊人的。 “哼,哼……哼哼。” 刘宗敏哼哼着,他的战场经验很丰富,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倒卷珠帘…… 还好他反应快,结结巴巴的吼了出来:“撤撤,快撤!” 再不撤连他的中军护兵营,马队也要被溃兵裹挟,一哄而散了。 “希律律!” 中军动摇,将旗后撤,一场溃败不可避免了。 这一败整整后撤了三十里,刘宗敏竭力收拢溃兵,才算稳住了阵脚,四处收拢溃兵。 刘宗敏脸色发绿,嘴唇铁青。 十万人打六千人,他竟然被冲垮了,冲垮了,这还是凤威军没来得及上马,不然,这一仗就能打的他全军覆灭! 刘宗敏膘肥体壮的身体微微战栗着,瞧着远处黑漆漆的夜色下,好像有一张血盆大口张开了,正在等着他。 此时他清醒的意识到,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怕是吃不下这股明军。 这时副将战战兢兢道:“侯爷,要不要求援?” 刘宗敏脸上的横肉抽搐着,求援? 他十万大军打六千明军,还要求援? 不过……良久,刘宗敏还是闷声道:“求援就不必了,去请皇上调拨一些……军械,还有粮草。” 兵是跑出来了一大半,可军械,大量辅助车辆全丢了,还好他的中军护兵营,马队建制完整,不然这个仗也别打了。 六月债,还的快。 他想起来几个月前击溃孙传庭的秦军,秦军也是抱头鼠窜,如今轮到他汝侯被击溃了。 这一仗是怎么败的,刘宗敏觉得稀里糊涂就败了。 太惨了,连他的护军马队也被溃兵冲击, “这股明军的主将是谁?” 四下鸦雀无声,竟然没人知道,一时间刘宗敏觉得十分惊悚,汗毛一根根倒竖了起来。 “中计了!” 他终究是大顺朝第一名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琢磨了要一阵子才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伙明军压根就不是冲着洛阳去的。 这伙明军就是预设了阵地,专门在这里等着他的! 打援? “你姥姥的刘芳亮!” 猛然间想通了,汝侯暴跳如雷! “去!” 刘宗敏阴沉道:“派人走小路联络嵩山大营,叫刘芳亮那个混蛋出兵,夹击……夹击!” 天蒙蒙亮,嵩山脚下的大路上,如今是一片沸腾。 血战过后顺军的尸体从半山腰,一直绵延到山脚下,大路上……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还有翻到的火箭车,挡箭车,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军械粮草。 “哈哈,哈哈哈!” 欢声笑语响成了一片,凤威营大捷,又是一场大捷,老卒,新兵,认识的,不认识的激情相拥,抱在一起又叫又跳。 打了胜仗,对军心士气的提升极大,这便是常胜军的由来。 常胜,常胜,这是一种荣耀,只属于士兵的荣耀。 “哈哈哈!” 士卒簇拥下,周世显放声大笑,刘宗敏是个屁! 摘下染血的帽盔,情绪到了,他有节奏的击打着八瓣盔,将生平最喜爱的小曲儿,嘶吼着唱了出来。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 粗狂的嗓音,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回荡。 “我何其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 “难同当,福共享,挺立起了脊梁,吾国万疆,以仁爱,千年不灭的信仰……写苍天只写一角,日与月悠长!” 这首《万疆》粗犷豪放,歌词又通俗易懂,很快,李迁等人便跟着哼唱起来,不出一炷香,嵩山脚下嘹亮的战歌激荡。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 漫山遍野,尽是热血好男儿。 “哈哈!” 周世显畅快大笑:“收拾东西,撤!” 老卒,新兵嘻嘻哈哈的笑着,唱着战歌,开始将大批缴获往山上搬,搬不走的就找个地方埋起来,做上记好等着日后来取。 清晨,山上。 缴获的军械,甲胄堆积如山,马匹也有很多。 这一仗弹药消耗很大,可是缴获也很多,最重要的是……他把六个新兵营练出来了! 发财了呀! 周世显带着人,在一个个挺胸抬头的新兵面前经过,时不时停下来锤两拳,激励一番。 “好汉子!” “嘿嘿,不错,不错!” 得到他鼓励的新兵,一个个脸色涨红,将腰杆挺的笔直。 “嘿嘿。” 李迁跟着巡营,心中赞叹,这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手段,这些新兵前几天还是顺军的兵,一个个怂的像根面瓜。 这一转眼……就变成了狼崽子了! “嘿嘿,嘿嘿嘿。” 笑容的感染下,很快新兵们也跟着傻笑起来。 清晨,郑州城下。 长达一个月的炮击过后,郑州城防被破坏殆尽,内城终于被打开一个豁口,于是乎,顺军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发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大规模攻城。 云梯,攻城车,蚁附…… 惨烈的攻城战波澜壮阔,每一秒都在死人,西城墙的豁口更是成了绞肉机,双方不停的将兵力填进去,死伤着,消耗着。 自然是主攻的顺军伤亡要大的多。 “嗯,嗯。” 李自成率领大顺朝臣远远的观战,频频点头,打的不错。 这时,宋献策手持一份加急军报,不合时宜的快步走来:“陛下。” 李自成接过军报看了看,再一次,再一次茫然起来:“汝侯……请援军械粮草,这是何意?” 四周围安静下来,百官惊愕。 “又败了?” 李自成觉得匪夷所思,他又不是三岁孩子,这么一琢磨,请求军械粮草支援……不就是败了? 一阵哗然。 李自成懵了半天,才眉头大皱:“这路明军的偏师……” “主将是谁?” 顷刻间,满朝文武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张口结舌,只知道这路明军是从黄河北岸的怀庆府来的。 其他的一概不知。 ------------ 第84章 李岩来了 李自成有点怒了,这不是一群草包饭桶么? 终于,终于,李自成从亢奋的状态中,彻底冷静了,从他击溃了孙传庭,进了洛阳城开始,心中就弥漫着一股盲目自信。 骄狂,太骄狂了。 似乎,似乎他已经坐上了紫禁城里的那张龙椅,然而手中的加急军报似乎在嘲笑他。 他自信的过头了。 李自成一时沉吟不语,他开始重视这一路明军偏师。 此时,宋献策低声道:“陛下,此事……制将军李岩知之甚多。” 对呀! 李自成愣住了,这才想起来从去年冬天开始,李岩就几次三番的上奏,关于这一路怀庆府明军的动向。 可是李岩的忠告,都被他当成了耳边风。 想起来了,李自成全想起来了,去年冬天李岩还和这路明军打了一仗,还因此事被丞相参了一本,说他勾结明贼,畏敌如虎。 他眼角余光看了看牛金星。 牛金星假作不知,眼观鼻,鼻观心,成了个闷嘴的葫芦。 “唉。” 李自成叹了口气,当上了皇帝才知道,这个皇帝可太难做了,李岩还是有才华的,他也不是不想重用,可…… 这个人太不招人喜欢了。 那个明将叫做,周,周…… 叫什么来着,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李自成不耐烦了:“去,把李岩叫来。” 李岩在干嘛呢,他在攻城。 郑州城下,西郊。 本部兵马一波接一波的填上去,李岩一脸铁青,对部下的伤亡早麻木,这郑州城就是个血肉磨坊。 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卒,一波一波的填了进去,又一个个从城墙上掉落,尸体像死狗一般堆积成山。 “夫君。” 红娘子早已经在一旁泣不成声,死的都是她的老兄弟呀! 李岩一言不发,投靠闯军是他自己选的路,再苦,再难也要咬着牙走下去,他李岩认了! 可是他真的能改变李自成,改变大顺么? 李岩抬头看了看天,天上艳阳高照,他心中却冰凉如水,没有一丝温度,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远处高高耸立的城墙上,他的本部老卒,生死兄弟又一次溃败下来,死伤惨重,太惨了。 闭上了眼睛,李岩不忍再看。 “制将军,制将军!” 此时轻骑来报:“圣上口谕,请制将军去御营议事。” 晌午时分,御营。 李岩麻木的跪在御营里。 李自成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念叨着:“周世显,周世显,他是伪明驸马?” 李岩木然道:“回圣上的话,是。” 凤威军又打胜仗了,这回败的是汝侯,李岩麻木的心中微微抽搐,他竟然有一丝莫名的快意。 他心中默念着……打的好! 他早在去年冬天就提醒过了,这路明军不可小视,不能任由明军在郑州府站稳脚跟。 周世显此人是天纵之才! 可满朝文武都将他的忠告当成了笑话,如今养虎为患,凤威军终于从一只狼崽子,养成了一头恶狼。 死寂中,李自成轻道:“起来吧。” “呵呵呵。” 他将李岩亲手搀扶起来,一脸痛惜:“此事,你受委屈了。” 李岩起身,赶忙做出一副感激之色,可是他的心中却波澜不惊,对于这套笼络人心的行为,他早已麻木了。 “哎。” 李自成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不要记恨丞相,丞相日理万机,难免有疏漏之处,你别见怪。” 李岩木然应道:“是。” 李自成面带微笑,和着稀泥:“朕给你补三万兵,不……五万兵,你大人有大量,去帮一把汝侯,亲兄弟哪有隔夜仇?” “是。” 李岩抱了抱拳,看来刘宗敏处境不妙呀。 他心中竟然对周世显,对凤威军有一丝感激,终于可以离开郑州城这个血肉磨坊了。 这鬼地方他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五天后,嵩山脚下。 李岩的援军从郑州方向缓缓赶来,从刘宗敏的大营里径直穿了过去,李岩骑在马上目不斜视,也懒得下马打招呼。 李岩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自然看不上军纪败坏的刘宗敏。 刘宗敏气的鼻子都歪了:“你姥姥的,充什么大尾巴狼!” 他也看不上李岩,太能装了! 双方互骂一声傻缺,就此擦身而过。 “嘿嘿。” 看着李岩所部向前推进,刘宗敏幸灾乐祸的干笑着,让这个百无一用的白面书生见识一下也好。 山上那伙明军可凶着呢! “撤!” 刘宗敏脸上的横肉抽搐,下令撤军休整,并肩作战是不可能的,给李岩拆台他倒是很乐意的。 山上,凤威军阵地。 “砰,砰,噼啪!” 这几天山上的顺军不老实,试探着发起了几次进攻,被凤威军的火枪攒色揍了回去,再也不敢乱动了。 “嘿嘿嘿!”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顺军扔下上百具尸体,连滚带爬的逃回了少室峰,不由得发出几声冷笑。 他在这里打的如鱼得水,越来越适应山地战,这伙蠢材就是来送人头,给他练新兵用的。 新兵正在快速融入,凤威军打的顺风顺水,士气正盛! “报!” 此时山下轻骑来报:“大人,山下顺军异动!” 周世显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寒芒,留下两个营头堵着山上的顺军,他前往山下指挥作战。 千里镜中,一杆李字大旗迎风招展。 “李岩?” 周世显用力擦了擦眼睛,没看错吧,这回领兵的竟然是李岩? “哈哈哈!” 周世显心情畅快,李公子领着兵来了,这可是老相好了呀。 “嘿嘿!” 他一溜烟的跑回了土地庙,从包袱里取出了……笔墨纸砚,开始给李岩写信。 王微好奇的走了过来,她身子大好了,在野味滋养下丰润了少许,更是显得娇艳动人。 周世显提起笔,她在一旁研磨,土地庙里颇为点野趣。 “李公子钧鉴,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老熟人了也别婆婆妈妈的,周世显在信中胡吹大气,先套近乎,又娓娓道来,他想和李公子做笔生意。 这不是前几天嘛,小弟打了个胜仗,缴获了一大笔物资,还有粮草,粮草多的吃不完都快烂了呀。 可是这些物资又带不走,不如……李公子呀,咱们二一添作五,将这批军械分了? 给多少银子都是个意思,李公子看着给吧,咱们都是老朋友,我说个地方,你夜里把银子埋下去。 我见到了银子,夜里把军械粮草给你送去,如何? 将书信写好,周世显笑道:“来人!” 老办法,命人找个俘虏将书信带下山。 “噗!” 王微看着他得意洋洋,倾城绝色的小脸上,先是一脸呆滞,很快抿着小嘴笑出声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 这是打仗还是分赃呀? 周世显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你一个女人家,你不懂,本官与李公子是神交,神交。” 过不了一个时辰,俘虏兵带着信站在李岩面前。 “混蛋啊!” 李岩嘴角抽搐,气笑了,这个混蛋还真把他李公子当成了一头蠢猪,这混蛋…… 李岩气的鼻子都歪了,仗还没打,这混蛋竟然和他做起生意来了! “来人,砍了!” 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回变得谨慎了,将书信往炭盆里一扔,又命人将那个倒霉的刘部把总推出去砍了! “夫君。” 这时红娘子忍不住,犹豫道:“不如……” 这么一大批军械,实在是无法拒绝的诱惑,这年头军械就是硬通货,比真金白银还硬! 可以这么说,对于一个明末的军阀来说,有多少军械就有多少兵,更不要说粮草…… “嗯。” 李岩点点头,要说不动心是假的。 红娘子是草莽出身,在一旁吹枕边风:“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朝着山上撇了撇嘴,这笔生意很划算呀! 李岩犹豫了起来,他是真的动心了,他和红娘子的本部兵马在郑州城下,损失实在太大了,也确实需要这批军械粮草来恢复实力。 ------------ 第85章 倒戈 红娘子本是草莽出身,人长的虽然貌美如花,性子却是很爽利的,这些年在闯军之中,她早已憋了一肚子气。 李自成并非明主,她如何不知? 李岩还在纠结,犹豫。 红娘子却缓步上前,柔声道:“左右这些军械粮草都是刘宗敏的,也是咱大顺军的,就是想追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红娘子看着他俊脸涨红,急的直叹气,她这个夫君呀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太忠义了,一根筋,死脑筋! 就是因为他这个性格,这些年把满朝文武都得罪遍了,弄的大顺朝上上下下都排挤他。 做人如此忠直,又何必呢? 再说了,这年头官兵变反贼,反贼变官兵……那不是常有的事? 人家周大人摆明了主动示好,要招揽你,你非得上杆子追着人家打,这不是冒傻气么? “夫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呀。” 她是真的不想打了,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真把咱们起家的基本部队打没了,咱夫妻也就成光杆司令了。 到时候别说救世济民,恐怕命都保不住! “夫君!” 红娘子急了,这个仗她不愿再打。 “这……” 李岩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可枕边风吹的太厉害,他也只好依了 “嗯……行。” 架不住红娘子吹枕边风,李岩半推半就也就依了,红娘子松了口气,赶忙安排几个心腹手下准备五千两银子,今天夜里送到指定地点。 “娘子。” 李岩心中纠结,轻道:“对周世显此人,你怎么看?” 红娘子柔声道:“周大人自是不世出的帅才。” “是么?” 李岩点点头,走出账外,瞧着十里外郁郁葱葱的嵩山,眼中闪烁着茫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娘子明眸转了转,知夫莫若妻,她知道夫君心中的心念其实已经动摇了,只是……爱面子罢了。 第二天,清晨。 李岩厚着脸皮,叫人去埋银子的地方看了看,一座隐秘的山谷中,竟然真的堆满了各种军械粮草,还有一封信。 这笔生意竟然真的做成了! 五千两银子换来了这么一大批军械,李岩是占了大便宜的,脸上不由得火烧火燎的。 到底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李岩更不好意思攻山了,两只兵马就在山上,山下做起邻居来了。 夜半无人,静谧如水。 “噼啦!” 山上响起火铳爆鸣声,李岩,红娘子色变,莫非周世显变卦了? 不多时,亲兵一头雾水跑来报告,山上的明军在朝着天上射击,也不知唱的哪一出。 “啊?” 李岩夫妻对看了一样,觉得啼笑皆非。 “噗。” 红娘子忍俊不禁,笑出声了:“这位周大人还真是个……妙人儿。” 想来周大人是怕太安静了,引起刘宗敏的怀疑,故意让部下朝天开枪,掩人耳目。 李岩夫妻两人一商量,行吧,那咱也朝天开枪,别辜负了周大人一番好意。 于是乎,山上,山下乒乒乓乓打的热闹。 又过了几天,周世显的书信越来越频繁了,从做生意变成了嘘寒问暖,谈人生,谈理想。 夜色如水烟笼纱。 外面打的热闹,两军士卒还在噼里啪啦的朝天放枪。 李岩也睡不着,在帅营里枯坐了大半夜,红娘子在一旁……摆弄着几件珠宝首饰。 她如花俏脸笑成了一朵花。 哪来的珠宝首饰,周世显叫人送来的。 “这混蛋!” 李岩又好气又好笑,这混蛋还真是体贴呀,此时此刻,他知道这个仗打不下去了。 红娘子不愿打,麾下那些老兄弟也不愿意打了。 李自成一味偏袒牛金星,纵容刘宗敏,大肆任用亲侄子,小舅子,种种作为,寒了人心。 人心凉了,再也热乎不起来了。 李岩哑口无言,瞧着自家娘子纤纤玉手中拿着一支黄金钗,正在对着铜镜打扮自己,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黄金钗也是周世显送的。 “混蛋啊!” 再这样下去,自家娘子都要被那混蛋拉过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李岩一时啼笑皆非,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提起了狼毫,给周世显写了封回信。 “周……贤弟钧鉴。” 他咬了咬牙,奋笔疾书。 让他李岩投降大明是万万不能的,他拉不下这张脸,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不如咱兄弟二人合兵一处,反了吧! 如今这世道有兵,有军械粮草,去哪不是一方霸主? 翌日清晨,山上。 周世显抓了抓头发,笑出声了,这个李岩还真是个人才,他竟然还反过来劝降起老子来了? 李岩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你若反明,我便降你,咱兄弟二人合兵一处打江山! 李岩是真的恨透了东林党,恨透了崇祯帝。 “你说……咋办?” 王微在一旁眼巴巴看着,闻言娇媚的一摊手:“妾身一个女儿家,如何明白这些大道理?” 周世显叹气,难办呀。 “迂腐,迂腐!” 他冲着王微发牢骚,这个李岩就是个迂腐之人,难怪在大顺朝混的这么惨,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 “噗!” 王微娇媚浅笑,美不胜收,一双明眸眨呀眨的,虽是个弱女子,可是她也能感受到两个男人之间,对彼此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或许是惺惺相惜吧。 这两个伟岸男子,在如今这草莽当道的乱世,是如此耀眼。 “哎!” 周世显叹了口气,提起狼毫,稍一沉吟在纸上写下了八个字:“虚君立宪,天下大同。” 为了劝降李岩,他只好泄露天机,没办法呀。 “嚓!” 嵩山上空一道闪电划过。 王微吃惊的捂着小嘴,瞧着这八个字,一时间芳心巨震,她是饱读诗书的江南才女,女中学士。 “虚君……立宪?” 这几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让她芳心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她受到的震撼太大,一时间口干舌燥,手心里直冒冷汗。 这胆子也太大了! 周世显也没打算瞒她,将书信用火漆密封,命人下山带给李岩。 深夜,顺军大营。 李岩的营帐中烛火摇曳起来,死一般寂静,他看了一样熟睡中的红娘子,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他心中受到的震撼,一点不比王微小。 “虚君,虚君?” 虚君,天下为公这几个字,还是很容易理解的,他不理解的是立宪,立什么宪? 任他才华横溢,也被这八个字震住了,这混蛋还真敢想! 李岩稍一沉吟,不懂就问,如何立宪? 对李岩,周世显以诚相待,索性敞开了说,大明走到这一步,最大的症结在哪里呢? 东林党也好,阉党也罢,天下读书人手中的权柄是谁给的? 自然是皇帝给的。 明末土地兼并,拥有大量土地的大地主,皇亲国戚背后站着的是谁,还是皇帝! 这苍生不幸,天下疾苦,根子上就只有两个字,皇权! 若要拯救天下苍生,则虚君是必然之事,日后让崇祯爷当个荣誉皇帝,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不让他插手国家大事。 不能让崇祯这颗老鼠屎,搅坏了一锅汤啊! 至于如何立宪,周世显也实话实说,他还没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之最终的目标是天下大同,天下人管天下事。 反正就一条,不能让读书人,皇亲国戚把持着权柄,应该让各行各业的精英,商贾,庶民选出代表来参与国事。 “好!” 李岩拿着回信,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的好!” 他猛的起身,在帐内踱着步子。 他觉得一股热血在胸腔中涌动着,好像一扇大门,在他面前打开了,大门后头是一座世外桃园。 那世外桃园里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走出营账,李岩朝着山上拜了拜,口中喃喃自语:“贤弟大才,李岩服了,服了。” 山上,土地庙。 “阿嚏!” 周世显打了个喷嚏,觉得有点心虚,虚君立宪哪有那么容易啊,他自己心中都没谱呢。 他眼中闪烁着睿智,什么是立宪,立宪便是社会各阶层妥协,不管弄出什么样的政体,都要一致对外,别祸害骨肉同胞! 有能耐去和满清八旗打,去和西洋人打去,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 “嘿嘿。” 画大饼嘛,他比李自成还内行。 崇祯十七年,五月初,大顺朝李岩,红娘子所部在嵩山脚下倒戈,摇身一变成了明军。 ------------ 第86章 反手一击 夜色静谧,凄凉如水。 收到了李岩的降书,周世显再也难以掩饰心中狂喜,将王微抱起来转了几圈,狠狠又亲了几口。 王微俏脸飞红,心中却是极欢喜的,大人连心中所想,最隐秘的事情也没瞒着她。 王微美目泛红,这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快,回信!” 周世显也怕夜长梦多,他提着狼毫奋笔疾书,和李岩商议着细节,身旁王微如同一只温驯的小猫,轻手轻脚的研磨。 写好了,她又嘟起小嘴将墨迹吹干。 “嘿嘿!” 周世显心中一荡,干笑了几声,对于这场不能输的战略决战,他终于手握七成胜算! 为了这场惊天哗变,周世显,李岩,红娘子三人书信往来频繁,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先是夜里,李岩,红娘子突然召集军议,账外五百刀斧手猛然间冲进来,将麾下一百多个顺军将领抓了起来。 紧接着凤威军从山上冲了下来,和李岩夫妻的亲兵会合,迅速解除了五万顺军的武装。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李岩这人脸皮薄,好面子,他不愿大开杀戒,而是念及同袍之谊,一个一个的好言相劝。 有谁不愿意跟随他李岩背叛大顺的,等这一仗打完了可以随时离开,李某绝不阻拦。 周世显并未阻止,反而心生敬重。 李岩这样的人重情义,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最大的优点,至少关键时刻靠的住呀。 强扭的瓜不甜,周世显也就听之任之了,愿意走的也不拦着,愿意留下的,以后就是大明的官兵。 当日李岩所部五万顺军,有两万多选择了离开,为了避免泄密,李岩暂时将这些人关押了起来。 愿意反水的的三万顺军以李岩的心腹,亲兵为核心,打散了重新编练,很快成为一只可用之军。 如此一来,周世显手中掌握的兵力猛增! 日出东方,又是一个艳阳天。 大清早,两只兵马对天放枪打的火热。 李岩却在山脚下的大营里摆了酒宴,焦急的等待着,日上三竿时,周世显带着王微一干人,龙行虎步的走来。 “哈哈!” 见面就是一个熊抱。 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却神交已久。 周世显瞧着英武俊朗的李岩,笑了笑,果然不愧李公子之名,全身上下带着儒将的气息。 李岩,红娘子瞧着他,却不约而同的惊呆了,这位周大人俊美堪比女子,斯斯文文的白面书生。 这位周大人生的一副好卖相,好皮囊啊! 再看看娇艳欲滴的王微,更是一呆,跟心目中的猛将相比反差也太大了,太大了…… “哈哈。” 周世显笑了笑,朝着东边三十里外刘宗敏的答应指了指,笑道:“兄长,嫂子,咱们是不是……捅他一家伙?” “如今呐,刘宗敏这个夯货就是磨砖做的喉咙,又光又溜,这要是不捅他一家伙,嘿嘿!” 这位斯文俊朗的周大人,一张嘴就是黑话,还一套一套的。 李岩夫妻惊呆了,一时间弄不清,这到底是个啥人啊? “好,好。” 李岩两口子呆呆的,点了点头。 打刘宗敏……这两口子当然是不会手软的。 “地图!” 周世显扯了一嗓子,王微赶忙跑过来,从褡裢里取出一份简陋的地图展开,摆在李岩面前。 刘宗敏已经是一头死猪。 周世显大手一挥,在地图上以嵩山为中心,轻轻划出一个弧度,划出了半个包围圈,形状象是弯弯的柳叶眉,朝着郑州方向兜了过去。 “干!” 一嗓子把李岩两口子吓了一跳,这一兜便兜住了整个郑州方向的顺军,未免太吓人了些。 李岩说话都颤抖了:“贤弟,这是要鱼死网破么。” “哈哈!” 周世显也有点尴尬,牛皮吹破了:“这网可兜不住大鱼,只能网些小鱼虾米。” 李岩这才镇定了些,苦笑起来:“兜不住也便罢了。” 他瞧着地图,心里盘算着,不由得眼皮直跳,这位周贤弟胆子太大了,太大了。 “干!” 李岩也一拳砸在桌上,发狠了,打刘宗敏他是不会手软的,这些年受的鸟气太多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冷冽,用不了多久,老子就把这山珍海味煮成了一锅乱炖。 要的就是个乱中取胜。 他心中怀念的其实是前世军校时,讲战术课的老教授,教授说,战场上充满着各种意外。 尤其是在这通讯手段匮乏的年代,能看透重重迷雾,还能乱中取胜,那可就是开了挂的一代名将了。 当晚,月黑风高。 刘宗敏正在他的中军大帐里,抱着那对孪生姐妹花折腾着,活像一条刚出水的鱼。 云收雨歇,痛快了,才四仰八叉的睡了过去,鼾声如雷。 “希律律!” 半夜里,营外隐约响起战马嘶鸣,起风了,紧接着大地震颤起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啊!” 账外惨叫声四起,将刘宗敏惊醒,一骨碌滚落下床,他嗓子发干,汗毛倒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夜袭,夜袭!” 等到他冲出账外,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外头已经是火光冲天! “完了!” 好似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炸营了。 “喝!” 营外,大路上。 大批亲兵护卫下,周世显和李岩夫妻驾驭着战马,不紧不慢的走着,他和李岩集中了全部的骑兵,给老刘来了个夜袭。 刘宗敏所部毫无防备,炸了营。 此刻骑兵长驱直入,火光中隐约看到一个个刘部士卒,晕头转向的从军帐里跑出来,被凶悍的骑兵撞飞,踩踏。 李岩本来还有些担心,很快他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凤威军骑,一手拿着短铳,另一手拿着火把的架势,又闹了个目瞪口呆。 偷营,放火,这伙人是行家呀! 他还有点懵,这到底是一伙什么人呐? 前方刘宗敏的大营里,此刻已是硝烟弥漫,悦耳的短铳射击声接连响起,一片雪亮的刀光闪烁着,战马狂飙突进,刚从帐篷里冲出来刘部士卒躺倒一片。 硝烟之中,冲在最前面的凤威骑兵,将火把高高抛起,见了帐篷就烧,浓烟火光冲天。 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将刘宗敏的大营烧成一片火海。 李岩忧心尽去,心情愉悦。 “痛快!” 李岩哈哈大笑,什么气都出了,这些年他可没少被刘宗敏排挤,这一刻,他抑郁多年的烦闷不翼而飞了。 “杀!” 凤威军铁骑,很快杀透了刘宗敏的大营,从西边杀了进来,从东边杀了出去,将刘部近十万兵马搅的人仰马翻。 等到李岩的亲兵铁骑,跟随凤威军旋风般卷进大营深处,刘部已彻底陷入混乱,失去了建制。 混乱如同瘟疫一般蔓延着,席卷着。 “哈哈!” 周世显兴奋的上蹿下跳,拍打着战马想冲进去的时候,被李迁打马上前,死死的拦住了。 面前刘宗敏的大营里,现在是一片混战,喊杀声震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混战厮杀。 这要是有个闪失可就太冤枉了。 “可惜了。” 周世显只得作罢,冲着李岩夫妻笑了笑:“可惜。” 李岩两口子已经麻了,对这位貌似潘安的周大人,他们无话可说,这就是个斯文败类呀! 张狂,太张狂了。 “哈哈哈!” 李岩大笑起来,跟着这样的上官才叫尽兴。 冲天的火光中,刘部顺军,成建制的抵抗逐渐变的微弱。 一个,两个,几十上百个顺军溃兵从火海中逃了出来,一个个晕头转向的向着四面八方逃走。 这代表着营中主帅,对麾下士卒完全失去了控制。 可…… 凤威军骑兵杀透了敌营转了个圈,远远的又兜了回来,截住刘部溃兵又是一顿劈砍。 惨,太惨了。 ------------ 第87章 马踏连营 绝望,绝望中,被堵在火海里的顺军溃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前头被骑兵截住猛杀,后头被大火烧的焦头烂额。 最终,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 直到天色大亮,这场屠杀才落幕了,连一手制造了屠杀的凤威军,也死一般寂静,呆看着这血淋淋的修罗场。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冲天的大火,烧的连周围温度都升高了,鸟兽绝迹,将到处都烧的一片漆黑。 顺军的尸体一层叠着一层,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营门内外堆叠的尸体,足足有几米高,让人好奇死在上面的人是如何爬上去的。 血水如小溪一般流淌,弥漫的血腥味令人做呕。 “呕!” 一些士卒忍不住大吐特吐,李岩口中也直泛酸水,有生之年,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屠宰场。 周世显却面无表情,眼中透着刺骨寒芒。 “抓紧时间,休整。” 他一声令下,凤威军士卒纷纷下马,在同僚帮助下清理伤口。 作为袭营先锋,一千多凤威军精骑几乎是人人带着伤,许多人连甲胄都沾着血水,沾在身上了,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扒了下来。 “嘶!” 一时间到处都是抽气声。 疼是疼了点,可每个凤威士卒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气。 反观李岩手下的骑兵,倒是没什么损失,甚至还趁乱捞了一笔,几乎每个人的马背上都放满了花花绿绿的包裹,一个个嬉皮笑脸的正在放声谈笑。 最离谱的是,竟然,竟然还有人趁乱抢出来几个小美人……正战战兢兢的哆嗦着。 “这,这。” 李岩一时间羞愧,难堪,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和军纪严明的凤威军相比,他的部下简直就是一伙上不了台面的土匪,丢人,太丢人了。 “放下,都给老子放下!” 李岩气疯了,他是个爱面子的人,扬起马鞭子对着他那些不争气的手下,就是一顿猛抽。 “哎哟!”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周世显一笑,不愿去驳李岩的面子,在大顺军这个大染缸里,他的部下要是能守身如玉,那才是见了鬼! 李岩的部众,留给他自己慢慢调教。 “希律律!” 战马嘶鸣声再起,颜继祖带着一队骑兵跑了回来,马尾巴上,还用绳子拖着不少人。 一长串的顺军将领,被五花大绑拖在战马后面,连滚带爬,其中几个衣甲鲜明的,一看便知是大官。 周世显眼中一亮,赶忙问道:“逮着刘宗敏了?” “嗨!” 颜继祖一脸懊悔:“没有,跑了。” 周世显不由得有些失望,罢了,算这小子命大。 为了避免爆发瘟疫,周世显下令草草将尸体掩埋,清点战果,在堆积如山的物资中挑挑拣拣,挑出值钱的金银细软,粮草,军械。 粗略这么一算,寨中伏尸超过三万! 还有大量尸体被大火焚烧无法统计,最惊人的收获是五千多匹优质战马,驮马更多。 “走!” 留下一些人看守缴获,凤威军和李岩的部众再一次的集结起来,向着郑州府出发。 这一击,直取李自成的御营! 百里之外,郑州城下。 隆隆炮声中,旷日持久的攻城战持续着,每一秒都在吞噬着人命,攻防进入白热化。 李自成站在御营中,揉着红肿的眼睛,心情还是极畅快的,在神威大炮孜孜不倦的攻击下,内城又被轰开了几个缺口。 炮位一点一点的往前推,三个方向的顺军,也如同绞索一般慢慢勒紧,将郑州成轰的破破烂烂。 大顺固然伤亡惨重,可孙传庭有点吃不住劲了。 “传朕旨意。” 李自成手一挥,喝道:“先登城者,封侯拜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眼看着郑州府就快攻下来了,顺军各部纷纷亢奋起来,将士卒赶鸭子一般赶了上去。 可…… 晌午时分城下激战正酣,从李自成御营的正后方,出现了零零散散的溃兵,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互相搀扶着,缓缓走来。 一百里,刘宗敏残部整整逃了一百里呀。 零散的溃兵之后,官道上又出现了大股败兵,一个个好似阴曹地府里刚爬出来,身上还带着烧灼的痕迹。 大顺军的前营还在激战,后队……已经开始骚动。 骚动很快从后队,传到御营,大顺君臣瞧着官道上涌来的败兵越来越多,一个个头碰头的凑在一起,嘀咕着。 这是啥情况呀,难不成李岩也败了? 诡异,太诡异了! “肃静!” 瞧着大军后方涌动的骚乱,李自成大怒,心中却生出一丝不安。 “报!” 终于,刘宗敏在数十骑亲兵护卫下狼狈的逃了回来,灰头土脸的跪在了李自成面前。 惨,太惨了。 大顺君臣目瞪口呆,瞧着汝侯被烧的灰头土脸,头盔跑丢了,脸上糊了一脸的黑灰,头发也被烧焦了…… “皇上,皇上,李岩反了!” 李自成呆滞良久,才接受到了这可怕的讯息,李岩……反了? 御营中又是一片哗然。 李自成僵住了,心中哇凉哇凉的,听着刘宗敏一把鼻涕一把泪,痛骂李岩这个反骨贼子。 “杀千刀的直娘贼!” 刘宗敏咬牙切齿,他是真的毫无防备,他在帅营里搂着两个小美人,睡的好好的,就被李岩这个反贼来了个马踏连营,一波硬生生凿穿了。 十万大军,逃回来的寥寥无几。 连中军帅营都被击破了,哪里还能顶的住? 一片嘈杂中,李自成如坠冰窟,手脚冰凉,他破口大骂:“住嘴!” 一颗颗冷汗从额头滴落,李自成操心的不是死了多少人,他担心的是后路,后路被抄了呀! 嘴角抽搐,李自成强自镇定,低低道:“李岩的兵马在哪里?” “啥?” 刘宗敏抹了把眼泪,一脸茫然,不知道呀,李岩率军反戈一击,现在么……鬼知道跑哪去了? 李自成勃然大怒:“混账!” 这下子,他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倘若李岩和那股明军去攻洛阳,那倒是还好,倘若奔着他的御营来了,那还了得? 李自成放眼望去,瞧着自己大军的后半部分,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炮车,弹药,全是老弱,这要是被捅上一下子。 那后果不敢想象! “收兵,收兵!” 就像被踩了一脚的耗子,李自成跳了起来,狠狠一脚将刘宗敏踹翻,还攻什么城,还打什么仗,赶紧收拢兵力抱成一团再说。 “布防,布防!” 叫骂声中,御营中一片混乱,前线正在攻城的赶紧撤下来,乱七八糟的辎重营更是一团乱麻。 各种拒马,大车,铁蒺藜从营中推了出去,向着洛阳方向布置防线,严防骑兵偷营。 郑州城,内城。 孙传庭是真的吃不住劲了,他面对着大顺军从东,西,南三个方向,没日没夜的猛烈攻击,麾下早已疲惫不堪。 最凶险的还是西城墙,那几处被大炮轰开的缺口,一队队秦军子弟兵填了进去,一队队的死伤。 甚至于,他已经做好了巷战的准备,孙督师仰天长叹,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呀。 此时,异变突生。 “看,快看!” 正在攻城的顺军,猛然间全线退却,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刚才还拼死搏杀的城墙上,猛然间一片死寂,只留下了尸横遍野。 “督师,督师!” 部将踉跄着冲进帅府,欣喜若狂:“顺军退了,退了!” “啥?” 孙传庭觉得有点懵,赶忙上城墙看了看,潮水般的顺军退了下去,还主动和郑州城拉来了距离。 举着千里镜往远处看,顺军后队已是一片兵荒马乱,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援军到了!” 一刹那,郑州守军士气大振,跟着孙传庭狂呼乱叫起来。 郑州府以西,五十里。 周世显十分体恤李岩,让他和红娘子两人率领降兵殿后,没让李岩直接领着降兵上阵。 李岩不胜感激,脸上又火烧火燎的,终究是君臣一场,他还有些抹不开面子。 周世显却不管那套,他领着凤威军,在大顺军的后路上撒了欢,全军再次翻身上马,沿着大顺军的粮道一路砍杀。 “希律律!” 伴随着战马嘶鸣,雪亮的刀光闪烁着,这一路接连挑了几十个顺军的粮站,兵站,杀了个人头滚滚。 ------------ 第88章 止战 凤威军这一路冲杀,将大顺军后方搅了个鸡犬不宁。 李岩夫妻则率领三万部众,跟着凤威军在后面跟着捡便宜……这时候也顾不上脸面了。 军械,粮草,降卒捡了个盆满钵满,看守粮站兵站的顺军多是老弱,周世显自然是看不上的,都便宜了李岩两口子。 周世显叫他们夫妻两人一边打一边撤,将缴获的军需粮草往怀庆府搬,这些可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红娘子俏脸扬了起来,得意了。 瞧瞧,跟着周大人打仗有甜头! 这才几天时间,他们夫妻是真的发达了,军械粮草一车一车的往渡口运,手下三万兵马都成了辎重队。 李岩心情也畅快起来,这是一波肥呀! 不出三五天,乱了,大顺军的后路彻底乱了,从郑州府到洛阳之间,几百里长的粮道乱成了一锅粥。 后路粮道上一日三惊,李自成怒极,下旨停止了对郑州府的一切攻击,几十万顺军缓缓离开郑州府。 郑州之围,暂时解除。 在李自成的盛怒之下,顺军组织起大批精骑,对凤威军,李岩所部进行大规模围剿。 这一路偏师兵力虽不多,可是对大顺军的威胁太大了! 可当顺军精骑赶到一个个粮站时,除了一具具尸体什么也没剩下,周世显缴获了大量马匹,机动性超强! 解了郑州之围,搬空了大顺军的一个个粮站,周世显赶忙招呼李岩夫妻……撒丫子跑! 他的战术目的已经达成,并且全军连续作战已经十分疲劳,弹药储备也见了底,不能再和大顺军纠缠了。 李岩,红娘子心领神会,撒开脚丫子就往黄河北岸跑,又过了几天,周世显带兵出现在……虎牢关! 清晨,日出东方。 嵩山北麓的虎牢关,草木都长疯了,又是一个风调雨顺丰收年,当接应撤退的战船出现在河面上,凤威军发出阵阵欢呼。 李岩夫妻也松了口气,他们二人对看了一眼,心中恍然,怪不得刘芳亮守不住巡河大营,原来还有战船助阵。 “撤,撤!” 周世显风风火火,命人在黄河上架起了浮桥,大军携带辎重缓缓向北岸撤退,他自己亲率精兵断后。 再不跑,就要被顺军包饺子了,三堵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清早,和李岩夫妻在关前漫步,几人放眼望去,青山绿水一览无遗,这里是虎牢关。 虎牢关前,董卓大军和三国诸侯决战之地,三英战吕布就发生在这里,然而到了此时……只剩下处处残砖断瓦。 几人在关前走着,指指点点,这虎牢关虽然残破,但其布局及残迹尚在,占着此关,大军可从容退往黄河北岸的怀庆府。 “哎!” 周世界在一块石碑前停步,摸了摸残破的碑文,不由得心生感慨,这一战太不容易了。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这诗一出,李岩夫妻眼睛便亮了。 “好诗,霸气!” 周世显洒脱一笑,他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他总算解了郑州之围,可也赢的很悬,如今大战落幕很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 李岩夫妻在一旁瞧着,心中不由得凛然,这位周大人用兵奇险,也不讲规矩,可……战绩是如此辉煌。 这个仗大顺是打不下去了,虽说大顺没有伤筋动骨,可伤亡也十分惨重,粮草补给被劫了个精光,这还怎么打? 说话间,大顺的追兵到了。 嵩山脚下,大批身穿蓝色甲胄的顺军精骑,蜂拥而来,一个个滚鞍下马,疯了一般对虎牢关发起猛攻。 铳炮声随之炸响,关前爆发了激战。 周世显亲自坐镇关前指挥,喝了一声:“亮旗!” “哗啦!” 不多时,两杆大旗竖了起来,一杆是大明日月战旗,另一杆是周字大旗,迎着山风招展,猎猎作响。 周世显,李岩,红娘子三人,就在一个破旧的石堡里,用千里镜观察着顺军的进攻线。 过万顺军在关前展开,密密麻麻的往上冲,其中竟然有好些是下了马的骑兵…… 周世显嘴角自抽,讷讷道:“骑兵攻山,疯了吧……何必呢?” 李岩夫妻对看着,一时无言,李自成可不是疯了嘛,他为啥发疯,这事您周大人还不清楚么? 你这是明知故问呀! 一个月来,你周大人这支偏师把大顺军的后路,搅了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搅的李自成皇帝梦落空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能不发疯么? 估摸着李自成现在恨不得,把你周大人轮上几遍再踩上几脚……李岩夫妻两人似乎瞧见了远方,李自成那张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 “嘿嘿,嘿嘿嘿。” 周世显干笑了几声,也有点心虚,他的弹药储备已经见底了,没了大量的弹药,他的重火枪还不如烧火棍。 看着山下的顺军蜂拥而来,周大人喃喃自语:“何必呢,何必呢……” 顺军这架势是发飙了,不计伤亡也要弄死他了,标准的猪突战法呀,这是李自成想出来的么。 可不敢小看这种原始野蛮的猪突战法,这是冷兵器时代很有效的战法,就是不惧伤亡,用人数优势压垮对方。 “纷纷彼狼心,跃跃欲猪突。” 周世显本能的念了出来。 李岩憋不住笑,夸赞道:“好诗,当真好诗。” “噗。” 红娘子也憋不住了,笑出了声。 周世显一笑,这句诗是谁写的来着,记不清了,看来李自成是真急眼了,猪突战术都使出来了。 “嗵,嗵,嗵!” “噼啪!” 凤威军死守虎牢残关,各种型号的小炮,重火枪,轻火枪奏响一曲狂欢,将大批顺军劈头盖脸的扫了下去。 激战持续了一天,到了晚上。 周世显大手一挥:“撤!” 这个仗真的不能再打了,他的储备弹药几乎耗尽,每名火枪手褡裢里的定装火药,已经不足十发。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讯号。 “啊?” 李岩夫妻有点惋惜,这么好的地形,这就撤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好虎架不住群狼,穷寇莫追,逢林没入……这一仗咱兄弟捞的足够多了,再打就要亏本了。” “亏本的营生咱不干!” 李岩夫妻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腔调啊,这是打仗还是做买卖? “撤!” 当夜,负责断后的凤威军登上了战船,一溜烟的跑了,人跑了,那两杆大旗还在虎牢关上迎风招展。 李岩夫妻明白了,为啥他要亮旗,原来是为了撤退。 “这也行?” 周世显哈哈大笑,不就是两杆破旗子,丢了就丢了,但凡能把顺军唬住就行。 翌日,清晨。 疯狂的顺军再次发起狂攻,这一次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势如破竹的攻下了虎牢关,可虎牢关中已经人去楼空。 明军跑了,夜里跑的,不要面皮的跑了。 瞧着那两杆虚张声势的战旗,刘宗敏,李来亨,李过……一个个顺军将领脸都绿了! 刘宗敏眼珠红彤彤的,疯狗一样冲上去将大旗砍断,咆哮了起来:“周世显,我日你祖宗!” “阿嚏!” 黄河北岸,周世显正在马背上打盹呢,突然打了个喷嚏,又随着战马颠婆眯上眼睛。 累,太累了。 敌后袭扰,见缝插针哪有那么容易,稍有不慎就是个全军覆灭,每天神经都崩的很紧,一放松下来便觉得,全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疲的厉害。 不久,马背上响起低低的呼噜声。 崇祯十七年,五月中。 中原决战落幕,黄河两岸恢复了平静,顺军损失了大量人员装备粮草,被迫退回了洛阳,开封两城。 筋疲力尽的凤威军,携李岩所部退回了黄河北岸,而郑州府扔牢牢的控制在明军手中。 顺,明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又恢复了战前的态势,各自回家舔舐着伤口,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郑州城外的野草,在尸骨浇灌下长的更疯了。 初夏,怀庆府。 “呼,呼。” 周世显四仰八叉的睡着,嘴角不时抽搐。 “吱。” 房门打开,一个千娇百媚的娇艳女子,端着铜盆,拿着皂角等物,婀娜多姿的扭着进来了。 ------------ 第89章 跋扈 “呵!” 王微走入房中,她瞧着大人四仰八叉的不雅睡姿,抿着小嘴偷偷的笑了,倾城角色的娇媚脸蛋上洋溢着幸福。 终于……回家了。 她享受着大战后的清闲,两人独处的宝贵时光,心中默念着菩萨保佑,愿此情此景永驻人间。 瞧着这张俊朗英气的脸,她突然面红耳赤,回味着昨晚的余韵,娇躯不由得燥热起来。 昨晚本来伺候他洗脚,洗的好好的,他突然兽性大发,猴急猴急的,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啐。” 王微轻啐一口,本以为他是个欢场初哥,菜鸟一枚,却没想到她看走眼了,也不知这混蛋从哪里学来那么多花式。 “混蛋!” 她如今身子都是软的。 “嗯……” 周世显翻了个身,转了过来。 王微赶忙整了整衣衫,挽了挽如云秀发,咬着雪白的小碎牙,露出了一对可爱的小酒窝,今天可不能由着他乱来了。 做他的侍妾很开心,可……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瞧着周世显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她才松了口气,葱白的玉手拿起白娟,在铜盆中浸透了,想替他净面擦脸。 没料到一条铁臂猛的伸了过来,将她拽了过去。 “啊……呜呜。” 清晨时分,鸟语花香,花好月圆。 良久云收雨歇。 佳人在怀,温软如棉絮,周世显心情畅快,呵呵的笑了起来,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成宝呀。 一番轻怜蜜爱,周世显将佳人搂紧,说起来还挺对不起她,公主还没成年,孙怡人是督师之女,都只能干看着,不能碰。 若是弄大了肚子还了得,督师大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只好拿王微下手,那咋办嘛! 几番温存,几度云雨,大战后疲惫的身体在恢复着,不久便爬了起来,任由王微在床上慵懒的赖着。 外头已是日上三竿。 周世显快步走进百户节堂,李迁,颜继祖几个生死弟兄,都嘿嘿干笑起来:“大人……起了?” “左右军中无事,大人不如再回去睡会?” 是男人都懂。 周世显笑骂:“滚蛋!” 短暂的放纵过后重整军备,一面快马加鞭的派人去催办军需弹药,一面派人渡河与孙传庭联系。 这一仗过后,双方都筋疲力尽,除了小规模摩擦时有发生,短时间内无力发起大规模战事了。 匆匆休整了三天,凤威军大举渡河,驰援郑州。 郑州府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这一仗几乎将孙传庭的秦军打残了。 不过最精华的督师标营还在,还可以再拉扯起来。 “督师!” “贤侄!” 战后重逢,周世显,孙传庭两人不胜唏嘘,一番长吁短叹,赶忙将李岩,红娘子引荐给孙传庭。 “好,好!” 孙传庭收拾心情,瞧着李岩二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此时乳燕投林,一团红云从外头飘了进来,啜泣着扑入怀中,这些天孙怡人担惊受怕的,人都瘦了一圈。 “咳咳。” 孙传庭轻咳几声,转过脸去,假装看不见,他对这门亲事是极满意的,巴不得早点抱孙子。 李岩夫妻含笑看着。 “好了,好了。” 周世显笑吟吟的安抚着:“都看着呢。” 一番抚慰,宾主尽欢,黄鹂鸟很快鸣叫起来。 紧接着大军进城,修补城墙,掩埋尸体,上奏朝廷……诸事繁杂,周世显又忙了个脚不沾地。 这一战过后,麾下多了李岩所部三万多兵马,郑州府的明军力量不减反增,竟还越打越强了。 又过了几天,更加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各路援军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山西兵,山东兵,蓟州兵,通州兵,南直隶…… 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总兵,指挥使,一时间各路援军从四面八方,朝着郑州府涌来。 “我尼玛!” 周世显算大开眼界了,大明有这么多总兵指挥使么,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怎么郑州被围的时候没人来呢? 好家伙,如今这郑州之围解了,十几万援军蜂拥而来,杀气腾腾呀,谁说大明无兵可用了? “呵呵呵。” 周世显冷笑起来,这是下山摘桃子,抢战功,抢地盘来了呀! 他一蹦三尺高,破口大骂:“堵住,都给老子堵住,一个也不许放过来!” 摘桃子摘到老子头上了? 他一声令下,凤威军大举出动,沿着郑州府以东,以北,以南几个方向,就地设卡布防! 把进出郑州的官道一封,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来! 没几天郑州城外闹腾了起来,大同姜骧,蓟州唐通,山东刘泽清,南直隶的兵都被堵住了,一片混乱。 又过了几天,竟然还闹出了杀良冒功的丑事! 一股从山东德州府来的明军,在郑州府东北方屠了个小村子,把村民的脑袋都割走了。 这摆明了是要杀良冒功呀,如今的郑州府成了一块香饽饽,谁都想过来捞点地盘,捞点战功。 “你姥姥的刘泽清!” 周世显大怒,不听劝是吧? 这一个个的兵不如匪,敢在老子地盘上闹事。 “杀,给老子杀!” 一声令下,凶残的凤威军翻身上马,奔着刘泽清的大营就去了,一通短铳攒射加马刀劈砍,把刘泽清的部队杀的屁滚尿流。 盛怒之下,一路把刘泽清杀的全军崩溃,龟缩回了德州府。 周世显这才消了气,传令下去,还有哪个不开眼的货,敢往老子的地盘上伸爪子,剁了它! 这雷霆一击,把各路明军打懵了,也怕了,隔日便纷纷退却,有怨言的也只敢咽到肚子里。 有人敢和活阎王讲理么,显然没有。 李岩夫妻两人看着他上窜下跳,人都傻了。 “连友军也打?” 凶残,太凶残了。 “可是。” 李岩吓的肝儿颤,这样搞法,你就不怕惹毛了各路友军,人家联名上奏弹劾你? 周世显转过脸来,呵呵笑了:“兄长不知,小弟朝中有人。” 李岩夫妻这才定了定神,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打跑了各路友军,孙传庭,周世显也琢磨着该上折子了,两人联名写了一份折子,一来是报功,二来是为李岩,红娘子讨个官职。 督师府中,气氛肃杀。 孙传庭训斥了几句,怎么能打友军呢,下不为例,对于这些大小军头,所谓的友军,他这个督师也恨的牙痒痒。 假意训斥了几句,也就罢了。 孙督师扼腕叹息,这一仗他的秦军又打残了,他也没占着什么便宜,怎么好意思向朝廷邀功? “唉!” 念及那些战死的子弟兵,他老泪纵横。 良久,孙传庭才收拾心情,提起狼毫,在折子上写道:“臣孙传庭躬请圣安,此番决战,臣不胜惶恐……” 这一仗打了个不胜不败,他觉得愧疚。 看着这几个字,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起来,赶紧将督师大人握笔的手按住,不让他继续往下写。 “督师。” 他笑了笑,低低道:“别惶恐了。” 督师这个人呐,哪都好,就是太实诚了,这时候还惶恐个什么劲儿,这时候应该吹牛皮……夸功! “督师。” 周世显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你听我的,咱别惶恐了行嘛,咱们这回得大吹,特吹! 皇上那就是头顺毛驴,得顺着毛捋,皇上爱听好听的,你就说点好听的嘛,又何必给他老人家添堵? 难怪堂堂大明督师,被崇祯爷关了整整三年,原因终于找到了,根子上还是孙传庭太实在了。 “督师,你歇着,我来!” 周世显将孙传庭手中的狼毫接了过来,稍一沉吟便奋笔疾书:“臣周世显躬请圣安,陛下……” 陛下您是不知道啊,咱们在河南打了个大胜仗啊,那家伙,缴获了老鼻子粮草,抓了老多俘虏,我的俘虏营都装不下了呀! 陛下您听说我细细说来,李自成那个狗贼,没几天蹦跶了…… 不到一刻钟,一份夸功折子写了出来,周世显拿起来吹了吹,觉得这回对劲了! 吹,往死里吹! 李岩夫妻在一旁看傻了,孙传庭也麻了。 “这这!” 孙传庭是要脸的人,瞧着这胡吹大气的锦绣文章,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说话都结巴了:“这不是,这不是虚报战功么?” 周世显眼皮一番,轻笑起来:“这算啥?” 他还打算把动静闹的再大一点,搞一个露布报功,在京城里好好的宣传一下河南大捷。 “露布……报功?” “对咯!” 当着李岩,红娘子,孙传庭的面,周世显侃侃而谈:“督师钧鉴,如此一来,朝野上下必士气大振,何乐而不为?” 厅中一阵安静。 孙传庭嘴角抽搐,老脸上火烧火燎的,他这辈子也没干过虚报战功,欺君罔上的破事呀! 李岩在一旁,也抽抽了:“这样,行么?” “啪!” 周世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霸气四溢,听我的! 五月天,初夏,京城。 ------------ 第90章 衣锦还家 关于河南决战的奏报,如雪片一般飞进紫禁城,每天都有传令的轻骑快马加鞭,在东直门内外疾驰着。 如今的京城,一到了晚上仍旧实行宵禁,更是宛如一座死城。 各种谣言满天飞。 先是说孙传庭被围,潼关已破,闯贼正在来的路上了,后来又说官兵大捷,李自成兵败身亡…… 直到朝廷出了安民告示,解除了宵禁,并且开始传扬郑州大捷,京中百姓才觉得踏实了点。 民心振奋么,也没有。 这些年来,大明百姓早已被各种战败,折腾的精神麻木了。 崇祯十七年,五月末。 东直门外,一路明军长途跋涉而来,兵力不多只有五百,还全是骑兵,一个个年轻的骑兵脸上带着疲倦,虽甲胄并不鲜明,甚至还有些破破烂烂,可藏不住身上淡淡的杀意。 这股骑兵后头还跟着几十辆囚车,囚车上是一个个披头散发的囚犯,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滴答,滴答。” 周世显在官道上信马游僵,王微紧紧搂住他的腰,两人随着马背起伏,有节奏的颠簸着。 她不会骑马,这一路上都是坐在周世显怀间,由这伟岸男子带着她奔驰,她觉得此生无憾了。 这个时候,她小小心中就全都是满足,盼望这个时刻永远下去,这一路永远走不完。 两人身后不远处,是气鼓鼓的孙怡人。 她倒是马术娴熟,系着大红披风,包着帕巾,一身劲装,露出一些娇憨小女孩的神情。 “狐媚子!” 孙怡人撅着小嘴,念叨着,用马鞭子抽打着路边的野花,这一路上被她祸害的野花可倒大霉了。 “吁!” 路在长也有走完的时候,前头便是慈云寺大营。 周世显翻身下马,将王微也抱了下来,眼前的慈云寺大营一片沉寂,再看周边,初夏时节,山花烂漫,风一吹便摇摆起来。 “到了。” 这慈云寺大营是他出发的地方,如今衣锦还乡了。 他请旨回京夸功,献俘,崇祯准了,于是乎,他便从凤威军中挑选了五百精骑,带着一长串的顺军俘虏回来了。 “吱。” 尘封的营门敞开,五百凤威军缓缓入营。 不多时,东直门内外热闹起来,一听说周世显带着凤威营回来了,这死气沉沉的京城顷刻间便多了几分人气。 第一个赶来的骆养性,带着一些锦衣将校在营门外滚鞍下马。 “哈哈,哈哈哈!” 他瞧见了周世显,便放声大笑:“贤弟,想死咱了!” 周世显赶忙上前,抱了抱拳:“兄长!” “贤弟!” “兄长!” 久别重逢,免不了称兄道弟,一番寒暄。 这半年来,骆养性小日子过的不错,人养的白白胖胖的,小肚子都突出来了,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再一次获得了崇祯帝的信任,重新回到了大明的权力中心,如今正是意气风发。 骆养性知道,这一切都是拜周世显所赐,他是个小人却并非恶人,他至少懂得感恩。 “请!” 将骆大人请入营中。 周世显又朝着他麾下那些锦衣将校,抱了抱拳,笑着道:“小弟回来的匆忙,有招待不周之处,各位请多包涵。” “李迁,好好招待弟兄们。” 李迁笑呵呵的应了,他也是锦衣卫出身。 那些锦衣将校忙抱拳施礼:“不敢,不敢。” 大家伙都觉得脸上有光,这锦衣卫的脸面还不都是凤威军挣来的,到了这慈云寺大营就像是回家了。 不多时,大营中嘻嘻哈哈的热闹了起来。 刚和骆养性说了会话,周府也派人来了,老爷子有点急了,追问儿子什么时候回家。 很快当朝首辅南居益也派人来了,又过了一会儿,宫里也派人来传旨……周世显忙了个脚不沾地。 这一闹,便折腾到了午夜。 回到房中,关上房门,眼前不由得一热,瞧着王微正跪趴在床榻上,整理着被褥。 “大人忙完了?” 王微赶忙坐直,赧然低头。 周世显心中一荡,苦笑起来:“过来替我揉揉……脸。” “我这脸呐!” 笑了一整天,脸都僵了。 “咯咯。” 王微抿嘴失笑,一时羞不可抑,轻移莲步走了过来,纤纤玉手轻柔的安抚着。 此刻夜深人静时,该干点什么了,她虽然又爱又怕却还是乖乖靠了过来,倚入怀中,她是千肯万肯的。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 “世兄,世兄!” 黄鹂鸟鸣叫起来,两人赶忙分开,各自整理衣衫,一个坐到桌边看书,另一个轻手轻脚的整理床铺。 “砰!” 督师家的大小姐也不敲门,直愣愣的闯了进来,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世兄,奴奴与你说……” “嗯,知道了。” 周世显一本正经的敷衍着,瞧着她鹅蛋俏脸眉飞色舞,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把她抓过来打一顿。 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深夜,紫禁城。 寝宫中灯火通明,崇祯帝端坐在龙椅上,他近日心情大好,也越来越勤政了,这就是个闲不住的人。 可……他越是勤政就越是添乱。 龙案上摆满了奏折,他不知疲倦的批阅着,苦了这宫中上上下下的太监宫女,都得忍着瞌睡伺候他。 “陛下,茶。” “嗯。” 午夜时分,崇祯终于觉得有点累了,喝了口茶,瞧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弹章,一大半都是弹劾周世显的。 罪名也是五花八门,什么跋扈,飞扬,虚报战功,欺君罔上,对友军下黑手……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这些罪名他信不信呢,信,也不全信,崇祯爷耳根子软的老毛病又犯了,多疑! 什么飞扬跋扈也就算了,这世道骄兵悍将哪有不跋扈的,江南的左良玉跋扈,山海关的吴三桂也跋扈,成天的伸手要银子。 吴三桂的关宁军都快骑在他这个皇帝头上了! “算了,算了。” 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可虚报战功? 这一条是他不能忍的,他自从被东林党坑了之后,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瞒,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想到此,崇祯帝皱了皱眉,低低道:“周世显回来了?” 王承恩忙道:“是,在东直门外侯着呢。” “嗯。” 崇祯帝点点头,看来这个周世显得罪的人不少呀,他眼珠子转了转,一时有点吃不准了。 翌日,清晨。 “呼……喝!” “左,左,左右左!” 依旧是例行晨操,军服猎猎。 周世显却没有随队出操,而是在房中翻看着骆养性留下的密信,最近京中不太平呀。 还有老爹周国辅的信。 信中不约而同的提醒他,这些天各地督抚弹劾他周某人的折子,都快把内阁给淹了。 其中山东总兵刘泽清叫的最大声,跳的最高,这也对,谁叫他带兵把人家的大营给冲了? 刘泽清也不是好惹的呀,这些天买通了御史台的几位御史,轮着番上阵骂街,痛斥凤威军,周世显的种种恶行。 听说唾沫星子都快把崇祯帝淹死了。 人家刘总兵朝中也有人,能在山东当封疆大吏的,能没点背景嘛,刘泽清势力还不小。 他背后是齐党! 齐党那是一伙什么人,朝野人称鬼见愁,那是孔圣人的故乡,但凡和孔圣人沾点亲的……谁敢惹呀? 这伙大喷子的战斗力,可不比浙党,楚党弱。 “呵呵。” 周世显发出几声冷笑,看来是他离京的日子太久了,京城这些清流言官皮痒了。 这中原战局刚刚稳定下来,党争又折腾起来了,可真是大明特色呀! “呵呵呵。” 周世显将密信烧掉,冷笑着,刘泽清,齐党是吧? 小爷携大胜之威,载誉归来,战刀上还淌着血呢,竟然还真有不开眼的蠢材敢撞上来! 小爷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残忍。 一旁王微整理着床铺,芳心如小鹿乱撞,她也不敢问,也不敢说,反正她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呼……喝!” 房外是铁血之师,常胜之军。 不多时,周世显推门而出,摆了摆手:“集合。” “站……定!” “哗!” 五百精锐停了下来,一个个腰杆笔挺。 瞧着麾下铁军一个个英资不凡,周世显满沉如水,冷道:“今天不练队列,全军换装。” 李迁瞧着他,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换什么装? ------------ 第91章 军礼服 说到全军换装,周世显嘿嘿一笑,亢奋了起来,这可是他一路上想出来的大招,该放出去了。 “来人,去我家,请我娘过来。” 李迁等人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清大人唱的这是哪一出? 上午,慈云寺大营。 几顶轿子在营门外停下,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美妇,在丫鬟搀扶下走了出来,满眼都是期待。 “是这儿么?” 话音未落,周世显已经从大营中冲出,唤了一声:“娘!” 方氏瞧见儿子,眼泪哗啦就下来了。 “我的儿……” 母子相见不免有一番感伤,周世显响起这位娘亲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料,也是动了真感情,鼻子发酸。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能没亲情么? “娘,你来。” 他搀着娘亲进了大营,将孙怡人,王微唤了出来。 王微是什么人呐,扬州瘦马,一副乖巧可怜的神情,小嘴儿又甜,很快将夫人哄的眉开眼笑。 “好,好。” 方氏对儿子这个侍妾很满意,笑的合不拢嘴。 再看看孙怡人,她平时胆子大,咋咋呼呼的,这会儿却在一旁捉着衣角……不敢吭声了。 方氏在一旁试探问道:“这位是?” 周世显笑了笑,轻道:“她呀,她是孙督师的千金。” 方氏吓了一跳:“你这孩子!” 方氏是真吓了一跳,儿子也太争气了吧,这怎么还不声不响把督师家的千金给拐来了? 这事督师知道么? “咳!” 周世显咳嗽了一声,朝着孙怡人猛使眼色。 孙怡人羞羞答答的低着头,终究还是唤了一声:“娘……” “啊?” 方氏一呆,赶忙应了:“好,好。” 她瞧着性子爽利的孙怡人,很快又眉开眼笑了,督师家的千金呀,不错,真不错,反正儿子喜欢的她都赞成! 一番热闹。 周世显把老娘请出来,当然也不是白来,为了三天后的献俘大典,他请老娘出马给营中部下们置办一身行头。 礼服,军礼服! 烫金戴银,威风凛凛的那种! 咱好歹也是天子直属,正牌子的大明皇家陆军,怎么能穿的破破烂烂的去献俘呢,怎么也得弄一身大礼服。 “娘。” 周世显笑着道:“时间紧迫,儿子实在没办法了,这不是把您请来……坐镇么。” 一听这话,方氏眼睛就亮了,她终于能帮上儿子了,一下子美目瞪了起来,坐镇大营指挥了起来。 她凤目一瞪,霸气四溢! “显儿莫慌,这事娘给你办!” 烧银子,砸钱! 你娘我当年,那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名门呀,说亲的才子,新进士险些将门槛踩破了! 后来要不是被你爹那个夯货骗了……不提了。 当下方氏拿出自己的帖子,让丫鬟婆子带着周世显的亲兵,去裁缝铺子里情人。 不出两个时辰,丫鬟婆子带着大批裁缝回来了,浩浩荡荡的可太壮观了,周大人家的事情谁敢怠慢? 方氏拿出豪门世家大夫人的霸气来了。 短短两天时间,五百套军礼服缝制完成,发了下去。 李迁,颜继祖等人穿上笔挺的奢华礼服,人都晕了,走路都不知道该迈哪只脚了…… 等到周世显换上礼服,从房中走出来,一片死寂。 “嘶!” “嚯!” 一阵抽气声四起。 帅,太帅了! 这套军礼服是周世显亲自设计,借鉴了大明的飞鱼服,一身黑,因为布料好,剪裁得体,所以显得十分英挺。 最扎眼的胸前的绶带,金灿灿的,真金! 这套礼服穿在周世显身上,那叫一个炫酷,将他俊美的脸映衬的格外英武不凡。 “我滴娘!” 颜继祖人都傻了,喃喃自语:“潘安再世了。” 李迁在一旁眼皮直跳,讷讷道:“大人,这一身是不是……太招摇了?” 凤威军上下都是苦出身,苦哈哈的,在向下只能穿粗布麻衣,如今当了大人的兵,人人能穿上鸳鸯战袄已经不易了,什么时候穿过这么华贵的衣衫? 还把金子往身上挂,这样的衣衫别说穿,见都没见过,这是达官贵人们逢年过节才能穿的衣裳。 简直狂拽酷炫叼炸天! 周世显不由得笑骂:“没出息。” 不就是烧银子嘛,这个钱可不能省。 老子的将官,老子的兵,就要穿最好的衣衫,最酷的礼服,从此以后这套礼服就成了凤威军的标配。 可不要小看了这小小的军礼服,这是荣耀的象征。 自从有了这身衣衫,凤威军上上下下都珍如生命,也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大明子弟,朝思暮想着都想穿上这套礼服,为之前赴后继。 这都是后话了。 崇祯十七年,六月初一。 大清早,京城十分热闹。 三天前朝廷贴出告示,说河南大捷,胜利之师已经在城外等着献俘了,如此一来,各种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看来朝廷是真的打了个大胜仗! 死水一潭的京城,渐渐热闹起来。 京城百姓将大街小巷挤的水泻不通,连生长于深闺中的女子,也羞搭搭的挤在人群中,要见证大明这几年来最大的一场胜仗。 大明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便是对官兵,对军头看不顺眼的读书人,也被那种全民狂欢的热血气氛感染,纷纷上街庆祝一番。 有钱便包下了临街的酒楼客栈,没钱的便一身臭汗挤在人群中,感受着京师百姓发自内心的喜悦。 骆养性威风凛凛带着锦衣卫,在大街小巷上维持治安。 “都精神着点!” 凤威军可是咱锦衣亲军呐! 锦衣卫上下一个个威风凛凛,与有荣焉。 这一天民心振奋,连挤在人群里占便宜的无赖也很收敛。 锦衣卫北镇抚司早有公告,哪个敢在献俘仪式上搞事的,尽管试试看,小偷小摸抓住了也是个死。 打架斗殴的不论对错,有理没理通通处斩! 妥妥的乱命,妥妥的欺压良善,京师里的言官清流,却识趣的将嘴巴闭紧,谁敢弹劾呀。 这个时候谁敢弹劾周世显,那就要被京师百姓一人一口吐沫淹死。 日上三竿时,吉时到了。 献俘队伍从慈云寺出发,进了东直门。 凤威军穿着崭新的军礼服,一亮相,瞬间把京城百姓震懵了,晃瞎了……这是啥呀? 周世显,李迁,颜继祖三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后面是一水的骑兵,精骑,一声黑色大礼服熠熠生辉。 这衣衫,这气派,这闪亮! 东直门内,诡异的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哗!” 很快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声。 “威武!” 这身行头太酷炫了,直接将百姓的热情引爆了。 “明军威武!” “威武,威武!” 狂呼乱叫声,响彻云霄。 周世显在亲兵营护卫下面无表情,穿着亮瞎眼的军礼服,骑着精挑细选的上等战马,在京师街道上穿行。 一个个凤威士卒胸前挂着的金色绶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滴娘!” 这一声简直亮瞎了,狂呼乱叫声中百姓都疯了。 “嘶,这是大明的兵?” 疯了,都疯了。 “这不是我锦衣卫的飞鱼服么,改成这样了!” “这身上挂的是……金链子么?” “嚯!” 凤威军五百精骑穿着大礼服,沿着东直们到紫禁城,这一路上不知道闪瞎了多少双眼睛。 “嘶!“ 气氛狂热,逐渐沸腾,很快街道两边的酒楼客栈雅间里,花瓣,彩纸落了下来,居然还有……抛绣球的。 女子力气小,绣球也仍不远,大多落在欢呼的人群里了。 周世显看着正在抢绣球的几个年轻人,终忍不住露出笑意,这也行,还好是绣球不是暗器。 坐在雅间里的那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这几位抢了也没用呀,那贵女多半是不肯认的。 再往前走就是八大胡同,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此刻已经是人山人海。 街道两旁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青楼名妓都看呆了,一个个捂着小嘴,大眼睛不停的眨呀眨的。 好威武,好英俊,好帅气…… 一座酒楼雅间里,猛然间又一个大红绣球扔了出来,绣球仍的极远,李迁下意识抓住。 “哈哈!” 李迁捧着红绣球,在百姓欢呼声中却极尴尬,也不知该怎么办。 “哈哈哈!” 街道两旁哄笑声四起,一个女儿家力气这么大,能把绣球扔这么远,该不会是个母夜叉吧。 楼上窗边一个青年,上蹿下跳大声叫道:“接住了,接住了,我家住在柳条街,我家小妹貌美如花,这门亲事定下了!” 李迁越发尴尬了,面红耳赤的。 周世显哈哈一笑:“给你,你就收下,别辜负了姑娘家一番好意。” 李迁想了想,还是把绣球偷偷收了起来,说起来他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哈哈哈!” 百姓的哄笑欢呼声中,后面用绳子拴着的俘虏也进了城。 “呸,狗贼!” 一阵痛骂,唾沫横飞。 “啊啐!” 一口口唾沫吐了过去,京城百姓对闯贼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无数百姓是睁大眼睛看着一长串俘虏。 周世显多精明呀,他专门从顺军俘虏中挑了一些面目可憎的,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这一个个俘虏长的样貌丑陋,活像夜叉鬼差。 他是故意如此为之,上百个顺军俘虏,人人都穿着顺军的甲胄,好些还沾着血污呢,他打算给京城百姓来一堂震撼教育课。 这效果出奇的好,果然将百姓都吓住了,还有胆子小的纷纷往后躲。 ------------ 第92章 家有一老 “嘶。” 街道两旁响起一阵抽气声,原来闯贼长的如此面目可憎,果真凶恶。 嘈杂中,几个格外凶悍的俘虏兵突然龇牙咧嘴,朝着沿街百姓大骂起来,凶神恶煞的。 “直娘贼!” “咬死你!” 百姓哗然,连几个锦衣卫也吓的手一抖,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被凶悍的顺军悍卒吓的腿软了。 “啪!” 周世显不悦,左右几个亲兵勃然大怒,打马上前抡起油光发亮的马鞭子,劈头盖脸的一通教训,将顺军悍卒弹压了下去。 “不易啊!” 京师百姓又是一片哗然,没想到这些凶悍的顺军悍卒,在凤威军面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也不敢横了。 “英雄呀!” 一股莫名的崇敬在心中涌出,生根,发芽,尤其是一个个京畿青年,瞧着这铁骑如山,军服笔挺,更是激动的握紧拳头,一个个血脉喷张。 “好男儿当如此!” “明军威武!” 此时,紫禁城内却是另一翻景象,从清晨起,正阳门到午门的御道两旁,新军庄严肃立,盔明甲亮,刀矛如林。 午门广场上,王公大臣顶戴朝服,按班排列,午门前,法驾卤簿、丹陛卤簿、丹墀卤簿、仗马、步辇宝象、乐队整齐摆放,这一切在表明,一场重要的仪式将被举行。 人群中周国辅挺胸抬头,一张老脸上挂着得意。 “儿子争气,老子沾光!” 文武百官一个个难掩脸上的艳羡之色,这便是大明人,没什么比儿女有出息更让人骄傲了。 平日里亲近的官员们纷纷凑上前恭维一番。 “给周公道喜了。” 今天的风头全让周国辅一个人抢走了,没办法,谁叫自己家小畜生不争气,成天就知道斗蛐蛐遛鸟逛窑子。 再看看人家周公的儿子,已经是大明的顶梁柱了! “周公可真是教子有方呀。” 不时有王公大臣走过来恭维一番。 周国辅微微躬身,他心中得意,却正色道:“犬子顽劣,日后还请诸位同僚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 六部重臣们赶忙客套几句,你儿子如今手握重兵,连闯贼都不是他的对手,谁敢指教他呀? 这都是客套话,瞎子也能看出来周国辅心中的意满自得。 “哼!” 不远处响起一声冷哼。 周国辅眯着眼睛看过去,便瞧见了一位御史台的老御史正冷眼相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脸孤傲。 御史台的人都这样,清流嘛,自视甚高。 周国辅冷道:“犬子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孔大人多多包涵。” 儿子领兵在外,得罪了人,他这个当爹的可得兜着,他不动声色在心中盘算着,儿子这次惹的祸可不小。 新任右都御使孔贞运,也就是山东总兵刘泽清在朝中的靠山! 此人还有个了不得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人的那种,他是孔圣人的六十二代子孙…… 言官之首,圣人之后呀。 如今这朝局,崇祯帝恨透了东林党,和东林党有关系的一概不用,他让天启老臣南居益当首辅。 可问题来了,南居益是个外官,他不是翰林院出身,出身资历差了点,他当首辅震不住场子呀。 翰林院,御史台第一个不服。 一个外官,你南居益科举第几名? 妥妥的学渣! 你一个外官出身的学渣,凭啥压在咱们这些翰林院学霸头上? 吵吵闹闹,纷纷乱乱中,崇祯爷又把没落多年的齐党抬出来了,让孔贞运当右都御使。 这下子大家没话讲了吧? 京官,外官,东林党,阉党,齐党,浙党,楚党,复社,除了党争还有派系,还得讲出身,这便是崇祯朝真实的写照。 狗咬狗,一嘴毛。 周国辅这样算好的了,他从不结党,也不营私。 “哼!” 孔贞运冷冷一横,高傲的下巴抬的更高了。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周国辅,孔贞运就这样卯上了,这基本上属于神仙打架,没两把刷子也不敢劝。 说话时献俘的队伍来了,一水的高头大马,一身亮瞎眼的军礼服,将王公大臣们惊了个呆。 这啥呀? 瞧着凤威军闪亮的扮相,满朝文武一时哗然,尤其是御史台那边,几十位御史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当场就发飙了。 “混账!” “君前失仪!” 大明的大礼仪,礼法森严,这军服样式都有一定的规制,别说军服不能乱改,就连走路先迈哪条腿,走几步,拐个弯都有严苛的规定! “反了,这是要造反呀!” 御史台一帮人骚动起来,先给凤威营扣上一顶大帽子,一个个唾沫横飞,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肆攻讦。 “这是逾礼,愉礼大罪!” 大人们心里不平衡呀,这群丘八大头兵,大字不识一个,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凭啥穿的比大人们还威风?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懂不懂啊,当兵的怎么能爬到读书人头上,比读书人穿的还气派? 反了,反了! 此时御史台群情激奋。 嘈杂中周国辅不紧不慢,冷道:“此言差矣。” 众人将视线看向他。 周国辅翻了个白眼,冷冷道:“凤威乃锦衣亲军,本就是天子仪仗,皇家脸面,何来逾礼一说?” 这话没毛病,有理有据。 一句话竟然将御史台那边噎住了,这话确实没毛病,天子直属,锦衣亲军穿的光鲜一点有什么问题? 好歹这是大明的脸面呀,你圣人子孙再大,还大的过皇家脸面? 一句话将孔贞运呛住了,周国辅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不再多言。 “嘶。” 群臣不由得心中吃惊。 “这位周大人……” 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位周大人战斗力也不弱呀。 此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御史跳出来,破口大骂:“啊……啐,这些个丘八,腌臜泼才!” 道理说不过就直接喷,老喷子了。 这话一骂出来,群臣中顿时响起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孙之獬,你说谁是丘八?” 百官闻言看了过去,说话的竟然是一个中年武将,英国公张世泽此刻一脸不悦,眼中闪烁着寒光。 再看看他身后那群大明勋贵,也一个个横眉竖眼。 “孙之獬,你作死呢?” “你特娘的骂谁?” 说这话,大明勋贵们顿时不乐意了,一个个阴阳怪气的责问起来,你特么骂谁丘八呢? 这么多勋贵,公侯伯爵都在呢,大家伙都是丘八,孙御史这地图炮开的也太大了吧! “哼!” 见手下爱将闯祸了,孔贞运又鼻孔朝天发出一声冷哼。 前头内阁首辅南居益,此时已经是一脸铁青,他脑袋瓜子嗡嗡的,这大明啊……乱七八糟的! 好在此时午门上金钟长鸣。 “圣驾到!” 大礼仪开始了,百官齐向午门方向。 此时,一顶黄罗伞出现在高大的午门城楼上,伞下崇祯帝身着明黄龙袍,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坐到早已摆放好的御座上。 “恭迎圣驾!”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行三跪九叩大礼。 一会,钟声停止。 “众卿平身!” 百官起身,拍拍官袍。 一名大嗓门的礼部官员出班,高亢清晰的大声喊到:“献俘。” 广场上的护军也随声呐喊,声震长空,气势宏大。 “带上来!” 很快,一群身穿红色囚服,项系白练,手脚带镣的顺军将领,在周世显,李迁等人押解下走入午门广场。 到午门前正中时,囚犯被按着跪下。 仪式在此时到了高潮,内阁首辅南居益向崇祯帝奏报平叛战况,刑部官员,牢子一拥而上,将被俘敌将以白练捆缚,带往……太庙,告慰祖先! 此时此刻,崇祯帝威严的脸上,不由得红光满面,至少此时他心中是畅快的。 终于,终于他在祖宗牌位前露脸了。 不多时,崇祯帝嘴角微微张开,溢出了几个字:“斩立决!” “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场问斩,交刑部下狱。 礼毕,献俘大典过后还要大宴百官,在京七品以上官员进宫祝捷,也就是国宴了。 这一剂强心针让死气沉沉的京城沸腾了起来,却又涌动着暗流。 入夜,紫禁城灯火通明。 宫中一角,周世显被老爹叫了过去,劈头盖脸先训斥了一顿:“荒唐,少不更事!” 周世显不免尴尬,赶忙应了:“是,是,知道了,爹。” 爹训儿子,天经地义。 ------------ 第93章 大明勋贵 周国辅也不过训了几句,也就罢了,他也不是迂腐之人,一转脸又替儿子打算了起来。 “显儿,随我来!” 父子两人在宫中各处走走停停,不时停下来与同僚引荐一番。 “哎呀呀,马大人!” “周大人,幸会,幸会。” “李公,李公留步!” 周国辅为儿子操碎了心,不停的将当一个个重臣,阁臣引荐给儿子,骄傲全都写在脸上了。 看,这是我儿子! 周世显含笑而立,跟着老爹在宫中漫步,要想在这大明吃的开,必要的交际是少不了的。 做个乱世军阀么? 没前途的,当个乱世草头王,最终的下场是被滚滚而来的历史潮流淹没,而换一个思路改良大明,可比扯旗造反容易多了。 “哎呀呀,国公爷!” 父子二人转了一圈,很快遇到了英国公张世泽,还有一班大明勋贵,赶忙含笑迎了过去。 “国公爷,久违了!” 周国辅脸上堆笑,一个眼色使了过来。 周世显会意,忙上前大礼参拜:“下官参见国公爷。” 张世泽也不过四十来岁,去年才继承了爵位,一继承爵位便掌印中军都督府,受命提督京营。 张世泽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丝微笑:“好,好。” 英国公是什么人,京营大都督,他身边也有一票人,一群被时代遗忘的人,大明的勋贵们。 大明到了这个时候,勋贵已经基本没声音了,因为……穷。 为何李自成进京,二十万大明京营不战而逃,因为京营官兵,已经很久没发过军饷了,饭都吃不上了能不逃嘛? “好,好。” 英国公瞧着周世显,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又将几位掌握兵权的侯爷叫了过来,引荐一番。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过了今天,周世显是必然要封爵的,封了爵位那就是勋贵们的自己人了。 凤威军和大明勋贵们是天生的利益共同体,如今的凤威军就像是一块大磁体,将大明最后的精英不断的吸纳过来。 “哼!” 不远处便是孔贞运,御史台那帮人。 文,武对立,泾渭分明,指不定双方在心里……都将对方的十八代祖宗都骂遍了。 “开宴!” 此时国宴开始,崇祯爷最近手头宽裕了不少,一张张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好酒好菜。 瞧着好似欣欣向荣的大明朝野,私底下却暗流涌动。 深夜,紫禁城。 午夜时分,国宴散去,崇祯帝喝了几杯水酒,在软榻上和衣而卧,再过两个时辰还有大朝会呢。 千头万绪浮上了心头。 他不睡,皇后公主也只能撑着眼皮,陪伴左右,三个皇子倒是撒了欢,在外头撒了欢的闹腾。 “母后,儿臣也要凤威军服!” “母后,母后,儿臣要嘛!” 大明太子朱慈烺又哭又闹,抓着周皇后的袖子不停摇晃,哭闹着想要一套大礼服。 没办法呀,凤威军大礼服实在太酷炫了。 周皇后无可奈何,太子才多大呀,十二三岁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可她也不敢答应。 太子的哭闹声传入耳中,崇祯爷也只好睁开浑浊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发出几声轻咳。 “咳咳。” 可太子不干了,开始满地打滚。 周皇后眼巴巴的看着,俏脸上满是央求:“陛下,要不……” 崇祯也无可奈何,只好应了:“嗯。” 瞧见他点头了,太子爷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开心大叫:“父皇万岁,父皇万岁,嗷!” 瞧着太子兴冲冲的样子,崇祯终究还是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他是皇帝不假,可终究还是个父亲。 “这个周世显呀!” 崇祯帝叹了口气,这个周世显总是出人意料,弄出些离经叛道的东西,明天大朝会又有的吵了,他觉得脑袋瓜子又开始嗡嗡的。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女儿,女儿撅着小嘴,不开心,一晚上没和未婚夫说句话,能开心的了么。 “媺娖,你是不是好些天没去过周府了?” 朱媺娖一呆,忙道:“嗯。” 其实她是天天往周府跑,不论刮风下雨一天都没耽搁。 崇祯帝想了想,不动声色道:“媺娖,周府终究是你的夫家,你早晚是要嫁过去的,还是要……多跑跑。” 崇祯爷言外之意,联络感情嘛。这下子公主开心了,清丽绝色的精致小脸一下子就笑意吟吟了,她赶忙行了一礼。 “儿臣遵旨!” 她迫不及待的提着长裙,跑走了,跑走了…… “哎!” 周皇后急了:“媺娖,回来!” 当朝公主不会是大半夜就往周府跑吧,这都什么时辰了呀,再过一会都天亮了,可公主已经跑没影了。 “这?” 周皇后埋怨的看了一眼崇祯,这都不是你怂恿的? 崇祯摆了摆手:“随她去。” 不用周世显,不用凤威军,他还有别的选择么,不知不觉他对凤威军,已经有了强烈的依赖。 常胜军嘛。 午夜时分,周府。 周府今夜无眠,也是灯火通明,贵客们一个个登门拜访,统统被挡在了门外,一概不见! 府中,周世显正在招待贵客,英国公张世泽,丰城侯李承祚,这两位是大明京营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花厅中,其乐融融。 “国公,侯爷,请用茶。” 上了茶,谈笑风生。 在这个纷乱的大时代,大明最后的精华力量,以极快的速度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天然的攻守同盟。 并且这个同盟的规模还在不断扩大。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人,永远也不会背叛大明,不会背叛祖宗,那就是历代英国公了,这是改变不了的血脉传承。 从开国时期的河间王张玉,到永历朝的英国公张辅,这都是大明最后的底牌,也是真正的贵胄。 说话间,张世泽放下茶盏,笑道:“贤侄的封赏定了,定南伯,李岩封了个定东伯。” “哦?” 周世显点点头,对这个定南伯的爵位也没放在心上,如今这大明的爵位呀,早已经泛滥成灾了。 乱七八糟的什么伯都有,倒是李岩封了伯,也算是熬出头了,摇身一变从闯贼变成了大明勋贵。 这年头也是常有的事,崇祯爷急了一顿胡乱封赏,什么平南伯吴三桂,宁南伯左良玉,定西伯唐通……如今又多了个定南伯,定东伯。 行吧,总比没有强。 此时周国辅谦逊道:“周某代犬子多谢国公爷抬爱,明日大朝会还得仰仗国公爷仗义执言了。” 张世泽点点头,轻道:“御史台那帮人么?” 他虽然继承爵位才一年,可心里雪亮雪亮的,这满朝文武谁忠谁奸,他比谁都清楚。 再过几个时辰要开大朝会,御史台是必然发难的。 “哼!” 终究是英国公,冷冷一哼:“此事,本公责无旁贷。” 周国辅微微一笑,点点头,这个盟约就算是成了。 周世显笑了笑:“多谢国公爷抬爱。” 嗨呀,他觉得一身轻松,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亲爹老子在朝堂上顶着,他可省心多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 可是他想要的远不止如此,就算是孔贞运那帮御史不发难,他也是要动刀子杀人的! 他急呀! 如今这个年代,从欧洲出发的大不列颠儿都快征服全世界了,大明朝这帮老不死人的文人雅士,清流言官,还死抱着四书五经不放,疯狗一般到处咬人,他能不急嘛? 再不弄死这帮人,大明可就真没救了。 明日大朝会……周世显清澈的眼中闪烁着淡淡的杀意,那就试试小爷的刀快不快。 此时下人跑了进来,说是公主驾到。 “噗!” 英国公,丰城侯将喝到嘴里的热茶喷了出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呀,公主还往周府跑,这叫什么事儿呀? “告辞,告辞!” 丰城侯赶紧将英国公拽了起来,两位勋贵面带微笑起身告辞,咱俩赶紧走吧,别在这碍手碍脚了。 “呵呵,呵呵呵。” 国公,侯爷的轻笑声中,周世显一脸尴尬。 他再厚的脸皮也觉得火烧火燎的,可是心中却不由自主的灼热起来,许久没有见到她了,也不知她长高了没有。 朱媺娖不但长高了,小身子还长开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冷贵气,就那么俏生生的站着,清丽可人,活脱脱的美人坯子。 “要命了,要命了。” 周世显一瞧见她,眼睛便再也挪不开了,皇家小萝莉变成了大萝莉,这谁遭的住啊! ------------ 第94章 解相思 瞧着面前亭亭玉立的皇家小美人,周世显赶忙上前行礼:“下官叩见公主千岁,千千岁。” 在下人跟前,礼数还是要周到的。 “嗯。” 朱媺娖明眸中全是热忱,却还是端的点点头,轻道:“平身。” 她年纪虽小,皇家贵气却是藏不住的,苗条纤长的小身子散发着清纯活力,又端庄贤淑,走近了又幽香怡人,说不尽的仪态万千。 她长发披肩,雪白的华贵长裙一尘不染,更衬得窈窕诱人,雪白长裙包裹下的苗条玉体虽稍显稚嫩,却腰肢笔挺,仪态极美,鼻梁秀挺,五官精致秀美的令人心疼。 仙,太仙了。 周世显心中火热,轻道:“公主累了吧,请随我来。” “嗯。” 朱媺娖声如蚊蚋,却轻移莲步随着他往内宅走去,这般年纪的少女最仰慕的便是英雄。 夜半,静谧无声。 周府下人都识趣的避开了,两人穿越长廊在花厅中缓缓而行,长廊两侧,厅中一从丛夏花都绽放了,在月色下弥漫着异香。 花香,女儿香,熏人欲醉。 与她并肩缓缓坐着,周世显心中情火熊熊燃烧,生平第一次恨起月色,这月色为何如此皎洁,映照的他心跳加速…… 他周某人竟然也会心跳加速。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直到一大团葡萄架子下头,疯涨的藤蔓遮住了明亮的月光。 灯火阑珊,夜半无人。 他心中一热再也按捺不住,黑暗中将她扯了过来,一个窈窕纤弱的小身子便拥入怀中,软,好软…… 娇躯微微泛着凉意,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朱媺娖有些慌张,却十分大胆的反手搂着,她努力踮起脚尖,逢迎着。 一番缠绵热吻,相思之情稍解。 黑暗中紧紧相拥,周世显心中狂跳,畜生啊,畜生……他似乎回到了纯情的中学时代。 爱了,恋爱了。 此时此刻能说会道的周大人,竟嘴拙起来,在钟爱的女子面前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良久才憋出了一句话:“这花真香呀。” “嗯……” 朱媺娖秀目微闭,发出一声娇吟,只是与心仪的男子紧紧相拥,她早已经幸福的快要昏厥过去,努力保持着清醒。 她记着母后对她说的话,她想要与夫婿在一起,就得非常的努力,还必须得夫婿和她一起努力,稍一退缩就是天涯永隔。 “咳。” 不远处响起方氏的轻咳:“显儿,媺娖,在呢?” “娘,在呢。” 周世显应了一声,将瘫软在怀的朱媺娖扶好,此时没有什么大明公主,只有情窦初开的小女子。 不打仗多好呀。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父子两人便从家中出发上朝,今日大朝会,周世显这个定南伯要受封。 “滴答,滴答。” 周世显骑着马领着几个亲兵,护卫着老爹的轿子缓缓走入东直门,父子二人奔金水桥。 大朝会就在金水桥边上,金銮殿太小,装不下文武百官。 周世显还是第一次上朝,还觉得很新鲜,远处华盖之下空荡荡的,崇祯帝还没有来。 这也隔的太远了吧! 很可能有些品级低的官员,这辈子也看不清皇上长啥样。 此刻天蒙蒙亮,文臣武将分列两旁,互相瞅着对方不顺眼,一个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周世显在武将队列里,武将之首是英国公。 对面是文官队伍,站在前头的是当朝首辅南居益,南公仿佛泥塑的雕像一般,双目微闭,一本正经,他这个首辅也不敢当。 为了避嫌,周世显回京之后一直没有和南公细谈,南居益身后是内阁重臣,左右都御使…… “哼!” 孔贞运冷冷看着,发出一声冷哼。 “嘶!”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看这架势,这老小子来者不善呀。 “圣驾到!” 不多时,崇祯爷来了,在明黄色华盖之下落了座,文武两班朝臣进御道,再排班。 原本还担心隔的太远,听不清楚皇上的话,没想到很快站出来一位嗓门很大的太监,吼了一嗓子。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这一下子御史台便瞪起眼睛来了,几十个御史早就等着了,一个个急吼吼的上奏。 “前日京营操练,扰民甚多……” 一本又臭又长的弹章,念的周世显忍不住打哈欠,这本来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话说前几天京营官兵实弹操练,有一个神机营士兵不小心走火了,打伤了一个同袍,也就是擦破点皮。 就这么点破事,被这位御史大人引经据典,硬生生写出了一千多字的小作文! “我尼玛!” 周世显心中暗骂一声……什么玩意儿啊! 神机营都是火枪兵,又是实弹训练,偶尔有士兵走火不是很正常嘛,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再说了京营实弹操练的事,关你御史台屁事? 再看看英国公张世泽,气的脸都黑了。 “嘈!” 周世显心中骂了一句粗口,忍不住哈欠连天,他可算是知道这大明是怎么亡的了。 京营操练出了点小小的意外,就被御史们喷了一脸口水,这罪过简直十恶不赦了! 这谁还敢练兵,谁还敢呐! 此时周围突然爆出一声大喝:“臣附议!” 周世显吓了一跳,困意全消,前头一班文官象打了鸡血,扯着嗓子暴喝:“臣附议!” “臣附议!” 一阵喧嚣,震的周世显嘴角直抽。 众正盈朝呀,老大人们中气十足,这嗓门不比年轻人差。 喧嚣声中,群情激奋,好似那名走火的京营士卒,杀了这些御史的爹妈一般,仇恨不共戴天。 “啪!” 一声鞭响,礼仪官朝空处抽了一鞭子,喧嚣声逐渐平息。 “肃静!” 周世显松了口气,再吼下去便象是菜市场了,实在是有辱斯文,却没料到又一本奏章递了上去。 “陛下,此事若不严惩,长此以往……害遗国家!” 逮着这点破事不放,又是一番长篇大论。 周世显整个人都呆滞了,石化了,京营士兵训练的时候走火了,怎么就扯上国家了呀? 他终于明白神宗皇帝为何四十年不上朝了,这哪是朝会,这分明是疲劳审讯吧。 众正盈朝呀,这奏章一本一本的这么念下去,一年半载也念不完,这架势是把皇上当犯人审了,这不就是后世最恐怖的疲劳审讯么。 看这架势皇上要是不下旨,严惩那个走火的士兵,严惩相关责任人,就得一直这么耗下去。 再看看华盖下的崇祯帝,仍是双手扶膝动也没动过,象是泥捏的一般。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眼看着快晌午了。 周世显忍不住活动着手脚,脚都麻了,此刻他十分佩服崇祯爷了,保持一个姿势坐了两个时辰。 太难了,太难了。 终于,终于崇祯帝发话了:“准奏。” “陛下圣命!” 诸位御史就像是打了胜仗,一个个昂首挺胸的,再看英国公以下几十位勋贵,一个个气的鼻子都歪了。 这是朝仪嘛,这是党争。 花了两个时辰,处置了那倒霉的京营士卒,金水桥畔终于安静了下来,耳根子清净了。 紧接着又是一嗓子。 “臣有本奏!”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御史排班出列,气氛瞬间再一次紧张起来。 “臣弹劾河南总兵周世显,八条大罪!” 一嗓子,金水桥畔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文武百官都知道前菜结束,正戏来了。 “嗯?” 周世显眼睛眯着,低声道:“这人谁呀?” 他前头一个勋贵,忙道:“这是御史孙之獬,孔大人的左膀右臂,定南伯小心了。” “哦……” 周世显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过去,孙之獬呀,这个名字可太熟悉了,简直如雷贯耳。 这货可是明末大名鼎鼎的大汉奸,满清入关之后最凶残的剃发易服令,就是这货提出来的。 “嘿嘿。” 周世显发出一声干笑,小爷在这打了一上午瞌睡,正愁没地儿撒野呢,这货就自己送上门了。 他瞧着孙之獬四四方方的脑袋,舔了舔嘴唇,露出了森森白牙。 ------------ 第95章 揍人 这个孙之獬是个什么人呐,这货就是明末清流赃官的典型代表,大脑壳上写着明晃晃两个字。 “人渣!” 从官场发迹的第一天起,孙之獬就充分暴露了他卑劣的品性。 天启朝,他见阉党魏忠贤权势正盛,很快就投靠过去,做了魏公公九千岁门下的走狗,没少捞油水。 后来崇祯帝即位后,将魏忠贤赐死。 朝中官员纷纷上疏,要求崇祯帝下旨,焚毁由魏忠贤主持编撰的《三朝要典》。 但孙之獬却在这个时候犯病了,他抱着《三朝要典》,跑到孔庙里嚎啕大哭,给魏忠贤招魂。 他为什么这样做,为了蹭热度,为了出名。 如果说魏忠贤是不说人话,还办点人事,孙之獬这样的清流赃官,就是不说人话,也不办人事。 这货就是见好处就上,见热点就蹭! 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崇祯帝当然不会含糊,最终《三朝要典》被烈火焚毁,换是一般的恶劣小人,可能因此就作罢了。 但孙之獬不同,他投机钻营蹭热点,颇有孤注一掷的气概,之后他竟闯跪到崇祯帝面前,痛哭流涕地高喊着,魏公公冤枉呐! 瞧瞧,这就是个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如果遇到阅历深厚,手段霹雳的帝王,对待这样是非不分,偏执疯狂的小人多半会选择手起刀落。 因此这样的人很危险,很容易干出突破常规常理的邪恶之事。 可……这货是齐党,有孔贞运这个大后台,只是被罢了官。 罢官回到山东老家后,孙之獬没有改正反省,而是在寂寞中不甘寂寞,在等待报复、钻营的新机会。 满清入关后,孙之獬期待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没有任何思想上的斗争,他近乎是第一时间就投降了清廷,并因此捞到了礼部右侍郎的二品官位。 重回官场后,孙之獬的献媚投机钻营之举接二连三,而且是一如既往地厚颜无耻、孤注一掷。 为了向清廷表忠心,他不但第一个带头剃发易服,而且命令府中一切人等全部效仿他。 相比在崇祯面前高喊,这一次孙之獬是彻底地卖了自己的祖宗。 一个读书人厚颜无耻到一定程度,是没有情商的。 自认为忠心可嘉的孙之獬,随后做了一件极其愚蠢丢丑的事,清廷上朝是满汉分班站立,率先剃头易服的孙之獬自认为已有了入列满班的资格,他涎着脸往满人的队列里凑。 但满班官员的内心向来厌恶贰臣,一脚将他踢了出来。 无奈之下孙之獬只好重入汉班,但汉班官员却认为他连最起码的虚掩都不要了,因而也不接纳他。 投机不成,反落个里外不是人。 深受刺激的孙之獬终于干出了人神共愤之事,他干脆上疏清廷。 “陛下平定中国,万里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陛下从中国,非中国从陛下也!” 在当时,虽说清廷已实际取得统治地位,但公然下令华夏剃发易服,却也不敢冒然行之。 一则,华夏民心让清廷惧怕、 二则,归顺清廷的汉臣们因为内心残存着羞愧,都不愿站出来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孙之獬的公然上奏,给了多尔衮一个顺势而行的理由,于是清廷颁发剃发令:“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此令一出,中原大地血流成河,而造成这痛苦惨景的首恶,就是这个毫无廉耻的孙之獬。 这货有多无耻呢,无耻连清廷都看不下去了。 顺治三年,孙之獬在招抚江西时遭到弃用,被贬回了淄川老家,一回家又遇到了反清大起义,被起义军乱刀分尸,从而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甚至于连清廷,连顺治帝也被这货恶心坏了,不但没有抚恤,还把他编入《贰臣传》。 孙之獬这样的人,可不只一个,他代表了一大票明末的读书人,所谓的清流里头这样的人渣太多了! 什么圣贤书,都不过是他们钻营路上的垫脚石罢了,什么宁完我,钱谦益都是这样的货色。 “臣,弹劾周世显八大罪!” 前头孙之獬火力全开,喷上了。 “一大罪,坏祖宗之成法,逾越礼教!” “二大罪,君前失仪,哗众取宠!” “三大罪,坏天下之风俗。” 一时间唾沫横飞,满朝文武直皱眉头,说来说去还是礼教,祖宗成法那一套,听的耳朵里都起老茧了。 “八大罪!” 说话间,孙之獬怒发冲冠,瞪圆了牛眼,一副正义凛然的架势,朝着周世显快步走来。 “八大罪,臣要弹劾河南总兵周世显掩皇上之治功,切皇上之大权,居心叵测!” “嘶!” 抽气声四起,这第八条大罪才是真正的杀招呀。 孙之獬言下之意前线打了胜仗,那都是皇上的功劳,是皇上英明神武,调度有方,你一个小小的河南总兵也敢贪功? 你周世显一回京就到处出风头,你把皇上往哪搁? “嚯!” 群臣骚动,这一条……够狠的呀。 “说!” 孙之獬气势正盛,怒目相视:“你心里有皇上,有大明嘛?” 一刹那金水河畔,鸦雀无声,这罪名可大了,和皇上抢功这是多大的罪,仅次于谋反了。 首辅南居益,英国公张世杰微微色变,这个孙之獬果然是齐党干将,战斗力爆表了。 此时文臣中,周国辅出班,缓缓道:“臣觉得不妥……” 老爹才一张嘴,便被周世显打断了。 金水桥畔,响起周世显不冷不热的声音:“孙大人说完了?” 孙之獬正在兴头上,一脸得意洋洋,冲着崇祯帝叫道:“臣,请陛下治周世显欺君之罪!” 明黄伞盖之下,崇祯皇帝仍是一言不发。 孙之獬得意了,大叫起来:“来人,将周世显拿下!” 可……周围的御林军动也没动。 孙御史一着急有些得意忘形了,他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紫禁城呀,这里的御林军都是锦衣卫。 周世显也是锦衣卫呢,还是指挥同知,再看看不远处站着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正在无聊的挖耳朵呢…… 一时群臣鸦雀无声。 周世显笑了笑,露出森森白牙:“说完了?” 说话间他脸上的笑容收敛,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煽了过去。 “啪!” 金水桥边响起一声脆响,一阵哗然,这就动手了? 孙之獬被打蒙了,捂着脸愣愣的看着。 周世显大怒:“你瞅啥?” 文武百官瞧着周世显煽完了巴掌,又狠狠一脚踹在孙御史小肚子上,发出一声惨叫。 “啊!” 孙之獬活像一只癞蛤蟆,被踹的趴伏在地,紧接着周世显眼中杀机密布,便冲过去了,冲过去了…… 抬起大脚丫子朝着孙御史猛踹。 一边踹还暴跳如雷:“你妈了个巴子,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惨,太惨了。 这顿踹,专门挑要害的地方打。 晌午时分,金水桥畔回荡着孙之獬的惨叫声,还有……周世显的暴躁的咆哮声。 “你奶奶个爪的,吴三桂你不参,左良玉你不参,逮着小爷一个老实人咬,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搁在天启朝,兴许小爷还敬你三分,如今都这时节了……你跟小爷充什么大尾巴狼?” 群臣色变,嘈杂起来,不约而同看了看崇祯皇帝,这话摆明了就是说给皇上听的。 这话诛心,诛心呐! 然而从头到尾,崇祯皇帝都好像死人一般,双目微闭,一言不发,皇上都不吭声了,骆养性就更懒得管了,骆大人还幸灾乐祸呢。 “哎哟哟,惨呐。” 骆养性可以幸灾乐祸,可周国辅,南居益,张世杰同时色变,这个孙之獬可不能打呀。 “显儿,不可!” “贤侄,万万不可!” 这几位长辈也吓坏了,赶忙出声阻拦,可他们也拦不住呀,只能眼睁睁看着孙之獬被揍的没声了……抽抽了。 “完了!” 几位长辈一时间,面如死灰,孙之獬为啥敢这么楞,因为他背后站着御史台,站着孔贞运! 打了他就是得罪了孔贞运,得罪了孔贞运就是得罪了孔圣人,得罪了孔圣人……就是得罪了天下读书人! 得罪了天下读书人那还了得? “啐!” 说话间,周世显大脚丫子又是一顿猛踹,踹的军靴上都是血,踹完了还喷上了一口浓痰。 “和小爷玩楞的,你也配?” 老虎不发威,你当小爷是病猫? 这时孙之獬已经不成人形了,蜷缩成一团,死猪一样抽抽着,看样子没死也残废了。 再看右都御使孔大人,此时早已经老脸铁青,气的都哆嗦了:“放肆,反了,反了!” ------------ 第96章 哭庙 孔贞运做梦也没有想到,周世显敢在紫禁城,敢在大朝会上动手揍人,还是往死里打,一点没把他这个右都御使,外加圣人子孙放在眼里。 文武百官更是目瞪口呆,瞧着不知死活的孙之獬,一个个吓的眼皮直跳,心里直呼阿弥陀佛。 残暴,这也太残暴了! 平日里朝堂上也打架,无非是大家互喷口水,急眼了摘下官帽,靴子扔过去,再了不起互相挠两下。 可这位周总兵是真往死里打呀! “你,你!” 孔贞运伸手指了过来,哆嗦着,话都说不清了。 周世显大怒:“你什么你?” 孔贞运气疯了,哆嗦着:“奸佞!” 周世显冷道:“奸你妹!” “小爷就是奸佞,老匹夫,你咬我?” 他此刻眼中凶光毕露,杀意凛然:“老不死的,我劝你尽早告老还乡,不然连你一起揍,你回去告诉刘泽清!” 他声音放缓,却一字一句十分清楚。 “刘泽清这个鳖孙子,敢在小爷地盘上屠村,这笔账,小爷早晚是要讨回来的。” 他说话时自然带着淡淡的杀意,声音虽不大却冰寒刺骨。 “你,你!” 兴许是被吓到了,孔贞运筛糠一般哆嗦了一阵,眼皮一番缓缓向后倒了下去,堂堂右都御使竟然,竟然活活被气晕了。 “大人!” “孔老……御医,快传御医!” 金水河畔一阵鸡飞狗跳,周世显翻了个白眼,岁数这么大了还出来现眼,什么玩意儿啊! 碰瓷儿的吧! 右都御使大人都气晕了,这个大朝议也开不下去了。 “散朝!” 瞧着崇祯板着一张死人脸,起身离去,文武大员一个个瞧着周世显,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喧嚣如菜市场。 “少不更事呀!” “哎,何必呢……” 群臣瞧着周世显,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周国辅,一个劲的叹气,孔贞运是好惹的嘛,御史台是好惹的嘛? 草率,太草率了! 此时人群中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痛快!” 英国公张世泽,丰城侯李承祚,一干大明勋贵们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这些年大明的勋贵们,可是被御史台弹劾的惨了,太惨了。 天下苦言官久矣! 骆养性也大步走来,一副眉开眼笑的神色,大家伙平时都被御史台这帮人弹劾惨了。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都被这帮御史拿出来大做文章,搞的上上下下一片乌烟瘴气。 解气,太解气了。 周世显洒脱一笑,抱了抱拳:“晌午了,各位叔伯大爷,骆大人,爹,摘星楼伺候……我做东!” 摘星楼是京城最大最奢华的酒家。 “走着!” 瞧着一帮勋贵扬长而去,百官心中不由得心惊肉跳,出事了,这回出大事了呀,孔贞运岂是好惹的? 这下子齐党要闹事了,读书人要闹事了呀! 午后,乾清宫。 “砰!” 崇祯帝一巴掌狠狠拍在龙椅上,气的脸色铁青,这个周世显简直跋扈,太跋扈了! 内阁首辅南居益在一旁肃立不语,南大人心里也觉得痛快,他这个新上任的内阁首辅,也被御史台那帮人欺负惨了。 他名义上是文官之首,可他是外官调任,根本压不住这些京官清贵,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弹劾。 被孔贞运这帮御史在朝堂上胡喷,搅合,他这个内阁首辅什么事儿也办不成,只能干着急。 这便是崇祯朝真实的官场生态,可以说是病态! “芜湖!” 只是南大人虽然心中雀跃,却终究是大明首辅,老成持重的文官之首,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跋扈,简直跋扈!” 崇祯骂了几句,又深深的皱着眉头,怒道:“南爱卿,你怎么看,这个定南伯还封不封了?” “嗯……” 南居益故作沉吟,南首辅只说了一句话:“启奏陛下,前日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上奏,关外满清八旗,汉军旗,蒙古八旗又不安分了,请朝廷尽快筹措军饷,十万火急。” 要不怎么说是内阁首辅呢,一句话就把崇祯噎住了。 顷刻间,乾清宫里鸦雀无声。 崇祯爷觉得脑袋瓜子又嗡嗡的,额头上的血管咚咚的跳,吴三桂又要银子了,又要银子了…… “那这个定南伯,还是赶紧封吧。” 如今谁能弄到大把的银子呢,也只有周世显这个新科定南伯了,眼下和银子军饷比起来,孔贞运和齐党屁都不是。 “圣旨下!” “敕封河南总兵周世显定南伯!” 午后,摘星楼。 “国公爷,侯爷,请!” 周世显拿起一杯秋露白,笑道:“小侄先干为敬。” 他是半点也没担心,正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手里有兵有粮有银子,他有什么不敢干的? “爹,吃菜,吃菜。” 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不下来。 酒过三巡几人便密谋起来,该怎么防备着孔贞运的报复,和齐党为敌可不是个好主意。 “嗨!” 周世显大咧咧道:“这年头,人善被人欺呀。” “噗……咳咳。” 英国公被美酒呛住了,咳嗽起来,心说你周总兵要是个大善人,那这世上还有坏人么? 周世显洒脱一笑:“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几个穷酸书生,得罪了又如何?” “爹,国公爷。” 他起身走到窗边,瞧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轻道:“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嗯。” 周国辅,张世泽缓缓点头,细细琢磨这句话,倒是也极有道理,这一拳打出去可以免除许多后患。 至少以后御史台,清流言官再想弹劾找茬,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了! “也好!” 周国辅徐徐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儿子长大了也有主见了,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是极力支持的。 “嗯。” 英国公张世泽,丰城侯李承祚也点点头。 眼瞧着周世显神色一整,自然而然的便念出了一首诗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好!” 骆养性先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声叫好,张世泽等权贵也笑了笑,不再纠结。 骆养性也发了狠,狠狠道:“去她姥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杯,咱老骆干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京营,锦衣卫,凤威军,都到齐了,他手中有了这三股势力,已经稳稳的控制住了京城大局。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倒要看看齐党能翻起什么浪花。 党争,争个屁,一闷棍撂倒! 不多时,一个守街的锦衣卫将官跑了进来,一脸的惊慌失措:“诸位大人,国公爷,出事……出事了。” 骆养性不悦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那报信的锦衣卫将官,说话都结巴了:“那个,那个孔大人带着几十个御史,还有齐党一帮人去国子监哭,哭庙了。” 一听说哭庙,雅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好家伙,大杀器呀! 哭庙,哭谁的庙,国子监孔圣人的庙,这一招是读书人用来控制舆论,控制朝野的大杀器。 一刹那,摘星楼,雅阁里沉寂下来。 说起哭庙,周国辅,张世杰,骆养性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万历四十四年的那一次哭庙事件。 那一年,松江府华亭县学生范昶,被时已退居在家的湖广提学副使董其昌逼死。 于是乎,引发了读书人聚众闹事,一日之间,松江府府学、华亭县学、上海县学、青浦县学、金山卫学五学同袍齐发讨伐檄,讨伐董其昌。 随后接连数日,各处飞章投揭……通俗点说,就是读书人满大街发传单,贴小广告煽动民意,甚至还编成了小曲儿到处传唱。 当时离谱到什么程度呢? 史书上记载着呢,白纸黑字,当时就连村里的寡妇都会唱:“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 至于柴米油盐和这事儿有啥关系,鬼知道,反正江南读书人是把民意煽动起来了,来了个零元购。 于是乎,被煽动起来的泼皮,百姓趁乱拆毁了董其昌家的宅子,还趁机焚烧抢掠,将董家抢了个干净。 要说起来零元购,打砸抢,欧美人算个屁,这都是咱大明的读书人玩剩下的,咱大明文人才是打砸抢的祖宗! 最后呐,董其昌一家被抢的裤衩都没了。 可朝廷也不敢惹这帮聚众闹事的读书人,只好草草将参与焚抢的骚乱者处斩,几名生员遭到杖革罢了。 带头打砸抢的读书人,一个个抢的盆满钵满,啥事没有,董其昌可是大书法家呢,一幅字画值不少银子。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当然了,在明末这不叫打砸抢,这叫士林清议! ------------ 第97章 董事局 时人总结了这么几句话:“吴下士子,好持公论,见官府有贪残不法者,即集众倡言,为孚号扬庭之举,上合亦往往采纳其言。” 读书人带头聚众闹事,绑架民意,动不动就满大街的发小广告,打砸抢烧搞零元购,顺带着要挟朝廷,大明就是这么亡的。 此时此刻摘星阁的雅间里,一片死寂。 “哧溜。” 周世显抿了一口秋露白,冷冷一笑,对付这伙人该怎么办呐,学学天启皇帝,学学清廷呀。 天启帝是重用厂卫鹰犬,扔到诏狱里狠狠的揍。 清廷可就更直接了,就是一个字,杀! 大清顺治年间就有规定,“军民一切利病,不许生员上书陈言,如有一言建白,以违制论。” “生员不许纠党多人,立盟结社,把持官府,武断乡曲,所作文字不许妄行刊刻”。 粗野的八旗王公,会跟读书人讲道理么,自然是不会的。 曾经在顺治十八年,有个叫金圣叹的读书人聚众闹事,领着一帮读书人去国子监哭庙。 当时正值顺治皇帝驾崩,清廷一怒之下,对这伙人大开杀戒,整整杀了一百多人呐。 凡是伐鼓聚众、撰写哭庙文、参与哭庙的人员均遭到处斩,妻子家产籍没入官,不分老幼通通砍头,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还别说,这简单粗暴的办法还真管用,从此以后读书人就老实了,再也不敢闹了。 说话间,不时有锦衣校尉急匆匆的跑进雅间,传递着消息。 “大人,国子监被砸了!” “大人,孔贞运带着三百多人……往咱们锦衣卫北镇抚司去了。” “大人,请大人速速定夺!” 一听说齐党带着人,浩浩荡荡往锦衣卫北镇抚司去了,骆养性人都傻了,凭什么呀? 这事明明是周世显惹出来的,凭啥砸北镇抚司? “凭啥呀?” 骆指挥使都快哭出来了,他觉得太委屈,太无辜了,齐党要闹事不是应该去找凤威军,去慈云寺大营嘛? 咱老骆也没招谁,没惹谁呀。 当然了,孔贞运和齐党那帮人也不傻,这帮人精明着呢,去砸凤威军的慈云寺大营不是送死么? 凤威军的火枪,马刀可不长眼睛呀。 柿子也得挑软的捏,谁叫周世显还兼着锦衣卫指挥同知,砸北镇抚司就对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这一刻压力全都来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骆大人的头上,骆大人早已汗流浃背,心里又蹭蹭冒火。 一来二去,他反倒成了软柿子,这上哪说理去呀? 骆大人面色发青,十分难看,不时在雅阁里走来走去,这事该怎么办,他心里明镜一般敞亮。 学先皇,学天启朝抓人呗,可……周世显敢揍齐党,他可不敢,他没这个勇气。 这是让他骆某人当魏忠贤呀。 骆养性吓的一哆嗦,他哪敢当九千岁,可……眼看着齐党就要把他的北镇抚司衙门给烧了。 “他娘的!” 骆养性想起来周世显刚才说的那句话了,人善被人欺,这话可真是太有道理了。 “哧溜。” 周世显抿了一口秋露白,轻道:“总宪大人若是有所顾虑,不愿意出面弹压,下官倒是可以代劳。” 一旁张世泽,周国辅等人直皱眉头,这个骆养性终究是格局小了些,这都火上房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格局,格局太小了。 这时候就看出差距来了,英国公,丰城侯,周国辅一个个都稳如泰山,喜怒不形于色。 唯独骆养性坐立不安,乱了方寸。 “我?” 骆养性额头上直冒冷汗,时而咬牙切齿,时而优柔寡断,就是迟迟下不了抓人的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众人也不好逼迫他,就这么僵住了。 “呵呵呵。” 这时周世显笑了笑,轻道:“总宪大人有顾虑,也罢,不过嘛,下官这几日正琢磨着成立一个董事局,原本是想请总宪大人进董事局……罢了。” 他瞧着坐立不安,迟迟下不了决心的骆养性摇了摇头,俊美的脸上十分嫌弃。 堂堂大明锦衣卫都指挥使,朝廷鹰犬大头目,连一个齐党都摆不平,怎么让你进董事局? “嗯?” 骆养性一愣,本能的抬头看了过来。 “嗯?” 英国公张世泽先是一愣,也看了过来,奇道:“贤侄,何为……董事局?” 周世显又笑了笑,娓娓道来。 “嗨,董事局嘛!” 董事局嘛,就是咱大明皇家商号的最高决策机构,平时就是收收银子,管管账,制定利润分配方案啥的。 “哧溜。” 说完了,周世显又抿了一口上等佳酿,润了润嗓子,眯起眼睛看了看骆养性。 骆大人此刻是呆滞状态。 “让我进……董事局?” 骆大人一听这话,本能的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董事局,这个董事局了不得了呀! “砰,砰。” 他觉得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他似乎看到了一扇金灿灿的大门,正在朝着他缓缓敞开,大门后是金山银山。 大明皇家商号有多少银子? 这事他可再清楚不过了,单单是在郑州府卖地这一项收入,所得银两就得有上千万两雪花银。 如今凤威军再一次取得大捷,将怀庆府的地盘收入囊中,这又是一大片土地田亩,白花花的银子呀。 谁要是进了这个董事局。 “我滴娘!” 骆养性在心里狂叫,日进斗金呀,可……天上不会掉馅饼,这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先得把齐党摆平。 “董事局,董事局。” 骆养性一时间患得患失,口中喃喃自语,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这个名字取的真好。 想进董事局就得懂事。 周世显也不急,也不催,只是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品着美酒秋露白,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 “砰!” 一炷香后,骆养性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骆指挥使咬着牙,瞪着牛眼狠狠一拍大腿,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干!” 财帛动人心呐,骆养性终于想明白了,好男儿宁愿站着死,不能跪着生,倘若不能富贵一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舍得一身剐,当个九千岁又如何? “好!” 周世显哈哈大笑,伸了个大拇指过去:“痛快!” 一旁英国公,丰城侯人都傻了,好家伙,这算计的可真够深的,这是下了个套把骆大人给装进去了呀。 “呵呵,呵呵呵。” 英国公,丰城侯对看了一样,这两位也着实心动了,这两位可是执掌京营兵权,勋贵之首,见识可比骆养性强多了。 这两位刚开始还有点懵,后来细细一琢磨这个董事局,哪里是捞点银子这么简单? 如今还看不出什么,可随着凤威军的力量一步步壮大,地盘一步步扩大,这何止是捞点银子? 这不是,这不是变相把朝廷六部给架空了嘛? 英国公觉得心脏狂跳,上下眼皮一个劲的打架,他觉得毛骨悚然,凤威军背后还站着秦军,站着孙传庭孙督师呢。 这是要架空朝廷,架空天下读书人的权柄呀。 英国公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又徐徐松了口气,万幸,万幸这个大明皇家商号的大东家是皇上! 如若不然,他恐怕当场就吓晕过去了。 瞧着周世显一脸淡定,英国公心中大叫着,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呐,妖孽,真的是个妖孽。 雅阁里,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此刻连周国辅也被震傻了,觉得全身发软,腿肚子有点转筋。 他看着儿子,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这真是他生出来的宝贝儿子,这胆子也太大了。 这是要改天换地呀! 许久,雅阁里响起英国公的声音。 张世泽权衡良久,才挤出一丝笑容:“今天的事,骆大人要是有所顾虑,本公倒是可以代劳。” 丰城侯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对,对。” 这两位是真的动心了,他们手里可是掌握着京营二十万大军呢,完全可以调兵将齐党碾死,取代…… “别呀!” 一看国公,侯爷要抢功,骆养性急眼了,跳起来了:“天子脚下,弹压叛党,这是本宪职责所在,本宪责无旁贷。” 他是真急了,这时候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齐党,就是天王老子挡在这座金山银山面前,他也敢抓起来下诏狱! “来人,来人呐!” 嗷的一嗓子,骆大人急吼吼的冲出去了:“抓,给老子抓!” 他背后雅阁里英国公,丰城侯还虎视眈眈,两位勋贵都是一脸惋惜,可惜了,可惜了呀。 “咳。” 一旁周国辅终于回过神来,笑了笑,重新拾起了内心深处蛰伏许多年的雄心壮志。 想当年谁还不是个热血少年郎,只是这些年见过的荒唐事太多了,灰心了,意冷了,明哲保身了。 如今他那一腔热血又被点燃了。 “等等!” 周国辅端起一杯佳酿,轻道:“骆总宪,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传出去半句,哼哼。” 他也是朝廷九卿,重臣之一呢。 骆养性顿时觉得后脑上凉飕飕,赶忙赔笑:“卑职明白,明白。”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爹英明。” “腾腾腾!” 一转脸,骆养性性杀气腾腾的冲出摘星楼,将楼梯踩的咣咣响,锦衣卫要吃人了! ------------ 第98章 雷霆雨露 骆养性红着眼睛冲走了,去抓人。 雅阁里,英国公,丰城侯良久无言,心中仍是震撼难平,这个大明皇家商号他们二人也早有耳闻,如今已经是皇宫內驽最大的财政来源。 可这两位……苦于没有入股的门路。 英国公还好,倒还能坐的住,丰城侯李承祚早就急眼了。 穷,穷啊,京营早就穷的尿血了! “哧溜!” 李承祚喝了一口秋露白,眼泪都快下来了,想起来这些年京营勋贵的老兄弟们,跟着崇祯爷可遭大罪了! 一言难尽呀。 放下酒盏,李承祚试探着问道:“贤侄,这皇家商号,不知咱能不能……入上一股?” “行啊!” 周世显早有准备,笑着道:“别人不行,李叔要入股还能不行么?” 李承祚一刹那大喜过望,一口一个贤侄叫的亲热极了,他使劲给英国公张世泽使眼色。 国公爷啊,这财神爷都上门了,你就别拘着了,英国公还有些抹不开,有些尴尬的沉吟着。 “嗨!” 周世显多懂事呀,立马从怀中掏出股权合同,和两位叔伯大爷详谈起来,这团费的规矩不能破。 不过嘛,可以给两位打个七折。 “国公爷,侯爷,以后咱就是自己人了,咱这公司不讲资历,不论资排辈,职位是根据贡献来定。” 英国公,丰城侯一个劲的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两位入团晚了点,进董事局是不成的,不过……过两年,兴许可以当个独立董事。” “好,好。” 一顿忽悠,把两位京营大佬说的一愣一愣的,赶忙掏银子加入公司,这点入团费也算不了什么。 “哎。” 周世显叹了口气,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呐,跟着个没用的崇祯皇帝,看看,看看把京营大佬们饿成什么样了。 大明二十万京营,好好整顿一番还是有战斗力的。 午后,朝阳门。 右都御使孔贞运拄着一根拐杖,迈着四方步走在街上,身旁是二十多个齐党大臣,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睛显得正气凛然。 齐党纠集起来的闹事队伍,一路上从三百多人发展到上千人了,还从文庙里把孔圣人的雕塑抬出来了! 于是乎一千多人,浩浩荡荡的抬着圣人雕塑走出了朝阳门,竟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奸佞误国!” “鹰犬当道,国将不国!” 嘿,真有这么神气大明也亡不了。 仔细看这一千多人里除了齐党官员,孔贞运的门生之外,都是八大胡同里的泼皮,混混,乞丐……有些是齐党花钱请的,有些纯粹是来占便宜的。 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路数。 几个站街的锦衣校尉上前阻止,却被孔贞运瞪起牛眼,呵斥着:“敢,谁敢!” 锦衣校尉还真就不敢惹,孔圣人雕像谁敢拦呀? 大批锦衣卫只能眼睁睁看着,孔大人领着齐党,领着一群门生,泼皮把北镇抚衙门给烧了! 不多时,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里火光冲天,浓烟将附近几条街都笼罩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闯贼进城了呢。 衙门外,胡同里。 骆养性早就来了,他也不傻呀,骆大人带着大批锦衣卫心腹藏在巷子里,耐着性子没出手。 他就等着齐党动手烧他的衙门官厅,再动手抓个现行! 如今呐,骆大人是真的想明白了,也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了,他对着铜镜瞧了瞧自己。 他自己这个脑袋四四方方,天生就是个背锅的。 那不然咧? 皇上,首辅,国公,侯爷,周氏父子……陷害忠良这口黑锅,让谁背都不合适呀,不是朝廷重臣就是皇亲国戚。 所以说这口黑锅不大不小,扣在他骆大人脑袋上正合适! 骆大人也想开了,干! 人活一世图个啥,不就是荣华富贵么。 等到北镇抚司衙门烧透了,火灭了,骆养性才突然发动,带着大批心腹从巷子里冲了出去。 “抓!” 沿街传来嘈杂的马蹄声,呵斥声,锦衣卫倾巢而出大肆搜捕凶犯。 “大明律,聚众冲击衙门无论从犯,主犯皆斩!” 大明律还真有这条,不过在大明的读书人眼中,大明律还不如一张擦屁股纸呢。 “谁敢!” 孔贞运一瞪眼睛,将油黑发亮的拐杖往地上顿了顿。 “咚咚咚!” 青砖地面咣咣作响,都御使大人威风八面,齐党官员一拥而上,将孔圣人雕像往地上一搁。 “来!” 言下之意,圣人在此,你动一个我看看? 这一招是大杀器! 谁敢动圣人雕像啊,更别提孔老大人可是正经八百的圣人之后,这模样还真是挺唬人的。 只是没料到,猛然间,锦衣卫突然出手了,先是一顿乱棍猛揍,将队伍里那群泼皮,无赖揍的满地打滚,很快乞丐们一个个见势不妙,把破碗一扔掉头就跑,撒开脚丫子跑的飞快。 这时又有一伙锦衣卫,突然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人人手里都提着一根……套马杆。 “刷,刷,刷!” 一下子就把齐党的官员套住了,拽倒了,蒙上黑布拖进小巷子里又是一顿暴揍。 “哎哟,哎哟!” 一时间哭爹喊娘,惨叫声一片。 锦衣卫打仗不行,对付这么一伙读书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眨眼,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孔贞运就成了孤家寡人,一千多人的队伍作鸟兽散,变戏法一样就变没了。 一阵微风吹过,就只剩下孔老大人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街上,身前还有那尊圣人雕塑。 这个不能打,这个得好吃好喝供着。 “哒,哒。” 不多时,拿了人,骆养性身穿威严的飞鱼服徐徐走来,他有些浑浊的眼中透着森森杀意。 “孔大人……哎?” 骆养性连话还没说完,孔贞运孔老大人就眼皮一翻,缓缓向后倒了下去,右都御使大人又晕过去了。 “哎,哎?” 骆养性人都看傻了,骂出了周世显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的口头禅:“我尼玛!” 这也行? 骆养性抓了抓头皮,讷讷道:“各位父老可得给咱做个见证,孔大人是自己晕过去的,咱可没打他!” 右都御使,圣人之后? 孔老大人可真不傻,好汉不吃眼前亏呀。 “啊呸!” 骆养性一口唾沫吐了过去,这是个什么玩意啊,他竟然被气笑了,早怎么没发现齐党这伙人是绣花枕头,不中用呢? 这一动手抓人齐党就原形毕露了,连裤衩都被扒下来了,这战斗力还不如那帮泼皮呢,那帮泼皮好歹还反抗了一番。 “嘶!” 骆养性抽着气,抓了抓头发,心中生出一团疑云,齐党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呀,早先怎么没发现呢? 十几年了呀,这十几年来为啥大家伙,就被这帮人给吓住了呢? 这个问题骆养性百思不得其解,他也不是什么心思周密的人,想不明白就算了。 “来人呐。” 骆大人徐徐道:“把圣人抬回庙里。” 周围一群锦衣将校,嬉皮笑脸的应了:“好咧!” 几个锦衣卫大步上前,从孔贞运孔老大人身上跨了过去,把圣人雕塑抬了起来送回文庙。 “啐。” 骆养性又啐了一口唾沫:“圣人在庙里好好的享受着香火供奉,你把他老人家抬出来干啥?” “呸,不孝子孙!” 地上躺着的孔贞运双目紧闭,抽抽着,哼哼着,也不知这话孔大人听没听见。 傍晚,紫禁城。 一听说齐党被锦衣卫连锅端了,崇祯爷气的都哆嗦了,破口大骂:“你这……混账东西,你吃了雄心豹子胆?” 他从龙椅上跳了起来,一个箭步上前又是一个窝心脚,将骆养性踹的一跟头栽了出去。 “你,你!” 皇上急怒攻心,齐党是能随便抓的? 这下子朝野矛盾激化了,他崇祯也要被牵连,背上一个昏君的骂名了,厂卫鹰犬不能杀尽天下士子,读书人却不会善罢甘休。 江南那帮读书人……又要闹腾了。 崇祯爷暴跳如雷:“说,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 崇祯帝这一脚踹的骆养性低着头,咬着牙,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却狠狠叫道:“回皇上的话,没人指使,是卑职实在看不过眼!” 他一口把这只死苍蝇吞了下去,狠狠道:“大明律,是大明律给卑职的胆子,皇上明察!” ------------ 第99章 君恩 大明律白纸黑字的写着,聚众冲击官府是死罪! 这句话是周世显教他的,一下子还真把崇祯皇帝给震住了,大明律,大明律……多少年没人在乎过大明律了。 一不做,二不休! 骆养性红着眼睛,将周世显教给他的那番话,几乎是吼了出来:“皇上,皇上啊,皇亲国戚犯法尚且与民同罪!” “可!” 骆养性觉着委屈,冤枉,低低的嘶吼起来:“可齐党罔顾国法,搬弄是非,聚众焚烧北镇抚司,齐党便可以凌驾于大明律之上么?” “皇上,您睁开眼睛看看吧,如今世人只知有士林清议,而不知国法铁律,这,这还是咱大明的天下么!” 骆养性是真的委屈,凭啥呀? “嚓,嚓!” 这几句话是周世显教给他的,如同惊雷一般在乾清宫炸开,还真的把崇祯皇帝炸懵了,愣住了。 一刹那,乾清宫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还是皇上的天下么?” 崇祯爷愣愣的站着,一旁内阁首辅南居益双目微闭,如老僧入定一般,另外几位阁臣则神态各异。 几位内阁重臣都一言不发,有的在装傻充愣,有的是哑口无言,一刹那人间百态,尽在眼底。 众正盈朝,一时间竟被问住了! 入夜,周府。 周世显手中捧着一卷书,脚泡在铜盆里,一脸的悠然自得,房中幽香四溢,佳人如玉,静谧中透着浓浓的香暖。 王微正窸窸窣窣的整理着床铺,孙怡人正在整理着从怀庆府,郑州府发来的加急公文。 黄鹂鸟轻声鸣叫着,一贯的清脆悦耳:“我爹来信说,顺军异动,正在修缮开封城墙。” “怀庆府的田亩卖出了一半了。” “咦?” 说话间,孙怡人拿起一份密信,发出一声轻叫:“红娘子姐姐来信说,她和李岩大哥的兵已经……” 这是机密她不敢说了,赶忙标注上绝密字样,递了过去,只是在心中疑惑,李岩和红娘子的部队,什么时候跑到山东德州府去了? 德州府不是山东总兵刘泽清的老巢么。 “嗯。” 周世显接过李岩夫妻的密报,点点头,眼睛眯了起来,看过之后有将密信放在蜡烛上点着了,扬了扬,绝密军报很快化为灰烬。 让李岩,红娘子率部攻占德州府,是他和孙传庭商量好的。 这封密信是五天前发来的,此刻,李岩的三万多精兵,应该已经控制了德州府城,正在清缴山东总兵刘泽清的残部。 刘泽清是个什么玩意,能有什么战斗力? 以李岩的能力,兵力又占优,收拾刘泽清是小菜一碟,他若是连老刘都收拾不了,那也太对不起他的名气了。 攻德州,取山东! 取山东之地,取德州府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来李岩正需要一块地盘来养兵。 二来他的凤威军士卒,有七成是逃难的山东子弟。 这第三,山东府登莱二州可是东海出海口,有天然的深水良港,可以与海外建立长期联系。 另外李岩出德州府,还可以与凤威军,秦军成掎角之势,夹攻河南……总之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如此一个风水宝地,此时不取,又待何时? 夜深了,也起风了。 “嚓,嚓!” 此时已经是盛夏时节,天上电闪雷鸣,又粗又大的闪电蜿蜒着,在京城上空张牙舞爪的。 “啊!” 王威吓着了,本能的扑到男子怀中,埋首在伟岸男子胸前,柔软窈窕的娇躯微微战栗。 胆子大的孙怡人也俏脸发白,缓缓靠了过来。 这天威煌煌天威如灭世一般,谁不怕? “没事,没事。” 周世显怀中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柔声劝慰着,他清澈的眼眸看着窗外,仿佛看穿了九天之上叵测的天机。 “哗啦!” 不多时,倾盆大雨落下,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雨幕中。 翌日,清晨。 这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周世显翻身下地,打开窗户时外头又是鸟语花香,一片欣欣向荣。 晌午时,崇祯皇帝连下了两道圣旨。 “圣命……右都御使孔贞运年事已高,准其辞官回乡,颐养天年,内阁照准。” 孔贞运罢官在情理之中。 这位爷都在大街上当场晕过去了,丑态毕露,就是皇上不赶他走,他自己也没脸在御史台呆着了。 “圣命,御史孙之獬君前失仪,廷杖二十!” “嘶!” 这道圣旨一下,京城百官直抽凉气,孙之獬被周总兵揍了一顿,本就半死不活了,再挨上二十廷杖那不是死透了? 孔贞运罢官,孙之獬毙命,所有人都知道齐党完了。 之后……之后宫中再也没有旨意了,百官不由得惊异起来,完了,这就没声了? 哭庙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完了? 齐党的众位御史,可还在锦衣卫诏狱里关着呢,怎么着,锦衣卫都指挥使洛养性,连个申饬罚俸的处分也没给呀? 似乎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味,一时间京中百官都缩了缩脖子,赶忙将尾巴夹住了。 不对劲,不对劲呀! 大明的京城在平静中涌动着暗流。 果然三天后,宫中降下大雷霆,齐党火烧北镇抚司一案,崇祯帝下令严查,锦衣卫开始到处抓人。 这案子牵扯极大,京中兴了一场大狱! 涉案齐党官员多达二十余人,斩立决的十几个,家产,妻子统统充公,金棕舆论为之一肃。 一时间朝中官员人人自危,赶紧和齐党撇清关系,生怕被牵连。 “对嘛!” 周世显笑了笑,这才是崇祯爷的风格,他杀大臣怎么会手软? 兴许真的是那几句话,让崇祯爷有危机感了。 “抓!” 这下子骆养性可出风头了,指挥着锦衣卫四处抓人,那可真是威风八面,内阁诸公,部堂大员却集体失声,谁敢管? 又过了几天,几位和齐党有交情的部堂大员,识趣的纷纷请辞。 崇祯帝也不挽留,有一个算一个,照准! 反手之间,齐党覆灭。 又过了几天,一个更加爆炸的消息传来,督师孙传庭奏报,说山东总兵刘泽清勾结伪顺,意图谋反! 于是乎,孙督师动用了尚方宝剑,来了个先斩后奏,一举把刘泽清这个乱臣贼子给拿下了。 刘泽清死于乱军之中,所部兵马也被遣散了。 “哗!” 京城一下子就炸开了锅,狠,太狠了! 很快督师孙传庭动用直奏之权,又上了一本,他保举新科定东伯李岩出任山东总兵一职。 乱花渐欲迷人眼。 在京城百官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内阁开了绿灯,不出三天山东总兵就换人了。 又是一片哗然,这可是封疆大吏呀,简直令人瞠目结舌,齐党和刘泽清就这么完了? 这结果太不可思议了,让不少聪明人心中发寒。 当风雨散去,南居益这个内阁首辅,终于耳根子清净了,可以正经八百的干点实事儿了。 传说宫中拨了一笔银子,要整顿京营了。 炎炎夏日,又是一个夜幕降临,月色如水,这天晚上骆养性骆大人请客吃饭,将摘星楼包了。 请来的,都是重量级的宾客,英国公,丰城侯,定南伯,都是手握兵权的勋贵。 说来也真是奇了,自从在宫里挨了崇祯帝那一脚,这位骆指挥使似乎是开窍了,木头一般的脑袋瓜子一下子灵光了! 眼巴巴看着周世显,带着两个亲兵缓缓走来。 骆养性赶忙笑容满面,迎了上去:“哎呀呀,贤弟!” “兄长!” “贤弟!” 两人称兄道弟的寒暄了一番,不胜欢喜,如今的骆大人是春风得意,那一脚没白挨。 “请,贤弟快里边请。” 不多时客人到齐,分宾主落座。 这回骆养性可真的花血本了,不但包了摘星楼,还请来了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才子佳人戏。 咿咿呀呀的小曲儿唱着,骆大人笑容满面,伸了个大拇指过来:“贤弟高明,实在是高!” 这位贤弟教给他的那几句话,实在是灵丹妙药,一下子就把皇上的疑心病治好了。 这些天皇上对他老骆,别提多和气了! 皇上那么抠门的人,昨天竟然还让他在宫中吃饭了,留饭,这是多大的恩宠? “嗨呀!” 骆阳性一声长叹,周贤弟这个脑袋是怎么长的呐,怎么就这么灵光,妖孽,妖孽呀。 这样的黑锅多来几口,有多少,咱老骆背多少! 周世显微微一笑,顺手拍着胸口自夸了几句:“嗨,咱这人毛病不少,就是有一点好,从来不坑兄弟!” “是,是。” 骆养性赶忙赔笑:“贤弟,国公爷,侯爷,吃菜,吃菜。” ------------ 第100章 厚礼 “吃菜,吃菜。” 骆养性美滋滋的,一个劲的劝酒,瞧着周世显拿起酒杯,笑呵呵的一饮而尽,英国公,丰城侯也给了面子,一时宾主尽欢。 这两位京营大佬也心中凛然,这位贤侄手段也太狠了,这才几天工夫啊,就把齐党连根罢了。 硬生生连根薅起来了呀! 这两位心中也畅快极了,这些年大明勋贵,可是被清流言官欺负的太惨了呀,动不动就被克扣军饷,一言不合就喷唾沫…… 几杯酒下肚,骆养性试探着问道:“贤弟,咱那个……懂事局?” 周世显笑了笑:“放心,少不了你。” “哎!” 骆养性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甭管怎么说,这位周贤弟信用极好,是个一言九鼎的汉子。 这个董事局周世显心中已经有了草案,他心中明白,如今的大明已经病入膏肓,实属癌症晚期,就剩一口气了。 这种情况吃药已经没啥用了,得动大手术,甚至刮骨疗毒了! 大明皇家商号第一任董事局总计六人,分别是皇上,秦王,孙督师,周世显,骆养性,加上关中三李的代表,每一位董事的任期三年,每一位董事对商号的大小事务拥有投票决策权。 另外还打算设独立董事若干,李岩,英国公,丰城侯这都是考察发展的目标。 他给自己安排的职位,当然是首席执行官。 为啥董事局是双数不是单数,不怕投票决策的时候出现僵持么? 这里头周世显藏了个小花招,他把皇上给摘出去了,崇祯爷是没有决策权的。 这尊大神相当于荣誉董事长,是供起来吓唬人的。 一般的小事情,周世显这个首席执行官就能做主,当然了,遇到了紧要的大事,三票通过也能做决断。 实际上骆养性一个人,也没啥发言权。 当然了,皇家商号的董事权力很大,好处极多,至少他可以从公司里支用一定额度的经费,能还上就行。 这草案一说出来,把骆大人唬的一愣一愣的,他哪里能看出来其中的门道呀? “哈哈,喝!” 骆大人来了个一醉方休,可把英国公,丰城侯羡慕坏了,没办法呀,谁让两个人加入的晚呢,加入的晚,又寸功未立,面子上也抹不开呀。 只能等着三年后,下一任董事局改选了,或者等着增补独立董事,当然得给公司做出巨大贡献才行! 不只要做贡献,还得上上下下认可,这难度多大? 酒过三巡,骆养性进董事局的事情定了下来,几人又议论起来整顿京营的事。 京营是该整顿了! 崇祯爷破天荒的给京营拨了二十万两银子。 “哎。” 英国公愁眉苦脸,二十万两银子杯水车薪呀,京营有二十万人呐,这点银子还不够补发军饷。 京营上下的军饷,已经拖欠整整半年了! 张世泽心里苦呀,他世袭英国公这个爵位才刚刚半年,接手了这样一个烂摊子,任他自幼熟读兵书,一身的本事……可没银子什么也干不成! 国公,侯爷家里还有点存款,可那些将官校尉家中,怕是早已经揭不开锅了,更别提普通士卒多惨了。 喝了几杯水酒,丰城侯叹着气,苦涩道:“贤侄,不怕你笑话,本侯手下的神机营,已经快把家伙给卖光了,再不发军饷……就得卖战马了。” 周世显笑了笑,这事他再清楚不过了,他那杆葡萄牙造火绳枪,可不就是从京营手里买的? 这就是大明京营的现状,吃了上顿没下顿,随之而来的是大量军械被贩卖,这又能怪谁呢? “哧溜。” 周世显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笑道:“京营的军饷不能再拖欠了……这笔钱,由咱们皇家商号出了吧。” 摘星楼一阵死寂,一听这话,英国公错愕,丰城侯眼泪都下来了:“真的?” “假不了!” 周世显是不得不给京营输血! 如今河南战局算是稳住了,可满清也没闲着,多尔衮当了摄政王,重整满八旗,汉军旗,蒙八旗,正在关外虎视眈眈。 山海关的吴三桂听掉不听宣,态度模糊。 一旦多尔衮整合了关外各方势力,再次绕过山海关进入大明腹地,就凭京营能挡得住么? 别说凤威军那点兵力,加上秦军,也无论如何也是不够的,得让京营尽快恢复战斗力。 “哒,哒!” 周世显轻轻敲击着桌子,笑道:“三百万两,够么?” 怀庆府的田亩,这些天卖的差不多了,如今又拿下了山东德州府,李岩那里还有大片的土地可卖。 从皇家商号的账上挪出三百万两问题不大。 “啊?” 丰城侯听到这个数字,一下子连眼泪都下来了:“够,太够了,贤侄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 英国公张世泽也目光灼灼,他深受感动,又羞愧难堪:“本公惭愧,惭愧……哎。” 一言难尽呀,说多了都是眼泪。 “嗨!” 周世显笑了笑,洒脱道:“世显如今也是定南伯,正牌子大明勋贵,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英国公,丰城侯抹了把眼泪,收起感怀又开怀大笑起来,这下子京营那班老兄弟有救了,有救了呀。 三百万两巨款呀! 这时候就显示出大明皇家商号,董事局的重要性了,这三百万两银子不走皇帝內驽,也不走户部。 三百万两的军费被崇祯帝过一遍手,再被户部揩一遍油……落到京营手中还能剩下多少,可就真不好说了。 大明财政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懂得都懂。 这笔银子是皇家商号董事局的名义,借出去的,并且还是专款专用,直接用护兵送入五军都督府。 没有皇上揩油,没有六部雁过拔毛,实打实的军费! 这是大明皇家商号成立之后,第一笔正式的军事借款,也开了大明有史以来的先河。 至于怎么摆平崇祯皇帝,周世显懒得管,倘若连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张世泽这个英国公也别干了。 “来来。” 周世显将借条拿出来了。 “签!” 英国公毫不犹豫就签字画押了,他是勋贵之首,受命于危难之中,提督京营。 京营上下都在等着米下锅呢,他有别的选择么? 瞧着英国公按了手印,周世显笑道:“国公爷不必忧心,这笔借款使用期五年,没利息,五年后还不上还可以续借。” “好,好。” 英国公,丰城侯点头不迭,那敢情好呀! 这叫无息贷款也叫天使投资,这笔投资可太划算了,三百万两银子能让京营恢复战斗力,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大生意。 周世显不指望京营的战斗力赶超八旗,就是能达到顺军精锐的程度也行,至少要能守的住京城! 野战不行,守城也不行么? “哒,哒。” 周世显轻轻敲着桌子,轻道:“借款之外,小侄再附送一个教导队,国公爷,侯爷觉得如何?” “何为教导队?” “嗨!” 周世显笑了笑,教导队嘛,就是从我的凤威军里挑选二十名基层军官,协协助国公爷整饬京营。 张世泽一下子就开心了:“那敢情好呀!” 丰城侯也眉开眼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借银子还送军官送教导队,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现如今凤威军风头正盛,凤威军中的基层军官,那必定是精锐中的精锐,正可以给死气沉沉的京营注入一些活力、 “咣!” 张世泽也豁出去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正色道:“贤侄以诚待我,本公日后必有重谢!” 他心中明镜一般敞亮,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呀。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喝酒,喝酒。” 他神色一转,正色道:“国公爷,侯爷,时不我待呀,关外……” 一说到关外满清这生死大敌,这酒突然就不香了,没味道了,只剩下一声长叹。 “哧溜。” 周世显仍是气定神闲,抿了一口美酒佳酿,轻道:“八旗若是再入关,吴三桂可靠不住,到时候两位世叔。” 他说话时,眼中透出淡淡的杀意,轻道:“到时候京营就得变成一根钉子,死死钉在京城!” 声音不大,却杀意凛然。 张世泽咬咬牙,狠狠道:“贤侄放心,本公责无旁贷!” 午夜时分,摘星楼。 酒席散了,各自回家,周世显带着几个亲兵,才刚刚走进家门,就瞧见院子里堆着十几个大箱子。 周世显停下来看了看,这是有人送礼来了,还是一份重礼! 下人迎上来,周世显随口问道:“这些礼谁送的?” 他心中有些狐疑,老爹这人还是挺正派的,怎么会在这么敏感的时间,收下如此重的礼? 下人忙道:“回大公子的话,吴府大管家亲自送来的。” “谁?” 周世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个吴府?” 这么重的礼,该不会是吴三桂,吴总兵叫人送来的吧? 下人瞧着他,一脸敬畏:“大少爷真是料事如神,这礼确是吴总兵,吴府大管家送来的,老爷叫放在院子里,请少爷定夺。” ------------ 第101章 陈圆圆 周世显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摆摆手:“知道了。” 还真是吴三桂送的礼,难怪老爹不敢推,要交给他亲自定夺。 叫亲兵打开箱子看了看,十几个大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貂皮,鹿茸,辽东大野参…… 好家伙,这礼可真够重的,都够开一家辽东土特产铺子了! 周世显快步走入后院,问了问老爹,确切的说这礼物不是吴三桂送的,而是吴三桂的老爹吴襄叫人送来的。 “爹,吴府大管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周国辅沉吟着道:“这倒没有。” 他是真的有些吃不准了,吴府这是何意? “呵呵。” 周世显倒是轻笑起来,吴府就是想……结个善缘呗。 这个时代还有人比他更了解吴三桂嘛,吴三桂这个人,造反的心他没有,他全家还在京城当人质呢。 可让他站出来振臂一呼,为大明舍生取义,他也不愿意啊,如今吴总兵在山海关,恐怕也是举棋不定,他只配当个枭雄。 “那这礼收不收?” “收呀!” 周世显笑了笑,人家上杆子送礼来了,不收也不合适,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再怎么关宁军也是大明的国防力量。 夜深了,仰天打了个哈欠,回房安歇。 一走到卧房外,隔着门,便听见房中传来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不是一个人的声音,除了王微之外,竟还有另一个女子陌生的声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声音软糯软糯的,单单是这声音,便让人响起了阳春三月的江南水乡。 这声音……好软,好柔。 推门而入,周世显奇道:“谁来了?” 床榻上王微赶忙擦了擦泪花,破涕为笑:“大人回来了。” 她身旁还坐着一个俏丽佳人,这女子年龄十八九岁,正是青春年少,人生里最娇美最纯洁的时候。 这一抬头,周世显眼前亮了,这? 这房中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简直惊艳,五官精致绝伦,象是美玉雕琢的一般,细看肌肤如雪,眉目如画,身段高挑婀娜。 虽然纤瘦但肌肤如雪,在灯光下莹莹透明,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理光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江南仕女。 因为瘦,眼睛尤其大,下巴显得尖,好一张瓜子小脸。 她穿一声雪白长裙,长裙包裹下窈窕纤弱的身子,柔美,又洋溢着青春活力,若隐若现的勾人心魄。 瞧着此女天真无邪,却又藏不住的骚媚入骨,柔软的身子好似没有骨头,行走间纤细腰身款摆,荡人心魄。 王微姿容已是绝色,和她一比,竟还差了一筹。 周世显愣了半天,奇道:“这位是?” 王微抿嘴轻笑:“她呀,吴府送来的……” “嗯?” 周世显明白了,这小美人也是礼物,吴三桂的老爹吴襄送来的,这才是真正的重礼! 瞧着王微和她很熟,不用问也是扬州一等瘦马。 不,这是超等。 说话间,小美人盈盈下拜,乖顺的跪在了面前,让周世显不由自主顺着长裙襟口往里边看…… 含苞待放,盈盈一握。 良久,周世显才讷讷道:“起来吧。” 小美人爬了起来,她抬起脸,带泪的脸庞,宛若白玉兰花瓣凝朝露,绽开一个绝美的笑容。 “奴奴邢沅,求大人垂怜。” 这一笑,周世显心都酥麻了,这才十八九岁,便生如此风情万种,再长开一些还了得么? 红颜祸水呀! 一时满室皆春,一大,一小两张俏脸并在一起,美不胜收。 “坐。” 吴家这份礼可太重了,大明权贵可太会玩了,就这一个超等的扬州瘦马,身价怕不得几十万两雪花银? 几十万两都够拉扯起一支兵马了。 夜半无人,房中佳人盈盈浅笑。 刚开始这新来的小美人还有些拘谨,不过王微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坏笑,存心逗弄着她,渐渐便放开了。 王微俏皮的笑着:“沅儿这回来了,真好,再不来,姐姐就要被他……呜呜。” 她白了周世显一眼,俏面泛红。 “刷!” 小美人俏脸飞红,大嗔不依道:“月娘姐姐你……请庄重些。” 两女闹在一起,美不胜收,周世显觉得心神荡漾,原来王微的乳名叫做月娘么。 闹了半天,两女在秦淮河上是旧识,自幼便情同姐妹,王微是二姐,刑沅是七妹。 周世显哑然,秦淮河,风月行里也论资排辈的么,这倒新鲜了还是头回听说。 “等等!” 他突然回过神来,想起点什么,刑沅……刑沅? “圆圆,陈圆圆?” “啊?” 刑沅呆了呆,王微也呆了呆,一大一小两张俏脸看了过来,明眸中满是惊讶。 王微奇道:“沅儿在江南的花名,确是叫做圆圆,陈圆圆,大人如何知晓?” “嚯!” 周世显瞧着陈圆圆精致绝美的脸蛋,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起来,就说嘛,哪里掉下来如此一个小美人,还是吴三桂的老爹送来的。 是她呀,陈圆圆! 敢情陈圆圆不是她的本命,是艺名,来了京城之后就不用了,又换回本名刑沅了? 周世显瞧着她,也奇道:“你不是……吴总兵的侍妾?” “啊?” 刑沅睁大明眸,一脸茫然:“奴奴,不是的呀。” 王微也奇道:“这是从何说起呐,沅儿如今还是完璧之身呐。” “得咧!” 周世显明白了,这价值昂贵的超等瘦马,被人从江南买来京城,先是送进了吴府,吴三桂还没来得及下手,又被他老爹吴襄送给了自己。 “好嘛!” 他觉得这事太玄幻了。 “我尼玛。” 周世显摸了摸鼻子,不由得在陈圆圆娇躯上转了一圈,这叫……这叫什么事儿呀? 良久无言,夜色深重。 房中响起王微作弄的轻笑声:“夜了,不如今晚沅儿侍寝?” 王微是有意挑逗陈圆圆,她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又是不洁之身,不出十年便人老色衰,宠爱不再,因此想尽办法讨夫婿欢心。 这时代便是如此了,且不闻千金难买有情郎,将她玩腻了一甩了之,在这大明朝是常有的事,有几人是真心宠她爱她。 瞧着王微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俏皮坏笑,陈圆圆赧然低头,她都被当成礼物送出来了,还有选择么。 周世显笑了笑,轻道:“夜了,好好睡吧。” 他还是不习惯大明这一套,半点感情都没有,那不是成了逛窑子么,推门出去,将卧房让给了两个女子。 走出房中,又笑道:“既来之,便安之,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明日微儿陪她四处走走。” 只要不去大街上招摇,谁管的了他内宅的事。 此时他心中凛然,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杀人不见血,明日还要去京营办事,耽误不得。 第二天清晨,依旧是早早爬了起来,听着隔壁他的卧房中,传来两女均匀纯净的呼吸声,微微一笑,出门办事去也。 肉已经在锅里了,也不用急着吃。 上午,京营。 大明京营早已经不是永乐年间,那只横扫草原的无敌雄师了,几经风雨,军制也是改了又改。 明初的时候是卫所制,如今早就改成了团营制。 军士除来自京师卫军外,又调中都留守司及山东﹑河南﹑大宁三都司卫所马步官军,轮番到京师宿卫和操练,称为班军。 京营又分三大营。 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 五军营又下属十二团营,围子手营,以及幼官,舍人,殚忠,效义诸营,编制十分庞大。 三千营,本来是三千蒙古骑兵为骨干,实际人数远不止三千,全部都是骑兵,神机营全部是火枪兵。 编制如此庞大的京营,实际上能打的也不少,只是……人心散了,收拢不起来了。 当京营整肃大计,提上了日程,明眼人都知道,得有一大批混吃等死的京营将领被裁退了。 自然,也有一大批忠勇之士该出头了。 天还未亮,周世显便带着精心挑选的二十名军官教导队,便敲开了英国公府,丰城侯府大门。 英国公张世泽早早便起了,丰城侯李承祚……还在呼呼大睡,被下人喊了起来,一脸的睡眼惺忪。 这时候整顿京营的方略,周世显和五军都督府商量过后已经定下来了,内阁,皇上也批准了。 自从将齐党,御史台那群喷子连根拔起之后,这大明朝堂的行政效率,竟然一下子高了起来! 高,效率出奇的高! 崇祯皇帝想不想整顿京营呢,当然想! 他做梦都想整顿京营,于是乎朝野上下一路绿灯,又给周世显加了一个头衔,京营典检使。 这个典检使就是专门负责得罪人的。 周世显也不在乎得罪谁,一上任,就给京营上下来了个下马威,先给老少爷们儿来了个五公里拉练! “来吧爷们儿,走着!” 连个五公里都跑不下来,还当什么兵,吃什么皇粮? “都给本侯精神着点!” 丰城侯打起精神,给麾下大大小小,上千名京营将领训话。 “典检使大人说了,有一个算一个,跑十里!” “过了午时不到者,革职留任,十天后另有一次考察,过午时仍不至……哼哼哼,那就对不住了!” 乖乖,十里! 这五公里拉练还没开始跑,就已经有勋贵主动请辞了,这不是,这不是要人命么? ------------ 第102章 裁汰 请辞的京营勋贵还真不少,京营上下谁不知道,这编制庞大的大明中央军,其实就是一笔糊涂账。 多少年了,从神宗万历皇帝三大征之后,京营就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里头塞。 这里头不但有少爷兵,还有老爷兵,逗蛐蛐遛鸟的,吃空饷的太多了。 这个盖子谁敢揭? 可小周大人一来,勋贵们一个个是真的怕了,聪明人都知道小周大人的刀砍完了齐党,又落到京营头上了。 小周大人好快的刀呀。 这把刀连齐党,御史台都砍了,勋贵哪里顶得住,勋贵可比齐党懂事多了,老少爷们儿凑在一起一琢磨,咱还是……请辞吧。 好歹小周大人是定南伯,咱勋贵自己人,也别找别扭了。 经过了勋贵请辞大潮过后,周世显又叫人清理京营缺额,这一清理不要紧,气的他七窍生烟。 京营缺额多达四成! “好嘛!” 什么是缺额,就是挂个名,吃空饷的,二十万编制的京营扣掉四成缺额,满打满算还剩下十二万人。 周世显气的眼冒金星,这些叔伯大爷可真不省心呐,和齐党那帮人是半斤八两,瘸子也别笑话瞎子了。 “好,好。” 周世显笑了笑,连说了几个好字,露出了一嘴的森森白牙,他要给京营这帮叔伯大爷,留下一个惨痛的回忆。 这一天,大清早。 “咚咚咚。” 半年没有操练过的京营,擂鼓聚兵了。 周世显和英国公并排站着,他是奉旨典检,地位尊崇,丰城侯站在左下首,再往下是十多个侯爷,伯爷,还有凤威军教导队。 教导队今天没穿大礼服,都穿着制式的大红棉甲。 多数人身上的棉甲洗到褪了色,上头有刀枪劈砍的痕迹,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瞧着不是那么光鲜,却透着淡淡杀意。 当凤威军官洗尽了铅华,便露出了天下强兵的本色,就那么笔挺的站着,就能让人心里发慌! “哎。” 一个个侯爷,伯爷轻轻叹气,反观自己的部下一个个肥头大耳,歪瓜裂枣的,内心是什么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 “呵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向着勋贵们做了个罗圈揖:“各位叔伯大爷都别急,今天先练五军营,轮着来,轮着来。” 大明的勋贵们赶忙赔笑:“是,是。” 这位小爷可是连齐党都敢杀,谁敢惹? 瞧着周世显一嘴的白牙,勋贵们眼皮直跳,瞧着有点吓人呐。 这时候能说上话的,也就是丰城侯了,李承祚犹豫道:“十里……是不是太严苛了,将士会不会有怨言?” 周世显正色道:“侯爷怕是弄错了,是每天十里。” 每天一个五公里,先来上一个月再说。 “啥?” 一班勋贵人都傻了,每天,每天跑十里? 这是人干的事儿? 每天早晨起来先跑上十里,这不是要了亲命,哪还有时间精力寻花问柳,逗弄家中娇妻美妾。 一旁凤威军官的教导队,一个个军官眼中透着不屑,咱凤威军每天跑十里,可是家常便饭了。 就连咱们大人在军中的时候,也从来没耽误过。 “这……过了吧?” 勋贵们一阵骚动,齐刷刷看向英国公。 哗然中,周世显脸色不变。 英国公脸色也变了,他也觉得有些为难,这样的训练方法未免太耸人听闻了,简直闻所未闻。 京营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他再清楚不过了,就凭他手下这些勋贵,将领别说每天跑十里,就是准时爬起来出操都难。 耳边又响起,周世显幽幽的声音:“莫非诸位还不如我爹?” 他冷冷道:“我爹一个文官,五十多岁了,可也是起五更,爬半夜的上朝,内阁诸公,皇上也都是如此。” “莫非诸位比皇上还娇贵么!” 一句话说完,众勋贵将领都安静下来,不敢吭声了。 一时间除了隆隆的鼓声,大校场上鸦雀无声。 死寂里,英国公,丰城侯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快又涨红了,这是事实,无法反驳的事实! 这是大实话呀! 在大明当文官,上朝会也是个辛苦活,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的,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这话杀伤力太大了。 就这一句话,诛心,诛心呐! 大明京营已经沦落到连文弱书生都不如了,一干文臣还能顶风冒雨爬起来上朝,京营兵马却连操练都不成了。 也难怪大明勋贵被文官打压,看不起,纯粹是自找的! 好半天,才从英国公嘴里,憋出了一个字:“练!” 众勋贵赶忙将脖子缩了缩,再也不敢吭声了。 “那就……练呗。” “咚咚咚!” 说话间,聚兵的战鼓越来越急,一个个将官,士卒从被窝里爬起来,披甲,带刀,苦着脸往大校场跑,死水中有了一丝微澜。 三通鼓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 眼看着都日上三竿了,五军营上下大约四万人马才聚了起来,分成了十二个团营大阵,这集结的速度简直让人发指! 周世显看了看怀表,笑了笑:“好,整的挺好。” 他不紧不慢的掏出短火铳,朝着天上就楼了火。 “砰!” 这一声火枪爆鸣,把勋贵们吓的一哆嗦。 “干啥?” “这……” 紧接着周世显翻脸了,走过去,朝着一个呆头呆脑的京营参将,抬起大脚丫子就踹了上去。 “拉练呢,还愣着做什么,跑!” 这下子京营上下想起来了,对呀,拉练呢,过午不至……大家伙官职可就没了呀! “哗!” 一个个参将,游击,把总带着队伍,撒开脚丫子就往营门外跑,猛然间五军营上下如开了闸的洪水,乱套了。 “跑,跑!” 周世显在一旁冷着脸,时不时的踹上两脚:“这就对了。” 不多时,大校场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群侯爷,伯爷在风中凌乱,这,这能行么? 周世显这时候已经翻身上马了,笑了笑:“各位……请吧,咱们也跟着瞧瞧?” “好,好。” 大明的侯爷,伯爷们赔着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实际上,考虑到京营官兵长期营养不灵,周世显给这些京营老少爷们儿,定的标准已经够低了。 一个五公里拉练从早晨出发跑到午时,这能还跑不下来么? 就是一只王八羔子,爬也能爬到了吧! 周世显冷冷一笑,他使了个狠招,不但让京营上下跑五公里,还叫锦衣卫到处张贴告示,把京营拉练的路线,日期都公布了。 京营的拉练路线是从城外横穿京师,经外城走正阳门,至内城,他打算让京城百姓都开一开眼,欣赏一回大明京营的丑态, 今天一大早,锦衣卫把告示贴的满城都是,这时候京城父老都知道……京营爷们儿要现眼了。 于是乎,一大早京城父老早早爬了起来,挤在街道两旁准备着看戏。 新鲜,太新鲜了,没见过呀。 京营有没有血性,周世显不知道,可……但凡是人,总归有几分羞耻心吧,至于李自成打进来了,二十万大军一哄而散么? 在他的眼中京营这帮人,不配被称作军人。 这帮人就是欠收拾,往死里整! 于是乎京营将领带着兵一进城,就觉得不对劲了,道路两旁全是人,人山人海呐,啥情况啊? 京城百姓就是来看戏的,一个个眉开眼笑。 “哈哈,来了!” 大明人从不缺乏凑热闹,爱围观的基因,几千年了没变过,居民,店铺伙计,乞丐,良家女子…… 各位人等在锦衣卫维持下,将道路两旁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哈哈哈。” 哄笑声四起,城门内外此刻是人山人海,京师百姓翘首以待,让负责维持秩序的锦衣卫都累的满头大汗。 后来就连外地进京的商队,行人也被堵在外面,不许通行,再后来连商人,苦役们,行人们也凑起热闹来了。 “嘈!” 随着第一个团营进了城,京营将士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在心里头直骂娘,拉练就算了还叫全城围观。 这是人干的事儿嘛? 可……惹不起呀。 “哈哈哈!” 京城父老可开心了,一个个哄堂大笑,瞧瞧这一个个呆头鹅,老爷兵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些京营老爷兵,也有今天? 这在党争时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御史台发难,妥妥的一个扰民滋事的大帽子扣过来。 可偏偏就发生了。 人要脸,树要皮,京营老爷儿也是要脸的,在全城百姓的哄笑声中,一个个低着头,卯足了劲头往前跑,可跑着跑着就不对劲了。 前头是八大胡同柳条街,青楼妓馆林立。 于是乎,街道两侧的青楼妓馆里头,一个个姑娘在楼上打开窗户,抛着媚眼挥舞着手绢。 “哟,李大人!” “王公子,王公子……别走呀!” 出大事了呀! 显然这几位京营军官,平时窑子逛多了,路过柳条街的时候,一下子被青楼妓馆里的姑娘们认出来了。 ------------ 第103章 好快的刀 一个个青楼妓馆里的姑娘从二楼窗户,花枝招展的朝着京营军官们,含情脉脉的喊着话。 “大爷,常来玩呀。” “死鬼,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哈哈,哈哈哈!” 道路两旁围观的京城父老,眼泪都笑出来了。 “噗。” 人群中孙怡人,公主抿嘴偷笑,她二人换上了一身男子长衫,带着几个家丁,禁卫军跑出来看热闹。 小脸蛋红扑扑的,笑成了一朵花。 二女虽是长衫,却难掩国色天香,两女眼巴巴瞧着十二团营后头,爱郎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 好帅,好威武,好英俊。 周世显目不斜视,他面无表情的驾驭着战马,身后是教导队的二十名精骑,默默的走在人群里。 这些京营老爷兵呀。 被青楼女子认出来,可也没什么,顶多就是脸上挂不住。 常言说人要脸,树要皮,真要是没脸没皮了,神仙也救不了。 他周世显也有侍妾,还都是国色天香,可他在军中时,从不贪图安逸,每天还不是照样早起带队跑五公里? 这是职业军人的基本素养,显然京营没有。 哄笑声中,十二团营越往前跑,就越觉得不对劲。 渐渐的,街道两旁的百姓少了,官员多了,道路两旁除了锦衣卫,六部官员纷纷出现,然后是内阁诸公的车驾,轿子,最后是一顶明黄色的华盖,就在朝阳门外停着。 “噗!” 皇上都来了! 威严的华盖之下,崇祯帝双手扶着膝盖,正威严的看着。 “妈耶!” 这下子十二团营吓坏了,一个个呼哧呼哧大喘气,队伍一下子就散了,身体好的仗着年轻力壮,一个个开始发足狂奔。 身体差些的互相搀扶,排成个一字长蛇阵……滚滚而来。 皇上面前谁还顾得上谁呀! 年轻强壮的士卒,一声不吭的闷头狂奔,要在皇上面前讨个彩头,这一来,苦了后队老弱病残的。 大队人马从朝阳门呼啸而过,约三分之一的士卒落在后面,多是四五十岁的老头子。 还有几个军官服色的胖子,被心腹亲兵架着跑,一群四五十岁的老兵抗着大枪一瘸一拐的经过。 朝阳门外,六部官员,内阁重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大明朝野,如梦方醒,二十万京营拱卫京师,竟然有如此之多的老弱,令人心惊。 这个盖子还是被周世显无情的揭开了。 内阁首辅南居益先看不下去了,命人将那群老弱拦住,回营等候遣散,总要给几两银子回乡老养,便不要出来现眼了。 有些老卒,和他这个内阁首辅年纪差不多了,应是神宗三大征时的老卒,也便是说,二十万京营已经有二十年,没有新血补充了! “好了。 那群老卒被劝住,南居益好生安抚一番,万历朝的老卒总要给一条活路,给一笔养老银子。 轻声问道:“这是哪一营。” 身侧兵部官员轻声道:“应是五军营左哨,五军营来历极复杂,万历四十年曾经补进过一些班军精壮,也快十年了。” 内阁,皇上身边又是一阵鸦雀无声。 五军营是京营步军主力,人数最多,其中精华却早已伤亡殆尽,如今这五军营兵员组成极为复杂。 各地进京轮值的班军居多,素质比神机营,三千营还要差了极多,已经不堪使用了。 日正当空,京营大队乱哄哄的赶到。 崇祯帝脸色铁青,不看了。 “起驾,回宫!” 号称拥兵二十万的京营,缺额四成,等于是朝廷糜费钱粮,养着八万个不存在的兵! 军饷去哪了,落在京营将领口袋里了嘛,真不是! 崇祯年间,提督京营的英国公只是个摆设,实权,是落在协理京师卫戍的那位身上。 协理京师卫戍,这可是个文职! 这个官职是干嘛的,管钱管粮的! 崇祯朝短短十几年时间,京师卫戍协理,统共换了八个,每一位干的时间都不长,这可都是东林党,齐楚浙党举荐的! 显然是这八位大人在协理京营这个肥缺上,捞上一票就走人了,也不知捞了多少油水。 把这个锅扣在勋贵头上,不公平。 尽管如此,英国公张世泽仍是脸色铁青,当即进宫请罪去了。 他定然是极冤枉的,他这个英国公才上任几天? 哄笑声中,大队人马乌压压的跑了过去,剩下一个穿着游击军服的胖子一瘸一拐,在百姓笑声中蹒跚前行。 “滴答,滴答。” 周世显骑在马上紧跟在后,和这胖子游击并行 一群公侯勋贵纷纷骑马赶了上来,却都被那胖子堵在身后,极为滑稽,哄笑声中。 那胖子看一眼国公,侯爷们铁青的脸色,无地自容。 “标下请辞!” 胖子吼了一嗓子,匆匆忙忙钻进人群不见了。 实在丢不起这个脸呀,似这等中途放弃的人极多,多是养尊处忧的勋贵子弟。 参将以下的军官都要参加拉练,这让京营之中,大量占据着中下级军官职位的勋贵子弟,远房亲戚无所遁形。 好在诸位国公侯爷伯爷都是要脸面的,早就让家中子弟,亲朋好友半路上偷偷跑了,都是要脸的人呐! 有些是自己受不了嘲笑,半路上跑了的,有些是被家里大人派家丁护院……硬拽回去的。 京城几十万父老都眼巴巴的看着呢,咱还是别丢人现眼了,再这么闹下去,大明勋贵可就真的抬不起头了。 狠,周世显这招太狠了! 小周大人轻轻一挥手,来个个五公里拉练,就将大量冗员给裁撤掉了,这是崇祯帝十几年,几任内阁都干不成的事呀。 正午时分,日头最毒辣的时,这场大戏终于落幕,京师百姓兴冲冲的归家,过足了看戏的瘾。 喧闹的京城安静下来。 京城人家,青楼妓馆,却还在议论着今日京营出操,那种种丑态真是一言难尽呀。 周府,夜半无声。 卧房中,佳人如玉,周世显叹了口气。 “哎。” 他这一刀砍下去,希望能让病入膏肓的京营,焕发一些生机吧,房中陈圆圆瞧着他,亮闪闪的明眸中满是钦佩。 她从江南来到京城,进了吴府,也见过吴府那些生猛的家丁,本以为天底下的武人都是如此粗鲁。 可这位周大人有些不同。 等周世显匆匆走了,她才轻道:“咱们大人……不同呢。” 这位周总兵也是武将,可在他的身上,丝毫看不到吴府中人,那些骄横无礼的臭毛病。 王微抿嘴笑了,她又何尝不是一颗芳心,都寄托在那人身上。 三天后,京营大校场。 编制整整二十万的京营,被周世显折腾了三天,一顿手起刀落,该辞的辞,该裁的裁,最后还剩下多少人呐,八万! 八万就八万吧,能打就行。 紧接着凤威军教导队入营,英国公也没真含糊,当场就给提拔重用了,统统给了个千总的官职。 千总可是正六品,不小了! 英国公是下定决心要打造一只精兵了。 大校场,日头正毒辣的时候。 周世显负手而立,一声戎装笔挺,面前站着京营教导队二十个凤威军官,一个个同样腰杆笔挺。 热汗从头上,脸上哗啦哗啦的往下滴,可没人叫苦,一张张年轻的脸有的只是不情愿。 大家伙在凤威军呆的好好的,跟着大人打胜仗,谁愿意跑来京营这破地方? 招谁了,惹谁了? 一旁,英国公,丰城侯一帮勋贵人都傻了,这世上真有不愿意升官发财,就愿意去打仗送死的? 这咋当了千总,还……一脸的不愿意呢? 有人尴尬,有人难堪,有人若有所思,真瞧见了,才知道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兵马。 这是真感情,做不得假。 良久,周世显挥了挥手:“散了吧。” 衣袖一挥,他只说了几个字:“别丢了凤威军的脸。” “哗!” 教导队二十名军官,齐刷刷的立正敬礼:“标下遵令!” 一时间,竟有些伤感。 一回头,周世显眼眶微微泛红,又朝着英国公笑道:“国公爷,你可不能亏待了我这些弟兄。” 张世泽眼中闪烁着精光:“绝不会!” “行了,我信的过国公爷。” 周世显笑了笑,翻身上马。 “驾!” 一声低喝,疾驰而去。 崇祯十七年,九月,周府。 把京营整顿了一番,周世显一下子闲了下来。 静室中,他闭目养神,听着孙怡人黄鹂鸟一般的声音,在耳边鸣叫着,时不时敲击着手指。 “我爹来信说,关中一带,郑州府,怀庆府秋粮大丰收,百姓安居乐业,叫你不要牵挂。” “嗯。” 周世显点点头,他这里秋粮丰收,大顺朝那边也一样,李自成手里又有粮草了,关外满清又要来抢了。 “红娘子姐姐说,她和李岩大哥招了两万兵,其中八千……分给了咱凤威军,已经送到了怀庆府,正在日夜操练。” “嗯。” 周世显又点点头,李岩,红娘子办事还是靠谱的,这八千新兵必然是素质极佳的。 ------------ 第104章 并蒂花 猜也能猜的到,李岩把新招募的八千好兵交给了凤威军,他自己宁愿留一些弱兵,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么大一个国朝,几千年文明传承,造就了这样一些民族精英,这些人不图名,不图利,只是因为深爱这片土地,便愿意为之舍弃一切。 李岩便是这样的人,为了汉家江山别说是八千精兵,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诺大个大明,能没几个精英嘛? 诸事已毕,周世显从躺椅上起身,他的凤威军再次扩充,兵力达到了一万四五千人,规模相当于一个整编师。 他的这个整编师可非同一般,这可是纯粹的野战机动部队,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部队。 这可是硬生生拿银子砸出来的! 周世显心中盘算着,有五个这样的整编师,他可以横扫李自成的大顺,加上张献忠的大西,外加左良玉,吴三桂那些军阀。 有十个师他敢打辽东,把多尔衮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短时间内,不现实,这样的部队就是吞金兽,无底洞,就这一个师他都快养不起了。 新兵入营又得操办军械,周世显叹了口气,天生劳碌命呀,他在京城的安逸日子到头了。 好消息是李岩已经在莱州府,和东海海盗,和壕境那边的葡萄牙人搭上线了,新购买了两万秆重火枪。 莱州府就是现代的青岛港,壕境就是澳门。 葡萄牙人的壕境总督,十分重视凤威军这个大客户,不但给打了九折,还附送一批军需弹药。 如今呐,随着西班牙人崛起,荷兰人崛起,人口少的葡萄牙人日子也不好过呀。 “可否与葡萄牙人结盟?” 西洋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也斗的厉害,或许可以分而化之,与日渐没落葡萄牙人,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葡萄牙人有战船,有火枪大炮还有技术。 “嗯……” 周世显若有所思,轻道:“怡人,收拾一下,回怀庆。” “哦。” 一听说要离京,回怀庆,孙怡人可得意了,终于,终于可以摆脱那两个狐媚子了。 入夜,周府。 儿子又要出征了,方氏带着丫鬟,王微,陈圆圆两个侍妾收拾着行囊,在一旁絮叨了起来。 “显儿为国出征,娘是支持的,可也得给老周家留个种。” 公主年岁还小,孙怡人又是督师之女,都碰不得,王微倒是朝夕相伴,可迟迟怀不上……左看右看就剩下新入府的陈圆圆了。 方氏拿出了大夫人的派头,手一挥:“今晚圆房!” “嗨!” 这事娘亲比他还积极,什么老山参,枸杞红枣熬汤,一个劲的给陈圆圆送去补身子,就差当亲生的女儿养了。 她是真的上心了。 本来嘛,每一个大明人都把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看的比天还大,瞧着笑眯眯的老娘,再看看陈圆圆…… 这小美人羞答答的,欲迎还拒,真真是倾城倾国了。 周世显索性推掉了一切军务,给自己放假三天,陪着孙怡人,王微,陈圆圆三女到城外打猎去也。 入乡随俗吧,省的娘亲成天惦记。 京城,北郊。 金秋时节,青草地隐隐有些枯黄,所见桦树、枫树林,树叶更是片片金黄火红。 “滴答,滴答。” 周世显怀中搂着陈圆圆,背后缠着王微……在山野无人处信马由缰,走到哪算哪。 “滴答,滴答。” 山花映红了江南名妓,精致绝伦的巴掌小脸。 “嗯……” 这一路上磨磨蹭蹭的,揩揩油,摸一把,令人骨头都酥麻了。 倒是孙怡人马术娴熟,此时穿了一身艳红皮裘,衬得她的脸蛋愈发红腻欲滴,兴奋的哇哇大叫。 眼前的大好河山广阔无比,鹅、鸿、雁布满其中,再看周边,草本被秋风染得金黄,风一吹,柔软的草地便若连绵不绝的金色草垫,颇有天苍苍,野茫茫的诗情画意。 “狐狸精!” 孙怡人撅着小嘴,念叨着,她从马鞍上掏出一杆火铳,策在马上,就那样瞄准一头正在奔跑的黄羊,搂了火。 轰的一声响,她将那头黄羊击倒。 “扑棱棱。” 山野间,惊起飞鸟一片。 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你?” 周世显啼笑皆非:“你干嘛?” 孙怡人撇撇小嘴:“哼!” 当妒妇,算计人的心思她也没有,督师家的大小姐家教森严,她此时小小的露了一手枪法,正得意。 跟着周世显时间久了,她倒是练出了一手好枪法。 “哼!” 这两个狐媚女子如此娇弱,成天的装可怜,出来游玩还叫人家抱着,自己不会走路么,搂搂抱抱的成什么样子嘛…… 要说陪夫婿出征打仗,还得是她孙大小姐! 瞧着她一脸得意,周世显哭笑不得:“行,行,你厉害!” 将王微,陈圆圆抱下马,就在这山野之间幕天席地……将美酒佳酿,时令果蔬取出,来了个野餐。 “真美呀。” 风景美,佳人更美。 陈圆圆这时候倒有些文静了,在青草上抱着膝盖,大眼睛眨呀眨的,长发披肩,雪白的左衽长裙,这种长裙与一般的襦裙大不一样,束腰、紧身、窄袖,衬得身形窈窕诱人。 这是她自己改过的衣衫。 美,太美了。 就连孙怡人这等一等一的官家大小姐,此时也不由得有些艳羡,撇着小嘴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衣裳,她也得改一套…… 周世显眼睛都挪不开了,再看陈圆圆的身段纤而不瘦,精致绝伦的一张俏脸,鼻梁秀挺,轮廓鲜明且线条柔美,眉宇间又透着娇羞还有……风情。 “得咧!” 周世显可算明白了,吴梅村为何只见了几面便念念不忘,还给她写诗立传,供后人传唱。 天生尤物,又纯又欲。 难怪吴三桂一怒为红颜了。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哎呀。” 周世显向后缓缓躺下,王微赶忙靠了过来,让她仰躺在温暖的香怀里,软,好软。 怀里靠着一个,眼中看着一个,醉了,真的醉了。 入夜,京郊,密云。 一处二进的小院,也是周府的产业,一到了盛夏时节,京中权贵多数回来这里避暑郊游,不过……如今兵灾不断,多数早已荒废。 敲了门,很快有两个健妇出来开门,小院打扫的干干净净,显是娘亲早已命人将宅子收拾好了。 “哼!” 孙怡人哼了一声,她也知道今天晚上得发生点什么,婆婆上杆子逼着圆房,她反对无效。 督师家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骄傲的挺着细腰,走进了一间卧房,还从里头把门栓插上了。 “小声点,别打搅本小姐睡觉!” 这小院统共就两间卧房,她一个人霸占了一间。 活脱脱一个女大王呀。 这下子就剩一间房了…… 陈圆圆身子娇弱,玩闹一天有些乏了,先进了房,在一个健妇服饰下洗漱着,王微扯着周世显在房外闲聊,逗闷子。 月色下,王微抿嘴笑道:“总镇大人,金屋藏娇乎?” 周世显笑道:“非也,非也,父母之命,小生恭敬不如从命。” 天色已经不早了,陈圆圆已经洗漱好了,换了小衣,正面红耳赤的等着,可这两个坏人……就是不肯进来。 她终忍不住红着脸,唤了一声:“月娘姐姐!” “咯咯。” 王微在房外作怪,娇笑起来,周世显也不禁莞尔,这个小女子月娘自从跟了他,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哼!” 周世显假意生气:“笑什么笑,今晚你也跑不了!” 王微撇撇小嘴,只顾着笑:“妾身不敢,房里被褥都是新的,如此便不打搅大人的好事了。” 周世显佯怒道:“当我是何人哉,我今日定要你侍寝,不得抗拒。” 王微笑得身子发软,被周世显一气之下扯进房中,又拥入帷中,不久房中响起佳人娇啼。 “嗯……” 夜半无人,花前月下,一朵梨花压海棠。 陈圆圆羞坏了,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修长纤弱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燥热起来。 很快一只玉手将她拽了过去。 花开并蒂,佳人如玉,欲迎还拒,任你是钢筋铁骨也化成了绕指柔,一夜温存,如陷云端真妙不可言。 春宵苦短,这一觉便睡到第二天中午,初经人事的陈圆圆方讷讷的穿衣下床,清倌儿也变成了小妇人。 周世显回味着昨夜温存,仍意尤未尽,只是念着娇花柔弱,才按下心头一样心思,嘱她在房中漱洗打扮,不必急着出去见人。 至于能不能怀上,鬼知道,也不在意。 三天后,慈云寺大营。 清晨,天蒙蒙亮。 在王微,陈圆圆服侍下穿上了一身戎装,二女依依不舍,莺莺燕燕的哭了个梨花带雨。 房外,亲兵低低道:“大人,该走了。” “好了,好了。” 左一个,右一个,周世显安抚了一番,他是周府独子,没有那些豪门大宅的勾心斗角,二女在家中也不至于受人欺辱。 天亮了,日出东方。 挥了挥衣袖,翻身上马。 “驾!” 五百精骑露出峥嵘,再出征,向着怀庆府方向一路狂飙,风驰电掣一般疾驰而去。 京中六部,内阁,勋贵百官都松了口气,这个带恶人终于走了,走了呀…… 崇祯十七年,九月初十,怀庆府。 “大人回来了!” ------------ 第105章 天下第一镇 翻身下马,周世显匆匆步入自家大营,不免又是一番热闹。 点兵,察验军械。 葡萄牙人送来的重火枪,质量……还真不错,打了九折还附赠了一批弹药军需,还派来一位联络官。 一个穿着西洋军服的小胡子军官,行了一礼:“葡萄牙王国海军中校科斯塔,代表国王昂若四世陛下,给伯爵大人请安。” 大营中一片死寂,军官们都好奇的看着,这货什么来头? 周世显瞧着他身上的近代军服,心中生出时空错乱的感觉,这竟然是一个葡萄牙……海军中校。 “嗯。” 周世显点点头,笑了笑:“坐。” “来人,上茶。” 这或许是大明有史以来,第一次与欧洲列强的正式官方会谈,这一幕将来是要写在史书上的! 上好的龙井茶端了上来,李迁,颜继祖陪着闲聊起来,颜继祖还好,他从小就和西洋人打交道。 李迁和一帮凤威军官,哪里见过西洋军官呀? 一个个眼巴巴看着这小胡子中校,笔挺的军服,亮闪闪的肩章,马靴……不免心中有些敬畏。 人嘛,对陌生事物的敬畏是本能。 “嘘……” 科斯塔中校抿了口热茶,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昂然道:“尊敬的伯爵大人,作为本次商贸谈判的代表,我想和你的上级谈一谈。” 白虎节堂中,再次安静。 “啥意思?” 李迁呆了呆,勃然大怒:“嘈!” 他听出味道来了,这小子是嫌咱家大人级别太低呀,这倒也对,一个伯爵能代表大明嘛,听着就不靠谱。 起码也得来个侯爵,公爵,亲王啥的吧。 “你姥姥的!” 李迁等人怒了,猛的站了起来,要把这小胡子推出去砍了。 “行了。” 周世显放下茶杯,冷冷一笑:“怎么着,贵国被扣在巴达维亚的两艘战舰要出来了?” 官厅中瞬间一片死寂。 葡萄牙中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一脸冷笑的周世显,嘴巴微微张开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妖怪! 周世显又冷笑道:“怎么,贵国的远征舰队,被那些肮脏的低地尼德兰人扣押半年了,本大人说的不对?” “啧啧。” 他一脸嘲讽:“堂堂葡萄牙王国,昔日的海上霸主,竟然被低贱的尼德兰低地人骑在头上了,啧啧。” 科斯塔中校傻眼了,人都麻了,这可是绝密呀! 他瞧着这个明国妖怪,不,这头邪恶的巨龙……觉得毛骨悚然,身上汗毛倒竖,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在历史上还挺有名的。 周世显一脸嘲讽,翻了个白眼,一个没落的欧洲小国,弹丸之地,和老子装什么列强呀! 如今这个时间点,欧洲三十年战争快打完了,这场神权与新兴资本家之间的战争,几乎将欧洲全部国家都卷进去了! 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神权的没落,荷兰这样的新兴国家独立,崛起,葡萄牙人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大航海时代正式开启。 如今呐,葡萄牙人就像是受气的小媳妇,被东印度公司欺负惨了,连远征舰队都被荷兰人扣押了。 这事谁不知道呀? “你,你!” 可……科斯塔中校吓傻了,就像被踩了一脚的猫,炸毛了,腾的一下就跳起来了。 这,这人谁呀? 他瞧着周世显过分英俊的脸,就好像看到一位神秘的先知,这个明国伯爵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吱!” 李迁将腰刀拔出了一半,冷道:“坐下!” 凤威军上下可解气了,一个个神采飞扬,连颜继祖都大吃一惊,瞧着自家大人好像见了鬼。 这事连他都不知道,这是军事秘密呀! 咱家大人也太牛了吧,一句话,就把这西洋小胡子吓尿了! “行了。” 周世显无趣的摆摆手:“继祖,你和他谈谈。” 结盟自然是可以的,叫葡萄牙人拿火枪大炮技术来换,最好再来两艘风帆战列舰,小爷照单全收了。 你敢卖,小爷就敢买。 伺候的小爷开心了,将来出点兵,把南洋荷兰人那伙草寇给剿了,也不是不可以。 “摆什么列强的谱呀!” 又翻了个白眼,周世显扬长而去,留下小胡子科斯塔在官厅中肚子凌乱,一颗颗冷汗从他额头上滴落。 可怕,这个明国伯爵太可怕了! 难道这就是神秘的东方力量,神秘的先知? 颜继祖笑了笑:“中校,现在……咱们可以谈判了么?” 这下子科斯塔中校,点头如捣蒜:“是,是。” 神秘的东方力量,可怕,太可怕了! 周世显没这个闲工夫,陪着一个葡萄牙海军中校闲扯淡,出了官厅风风火火的奔着新兵营去了。 “左,左,左右左!” 新兵营中一片热火朝天。 手里多了两万杆重火枪,弹药储备充足,周世显底气也足了起来,又开始挥舞着银票四处采购。 战马,铁料,铜料,各种战备物资,一车一车的往怀庆府运。 不几日,从关中来的铁匠进了大营,叮叮当当的敲了起来,敲步兵甲,骑兵甲,铳剑…… 几千名关中工匠抡起大锤,专门挑贵的敲。 烧钱砸银子,花钱如流水呀,就凤威军这一个整编师呀,真就是烧银子的吞金兽,简直武装到牙齿了! 这个时代不叫师,叫镇,天下第一镇军! 以凤威军最精锐的护军营为例,护军营全是骑兵,每人配备一匹优质战马,外加一到两匹驮马,轻重火枪,手铳一到两把,骑兵甲,马甲…… 粗略一算,养这样一名精骑,成本已经达到了五六百两银子,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这还没算军饷。 还有炮,铜炮,弹药,人吃马嚼,阵亡士兵的抚恤……以如今大明皇家商号的财力,养活这样一个整编师,竟然还觉得有点吃力了。 “嗨!” 周世显大手一挥,继续砸! 不就是银子嘛,地卖完了咱还可以扬帆出海,从欧洲人手里抢,再不够去美洲大陆抢! 他就是要用银子,用军火,活生生把李自成,把满清这两伙土鳖砸死。 可也不是什么都能砸出来,敲出来一些步兵甲,骑兵甲不难,集中工匠的力量敲几根重火枪也不难,就是没办法量产。 穆什克特重火枪的枪管有多长,一米五! 这么长的无缝枪管,对锻造的技术要求极高,靠工匠一根根的敲,那得敲到猴年马月。 同时代的欧洲已经发明了水力机床,近代水力机床这玩意……短时间内可搞不定,这需要一系列的配套技术。 所以说,还是得砸银子买。 资本运作懂不懂? 又过了几天,怀庆府轻骑四出,周世显一边练兵,一边召集大明皇家商号成立以来,第一次董事局会议。 不几日,秦王,关中三李,孙传庭纷纷赶来。 崇祯十七年,九月末。 这一天秋高气爽,怀庆府张灯结彩,周世显给全军放假三天,让将士们喘口气,歇一歇,同时召开董事会。 与葡萄牙王国结盟的事情,也该定下来了。 秦王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好糊弄,关中三李如今赚的盆满钵满,没道理反对,孙督师…… 孙传庭吓的一哆嗦,茶都洒了。 “结盟?” 孙督师真是吓坏了,谁和谁结盟呀? 周世显笑了笑,当然是咱大明皇家商号的名义,和葡萄牙王国结盟了,不然咧,这事皇上也不能愿意呀! 就算皇上同意了,满朝文武也不能同意呀。 读书人……就更不能同意了,读书人还以中央之国自居,一个个眼睛都长在额头上了。 和番邦蛮夷结盟,不可能! 孙传庭沉默了,他是真的犹豫了。 “嗨!” 于是乎,周世显拿出了一张地图,世界地图。 不装了,摊牌了。 “督师,你看呐,这是亚洲,这是咱大明,这是欧洲,这是印度次大陆,这是……美洲!” 谁也不知道他和孙传庭,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孙督师从白虎节堂出来的时候,双目无神,面色发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好像丢了魂魄。 督师大人走着走着,一头撞在了树上,也不觉得疼,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继续往前走,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后来督师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也不见人。 秋意浓,夜深沉。 “砰!” 孙怡人一脚把门踹开了,泪如涌泉:“你,你把我爹怎么了?” “嗨!” 周世显翘着二郎腿,翻了个白眼,别一惊一乍的。 你爹那么大个人了,我能把他怎么着,我……只不过泄露了天机,让你爹睁开了昏花老眼,看了看这个世界。 这世界呀,震撼太大了。 大航海时代呀! 这是一颗震撼弹,一下子把孙传庭震傻了,震懵了,震的怀疑人生了,孙督师觉得他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砰!” 不远处,孙传庭一脚踹开房门,一言不发,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世显笑了笑,大明人呐,也是该睁开眼睛看世界了。 “睡觉,睡觉!” 他昂然起身,唱起了家乡的小曲儿。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 ------------ 第106章 密约 孙传庭在房门外站到半夜,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 他也不过才四十来岁,此刻看上去竟有些苍老,这一声长叹意味深长,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自幼熟读圣贤书,可信仰似乎一夜之间坍塌了。 “王道乎,霸道乎?” 周世显那些话在他耳边回荡着,惊世骇俗。 “王道,错了吗?” 孙传庭口中喃喃自语。 “恒河流域,土地富庶,水稻一年两熟,可养亿万百姓。” “美洲之地遍地都是金山银山,走着走着,没准就能踢到一块磨盘大的金子,纯金!” “欧洲也打仗呐,已经打了整整三十年,可如今,欧洲人就快要从神权的桎梏中走出来了,就要占领全世界了,可大明……” 这些事他从来不知道,四书五经上没写呀! 孙传庭是极聪颖的,能考中进士,当上督师的人,理解力自然是超人一等,这些话由不得他不信。 至少他知道一件事。 曾经,曾经在永乐年间,咱大明也是下过西洋的,郑和下西洋那会儿,还留下了许多海图,日志,先进的造船图纸。 这些他是知道的。 可这些图纸日志去哪了呢,被毁了,再也找不到只言片语,明孝宗弘治年间,被当时的车驾郎中刘大夏烧了。 这个刘大夏为何要烧郑和海图? 不为啥,就为了干点出格的事,搏出位,刘大夏也确实出名了,从一个小小的车驾郎中,爬到了兵部尚书的位子。 “大明啊……” 长夜难眠,辗转反侧。 等到孙传庭想通了,点了头,大明皇家商号,凤威军,秦军这个利益集团和葡萄牙王国秘密结盟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个密约更像是难兄难弟。 如今葡萄牙人在茫茫大海上,可是被欺负惨了,被西班牙人欺负,被荷兰人欺负,被英格兰人欺负…… 国小力弱呀。 大明就更惨了,被叛军南北夹攻,朝不保夕。 那咋办嘛,抱团取暖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按照这份密约,葡萄牙王国将为大明长期提供军火,技术上的支持,而大明为葡萄牙王国提供人力,物力,对抗日渐强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 按照密约细则,由大明皇家商号出资白银一百万两,由葡萄牙王国出技术,出工程师,在山东莱州府创立一家枪炮工厂。 这事交给李岩去办。 妥妥的中外合资企业,没毛病。 而作为回报,葡萄牙王国可以在大明莱州卫,在琉球招募水手,招募雇佣兵出海打仗。 弱,就是认! 落后就得挨打! 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可不能再端着天朝上国的架子,将脑袋埋在沙子里装鸵鸟。 密约已成,歃血为盟。 三天后,清晨。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我何其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 凤威军照常出操,军歌嘹亮。 科斯塔中校一见到这支军队,便大吃一惊,他竟然在这古老神秘的东方帝国,见到了一只欧洲化的常备军。 强大的常备军,这是欧洲在三十年神权战争里,也才刚刚出现的纯职业化军队! 一瞬间他觉得汗毛倒竖,本能的对这密约有些悔意,他很清楚这样一支常备军发展下去,其战斗力会何等可怕。 “这?” 对这个庞大东方帝国的战争潜力,他心中忌惮。 周世显看在眼中,笑了笑:“科斯塔先生,那些低贱的尼德兰人呀,再不打压一番,恐怕贵国在海外的利益……就要被蚕食一空了。” 尼德兰人就是荷兰人,一个新兴的新教国家,而葡萄牙是正统的天主教国家,可以说仇深似海。 他精准着的把握着葡萄牙人的心态,又笑着道:“中校,不要忘了,贵国的核心利益在南美洲。” 他一步步诱导着。 “或许我们的盟约,可以将荷兰人的脚步阻止在亚洲?” 毕竟南美洲才是葡萄牙王国的核心利益,在亚洲,葡萄牙王国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 毕竟大明和葡萄牙王国,在利益上并无冲突。 “嗯……” 科斯塔中校脸色又是一变,咬了咬牙:“伯爵大人说的对,决不能让荷兰人的触角伸到南美洲!” 他瞧着这位东方帝国的伯爵大人,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这个人可怕,太可怕了! 他二人在这里嘀嘀咕咕,一旁秦王,孙传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便云里雾里。 这说的是天书么? 秦王讷讷无言,孙传庭百感交集。 妖孽,真是个妖孽。 送走了联络官科斯塔,凤威军继续练兵备战。 周世显也有他的烦恼,他的部队扩编太快,中高级军官奇缺,指挥人才除了一个颜继……没了。 颜继祖只能算半个人才。 “积弱呀!” 无奈之下周世显,只好开讲武堂。 凤威军讲武堂就是军官速成学校,由周世显亲自担任山长,从三字经,百家姓,几何原理开始教。 又分为步,骑,炮三科,每一科又分为低段班,中段班,高级版。 白天操练,晚上讲学。 没几天工夫,凤威军大营里响起朗朗读书声。 一时间军中苦不堪言,让这些军官们领兵打仗,率队冲锋,他们绝对没二话,可读书认字? “大人,标下肚子疼。” “哎哟哟,头疼,疼……” 一时间肚子疼,头疼,旧伤发作,各种五花八门的借口冒了出来,开始出现了大量迟到旷课的。 大字不识一个,读什么书呀? 周世显冷着脸,一句话:“不准!” 不读书,不认字,能看懂中外战例嘛,连个炮规都不会使,大炮能打的准嘛? 不接受军事教育,将来充其量就是个山大王,乱臣贼子! 以清末为例,北洋军,袁世凯够强大了,也是一只很能打的新军,可……为何没有撑起民族的脊梁? 因为北洋军没文化,没文化,不读书何来信仰,本质上仍是一伙军阀,草寇习性难改,周世显可不想做袁世凯。 信仰,信仰啊! “不准!” “扣军饷!” “上课!” 一道道无情的军令发布。 于是乎,大量凤威军官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一个个苦着脸坐在讲武堂里,摇头晃脑的读着百家姓,三字经。 可……很快又出了一件新鲜事。 讲武堂步兵科,高级班开课这天,第一个走进来的竟然是孙传庭,孙督师和他的副将。 孙督师一本正经的拿着小板凳,带着副将走近学堂,还一本正经的朝着周世显鞠躬行礼。 “学生孙传庭,拜见先生。” 顿时一片死寂,啥情况? 秦军,凤威军上下,一下子不吭声了,一个个都缩了缩脖子,连督师都来上课了,谁还有怨言。 谁敢呐! 督师可是进士出身,学富五车呐。 周世显忙道:“督师不必如此。” “不!” 孙传庭也是一根筋的人,认上死理了,正色道:“子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达者为先,师也。” 这一躬,他是一定要鞠。 见他如此认真,周世显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一转脸,他扯着嗓子吼了起来:“诸位!” 军中将领一个个竖起耳朵,听着他的咆哮声,在凤威军大营里回荡着,直上云霄。 “大炮,是什么?” “大炮唯一的作用,便是用来丈量国土面积,你们的炮弹打到哪里,哪里便是大明的土地!” “如果大明不能强大到保卫它的子民,它就应当灭亡,要么敌人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要么我们踏着敌人的尸体过去!” 先来了一段铁血宰相俾斯麦的热血演讲。 “妈了个巴子!” 周世显越说越气,咆哮着:“我中国发明了火药,却只用来放烟花,发明了罗盘,却只是用来看风水,为什么?” “为什么!” 这咆哮声响彻云霄,又叫人背心发凉。 这些离经叛道的话,骇人听闻呐! 可句句都是真话,叫人张口结舌,无从反驳。 这些话诛心,诛心呐。 同时间,洛阳。 紫薇皇城,歌舞升平。 为鼓舞军心,提升士气,李自成下旨举办了盛大的开国庆典,祭丰收,祭祖宗,还在紫薇宫宴请百官。 大顺开国已经一年了,是该庆祝一下了,为此,李自成下旨让教坊司排了一曲秦王破阵舞。 教坊司也是他下旨成立的,就是官方妓院。 他没办法呀,大顺朝那些将领一个个都是色鬼投胎,为了让部下安分一点,索性成立了教坊司。 要祸害女人去教坊司,别成天逮着洛阳城里大姑娘,小媳妇祸害,长此以往成什么样子? “咚咚咚!” 战鼓声震,战阵往来,配以歌节,台上李自成等人都是看得赞叹不已,这鼓声婉转动听,高昂又富感染力。 “好!” 台下围观的大顺官员,将领们更是叫好不绝。 “不错,不错。” 李自成意满自得,不时与丞相,军师等人指点一番,一时间歌舞升平,叫好声此起彼伏。 ------------ 第107章 怒涛 看着这些女子妙曼的舞姿,飘然若仙,李自成看的一脸满足,不由有些恍惚,一时想起很多。 他想到了当年四处流窜,担惊受怕的日子。 舞毕,上千名歌姬趴伏在地,战战兢兢的。 李自成站起身来走到台前,看着台下众多裣衽施礼的舞姬,李自成举了举酒杯,褒奖一番。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是呀,是呀。” 满朝文武纷纷大笑起来。 “陛下所言甚是。” 李自成微微一笑,高举酒杯喝道:“诸君,请满饮此杯!” “满饮!” 台下大顺文武赶忙站起来,举起酒杯,李自成哈哈大笑,养精蓄锐了大半年,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如今大顺的地盘上,兵强马壮呀。 不过……他在百官群中没瞧见刘宗敏。 “汝侯呢?” 这话一问出来,一刹那,大顺朝野没了声音,丞相,军师假装没听见,诸位侯爷,将军顾左右而言他。 这事儿在大顺朝是不能说的秘密。 刘宗敏自从被凤威军暴揍了一顿,整个人都消沉了,每天在汝侯府中发疯,砸东西,抱着他那些侍妾胡吃海喝。 刘宗敏受到的打击太大,基本上算是疯了。 嵩山脚下那一仗,汝侯败的真是太惨了,把汝侯打蒙了,打疯了,受了强烈的刺激。 紫薇宫中,一瞬间鸦雀无声。 自从去年中原决战之后,汝侯刘宗敏麾下十万兵马,被凤威军打的几乎全军覆灭,这大顺朝第一猛将便一蹶不振了。 这一年来,汝侯刘宗敏的性子也越发残暴,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抄家,灭族也是常有的事。 不是睡了部将的老婆,就是杀了别人全家,弄的洛阳城中怨言四起,就是大顺官员都看不下去了! 再让汝侯这样闹下去…… 宋献策摇了摇头,再闹下去可真的要天怒人怨了。 “哼!” 李自成发出一声冷哼,貌美如花的歌姬,雄壮大气的秦王破阵舞,突然就不香了。 他真的对刘宗敏忍无可忍了,平时为非作歹就算了,可这大好的日子,举国同庆,这个刘宗敏都敢缺席,这是给谁上眼药呢? “罢了。” 李自成如今一提刘宗敏,就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 “传朕旨意!” 他脸上的横肉抽搐着,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汝侯……圈起来吧,他既不愿来,那就不要来了!” 这道旨意倒是让紫薇宫中文武百官,纷纷松了口气,圈起来,那就是圈禁革职了。 终于,终于大顺朝去了一个祸害。 顺朝第一猛将,汝侯刘宗敏就此沉沦,倒在了滚滚的历史车轮之下,成了一只被碾死的小虾米。 很快大顺朝的将军,侯爷们一个个心思活络起来,刘宗敏圈禁革职,他这个前营统制的位子可就空缺了呀。 这可是个肥缺! 让谁去当这个前营统制呢,李自成也难呀,鹰隼一般的眼珠在一个个将领身上飘过。 大部分还不如刘宗敏呢。 李锦,高一功这都是他的亲戚,亲侄子,小舅子,这两位有多少斤两,他这个当长辈的还不清楚么? “凤威军,凤威军。” 一想起凤威军,李自成心中无名邪火便升腾了起来,可又十分忌惮,碰上凤威军,大顺就没占到过便宜。 折在凤威军手上的郝摇旗,刘芳亮,刘宗敏,这可都是他的心腹爱将,剩下的这帮人,谁能和凤威军掰手腕呢? 本来还有个李岩,李岩是能打的。 可李岩竟然被那个周世显拉过去了,拉过去了……李自成心中邪火蹭蹭的往上蹿。 他真是把凤威军恨透了! 一下子,满朝文武竟然无人可用。 最后李自成的视线,落到了泽侯田见秀身上,他鹰隼一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泽侯。” 点将吧,田见秀是个能打的。 “臣在。” 田见秀不情不愿的出班,行礼,他不太愿意接手刘宗敏的部队,一来军纪太差,二来他的职位是提督诸营权将军。 他的职位本来是比刘宗敏高的,属于降职使用。 可李自成没办法,只能让田见秀顶上去了,好歹泽侯性子宽厚,有威望,上上下下都很服他。 “泽侯,拜托了。” 他缓步走下台阶,挽住了田见秀的手臂,殷切道:“如今这个局势你也知道,你得把千斤重担挑起来。” 田见秀只好恭敬的应道:“臣,遵旨。”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愿意也得干。 “诸位!” 李自成鹰隼一般的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干!” 崇祯十七年,十月初。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转冷,可凤威军大营之中一片火热,全军一万四千多兵马养的膘肥体壮。 这一天全军休沐,营中难得安静了下来。 深秋时节,官厅中凉意湿重。 “呼,呼。” 周世显翻看着军报,孙怡人不停的往小手上哈着热气,这鬼天气呀,才立秋便如此寒冷。 一只大手将她纤细的小手,拽了过去,揉搓着,将她僵硬的小手揉开了,温暖了起来。 周世显徐徐道:“消息准确么,田见秀领兵了?” 孙怡人俏脸微红,轻道:“千真万确。” 周世显揉着她微凉的纤手,眼睛却眯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田见秀,这个可是个劲敌呀。” 此人远比刘芳亮,刘宗敏难对付! 这个人在历史上,名气远远不如刘宗敏,郝摇旗,可……会咬人的狗不叫,这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这个田见秀声名不显,可长期以来在顺军里,都是独挡一面的统帅,他还执掌着顺军中,最为精锐的中军马队三堵墙! “来者不善呀。” 孙怡人撇撇小嘴,轻道:“隔着黄河天险呢,他还能飞过来?” 周世显笑了笑,很快笑容收敛,他松开了佳人柔软纤细的小手,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黄河。 再过一两个月,黄河就要结冰了呀,黄河一旦结冰,还叫什么天险,他当年是怎么偷袭郑州的? 不就是趁着黄河结冰,一战而下么。 从冷峻的嘴角溢出几个字。 “传令,备战。” 一声令下,凤威军从训练状态专为战备状态,默默的为即将到来的冬季作战做着准备。 果然不出一个月,秋收之后休养了大半年的顺军,开始在洛阳,开封两地大规模集结。 中原大地,刀兵又起。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初。 李自成倾顺朝举国之力,再次集结起一只五十万人的大军,再一次出洛阳,开封,从东西两个方向围攻郑州府。 可这一次,味道就有些不对了。 顺军抱成一团,带着大炮辎重粮草,不紧不慢的向着郑州府压了过去,很快把郑州府给围住了。 可……顺军竟然围而不攻,反倒在郑州城下挖起壕沟来了。 十一月中,怀庆府军议。 啥情况呀? 五十万顺军分成了两路,一反常态,竟然摆出了一副长期围困的架势,让明军上下都有些凛然,李自成这是长记性了呀! 这一招长期围困,反倒让明军陷入了被动。 毕竟在兵力上,顺军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凤威军,秦军,李岩的部队加起来,满打满算才十来万。 扣除郑州府守军,潼关守军,能动用的机动力量很可怜,而顺军五十万之众紧紧抱成一团压过来,活像一只大刺猬。 这也下不了手呀。 “哈哈,哈哈哈!” 周世显大笑,好嘛,李自成长进了,知道稳扎稳打了,顺军要围郑州府,秦军,凤威军也只能陪着打消耗战。 “娘的!” 周世显爆了一句粗口,冷道:“传令,严密监视洛阳顺军。” “嗯?” 颜继祖一听这话,立刻便嗅到了一丝危险气味,到底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警惕性极高。 “大人的意思是?” 周世显眼睛眯起,手指在地图上花了一条线,一等到黄河结冰就出洛阳,走虎牢关,直取……怀庆府。 白虎节堂里一阵死寂。 “大人的意思是说,顺军对郑州府围而不公,是为了……渡河打咱们怀庆府?” 周世显点点头,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采,徐徐道:“若是本官领兵就这样干。” 这叫黑虎掏心。 对坚城围而不攻,直捣黄龙,这一招当年努尔哈赤用过,皇太极也用过,历史上多少名将都用过? 众将纷纷色变,这么一来怀庆府可就危险了。 怀庆可不比郑州那样的大城,城小,地形又平坦,骑兵长驱直入可畅通无阻,并且黄河冰封,凤威军的战船也就无法封锁河面,派不上用场。 笑了笑,周世显轻道:“备战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好说的。 麾下将官,轰然应诺。 “标下遵令。” 怕,自然是没人怕的,凤威军上下养精蓄锐,一个个憋的眼睛通红,就等着建功立业呢。 果然不出所料。 崇祯十七年,十二月初。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顺军精骑沿着冰封的河面,大举渡河,留下了一部分兵力防备着潼关方向,余部直指黄河北岸的怀庆府。 大战起,风波恶。 顺,明再一次展开了中原决战。 这一次主战场在怀庆府,凤威军的驻地! ------------ 第108章 被围 终于,终于在连番失利后,大顺君臣痛定思痛,将怀庆府,凤威军这支明军偏师当成了首要的战略目标。 泽侯田见秀是个帅才。 此番他领军出征,制定了了周密的计划,以三十万老弱之兵围困郑州府,以中军主力二十万之众大举渡过黄河,直捣怀庆府。 当顺军将战略重心,从郑州府转移到黄河北岸的怀庆府,将全部家底都拿了出来。 瞬间,周世显感觉到压力山大,来势汹汹呀。 顺军能一手覆灭大明,能没两把刷子么。 冬日里战事一起,怀庆府一片兵荒马乱。 “哈哈!” 周世显双手按着桌子,瞧着地图上二十万顺军大举渡河,骑兵倾巢而出,不由得仰天大笑。 又摸了摸头,有些小小的尴尬。 “树大招风呀。” 前两次出兵偷袭,他可是把顺军打疼了,这下子……把狼给招来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个田见秀,这个田见秀一出手便打在了各路明军的腰眼上。 几乎在一夜之间,顺军精骑渡过了冰封的黄河,踪迹遍布于黄河北岸,数量至少两三万! 两三万骑兵呀,这是精锐野战骑兵军。 骑兵军在大规模战役中的作用,至少几百年内无法取代,这样的骑兵军,大顺朝有两到三个。 大明有一个半骑兵军,最精锐的一个在山海关。 孙传庭手里本来也有一个,后来被打残了,如今只剩下半个,被堵在郑州府里头了。 而关外满清……至少有十几个骑兵军。 兵力悬殊呀。 此时此刻,顺军的战略意图已经了然,就是要围郑州,取怀庆。 战局瞬间恶化,倘若凤威军守不住黄河北岸的怀庆府,则京畿危急,黄河南岸,困守郑州府的孙传庭必死无疑! “好嘛!” 这个田见秀给他来了一招攻其必救。 这是阳谋,也是堂堂之战。 “那就打呗!” 随着一声令下,凤威全军动员了起来,每日都有大量兵马进出,怀庆府如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杀气腾腾的侦骑从营中飞出。 开战之前,周世显先给顺军来了个坚壁清野,将兵力,百姓,物资统统收缩到了怀庆水寨。 以水寨为中心搞了一个防御圈。 没过几天,那些在黄河北岸,怀庆府境内买了田亩的土豪富商慌张了起来,谣言满天飞。 周世显命人狠抓了几个,枷在官道两旁示众。 一时间纷纷攘攘,临战兵危。 好在此时莱州府那边,有两千多海匪慕名赶来投靠,让凤威军奇兵营的实力猛增。 可……周世显手中的兵力依旧入不敷出。 此时大顺军杀气腾腾,二十万中军主力遮天蔽日,很快将怀庆府通往郑州,潼关的要道切断。 二十万顺军对……不到两万的凤威军。 顺,明兵力对比几乎达到十比一! 有人心惶惶的,也有逼急了咬人的,这下子关中三李,秦王,关中土豪们急了,关中权贵在怀庆府的利益太大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呐! 短短三天之内,西安府,关中之地总动员,秦王为首的各家土豪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紧急招募了两万青壮出潼关,走山路前来驰援。 随着两万关中青壮的加入,才让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一些改变,周世显手中的正兵,辅兵加起来达到了四万多人。 可二十万对四万……仍旧兵力悬殊。 周世显和他的凤威军,面临着成立以来最危险的时刻。 这一天,怀庆府军议。 外头如今是兵荒马乱,这白虎节堂里却异常的静谧。 周世显搬了把椅子,倒坐着,还将下巴搁在椅子背上,歪着脑袋看着墙上地图…… 他身后是十几个忙忙碌碌的年轻军官。 生平第一次指挥如此大规模的战事,他手心也冒汗了,可面色如常。 前几天,周世显下令从讲武堂里抽调一批军官,组建了一个参谋司,负责提调兵马,研讨战术。 这个参谋司也是一大创举。 周世显再能耐,指挥四万兵马作战,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行军打仗嘛难免会有疏漏之处。 这时候,就需要这些年轻的参谋军官去弥补。 他可不想做常凯申那样的微操大师。 一个统帅,怎么可能去亲自指挥每一个连? 讲武堂成立的时日太短,这些讲武堂学员对战略战术还一知半解,也只好赶鸭子上架。 从周世显以下,年轻的凤威军官们,在血火中学会了成长。 这个参谋司一成立,明眼人便嗅出味道来了,这个参谋司可不一般呀,细琢磨,这十几个人,可是从凤威军一万四千多人里头,精心挑选出来的。 每天在白虎节堂里和大人朝夕相处。 “嘶。” 不少人看之眼里,想明白了,不由得嘴角直抽抽,这个参谋司是专门栽培中高级将领的。 这些年轻的军官,在大人身旁耳濡目染,历练个几年还了得? 这是大人的门生呀! 不少人看出了门道,找关系,攀亲戚,都想把自家子侄往这个参谋司里头塞,可很快便纷纷败退。 要求太高了。 得识文断字,还得身家清白,还得不怕吃苦受累,不能怕死……想挤进去的难度堪比登天。 这都是天之骄子呀! 挤不进去就退一步吧,谁家有样貌周正的闺女,侄女选一个嫁过去,拉拢一番,为将来做打算。 这世上从不缺乏聪明人。 很快凤威军参谋司中的青年才俊们,便成了关中各家争相拉拢的香饽饽,一个个身家百倍。 前途无量。 白虎节堂,肃杀森然。 “他娘的!” 周世显看着地图,到处都是顺军的骑兵,如今道路断绝,到处都断绝了消息,在顺军绝对优势的骑兵力量面前,他都快成聋子,瞎子了! 他摸了摸头发,这招黑虎掏心够狠的,不知道是李自成,还是田见秀想出来的。 这一拳打在他的腰眼上了! 整整二十万兵马压过来了。 战争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冰冷的现实。 这个仗一开打,他的怀庆水寨就被包围了,包围了……被大量顺军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团团包围在水寨之中。 如今整个怀庆府,都是顺军骑兵在肆虐。 如今凤威军的处境,让他想到了北方明军遇上关外满清八旗,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别人的骑兵强大,便可以在旷野中撒欢,以大量骑兵遮蔽战场,占据战场的主动权。 还能将你的联络通讯,粮草补给,援军全部切断。 你的骑兵弱,就只能龟缩在一个个坚城里被动挨打,古往今来都是同样的道理,从无侥幸。 于是乎关内明军出征辽东,每一次都输光了本钱,再打一百次也还是同样的结果。 以步击骑,难度堪比登天! 一开战,他就成了一只孤军。 “得有专业的轻重骑兵呀。” 周世显挠了挠头,大量专业的轻骑兵,重骑兵都得有,这可比重步兵还费银子,左右都得烧银子,到处都是窟窿需要补。 他虽然全军驮马化,可大部分都是骑马的步兵,毕竟不是专业骑兵,在野战中远不是顺军三堵墙的对手。 这便是大明长期积弱的下场,关键时刻,连一支像样的骑兵军团都拿不出来,还不如顺军呐。 中兴大明,任重而道远,太难了。 太难了! “干!”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凶悍,连顺军都打不过,还怎么和满清八旗单挑,顺军马队三堵墙的战斗力,也就相当于蒙八旗。 三堵墙比正牌子满八旗可差的远了。 “好,好。” 连说了几个好字,大手一挥,召集参谋司军议。 “来,来,大家伙议一议。” 将令出,十来个年轻的参谋军官,纷纷放下了手头的军务,围着桌子上的地图站成了一个圈。 “都说说吧。” 一个个年轻的参谋军官很拘谨,谁敢在大人面前胡说八道? 周世显笑了笑,温和道:“尽管说,以后在这白虎节堂里,都可以畅所欲言,本镇自会评断。” 他将这个参谋制度代入大明,自然不是为了培养出一群闷嘴葫芦,这是他为将来凤威军扩编做的人才储备。 “石亨,你说。” 鼓励的目光看过去,点了名字,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参谋才壮着胆子,讷讷道。 “标下翻阅了不少急报,咱们的侦骑都说……顺军没带辎重,或许,是可趁之机?” 嫩,太嫩了。 周世显笑了:“或许顺军的精骑根本就不需要辎重。” 十几个年轻参谋纷纷错愕。 周世显又笑了笑:“地里多的是青苗。” 一下子,石哼和参谋官们恍然大悟,顺军精骑确实用不着带辎重,他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是来打仗搞破坏的。 虽说怀庆府已经坚壁清野,可地里的麦苗带不走,将大批战马往麦田里一放,战马自会啃食麦苗。 “这……” 石亨年轻稚嫩的脸涨红了,很气愤,他可以想到来年怀庆府,必然会有一场大饥荒。 麦苗都被战马啃光了。 这便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周世显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温和道:“继续说。” 又有一个年轻的参谋军官,怒道:“顺军这是看死了咱们,不敢去进攻他们的营寨?” 这说的是气话。 ------------ 第109章 以守代攻 辛辛苦苦种下的麦子绝收了,能不气嘛。 石亨红着脸,轻道:“以当前局势而论,万万不可出城浪战。” 出城袭营,必须是精锐部队,还必须得是骑兵,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一旦被对方的游骑兵,侦骑咬住,对方大军一起拥上…… 那就是个死! 很快话匣子打开了,十来个参谋军官七嘴八舌的争论起来,当然了,也争论不出什么结果。 这些参谋军官还太嫩了。 可周世显还是含笑看着,时不时的提点一番,让部下们畅所欲言,这个仗该怎么打? 周世显笑了笑,他压根就没想打守城战,他的凤威军是纯野战部队,在守城战中无法发挥优势。 他甚至想着进攻! 这个进攻该怎么打,决定着凤威军的生死,决定着大明的存亡。 等到参谋军官都说完了,沉寂了。 周世显才不紧不慢的拟定了一个作战预案,这个预案叫做以守为攻,决战于坚城之下! 周世显一出手,自然非同凡响。 在十几个年轻参谋的瞩目下,他拟定了作战方案,他要以守为攻,出城和顺军打野战! 可这个野战也不能随便打,得背靠坚城来打。 “看着呀。” 周世显眯起眼睛,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圆弧,这个圆弧以怀庆水寨为中心,面朝着黄河。 背靠着怀庆水寨,依托城防大炮的掩护,他要预设战场,给顺军来一个龙门阵。 “堑壕,胸墙加重火枪!” 这是近代火器部队,与骑兵野战的不二法门。 也该让凤威军试试成色了. 这是近代驮马化步兵,对抗古代精锐骑兵的标准战术,倘若连顺军的三堵墙都顶不住,那也别和满清八旗过招了。 没戏! 这是一场豪赌,他只有六成胜算,值了! 花了一上午时间,制定好了作战方案,周世显命人将作战计划发了下去,摆了摆手:“各位,执行吧。” 十来个稚嫩的参谋军官,纷纷将右拳锤胸,行礼。 “标下遵令!” 一身令下,参谋司拿着作战计划执行就是了,有的负责联络提调兵马,有的调派民壮去城外构筑阵地,有的负责监视顺军动向……各司其职。 一时间,周世显这个统帅反倒清闲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微操大师不可取呀。 入夜,怀庆水寨扔灯火通明。 两万民壮在军兵督促下,顶着寒风,冒着大学,在怀庆水寨南边构筑阵地,先用大量秸秆木柴将冻土融化。 一时间火光冲天。 冻土融化之后满是泥泞,一道道壕沟,胸墙正在形成,将胸墙建造完成之后,再泼一层水,结一层冰,还能起到防箭的效果。 “吱。” 在白虎堂忙了一天,推开卧房的木门,周世显走到了火盆边上,将军靴脱下,在躺椅上舒适的伸了个懒腰。 不多时,孙怡人走了进来,她一言不发,只是在旁边替爱郎揉捏着酸痛的肩骨,此时无声胜。 不知过了多久,周世显轻道:“你不怕么。” 孙怡人纤手抖了一下,柔声答道:“怕。” 这时她难得的温柔,可怜巴巴的。 周世显心中怜意大起将她揽入怀中,不久,房中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三日后,晌午。 怀庆外围阵地堪堪构筑完成,大股顺军便出现在河对岸,黑压压的一大片,顺军主力来了。 气氛,为之肃杀。 水寨,城墙上。 登高望远,周世显举着千里镜,视线里全是乌压压的顺朝大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再往后是辎重弹药炮车。 “好家伙!” 他咧咧嘴,李自成动老本了呀。 顺军倾巢而来,气焰嚣张,大股骑兵越过了结冰的河面,在怀庆水寨外围撒了欢。 “咚咚,咚咚咚!” 紧随骑兵而来的,是隆隆战鼓,是二十万步,骑,车混编的大军,一浪接一浪的滚滚向前。 很快顺军在黄河南岸,列成左中右三个步卒大阵,并且开始安营扎寨,将炮车,粮草牢牢保护了起来。 “哈哈。” 周世显笑了笑,至于么? 城墙上凤威军官们哄笑起来,顺军这架势活像个大乌龟,把粮草辎重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了。 怕了,顺军是真的被劫怕了。 哄笑中,周世显爆了粗:“娘的。” 还别说,对付他这种喜欢出奇兵,劫粮道的将领,将大军紧紧抱成一团,结呆阵,打呆仗,确实是真好的对策。 可以,田见秀出手不凡。 看着这个大阵好似呆愣愣的,却活像一只长满针刺的大刺猬,让擅长击奇的凤威军无从下。 周世显也不含糊,摆了摆手,轻道:“出。” 一时间,日月战旗摇摆起来,凤威军从水寨中蜂拥而出,进入了城外的预设阵地。 背靠坚城,凤威军统共挖了三条壕沟,每一道壕沟前方是大量拒马,陷坑,陷坑里埋着乱七八糟的铁蒺藜,砒霜石灰粉…… 防骑兵,也防冲阵。 壕沟后头则是一道道矮墙,墙不高,只到士卒的胸口,,可以将重火枪加上去,这便是著名的近代步兵胸墙战法。 再后头是水寨城墙上,一门门黑洞洞的城防大炮。 “来吧!” 顺军既然精锐尽出,周世显也只好接着。 一时间,怀庆水寨外围,冰封的黄河两岸一片人喊,马嘶,如开水一般沸腾着。 观兵,精锐尽出的顺军气势正盛,已然有了几分凶悍。 二十万大军中,除了大量骑兵,还有着不少身材健壮的重甲步兵,一看就知道是李自成看家的老本。 这个时代,重步兵很重要的一个兵种。 两军相争除了火器,弓弩对射,难免要短兵相接,真到了惨烈的肉搏战阶段,这些重步兵就是大杀器。 重步兵不但顺朝有,满清也有,就是传说中凶悍的披甲人,也就是重装步兵敢死队。 披甲人除了辽东山民,还有一些凶悍的女真山民,这是满清攻城略地的主要力量。 顺军的重步兵比满清差了些,可依旧凶悍。 傍晚,夕阳西下,将西边的天空染的一片金黄。 顺军才刚刚扎下大营,站稳了阵脚,便迫不及待的发动了第一次进攻,气焰十分嚣张。 “咚,咚,咚!” 战鼓声隆隆,顺军两翼骑兵监视战场,中央步兵越过了结冰的黄河,大局压上。 还出动了辅兵,用驮马,辅兵推动着大量战车,说是战车,其实就是手推车,有独轮的,也有两轮的。 这些战车也不怎么精细,都是粗制滥造的,有些装着沙袋,有些装着挡板,可以抵挡火枪直射。 可不要小看了这些推车,这些战车对付火枪直射,效果极佳! 这些年在辽东战场,满清八旗的重步兵就是用这一招,挡住了明军鸟铳射出来的大量弹丸。 这就相当于后世解放战争中的土坦克,只要沙包足够厚,可是连重机枪子弹都能挡呢。 “咚咚咚!” 很快鼓点密集起来,夜幕降临时,一万多顺军越过了冰封的河面,像是试探性的进攻,又像是威慑。 “我尼玛!” 周世显笑了笑。 这个田见秀兵法学的不错,阵也摆的不错,把二十万大军指挥的井然有序,确实比刘宗敏强多了。 从他冷峻的嘴角,溢出几个字:“可惜了。” “咣!” 他一脚踩在城防大炮上,发出一声轻响。 “可惜了,输给了科技。” 轻轻一摆手,一个个赤膊上阵的凤威军炮兵,指挥着民壮蜂拥上前,开始给大炮装填火药。 “骨碌碌。” 一颗颗硕大的炮弹滑入炮膛。 为了打这场硬仗,周世显下令集中了全部火炮,总计七八十门之多,除了城墙上原有的城防大炮,他还叫人把战船上的火炮拆了下来。 如今他的弹药储备十分充足,还弄了个上下两层的炮垒,上层是十六门大将军炮,下层是三十二门二将军炮。 这都是城防铸铁重炮,成本低,不便携带,可用来守城足够了。 夜幕下,一门门大炮的炮口高高扬起,一块块青砖垫了上去,形成了四十五度射界。 炮车旁边一个个炭盆熊熊燃烧,将铁钎烧的通红,也映红了一张张年轻的脸,一时间万众瞩目。 周世显笑了笑,露出森森白牙。 “试炮。” 一根根烧红的铁钎子怼进了炮门。 “轰,轰!” 夜幕下,凤威军的炮兵阵地闪烁着火光,随之而来的,是脚下的城墙震颤起来。 “呜……” 尖锐的呼啸声响起,一道道暗红色的火流星高高飞起,划出一道道美妙的抛物线,又重重砸在对岸。 随之一团团硝烟升腾,冰面,冻土被掀翻。 怀庆水寨城墙上架设的大将军炮,有三千斤佛朗机,两千斤佛朗机,这是城防火炮的主力型号。 可惜没有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就是当世最先进的前装滑膛大炮,大明这些年也造了不少,可因为成本高昂,十之八九都支援辽东去了。 红衣大炮除了山海关有一些,大部分都落在了满清手中。 周世显手里只有佛朗机大炮,这种型号的大炮因为气密性不好,射程很短,最远也就能打五里,有效射程不到三里。 这样的炮顺军也缴获了不少,可……凤威军炮营掌握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火炮射术。 化腐朽为神奇的炮术。 ------------ 第110章 犀利 佛朗机后装大炮性能如何,肯定是不如前装滑膛重炮,无论在射程,威力上都远远不如。 可也要看落在谁手里。 凤威军不但拥有这个时代最出色的炮术,所使用的定装发射火药包,也是东方战场质量最好的。 周世显亲自调配的新式火药,因为各种原材料纯度高,燃烧充分,残留少,可以制造出更大的膛压。 贵是贵了点,可胜在犀利! 一轮四十五度仰角齐射,这是试炮。 硝烟中,各炮炮长拿出一枚枚铅垂,一个个表盘,将铅垂挂在炮口,用炭笔在表盘上计算了起来。 “降两刻度,装药!” “骨碌碌。” 不多时,一颗颗实心炮弹再次滑入炮膛。 城外,田见秀出现在中军大营。 他穿着一身蓝色帅服,外头罩着一件明光铠,在马队簇拥下为父不凡,和刘宗敏相比,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作为闯军老八队的人,他有个诨号叫做锁天鹞,为人性子宽和,待人诚恳,在顺朝君臣里威望极高。 也不去争什么兵权,也从不残害百姓。 他信佛,还很虔诚。 他统帅二十万大军滚滚而来,一出手,便将孙传庭堵在了郑州城,将凤威军团团包围住了。 尽显名将风采! 顺朝上下都在议论着,这么多年了,泽侯终于熬出头了,这一仗若是打赢了……恐怕就要封王了。 皇上已经几次在不同的场合,无意间透漏出心声, 大顺朝第一个异姓王! 对于这些杂音,田见秀假装听不见,尽管他心中也十分渴望,可……他明白一个道理,不争,是为争。 这一仗他已经有了九成胜算! “希律律。” 人如刀,马如龙。 大军环绕左右,田见秀笑道:“伪明常胜军不过如此。” “哈哈,哈哈哈!” “泽侯英明。” 左右恭维声四起,副将李锦,统制李来亨骑在马上,纷纷放声大笑,此番出兵,泽后筹谋多时,已经把各路明军都算计死了。 先虚晃一枪将孙传庭围在郑州,又精骑四出,将凤威军牢牢包围在怀庆水寨,怎么看,这个仗都已经打赢了。 这是常识! 都围成个大粽子了,还打不赢么? “驸马神将,常胜军?” 也不过如此。 田见秀,李锦等人白天看的真切,己方二十万大军滚滚而来。 这股明军非但不肯龟缩城内,竟然还敢在城外布阵,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这两位顺军大将好似看到了城墙上,周世显正在冲着他们勾手指,一脸欠揍的样子叫道。 “来打我呀!” “有本事,来打我呀!” 瞧见凤威军的阵势,田见秀气笑了,我二十万大军来打你,你不老老实实在城里守着,还敢出来? “狂妄!” 这是想学韩信来个背水而战? “哈哈。” 一旁,副帅李锦大笑:“不知死活。” 四周围响起顺军将领的哄笑声,这个周世显呀,真拿自己当名将了,狂妄,太狂妄了。 大军兵临城下,他便让刘宗敏的一万兵打前锋,先攻上一阵,也好挫一挫明军的锐气。 刘宗敏死了,前天在汝侯府,被一个不堪凌辱的侍妾用剪刀捅死了。 田见秀不在意刘宗敏的死,他在意的是,刘宗敏的部众受了极大的刺激,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 汝侯倒霉,就倒霉在凤威军身上了! 这是哀兵,士气可用。 “轰隆隆!” 这时,十里外怀庆水寨低矮的城墙上,火光闪现,城防大炮的轰鸣声如闷雷一般响起。 “呵呵呵。” 田见秀扬起马鞭,大笑:“夜间发炮,哪里有什么准度?” “哈哈哈。” 李锦等人大笑起来,在马背上笑的前仰后合,大炮这玩意顺军也有,明军叫大将军炮,顺军叫神威大炮。 顺军的大炮比明军只多不少,连制式,口径都一模一样。 怨不得顺军将领捧腹大笑,这个时代的大炮看着火力很猛,其实精度极差,不是一般的差! 以大将军炮为例,有效射程也就三里,三里的有效射程里,误差不超过三五十米已经算神射了。 两三发炮弹能打中一发,多半是蒙的,火炮除非齐射,不然的话,基本上属于乱枪打鸟。 火炮的最大作用是,用来拆城墙的,用大炮拆城墙还挺管用的,因为城墙目标大。 再怎么打不准,也总能蒙中几发。 再说了,实心炮弹杀伤力能有多大? 二十万大军一字排开,还能被大炮轰死的,基本上都是出门没看黄历,或者是祖上缺德冒烟,或者祖坟没选好,概率比…… “呜……” 可话音未落,一颗暗红色的火流星划破天际,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携带着强大的动能从天空中落下。 “轰!” 硕大的炮弹好死不死的,砸在田见秀正前方的中央步兵大营里,当场砸翻了一辆攻城车,又蹦蹦跳跳的弹了起来。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冻土,碎石,木屑横飞,猝不及防的顺军士卒好似稻草人一般被撕裂。 “轰,轰!” 十里外,怀庆水寨城墙上的明军大炮,轰鸣着,闪烁的火光将半边天空都映红了。 大地震颤起来,受惊的战马扬起了四蹄。 “轰,轰,轰!” 一颗颗暗红色的炮弹落下,如同下起了流星火雨。 “希律律!” “啊!” 人喊,马嘶,惨叫声震天。 田见秀,李锦目瞪口呆,瞧着自家前军大营里,一团团小型蘑菇云升腾了起来。 人体,土石,战马,大车统统被炸到了天上,一颗颗炮弹在冻土上炸开,又高高弹起,再一次落下,在顺朝大军的前半部分肆虐着,如爬犁一般,犁出一条条血胡同。 巨大的爆炸过后,存活的顺军连滚带爬,从大营里逃走。 一时间兵荒马乱,乱成了一团。 “保护泽侯!” “小心!” 炮声隆隆,夜空被一颗颗火流星映红,混乱中护兵慌忙蜂拥上前,将田见秀,李锦两人团团围住。 “慌什么?” 田见秀大怒,他的中军大营远在十里开外,神威大炮他也不是没见过,最多能打五六里。 “锵!” 泽侯怒极,控制住胯下战马,猛的将尚方宝剑拔了出来,怒道:“乱我军心者……” “呜……” 刺耳的呼啸声再一次,在高空中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一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炮弹,径直朝着十里外的中军来了。 “轰!” 一团小型蘑菇云,在不远处的辎重营里爆炸。 “保护泽侯!” “走!” 这下子可把亲兵护兵吓坏了,不由分说将田见秀从马上拽了下来,尚方宝剑也夺了下来。 “撤,快撤!” 明军的炮打的太准了,可把这些护军吓坏了,这要是泽侯有个闪失,大家伙都得死! 十里外,明军炮兵阵地。 呛人的硝烟弥漫着,后装佛朗机的七八个子铳都打光了,炮手带着民壮开始了第二轮装填。 “嗤!” 湿布抹在灼热的炮管上,铁刷子伸进炮膛,一瞬间大片的水汽升腾,白茫茫的有如仙境、 “混账东西!” 炮营长官颜继祖,揪着一个年轻的炮长,正在破口大骂,这个炮长忙中出错,竟然装了双份发射药,险些炸膛。 那颗炮弹飘飘忽忽的,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你是干什么吃的?” 装错药这种事可太危险了,这种兵仗局仿制的铸铁大炮,本来就不靠谱,一旦炸膛乐子可就大了,大家伙全得坐土火箭上天。 “革职,禁闭!” 在颜继祖暴跳如雷的训斥声中,炮营完成了第二轮装填,大地便再次震颤起来。 “轰,轰,轰!” 经过了一轮急促射,各炮调整好了射击诸元,凤威军的大炮可是越打越准了,仗着精良的炮术专挑人多的地方打。 虽说扔有一些炮弹偏离了目标,可……造成的杀伤仍是极为惊人。 这个时代,这样的炮术堪称逆天! 三里之内,寸草不生,五里之内,指哪打哪,五里开外可也没办法了,打不准基本靠蒙。 这是大炮的性能决定的,人力无法改变。 “降一刻度,放!” 这些年轻的炮长对抛物线,射击诸元还一知半解,可让他们拿着炮规,照着炮表去机械的操作,还是能办到的。 只需要把定装火药填进去,按照炮表一格一格的调整刻度便可。 这就足够了! 此时此刻轰鸣的大炮,终于,终于让这片土地上的战士,感受到了战争之神的恐怖威力。 轰隆隆的炮声中,采用新式火药包,先进炮术的凤威军炮营,表现的极为训练有素。 抱成一团压过来的步兵……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活靶子了。 “轰,轰。” 犀利,太犀利了! 明军城防炮火,仿佛长了眼睛,将顺军撕扯的乱七八糟。 隆隆炮声里,周世显耳朵里塞着两团棉花,脚踩城砖举着千里镜,观察着城外顺军的动向。 夜色下能清楚看到顺军的中军大营里,大群骑兵正在簇拥着几位将领匆忙离开。 “呵呵,呵呵呵。” 他嘴角噙着冷笑,十分嘲讽,二十万大军包围小爷是吧,想全歼小爷是吧,给你围住了又如何? “来嘛!” 他倒要看看田见秀有没有这副好牙口,可别把牙崩掉了,不是都这么说么,穷则迂回穿插,富则给老子……轰! ------------ 第111章 谁包围了谁 “轰,轰!” 这时代最精良的炮术肆虐下,黄河两岸的大地在瑟瑟发抖,一个炮兵营却打出了万炮齐发的效果。 这便是近代炮兵射术的犀利! 这让周世显找回了后世,步兵在强大炮火支援下作战的感觉,这便是周世显敢于在城外,硬憾二十万顺军的资本! 凤威军的炮火肆虐了整整一夜。 天亮了,明军的炮火终于平息,黄河两岸一片狼藉。 放眼望去结冰的宽大河面上,南岸的冻土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残肢断臂,翻倒的大车,倒毙的战马…… 还有一颗颗硕大的实心铁球,冒着青烟。 水寨城墙上,周世显发出几声冷笑:“呵呵呵。” 他扬天打了个哈欠,回营睡觉去也。 “包围小爷也得有这个牙口……牙给你崩掉!” 黄河南岸,二十里外。 田见秀被他的护兵架在马上,一口气跑到了绝对安全的距离上,才停了下来,护兵们吓坏了! 按照大顺军法,主帅阵亡,护兵皆斩。 大家伙还是别拿脑袋开玩笑了。 这一夜狂轰滥炸呀,太吓人了,犀利,明军的炮火实在太犀利了,让护兵们觉得全身发软,小腿肚子直抽筋。 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炮火,整整打了一夜呀! “混账!” 田见秀面色铁青,训斥着。 他二十万大军滚滚而来,将凤威军团团包围,不管怎么看,周世显都已经是条死鱼了,可……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他劈头盖脸先挨了一顿轰。 他的兵力其实损失并不大,一个炮兵营卯足了劲,往死里打,又能给二十万大军造成多少杀伤? 当然,除了河面上出击的那一万前锋军,刘宗敏的旧部,那一万兵在明军火炮急袭之下伤亡惨重。 惨,太惨了。 一万哀兵携决死之心,一夜之间伤亡过半,在犀利炮火的肆虐下,个人勇武显得如此无力。 什么哀兵必胜,在绝对犀利的炮火面前失效了,竟然失效了…… 清末义和团也不怕死,一个个身上抹着黑狗血,跳着大神,高喊着刀枪不入,可并没有什么卵用。 田见秀觉得憋屈,这个仗打的太憋屈了,明明他用绝对优势兵力包围了凤威军,可先挨了一闷棍。 顺军伤亡不大,可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太大了。 天亮了,他开始收拢兵马。 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将中军大营设在二十里外,避开明军城防炮火的射程,二十里总打不到了吧? 两天后,顺军再次缓缓压上,这回先把大炮推上去了,一百多门神威大将军炮,数量比明军还多…… 田见秀是个很传统的人,他自幼熟读兵书,苦练武艺骑术,生平以儒将自居,他恨透了这些神威大炮。 他更恨火枪! 这些年他亲眼目睹,一条条精壮的汉子,一个个武艺过人的精兵,倒在明军火枪大炮的肆虐之下。 习武十几年,养大一条汉子多不容易呀,可,可一发铳子便撂倒了,这,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火枪大炮该多好? 当然了,清末的时候满清骑兵在八里桥,也曾经是这么想的,在犀利的火枪大炮,近代化军队面前,无能狂怒也没什么卵用。 “传我将令!” 田见秀面无表情,冷冷道:“攻!” 一声令下,顺军大营里再一次沸腾起来。 “骨碌碌。” 大量辅兵,驮马动员了起来,推动着沉重的神威大炮,在坚硬湿滑的冻土上,一寸一寸艰难的挪动着。 虽然恨,也得用。 怀庆水寨,城墙上。 “哈哈哈。” 瞧着黄河南岸,顺军主力保护着一架架炮车,在冻土上艰难的挪动着,周世显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 身旁十几个年轻的参谋军官,炮营长官颜继祖纷纷哄笑起来,好似瞧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同样口径同样型号的大炮,也得看谁来用啊,顺军炮手有炮规嘛,有炮表嘛,懂什么叫抛物线? 见过嘛,会玩嘛? 凤威军的炮表,刻度盘都是周世显,颜继祖两人带着测绘人员,在城外一尺一尺量出来的。 一门炮装多少药,炮弹多重,什么刻度,什么仰角一炮轰出去,能飞多高打多远,这都是反复验证过的。 测绘懂嘛? 周世显失笑摇头,顺军竟然开始玩大炮了,竟然在凤威军面前玩大炮,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我的炮比你多,比你粗就一定能打败你,曾经……大沽口战死的大清炮队,也是这么想的。 大沽口炮台列装的,可是一水的德国造克虏伯岸防重炮,可还是英国人打的抬不起头。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且让顺军炮队折腾去吧,三千斤重的神威大炮,如此湿滑的道路条件,没个十天半月推不上来。 这玩意本来就不适合野战。 周世显这时候也不急,反正都被包围了,围着呗,他在城里铐着火盆,吃着白面馍馍唱着歌,急什么呐? 急的应该是田见秀,这天气可越来越冷了呀。 天阴沉沉的,快下雪了。 “嘿嘿嘿。” 李迁巡营回来,忍不住摸了摸狗皮帽子,干笑了起来,他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谁包围了谁。 这是谁包围了谁,可真说不好呢。 不紧不慢的走下城墙,周世显带着他的参谋司,又去工匠营转了一圈,城外打仗,城内的铁匠铺子也没闲着。 仗要打,建设也不能停。 工匠营里叮叮当当的,有四门铜炮正在加紧打造,八磅级别的……前装滑膛青铜野战炮。 还都是长身管的野战加农炮。 这四门八磅炮同时开工,已经造了一个多月了,虽然有葡萄牙人提供的图纸,可进度还是太慢了。 大明的工匠看不懂图纸,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一边学一边造。 长身管的八磅加农炮,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火炮,可炮管越长,制造的难度就越高。 当然了,难度越高就代表着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周世显想尽了办法,将这种步兵加农长炮的重量,减轻到一千五百斤左右,真的不能再轻了。 这个重量已经可以架在炮车上,用四匹马拖着走了。 这型号的加农步兵炮口径一百一十毫米,炮管长达三米,发射五斤多重的炮弹,每次发射大概需要装填火药一斤四两。 这也是个吞金兽。 这四门炮若是造成了,对战斗力是极大的提升。 这种型号的火炮在五里之内,能打中一辆静止不动的马车,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射程这玩意,其实是没有定数的,这是个伪命题。 火炮射程取决于装药量,若是不怕炸膛,不考虑精度,使劲往里头装填火药,打十里也不成问题。 当然青铜炮是很难炸膛的。 对关中工匠来说,这是一次艰难的尝试,日后只需要多方试验,技术是早晚会提高的。 光是造炮的模具,就整废了一百多套,并且还在继续报废,可至少这是一条正确的路线。 “乖乖。” 一群参谋军官一个个直咧嘴。 造这样一门炮需要花多少钱,一门炮重一千五百斤,耗费精桐至少也得几千斤呢。 几千斤精桐是什么概念? 用来买白面馍馍,大概可以把整个怀庆水寨填满,对于自家大人的败家行为,年轻的凤威军参谋官们早已经麻木了。 周世显一脸的无所谓,笑着道:“糜费几何,先别去计算,你们觉得要多少架炮,方能与敌野战争锋?” “这?” 石亨摸了摸头,迷糊道:“总要二三十架的吧。” “少了,总要二三百架,方能成军。” “嚯!” 十来个参谋军官人都吓傻了,一个个直吐舌头,都被这个数字惊呆了,这也太离谱了吧。 周世显闭上眼睛,沉思着道:“一个炮队配六门炮,炮手五十名,驮马百匹,民夫两百,如此配备的炮队三十个,不够。” “五十个炮队当可直捣黄龙,收复辽沈,将多尔衮的脑袋摘下来当夜壶用。” “嘶。” 一阵抽气声四起。 石亨又忍不住咋舌道:“非得如此么,这要花多少银子,再多的银子也不够花呀。” 周世显很肯定的点头:“非得如此。” 五十个炮兵连是往多了说,大明要真有五十个炮兵连,可以一路打到欧洲去了。 碾压,一路平推那种碾压。 当然了光靠熔炼铜钱是不可能的,他还得找矿,铜矿,还得是容易开采的大型矿床。 大明的铜矿都在江南呢,隔着十万八千里,一时半会指望不上。 “嗯……” 周世显想了想,为了鼓舞工匠的士气,他决定写一份手令,将工匠营编伍成军,绶官。 战时一切从简。 工匠营也成为凤威军的一部分,设营官一名,副营官两名,都是五品武将衔,下面哨官,队官一应俱全。 这个工匠营,可是掌握着凤威军的命脉,待遇必须得高,还是严格保密的军事单位。 这些工匠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还可以娶一些战乱中,落难的女子为妻。 “行,绶了官,得了赏赐,那就加油干吧。” 周世显笑了笑,仿佛城外二十万顺军并不存在。 “呵呵呵。” 凤威军的年轻参谋官们,跟着哄笑起来。 ------------ 第112章 炮战 顺军花了整整十二天时间,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八门神威大将军炮推上来了。 这整整十二天时间,顺军啥也没干,二十万大军净在野外喝西北风了,此时天气越发寒冷。 一个个顺军冻的鼻青脸肿。 而凤威军躲在堑壕后面,烤着火,吃着白面馍馍,喝着热气腾腾的肉汤,就那么嘲讽的看着…… 这个时代的攻城战就是这样,因为进攻一方严重缺乏重火力,很容易变成长期围困。 蚁附,强攻是很愚蠢的行为,除非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到了决胜阶段,否则没人会这么干。 直到十二天后,顺军用鞭子抽打着运送大炮的民壮,连鞭子都抽断了几根,才将一门门大炮推到五里远的距离上。 三千多斤呀,作为野战炮使用实在难以胜任,要推动这么重的大炮,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总算是运上来了。 在五里远的极限射程上,顺军的八门神威大将军炮开始架设,这个距离刚好在明军大炮的射程边缘。 试探了几回,明军并未发炮,顺军炮队松了口气,顶着寒风开始平整土地,在冻土上构筑起一个个炮垒。 一时间人喊,马嘶乱成一团,可……顺军的八个炮垒刚刚筑好,明军的大炮又打过来了。 “轰,轰,轰!” 隆隆炮声中,明军的炮弹就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瞄准了那些刚刚筑好的炮位就是一通猛轰。 炮声隆隆中完成了试射。 这回顺军学乖了,一看到明军大炮开始试射,一个个扔下炮位上的神威大炮,撒开脚丫子就跑! “呜……” 天空中,恐怖的尖锐呼啸声又来了,一颗颗硕大的炮弹呼啸着划破空气,精确的砸在了一个个炮位上。 明军的炮越打越准了! “轰,轰!” 一颗颗炮弹砸在炮位周围,落地后又弹跳了起来,躲闪不及的顺军炮手,一个个被砸的人仰马翻。 “轰,轰,轰!” 竟然还有几颗炮弹,直接命中了炮位! 猛然间炮位被掀翻,几门沉重的神威大炮好似玩具一般,被强大的动能轰的高高飞起。 “妈耶!” 三千斤的大炮呀,飞起来了,竟然飞起来了,在半空中打着转,飘飘悠悠的落下。 这玩意杀伤力比炮弹可怕的多! “轰,轰!” 一时间顺军炮位上血肉横飞,硬生生将顺军炮队砸的溃不成军,哭爹喊娘的逃走。 “呜……” 连续不断的呼啸声中,一团团硝烟升腾,炮弹划破空气,刺耳的摩擦声中,明军的城防重炮又来了一轮火力覆盖。 瞧着前头的八个炮垒,一个个的被明军大炮点名,三千斤神威大炮被轰上了天,田见秀脸色铁青。 坏,太坏了! 还专门等顺军把炮位架好了,弹药都搬上来了再打,一下子便报废了八门,连同大量弹药都放了烟花。 左右鸦雀无声。 仗打成这样,已经超过了顺军将领的认知,本以为包围了怀庆水寨,吃到嘴里的是一块肥肉。 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吞下的是一根刺。 不,这已经不是刺了,这是个大钉子! 顺军的拳头砸在钉子上了。 疼,生疼。 “呵呵……哈哈哈。” 田见秀怒极反笑,阴沉道:“传令下去,将神威炮队拆散了,多架几个炮垒。” 还真被他想出办法来了! 怀庆水寨,望楼。 周世显放下千里镜,心中凛然,顺军在五公里宽的正面,将一百多门重炮拆开使用,并且将炮位分散布置。 东一门,西一门,顺军统共构筑了几十个炮垒,来了个化整为零,如此一来倒是不好下手了。 目标太多了,距离也太远了,总不可能将每一个炮位都点名。 这个田见秀确是个帅才。 三天时间,凤威军炮营已经尽力摧毁这些炮位,可还是被顺军建起来不少,并且顺军炮队开始发炮还击。 “轰,轰!” 城外大炮一响,明军顿知不妙。 “防炮!” 水寨城墙上,明军纷纷趴伏在地。 “呜……” 好在顺军炮队射术不精,大部分炮弹都射偏了,落在了无人旷野中,少部分落在了凤威军阵地上。 “轰,轰!” 从开战以来,凤威军首次承受了伤亡,一段胸墙被摧毁,伤亡了几十个士兵,还有两颗炮弹击中了寨墙。 “轰,轰!” 寨墙上大片土方脱落,露出了里面的青砖。 “干!” 一轮炮击过后,顺军炮队打完了所有的子铳,战场上安静了下来,可凤威军炮营觉得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咒骂声四起,老子们堂堂凤威军炮营,竟然,竟然被顺军这些土鳖用炮打了! “装药,装药!” “骨碌碌!” 随着一颗颗炮弹滑入炮膛,愤怒的凤威炮营开始组织城防炮火,对顺军的一个个炮位点名,覆盖,摧毁! “轰!” 大炮猛的一震,一团团硝烟升腾起来。 强大的后座力,将炮架连同大炮一起震动,弹跳着后退。 赤膊上阵的明军炮手不等硝烟散开,便浇上一桶冷水,清洗炮膛,将大炮复位,装填。 被激怒了,凤威军炮营被激怒了! 这时便会有一个手持炮规的炮长上前,单膝跪地,调整仰角,每一个步骤都是千锤百炼过的。 于是乎,怀庆战场爆发了大规模的炮战。 这或许是明末的东方战场上,第一次成建制,大规模的火炮大战,隆隆的炮声震天响起。 城防重炮对上了攻城重炮,同样的型号,同样的口径,隆隆炮声响彻黄河两岸,每次发射都似地动山摇! 一颗颗硕大的炮弹在冻土上砸下,又蹦蹦跳跳的弹了起来,将一个个顺军建立的炮位摧毁。 凭借着犀利的炮术,明军很快又占据了上风。 周世显和一干参谋官手握千里镜,指指点点着,千里镜中,顺军的一个个炮位好似豆渣一般,被密集的炮弹撕碎,沙包和人体混在一起高高飞上天空。 更因为炮位上堆放着大量火药桶,火药桶被引燃了,升腾起几根粗大烟柱,实心炮弹硬生生打出了高爆开花弹的效果,令人啧啧称奇。 城外顺军的炮位一个个被摧毁,被蹂躏。 周世显心情极为畅快,点评道,这样的大规模炮战,最重要的是集中炮火,瞄准了一个点猛轰。 “这叫火力覆盖。” 左右参谋官纷纷点头,将大人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 城外,顺军大营。 “轰!” 田见秀眼睁睁看着左前方,又一个自己的炮位被明军摧毁,炮位上堆积的火药桶也被引燃了,放了个大烟花。 “咯吱……咣当!” 沉重的炮车向一侧歪倒,报废了,炮手开始四散逃跑,却被军法队骑着马堵了回去。 “临阵脱逃者,斩!” “回去,回去!” 左右顺军将领一个个心中发寒,直皱眉头, 在五里远的距离上,集中城防火炮齐射点名,对训练有素,并掌握了西式炮术的凤威军炮营来说并不难。 可难为了顺军炮队。 顺军炮队是些什么人,都是投降的官兵,炮术稀烂。 大地在不停的颤抖,一个个顺军将领头皮发麻,瞧着前头的炮队伤亡惨重,每一声巨响都让人心惊肉跳。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呀,这些神威大炮可是皇上的心头肉,要是全交代在这里…… “世显小儿!” “明狗,明狗!” 顺军将领气炸了,一个个跳着高的破口大骂。 “泽侯。” 李锦先看不下去了,低低道:“不能再打了。” 神威炮队若是打光了,回去……没法和皇上交代,这个仗打的太惨烈了,太惨烈了。 “嗯。” 田见秀咬紧了牙关,哼了一声:“攻!” 这是他苦苦等待的机会,他花了半个月时间,用炮队的大量伤亡为代价,将明军的城防重炮牵制住了。 他的中央步兵终于,终于可以进攻了。 “咚咚咚咚!” 随之而来的是顺军步卒开始大量集结,进攻。 怀庆水寨,城墙上。 “咦?” 周世显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叫,这个田见秀果然有两把刷子,这个进攻时机找的好呀! 凤威军的城防重炮还在和顺军对轰,一时来不及调整刻度,顺军步兵竟然在这个时候展开了大规模进攻。 李自成身边有能人呀。 除了这个田见秀,还有一个宋献策,这也是废话,李自成手下没能人,怎么把大明打亡国了嘛。 他眼睛眯了起来,笑了笑:“可惜了。” 挽了挽军服袖子,周世显邪魅一笑:“那就让泽侯瞧瞧,让天下人瞧瞧,咱凤威军有多大本事? “呵呵,哈哈哈。” 年轻的凤威军参谋军官们哄笑起来。 “咚咚咚咚!” 天上炮弹飞来飞去,大军的大炮还在对轰,地面上却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顺军帅营中,一时间令旗挥舞着,战鼓声越来越密集,大批步卒潮水般涌出,推着各种车辆开始向前推进。 同时间,一道道堑壕,胸墙后头,明军也开始布防。 “起来,起来!” 成群结队的凤威军士兵,被各自的长官叫了起来,开始检查军械,装填弹药,准备着迎接顺军步卒即将发起的猛攻。 “哗啦!” 不多时,一排排黑洞洞火枪,架在了低矮的胸墙上,墙后是一排排身穿大红棉甲的士兵。 前方是大量拒马,堑壕……血肉磨坊绞肉机。 ------------ 第113章 杀戮机器 “咚咚咚咚!” 一阵密集的鼓声过后,顺军一次性的投入了一万多精兵,两万多杂兵,辅兵发动了进攻。 一波投入了三万兵力,不少了! 大批衣衫破烂的杂兵,在督战队的驱策下,开始推着成排的鸡公车,挡箭车向前推进。 冰封的河面上,乌压压的一大片。 五里,四里,三里……两里。 顺军步卒推进到两里开外,便停了下来,因为顺军被第一道堑壕挡住了,还踩中了明军部下的大量陷坑。 一瞬间,几十辆顺军的鸡公车,砂土车陷了下去,而陷坑里布满了尖刺,木桩,惨叫声震天。 堑壕,火枪加胸墙,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这玩意是一百多年前欧洲人发明创造的。 这是划时代的战术革新。 最早在一百三十年前的欧洲,切里尼奥拉战役中,西班牙军队发明了这套战法,将凶悍的瑞士雇佣兵打的一败涂地。 瑞士雇佣兵呀,可比顺军强悍多了,那可是中世纪最好的重装步兵,堪称无坚不摧,可……败的彻底,败的惨重。 从此欧洲结束了中世纪,进入火枪纪元,而在遥远的东方战场上,这是凤威军的首创。 再一次,凤威军对顺军形成了降维打击。 缺乏优势炮火的顺军,对于这些凶残的陷坑,堑壕毫无办法,只能用人命去填,将大量的沙包,推车,甚至尸体填了进去。 血肉磨坊,人命如草芥。 明军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顺军填壕。 “嘟嘟嘟!” 随着凤威军阵中,一声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大批士卒抬着一门门虎蹲炮,佛朗机小炮,沿着预先留好的通道蜂拥而出。 “嗵,嗵,嗵!” 大量装填了霰弹的小炮,喷射出一团团浓烈的硝烟。 “哗啦!” 暴风骤雨一般的霰弹,碎石,铁钉漫天废物,一瞬间便将前线的顺军杂兵,清空了一大片! “嗵,嗵,嗵!” 明军小炮的装填速度极快,一眨眼便又是一轮急促射。 只一个照面,顺军前排的杂兵便被击溃了,扔下大量鸡公车,砂土车,潮水一般溃败了下去。 可……等待他们的是督战队无情的军法,一杆杆长枪如毒蛇般刺出,将溃兵刺死在两军阵前。 “上,上!” “后退者死!” 不多时,杂兵们又被赶鸭子一般赶了上去,哭喊着掉进一个个陷坑,将鸡公车,砂土车奋力推进堑壕。 还有大量的尸体。 怀庆水寨,城墙上。 隆隆炮声中,周世显面无表情,他身后年轻的参谋军官们,一个个口干舌燥,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这是绞肉机,血肉磨坊。 这套战法本来是周世显为满清八旗准备的,可偏偏田见秀不开眼,就这么直愣愣的撞上来了。 周世显不由得冷笑连连,他这样精心布置的预设战场,堑壕火枪加胸墙,又背靠着强大的城防重炮。 别说是大顺军,满清八旗来了都是个死! 认倒霉吧! “大人。” 石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叫了一声,却猛然又张口结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从周世显口中发出一声叹息。 “慈不掌兵。” 话音落,顺军阵中战鼓声更加密集。 “咚咚咚咚咚!” 前头顺军杂兵还在用血肉之躯填壕,阵后的火器营已经迫不及待,推动着大量火箭车潮水般涌了上来。 顺军也是有火器的,数量还不少,在这个时代明军有什么,顺军就有什么……甚至也有神机营,有数量庞大的火枪。 “咻咻咻!” 不多时上百辆火箭车被点燃了,火蛇狂舞,漫天箭雨从各种奇怪的角度落下,以火药推动的箭支没什么准度可言。 可火药之力胜在射程远,远超弓弩,甚至射程超过重火枪! “噗噗噗!” 明军开始有人倒下,几声痛叫,一个个倒下的火枪兵被同袍拖走,前排的倒下,后排的补位,一杆杆火枪补了上去。 一个时辰,如地狱般惨烈的一个时辰。 顺军用大量杂兵的死伤,用沙包,车辆,尸体填平了第一道壕沟,这时候田见秀增兵了。 又有一万顺军精兵加入战斗。 一里之内! “嘟嘟嘟!” 当顺军步卒推进到一里内,明军阵地上,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大批火枪兵开始取出火折子,点燃了长长的火绳。 “稳住,稳住!” 一个个凤威军官手持出了鞘的战刀,来回奔跑着,第一道胸墙上,一千多杆重火枪排的密密麻麻。 “嘟嘟!” 哨声突然短促有力。 “起!” 随着前线军官的嘶吼,凤威军的火枪猛然离开了胸墙,一杆杆的抬了起来,发出一阵整齐的响动。 “哗!” 两军阵前凤威军前线士兵,十分诡异的将枪口抬高了一寸,并没有直射,而是采取了一个奇怪的仰射姿势。 仰射,也叫超越射击,又叫标尺射击。 这是后世现代战争里,重机枪常用的射击方式,那么二十三毫米口径的重火绳枪,能不能实现标尺射击? 能,太能了。 但凡是口径大的火器,因为弹头重,都可以用来标尺射击,和强攻抛射的方式相同,且射程更远,甚至杀伤力更强。 甚至,甚至可以在反斜面抛射。 穆什克特重火枪的弹丸重量是三十克到五十克,比现代重机枪的弹头还重,有效射程大约是二百五十米。 这说的是直射时的有效射程,并不是最大射程。 当重火枪使用超越射击时,射程可以很轻松的达到四百米,甚至五百米,甚至更远! 五百米是多远,一里。 这便是为什么火枪时代的西班牙方阵,可以将中世纪重装骑兵赶下历史的舞台。 这就是答案。 “放!” “砰,砰……噼啪!” 胸墙后一阵火光闪烁,大团的硝烟升腾。 随之而来的是漫天弹雨,以抛射的方式落下,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好似冰雹一般,在挤成一团的顺军步卒群中,溅射出一团团血花。 这血花如此绚烂。 “噗噗噗!” 大批顺军嚎叫着倒下,因为子弹是从天而降,动能更大,杀伤力甚至远远超过了直射。 顺军面前大量的砂土车成了摆设。 “哗!” 胸墙后凤威军前排后退,后排上前,一眨眼,上千杆火枪排的密密麻麻,便又是一轮齐射。 “噗噗噗。” 冰雹一般砸落的重火枪弹丸肆虐下,大批顺军如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这是知识的力量,科技的力量。 前排退后,后排上前,近代火器部队是一部冷冰冰的杀戮机器,没有任何感情。 血花在飞舞,砂土车,土坦克并没有给顺军士卒提供任何保护,成片的倒下,成片的死伤。 稀稀落落的火箭从天而降,几十个凤威军士卒惨叫着倒下,这是顺军给凤威军所能造成的最大杀伤。 降维打击又叫做……代差,时代的差距无法弥补。 “放!” 装填,齐射,长期的严格操练,让凤威军士兵在官长口令指挥下,本能的完成射击。 爆豆般的密集齐射声响彻云霄,这是很多凤威军新兵的第一战,也是他们打出的第一轮齐射。 “咳咳。” 呛人的硝烟中,咳嗽声不时响起,很多士兵都是闭着眼睛开枪的,可……这一枪开出去,似乎都解脱了。 长达几个月,甚至半年以来日日操练,十多个烦琐的动作分解摸索,大部分士卒,闭着眼睛都能完成从装填到击发的过程。 可实战中仍是免不了紧张。 事实上,重火绳枪发射时的爆鸣声,巨大的后座力,很容易让人耳鸣眼花,许多初次上阵的新兵都头晕眼花。 还真是靠本能在茫然中作战。 “放!” 渐渐的几轮齐射后,火枪齐射顺畅了起来。 打完齐射的士卒纷纷退后,单膝跪地,装填弹药。 “咳咳。” 有人剧烈的咳嗽起来,被硝烟呛的喘不上气,只是本能的竖起耳朵听着官长的口令。 “放!” 十几轮齐射后,前线顺军已经伤亡殆尽,躺了一地,大量的尸体层层叠叠,以各种各样的奇怪姿势倒毙。 第一次在东方战场上出现的堑壕胸墙重火枪战术,发挥了它极凶悍犀利的本色。 黄河南岸,顺军帅营。 败了,还是败了,田见秀,李锦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潮水般的溃兵冲垮了督战队。 好似前方有什么大恐怖,是地狱深渊。 田见秀张口结舌,他打了半辈子丈,头一次见识到如此犀利的火器,他前前后后总计投入了四万兵马,四万呀! 可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后,仅仅是填平了一道壕沟,甚至,甚至连明军的矮墙都没有摸到。 他眼中那一道低矮的土墙,好似不可逾越的天险。 傻了,懵了,他彻底被打傻了,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他此刻心神战栗,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戎马半生的经验,全都失灵了,失灵了…… 猛然间一个激灵,田见秀终于想明白了,这哪里是他包围了别人,这是别人预设战场,给他下了一个套。 凤威军火器如此犀利,根本就不怕包围,就好似他带着一群绵羊,围住了一头雄壮的狮子。 如此可笑。 ------------ 第114章 炮模 瞧着溃兵如潮水一般涌来,副帅李锦哆嗦了一下,只一个照面,攻了这么一阵就败下来了。 伤亡如此惨重,让他心中抽搐。 “泽侯?” 他看了看上官,此刻田见秀瞪大了眼睛,嘴唇在微微抽搐。 两人不由得目瞪口呆,直勾勾的看着那三道壕沟,三道低矮的胸墙,胸墙后密密麻麻的火枪…… 明军火器之犀利,让二人大吃一惊! 一里? 这还是火铳? 世上竟有如此犀利的火器! 此刻身为主帅,田见秀手脚冰凉,他从未见过犀利的火器,如此怪异的布阵,在任何兵书上都找不到半个字的记载。 可……他恨不得狠狠煽自己几巴掌。 “事出反常必为妖!” 明军这样的布置看着不起眼,甚至有些儿戏,可打起来才知道,这就是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血盆大口。 他为什么要直愣愣的撞上去? 愚蠢,太愚蠢了。 可这也不能全怪他,他跟随李自成起兵之前,只是一个读过几年私塾的乡绅,他哪里懂这些? “轰,轰!” 此时雪上加霜,明军的城防大炮,压制住了他的神威炮队,并且再一次降低了刻度,对准了溃败中的顺军猛轰。 这下子出战的四万顺军崩的更彻底了。 一颗颗实心炮弹在冻土上,蹦蹦跳跳的收割着人命,士卒如玩具一般被撕裂,被碾死…… 田见秀战栗着说出了几个字:“不要攻了。” 戎马半生的经验告诉他,不能再攻下去了。 李锦松了口气,忙道:“泽侯英明。” 田见秀睁大了眼珠,看着远方怀庆水寨模糊的轮廓,心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此生他怕是难以碰到怀庆府的城墙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田见秀颤声道:“叫大家伙……议一议吧。” 入夜,顺军大营。 营帐里生气了炭盆,从田见秀以下上百个顺军将领,心中却没有半点温度,中军大帐里死一样寂静。 白天这一阵,给他们的刺激太大了。 外面不时响起伤兵的痛叫声,在阴冷的冬日里传的很远,前前后后,顺军总计投入了四万步卒,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伤亡了三成,三成…… 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可也是伤兵满营。 这样犀利的火器,如此惨重的伤亡,让顺军将领集体无言,心中剩下的只有惊惧,也让田见秀,李锦二人心中萌生了退意。 至少,至少不能再去碰这个怪阵了。 “来人。” 田见秀强自镇定:“请旨,退兵。” 当日轻骑飞出中军大营,回洛阳请旨。 三天后,等来了李自成冰冷的圣旨。 “不准!” 大顺朝野为了这一战,准备了整整大半年,还把五十万大军养的膘肥体壮,现在退兵算怎么回事? 决计是不能退兵的! 田见秀百口莫辩,颓然摆了摆手:“围。” 攻不下,那就只能长期围困了,没别的办法,他此刻十分希望凤威军从离开阵地,攻出来…… 就算李自成灭了他的九族,田见秀这辈子,再也不想去碰那个怪阵了,这不是人干的事儿! 崇祯十七年,腊月。 旷野中,寒风凛冽。 顺,明两军已脱离接触,顺军主力也开始挖沟,围着怀庆水寨里三层,外三层的挖出一道道深沟,意图长期围困。 “呜……轰!” 只有双方炮营还时不时的对轰,可也是聊胜于无,对战局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当小爷傻?” 周世显当然不会攻出去,他手里能打的部队统共就一个整编师,你好几万骑兵在侧虎视眈眈,傻子才攻出去。 我若是攻出去了,被你的大量骑兵夜里来个绕击,斜刺里捅一下子,我傻么? 凤威军如今还是一只驮马化的步兵军,就不攻出去! “有能耐就撞上来!” 由此,中原大地诡异的平静下来,顺,明两军在郑州府,在怀庆府陷入了长时间的对峙。 “扑棱棱。” 几只信鸽冲天而起,飞往孙传庭坚守的郑州府,传递着宝贵的消息,顺军主力都在围攻怀庆,想必郑州府稳如泰山。 “这叫战略僵持。” 周世显指着黄河南岸的顺军主力,笑了笑:“田见秀既然愿意吹风,就吹着呗,呵呵。” 十多个年轻的参谋若有所思,纷纷应了。 “嗯!” 周世显又笑了笑,顺口提点了一番:“何为战争,战争便是此消彼长,呵……” 他指了点城外的顺军。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退又不退,攻又不攻,田见秀技穷了。” “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这倒是冤枉了田见秀,他和李锦两人是早就想退兵了,可李自成不允许,李闯王在洛阳城遥控指挥,硬是秀了一把微操。 微操大师,古今如一。 随着周世显妙语连珠,层出个不穷,众参谋军官纷纷哄笑起来,大人说的是,跟着大人打仗就是轻松。 咱哥们儿如今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顺军能喝的只有西北风,这就叫,叫那个啥……大人常说的,指挥的艺术。 对,艺术! 顺军那些什么侯爷,名将在咱家大人面前单纯的好似一张白纸,完全不够看的呢。 “哈哈!” 周世显笑了笑,下了城,带着他的参谋司继续去工匠营督造大炮。 还别说,一口气废掉了上百套模子之后,关中工匠还真的按照图纸,弄出了一具标准化的炮模! 周世显大喜过望,这关中工匠的仿制能力可真是不一般,敢情山寨也是有基因传承的? 雕刻出炮模的是一个关中老木匠,老人家五十多岁了,在关中之地名气不小,人送绰号小鲁班。 老木匠带着一群学徒雕刻了整整一个月多,总算是按照图纸雕出了一门八磅加农炮的模子,其实就是一个木雕。 这木雕大小尺寸和真炮一模一样,也有瞄具有准星,看上去活灵活现的,技艺巧夺天工! “行啊,老人家!” 周世显眉开眼笑,说起来木雕工艺,咱大明工匠冠绝天下。 这就是所谓的炮模,弄出来也不稀奇,下一步就是将这个木头炮模抹上泥巴,转化成泥土模具。 再用铜水填充泥模,冷却后就能造出炮管,当然了,后续还有一系列抛光,深加工工艺。 炮膛要打磨的十分光滑,不能有气泡。 “成了!” 这具炮模可是宝贝呀! 周世显大喜过望,上前挽住老木匠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老丈,恭喜你,你发财了。” 老木匠吓的哆嗦了一下,啥意思? 周世显挽着老人家枯瘦的手,笑眯眯的勉励着:“老人家,咱大明皇家商号,打算成立一个专利局,本镇呐,打算给你的炮模申请一个专利。” “啊?” 工匠营上上下下都愣住了,啥,啥是专利? 周世显挽着老木匠的胳膊,娓娓道来,专利就是……就是说我凤威军,以后每造一门这样式的炮,就得支付给这位老人家,一百两银子的专利费。 造一门,给一次,绝不拖欠。 “啊?” 老木匠吓坏了,扑通一下跪下了,脸色苍白如纸:“大人,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 这位大人前两天才给他一个官职,让他有了俸禄,吃喝不愁了,现在还要给钱,还造一门炮给一百两银子? 他一个民间老木匠哪敢要? “哎呀呀。” 周世显赶忙将老木匠搀扶起来,劝勉一番:“老人家,这银子是你应该拿的,必须拿。”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呀。” 诺大个工匠营,上千名工匠眼巴巴的看着,一个个人都傻了,瞧着这二位推拒起来了。 大人非要给银子,老木匠死也不敢要…… 这叫什么事儿呀? 官府征召民间工匠,能给口吃的,能活着回去就挺好了,这怎么还上杆子给钱呐? 最后还是周世显脸色一沉,假意发怒:“不要也得要!” “来人!” 他当场叫人将这炮模专利登记在册,又叫人取了四百两银子,往老木匠怀里一塞。 “哎哟哟,大人呐!” 老人家捧着沉甸甸的银子,当场又给跪下了,他觉得快昏过去了,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了啊,这叫什么事儿呀? “从今往后,这就是工匠营的规矩!” 一阵死寂过后。 “哗!” 工匠营炸了锅,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那敢情好呀! 很快有人大着胆子问道:“大人,这专利……管用多少年呀?” 周世显笑了笑:“这也不一定,得看什么级别的专利,级别高一点的二十年,低一点的十年,到期可以继续申请。” 当然了谁要是急等着用钱,也可以选择将专利卖断,不过价格嘛,可能要低一点。 “大人,那要是谁用的咱的专利,不给钱呐?” 刷! 周世显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不给钱,本镇就领着兵揍他!” “只要是大明皇家商号存在一天,只要是凤威军还在,这条规矩就没人敢打破!” “嚯!” 这下子工匠们喜笑颜开,这可是一本万利呀,大明的工匠地位低贱,啥时候有过这么优厚的待遇? 一直以来大明的工匠,可是被读书人污蔑惨了,什么医,农,木匠,铁匠这都是奇技淫巧,在圣贤书面前不值一提。 就是大明天启皇帝,不也还落了一个木匠皇帝骂名? ------------ 第115章 挖墙角 可真是这样么? 木匠咋了,瞧不起木匠? 没有木匠哪来这巧夺天工的大炮模具? 周世显笑了笑,天下读书人看不上的奇技淫巧,他可太喜欢了,这个专利局也是大明皇家商号的下属部门。 他缺工匠呀,太缺了! 但凡是专业人才,有一个算一个,他统统要,还给出优厚的待遇供养着,还给专利费…… 这一招也是为了针对那些垄断技术的工匠世家,杀伤力可太大了,你不是要垄断工匠人才么? 和我皇家商号比待遇,来呀! 我和你比财力,比待遇,这叫内卷,比财力谁比的过大明皇家商号呀,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这不就是军工复合体的雏形么? “加油!” “努力!” 又是一番劝勉,上千名关中工匠一个个兴奋的脸都红了,卯足了劲头,将大锤抡的咣咣响。 如今有了合格的炮模,再浇铸大炮便容易了起来,剩下的浇铸,抛光都是些细致活,难度不大。 当夜,寒风凛冽,鹅毛大雪沸沸扬扬的落下,将中原大地装扮的银装素裹,西风吹呼呼的吹。 十二月的天气滴水成冰。 “呜……轰!” 几声大炮的轰鸣过后,很快连零星的炮战也平息了,黄河两岸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冰天雪地里,经过长达半个月的对峙后,顺军已经死心了,将怀庆水寨围的铁桶一般,再也不敢尝试大规模进攻。 可接下来明军的动作,让田见秀下巴都惊掉了。 他倒是安分了,老实了,可包围圈里的明军不安分了,明军竟然……竟然在他的大军围困之下,主动发起了几次试探性的反攻。 刚开始明军还十分拘谨,不太敢打,每隔三四天才敢出击一次,占点小便宜就缩回去了。 可后来明军胆子越来越打,每天都来蹭一蹭,占点便宜! 又是一个清晨来临。 “嘟嘟嘟!” 大清早,明军阵地上尖锐的哨声响起。 “起了,起了!” 一个凶悍的凤威军官提着刀,踩着厚底军靴,在阵地上游走着,将一队队士兵集合了起来。 “出!” 当东方的地平线露出了第一缕曙光,大批明军从预先留好的通道,越过了堑壕,潮水一般涌出。 “列队,列队!” 士卒重新集结,推着一门门炮车,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前推进,平推! “哗,哗!” 一时间,只有军靴踩在积雪发出的轻响。 不多时,明军横队推进到了包围圈,射程之内,那一门门黄铜小炮便开始装填,射击。 “轰,轰!” 凤威军的三磅轻炮,虽说威力不如城防重炮,可射速极快,快的让人目不暇接。 “呜……轰,轰!” 大量步兵炮掩护,凤威军的火枪横队大步上前,在士官指挥下机械的装填,射击。 “砰,砰……噼啪!” 炮击,火枪齐射,密集的火力将面前一切活物,死物都轰成了渣滓,连同大量圆木捆成的拒马,也被轰的残破不堪。 管你是骑兵,步卒还是山猫野兽,通通轰成了马蜂窝。 刚开始顺军还敢抵抗,后来,后来被打疼了,索性也不抵抗了,再后来,明军的进攻变成了每天一次的例行公事。 不但是例行公事,还风雨不误。 渐渐的顺军也打精了,打疲了,一瞧见明军大早晨的例行进攻,明军打到哪里,哪里的顺军便一窝蜂的逃跑。 射程不如人,火力不如人,训练不如人……不跑咋办? 又是一个清晨,大雪纷飞。 “呜……轰!” 大清早,明军又发动了例行进攻。 田见秀,李锦站在望楼上,西北风呼呼的吹着,很快将两人的身体冻僵,心中更是拔凉拔凉的。 视线里,明军又把那种黄铜轻炮推了出来,数量总计三十几门,对准了一个点猛轰。 被轰击的顺军连滚带爬的从营地里逃走,很快,那一片区域便空荡荡的,营地里的顺军很快跑光了。 顺军上下恨透了这种黄铜轻炮。 这玩意口径不大,射程也不远,可射速实在太快了,一眨眼炮弹就冰雹一样砸过来了。 再怎么这也是炮呀! 这东西就像是成群结队的蚊子,在二十万顺军组成的包围圈上,不停的叮咬着,叮上了就是一滩血! 这样的景象每一天都在发生。 顺军被打的麻木了,田见秀,李锦也麻了,一时间再也搞不清谁包围了谁,谁又被包围了。 明军打垮了一部顺军,活像一条神气活现的疯狗,又推动着三磅步兵炮,调转炮口往另一部顺军的阵地去了。 “呜……轰!” 那一部顺军来不及跑,瞬间被炮火撕裂。 前线,不时传来嘶心裂肺的惨叫嘶吼声,战马的悲鸣声,马匹倒地的轰然大响,夹杂在密集的火炮发射声中。 肃杀,残酷。 明军阵中,响起嘲讽的叫骂声:“跑,跑,龟孙子的,鹌鹑!” “蠢物,备怠货,直娘贼,还不如个鹌鹑!” 如此嚣张,可太让人生气了。 可架不住明军火炮,火枪打的太猛了,顺军还是被打的屁滚尿流,在冰天雪地中跑的筋疲力尽,摔打的鼻青脸肿。 财大气粗的凤威军,最擅长也最喜欢用火力欺负人,定装火药,炮弹,铳子不要钱一般的轰出去,血肉之躯如何与火药炮弹抗衡? 管你是天兵天将还是地府夜叉,通通撩倒。 三十多门三磅青铜步兵炮,在顺军面前撒着欢,足足轰了两个时辰,到饭点了才停止了炮击。 明军骂骂咧咧的收队,推着炮车回营吃饭去了。 “泽侯……” 副帅李锦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仗打的太憋屈了:“泽侯,明军这是拿咱练兵呢!” 田见秀如何看不出来? 这么明显的事儿,这股明军越打越精锐,火器越来越犀利,越来越嚣张放肆了。 “得想个法子了。” 田见秀嘴角抽搐,低低道:“传令下去,挖沟,筑墙!” 远处,怀庆水寨。 “哎哟哟!” 颜继祖举着千里镜,怪叫起来:“快看,快看!” 周世显举起千里镜,放眼望去,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大中午的,顺军调动了大量杂兵,辅兵也开始挖沟,修建胸墙了。 又过了一会,顺军开始大规模调动,把守在前线的杂兵辅兵调走了,往前线布置了大量火枪兵。 “哎哟哟,学的挺快!” “哈哈哈。” 哄笑声中,周世显抹了抹胡子拉碴的下巴,憋不住笑,田见秀还真是个好学生,这学习能力挺强呀! “妈了个巴子的!” 万万没想到,这招竟然被田见秀给学会了,这倒是也挺正常,天天挨揍还能学不会么? 还别说,堑壕,胸墙对付三磅步兵轻炮的直射,还是挺管用的。 “好,好。” 周世显笑了笑,孺子可教也,他也不急,耐心等待着那四门长身管八磅加农炮建造完成。 胸墙能挡得住八磅长身管加农炮么? 田见秀这叫东施效颦。 如今,凤威军的野战炮兵营,拥有三十二门三磅步兵野战轻炮,等到四门八磅野战加农炮造好了,就有那么点意思了。 随着顺军堑壕,胸墙修建完成,明军暂时消停了下来。 崇祯十七年,腊月末。 官厅中生了炭盆,可依旧有些阴冷。 周世显搓了搓手,在炭盆上烤着火,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案卷,这些是他叫人从水寨衙门里找来的,关于黄河水文资料的记载。 “吱。” 房门被人推开,烛火飘摇。 孙怡人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食盒打开,里头是两菜一汤,都是很朴素的家常小菜。 “该用饭了。” 周世显放下案卷,应了一声,端着热腾腾的铜盆暖了暖手,这鬼天气可真是够冷的。 “嗯……” 孙怡人瞧着他胡子拉碴,眼窝也陷了下去,不由得明眸一黯,芳心中生出几分不忍,别看他在人前谈笑风生,天天嘻嘻哈哈的。 可两军相争,事关生死,又怎么会轻松容易? 也只有她朝夕相处,才知道爱郎身上的胆子有多重,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人都瘦了一圈。 周世显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又将案卷拿了起来,轻道:“这黄河呀,可越来越不安分了。” “嗯?” 孙怡人用纤手支着下巴,奇道:“什么?” “你看呐。” 周世显拿着水文资料,笑道:“根据记载,黄河历史上改道的记录有多少次呢?” 孙怡人奇道:“多少次?” “二十三次!” 这还是比较大规模的改道,小规模的泛滥可就数不清了,基本上,黄河是一条咆哮的巨龙。 这是由黄河的特性决定的,因为含沙量大,造成下游经常淤塞,改道泛滥是家常便饭。 历史上最大的一次黄河改道,黄河硬生生把淮河给吞了,后来黄河又把淮河吐出去了,吐出去了…… 这一下可把淮河害惨了,搞的淮河连入海口也没了。 “嗯。” 孙怡人用力点点头,起身将热水倒入铜盆,一面听,一面替爱郎擦洗着红肿裂开的大脚丫,还有浮肿的小腿肚子。 在长期的战争中,她这个官家大小姐逐渐学会了温柔,学会了体恤,学会了替爱郎分担压力。 哗啦的水声响起,孙怡人觉得很骄傲。 周世显舒适的哼了一声,口中喃喃自语:“从水文上说,一旦黄河改道,其实从黄河到淮河之间这一大片沉积平原,都是黄泛区。” ------------ 第116章 重装营 “啊?” 孙怡人捂着小嘴,吓的轻叫起来:“从淮河到黄河,这么大一片地方,都要发大水了?” “嗯。” 周世显点点头,考虑到这两年大明北方的降水量很大,都顶的上过去二十年了,来年黄河爆发春汛。 甚至改道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他似乎瞧见了来年春暖花开之后,整个河南府变成了一片汪洋。 “唉。” 孙怡人叹了口气,替爱郎将脚上的水擦拭干净,黄河若是再次泛滥,受苦的还是百姓。 而周世显眼中则闪烁着睿智,他瞧着墙上巨大的地图若有所思,若黄河爆发春汛,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得早作准备了。 古往今来,但凡在中原地区打仗的势力,有哪一个不考虑黄河这条巨龙的咆哮,这样的统帅无一例外都死绝了,凉透了,坟头都找不着了。 “嗯。” 此时孙怡人轻道:“夜了,睡吧。” 午夜时分,天气越发寒冷。 孙怡人俏脸微红,她厚着脸皮依偎过去,不久,两人在官厅中紧紧相拥,和衣而眠,身体渐渐暖了起来。 她身形高挑苗条,有北方女子特有的白皙丰盈,拥在怀中渐渐变得火热,两人紧紧纠缠,手足相抵,别有一番异样的滋味。 夜深沉,静谧无声。 幽暗中,孙怡人蜷缩在男子怀中,轻道:“奴奴听人说,若是夫妻久不圆房……感情会变淡的。” “嗯?” 周世显轻道:“又听谁说的?” 孙怡人羞涩道:“我姨娘啊。” “又是你姨娘……你姨娘真是个人才。” “咯咯。” 她在怀中娇笑着,又喜道:“再过两天便是除夕呢。” 周世显轻轻应了:“嗯,我记得呢。” 不久,厅中发出轻微的鼾声。 城外,顺军大营。 “哈哈!” 田见秀来了个照猫画虎,也在堑壕后头修起了胸墙,这一来还真把明军给挡住了。 他也挖了三道堑壕,堑壕后头构筑了三道矮墙,布置了大量火铳手,还在矮墙上面浇了水,结成了冰。 这胸墙可太厚实了,明军的三磅轻炮也打不透,轰上去也就是一个白点,如此一来,顺军缓了一口气。 终于,终于可以好好打仗了。 顺军上下萎靡的士气,稍稍振奋起来。 田见秀细细揣摩着这个怪阵,觉得匪夷所思,就这么几条壕沟,几道矮墙,为啥就能有如此威力? 他心中凛然,倘若这个怪阵真是周世显想出来的,那么此人的智谋,可以说近乎于妖了。 周世显没空陪着他喝西北风,快过年了。 两日后,清晨。 崇祯十七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洛阳,紫薇皇城。 新兴的大顺皇朝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歌舞升平之外,李自成还颁布了一道旨意。 来年春闱,大顺要开科取士了,凡天下士子,都可以赶到洛阳参加科举,主考官是宋献策。 李自成觉得科举是重中之重,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的来着,武人打天下,文人治天下,他觉得这是真理。 如今,他是真的想要好好经营中原了,热闹是挺热闹的,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总是有些暮气沉沉,丝毫没有新生王朝该有的朝气。 同一日,怀庆府。 清晨,日出东方。 一排排士卒养的虎背熊腰,肃立于大营之内。 当周世显穿着一声戎装出现,朝着麾下士卒挥了挥手,顿时营中欢声雷动,士卒在军官指挥下大声唱起了战歌。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 上至周世显这个主帅,下至普通的士卒,工匠都站得笔挺,一个个扯着嗓子高声歌唱。 “我有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 这军歌嘹亮,响彻云霄,一边打仗一边建设。 如今工匠们有了盼头,一个个瞪圆了眼珠将铁锤抡的咣咣响,风箱都拉出了风火轮的感觉。 随之,周世显轻道:“竖旗!” 这一年过的可太不容易了,大明还在,他还在。 威武战歌中,水寨里一杆凤威将旗升了起来,将旗上镌刻着威严美丽的鸾凤图案,图案中心绣着一个斗大的周字。 另外还有一杆大明日月战旗也竖了起来。 在万道霞光照耀下飞扬着,如火如荼,一营营新兵从没见过凤威将旗,兴奋又新奇。 肃立于三军之前,周世显心中感慨,开疆裂土若是真的那般容易,数千年来,历代先贤逐鹿于中原,落败身死者几何? 开拓疆土又谈何容易。 将一个个种地的,打渔出身的青壮,从身体上,从人格上重铸,变成一个个帝国士兵,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不如此,又如何与满清,与西洋人争锋? 不久之后,这些农民,渔民出身的士兵,便要面临残暴的满清人,荷兰人,甚至哥萨克人。 懦弱的大明人,很快便会领教到异类的残暴,将会学到生动的一课。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周世显免不得对麾下军民温言安抚一番,劝勉一番,便笑了笑。 “散了吧,过年!” 数万军民,喜气洋洋,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百姓换上了新衣,士卒分到了崭新的军服。 周世显还命人从冰封的黄河中炸出一条条肥鱼,从冰窖中挖出了成扇的储备猪肉,牛羊肉,置办了一桌流水席。 全寨军民吃了个满嘴流油,欢天喜地过大年,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悦,跟着咱们大人干,有盼头! 过了年关,周世显变得格外繁忙,他没有时间去按部就班的发展,李自成不会给他时间,满清更不会。 在战乱中完成建设,是他和凤威军上下都要适应的。 官厅中,静谧肃穆。 孙怡人侍奉着周世显写东西,过了个年,她丰润了一些,又白净了一些,含情脉脉望着。 她心心念念的束腰窄裙改好了,将她傲人的身段展现出来。 “好看么?” “嗯。” 周世显应了一声,瞧着她生长玉立,心中不由得一荡,这小细腰,大长腿,一张鹅蛋俏脸顾盼生姿,束腰款式的仕女服……堪比名模呀。 正想将她拽过来,她却跳着躲开了。 “啊,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啊!” 孙怡人像孩童一般,大呼小叫在作怪,躲躲闪闪的死也不让碰了,还咯咯笑着推开了男子的手。 周世显气的翻了个白眼,将她硬拽了过去,她却涨红了脸,白齿咬着红唇,吵着要出去玩雪。 “唔……” 最终还是被强吻了。 很快孙怡人面红耳赤,心中却十分得意:“这是不是姨娘说的欲迎还拒,果然……还是姨娘说的对呀。” 她可崇拜死姨娘了。 良久,唇分,外头飘洒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这个冬天的怀庆水寨格外冷,也特别热闹。 过了年关,随着五百套步兵甲,五百套骑兵甲打造了出来,周世显心心念念的重装营也开始组建。 一个营头,五百重装甲兵,可都是从全军挑选出来的精锐,人数是少了点,可战斗力绝对凶悍。 重装营是过时的鸡肋兵种嘛? 也未必。 兵种要看用在什么场合,谁来用,在这个骑兵占据主导的年代,重装甲兵用的好,可以对骑兵形成极大的克制。 早在大明开国时,朱元璋麾下的重装军团便横行天下,将蒙古人的骑兵一路从中原赶到了塞外。 当年的大明重型军团,精锐到什么程度? 有历史记载的明初蔡家庄一战,大明出动了四十名重甲骑兵,对着一千多蒙古轻骑发动了进攻。 结果呢? 四十名重骑不但敢冲,竟然还在高速移动之中分了兵,来个了两翼包抄,硬生生将这个蒙古千人队击溃,并斩杀其主将! 你没看错,四十重骑冲垮了一千轻骑。 当初吴三桂在辽东,也干过这样的事儿。 并且大明一直以来,在重装甲兵上的划分其实并不严格……大明的重装兵团,上了马是重骑兵,下了马是重步兵! 同时代欧洲的骑士军团是这样。 后来满清八旗玩的就更绝了,满清不但养活着大量重甲骑兵,还披双层甲,甚至变态的三层甲。 这些满清大量蓄养的重装军团,不但能骑马冲锋,能步战攻城,甚至还能穿着重甲拉开长弓射箭! 满清八旗才是将重装军团,玩的出神入化那一家,这是一支关键时刻,能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突击力量! 崇祯十八年,二月二,龙抬头。 清晨,帅营。 凤威军成立的时间短,人才储备还远远不够,只好由李迁兼任重装营营官,并且重装营所用的武器,也是由他亲自督造。 “这是啥?” 瞧着李迁手中的骑兵枪,倒抽了一口凉气。 说是骑兵枪,其实形状更像是三叉戟,前头有尖,两边开刃……立在那里散发着寒光,竟然比人还高得多。 长度甚至超过了三米! 把孙怡人吓了一跳:“这是刀,还是矛,这么长这么大,怎么用啊!” 李迁把骑兵枪往地上顿了顿,笑道:“自然是枪。” 周世显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起来戚继光,戚大帅在《练兵纪实》中的记载,明军装备的制式骑兵枪,柄长七尺,粗仅一寸,锋用两脊两刃,一谓之透甲枪,最利马上直戳。 ------------ 第117章 决战前夜 戚继光,戚大帅能说谎么,那自然是不会的。 “好嘛!” 原来这就是大明制式透甲骑兵枪,周世显终于见到实物了,这比西方的骑兵枪也不差呀。 并且这东西还是步骑两用……可真是好东西呀。 “大人试试?” 李迁将透甲枪递了过来。 周世试着掂一掂,脸色又变,这种骑兵透甲长枪入手十分沉重,怕不有二三十斤。 这玩意是当年辽军铁骑的标配? 周世显试了试分量,很快又放下了,口中啧啧称赞,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果真如此。 大明的武备没那么差,中世纪欧洲人有的,大明啥都有,甚至在破甲能力上还要强一些。 李迁忙道:“大人,我演给你看看。” 周世显笑着应道:“好,好。” 等周世显,孙怡人走开了几步,李迁这才挺立行礼,猛地举枪,跨步挥砍,再迈步,再挥砍,跟着便收枪了。 动作十分简单,孙怡人一楞:“这就完了?” 李迁忙道:“是啊。” 周世显哈哈大笑,大道至简,本来如此。 这玩意如此笨重,拿起来都觉得吃力,换了自己别说要捅人,别伤到自己就好了。 李迁又笑道:“大人,咱们这透甲长枪也是有战阵的。” “哦?” 周世显又提起了兴致,道:“演来瞧瞧。” 过了一会,李迁找了十位重装营将士来,每个人都拿着一把大枪,他自己站在队列中。 “大人可要检阅一下我等的战阵?” “来!” 周世显领着一帮将官,这下子兴致来了,指指点点起来。 “呼……喝!” 一声令下,十人列队,排成一列,这次却是面对着周世显,站在二十步开外,发动枪阵。 李迁猛地大喝:“起!” 就见到一片白光一闪,同时又听李迁喝道:“进!” 此时阳光正烈,枪头反射着阳光,望过去犹如一堵冰墙,尚未逼近,却已摄人心魂。 “杀!” 大喝之后,十名将士齐呼,寒气慑人。 周世显的看的频频点头,连声道:“好,好。” 这破甲枪阵可是当年大明辽军看家的本事,也是不传之秘,自然了得。 “呼,喝!” 长枪密进,将枪身一摆,枪头两侧的开刃竟然还可以劈砍,就像一面墙推了过来。 “杀!” 一声大喝,枪阵已经推到了众人面前。 一些参谋军官只觉得眼前一晃,心里忽然生出大恐怖来,这战阵离着虽然还有好几十步的距离,但却仿佛看到自己,被硬生生绞碎的场面。 “嘶!” 一时间抽气声四起,一些胆子小的士卒顿时口干舌燥,竟忘了对方只是演练,几乎就想逃走。 可两脚却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好,好!” 周世显大喜过往,有这么恐怖的大杀器,还用的着去学欧洲人的骑兵枪么,纯粹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这样密集的破甲枪阵,可以刺,可以剁,还可以横扫,倘若是横排推进,连人带马都要被剁碎! 更何况凤威军从不迷信单一兵种,而是用轻骑与重甲配合,以轻骑的灵活配合破甲长枪的犀利,那可是真正的梦幻组合。 “若是有足够的财政支持,养出这么强大的一支部队,怕就足以纵横无敌了!” “好,好。” 周世显心中欢喜,当即与参谋们耳语一番,这是好东西呀! 城外,寒风萧瑟。 本来,旷日持久的围城战在持续着。 可一出了正月,明军便翻脸了,突然转守围攻大规模出击,不停的将一个个团营投入战场。 这一次,明军一反常态的从水寨里攻出来了! 明军不但攻出来了,还步步为营,将堑壕,胸墙一道一道的往前修,将阵地一点一点的往前推。 堑壕对堑壕,胸墙对胸墙,火箭车对步兵炮,鸟铳对重火枪……结局早已经注定。 两只兵马的装备整整差了一代,这怎么打? “呜……轰!” 此时,怀庆府外围早已化为一片焦土,在明军无止境的炮击,重火枪齐射之下,胸墙被打的坑坑洼洼。 每天战死的顺军来不及运走,就那么横七竖八的躺在旷野间,成了一个个凤威士兵的战功。 一阵冷风吹过,血腥气息弥漫着,所有看见这场景的顺军将领,都感到脖子一阵阴冷,心中一寒。 “杀明狗,杀明狗!” 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叛军将领,这时却惊怒起来,任谁在这种长期的,惨烈的攻防大战中神经也会崩溃。 天寒地冻,伤亡惨重,此时的顺军神经早已在崩溃边缘,唯独靠着严苛的军法在苦苦支撑。 人力终究有穷尽,而明军的枪弹却无穷无尽。 城墙上,田见秀瞧着伤兵营里,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一个个嚎叫的部下,他自信受到了极大的挫败。 他麾下的部队,全都是顺军的精锐。 他抱着极大的自信而来,现实却狠狠的给了他一耳光,明军如他所愿攻出来了,可他却……走不得了。 天上,风云在变幻着。 在这个冬季即将结束,春季将来的时刻,黄河两岸竟然排布起了乌云,罕有地仿佛要下雨。 雨夹雪! 这个季节下雨可也是稀罕事。 空气仿佛加重了一般,有一种整个天空都要压下来的错觉,而风依然强劲,雪花中夹杂着雨滴击打着人脸,如刀割一般。 雨夹雪的天气,云层中偶尔响起霹雳。 田见秀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感,他围了一个冬天,现在却仿佛被死亡拉住了双脚。 这怀庆水寨,这一圈一圈的堑壕,胸墙便好似一座座囚笼,将他死死的困住了。 这座怀庆水寨,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凤威军则是最佳的诱饵。 田见秀觉得他好像一头猎物,被远方明军水寨里,一双冷峻无情的眼睛冷漠的盯着。 “怎么办?” 田见秀越想越是心寒,他是出身闯军老八队的实力派,可在闯军里素来都是唯实力是从。 即便是开国了,建立皇朝了,遵守的不是祖宗法制,而是丛林法则,大臣,将领之间经常争权夺利。 自家人互相捅刀子,也是寻常之事。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年老闯王高迎祥战死之后,李自成就是背后捅了友军一刀,吞并了罗汝才的部队,才在闯军里成了一把手。 罗汝才还是他的恩人! 而如今李自成,对太过强大的威胁者,也时刻警惕着,有时候这种警惕甚至还超过了对明军的戒备。 这一次领兵出征,倒是给了田见秀崛起的机会,收拢了人心的田见秀开始掌握军政大权。 这一仗,他不能败! 可他的精兵在流血,在牺牲,而明军却越打越精锐了。 “此地不可久留!” 田见秀打定了主意,不能在这样和明军缠斗了。 再打下去,他这个泽侯的位置可就不稳了,他决定动用骑兵冲阵! 没别的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骑兵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动用三堵墙,这可是大顺朝压箱底的力量。 精华,这是顺军真正的精华! 瞧着明军矮墙后头,那一杆杆黑洞洞火枪,田见秀心中发毛,这一仗下来三堵墙必然损失惨重。 正常人不会干这种事,可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来人。” 田见秀抖了抖身上的大氅,威严道:“开坛,做法。” 在动用三堵墙冲阵之前,他要先做法鼓舞一下士气! 崇祯十二年,二月中。 城外顺军异动,开始大规模的集结兵力,周世显带人登上寨墙,举着千里镜细细观察。 “希律律。” 远处沿着河岸,顺军骑兵在大量集结。 “大人。” 颜继祖,李迁,参谋司同时色变,顺军三堵墙的凶名如雷贯耳,这个仗终于要决胜负了。 周世显面色不变,点点头。 此时,异变突生。 众将眼瞧着顺军帅营里一阵鸡飞狗跳,大批民壮在修建什么东西,只过了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竟然有一个高大的露台立了起来。 “什么玩意?” 太远了,看不清,好像是一座……祭坛? 周世显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擦了擦眼睛,又拿起了千里镜,看了半天才发现,顺军好像真的盖了一个祭坛! 高大的祭坛四四方方,上面摆着一个个猪头,羊头,还有不少和尚道士正在念经祷告,童男童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啥玩意啊?” 李迁等人纷纷错愕,凑在一起耳语着。 不多时便又瞧见一个身穿道袍之人,登上了祭坛,脚踩七星步,手持七星宝剑开始跳大神。 凤威军惊呆了。 “这是啥?” “呵呵,呵呵呵。” 周世显觉得很嘲讽,先是冷笑,之后放声大笑起来,好似瞧见了这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儿。 两军决战之前,顺军统帅,大顺朝的泽侯田见秀竟然开坛做法了,做法了,若不是亲眼所见。 这你敢信,敢信吗? 说话间顺军大营中,传来士卒的齐声嘶吼,声音很大,虽然在十几里开外仍旧能传入耳中。 “双足站稳靠营盘,摆上香案请神仙!” 千里镜中那高大祭坛之上,田见秀高瘦的身形在左摇右摆,东摇西晃,披头散发的如厉鬼一般。 “先请狐来后请黄,请长蟒灵貂带悲王!” ------------ 第118章 炮毙敌酋 周世显手持千里镜,人都看傻了。 “啥玩意,撒豆成兵啊?” 大白天的,冷风森森。 随之而来的,城外顺军士卒的齐声嘶吼越来越大:“天兵天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此时此刻,冷风嗖嗖,似乎真的有阵阵阴风吹来,就连怀庆水寨城墙上,一个个凤威士卒也不由得生出一丝骚动。 这个年代便是如此,鬼神之说,深入人心。 颜继祖大怒:“混账!” “喧哗者,军法伺候!” 骚动很快平息下去。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笑了一阵,却再也笑不出来,话到嘴边只是化为一声轻叹:“这大明,这天下。” “哎。” 一声长叹,他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他竟然亲眼目睹了堂堂大顺泽侯,三军统帅竟然在跳大神,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儿,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是挺唬人的。 顺军打仗会请神,满清打仗也有萨满巫师。 周世显摇了摇头,啧啧叹道:“倘若真被这伙人坐了天下,啧啧,那还了得。” 身侧,颜继祖长笑道:“那便是群魔乱舞,星辰颠倒,日月倒悬了。” 此时周世显眯着眼睛,瞧着那座高台上群魔乱舞,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距离,这个距离……好像可以试一下。 从古到今,战争总是充满着各种偶然。 如今战机突然出现了,周世显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唤了一声:“继祖,这个距离,嗯?” “嗯?” 颜继祖眉头挑了挑,同时意动,他作为盖伦大战舰的枪炮长,对距离有本能的敏感。 从水寨寨墙到最前线,凤威军构筑的第一道堑壕有八里,再到顺军的帅营大概…… “十二里。” 两人默契的对看了一样,看了看身后不远处新成立的炮兵连,还有新造好的那四门前装滑膛野战加农炮。 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之下,长长的炮管熠熠生辉。 此炮长约两米半,口径约一百一十毫米,这便是明末《武备纪要》中所记载的,长身管佛朗机铸铜大炮。 当时叫做吕宋大铜炮! 这种型号的火炮,当炮口四十五度上扬能打多远呢,十里。 青铜韧性好,可以将炮管打磨的很轻薄,又不会炸膛,此炮造价虽然十分昂贵,却远比铸铁大炮轻便,全炮重量大约一千六百斤。 这种重量已经可以跟上驮马化步兵的行军速度。 颜继祖抓了抓头发,为难道:“十二里……太远了,不好打呀。” 这么远的距离上开炮基本上属于瞎蒙,开十炮若是能打中一炮,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周世显笑了笑:“你单单一门炮当然打不中,若是四门炮齐射,命中的概率还是极高的。” 这是概率学。 颜继祖半信半疑,真的么? 周世显也知道太远了,可那座祭坛目标也太大了,若是把大炮推出去,装填双份发射药,似乎可以搞上一下子。 战机难寻,不可错过了。 “继祖,试试!” 反正铜炮韧性极好,轻易不会炸膛,就算打不中也没什么损失。 颜继祖想了想,应道:“行,我这就去安排。” 入夜,寒风凛冽。 顺军大营里出征仪式还在进行。 田见秀依旧盘膝坐在高台之上,他穿着一声华贵的道袍,口中念念有词,宛如神人一般。 这位爷越玩越邪乎了,什么黑狗血,香菜,大葱洒的到处都是,还弄了个什么大阵,召唤雷公电母,勾动天雷地火。 别觉得可笑,在明末这个时代白莲教盛行,香菜,大葱这可都是白莲教的圣物。 “吱。” 这时怀庆水寨营门悄悄打开了。 “骨碌碌。” 四门长身管的八磅大炮,在驮马,人力推动下滚滚向前,沉重的炮车将冻土压出了一道浅浅的印迹。 夜幕下,冰封的黄河静谧无声。 凤威军新成立的炮兵连,带着四门大炮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阵地,并且将沉重的炮车推到了最前沿,在冻土之上一字排开。 颜继祖瞄了瞄,压低声音道:“装填。” 炮兵连蜂拥上前。 “骨碌碌!” 双份的定装火药包撕开了,填进去,之后是硕大的炮弹滚入了炮膛,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 足足五斤重的炮弹! 随着一块块青砖垫了上去,炮口高高扬起。 “放!” 炮手将烧红的铁钎子,往炮门里猛的一戳,四门八磅长炮猛的向后一座,火光闪烁,硝烟升腾。 “轰,轰!” 地面随之颤抖起来,目标顺军帅营! 顺军帅营里那座高大的祭坛,彻夜灯火通明,这为明军炮手夜间射击提供了绝佳的视野。 “呜……!” 暗红色的火流星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 “轰,轰!” 十二里这个距离实在太远了,首发并未命中。 “装药!” 颜继祖一下子急了,挽起袖子亲自上阵,一脚踢开了一块青砖,带着人将炮车复位,装填火药,调整刻度。 在这种距离上开炮基本上属于瞎蒙,除了需要点运气,还有射手自身的经验。 “轰,轰!” 一转眼,四门八磅长炮再次发出轰鸣,又来了一轮齐射。 “轰……哗啦!” 一发炮弹精准的命中了祭坛,一瞬间,将祭坛轰塌了,顺军帅营中烟尘四起。 “打中了?” 后方,寨墙上。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被轰塌的祭坛,仍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真的打中了? 此时,顺军大营一片鸡飞狗跳,如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哈哈!” 这一炮下去,田见秀不死也残了呀。 周世显放声大笑:“哈哈哈,古人说的好呀……莫装逼,装逼遭雷劈,再叫你撒豆成兵!” “锵!” 他猛的拔出战刀,将战刀斜斜前指,大声叫道:“进攻!” 目标正前方顺军帅营,全力进攻! “轰,轰!” 夜幕下大炮轰鸣,明军潮水般涌出阵地,向着混乱成一团的顺军帅营发起猛攻。 这个全新的八磅炮兵连出场,一亮相就搏了个满堂彩,这第一战便立下了不世之功。 一炷香后,顺军彻底乱套了。 顺军,帅营。 大半夜的天寒地冻,李锦躺在营帐里正打着瞌睡呢,他看了看祭坛上飘飘若仙的泽侯,摇了摇头。 泽侯装神弄鬼也不是一两天了。 李锦是不信鬼神这一套的,可下面的士卒愿意信,这一套还挺管用的,可以凝聚军心士气。 并且大顺朝的神棍可不只田见秀一人。 当年李自成在陕西起兵,老八队里头就有大量的回回。 崇祯初年,陕西叛乱的主力叫回回营,首领叫做马守应,绰号叫做老回回,后来发展成了回革五营。 这本身就是一只回,汉混编的部队。 且不说顺军里头有大量的阿訇,甚至还有白莲教,弥勒教的势力,各种教子,教母充斥于军中,乌烟瘴气的什么教派都有。 泽侯田见秀信佛,也信道,他自己就是弥勒教的教子,这年月能把自己包装成神仙下凡,好处可太多了。 “且折腾着吧。” 李锦在军帐里翻了个身,正要入眠……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了几声尖锐的呼啸,一个激灵,李锦从军帐里冲了出去。 “呜……轰!” 李锦瞪大了双目,正好瞧见了北方的天空之上,有几颗暗红色的流星高速飞来。 其中有一颗如神迹一般,重重砸在了祭坛上。 “轰……哗啦!” 他就这么睁大了眼珠,眼睁睁看着祭坛被轰塌了,泽侯被轰的飞起来了,飞起来又落了下去。 高大的祭坛垮了,就这么垮了。 “呜……轰,轰!” 夜色下大地轰鸣,隆隆的炮声响彻旷野,明军的大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对准了帅营开始了狂轰滥炸。 李锦呆滞了半天,才魂飞魄散的大叫起来:“快,快救人!” 两军对垒,主帅被一炮轰死了,出大事了! 李锦可吓坏了,领着人疯狂的冲向祭坛,一路上连摔几个跟头,可这时候也顾不上了。 黄土垒成的高台被轰塌了,泽侯和一堆祭品被埋在里头了。 “挖,快挖!” 李锦慌忙带着一群亲兵,冒着明军疯狂的炮灰,好不容易将泽侯从土堆里刨了出来。 惨,太惨了。 泽侯身上全是土,混着血,瞧着像是刚挖出来的太岁,一条腿也被炮弹炸没了,正在兹兹的冒血。 “快,掐人中!” “捂着,捂着呀!” 折腾了好半天,田见秀总算醒过来了。 “哇。” 确实是醒过来了,可泽侯又开始大口吐血,脸色一片灰败,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大炮能打十二里。 十二里呀! 当初在宁远城下,努尔哈赤也不信,后来,后来就被明军的前装滑膛加农大炮轰了个半死。 “泽侯,泽侯!” 李锦都快哭出来了,堂堂三军主帅,打仗就好好打仗,闲着没事开什么坛,做什么法? “呜……轰,轰!” 此时明军的炮火更猛烈了,前线喊杀声四起。 田见秀抽搐着,忍着钻心的剧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憋出了两个字:“撤……兵。” ------------ 第119章 用兵如神 说完了,大顺泽侯脖子一歪,断了气。 “撤,撤!” 李锦哆嗦了一下,心中拔凉拔凉的,如今主帅阵亡,全军大乱,明军必趁势猛攻,再不走可就要全线崩溃了。 隆隆炮声中,李锦慌乱下带着泽侯的尸体仓皇逃离,不多时顺军崩盘,全线总退却。 怀庆之围解除。 两天后,黄河南岸,虎牢关。 李锦施展出浑身解数,在虎牢关立住了阵脚,他拼尽全力收拢着从四面八方败退下来的残兵。 李锦就是李过,他有个绰号叫一只虎,还是有点能力的。 两天来,他凭借征战十几年的军事素养,率中军马队进驻虎牢关,堪堪将败局稳住。 他瞧着死不瞑目的田见秀,都快哭出来了。 开什么坛,做什么法呀? 顺军败的太突然了,就这么败了。 万幸,万幸明军兵少,骑兵力量也不强,无法对二十万顺军形成围歼,而他的中军马队三堵墙,建制还保持着完整。 不然这一败,可就直接败回洛阳去了! 骑兵掩护,且战且退。 崇祯十八年,二月初八。 凤威军以碾压之势,重新踏上了黄河南岸的土地,二十万顺军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气,溃兵跑的漫山遍野都是。 凤威军撒了欢,全军出击,一队队的翻身上马渡过了黄河,咬着顺军的尾巴猛冲猛打。 这一路上忙着抓俘虏,捡军械,马匹粮草堆积如山。 漫山遍野的抓俘虏啊。 三天时间,俘虏抓了好几万。 “打仗就好好打仗!” 周世显手持马鞭,指点江山:“打仗这么严肃的事情,玩什么花里胡哨的?” “教训呐,血淋淋的教训!” 他的八瓣盔依旧抹着烂泥,鲜艳的大红军服反过来穿着,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士兵没什么分别。 装逼遭雷劈呀。 他麾下的将领,参谋军官们有样学样,一个个将军服反穿,将胸前鲜艳的凤威徽章遮住了。 这一课真是太生动了。 “可惜了。” 周世显又徐徐叹了口气,一来天寒地冻,交通不便,二来他的骑兵力量薄弱,歼灭战是不可能了,只能打成击溃战。 “如若不然……” 这一仗就能解决河南顺军,将李自成从洛阳赶走。 “咯咯。” 孙怡人娇笑起来:“看把你能耐的。” “嗨!” 李迁和一帮参谋军官,一个个的眉开眼笑,跟着咱家大人打仗就是轻松愉快,不费吹灰之力。 “老颜,你可真行呀!” 最得意的是颜继祖,这一次他可立大功了,这一炮,奠定了他在凤威军中二号人物的地位。 颜副帅的风头一时无两。 此刻日出东方,鲜红似火,一颗颗闪耀的将星在世界的东方冉冉升起,必将光芒万丈。 “行吧。” 周世显点点头,能打成这样也不错了,这漫山遍野的辎重,马匹,粮草,俘虏兵都是宝贵的战略资源。 李自成这个运输大队长,微操大师干的不错。 “哈哈哈!” 畅快的大笑声中,炮声隆隆,马蹄声四起。 又三天后,虎牢关。 李锦忙的嘴上都起泡了,他占据着险关一点一点的收拢着败兵,总算将阵脚给站稳了。 可损失太大了,太大了。 二十万大军损失了一半,粮草马匹军械的损失无法估算,唯一的好消息是骑兵都跑出来了。 四条腿的骑兵就是跑的快。 他一边收拢兵马,一边硬着头皮给洛阳报信,请旨……可以想见的是皇上必然暴跳如雷。 “还好,还好。” 李锦安慰着自己,他是李自成的亲侄子,总不至于把他给砍了吧,反正把罪责往田见秀身上一推得了。 这事干的不厚道,可他也顾不上了。 崇祯十八年,二月初十,洛阳。 前线大败,紫薇宫里死一般寂静,宫中时不时响起李自成的咆哮声,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宫女太监走路都惦着脚尖,生怕被迁怒。 如今连泽侯也败了,大顺朝野私下里议论纷纷,各种谣言满天飞,有说明军冲着洛阳来了,有说冲着郑州府去了。 慌乱中李自成发作了一通,召集朝议,这个仗还得打,郑州府是围不下去了,当务之急是先挡住明军。 总不能让明军打到洛阳来吧? 李自成揉着酸痛的额头,连下十几道圣旨,开始亲自指挥前线战事,他谁也信不过了! “退兵,退兵!” 一天之内,李自成连下十三道金牌。 “回防,回防!” 在李自成的咆哮声中,顺军开始全线收缩,让占据虎牢关的李锦退守嵩山,让围困郑州府的三十万大军全线撤退。 就这么折腾了好几天。 李自成一顿操作猛如虎,将几十万大军缩了回来,围着洛阳皇城布置了一道道防线,等着明军来打洛阳。 凤威军呢? 李自成突然发现,他找不到凤威军了,似乎一夜之间,凤威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蒸发了,不见了。 各种军报如雪片一般,飞进了紫薇皇城,可已经找不到凤威军的动向,凤威军没来打洛阳,也没去解郑州之围。 大顺朝野有点傻眼了,人呢? 这事还是身在前线的李锦,第一个回过神来了。 “坏了!” 李锦面如死灰,从嘴角憋出了两个字:“开封!” 一瞬间他汗毛倒竖,大颗冷汗从额头滴落,明军没来打洛阳,那自然是奔着开封去了。 开封那一路顺军本来是在东边,负责围困郑州府,可如今全都被调到洛阳来了。 如今的开封是一座空城,只有区区八千守军。 “开封……完了。” 李锦心里拔凉拔凉的,瘫坐在椅子上。 崇祯十八年,二月中。 凤威军渡过黄河大举反攻,一路上攫取了大量缴获,却猛然间兵锋一转,在中原大地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周世显率部在虎牢关下虚晃一枪,全军翻身上马沿着黄河,掉头向东……奔着兵力空虚的开封去了。 全军在地图上划出了一道诡异的折线。 这一手,让大顺朝野猝不及防! 开封府在哪呢,在郑州府东边,黄河的下游,最糟糕的是还紧挨着……山东德州府! 山东德州府可是李岩的地盘。 崇祯十八年,二月十五。 李岩,红娘子领兵五万出德州,突然出现在开封东郊,而就在同一天,周世显率领凤威军出现在开封西郊。 两只大军一东,一西滚滚而来,摆出了个两面夹攻的架势。 一时间,顺军首尾不能相顾。 开封顺军守将高一功也不傻,他见势不妙当夜便扔下部队,带着两千多中军马队冲破包围圈,逃了。 头也不回的逃了! 二月十六日清晨,凤威军和李岩的部队兵不血刃,轻松攻占了空城开封,并且在城外胜利会师。 高一功这一跑,顺军丢掉了在河南府东部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战略重镇,也是重要的产粮区开封。 从地图上看,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后,郑州,怀庆,开封连成了一片,成了一个整体,明军变成了内线作战。 而顺军变成了外线作战。 明军就此占领了大半个河南,而顺军被死死压制在嵩山以西,黄河以南,潼关以东的狭小区域里,动弹不得了。 开封城外,东郊。 “哈哈!” 周世显翻身下马,和李岩来了个熊抱,许久没见,李岩身形壮实了许多,也晒黑了。 李岩没赶上这一仗,不免有些羞愧:“为兄惭愧,惭愧。” “嗨!” 周世显大咧咧的笑起来:“兄长来的正是时候,嫂子……哎呀,嫂子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啐!” 英姿飒爽的红娘子,轻啐一口,咯咯的娇笑起来。 “哈哈!” 周世挥了挥手:“兄长,嫂子走,进城!” 两路明军,合兵一处,进入了空城一座的开封府,迅速占领了这座千古名城,并且派出轻骑联络孙传庭,进京报功。 数日后,清晨。 “哎哟哟!” 周世显从床上爬了起来,全身好似散了架。 ------------ 第120章 流寇本色 天微微亮,推开窗。 窗外是古城开封,巍峨壮美。 这壮美的坚城开封,地处中原腹地,乃八朝古都,中原粮仓,北邻黄河,更是与蔡河,五丈河,汴河连通。 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开封……四通八达! 拿下开封则中原可定。 “阿嚏!” 周世显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喷嚏。 “砰砰砰。” 外面有人咣咣砸门。 黄鹂鸟鸣叫起来:“起了么?” 周世显揉着腰,气道:“没呢。” “咯咯。” 孙怡人带着几个健壮妇人走入房中,抿着小嘴偷笑起来,打了胜仗人人都心情愉悦。 “起了,起了,我爹来了。” “砰!” 这时院门被人踹开了,孙传庭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瞧着女儿,爱婿便哈哈大笑起来。 郑州之围解了,他便急吼吼的赶来。 “哈哈,哈哈哈!” 孙督师开怀大笑:“贤侄用兵,真神鬼莫测!” 这个仗打的,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周世显龇牙咧嘴,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父女二人的脾气,秉性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 午后,开封府军议。 这座千古名城重新归于大明治下,孙传庭不由得百感交集,他对开封府的一草一木可太熟悉了。 从崇祯九年起,他与闯军围绕开封几次大战,开封几度易手,也不知填进去多少关中子弟的性命。 打的他从壮年变成了中年,打的他白了头……可如今,他看了看周世显,心中百感交集。 论军事才华他远远不如。 “惭愧,本督惭愧。” 这一仗可是把孙传庭打服了! 如今的态势是顺军龟缩在洛阳一线,动弹不得,再也无力发动大规模的战役了。 而明军三路兵马汇聚起来,总兵力达到了十二万之众,养精蓄锐了一个冬天,又是固守坚城,粮草物资十分充裕。 并且还打通了京畿,中原,南直隶之间的联系。 漕运也可随时恢复,从京畿走京杭大运河,过郑州可直通江南,这可是大明的生命线啊。 这一战意义重大,顷刻间战局颠倒,星河调转。 周世显笑了笑,心说和四渡赤水,战神粟大将的辉煌战绩比起来也不算啥,这叫运动战。 顶级拉扯。 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腾挪,奔袭,拉扯敌军,寻找出一个个稍纵即逝的战机,咱在军校里专门学这个的。 “砰!” 孙传庭重重的一拳砸在地图上,哈哈大笑:“贤侄打的好呀,此战……可定中原大势!” 周世显笑了笑,如今他手握大半个河南,加上山东,怀庆,京畿这一大片地盘呀,终于可以关起门来好好发展了。 “攻洛阳!” 孙传庭又急吼吼的要拉着凤威军,李岩的部队打洛阳。 “督师慢来,慢来。” 周世显指了指院子里的迎春花,笑了笑。 “轰隆隆!” 说话间天上乌云遮日,随之而来的是春天里的第一场雨,冰雨里还夹杂着漫天的雪粒子。 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洛阳打不成了,如他所料不差,可怕的黄河春汛就要来了。 洛阳,紫薇宫。 郑州丢了,战局急转直下。 可顺朝文武还没回过神来,不明白这个仗怎么败的,怎么打来打去把开封府丢了? “饭桶,草包!” 李自成惊怒交加。 猛然间,大顺君臣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大顺竟然无路可走了,向西被潼关天险阻挡,打不进关中,向北过不了黄河,向东是十几万明军在坚城里等着他。 一下子,洛阳成了一座孤城! “怎会如此?” 牛金星,宋献策,李锦一个个汗毛倒竖,这个仗又是怎么打成这样的,一切都要从凤威军出京开始算起。 这个周世显,这个周世显! 自从此人横空出世,兵强马壮的大顺便处处受制,在此人手中连吃了几场败仗,如今更是落得走投无路。 连恨都恨不起来,大顺君臣心中只有惊惧,此人用兵实在可怕,有鬼神莫测之神机。 此人便好似大顺的克星,横空出世。 难道伪明气数未尽? “陛下。” 宋献策咬了咬牙,低低道:“这洛阳不能呆了。” 他贵为大顺开国军师,虽被凤威军打的有点懵,可如今也清醒过来了,他背心发凉。 什么天子守国门,定都洛阳,这就是一招臭棋。 如今向西,向北,向东三条路都走不通,那就只能向南渡过淮河,去找江南明军撒气。 江南的左良玉好欺负。 “陛下。” 宋献策强自镇定,徐徐道:“我军实力未损,不如退一步……” 他想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反正大顺也不是第一次退出中原,打不过就跑嘛,这是大顺的优良传统。 “哼!” 李自成脸色铁青,他怎么会甘心? 他的皇帝梦就差最后一步了,这时候让他退出洛阳,退出中原,南渡淮河,这真比杀了他还难受,办不到! “出兵,出兵!” 此时李自成狰狞的脸上写着几个大字。 “鱼死网破!” 这能忍嘛,忍不了。 他已经被皇帝梦的破碎,刺激的发疯了。 李自成确实不打算在洛阳呆了,可他也没打算往南撤,而是选择了一条相反的路。 他要向北进攻! 崇祯十八年,三月初。 天气才刚刚转暖,顺军便露出了残暴的本性,在洛阳周边开始了一场大扫荡,将粮食,民壮,铁器,牲口搜刮一空。 可苦了洛阳百姓,再次被裹挟上了战场。 李自成发疯了,不过日子了,来了个全家老小总动员。 “出兵,出兵!” 紫薇皇城里,只剩下大顺皇帝疯狂的咆哮声。 于是乎,百万顺军出洛阳! 这一次李自成扔下坚城郑州不管了,百万大军滚滚而来,一路向北……径直奔着怀庆府去了。 他要将凤威军,将怀庆府连根拔起,再一波捅到大明京畿! 不愧是流寇本色,战局一旦不利,立刻就扔下了皇城不管,裹挟着洛阳百姓来了个大进军! 三月初三,怀庆水寨。 “我尼玛!”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滚滚而来的百万顺军,在黄河边上密密麻麻的涌动着,不禁抽了口凉气。 “一波流啊?” 流寇建立了皇朝,还是流寇。 “对嘛!” 周世显笑了笑,这才流寇本色,没事建什么国,定什么都,还学人家发展生产,开科取士? 整的跟真事一样,不抢,不烧,不掳掠还叫流寇? 可算了吧! “嘶!” 颜继祖也倒抽了一口凉气,打了个寒噤,这百万顺军倾巢而出,这声势可真够吓人的。 “大人。” 李迁也麻了,轻道:“不如,咱们避一避?” “嗯?” 周世显看了看冰封的黄河,笑了笑:“撤。” 好汉不吃眼前亏,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呢,没必要硬顶着人家百万大军,何必呢。 三月初,大明北方的天气虽然依旧寒冷,可此时河面上的冰层已经没那么厚实了。 一声令下,凤威军携怀庆百姓从水寨连夜撤走,往北撤。 百姓,工匠先撤,凤威军断后。 夜色如水,对岸火把林立,无穷无尽的顺军正在大量集结,填满了黄河南岸每一寸土地。 水寨里,静谧如水。 篝火烧的猎猎作响,周世显与凤威军官们围坐一团,身后是正在撤退的怀庆父老,还有大批辎重。 不久,几个负责安排撤退的参谋官跑来了。 “大人,辎重实在太多了,带不走呀。” 周世显微微皱眉,不悦道:“带不走就埋,埋不下就烧,眼光要放的长远一些,不要盯着这些瓶瓶罐罐嘛。” 几个年轻的参谋无奈,低低应道:“是。” 几个参谋官又跑走了,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军令,将大量辎重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下去,做上记号,等着日后回来挖。 还太嫩了,需要栽培。 火光猎猎,周世显全身戎装,俊朗的脸上透着懒散,轻道:“船都收起来了?” 李迁笑道:“标下办事,大人尽管放心,方圆百里之内,保证顺军一条船也找不到。” “行。” 周世显又笑了笑:“本镇曾发下誓言,一年之内若不能将顺军赶出中原,本镇的名字可就要倒过来写了。” “哈哈哈。” 凤威军官们哄堂大笑:“那不能!” 大敌当前而面不改色,这可是精兵气象了。 怕是没人怕的。 两日后,随着李自成的御驾出现在黄河南岸,凤威军的战略撤退也临近了尾声。 天亮了,日出东方,照耀着中原大地。 “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河南岸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周世显起身拍了拍军服上的烂泥,笑了笑:“走!” 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崇祯十八年,三月初六。 百万顺军倾巢而出,渡过了黄河,杀气腾腾的攻占了怀庆水寨,而水寨已是人去楼空。 留给李自成的是一地狼藉,还有一块巨大的牌匾,牌匾上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贼!” 一刹那,顺朝文武鸦雀无声。 这个硕大的贼字,就像一把尖刀自戳胸口,血淋淋的,让李自成狰狞的脸上多了几分残暴。 “追,追!” 此时已是晌午,艳阳高照。 “轰隆隆!” 远方,黄河上游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巨响,这巨响如打雷一般,在极远处隐隐约约的炸开,很快向着水寨传来。 “咦?” 大顺君臣被惊动了,觉察了异样,本能的转身向着身后看去,却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天威,天威来了! ------------ 第121章 天威煌煌 但只见远处一线天,洪水夹杂着大片的碎冰倾泻而下,十分壮观,让停在河面上的顺军都忘了逃走,只是呆看着洪峰涌来。 “嚓,嚓!” 随之,河面开始碎裂塌陷。 猝不及防的顺军脚下一软,成群结队的陷了下去。 “啊!” 惨叫声震天,大水往河套低洼处涌的速度更快,河面上,顺军的精骑吓的魂飞魄散拼命,打马逃窜。 “驾,驾!” 可河面湿滑跑不快。 人力怎能敌的过自然之力,转瞬间大量顺军兵马,便被汹涌的山洪卷了进去,人和战马在白茫茫一片汪洋中上下起伏着。 炸营了,不,崩溃了。 这一幕将水寨里大顺君臣都惊呆了,吓傻了,人在天威面前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这是天威,也是天罚! 还好怀庆水寨的地势是两山夹一河,地势比较高,不然这一波连大顺群臣都得一锅端了! “轰隆隆!” 黄河滚滚,浪涛阵阵,前浪才刚刚平息,后浪又推了上来,将更多的碎冰席卷了进去。 第一波洪峰并未给顺军造成大量伤亡,可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来了,黄河这条咆哮的巨龙,爆发了可怕的春汛! “跑,跑呀!” “啊啊啊!” 还停在河面上的大批顺军,一瞬间土崩瓦解,嚎叫着,惊恐万状想要逃离这可怕的洪峰。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 “轰!” 巨浪滔天,黄河水重重的拍打着堤坝,向着下游席卷,将密密麻麻的顺军骑兵,步卒,辎重,炮车卷了进去。 不久,河水淹没堤坝,漫过河堤,渐渐将黄河两岸变成一片汪洋,河水呼啦涌到胸墙上,溅起不高不低的水花。 “哗,哗!” 一眨眼,半个时辰,一片汪洋。 “啊!” 惊呼怒叫声中,李自成冲到了河边,看着泛滥的黄河水将他的中军马队淹没了,呆滞了,石化了。 “哗啦!” 黄河水淹没了堑壕,被明军遗弃的胸墙拦住,卷起漫天的水花,溅了李自成一头一脸。 冷,冰冷刺骨! 冰凉刺骨的泥水让李自成惊醒了,环顾左右,他才猛然惊醒,十数年此处应是一片沼泽,水鸟鱼虾繁衍之地。 黄河干枯的太久了,干了整整十几年,可去年下了一整年的雨,又下了一个冬天的雪…… 所有人早已忘记了这条曾经的巨龙,泛滥起来是什么样子。 “完了,全完了。” 远处,二十里外。 午后气温陡然升高,将黄河两岸变成了一个大蒸笼,湿热让明军士卒苦不堪言。 夜里穿着厚实的棉甲都冷的发抖,午后却又热的象蒸笼,这种天气打仗真是遭罪。 “停!” 撤退中的凤威军,怀庆百姓,工匠们纷纷停了下来,成群结队的登上高坡,目瞪口呆的看着黄河春汛大爆发,都惊呆了。 “咦?” 周世显举起千里镜看了看,摸了摸头,这么快? 死寂,雅趣无声。 很快撤退的队伍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哈哈!” 李迁,颜继祖等人喜形于色。 “哈哈哈!” 狂笑中,怀庆军民一个个欣喜若狂,这谁能想的到呀,大家伙前脚才撤出水寨,后脚洪水进来了。 “哎哟哟。” 一个个老工匠,一个个妇人脸色都变了,在官道上纷纷跪下,膜拜着发怒的河神。 “天罚,这是天罚呀。” 一双双眼睛看着高坡上,军服笔挺的周世显,那眼中满是敬畏,这是大人施展神仙手段招来的天罚么? “嗨!” 周世显掏出水袋喝了一口,他研究黄河水文,可是整整研究了一个冬天,这不是什么天罚,这是科学。 “无知者无畏,如此而已。” 李自成也不是中原土著,他只是个痞子,无赖,他对黄河水文的了解还不如一个老渔民。 打仗能不研究水文么? 三天后,洪峰褪去。 黄河两岸恢复了平静,一片泥泞,变成了一个烂泥潭。 怀庆军民成群结队的站在山上,举目远望,窃窃私语声中,竟一时忘了欢呼,此时心中只有敬畏。 这些年来河神打了个盹,如今终于睡醒了,河神发起怒来人力如何抵挡,太恐怖了。 不少百姓跪下来虔诚的对天祈祷,拜河神,拜山神,拜土地爷爷,还有大批跪下来,朝着周世显所在的方向磕头。 议论纷纷,嘈杂声四起。 “大人莫不是有通天彻地之能,请来了河神助战?” “大人必是神仙中人,平日里结交的都是神仙,请来河神有什么稀奇。” “大人那是武曲星君下凡!” “大人这是识破了天机,若非如此,为何叫咱们都撤走了?” 且不说怀庆百姓议论纷纷,就连一群年轻的凤威军官,都围在篝火前,敬畏的看着自家大人。 “嗨!” 周世显可不想在凤威军中,搞神神叨叨的这一套。 他笑了笑,指了指天上,恰巧一队夜飞的大雁在远处飞过,径直往北去,远处一片汪洋中尚有几只水鸟,栖身孤岛一般的沙洲,正在梳理打湿的羽毛。 “哦!” 年轻的参谋军官石亨,看着那行南飞的大雁,摸了摸脑袋,恍然道:“大雁夜飞,乳燕投林,必是天气转暖之兆!” “对咯!” 周世显赞道:“这军事之道呢,便是细微观察之道,如今却被石亨一语道破了。” “不错,真不错。” 打仗就好好打仗,别装神弄鬼的。 周世显很反感这一套。 他急呀,同时代的西方经历了文艺复兴,将思想从宗教的桎梏中解放了,从此西方人将中国人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便是中国之殇。 单纯从军事上挽救不了大明,开启民智,打破儒教的束缚才是济世良药,这条路还很漫长。 靠着跳大神,祭萨满,走不远的。 翌日,清晨。 山上,怀庆军民对着二十里外,深陷泥潭的顺军指指点点。 这还打什么仗啊? 一片汪洋,到处都是烂泥,凤威军也不敢踩进去,只能安心的等着水位下降。 二十里外,怀庆水寨。 李自成已经是呆滞状态,更可怕的是他那夜浇了一身凉水,病倒了,还开始发烧。 宋献策,李锦百般无奈,只好带着人从这个巨大的泥潭里捞人,捞物资,捞……尸体。 太惨了,损失最大的是中军马队三堵墙。 三堵墙本来是紧紧护卫着李自成的御营,可这洪峰一来,被洪水卷走的也最多。 河水冷的刺骨,岸上却又热的穿不住衣服,这又冷又热的,真真是水深火热一般煎熬。 从水中挣扎着逃生的人,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凡在冰冷的河水中泡过了,活下来也去了半条命,必然会大病一场。 好些顺军士卒已经全身发烫,说胡话的有之,翻白眼的也有,军中神棍正在开坛设法,做法上蹿下跳的请神。 “撤,撤兵。” 宋献策打了个寒噤,他觉得全身发烫,也快病倒了。 一片烂泥中,顺军百万之众一步步的跋涉着,从哪来的,回哪里去,向着洛阳城艰难的退却。 唯一的好消息是,明军也没来追。 周世显也不着急了,黄河春汛泛滥,淮河也好不到哪里去,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扑棱棱!” 几只信鸽冲天飞起,飞往郑州府。 郑州府,督师大营。 郑州府,连同更下游的开封府,如今也是一片汪洋,幸好孙传庭,李岩得到了提醒,早已经将军民安置妥善。 “唉。” 孙传庭叹了口气,天威难测呀。 他此时与李岩,周世显一样,心中没有半点欢喜,说什么王朝争霸,说什么江山易改,在咆哮的母亲河面前,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大顺朝完了。 水灾之后必有瘟疫! “来人。” 孙传庭摆了摆手,轻道:“救灾。” 如今顺军已经是一条死鱼了,就算龟缩回洛阳,也没有粮草去供养李自成的百万大军。 不战而胜,滋味难明。 可就在此时一个标营亲兵从督师府外,急冲冲的撞了进来,手中死死攥着一只信鸽。 “报!” 亲兵一脸苍白,难掩惊怒之色。 孙传庭不悦,轻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亲兵结巴着道:“启禀督师,京城急报。” 孙传庭接过飞鸽传书,看了看,高瘦的身形猛的一颤,脸色的血色褪去,很快变得铁青。 京城急报,五日前古北口告急,三日前,喜峰口告急……满清大军突然入关,长城沿线全面告急。 朝廷下诏,命天下兵马进京勤王! 孙传庭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深夜,怀庆府。 “嘈!” 周世显看着手中的加急军报,爆了粗,这满清大军来的可真是时候呀,又替李自成解围了! 清军早不来,晚不来,刚好在春暖花开,中原大捷,也是顺军最虚弱的时候来了。 “这是第几次了?” 又一次,又一次,眼看着大明就要将李自成这伙叛军连根拔起了,满清又来搅局了。 可真会挑时候呀! 周世显胸中无名火,蹭蹭的往上蹿。 顺军,清军这一南一北,配合的还真是天衣无缝,每次都配合的如此精妙! 明军主力就这样在一次次拉扯,救火,疲于奔命中的两线作战中,渐渐被消耗掉了。 “大人。” 李迁觉得有点冷,他缩了缩脖子,大明上下是真的被满清八旗打怕了,谈之色变。 ------------ 第122章 勤王 顺军刚败,北边的满清又入关了,中原明军被迫回援京师,这就是一个循环,死循环。 “大人。” 众军官一个个面色凝重,如今反而是凤威军进退两难。 周世显气的鼻子冒烟,将头盔摘下来狠狠摔在地上,从口中憋出了几个字:“回京勤王!” 满清入关了,军情十万火急,耽误不得。 翌日,清晨,郑州府。 军情如火,白虎节堂里一片死寂。 孙传庭一脸苦笑,秦军将领一个个面色凝重,明军这些年对上满清的战绩,可以说是凄惨。 打一场,败一场,谈虎色变,可以说半点信心都没了。 厅中周世显缓缓踱着步子,计算着满清此番入关所能动用的兵力,满清如今有多少兵马呢? 满,汉,蒙八旗总兵力十几万! 当然了,满清能动员的兵力远不止这些,这十几万兵力是实打实的战兵,精兵,甲兵。 另外满清部队里还有大量的辅兵,包衣奴才没算在里头。 奴才是不算人的。 一个满清主子出门打仗,身边最少也要带两三个奴才伺候着,喂马,辎重这种事儿能让主子来么? 怎么可能? 扣除留守辽东老巢的满八旗,此番入关的清军兵力,大约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 “哒,哒!” 周世显踱着步子,又算了算明军的兵力,京营整编后有八万兵力,他的凤威军最多能扩编到三万,秦军五万,李岩部五万……没了! 就这点兵力,还得留下一部分守着中原,监视着洛阳的顺军。 中原怎么也得留五万兵,不能再少了! 这么算下来也太惨了点。 “嘶!” 周世显抽了口凉气,难顶啊。 “不如。” 他沉吟着做出布置,由李岩率部留守中原,监视顺军动向,再由颜继祖率一部凤威军固守怀庆。 余下的秦军,凤威军主力总计七万兵马,回援京城,迎战清军! 孙传庭想了想,叹了口气,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顺军退回洛阳么,他不甘心,不甘心呀。 “砰!” 周世显一拳砸在桌上,阴沉道:“大敌当前,容不得优柔寡断。” “好!” 孙传庭无奈,只得应允。 崇祯十八年,三月十二日。 周世显就地从顺军俘虏中,挑选了一万多青壮,这些俘虏兵并没有完成新兵训练,不能直接编入军中。 周世显新成立了一个辎重营,将一万身家清白的青壮编了进去,余下的俘虏兵都交给了颜继祖,来慢慢调教。 如此一来,他的凤威军兵力大约两万四千多人,加上孙传庭的秦军主力五万多人马,都要北上勤王了。 留下李岩,颜继祖牵制顺军。 “继祖。” 周世显再三叮嘱:“你守好水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颜继祖忙道:“标下遵命,但不知大人此去有几成胜算?” “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有个屁的胜算。” 他摸了摸头,满八旗,蒙古八旗,汉军旗十几个当世最精锐的骑兵军都冲到脸上来了,怎么打? “嗨!” 参谋军官石亨憨厚的笑了:“没打过,又怎知清军是什么成色?” “嗯?” 周世显也洒脱大笑,说的对,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哈哈。” 四周围响起将官们的哄笑声,中原大战这些将官们没打过瘾,一听说清兵入关,一个个的竟跃跃欲试。 “走!” 翻身上马,周世显又冲着李岩,红娘子笑了笑。 “大哥,嫂子保重!” “驾!” 一马当先,疾驰而去,这一去又不知几时能回。 一时间怀庆府境内,马蹄声隆隆,周世显亲率骑兵开路,辎重火炮缓缓跟上,一个个战士腰杆笔挺,向着京师方向快速进兵。 再后面是孙传庭和他的五万秦军,沿着京杭大运河水陆并进。 还好,还好周世显把京杭大运河打通了,如此一来可以将辎重放在大船上,速度快了许多。 三天后,天津卫。 周世显抛下中军主力和辎重营,先带着马队跑到了天津卫,接收一批从海上运来的军火。 又一天后,一大一小两艘西洋战舰缓缓驶入天津卫。 “咦?” 周世显一看就看上了那条大船,四桅杆,前面两桅挂栏帆,后面两桅挂三角帆,流线型的舰体十分修长,长度甚至超过了五十米! 这艘大战舰排水量至少一千五百吨,高大的后甲板足足有七层,侧舷还有一个个黑洞洞炮门,足足装了六十多门大炮! 还有又粗又长的前甲板炮,尾炮,各种口径的副炮。 “风帆战列舰!” 这可是好东西呀,周世显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传说中的盖伦战列舰呀。 就这一艘新型战列舰,火力是凤威军的好几倍! 这是欧洲最新型号的主力战舰,造船水平的巅峰了,可真是船坚炮利,咱大明要是有这玩意? “嗯?” 周世显眼珠子都冒绿光了,他要有这玩意,他敢日天! “大人,大人。” 李迁在一旁提醒:“口水,擦擦口水。” “呵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不时发出赞叹声。 “啧啧。” 全新建造的盖伦大战舰,四桅杆风帆战列舰,在葡萄牙皇家里头的属于绝对的主力舰! “哎呀呀!” 一看见联络官科斯塔从舰上走下来了,周世显便迎了上去,满脸堆笑:“老科,有日子没见了,你可胖了不少。” 科斯塔带着他副官,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礼:“尊敬的伯爵大人,久违了。” 他的小胡子翘了起来,笑道:“伯爵大人,似乎贵军此刻的处境……不太妙呀。” “嗯?” 周世显有点意外,这货消息挺灵通呀。 他朝着那艘盖伦战舰撇了撇嘴,笑道:“怎么,贵国的战舰从东印度公司要回来了?” “啧啧,给了多少赎金?” 葡萄牙王国舰队有多少家底,他还不清楚么? 来呀,互相伤害呀。 “哈哈。” 科斯塔摸了摸小胡子,不免有些尴尬,这艘主力战舰还真是交付了赎金才要出来的。 周世显皮笑肉不笑,搂住了科斯塔中校的肩膀:“咱就别瘸子笑瞎子眼拙了,有意思么?” “哈哈。” 科斯塔又笑了笑,总觉得这位大明伯爵没安好心。 周世显眼角余光,在那艘战列舰上转悠着,笑的十分殷勤:“来人呐……卸船。” 他亲自带着人走上了战舰,东摸摸,西碰碰,口中不时发出赞叹声。 “啧啧。” 李迁在一旁憋着笑,心说咱大人呐,八成是看上人家这艘主力舰了,但凡被咱家大人看上的东西那就……悬了。 果然,周世显站在战舰甲板上,忽道:“开个价吧。” “好。” 科斯塔中校忙道:“如伯爵大人所愿,两万秆长枪,三千杆短枪,上等精铁十吨,折银九十八万七千……” “行了。” 周世显摆了摆手:“给你凑个整,一百万两,我说的不是这些,我说的是……” “咚咚咚。” 他用力在甲板上踩了两脚,问道:“这玩意怎么卖?” “啥?” 科斯塔中校愣着了,回过神,吓坏了。 “孬,孬!” 情急之下中校把母语都飚出来了。 周世显神色一整,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一百万。” “孬!” “两百万。” “三百万。” “五百万两雪花银!” 不就是银子么,砸钱,烧银子买。 可周世显把价格开到了一千万两银子的天价,科斯塔中校,仍旧是气急败坏的样子:“孬,孬!” 这艘船是不可能卖的。 这是一艘什么船,欧洲最新型的战列舰,还是葡萄牙皇家海军的旗舰,刚下水的第一次远洋航行。 风帆战列舰是什么,这是一个王国的战略资产,是皇家门面,没有那个傻缺国家会把战列舰拿出来卖。 整个葡萄牙王国海军,在亚洲布置的舰队里,同样型号的四桅杆风帆战列舰只有两艘。 “真的不卖?” 周世显看着科斯塔中校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好像是有点不近人情了。 “算了,算了。” 他只能扼腕叹息,非卖品呀,可惜,太可惜了。 可眼睛转了转,周世显又想出个办法,笑着道:“既是非卖品,不如租借如何?” “嗯?” 一刹那,科斯塔中校和他的副官愣了楞,被说动了,租借就是雇佣,这倒是可以谈的。 如今在欧洲,在亚洲,在美洲雇佣兵大行其道,谁给的钱多就替谁打仗,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什么荷兰东印度公司,西班牙远征舰队里,都有着大量雇佣兵的存在,甚至还出现了专业的雇佣兵军团。 只要银子给到位了,就没有雇不到的! “嗯?” 周世显和李迁交换一个眼色,这事儿有门呀,两人心中欣喜,柳暗花明又一村。 “来人,备酒!” 周世显一下子眉开眼笑了,手又搭了上去:“老科,走,本大人给你接风洗尘。” “请!” 科斯塔中校和他的副官,枪炮长们不再推拒,随着周世显走入天津卫衙门,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来,本镇先干为敬!” 周世显笑容满面,劝道:“你们呐,一个个离乡背井也不容易,你们不远万里从欧洲本土跑来大明,为了啥?” “哧溜。” 他抿了一口秋露白,露出了魔鬼的笑容:“不就是为了多捞点银子?” 这话可真是说道科斯塔中校心里了! ------------ 第123章 残兵铁骨 科斯塔中校频频点头:“谁说不是呢?”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赚一笔钱,回葡萄牙老家迎娶上一位尊贵的皇室二手贵妇,当个尊贵的王国勋爵。 钱,但这需要大量的钱! “这就对了。” 周世显猛的一拍桌子:“喝,都在酒里了!” 一来二去,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租借主力舰这事就算谈成了,还需要科斯塔中校去请示上级。 不过,以如今葡萄牙舰队的糟糕处境,谈成的问题不大。 “好咧!” 周世显兴高采烈,当场拟定了租约。 凤威军以每年一百万两白银的巨款,租用葡萄牙王国海军的一艘主力旗舰,极其辅助舰船。 这个价格都能造好几艘新型战列舰了。 可没办法,谁让大明弱呢? 今夜无眠,关于如何联络,如何配合作战,周世显也委派了一个联络官,两人密谋了许久。 翌日,清晨。 租下了一艘风帆战列舰,周世显心情不错,又马不停蹄的押送着军火回返慈云寺大营。 京城,东郊。 运送军火的凤威军,迎头和离开京城逃难的人群撞上了。 官道上,人流如潮。 骑马的精壮汉子,一个个虎背熊腰,坐轿的大老爷,娇滴滴的小姐,各种马车轿子将官道堵塞。 穷苦人只能从官道两旁的农田里走。 仗还没打呢,至少几万人逃走,如今漕运打通了,出京后坐上大船,可以一路很顺畅的抵达江南。 “希律律。” 凤威军的辎重队也被堵住了,动弹不得。 周世显骑着马上,不由得脸色铁青,他身后是一排排凤威士卒,一个个雄踞马上,腰杆笔挺。 “大人。” 李迁打马上前,瞧着一辆辆满载细软的马车,一个个有钱人家凶神恶煞的护院。 不远处,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几个大户人家蓄养的护院正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马鞭,抽打着官道上碍事的穷苦人。 “滚!” “不长眼的东西!” 可真够凶的! “咱拼死拼活打通了漕运,是为了让这些人逃命的?” 这话代表了凤威军上下的心声。 从周世显口中,憋出了两个字:“拿下!” “锵!” 左右亲兵纷纷拔出雪亮的马刀,驱策着战马蜂拥上前,向着那几个纵马凶性的豪门刁奴扑了过去。 “谁?” 几声猖狂的训斥,只看见一片雪亮的马刀,杀气腾腾。 几个豪门刁奴吓坏了,变脸了,在马刀面前比兔子还乖,一个个赶忙滚鞍下马,陪着笑。 “哎哟哟,军爷。” 随之便是几声惨叫,领头的一个刁奴被战马撞飞,剩下的都匍匐在地,高声求饶。 “军爷饶命,饶命呐!” 阳春三月,暖风徐徐吹过。 周世显脸上却透着阴寒,他徐徐呼出一口气,森森道:“拿下,交北镇抚司法办。” “驾!” 数万逃难人群的瞩目下,凤威军的大红军服猎猎作响,护卫着一辆辆装满军火的大车,逆流而上。 这军容鼎盛,战刀如林。 入夜,慈云寺大营灯火通明。 随着凤威军主力的返回,这大营可有点小了,根本容不下两万四千多人的兵马。 “蹬蹬蹬。” 周世显踩着军靴,率领参谋司大步走进白虎节堂,看着空白一片的墙壁,轻道:“地图!” 不久地图挂了起来。 他鹰隼一般的眸子,在地图上逡巡着,一个个年轻的参谋军官站在一旁,一个个站姿笔挺。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透着英气。 “这一仗……嘈!” 周世显抓了抓头发,这怎么打呀? 满清这一次入关,至少来了十二万野战骑兵,还有大量辅兵,奴才军加起来,也得有二十几万人马。 这时候清军前锋已经拿下了遵化,正在围攻蓟州。 快,太快了。 这个仗根本就没法打! 以步兵为主的明军还没有来得及集结,就被汹涌如潮的满清马队分割,包围在一个个孤城里。 对手可是十多个精锐骑兵军呀! 周世显觉得头皮发麻,在绝对的力量满前,一切计谋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已经不是一个层级的对抗。 怎么办,怎么办? 困守京城是肯定不行,京城有四五十万人,就算粮食储备充足,可人吃马嚼的能撑上一两年么? 漕运,漕运随时会被切断。 “这不行。” 周世显觉不会困守东郊,他要跳出去。 “跳到外线才有机会!” 定下了方略,渐渐的周世显头脑清晰起来,他鹰隼一般的眼眸,在地图上逡巡着。 可京畿就这么大点地方,又能跳到哪里去? 终于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点上,密云。 “嗯……” 周世显沉吟着,密云在哪呢,在京城东北部,燕山山脉南麓,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这是个好地方呀,地势险峻,位于崇山峻岭之间,有天然瓮城,京师屏障之称。 “传令!” 周世显看了一样怀表,徐徐道:“全军开拔,进驻……” 他一拳砸在了地图上。 “密云!” 一刹那,冷汗顺着李迁额头冒出来了:“啊?” 他不由得脸色微变,手心冒汗。 清兵此番入关分成了两路,东线清军主力走的是喜峰口,如今已攻占了遵化,正在围攻蓟州城。 蓟镇总兵唐通撑不了几天。 另一路清军偏师走的是西线,这一路以蒙古八旗为主,从长城古北口涌进来了。 这一路清军直插昌平,威慑京师,而古北口距离密云不足百里! “大人?” 李迁觉得冷汗涔涔,这是刀口上舔血呢,密云一带此刻必然是虎狼环绕,那里如今是沦陷区呀。 险,太危险了。 一旦凤威军的动向被清兵发现,又不能及时拜托纠缠,被清军从四面八方赶来围剿。 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旁监军魏安面色大变,忙道:“大人,这是抗旨,陛下的旨意是叫咱们固守东郊,确保漕运。” 周世显气道:“保什么保!” 守在京城有什么出路,确保漕运,怎么保? 虽身临绝境之下,周世显仍旧想着进攻,进攻的基因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是凤威军上下的信仰! “进攻!” 他锐利的双目如鹰隼一般,从京城斜斜向上,最后死死钉在了密云,这一条路线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刺刀,刺了出去! “传我将令。” 周世显提着战刀,大步离去:“进攻!” 不再理会魏安。 凤威军连夜从东郊的慈云寺大营出发,过家门而不入,反而以骑兵为先导,携带全部辎重抢占密云。 在东线清兵主力,与西线偏师之间,周世显选择了反攻西线,先逮着蒙古八旗那些软柿子捏! 入夜京畿之地,铁流滚滚。 三天后,密云大营。 尘封的大门缓缓打开,周世显松了口气,还好他这一步走对了,这一路上并未遇到成建制的清军。 稍微遇到一些阻拦,冲了一阵,清军无心恋战。 西路清军已蒙古八旗为主,正忙着四处掳掠呢,蒙古人对山沟沟里的密云大营没兴趣。 又没吃的,又没穿的,又没女人,来干嘛? 这就给了凤威军可乘之机,顺势钻进了山沟沟里。 山沟里的密云也是有一座大营的,规模还很大,这座大营不但背靠长城,还拥有完善的防御设施。 甚至还有一营军兵驻守! 这个世界上,拥有卓越战略眼光的人可不止周世显一人,这密云大营是谁建的呐,戚继光戚大帅! 万历初年,戚大帅北镇蒙古,大营就设立在密云。 也是从那时开始,戚继光开始苦心京营密云,他叫人在城墙上包砖,修筑了数量众多的防御工事。 还对长城进行了大规模的改建。 大明工匠以三合土筑心,表面包砖,垛口纯用灰浆,建立起一种名为“空心敌台”的建筑。 到万历九年,蓟、昌两镇已建成空心敌台一千五百多座。 其中大部分都建在密云大营周边,因此密云境内的长城段,也是中国长城史上最完整的长城体系。 看准了,这是戚继光,戚大帅修建的! 崇祯十八年,三月十八日。 率领凤威军主力抢占了密云大营,周世显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了一块根据地,可以一战了。 “传令,布防!” 随着全军在密云展开,加紧布防。 周世显四处转了转,瞧着一座座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敌楼,因地制宜地建在制高点上。 如此冷峻挺拔。 直到今日,这里的防御设施仍旧大致完备! “不肖子孙呀!” 周世显振腕叹息,这么好的大营怎么就废弃了? 从千古名相张居正死后,戚大帅在朝中没了靠山,被清流言官,天下读书人群起而攻之,便黯然离去。 此后这密云大营便荒废了,白瞎了戚大帅一片苦心,可真是一群傻缺,败家子。 清晨,天亮了。 密云守军,三百多个头发斑白的老卒,一个个佝偻着身形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就那么站在周世显面前。 山风吹拂,冰冷刺骨。 三百多老卒瘦骨嶙峋,列成了横队,一个个不是缺了胳膊,便是断了腿,肃然站在寒风之中。 可老卒们站姿依旧笔挺,隐约可见当年的峥嵘。 一个老千总六七十岁了,上前行礼:“标下戚胜,参见总镇大人!” 这竟然是戚家军! 周世显鼻子发酸,眼泪都快下来了。 “老人家,快快请起。” 这些六七十岁的老卒,缺胳膊少腿的残兵,竟然是当年跟随戚大帅转战南北的那只戚家军! ------------ 第124章 英灵不灭 周世显挽着戚胜空荡荡的袖管,双目含泪,这位老千总也断了一臂,六七十岁了。 牙也掉光了,瘦的如干柴一般。 周世显轻道:“老人家,您受累了。” 戚胜笑了笑,中气十足:“标下不敢。” 周世显挽着他,沿着漫长的石阶缓缓而行,边走边聊,这一问可不得了,这位老人家竟然是戚大帅当年的亲兵! 他那条断臂是万历八年,在古北口被蒙古人砍了一刀,从此落下了残疾,只能和老兄弟们在这密云看守大营。 一眨眼,几十年了。 从万历十五年戚大帅病故之后,留守这密云大营的戚家军残兵,便无人问津,每年只有少量米面供应。 再后来连米面都没了! 几千戚家军残兵只得自己种菜,种粮,几十年过去了,几千残兵只剩下三百,都已是迟暮之年。 这是当年天下无敌的戚家军,浙兵! 此时大营里鸟语花香,鲜花开满山坡,天气变得温暖,正是一年里最舒适的时节。 众人缓缓而行,在一处开满山花的山坳里停了下来,金黄色的花海里有着一个个土丘,密密麻麻的坟墓。 坟墓一个挨着一个,一眼望不到头。 “大人。” 戚胜有些不安,颤巍巍道:“都是些死去的老兄弟,塟在这里,标下这就叫人挪走。” 英雄迟暮,棱角也被磨平了,行事透着拘谨。 却不料周世显捏了捏他消瘦的胳膊,又一撩军服下摆,整了整头盔,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去。 “咚,咚,咚!” 三个响头磕头底。 戚胜呆住了,三百浙兵老卒呆住了。 顷刻间,山野间响起一声低吼:“传下去,正衣冠!” “整肃军容!” 这声音传了出去,在山野间回荡,一队队正在布防的凤威士卒,纷纷停下手里的活。 “跪!” “哗啦!” 甲胄响动,凤威将官,士卒跪的满山都是。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全军肃穆,三个响头磕了下去,跪残兵铁骨,跪英灵不灭! 戚胜愣住了,忙道:“大人,使不得。” “使得,使得。” 周世显起身,整了整军服,轻道:“以后呐,您这些老兄弟都是咱凤威军的人,没人再敢欺负咱们。” 他俊朗的脸上,有些狰狞:“以后呐,谁再敢欺负咱们,咱……就削了他的脑袋!” “啊?” 戚胜一呆,点点头,热泪滚滚涌出。 他瞧着这支威武雄壮的朝廷大军,几疑身在梦中。 “来人。” 周世显抹了把眼泪,叫人取来棉衣,肉食,好生将这三百戚家军残兵供养了起来。 入夜,密云大营,白虎堂。 “吱。” 尘封的议事厅,大门敞开,亲兵已将这里打扫一新。 周世显带着李迁,孙怡人,十来个参谋司的人,搀扶着戚胜坐进节堂,在一张枣木椅子上坐下。 “嗨呀!” 这可是当年戚大帅坐过的椅子呀。 倍儿精神,倍儿有感觉! 将亲手绘制的地图挂了起来,周世显就在这密云大营安了家,一时半刻不打算走了。 这可是个风水宝地! 又拉着戚胜说起当年,戚大帅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银子来修缮长城,建立这座大营? 为了修这座大营,戚大帅和张相爷两人顶着天下读书人的攻讦,口水,挨了多少喷。 可以说是唾面自干了。 十六年,戚继光整整在这里筹划了十六年! 戚胜百感交集:“哎……” 真是一言难尽。 当年戚继光的筹划,是将这密云大营修建成一个整训基地,将全天下之兵,数量高达百万的明军轮流拉到这里整训。 如此庞大的整训计划,自然通不过朝议,这个计划牵扯太大了,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无奈,戚继光只得退一步,请求朝廷将大明九边几十万边军,拉到密云大营训一遍。 可还是没通过朝议。 最终戚继光只好将九边军中,几千名中下级军官,在密云大营轮训了一遍,后来这些军官里名将辈出,都成了大明万历年间的顶梁柱。 随着戚胜娓娓道来,周世显面沉似水,心中却波涛起伏,倘若当年,当年戚大帅的整编计划通过了…… “砰!” 他重重的一拳砸了下去,那历史恐怕便要被改写了。 可惜了。 这事儿就不可能成功! 夜色微凉,静谧如水。 良久,周世显幽幽道:“戚大帅这个人呐,哪都好,就是有一个缺点,太忠义,太讲理了。”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 戚胜一愣,不再多言,他瞧着这位年轻的总兵大人,似是瞧见了当年英姿勃发的大帅,细看又觉得……不太像。 翌日,清晨。 凤威军主力两万四千多人,全部进驻了密云大营,并且开始修缮各种防御设施。 白虎堂,十分安静。 周世显将椅子反了过来,将下巴枕在椅背上,歪着脖子看着墙上的地图,他愣愣的好似睡着了,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珠如鹰隼一般。 他定定的看着地图,孙怡人却坐在一旁,定定的看着他。 如今的态势,是东线,西线都有大量清军活动,而各地明军一触即溃,死的死,逃的逃,残部正在向京城靠拢。 凤威军已经孤军! “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可天底下没有人比他的位置更好了。 “魔怔了?” 孙怡人看着他,一脸茫然。 石亨等人对看了几眼,觉着有些离奇:“大人,这大营倒是易守难攻,可若是清军不来攻呢?” 这话也对,清军又不傻,清军在外面抢的正欢实呢,看起来也不会傻乎乎的跑来山沟里来送死。 “蠢!” 周世显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脑袋:“你以为戚大帅当年修建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心中生出对这千古名将的敬仰,修建了如此复杂的防御体系,不但可以藏兵,可以作为训练基地,还可以运兵。 你以为长城只是个旅游景点? 错,大错而特错! 从长城上向东,向西,甚至向北,不论向哪个方向走,全都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 沿着长城调动兵力,他的凤威军甚至可以随时出现在,长城沿线的任何一点! 齐楚浙党,加上一个东林党,都是一群败家子,祸国殃民的玩意。 长城可不是一面墙,沿线还有大大小小的烽火台,军堡,还有密云这样的大型藏兵城。 但凡舍得多掏点银子,在长城沿线的一个个藏兵城里养点精兵,也不至于被满清八旗打成这个熊样啊! 长城是什么,长城便是一架永不会被击毁的战车! “哦……” 石亨摸了摸头,轻道:“从密云出兵,东路,西路,大人想打哪一路清军?” 周世显笑了笑,他盯上的目标当然是西路清军。 西路清军基本上以蒙古八旗为主,只有少量满军下三旗的精兵,起到一点督战队的作用。 跟你家大人学着点,柿子要挑软的捏! “传令。” 周世显一开口,身旁的孙怡人被惊醒了,十几个正在研讨战术的参谋军官也纷纷看了过来。 周世显起身,笑了笑:“传令下去,叫军中斥候都藏好了,凡遇到大股清军不必与之纠缠,一触即回。” 他这颗大炸弹埋在密云,可得挑个有战略价值的大目标炸! “遵令!” 厅中将官,轰然应诺。 这一藏就是十多天。 崇祯十八年,三月末,紫禁城。 昨日蓟州失守,蓟镇总兵唐通降了,领着他的一万多兵马,摇身一变成了清兵,被编入了汉军旗。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明九边各镇能打的,忠诚的将领早就在辽东死光了。 没战死也被崇祯爷杀光了。 唐通这样的逃跑将军,能抵抗两天算不错了。 蓟镇失守,京城门户大开。 此刻清军杀气腾腾,已兵临城下,金銮殿上,除了英国公张世泽,丰城侯李承祚,内阁首辅南居益,督师孙传庭,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太常寺卿周国辅,来上朝的大臣寥寥无几。 只有可怜巴巴的十几个文臣,就连内阁大学士也缺席了两人。 殿上一片死寂。 这时候再愚蠢的人也看出来了,清军这一次就是奔着京城来的,看这架势是不打算走了。 死寂中,崇祯皇帝面色铁青,又变得苍白如纸,他看了看孙传庭,强忍着心中惊怒,徐徐道。 “凤威军在哪里?” 孙传庭一时张口结舌,他是真的不知道! 本来从中原出发的时候,他的秦军和凤威军还一前一后,可一到了京城,周世显和凤威军就失踪了。 蒸发了,人没了,找不到了! 孙传庭硬着头皮,徐徐道:“臣,已命人四处查访。” 崇祯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枯瘦的身形气的哆嗦起来,看了看周国辅,周国辅如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 崇祯也不能发作,还得挤出一丝微笑。 “罢了。” 他又向着十几个大臣里,一个战战兢兢的小老头,徐徐道:“吴卿,朕……授你京营副提督一职,如何?” 吴襄吓坏了,他能拒绝嘛,他不敢。 吴三桂的爹,赶忙一个头磕在地上:“臣领旨,谢恩。” 京营副提督这个官可太大了,当然这个官不是给他的,是给他儿子吴三桂的。 ------------ 第125章 潜龙勿用 崇祯帝心里苦呀,蓟镇总兵唐通投降了,凤威军找不着了,关宁军在山海关龟缩着…… “孙爱卿,英国公。” 最后他能指望的,只剩下孙传庭这个督师,还有英国公张世泽的京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崇祯帝挥了挥手:“迎战吧。” “退朝!” 张世泽,孙传庭等人忙双膝跪地,山呼万岁。 “恭送陛下!” 群臣都松了口气,其实战局也没那么差,咱这位陛下的脾气就是喜欢一惊一乍的。 但凡遇到点什么破事,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动不动还出点幺蛾子。 “走吧!” 孙传庭,张世泽出了殿,商议了几句,张世泽领着京营守北郊,孙传庭领着秦军守西郊。 京城是那么好打的么? 今时不同往日了,八万京营被周世显东一刀,西一刀的裁撤过后,剩下都是能战的部队,且粮饷充足。 秦军更是挟大胜之威,士气正盛! 两只兵马加起来有十三万,再动员一下京城百姓,能战之兵至少有二三十万,这么多人马连个京城还守不住么? 周世显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主动玩失踪,玩静默。 “投降?” 孙传庭,张世泽对看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天塌了,凤威军也不会投靠满清。 “可……” 张世泽摸了摸帽盔,奇道:“凤威军到底去哪了?” 孙传庭苦笑:“不知道。” 他那位周贤侄用兵一向如此,变戏法一般带着两万四千多兵马,玩了个人间蒸发。 以前只是骗骗顺军,可如今连自己人也骗。 张世泽戴上帽盔,他猛然间想起来当初在摘星楼,周世显千叮万嘱的那几句话了,一道清兵入关…… “一旦清兵入关,京营得做一根钉子,钉死在京城!” 听听这话,周贤侄早就算计到今天了,这算计的可太远了。 “得咧!” 英国公,孙督师在宫外翻身上马,互道一声珍重,各自带着亲兵往前线去了。 这个仗还有的打! 京营,秦军加起来十三万大军,虽然以步兵为主,野战无力,可守着京城,盯死清军还是能做到的。 同时间,蓟镇。 孙传庭都不知道凤威军在哪,清军就更不知道了! 蓟州城外,大清十四爷多尔衮穿着一身明黄色甲胄,年轻的脸上英姿勃发,四周围是滚滚向前的关外铁骑。 一年多来他联合了孝庄文太后,击败了豪格的挑战,还把大阿哥豪格的爵位给削了。 作为回报,他拥立侄子福临登基,他自己也当上了大清摄政王。 他是想当皇帝的,可名不正,言不顺,豪格是皇长子,他这个十四叔要不是和太后有点……也轮不到他来当摄政王。 都过去了,如今大清兵强马壮。 这一次大举入关,他是要一战定江山的! “主子。” 一旁,洪承畴挤出一丝笑容,轻道:“主子,伪明蓟镇总兵唐通在外头侯着呢。” “哦?” 多尔衮应了一声,笑道:“你去见一见,好生安置了。” 洪承畴赶忙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嗻!” 从大明督师到满清奴才,从开始的不情愿,绝食,到后来的服软,归顺,洪大人如今已经以奴才自居了。 “可……” 他看了看多尔衮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位十四爷处处都想学老主子,可处处都学的不像。 唐通好歹也是一镇总兵,如今归降了,怎么能随手打发了? “罢了。” 拍了拍膝盖上的烂泥,洪承畴迈着四方步走远了。 “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呀!” 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唐通在蓟州好好呆着,他也挺看不上这个兵痞墙头草,随手就给打发了。 在主子面前他是奴才,可在唐通面前,他架子大的很! 明崇祯十八年,清顺治元年,四月。 清军轻松攻占了蓟镇,势如破竹,前锋骑兵一路畅通无阻打到了北通州,迎面被通州城上的红衣大炮轰了一顿。 大明英国公张世泽亲率京营,驻兵通州,靠着犀利的城防炮火,将清军马队不可阻挡的势头拦住了。 一顿大炮猛轰,清军前锋丢下了上百具尸体,缩了回去。 清军前锋骑兵也不纠缠,只远远的围着通州城转来转去,试图摸清明军的虚实。 经过几次入关之后,清军早就打精了。 弃坚城而不攻,骑兵向着四面八方渗透,烧杀掳掠,肆意攫取着中原王朝发展的成果。 通州城外。 “轰,轰!” 大明京营的红衣大炮一开火,洪承畴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曾经是大明的督师,京营有多少斤两他还能不清楚么。 他瞧着通州城墙上一门门重炮次第开火,各种各样密密麻麻的城防设施,不由得摸了摸头。 “不对呀。” 京营什么时候这样争气了。 京营要有这两下子,他还用得着投降么? 洪承畴自然是有才华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了,急急忙忙的跑去求见摄政王多尔衮。 可多尔衮少年得志,根本听不进去,我大清气势如虹,一路都打到通州了,拿下通州就是京师了。 “洪承畴。” 多尔衮有点不悦了:“如今唐通已经降了,蓟镇已破,你不是说伪明京城已无兵可用?” 一下子洪承畴冷汗冒出来了,这话确实是他说的,大明有多少兵他还能不知道?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京营一下子硬起来了,这红衣大炮打的又猛又准,这上哪说理去呀? 这就跟做梦一样,匪夷所思啊,一时间洪承畴哑口无言,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再吞回去吧。 多尔衮用匕首割下一块烤肉,淡淡道:“本王把汉军旗交给你,三天,拿下通州。” 汉军旗兵力大约五万,都是步兵,辅兵,本来就是打攻坚的。 不然呢,奴才不上,难道让八旗主子上? “嗻!” 洪承畴不敢再多言,多尔衮的脾气他太了解了,不敢说了,出了王账他越想越不对劲。 “唐通!” 他赶紧把降将唐通找来了,细细询问一番,唐通也挺冤的,他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没人听呀! 深夜,通州城外。 唐通一五一十的道来,什么京营整编,裁汰老弱……凤威军横空出世,周世显如何如何了得。 洪承畴在营里踱着步子,一脸的狐疑:“太仆寺卿周国辅之子,当朝驸马?” 他觉得好像在做梦,这才多长时间呀,短短一年多,这个周世显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可唐通说的不像有假。 “怎么办?” 瞧着远处通州城,那一门门黑洞洞的大炮,两个奴才傻眼了,这要是贸然攻上去。 “嘶!”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有口难言,就这么攻上去那不是找死么,可王命难违呀。 洪承畴想了想,强自镇定道:“唐通,你随我来。” 办法也不是没有,他不敢再去找多尔衮了,我大清能管住多尔衮的人,有没有呢? 当然有! 不然就凭嘴上没毛的多尔衮,大清也进不了中原。 这个人就是礼亲王代善。 代善是真正能做主的人,一来他辈分高又手握兵权,二来他是多尔衮的叔叔辈,又战功显赫,他跟着老主子打了多少年江山? 当年皇太极能登基,就是代善带头拥立! 如今多尔衮能当上摄政王,福临能登基,礼亲王代善是点了头的。 他若是不点头,就凭多尔衮,孝庄文太后凭什么掌权,当年的四大贝勒之首,闹呢? “什么事?” 深夜,代善被亲兵叫了起来,这位礼亲王可是大清真正的灵魂人物,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不过代善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捂着嘴不停的咳嗽。 “咳咳,说。” 瞧见这位主子,洪承畴可终于松口气,赶紧将唐通叫了进来,喊了一通委屈。 “嗯,嗯。” 代善听的频频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第二天,清军的脚步停在了通州城外,开始稳了下来,做起了攻城前的大量准备。 “可惜了!” 城内,英国公张世泽,丰城侯李承祚齐声叹气,京营在通州城下,给狂妄的清军准备了一桌大餐,可清军竟然没上当! 停住了,就这么停住了? 这可不像清军呀。 “坏了!” 李承祚猛拍大腿,说出了三个字:“洪承畴!” 城墙上,张世泽和一众京营将领,同时无言,随即一个个恨的咬牙切齿,这反贼! 这反贼,还真是卖力! 可洪承畴停在城外,在等什么呢? “坏了……大炮!” 一瞬间,大明勋贵们面如死灰,明白洪承畴的算计了,他在等着清军的大炮! 清军不但有大炮,数量还不少,还有红衣大炮! 等清军把大炮推上来,这个仗,难打了。 同时间,密云大营。 凤威军主力在密云藏了十来天,终于准备着出击了,目标是西路清军的粮草中转站古北口。 古北口,也是西路清军入关的地方。 留下四千兵力看守老巢,周世显亲自带着凤威军主力,一头钻进了绵延的大山,悄无声息的向着北边,一百开外的古北口摸了过去。 两万兵昼伏夜出,一个个把军服反着穿,身上能反光的地方都用烂泥抹上了,还用树叶编成了一顶顶草帽,在大山里蜿蜒前行。 如黑夜里索命的幽灵一般。 ------------ 第126章 奇袭古北口 两日后,燕山山脉深处。 晚风徐徐吹拂,长城在侧,周世显仰面朝天的躺在草甸子上,将腰身舒展开了。 看着夕阳西下,红霞漫天。 “舒坦!” 这美景无双,令人忘却了一切烦恼。 从远处看这里山花烂漫,没什么异状,可山风一吹便露出了漫山遍野,草甸子下,灌木丛总隐匿的一个个精兵。 这里山不高,树也不高,却足以藏的下两万兵马。 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周世显手中摆弄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弯刀,这把刀,是葡萄牙王国海军中校科斯塔送给他的分别礼物。 手指在冰冷的刀身上划过,感受着刀身上布满的精美花纹……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好东西呀!” 这些花纹不是人工镌刻,而是锻造时天然形成,这叫锻造纹,这把刀叫做大马士革刀,原产地印度,用上品乌兹钢锭打造而成。 就这么一把刀绝对是天价。 乌兹钢呀! 周世显嘴角微微裂开,口水顺着嘴角流出,要是用这么玩意造马刀,造刺刀,那岂不是神兵利器? 暂时只能想想,这东西产量太少。 “要是能把印度拿下……啧啧。” 他的口水又流出来了,印度可是全世界最大的富铁矿产区。 此时一阵山风吹过。 “沙沙。” 李迁冒了腰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赞道:“走山林,断后路,大人深谋远虑,标下拜服。” “嘶!” 周世显笑了笑,牵动了脸上的伤痕,抽了口凉气,沿着长城一线运动确实很隐秘,不容易被发现,极易达成奇袭的效果。 可这山路也太难走了啊! 这两天他身上扎了无数根刺,到处都布满荆棘,军服也撕扯的破破烂烂,看起来活像个叫花子。 “嘿嘿。” 李迁憨厚的笑了起来,牵动了脸上的细小伤口,也龇牙咧嘴的。 可他心情很好,他觉得自家大人这黑暗里刺出的一刀,怕是要捅在西路清军肺管子上了。 “嘿嘿嘿。” 周围躺着的参谋军官们,纷纷傻笑起来,这一刀捅出去,西路清军可要倒大霉了,想想都觉得兴奋。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走!” 遍山遍野的伏兵四起,艰难的行军。 从密云大营到古北口,几十年前本来是有一条路的,这本来是大明万历年间戚大帅命人修建的。 这条路用来给长城沿线运兵,补给。 可几十年过去了,这条路早已无人知晓,除了……戚胜等人,戚胜对这条路可太熟了。 路很宽还是官道,可长满了荆棘灌木。 戚胜和几个戚家军老兵做向导,领着一个个精壮的凤威军士兵,拿着大砍刀在前头开路。 这位老人家的身手叫人大吃一惊,他身材不高,人也瘦,岁数也大了,可耐力比年轻人还好! 一双铁脚板好似钢浇铁铸,领着几个浙兵老卒在前头健步如飞。 这是六七十岁的人嘛? “好嘛!” 周世显看的嘴角直抽抽,这是山地步兵呀,从这位老爷子身上,可以想象的到当年的戚家军有多精锐! 两万大军默默的在狭窄的山路中穿行。 一路走,一路劈砍,一步步将这条蜿蜒曲折的官道重新开辟了出来,一路向北! 对周世显,对凤威军来说,这又是一场军事冒险。 这一百里行军走的全是山路,两侧还有丘陵还有峡谷,最窄处只能容一匹马通过。 奇石,险峰,简直就是大明抵御外敌的天然屏障! 千百年来,也没有哪支游牧民族的骑兵能逾越这里,若是没有戚胜这匹识途老马,外人要是闯进来,那简直就是找死。 什么是天险,这就叫做天险。 全军在山里走了五天,每天行进速度不超过二十里。 走着走着连周世显都差点崩溃了,这条路简直就不是人走的,骑兵压根不可能通过。 可这也代表着,更容易达成进攻的突然性。 第三天,第四天…… 两万凤威军一声不吭,在山中忍受着蚊虫叮咬,很快天气热了起来,一些体质弱的新兵开始虚脱,在阴凉处休息救治。 四月间,正午时气温高达三十度,周世显不得不下令停止前进,避过一天中最炎热的时段。 两万兵马在山中拖成了一字长蛇阵,就地盘坐休息喝水,但凡换一支兵马也早就拖垮了。 周世显亲自制定的步兵操典,在此刻见到了巨大的成效! 练忍耐力,练长途行军,日日如此,年年如此,将凤威军练成了一支铁军。等到避过一天中最炎热的时段,大军继续开拔。 一字长蛇阵拉成的几里长,可沿着山城走不用担心迷路,更不用担心被敌人伏击。 这地方没人来。 经过了五天的强行军,终于抵达了古北口外围。 “嘶!” 周世显趴在山坡上,摸着被晒伤的老脸,胡子拉碴的,脸上细小的伤口疼的直掉眼泪。 可这一切都很值得。 夜间,星空璀璨。 大军停下来暂作休整,抬头看一看晴朗夜空,山风吹过十分凉爽舒适,两侧便是密林,山脊。 不远处的巍峨的长城,格外有一种荒凉壮观的观感。 李迁爬了过来,他有点晕头转向,轻道:“大人,这是啥地方?” 周世显没好气道:“我哪知道?” 戚胜从前头猫着腰,跑了过来,笑道:“这里是来远楼。” 这位戚老爷子娓娓道来,这来远楼呢,是大明官府为了迎接塞外来宾,在长城沿线各个重要碍口而修建的国宾馆。 “啥?” 塞外来宾,那不就是蒙古人? 一时间,年轻的凤威军官们骂声四起,蒙古人天天来抢东西,朝廷还修国宾馆迎接他们? “哪个王八犊子让修的?” “啐!” 凤威军官们气坏了。 周世显笑了笑,还能有谁,永乐大帝让人修的,军中咒骂声平息下去,永乐大帝让修的啊,那没事了。 这事也不能全怪永乐帝,当年他修建这座迎宾楼,迎接塞外来宾只是其中的一项,更大的作用是军事要塞。 可永乐爷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子孙后代会如此不肖,当年他把蒙古人打的稀里哗啦。 在他眼中,蒙古人已经一条死鱼,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女真人,女真人又算那颗葱? 可…… 两百年过去了,他的不肖子孙,竟然又被蒙古人,女真人反过来压着打,还差点亡国了。 “哈哈。” 周世显又笑了两声,好汉不提当年勇,对蒙古人也不能一概而论,当年元朝土崩瓦解之后,蒙古人也产生了分化。 分化后的元朝势力,有冥顽不灵的死硬派,视大明如仇敌,可也有不少汉化之后心里向着大明,对华夏忠心耿耿的。 就说当年的大明京营马队,清一色的蒙古骑兵,蒙古……各方实力太复杂了,一两句话说不清。 “走!” 周世显眯着眼睛,率部在山野间,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 今夜月朗星稀。 从高处放眼望去,这地方实在太宽阔了,京畿北边的长城有十二路关碍,无处不险,只有这里是平原大川。 这是长城沿线一个巨大的豁口,几万骑兵也可以快速通过! 当年永乐大帝叫人修建的来远楼一线,如今成了清兵,蒙古八旗最佳的后勤中转站。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营帐。 “希律律!” 战马嘶鸣声随着山风传来。 “找到清军辎重大营了!” 其实也不用找,清军辎重大营就在古北口,来远楼一线,别的地方也放不下这么多辎重。 放眼望去十里外,人声鼎沸,一根根火把排成了长龙。 一座座营寨,帐篷一样望不到头,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辎重,粮草,在宽阔的道路两旁随意堆放着。 还有成群结队的百姓,在清军辎重兵的马鞭抽打下,搬运着各种各样的物资,财宝,粮食,金银,牲口…… “俺亲娘哟!” 李迁看的眼珠子都红了,跃跃欲试了:“大人,咱发财了呀。” 身旁灌木中,一个个年轻的军官眼巴巴看着,这堆积如山的财宝,粮草呀,这都是西路清军抢的? 这些天清军可没少抢呀! 跟着大人打仗就是舒坦。 “发财了,这回是真的发财了。” 一旁几个戚家军老卒摸了摸头,怎么瞧着这伙官兵一个个见钱眼开,好像做贼呢? “呵呵呵。” 周世显心满意足,他这颗大炸弹终于要炸了。 他嘴角抽了抽,溢出了一个字:“出!” 随着他一声令下,月色中漫山遍野的伏兵四起! “奇兵营,出!” 以奇兵营为先导,一个个身材矮壮,海匪出身的奇兵营士兵,携带着各种偷鸡摸狗的装备,猫着腰,向着清军的一座座营寨摸去。 一条条飞抓射出,死死扣在了一道道城墙上,一道道身形快速攀爬着,将一个个正在打瞌睡的清军刺死。 “噗,噗!” 一时间,短刀刺入身体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不久寨墙上火光一闪,奇兵营偷袭得手后发出了信号。 “锵!” 周世显猛的拔出了战刀,吼出了一个字:“进攻!” 顷刻间,凤威军两万余众倾巢而出,一队队士兵从灌木丛,从密林里蜂拥而出,对古北口两侧驻守的清军发起猛攻。 ------------ 第127章 横扫 一条条精壮的汉子,一队队士卒在夜幕下扑了出去。 渗透作战,大规模夜间渗透作战! 渗透作战,便等于将部队建制完全打乱,全靠士卒的自由发挥,这在冷兵器时代是无法想象的战法! 这年代谁敢这么干? 可凤威军敢,周世显敢! 身处敌后群狼环绕之中,还想辗转腾挪寻找点战机,那么就得用点非常规的战术。 对此,周世显是有充分自信的,他的自信来源于凤威军中,大量优秀的下级军官,凤威军严密的组织性。 和八旗野战争锋……还是算了。 可以乱打乱么,他的部队绝对是这时代最强的。 本来这样的小组作战,清军也十分擅长,可清军与凤威军在小组作战中,有着本质的不同。 清军靠的是个人勇武,而凤威军靠的是小队作战,小组渗透,制造大规模的混乱。 古北口一线有多少清军呢,兵力不多,最多也就一两万,大部分还是辎重部队。 正牌子八旗都在京畿,东线一带呢,年轻气盛的多尔衮,眼里只有大明京师。 古北口这地方,正好是西路清军的七寸! “砰,砰……噼啪!” 猛然间,古北口一线战况激烈起来,喊杀声震天,毫无防备的清军,顷刻间被打的晕头转向。 事起突然,清军完全来不及集结兵力。 “杀!” 群山环绕中,喊杀声响彻旷野,潮水般的士兵涌入敌营,进攻打的如水银泄地,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冲。 “哒,哒!” 周世显领着亲兵,在山野间不紧不慢的走着。 前头是喊杀声震天,天气却十分晴朗,月光皎洁,火势竟然出奇的没有蔓延。 这和古北口特殊的构造有关。 当年明军建造这里是充分考虑到了防火的重要性,毕竟也得防着敌人放火烧山。 附近的林木都砍光了,只有光秃秃的石墙。 “杀呀!” 混乱中清兵被打的晕头转向。 天蒙蒙亮,凤威军大致攻占了古北口,以蒙古八旗为主的清军无心恋战,翻身上马逃的飞快。 快天亮时,凤威军基本控制了古北口,只剩下又高又大的怀远楼,还有一些清军在负隅顽抗。 因为地势险要一时间攻不上去。 周世显举起千里镜,瞧着碉楼上一个个正在拉弓射箭的清兵,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镶蓝旗呀?” 瞧着这伙清军的甲胄,服色,周世显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哎哟!” 虽说镶蓝旗是下五旗,地位不高,可毕竟是正牌子满八旗呀,这回可逮着了,堡中必然藏着一条大鱼。 李迁眼睛也亮了,拔出战刀就要带人攻上去。 “回来!” 周世显叫住了他,随着凤威军的不停扩编,李迁如今可是高级将领,还动不动率队冲锋。 “以后你不许带队冲锋。” 以后高级军官都不许率队冲锋,栽培一个不容易。 “啊?” 李迁摸了摸头,嘀咕着:“说话算话!” 大人你可是三军主帅呢,刚才数你冲的最快,你都领着冲了,大家伙谁敢在后头猫着? 这倒是,在凤威军不敢带队冲锋的军官也干不长。 此时,两人身后站出来一个人,年轻的参谋官石亨,愤然道:“标下请领一营兵,取来远楼。” “你?” 李迁哈哈大笑:“你个后生,可算了吧!” 石亨不服,闷声道:“标下愿立军令状,天亮前攻不下来远楼,便提头来见!” “嚯!” 李迁笑了笑:“行,是条汉子!” 周世显稍一思索便点头道:“准了,给你两千兵,天亮后我要在来远楼用早膳。” 石亨大喜过望,抄起一杆火绳枪便冲上去了,两千凤威军士兵纷纷起身,成群结队的涌了出去。 这时离天亮最多还有半个时辰。 来远楼是一座完善的大型军堡,依山面水而建地势险要,外围还有大量的防御工事,甚至还和长城相连! 这个仗并不好打,厚实的墙砖可以遮蔽弹丸,可是让石亨领兵上阵,周世显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麾下的高级将领稀缺。 凤威军制练出来的都是优秀的士官,大量优秀的中下级军官,却练不出才华横溢的高级将领。 说白了还是文化水平太低,凤威军若是想发展壮大,就要重用石亨这些参谋军官。 石亨一上去就摆开了全线猛攻的架势。 “进攻!” 天蒙蒙亮,来远楼一带陷入激战。 明军以刀盾开路,火枪兵大举压上,沿着山坡向上奋力攀爬,在堡墙之前展开了横队。 石亨的作战风格只有两个字,生猛,他亲自带队,高举着战刀大步向前推进,猛攻清兵重兵把守的堡墙。 也不分主次,就在敌寨前长达一公里的正面全线展开,发起猛攻。 说来也奇了,但凡从凤威军,参谋司出去的军官,领兵打仗一个比一个生猛。 生猛也就成了参谋司军官的标签。 当然了,这都是跟着周世显这个主帅学的,进攻嘛,就是要刚猛! “哗,哗!” 甲胄响动,两千火铳手在刀盾兵保护下,一队队的上前,排开,站直了身体,和躲在城墙后面的清兵人对射。 “砰,砰……噼啪!” 大团的硝烟爆开,弹如雨下。 虽然明军是仰攻,清军是躲在城墙后面放箭,可明军无一人退缩,前排倒下,后排补上。 这是凤威辽军首次强行攻城,攻的还是一座大型军堡,在石亨的指挥下打的生猛异常。 一队队明军一排排的上前,装填,列队,齐射。 火枪一阵阵爆鸣,清兵也在垛口后头一排排的拉开强弓,向着下方射箭,凤威军的火枪横队中不时有人中箭倒下。 高五六米的关墙上,一个个身披甲胄的清兵也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或是栽到城墙外面。 弹丸呼啸,箭如飞蝗。 一开打,攻守双方都承受了不小的伤亡。 周世显神色凝重,看着一个个伤兵被抬了下来,清军一出手尽显精锐,无论单兵素养还是作战意志,都远超李自成的顺军! 顺军和清兵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对手! “大人。” 一名参谋军官从受伤的同僚身上,取下一支箭递了过来,箭蔟上还染着鲜红的血迹。 蓝汪汪的箭蔟长约……三寸,入手沉甸甸的,十分锋利。 从周世显口中溢出了几个字:“破甲重箭。” 清军使用的长弓采用抛射,射程达到了两百米,甚至三百米,这实在太让人吃惊了。 这三寸长的箭蔟,几乎占据了整个箭杆的三分之一! 这东西用的是百锻精铁,造价昂贵,可威力巨大。 这股镶蓝旗清兵人数大约有一千多,一个个躲在厚实的垛口后头射箭,看起来鬼精鬼精的。 这是百战精兵! 好在清军是仓促集结,兵力不多,也没有布置滚木擂石,应完全没料到大后方的辎重营会遭到明军强攻! 凤威军则吃亏在仰攻,缺少攻城器械,这一百里山路实在太难走了,无法将步兵炮一起带来。 对射,两军能做的只有不停的对射。 “放!” 天色发白时,攻城的两千凤威军,伤亡已经不轻了,而清兵守军也筋疲力尽。 石亨仍挥军猛攻,亲自提着战刀,盾牌冲了上去。 “放!” “砰,砰……噼啪。” 一阵阵火枪爆鸣,却久攻不下。 周世显面无表情看着部下的苦战,这种硬仗是早晚是要打的,连一千多镶蓝旗兵都拿不下,遇到上三旗又该如何。 没有炮就不打仗了? “好!” 他大声叫好,对石亨刚猛的作战风格十分欣赏。 不分主次,全线猛攻,打法极其凶悍暴躁,直到石亨身上中了一箭,力竭倒下。 “上!” 周世显这时才派了奇兵营支援。 等待多时的奇兵营士卒,架起简陋的云梯,叼着刀,顺着五六米高的石墙往上爬。 “攻上去了!” 周世显如释重负,随着擅长肉搏战的生力军加入战场,清军的抵抗土崩瓦解。 清军就是再精锐,再强的身体素质,射了半晚上的箭也射不动了。 “上!” 大军蜂拥而入,攻占了这古北口最坚固的碉楼。 “快,救人!” 周世显面色凝重,全军忙着救治伤患,很快找到昏迷不醒的石亨,所幸他只是脱力昏迷,腿上中了一箭。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羞愧道:“大人。” “好,好。” 周世显劝勉一番:“打的好。” 过不了多久这便是一员虎将。 天色大亮,日出东方。 一片凌乱的来远楼军堡,堡门大开。 “升旗!” 随着战旗升起,凤威军以横扫的姿态,将古北口的清军一扫而空,大部清军逃散,连俘虏都抓了好几千。 一夜间,西线清军的辎重大营土崩瓦解。 凤威军也不追,就地清扫战场。 来远楼军堡军械堆积如山,粮食更是完好无损保存了下来,连装满辎重的大车都还完好无损。 一辆辆大车,一个个装满财物的箱子,一袋袋粮食都乱七八糟堆在一起,还有一万多被掳掠的汉人青壮,都被解救了出来。 “灭火!” “搬,都搬走!” 踩着泥泞的军靴,周世显领兵在残破的大营中,缓缓踱着步子,这一仗被他打成了。 两千打一千,伤亡四百。 考虑到他是仰攻,镶蓝旗是守城,凤威军的战斗力略胜一筹,却不如清军上三旗。 不论怎么说,凤威军与清军的首次交手是大胜。 ------------ 第128章 倒霉蛋 这一战,凤威军伤亡四百多,镶蓝旗一千多战兵尽数战死,只有几十个重伤的躺在尸堆里等死。 “噗,噗。” 几个凤威军官上前,用战刀一个个刺死。 微风吹过,血腥味扑鼻。 周世显踩在血泊,不紧不慢的走着,眼睛在一具具尸体上飘过,正牌子八旗的作战意志之强,令人吃惊。 这样的精兵至少还有十几万。 百战之兵,不容小视。 “传令下去。” 周世显轻道:“叫各团营不要追了。” 周围群狼环绕,不可恋战,如今大局已定,漫山遍野的凤威军放弃了追击,重新集结了起来。 “我明军,万胜!” 亢奋状态下,来远楼一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万胜,万胜,万胜!” 可以说古北口这一击,正打在西路清军的七寸上了! 镶蓝旗不说了,尽数战死。 可蒙古八旗的表现烂透了,打了半个晚上逃散蒙古骑兵的不说,光是俘虏就抓了三千多。 还有一万多大明百姓被救出,这一万多人,大部分都是青壮的男丁,还有女子,大部分都是边堡军户。 密密麻麻人头攒动。 一个个女子抱头痛哭,男子跪下来猛磕头,平时不觉得官兵好,可这一刻……简直就是救苦救难活菩萨。 “起来,都起来。” 周世显和颜悦色的安抚一番,命人将这些青壮组织起来,女子先带回密云大营暂时安置。 男子编入辎重营,搬东西。 “搬,都搬走!” 堆积如山的粮食,金银财宝,一个个沉甸甸的箱子上还带着血迹,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抢来的。 这是大明百姓辛辛苦苦,积攒了几辈子的财富。 “哒,哒。” 周世显领着一群将官,在堆积如山的物资中走着,渐渐肃静,戾气在胸中一点点的郁积着。 这戾气如火山一般,随时都会爆发。 不久走到了俘虏营。 三千多清军俘虏,昨天还是战胜者,一个个神气活现的抽打着大明的子民,如今却成了砧板上的肉。 在黑洞洞的枪口下瑟瑟发抖。 周世显取出一块方巾,掩着嘴,轻道:“审一审。” “是。” 三千多清军俘虏成分极其复杂,有蒙古兵,有汉军旗,还有一些闹不清来历的塞外人,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 “嗯!” 瞧着几个轮廓深邃,明显不是汉人的奴兵,周世显目光森森,大明如今弱了,什么山猫野兽都来占便宜了。 “铿!” 他拔出乌兹钢刀,架在一个清军脖子上,那清军一哆嗦了,立刻变的低眉顺眼起来。 周世显瞧着他深邃的五官,浓密的毛发,徐徐道:“你是哪里人?” “叽里咕噜。” 那清军说出了一串听不懂的番邦话。 李迁是精通蒙古话的,走过来,轻道:“大人,他说他是火兔部的。” “嗯?” 周世显微微皱眉,火兔部,没听说过。 李迁又道:“火兔部是……一个来自乌尔格的野生部落。” “哦?” 周世显点点头,野生的? 这世上有野生的女真,竟还有野生的蒙古人,野生部落也敢来大明作威作福,这世道呀。 他踩着缓缓流淌的鲜血走了过去。 “你有没有杀过汉人?” 那蒙古兵吓坏了,叽里呱啦的大叫起来,目光却不由得闪躲。 “噗。” 周世显猛的手起刀落,大马士革乌兹钢刀削铁如泥,蒙古兵嚎叫着倒了下去。 又不会说汉话,又是野生的,那还留着干嘛? 将这野生蒙古兵砍了,花纹绚丽的乌兹钢刀划破了腰带,从这蒙古兵的腰带里掉出了一大堆金银首饰。 凤头钗,银簪子,玉梳子,都是大明女子常用的首饰,上面还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血迹都干涸了,发黑了。 周世显将淌血的战刀在鞋底上擦了擦,厌恶的摆了摆手,轻道:“带下去,好好搜一搜。” 如虎似狼的明军一拥而上。 这些人虽然此刻低眉顺眼,可一张张形态各异的脸,一双双阴毒的眼珠,身上的腥臭气味,仍是让人隐隐作呕。 野人什么时候也能骑在大明头上了? “扑通!” 此时俘虏群中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用生硬的汉话大叫起来。 “大人,杀俘不祥呀!” “咦?” 周世显摸了摸头,野生蒙古兵逼急了,也会说汉话? “这倒是奇了,带过来!” 亲兵那中年人架了过来,这货当然不是野生部落的,这货还很怕死,一吓唬什么都招了。 “镶蓝旗参领冷僧机,叩见明国大人!” 这货竟然是条大鱼,不知怎么被他混到俘虏里头了。 “哟!” 周世显眼睛一下子亮了,参领,官不小呀,可冷僧机这个名字从来没听说过呀,这又是哪路神仙? 周世显奇道:“你是谁的人?” 那参领冷僧机忙恭敬道:“回明国大人的话,小人是大阿哥豪格麾下的人。” “哦。” 周世显猛的一拍脑袋,敢情这西路清军的统帅是豪格,问了问……还真是! 周世显一时间十分失望,他这一棒槌把大阿哥豪格打惨了,这不是帮了多尔衮? 早知道不打西路了,打豪格有啥用啊,这就是一条落水狗。 豪格可真是个倒霉蛋。 争皇位失败还被削了爵,好不容易当上了西路清军主帅,又在古北口被凤威军捅了一刀子。 老倒霉蛋了。 一番讯问,冷僧机一五一十的全都招认了,大阿哥豪格虽然被削了爵,可还是跟随大军入关了。 可他和多尔衮不对付呀!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礼亲王代善也是脑瓜子嗡嗡的,只好把这位大阿哥派到西路来了。 这个冷僧机也不是正牌子镶蓝旗,他是叶赫部的。 “嗯?” 周世显笑了笑,早说呀,难怪汉话说的这么好,叶赫部在万历年间可是是大明的死忠,一直配合辽军作战。 可后来叶赫被努尔哈赤灭了。 早在万历末年,大部分带种的叶赫勇士都在叶赫城战死了,剩下了这么个怂货。 这货还是慈禧太后的老祖宗呢。 周世显瞧着他,摆了摆手:“你降不降?” 这个怂货,他连杀都懒得杀。 冷僧机点头如捣蒜:“降,小人愿降。” “行,留着吧。” 周世显想了想,杀了这货似乎也没啥意义,留着他还能给多尔衮,给代善添堵。 “哎!” 冷僧机一下子就眉开眼笑了。 周世显又笑了笑:“这些俘虏中还有没有大鱼?” 冷僧机点头如捣蒜:“有,有!” 他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将躲在俘虏群中的一人拽了出来,此人身形纤弱修长,身旁还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蒙古少年。 冷僧机猛的一拽,将纤弱之人的帽盔摘掉了,一头如云秀发洒了下来,又将她脸上的泥的擦了擦,露出一张如花俏脸。 “咦?” 周围士兵呆了呆,这竟然是个蒙古女子,还生的十分娇媚,这女子三十来岁的样子,虽脸上刻意抹上了泥,可依旧无法掩饰华贵之气。 肤白,娇媚,身材丰盈,珠圆玉润,皮肤也没有一般蒙古女子的粗糙,比中原女子高挺的鼻梁,很有点异域风情。 她身后那蒙古少年也一身贵气。 女子被拽了出来,柳眉倒竖:“冷僧机,你不得好死!” 一个不留神,她双肩扭了扭,也不知怎么就从一名士卒的看管下挣脱出去,又朝着冷僧机撞了过去。 “砰!” 头顶着胸膛,女子一双健美的长腿利索的使了个绊子。 “扑通!” 冷僧机竟然被放倒了,摔了个七荤八素,发出一声痛叫:“哎哟!” 很快娇媚女子骑在他身上,一顿粉拳暴揍。 “哎哟,哎哟!” 一顿暴揍,冷僧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竟被她打的一时换不了手,只会哀叫。 “嚯?” 凤威军将官都愣了,这蒙古娘们儿……够野的。 “拿下她!” 如虎似狼的军兵上前,将她拽开,可这女子的骨头十分柔软,不但会柔骨还精通摔跤。 这下子把凤威军士兵激怒了,一脚踹在她腿弯上,女子痛叫一声跪倒在周世显面前,一双桃花媚眼扔充满愤恨。 一阵无言。 周世显奇道:“这又是谁?” “哎哟!” 冷僧机爬了起来,揉着被打歪的鼻子,痛叫道:“回大人的话,她是大清太妃娜木钟,这是她的儿子阿布奈。” “谁?” 李迁在一旁提醒:“大人,她是皇太极的宠妃。” “哦。” 周世显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位来头可大了,这个娜木钟当年可是草原上的大美人,身份十分尊贵。 大名鼎鼎的娜木钟,曾经的皇太极宠妃,当今大清孝庄文太后的死对头,后世影视作品中的红人呀! 仔细看,美,比电视剧里美多了。 不好看能把皇太极哄的团团转么。 ------------ 第129章 大清太妃 这个娜木钟是皇太极的侧福晋,皇太极死后,也就成了大清的太妃,这个身份倒没啥可怕的。 可她……还曾经是漠南蒙古林丹汗的正室大福晋! 这个身份可就了不得了! 林丹汗是什么人,北元王庭末代大汗,这女子自然也就是北元王庭最后一位皇后! 当初林丹汗死后,她以寡妇之身,带着林丹汗的遗腹子改嫁皇太极,漠南蒙古随之归附满清。 她的嫁妆就更牛了,传国玉玺! 对,你没看错,就是那颗秦始皇叫人打造的传国玉玺,这玉玺是元朝入关的时候得到的,一直被北元王庭持有。 皇太极人财两得,第二年就改国号为大清。 “嘶。” 周世显抽了口气,此女在漠南蒙古威信极高,就算如今皇太极死了,福临继位,满清也得把她当神仙供着。 这牵扯到漠南蒙古的人心。 “这孩子?” 瞧着那个十二三岁少年,周世显眼睛亮了,这小子该不会是林丹汗的遗腹子吧? 冷僧机忙道:“正是!” “好嘛!” 周世显和李迁对看了一眼,这可真是条大鱼呀,北元王庭的末代王妃还有个王子,这是根红苗正的蒙古帝国正统呀! 瞧着冷僧机低眉顺眼,周世显满意的拍了拍:“记你一功。” “嗻……哎!” 之后冷僧机说的更起劲了,如今呐,这位大清太妃的处境可不太妙,皇太极没死的时候她是宠妃,还给皇太极生下了一儿一女。 可人走茶凉。 如今她在清廷后宫的地位太尴尬了,她和孝庄文太后大玉儿斗了半辈子,如今大玉儿成了太后,她……能有好日子过嘛。 虽说她背后站着漠南蒙古诸部,大玉儿不敢拿她怎么样,还得高高供着,可也是昨日黄花了。 这次她就是一气之下跑回了漠南,带着儿子,跟着西路清军出来散心的,没想到在古北口栽了。 “嘶!” 周世显嘴角抽了抽,这西路清军都是些什么人呐,落魄皇子豪格,叶赫余孽冷僧机,如今又多了个被打入冷宫的大清太妃,还有个北元大汗遗腹子。 这西路清军,活脱脱就是个复仇者联盟啊! 本来嘛,若不是失意者,也不会被打发到偏僻的古北口来。 周世显眼睛转了转,瞧着她如花玉容,风韵不减当年,因为跪姿露出的深深沟壑。 “嘶!” 当年的漠南蒙古第一美人呀。 娜木钟也不遮掩,反而大胆的抬起头,一双凤目挑衅的瞪着。 “呵呵呵。” 周世显忙道:“快,给太妃松绑!” 这尊大神可得供起来。 “呵呵呵。” 李迁等凤威军官,一个个瞧着风韵迷人的大清太妃,讪笑起来:“快送到大人房里去。” 周世显笑骂:“滚蛋。” 入夜,来远楼。 古北口一线灯火通明,辎重营正在加紧清扫战场,军法队正在挖坑砍人,不时响起几声惨叫。 “吱。” 周世显推开木门,楼中血迹尚未清理,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房内,娜木钟被五花大绑的捆着,玉体横陈,睁大了明眸看了过来,虽野性十足却难掩惊慌。 “哒,哒” 周世显在床边坐在,瞧着她,心中暗赞,这都生了几个孩子了呀,身材一点也没走样。 野性里透着雍容,皮肤也保养的很好,吹弹可破,在红烛掩映下还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好奇的在她脸上摸了摸,微微泛着凉意,还挺嫩。 “你……” 娜木钟娇躯微颤,却紧紧将眼睛闭上,似乎认命了,如今这样的情势她又能如何? 这明将瞧着斯斯文文的,长的又很俊美,倒也不那么难以接受,猛然间那双手顺着她滑腻的脸蛋,向下摸去,渐渐靠近了羞处。 娜木钟心一横,索性也不闪躲了,还将丰盈的娇躯放松。 “嘿!” 周世显瞧着她玉面泛红,还主动将丰盈的娇躯放松了,打开了,不由得摸了摸头,她还享受起来了? 蒙古女子的脾气和中原女子果然是两个极端。 周世显起身,笑道:“太妃这是何意?” 娜木钟苦等不来,缓缓睁开紧闭的美眸,便瞧见这俊美明将正朝着他笑,俊朗的脸上还有几分戏谑。 “你!” 娜木钟气的咬紧银牙,冷道:“要来就快些!” 她是谁,当年的北元大妃,如今的大清太妃,什么世面没见过? 周世显笑了笑:“来什么?” “你!” 太妃气的咬牙切齿,杏目圆整。 周世显的手终于动了,解开她衣衫深深的探了进去,一时间娜木钟呼吸急促,玉容泛红,发出一声轻吟。 “嗯……” 却不料周世显轻轻一拽,将她挂在脖颈上的玉佩扯走了,又瞧着她玉体横陈的娇媚样子,发出了一声轻笑。 “呵,大妃多虑了。” “吱。” 脚步声响起,房门又关上了。 烛光下,娜木钟微微战栗的娇躯平静了,气疯了,这个世上竟有一个男子敢如此对待她,将她撩拨的身子都热了起来,他竟然走了。 就这么走了? 大清太妃觉得很气,是她年老色衰了么? “咯咯咯。” 房中响起磨牙的声音。 楼下,议事厅。 深处敌后,军务繁忙,周世显哪有闲工夫和一个大清太妃瞎折腾,他从娜木钟身上扯下来一块贴身玉佩,是另有打算。 “来人,笔墨!” 提起狼毫,他打算给西路清军主帅豪格写封信,谈谈条件,和大清做一笔生意。 娜木钟,阿布奈这对母子,对清廷来说太重要了,什么清廷宫斗都是扯淡呢。 这对母子是什么人,林丹汗的大妃,遗腹子,这是蒙古帝国的正统! 北元末代汗王林丹汗若是不死,再给清廷十年时间也统一不了漠南蒙古,这一家子才是当年蒙古帝国的正统嫡系。 借给多尔衮,大玉儿几个胆子,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敢动娜木钟母子,漠南蒙古各部必反! “谈谈赎金吧。” 周世显嘿嘿笑了,他对娜木钟的美色没兴趣,可对清廷开出来的条件很感兴趣。 书信写好了,老办法,派个俘虏兵带回去。 崇祯十八年,四月初六。 昌平城下。 “希律律!” 人喊,马嘶,激战正酣。 豪格穿着一声明黄色甲胄,背负双手站在大营里,瞧着前面汉军旗正在大举攻城。 “杀啊!” 喊杀声震天,一个个奴才兵从城墙上跌落,一架架云梯被掀翻,城头上红彤彤的一大片守军打的十分勇猛。 昌平,京师门户。 守昌平的是孙传庭的秦军一部。 豪格让汉军旗连攻了三天,毫无进展,反而折损了不少兵力,当然了他不会放在心上。 他不计伤亡的猛攻,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他看着激战的前线,心思却飘回了关外。 “和硕郑亲王初议,本是要立你为君的,可……你性子柔弱,不能服众,因此改立福临。” 这是屁话! 什么叫性子柔弱,当年他的爱妻,随莽古尔泰一家密谋造反,他连爱妻都一刀劈了,他柔弱? 其实他没能当上皇帝,还就是因为杀妻这事,真没别的原因,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代善,阿齐格这些长辈又不瞎,又不傻,一个连爱妻都能毫不犹豫杀掉的人,他有什么道德是非观念? 谋反不叫事儿,大清哪天没人谋反? 可杀妻……这事太叫人害怕了,要让这货当上了皇帝,所有人都得战战兢兢过日子,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 这货太狠了,连老婆都杀,这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不公! 可豪格不这样认为,他觉得不公,觉得长辈们偏心,他也不打算认命,所以他抱着代善的腿痛哭流涕,谋取了这个西路军主帅的职务。 他要建功立业,恢复亲王爵位,他要闹事! 这时后队快马来报,出事了。 “什么?” 豪格瞪圆了眼珠子,怀疑自己听错了:“古北口丢了?” “图其!” 豪格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将那传令兵踹成了虾米,古北口在大后方呢,怎么会丢,可……随着一队队蒙八旗败兵的出现。 豪格惊呆了,石化了,懵逼了。 “真丢了?” 回过神的豪格气疯了,提着刀满世界找人砍,古北口可是他的辎重中转站,这些天他疯狂的带兵劫掠,金银财宝,粮食牲口,各种物资都运过去了。 刚运过去还没捂热乎呢,就没了? “啊啊啊!” 这位大阿哥气炸了,他也太倒霉了吧,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争皇位输了就一肚子气,如今又被人抢了? 他豪格从十四岁出道,跟着皇祖父,皇阿玛打天下,抢过沈阳,抢过辽阳,抢过京畿,抢过山东……可以说半辈子都在抢。 可如今,他竟然被明军给抢了! 丢人呐! 贼祖宗被贼给偷了,这事说出去有人信嘛? 可更过分的事情发生了,很快一个蒙八旗的佐领,带着一封明将的书信回来了,还有太妃娜木钟的贴身玉佩。 “噗!” 一刀,暴躁的豪格就把这个蒙古佐领劈了,眼珠子通红,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明将谁呀,老虎屁股也敢摸? 这已经不是摸了,是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再说了,这明将怎么傻不拉几的? 太妃死不死,漠南蒙古反不反,和他有个屁关系,他巴不得蒙古人赶紧造反,他好趁火打劫呢。 这傻不拉几的明将……找死呐! ------------ 第130章 镶蓝旗 豪格大怒,脸上的横肉都抽抽了,这明将劫了他的辎重不说,竟然还写了封信来敲诈他! 这货竟然还敢敲诈大清?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敢敲诈大清的! 豪格气疯了,吼了一嗓子:“费扬武!” 费扬武是镶蓝旗固山额真,赶忙跑了过来。 豪格怒道:“出兵!” 太妃的死活他不管,可这口气不能忍。 “镶蓝旗,走!” 一声吆喝,大阿哥下令暂时停止攻城。 留下六万多人的主力部队继续围困昌平,他自己翻身上马,带上了亲兵马队,带上了镶蓝旗从中军帅营滚滚而出。 他要把这卑鄙的明将碾死! 猛然间马蹄声轰鸣,镶蓝旗两万多精骑,向着古北口方向杀气腾腾的狂飙突进! 明军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古北口,来远楼。 侦骑来报,豪格领着镶蓝旗杀过来了! 娜木种还是那个姿势躺在床上,玉体横陈,她娇媚的桃花媚看了过来,隐含嘲讽,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傻子。 “嗨呀!” 周世显拍了拍脑门,失算了。 他这封信给错人了,给谁也不应该给豪格,这位大阿哥如今是大清的一枚弃子,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巴不得娜木钟死。 他恨不得所有人死,这就是条红了眼的疯狗,见谁咬谁。 “失算了,失算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呵呵呵。” 床上娜木钟嘲讽的冷笑起来,她还故意将纤弱的腰身扭了扭,将傲人的上围挺了起来。 这个明将竟然对她没兴趣。 她不信天底下有不吃腥的猫儿! “好笑吗?” 可房中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周世显冷冷看着她,冷道:“信不信本镇把你扔出去喂狗?” 他说话时带着淡淡的杀意,瞧着娜木种玉体横陈,风情万种,就像是看着一块猪肉,鸭肉。 那清澈的眼中十分冰冷,蕴藏着淡淡的杀意。 一瞧见这双眼睛,娜木钟一个激灵,不敢再撩拨,这样的眼神她见过很多,看的出来这个明将是真的想杀她。 房中死一般寂静。 周世显冷冷看着,徐徐道:“你漠南蒙古也不是什么好货,这些年漠南各部手上沾了多少汉人的血,你不知么?” 森森杀意,扑面而来。 娜木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周世显又幽幽道:“我大明可曾抢过你们的羊,可曾占过你们的地,可曾害过你们的命?” 房中鸦雀无声。 生死关头,娜木钟赶忙收起媚态,她不敢再撩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道:“没有。” “那你漠南蒙古,为何要害我汉人的命,夺我汉人的财?” 声音不大却冰冷刺骨,从周世显清澈的眼中透出森森杀意,这杀意令娜木钟张口结舌,如坠冰窟。 “说!” 一声冷叱,让她心神战栗。 这问题娜木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颤声道:“大人明见,先夫,先夫一向与大明交好,还活着的时候……漠南各部与大明也曾立有盟约。” 又是一阵死寂。 情急下她把前夫林丹汗搬出来了。 周世显冷道:“本镇知道。” 早在天启朝,林丹汗和大明确实有过盟约,也曾经是一个战壕里的盟友,共同抗击建州女真。 可这个盟约到了崇祯朝又作废了,这事的责任有一大半在崇祯帝,在东林党,又是一笔烂账。 若不然早将她推出去砍了。 猛然间,周世显起身离开,不再多言。 “吱。” 房门掩上了,娜木钟可松了口气,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她被吓出了一身的汗,湿乎乎的黏在身子上很难受。 这明将的气质让她心中发寒,那是一种高高在上,超越世俗的气质,不把任何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这样高傲的气质她只在一个男人身上见过。 不是林丹汗,是皇太极。 此时,娜木钟听到房外传来那明将的声音:“看好了,别叫她跑了。” “遵令!” 这个女人还有大用,留着她和林丹汗的遗腹子,至少可以让漠南各部心生忌惮,不敢在大明腹地肆意妄为。 傍晚时,古北口。 凤威军堪堪在道路两旁展开,豪格领着镶蓝旗来了,铁骑滚滚,沿着宽敞的官道疾驰而来。 周世显还是老办法,布口袋,打伏击。 沿着古北口两侧的低矮山坡,周世显将伏兵一字排开,将一排排火枪瞄准了下面宽阔的官道,形成交叉侧射火力。 而古北口正面宽大的豁口,依旧用大量陷坑,原木,壕沟,拒马阻断道路,形成了一个口袋底。 这里的地形对凤威军的火枪部队很有利,也不利。 重火枪这东西在欧洲是主流,因为欧洲的主战场是平原,所以欧洲人的战术十分简单粗暴,几十万大军在平原上排开,直挺挺的对射…… 可大明不行,大明多山多丘陵天险,是山地战为主。 山地战讲究的是穿插,迂回,伏击,战术不能像欧洲人那么死板,得灵活多变才行。 尤其是长城沿线复杂的丘陵地带,视野受阻,射界受阻,两军对垒若是互相穿插迂回,小组渗透。 打着打着就纠缠在一起,变成肉搏白刃战了。 就连当年亚洲第一的日军,到了这长城沿线也得吃瘪,被西北军大刀队用夜间渗透,大刀片砍的哭爹喊娘。 这就叫天险! 后来日军学乖了,不再一味猛攻正面,开始大量采用迂回包抄战术,之后西北军就顶不住了。 我军也很聪明,发明了三三制,小组作战。 只有某国军战术死板僵化,一味迷信西方人的大兵团战术,所以经常被打的满地找牙。 山多,林密,不利于重火枪部队的发挥,因为火枪的射界会被林木阻挡,所以周世显下令砍树。 砍树是为了清理火枪射界,射界是火枪部队的生命线! 可这样的地形,对凤威军来说也有好处,可以利用草木的掩护,藏在山坡上打伏击。 地形对双方是公平的。 树砍到一半,镶蓝旗来了。 “回来,回来!” 正在砍树的辎重兵,辅兵被喊了回来,仓皇逃离。 “呼。” 半山腰,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官道上烟尘四起,数之不尽的骑兵滚滚而来。 一个个穿蓝色甲胄,镶嵌金边的骑兵在马背上颠簸着,起伏着,乌压压的一大片,随着马蹄声阵阵响起,大地为之震颤。 鲜艳的甲胄在夕阳映照下,闪闪发亮,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口中喃喃自语:“女真不满万,满万不能敌。” 他也是头一回,瞧见了一只齐装满员的满八旗主力骑兵军,只有两个字形容,凶悍。 这镶蓝旗,是一只什么样的骑兵军? 这是一只打了几十年仗,还都是大胜仗,统一了女真,蒙古,死人堆里爬出来百战老卒。 上马能冲锋,下马能步战,单兵战术素养冠绝天下。 “呼。” 周世显又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默念:“来吧!”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这一仗,避不开。 “传下去,等口令。” “放近了打!” 山坡上,满山遍野的伏兵悄无声息。 正前方,周世显沿着山坡布置了三道防线,挖掘了一道道浅沟,筑起了胸墙,填满了士兵。 宽约三里的正面,草木里处处都是伏兵。 他身边是两千多人的奇兵营,五百多人的重装营,这是预备队,留着堵缺口用。 “希律律!” 骄狂的镶蓝旗沿着官道狂飙突进,在大明通往塞外的宽阔官道上,拉成了长长的行军队列。 轰鸣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半山腰,周世显盘膝坐地,擦拭着怀中长长的火枪,用锉刀,简易卡尺打磨着一颗圆滚滚的铳子,眼睛眯了起来。 身旁草丛里,娜木钟和北元幼主阿布奈,被绳子捆着,背靠背坐在一起,处于大军严密保护之下。 北元大妃,北元幼主…… 到了这时候,以娜木钟的机敏,她大概知道这俊朗明将的盘算了,这个明将想利用她和她的儿子,拉拢分化漠南蒙古各部。 她把周世显想的太简单了。 周世显的谋划,远比她的揣测还要大胆,他要扶持林丹汗的遗腹子阿布奈,重建北元王庭。 让这个林丹汗的遗腹子当北元大汗,重新把北元王庭的大旗竖起来! 这一招,诛心! “呜……” 娜木钟被破布堵着嘴,说不出话,她睁大了美目,看着这明将一颗一颗,耐心的打磨着铳子。 “他为何要磨这些铳子?” 娜木钟很好奇,她弄不懂,可总觉得这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超然于世的出尘气息。 她在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人不一般。” 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可她先后服侍过两位帝王,林丹汗没有这样沉稳,皇太极……也是这样的超然脱俗。 下面官道上马蹄声隆隆,周世显磨好了一颗铳子,猛然间没头没脑的问道:“镶蓝旗有多少兵?” 猛然间伸出手,将娜木钟嘴里的破布拿走了。 “问你话呢,镶蓝旗有多少兵?” 娜木钟松了口气,忙道:“两万……” 破布又狠狠塞了回去,将她红润的小嘴堵住了。 “呜!” 娜木钟气坏了,杏目圆整。 周世显却已长身而起,提着火铳猫着腰,向着前头伏击阵地轻手轻脚的摸了过去。 “哎,大人!” 李迁轻叫了一声,说好了高级将领不许上前线,大人咋又带头冲上去了,他赶紧领着人摸了出去。 ------------ 第131章 硬撼 半山腰上的第一线,伏击阵地。 周世显的到来让第一线的士兵们士气大振,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大人,爬到了胸墙边缘的一角,闭目养神。 阵地上一阵小小的骚动。 “肃静!” 军官们发出一声低沉的训斥。 周世显笑了笑,怀中抱着火绳枪,就那么背靠胸墙盘膝坐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希律律!” 山坡下,是滚滚而来的镶蓝旗,虽然还没有照面,那种精锐,凶悍的气息已经让人呼吸急促。 周世显口中喃喃自语:“两万对两万,来吧!” 这一仗分胜负,也定生死。 山坡下,千余名镶蓝旗兵驱策着战马,正在疾驰着,在官道上转了一个弯,猛然发现山坡上树木被砍倒了一大片。 前方也被人堵住了。 “有埋伏!” 带兵的佐领立知不妙,发出一声嘶吼,可这时候已经晚了,前头有骑兵踩中了陷坑,发出几声巨响。 “轰,轰!” “希律律!” 十余个骑兵踩中了陷坑,掉了进去,连人带马被陷坑里的尖刺扎了个透心凉,宽阔的官道上烟尘四起。 “哗啦!” 周世显猛的从胸墙后起身,架好枪,将一个威风凛凛的镶蓝旗佐领套进了准星,瞄死了。 “砰!” 山野间一声清脆的铳响,那佐领好似被天雷劈中,从马背上倒飞了出去,鲜血洒落。 “打!” 猛然间山路两旁伏兵四起! “砰,砰……噼啪!” 大团硝烟在官道两侧爆开,冰雹一般的铳子呼啸着,将一千多名镶蓝旗兵卷了进去。 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响起。 遭遇伏击的镶蓝旗前锋陷入地狱,在无遮无掩的官道上,被侧射火力打的人仰马翻。 坐地,装填,周世显面无表情,口中喃喃自语。 “十殿阎罗,缚有罪之人。” “砰!” 他专挑官大的打,弹无虚发。 “噼啪!” 山野间四起的伏兵,阵阵密集的火枪攒射,将一个个凶悍的旗兵射翻,将一匹匹战马打成了筛子。 这是一场由金属,血肉组成的杀戮盛宴。 杀戮持续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千余镶蓝旗兵横尸古北口,密集的火枪攒射停了下来,山野间恢复了平静。 人,马尸体到处都是,将官道变成了屠宰场,还有一些伤兵在血泊中翻滚,痛苦的吼叫着。 “呼。” 周世显停止了射击,背靠着胸墙坐下,徐徐呼出了一口气,打完了伏击他也不打算撤。 在古北口预设战场,他要和镶蓝旗硬碰硬。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打残了镶蓝旗,则昌平一线的友军压力大减,足以撼动整个战局。 他这里打的越狠,牵制的清军越多,秦军,京营身上的压力就越小。 “啊啊啊!” 山野间,一片死寂,只有清军伤兵发出的惨叫声。 古北口,东南方十里。 密集的枪声一响,官道上正在疾驰的豪格,便在大队巴牙喇护兵的保护下翻身下马。 大军在官道上旗兵纷纷减速,脚尖一点地面,便利索的滚鞍下马。 “护!” 战马扬起了四蹄,镶蓝旗的巴牙喇护兵,精锐中的精锐,很快在豪格身边组成了人墙。 一个个从背上解下长弓,两根手指熟练的从箭壶里一捏,便取出了一根根破甲重箭,弯腰向周围警戒。 正牌子八旗之精锐,可见一斑。 护兵环绕下,豪格面色阴沉,低喝道:“去瞧瞧!” 不多时,几个旗兵从前头狼狈的逃了回来,一个个身上都带着枪伤,在豪格面前狼狈的单膝跪地。 “中伏了?” 豪格刚开始还没当回事,明军早就不敢和八旗野战争锋,也就剩下这点偷鸡摸狗的本事了。 可……人呢? 瞧着前头逃回来的前锋骑兵,越来越少,稀稀拉拉的只有七八十骑,一个个身上还流着血。 豪格生生打了个寒噤,一股寒意从心中生出,他派出去的前锋骑兵足足有一千多。 “一千多骑,就逃回来这么点人?” 他虽然狂妄却没有发疯,他是谁,大阿哥豪格,从十四岁开始跟着努尔哈赤,皇太极打天下,征战了快二十年。 前锋遇伏他立知不妙。 “嘶。” 豪格嘴角抽了抽,立刻意识到这股明军不一般,从伏击发起到结束,统共只有一炷香,这让他一下子警觉了。 这股从来没见过的明军……必是伪明朝廷精心打造的一只精兵,这反倒让豪格打起了精神,异常亢奋。 “传令!” 豪格将一个护兵推开,亢奋道:“下马,披甲!” 他大阿哥豪格专打明军精锐! 骑兵下马,披甲步战,这是大清八旗的看家本事,就是凭着这一招,八旗摧毁了一只只明军主力,夺了天下。 古北口,山坡上。 周世显起身看了看,千里镜中,空荡荡的官道上再也没有旗兵来了,只有一些侦骑鬼鬼祟祟的往这边张望。 镶蓝旗表现出了一只精兵应该有的战术素养。 “大人!” 李迁气道:“你不能在这!” “好,好。” 周世显连声应是,这确实不是他应该呆的位置,他依依不舍的看了一样山下,在李迁的催促下回到了自己的临时指挥部。 一屁股坐在草甸子上,喘了几口粗气。 “嗨呀!” 过足了枪瘾,他开始老老实实的指挥作战。 不远处,娜木钟的明眸睁大,吃惊的看着他,这明将在战场上的表现让她大吃一惊。 三军主帅亲自上阵这种事,皇太极也没干过,他不敢。 “神射?” 她心中凛然,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时候她终于有点慌了,开始替豪格担心起来,镶蓝旗总共才多少兵,算上留守关外的,满打满算不到三万战兵。 人丁呢,镶蓝旗上下,男女老少都加起来也就十五万。 可这才几天呀,死在这明将手上的已经两千多,这可是旗兵呀,死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可这股明军的伤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天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终究是大清太妃,她心中开始祈祷,豪格千万别上当呀,这山坡上密密麻麻的火枪阵,这就是个屠宰场! 这样的仗不能打呀! 她侍奉皇太极多年,耳濡目染的,她懂的可也不少,大清人少,明国人多……不能打这样的绝户仗呀! 她美目看着周世显,突然心中明白了,这个俊朗的明将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这股明军攻占了古北口,缴获了大量辎重。 本来他是可以从容退走的。 可他并没有撤退,还主动迎上来了,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伏和镶蓝旗决战,这几天娜木钟一直想不通。 如今她突然明白了,这个明将……要和大清换命,拼消耗。 旗兵是死一个少一个,可明军? 这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就算镶蓝旗把这股明军全灭了,可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伤亡,这个仗也绝对是大清血亏! 这个人太可怕了,他要断大清的根! 看着周世显俊朗的脸,娜木钟突然惊慌失措,身子不安的扭动了几下,她觉得豪格不会是此人的对手! 可豪格还是攻上来了。 “沙沙。” 漫山遍野的旗兵猫着腰,身披重甲,有的手中提着刀盾,有的提着狼牙棒,掩护着弓箭手开始攻山。 一个个鬼精鬼精的,小心谨慎的迈步跨过一棵棵原木,乱七八糟的碎石,向上攀爬。 “啊!” 打头的旗兵踩中了铁蒺藜,整个脚掌都被刺穿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哗啦!” 胸墙后明军士兵纷纷起身,随着一片甲胄响动,成排的火枪架了起来,也不用瞄准便楼了火。 “噼啪!” 打团的硝烟再一次升腾,打头的旗兵成片倒下。 “四百步!” 这个距离大大超过了清军的预料,清军也装备了大量火枪,都是从明军手里缴获的鸟铳,射程不过两百步。 鸟铳口径小,打不远。 而清军的强弓抛射,两百步也是稀松平常,甚至可以射到两百五十步,和鸟铳对射是完全不吃亏的。 可……能打四百步的火枪,谁见过呀? 猝不及防之下,毫无准备的清军被常识欺骗了,一瞬间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在密集的弹雨下割麦子一般倒下。 “哗啦!” 胸墙后,一排排身穿大红军服的明军士兵,前排后退,后排上前,眨眼又是一片火枪如林。 “噼啪!” 数轮重火枪齐射打退了清军,旗兵留下了几百具尸体,一个个连滚带爬的撤了下去。 “什么?” 豪格带着护兵亲临前线,瞧着漫山遍野的旗兵败了下来,用力擦了擦眼珠子,怀疑自己眼花了。 “别打了!” 他身旁的镶蓝旗固山额真费扬武有些纠结了,这不对呀,这伙明军也太硬了,攻不动呀。 豪格可以不在乎,可费扬武忍不住了,死的可都是他镶蓝旗的人呀,这可都是他镶蓝旗的精华! 费扬武是庄亲王舒尔哈齐的儿子,如今执掌镶蓝旗,他额娘是谁呐,大名鼎鼎的瓜尔佳氏,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攻了一阵,费扬武觉得不对劲了。 “别攻了!” 这个人能当固山额真,执掌镶蓝旗,自然也是个狠人,费扬古三十来岁,也是战功显赫之人。 传说总是夸大的,野史多是胡说八道,清军打了几十年仗,一个个将领都鬼精鬼精的,可不会像刘宗敏那种蠢货,没头没脑的往火枪堑壕上撞。 一发现战局不对劲,清军立刻停止了攻击,开始观察战场。 ------------ 第132章 清军冲阵 镶蓝旗固山额真费扬武不让攻了,豪格也没办法,虽说他是大阿哥,也是西线统帅,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一个落魄皇子,也不好把费扬武得罪的太狠了。 费扬武这样的固山额真都是实力派,个个都身经百战,战功显赫,也是大清的顶梁柱。 “好吧。” 豪格点点头,终究是冷静下来了。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如火。 费扬武一个翻身,在战马上立了起来,远远眺望,瞧着半山腰明军那一道道奇怪的浅沟,矮墙…… “这个怪阵。” 长期征战的军事素养,让他本能的觉察到不妥,他从马背上利索的跳了下来,还拍了拍手。 “大阿哥,绕吧。” 绕击,迂回,这是清军很擅长的,这也是骑兵集团军的常规战法,下马步战也是如此。 “嗯。” 豪格点点头,这时候他也知道不能强攻了。 山坡上,周世显站在矮墙上,举着千里镜往山下看,不由得心中凛然,清军绕开了他的阵地正面。 视野可及之处,大批清军牵着马,披了甲,正在成群结队的往山里钻,向着凤威军的侧后方摸过去了。 “嘈。” 周世显爆了粗,清军的战术素养让他想到了后世的日军,一个处于最巅峰时期的强大帝国。 不好惹呀,难顶。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能敌,名不虚传,这一仗考验的是凤威军在防御作战中的韧性。 守的住则扬名天下,守不住则万事皆休。 “大人。” 李迁放下千里镜,低低道:“天快黑了。” 冷汗从他背后冒了出来,凉飕飕的,他是辽军出身,此时他想起了亲自参与过的一次次战斗,在辽东浑河,在大凌河……那一次次惨痛的记忆。 明军擅长步兵战法,结呆阵,打硬仗,以车阵掩护大量火器部队作战,可这样的打法早已被清军破解。 清军的办法是绕击,侧击,夜袭。 “大人,清兵擅夜袭。” 冷汗从李迁背后冒了出来,凉飕飕的。 “嗯。” 周世显点点头,他怎么可能对清军的战术毫无研究? 军事战争史上有过记载的,崇祯二年,十二月初一,清军入寇大明京师,就在京城永定门外,一代名将满贵率大明四镇总兵,五万精锐迎战满清八旗。 可就在永定门外,遭遇了清军的大规模夜袭。 历史记载清军夜里出兵,四面围攻明军营盘,一代名将满贵战死,五万明军全军覆灭。 “四面围攻……” 周世显咬了咬牙,徐徐道:“打旗号叫两翼收缩,变阵!” 他身后高坡上,旗手开始挥舞战旗,凤威军旗向着两侧摇摆,向着前线下达了指令。 旗号并不复杂,十分明了。 清军开始迂回,绕击,凤威军也动了起来,紧急调整队形,周世显苦心操练的队列,可不是只有横队。 在防御作战中,凤威军还经常依托工事采用环形队列,可临敌变阵这是很危险的事,这个时代没人敢这么干! 可凤威军敢! 大量优秀的中下级军官,严密的组织性就是凤威军的标签。 “嘟嘟嘟。” 一个个优秀的基层军官,伍长,棚长,哨长瞧见旗号,吹响了集结哨,带着士兵开始从两翼向中央收缩。 “快,快!” 一时间只有杂乱的脚步声。 抢时间,变阵! 一刻钟后,凤威军在半山腰,布成了一个圆弧形的防御阵地,这已经很接近于后世的环形防御工事。 当夕阳落下,夜幕降临,凤威军的环形防御阵地堪堪布置完成。 周世显心中一宽,打这种山地战,环形防御阵地是最佳选择,这是被历史上一次次战争检验过的。 他这个学院派,终于遇到豪格,费扬武这样的实战派了,遇到了这个时代最强的骑兵军团,一瞬间觉得压力山大。 夜幕下,四周围密布的山林中山风徐徐吹拂。 凤威军变了阵,在前沿架起了成排的火枪,严阵以待。 “希律律!” 毫无预兆的,大股清军骑着一匹匹战马,从两侧的密林中冲了出来,对凤威军发起了围攻。 大量骑兵后头是蜂拥而出的披甲步兵,弓箭手,夜幕下,一时间好像四面八方全是清军。 先冲出来的是清军精骑! 这长城沿线的山林中密布荆棘,草木茂盛,地形也十分崎岖,可这些骑术精湛的清军在山坡上骑马,竟如履平地! “希律律!” 高大的清军骑兵在山野间疾驰,狂奔,灵活的跨越了一道道障碍,越过了一道道土坡。 这样的骑术令人大吃一惊。 周世显瞪圆了眼睛,心中不由得大骂,妈了个巴子的,这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啊! 这可怕的骑术,这作战意志真狠,太狠了,他可算知道明军主力在辽东是怎么败的了。 一代名将满贵,当年在永定门就是这么死的。 他可算知道什么叫四面围攻了。 “大人。” 李迁坐不住了,匆忙道:“我去前线。” 周世显面色凝重,点点头:“好,放近了打。” 李迁提着刀冲上了第一线,发出一声声怒吼:“稳住!” 身处第一线凤威军官,提着刀在队列中游走,不时发出一声声低吼:“手不要抖,怕个鸟!” “稳住!” 放近了打,追求首轮齐射的最大杀伤,这是近代火枪部队在野战中生存的唯一办法。 凭的是严密组织性,超强的纪律性,加上高涨的作战意志,首先得士兵不怕死! 这是近代火枪部队,与当世最强骑兵军团的激情对撞。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铁骑滚滚,顶在最前排的凤威士兵有了一丝慌乱。 这是人之常情。 凶,清军太凶了。 这进攻来的如此凶猛,如此突然,让李迁脸色苍白如纸,他想起了当年在辽东经历的噩梦。 也是晚上,也是在山野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清军,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将大明围成一团的步兵大营冲散了,打垮了……崩溃了。 几乎是一瞬间,凤威军的防御圈遭到了清军,从三个方向发起的全线猛攻,一刹那岌岌可危。 这时大量的中下级军官,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牢牢的掌控着一支支队伍,让士兵们精密的靠在一起。 人挨人,人靠人,组织起密密麻麻的火枪横队。 “希律律!” 冲在最前头的清军骑兵,踩中了铁蒺藜,在疾驰中轰然倒下,这些铁蒺藜也不是随便埋的。 这个距离恰好是一百步。 “锵,锵!” 刹那间,第一线的凤威军官纷纷举起战刀,战刀前指,在月色下亮起清冷的辉光。 “放!” “砰,砰……噼啪!” 刹那间阵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响彻旷野,冲锋中的清军骑兵连人带马,如同被千斤巨锤击中,轰然倒下。 可清军悍不畏死! 一个个骑兵挥舞着长柄大刀,狼牙棒发起冲锋,一个个披甲步兵嚎叫着从密林中冲出,后头还有大量弓箭手躲在林子里射箭。 骑,步,弓多兵种配合的十分默契,可以说出神入化了! 一个照面战斗便进入白热化。 两支当今世上战斗力最顶尖的大军激情对撞。 “哗啦!” 凤威军前线士卒成排后退,跪地装填。 “哗啦!” 后排向前跨出一步,又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火枪阵。 “放!” “噼啪!” 伴随着一阵阵火枪爆鸣,一个个凶悍的清兵骑兵栽倒,一个个披甲战兵嚎叫着倒下。 清军一波波的倒下,又一波波的涌上来,完全不计伤亡,在骑兵,步兵大举进攻之下,后面大量弓箭手蜂拥上前,开始射箭。 “咻咻咻!” 不久,天空中下起了箭雨,一根根破甲重箭从天而降,给前线凤威军造成了大量伤亡。 周世显昂然站在环形阵地的中心,面色凝重。 “铛,铛!” 几只破甲重箭落下,打在重甲营的盾牌上,发出几声轻响,擦出一串火星子。 “大人。” 几个参谋军官跑了过来,低低道:“上援军吧。” 清军的进攻太凶猛,又不怕死,第一线的部队承受着伤亡,瞧着有些摇摇欲坠。 可周世显一脸阴沉,却迟迟不肯增兵救援,从牙缝里缓缓挤出一个字:“等!” 他手里还握着两千奇兵营战兵,五百重甲兵,这两千五百兵力是凤威军中白刃战的好手,也是决胜力量。 这是预备队,轻易可动不得,一动必然是绝杀! “慈不掌兵!” 在清军疯狂的进攻下,周世显眼中透着决然,撑过去,则凤威军百炼成钢,必将成为一支铁血之师。 天下强军都是这样打出来的! 撑不住……老子也要拉着镶蓝旗陪葬! 可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清兵越来越多。 一根根清军的破甲重箭从天上落下,将环形工事里的明军一个个射倒,惨叫声此起彼伏。 “噼啪!” 前线凤威军很顽强,在冲天而降的箭雨中,前排士兵不停的倒下,后排迅速补位,用火枪齐射的阵阵爆鸣声回报着主帅的信任。 红眼了,杀红眼了。 清军的围攻十分凶猛,凤威军的火枪打的又快又密集,关外百战精兵遇上了大明近代火枪步兵,打的火星四射。 清军凶悍,凤威军坚韧,杀疯了,都杀疯了。 “咄,咄!” 几只破甲箭从天下落下,擦着周世显的身体掠过,钉在地上,深深的扎进了土里。 吓的娜木钟惊慌失措,娇躯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 第133章 杀疯了 可周世显岿然不动,就那么大咧咧的站着。 随着大批清兵弓箭手,在骑兵,步兵掩护下冲了上来,前线箭如雨下,环形队列中不停有凤威军士兵倒下。 前排倒下,后排补位顶了上去,伤兵已经来不及救治,只剩下机械的装填,射击。 “放!” 硝烟中火枪爆鸣声如索命魔音,在清军暴烈的围攻下,倔强而又固执的鸣奏着。 每一轮齐射都带走了大量的生命,直到环形阵地前沿被蜂拥的清军涌入,火枪爆鸣声开始变得散乱。 韧性,也是有尽头的。 在这没有手榴弹,没有轻重机枪的年代,火枪横队能不能挡住清军如此狂暴的夜间进攻? 答案是挡不住。 四面八方都是清兵,怎么挡? 清军是骑,步,弓混编的百战精兵,各兵种之间配合十分默契,单靠火枪横队根本就挡不住。 可周世显将钢牙咬碎了,就是迟迟不肯投入预备队,天下强军不是养尊处优,而是在血与火的淬炼中,一仗一仗打出来的! 是尸山血海! “锵!” 就在火枪横队堪堪被击破,大股清军涌入阵地的时候,周世显拔出短枪,发出一声咆哮。 “随我杀!” 前线即将被突破的危急时刻,他亲率预备队发起反冲锋,就是此时,此刻,决定胜负战机来了! “哗啦!” 甲胄响动,奇兵营,重甲营作为预备队,瞧着前线同袍浴血奋战,早已按捺不住,养精蓄锐多时了! “杀鞑子!” 周世显杀红了眼,拔出乌兹钢刀便冲了出去,他忍耐多时,迟迟不肯动用预备队,就是为了这一刻。 预备队就是这样用的,决胜负,也定生死! 此时此刻清军弓箭手已经耗尽了体力,射箭的频率明显慢了,此刻清军已是强弩之末。 “杀!” 一个个海匪出身的奇兵营士卒,跟随周世显冲了上去,一个反冲锋短兵相接,迎面先来了一顿短枪攒射。 “砰,砰,砰!” 论不怕死,比凶残,东海海匪不比关外女真人差! 一个照面,海匪出身的奇兵营扑了上去,挥舞着一把把黑洞洞短铳,先劈头盖脸赏了清军一顿铳子。 “砰,砰!” 太狠了,这些海匪也杀红眼了,一个个冲近了,举着短火枪对准了清军的脑门就是一下子。 “砰,砰!” 一时间短铳爆鸣声响彻山林。 涌入阵地的清军甲兵,一个个嚎叫着倒下,脑袋瓜子开了瓢,身上的重甲并不能给他们提供任何保护。 和东海海匪比凶悍,比谁杀人多,镶蓝旗还差了点,周世显的奇兵营装备了多少短火枪? “三千杆!” 三千多杆短火枪的爆鸣,顷刻间,将涌入环形阵地的清军清空了,清空了…… “杀鞑子!” 紧接着重装营杀到,亮出了破甲长枪。 “呼……喝!” 长枪如林,将一个个凶悍的清军捅翻,刺死。 “嘟嘟嘟!” 尖锐的哨声响起,一个个凤威军官从同袍的尸体中爬起来,重新组织起密集的火枪齐射。 “噼啪!” 凤威军打的韧性十足,凌乱的火枪齐射再次变的整齐。 山下,豪格和费扬武席地而坐,这一波进攻他两人投入了一万战兵,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能敌。 这样的仗他们打的太多了,这世上没人能顶的住这样的攻击,没能能顶得住大清八旗! 当年在辽东,不可一世的辽军,大凌河畔的孙承宗,松锦大战的洪承畴……十万,二十万的明军都挡不住这样的冲阵。 明军最怕夜战,一来士卒普遍营养不良,有夜盲症,二来作战意志差,很容易全线崩溃。 还能有什么悬念?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当镶蓝旗一万战兵完成了迂回,包抄,结果已经注定了。 山脚下,豪格,费扬武谈笑风生。 豪格眼睛眯了起来,笑道:“费扬武,这一次你立了大功,我保你一个和硕贝勒的位子!” 费扬武如今只是个固山贝子,地位不高。 “嗻。” 费扬武应了一声,却仍是一本正经,他自然明白大阿哥想拉拢他,可他又不是傻子。 他瞧着豪格甚至有些怜悯,这位大阿哥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他干嘛要干出杀妻的蠢事? 他爱妻造反又算的了什么,别说老婆谋反,在大清兄弟相残,骨肉相残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又算的了什么? 他若不杀爱妻,老老实实的装哑巴,这皇位必然是他的。 “可惜了。” 费扬古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皱眉道:“大阿哥,我听说太妃被明军掳去了。” 豪格一脸的无所谓:“嗯。” 他可以不在乎娜木钟的死活,可费扬古不能,费扬古皱眉紧皱,这个大阿哥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西路军统共不到十万人马,其中有一半是漠南蒙古的兵马,可如今大阿哥……把娜木钟母子弄丢了。 这事可不得了。 漠南蒙古若人心不稳,那可就出大事了。 “唉。” 费扬武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远处的来远楼,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希望太妃母子福大命大,能在乱军中活下来吧。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山坡上,那一阵阵火枪爆鸣还未停息。 一个时辰过去了,豪格,费扬古渐渐觉得不对劲了,那刺耳的火枪爆鸣齐射之声,始终未曾平息。 明军为何还在抵抗? 午夜时分,古北口。 乱了,全乱了。 凤威军杀红了眼,随着奇兵营,重甲营两支预备队投入战斗,一个个军官高举着战刀,带领部队发起全线反攻! “砰,砰!” 东海海匪们穿上了大明军服,依旧难改凶残的本色,把短火枪玩的出神入化,专门照着清军的脑袋瓜子轰。 “杀鞑子!” 喊杀声震天,还有好些士卒跳了起来,挥舞着战刀扑上去,劈砍,嚎叫,疯狂的撕咬。 在血与火的淬炼下,在伤亡的刺激下,杀疯了。 凤威军杀疯了。 清军渐渐顶不住了,一个个凶悍的关外山民,被火枪齐射,被短铳爆头,被破甲长枪刺死…… 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身经百战的八旗兵畏惧了,胆寒了,开始吃不住劲了,开始转身逃走。 败了,镶蓝旗竟然败了! 大清八旗不可战胜的神话,在这一刻成为了历史,遭受了惨重伤亡的镶蓝旗竟然顶不住了。 大批旗兵扔下武器,扔下弓箭,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开始掉头逃跑,可依旧有一些凶悍的旗兵还在射箭。 “砰!” 周世显单膝跪地,躲在一个树后,将一个还在顽抗的旗兵射倒,机械的装填,瞄准。 “砰!” 弹无虚发,追着打! 又是一阵绵密的火枪齐射之后,他发出一声嘶吼:“上铳剑!” “哗啦!” 甲胄响动,一片雪亮的刺刀闪耀,这个时代的刺刀没那么先进,都是直接塞进枪管的。 塞进去就不能装填了。 真到了亮刺刀的时候,也就是杀疯了。 “杀!” 随着周世显一跃而起,发出一声嘶吼:“进攻!” 紧接着,成群结队的凤威军士兵,端着明晃晃铳剑冲了出去,击溃了镶蓝旗最后的倔强。 败了,镶蓝旗全线溃败。 山下,官道上。 “希律律!” 战马不安的嘶鸣着,豪格,费扬古也有些不安,瞧着前面皎洁月光映照下,山野之间出现了一些溃兵。 一个,两个…… 月色下成群结队的溃兵,连滚带爬的从山坡上滚落,还有的一瘸一拐搀扶着同伴。 “败了?” 豪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瞧着溃不成军的旗兵,狼狈的被人从山赶了下来,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天下无敌的旗兵竟然败了? 他身旁的费扬武同样目瞪口呆,紧接着出现在视野中的,是成片穿着大红军服的明军。 “杀!” 喊杀声震天。 短火枪不时发出一声声爆鸣,一片雪亮的刺刀,在月光映照下闪耀着瘆人的寒光。 一个个筋疲力尽的清兵被射倒,被捅翻,嚎叫着倒下。 喊杀声震天,满山遍野都是身穿大红军服的士兵,疯狂的追着清兵杀,如红色的大潮疯狂用来。 这一冲,冲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 “撤!” 费扬武先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时候:“撤!” 天下无敌的八旗畏惧了,官道上成群结队的清军,纷纷调转马头,向着昌平方向夺路而逃。 “撤,快撤!” 费扬武眼睁睁看着大批明军,红着眼将溃败的旗兵淹没,又居高临下的冲到官道上来了。 “护着大阿哥,走!” 明军都快冲到眼皮子底下了,费扬武吓坏了,赶紧拽着豪格的战马,在巴牙喇护兵的保护下乱哄哄的逃走。 “嘈!” 山坡上,周世显跳脚大骂,豪格竟然跑了! “满万不能敌?” “啊啐!” 周世显气急败坏,天下无敌还跑? “直娘贼!” 从山上冲下来的明军也一个个骂骂咧咧的,这也在情理之中,豪格,费扬武是什么人呐。 这两个人打过的仗,比凤威军吃过的米还多,骑兵也不是无敌的,骑兵若是没加速,没冲起来。 在疯狂涌来的步兵面前也是个渣! 杀红眼的凤威军官们骂骂咧咧的,看着镶蓝旗残部在官道上,骑着马,成群结队跑的飞快。 只恨自己两条腿,追不上四条腿的牲口。 ------------ 第134章 追杀镶蓝旗 “直娘贼。” 成群结队的凤威军,扑了个空,瞧着逃走的镶蓝旗残部,一个个在官道上跳脚大骂。 “没卵子的怂货!” 可镶蓝旗残部还是头也不回的逃了,这个豪格简直狡猾狡猾的。 这可是太冤枉豪格了。 此时豪格已经成了个木头人,呆呆傻傻的骑在马上,被护兵簇拥着往昌平大营撤退。 夜色下,撤退中的镶蓝旗残部好似丢了魂。 费扬武脸色铁青,人已经麻了。 古北口,战场。 日出东方,朝霞万丈。 明军花了大半夜时间救治伤兵,清理战场,大战后古北口一线遍地狼藉,一个个己方的伤兵从尸堆里扒了出来,一个个清军伤兵被刺死。 出战的一万镶蓝旗兵基本覆灭,逃出去的不过几百人。 当野蛮文明的巅峰战斗力,遇到了近代火枪部队,野蛮人还是被撕碎了,碾死了,生吞活剥了。 清军被吃的连根骨头也没剩下。 在伤亡刺激下,凤威军上下嗷嗷叫,眼看着一个个同乡,一个个同袍阵亡了,战死了,朴素的农家子弟一个个变得暴躁,凶残。 凤威军士兵们看见了清军伤兵,眼珠子都是绿的,看上去很瘆人,要不是长官拦着,真能扑上去将清军伤兵生吞活剥了。 “噗,噗!” 尸堆里,清军伤兵被一个个捅死,而周世显没打算阻止,他亲手把一群农民,渔民,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这是他想到的无敌铁军么? 他抬头看了看东方的那轮红日,这长城沿线的壮美河山,心中越发笃定了,是! 这就是他想要的铁血之师! 在这个野蛮战胜文明的时代,他也搞不出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只能如此,别无选择。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杀敌一万,自损三千。 随着亢奋劲儿过去了,肾上腺素逐渐消褪,全军忙着救治伤员,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周世显心疼的嘴角直抽,就这一个晚上,凤威军轻伤的不算,只是重伤,战死,失去战斗力的竟然高达两千。 这伤亡也够惨重了! 他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口中喃喃自语:“火力不足呀。” 还是得想办法加强火力。 “救人!” 大明的医疗水平,比同时代的西方可强多了,这或许是明军在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优势之一。 西方的医生还在放血治病呢,大明的大夫早已懂得用烈酒消毒,用烤过火的小刀将烂肉挖掉。 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秘传药方,什么蒲公英,硫磺为主制成的金疮药,很多可以消炎杀菌的药汤,对治疗外伤都颇具神效。 同时代在欧洲肆虐的黑死病,到了大明可是连个浪花也没翻起来,足以见得中医的独到之处。 一个个伤兵被抬了下去,周世显心中稍安,过不了几天,等这些伤兵归队之后,就都是骁勇善战的老兵了。 娜木钟被捆在一棵大树下,被这样惨烈的战斗吓坏了,她娇躯战栗,看着漫山遍野身穿蓝色铆钉棉甲的亲兵尸体,心中冰凉。 她知道镶蓝旗完了。 镶蓝旗在八旗里,排名本来就是垫底的,实力也最弱,这才几天时间,总兵力不到三万的大清镶蓝旗,折损的精锐旗兵超过了一万两千人! 大清八旗统共才多少人啊? “大清镶蓝旗就这么败了?” 大清太妃不敢相信,她看着不远处浑身是血的那员明将,美目睁大,心中生出了深深的敬畏。 这是从灵魂深处的敬畏! 大清八旗多少年没吃过败仗了,她不知道,从当年努尔哈赤十三副甲胄起兵,似乎便没有败过了。 八旗无敌早已深入人心。 可…… 娜木钟看着那员年轻,俊朗的明将,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大贝勒豪格在此人面前,就像是一头蠢猪。 她是大清太妃,不由得替大清考虑起来,大清这么多王公贝勒,还有谁能制的住此人? 代善,济尔哈朗这些老一辈的王公都老了,因为长期征战在外,身体也不怎么好,如今这大清的权柄,掌握在摄政王多尔衮,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三兄弟手中。 这三兄弟是一母同胞,都是大妃阿巴亥所生。 这三位王爷行么? 大清太妃突然觉得有些惶恐,多尔衮这三兄弟的性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个比一个残暴,一个比一个刻薄。 好像……不太行。 娜木钟越想越惶恐,反倒是她的儿子阿布奈,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胆子很大,用漆黑发亮的眼珠看着这片屠宰场。 这小子看起来胆子很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天后,古北口。 凤威军在长城沿线,休整了两天,清扫了战场,将价值上千万两雪花银的缴获,辎重,粮食,一套套带血的镶蓝旗甲胄,运回了密云大营。 又从被掳掠的大明青壮里挑选了两千新兵,完成了兵员补充。 长城脚下,一座座新坟立了起来,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 “放!” “噼啪。” 火枪齐射声响彻云霄,将山间走兽,天上飞禽吓的四散而逃。 “礼毕!” 葬礼结束,礼兵解散。 周世显站在将士坟前,良久不语。 李迁走过来,劝慰道:“大人节哀,他们死的值了。” 周世显低头不语,摩擦着一个战死棚长的墓碑,良久才徐徐道:“本镇想成立一个阵亡将士抚恤基金。” “嗯?” 李迁奇道:“大人说的是标会吧。” 周世显点点头,标会就标会吧,叫什么不重要,他打算把这一仗的缴获,还有他在皇家商号里的八成干股,都存在这个抚恤基金里。 将红利用来抚恤战死,伤残的士兵。 李迁施了一礼,轻道:“大人慈悲。” 将感伤收起,从周世显嘴角溢出几个字:“传我将令。” 他整了整染血的军服。 “进攻!” 随着凤威军完成休整,再一次齐装满员的凤威军杀气腾腾,咬着镶蓝旗残部的尾巴杀。 镶蓝旗是真的被打蒙了,无心抵抗,一路败退到昌平城下。 崇祯十八年,四月二十日。 周世显率军反攻昌平,大咧咧的将两万兵马在旷野间摆开,又开始挖沟,修筑胸墙…… 一招鲜,吃遍天! 昌平城外,二十里。 豪格,费扬武站在土坡上,瞧着远处烟尘四起,凤威军滚滚而来,以骑兵为先导,全军两万多人马倾巢而来。 又,又开始挖沟,筑墙。 豪格人还是麻木的,目光呆滞。 镶蓝旗固山额真费扬武脸色铁青,几个参领都气炸了,这伙明军竟然咬着镶蓝旗不放,从古北口追出来了。 明军这样的弱鸡都敢出来打野战了? 欺人太甚了! 瞧着凤威军侦骑撒了欢,在远处驰骋着,做出一个个危险的战术动作,挑衅着,镶蓝旗上下气炸了。 猖狂,太猖狂了! 这什么世道啊,明军都敢在大清八旗面前秀骑兵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瞧着明军那怪阵,那密密麻麻的火枪横队,愣是没人敢吭声,这怪阵瞧着很单薄,可撞上去才知道厉害。 那一阵阵火铳爆鸣,好似一场噩梦,在镶蓝旗心头萦绕不去,这惨痛的记忆渗入骨髓,变成了灵魂深处的战栗。 天下无敌的关外旗兵怕了,被打怕了。 费扬武又惊又怒,低低道:“请大阿哥速速定夺。” 如今镶蓝旗残部不过一万,处境不妙,几天前还在气势汹汹的围攻昌平,可一转眼变成了腹背受敌。 虽说西路清军如今总兵力仍有七万多。 可……费扬武看了看不远处,按兵不动的五万蒙古骑兵,心中焦急,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西路军的主力,漠南蒙古各部人心乱了。 漠南王庭的大妃,幼主都在明军手里,能不乱么。 “大阿哥?” 瞧着一脸呆滞的豪格,费扬武心中大骂,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多亏没让他当皇帝。 “啊?” 豪格从呆滞中惊醒,一时手足无措。 费扬武心中大骂,却耐着性子道:“大阿哥,当务之急是稳住人心!” 豪格被提醒了,赶忙将漠南蒙古各部的王公,召集到他的帅账里议事,赶紧笼络人心呐! 昌平西北,凤威军大营。 “哎?”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摇了摇头,这镶蓝旗……就这么忍了? 他摸了摸头,战局就这么僵住了,凤威军凭借堑壕,胸墙加火枪在野外坚守,牢牢控制着通往古北口的道路。 也只能如此了,凤威军也吃不下七万清军,还都是骑兵。 西路清军也尬住了。 昌平打不进去,后路又被堵了,尬住了。 一阵微风吹过,初夏时节,大明京畿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东线还在大打出手,可西线竟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对峙,僵持住了。 又过了几天,凤威军的辎重队从密云大营赶来,将三十二门轻炮,四门八磅重炮也带来了。 这下子周世显更加有恃无恐! 连日对峙他也没闲着,古北口一战,他从镶蓝旗手里缴获了大批优质战马,利用这些战马组建了一个骑兵营。 “都是好马呀!” 可不是随便什么马,都能骑着冲锋打仗的,劣马和战马的区别可太大了! 这个年代满清大量蓄养的战马,可不是又矮又小的蒙古马,而是一个独特的品种,辽东马。 ------------ 第135章 上兵伐谋 辽东马,是蒙古马和优质藏马的杂交。 清军的藏马是从哪来的,从明军手里缴获的。 经过几代繁育之后,清军所骑乘的辽东马兼具了蒙古马的耐力,藏马的爆发力,可以说很优秀了。 如今凤威军从镶蓝旗手中,缴获了两千多匹优质战马,赶忙抽调精兵,将专业的骑兵部队拉扯起来。 两千骑不多,却是一只精锐骑兵的种子。 晚风徐徐,西线无战事。 营帐里,周世显盘膝而坐,盯着娜木钟写东西,帐内没有桌椅,她只好趴伏在地,用一个很诱人的姿势,乖乖的写下了一封封书信。 这位大清太妃这些天可乖巧了,低眉顺眼的,周世显让她干什么,她就乖乖干什么。 让她给漠南蒙古各部的王公写信,她也写了。 “嗯……” 周世显对她的乖顺很满意,这个女人的作用可太大了,夜里将她的几封书信给漠南各部送了过去。 大军在侧,西路清军主力,数量多大五万的漠南蒙古各部骑兵,诡异的保持着静默。 收到了娜木钟的书信,几位蒙古王公吵成了一团,这五万兵马是当年蒙古帝国的嫡系后裔。 可如今这伙人,已经没有灵魂了,这些蒙古帝国窝囊的子孙后代,让成吉思汗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 如周世显所料,漠南蒙古各部内讧了。 十几个蒙古部族中,有对大清死心塌地的,嚷嚷着要出兵攻打明军,也有对北元念念不忘,要和明军谈谈条件,换回大妃幼主的。 吵了几天也没个结果。 反正五万蒙古兵在一旁保持着中立,既不来攻打凤威军的营地,也没和镶蓝旗残部翻脸。 就这么尬住了。 “呵呵呵。” 手握北元末代大妃,汗王幼子,周世显笑了笑,这两个人的作用可太大了,得充分利用起来。 他瞧着乖顺的太妃,翘屁股撅着写信……让她抓紧时间再写封信,要是能把漠南蒙古各部,招揽过来那么一两个部落。 那可就赚大了。 “你自己写吧!” 终于,终于娜木钟翻脸了,从地上爬了起来,杏目圆整:“你好歹是大明总兵,也顾忌一下身份,总逮着我们孤儿寡母的欺负,算什么本事。” 终究是大清太妃,脾气大,绷不住了。 “你有本事出兵打服他们!” 说着说着娜木钟哭了起来,两行清泪从光洁的脸蛋上,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伤心极了。 “嚯!” 周世显摸了摸鼻子,咋还哭上了呢,这演技,这扮相,应该给她发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这位太妃真不愧是清廷宫斗的高手,能把皇太极哄的团团转,能把大玉儿压的抬不起头。 这演技绝了。 从头到脚都是戏! 娜木钟哭了一阵,偷偷看了一样,发现这明将正在用刀修指甲,压根就没理她,这哭戏也就演不下去了。 她擦了擦眼泪,将纤细的腰身直了起来,自从落到此人手中,她各种招数都尝试过了。 色诱,装乖巧,扮可怜,可这些在皇太极身上管用的招数,到了这明将身上统统失效了。 她甚至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 怎么办? 她心中惶恐,美目间露出一丝茫然。 此时,耳边响起这可恶明国男子,幽幽的声音:“你有愿望么?” “蛤?” 娜木钟呆了呆,美目中升腾起一阵朦胧,有些凄迷,她不由自主的恍惚了,愿望这玩意当然人人都有。 一句话将她带回了少女时代,那时候她还是漠南第一美人儿。 那时她的愿望是嫁给一个草原英雄,大英雄,让她的部族,让兄弟姐妹跟着出人头地,享受万人景仰。 可后来……后来。 她想起了这些年,在后宫里的勾心头角,想着想着便失了神。 帐内,静谧如水。 良久,周世显幽幽道:“继续写。” “不写!” 娜木钟也是个倔脾气,就不写,她将傲人的上围一挺,洁白的脖子抬了起来,有本事杀了老娘! “哎呀?” 周世显又摸了摸头,谈人生,谈理想不管用? “吱。” 他不动声色将乌兹钢刀拔出来一截,架在了大清太妃粉嫩的脖颈上,小爷还收拾不了你了? “别……” 娜木钟彻底没招了,只好服软,却又求饶道:“你若是想收服漠南各部,我有办法。” 周世显笑了笑:“说说看。” 娜木钟美艳的脸上,竟露出几分少女一般的羞涩:“你娶我。” “嚯!” 周世显人都麻了。 娜木钟却红着脸,轻道:“你娶了我,阿布奈就是你的儿子,你就是……漠南之主!” “嘶。” 瞧着她少女式的娇羞,娇媚的脸蛋红彤彤的,周世显心中一动,好像,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她是林丹汗的大妃,当年皇太极愿意娶她,宠着她,不就是为了当漠南之主,好像,似乎也没毛病呀。 “咯咯。” 娜木钟挑衅的娇笑起来:“怎么,你不敢?” 她是彻底想开了,反正回到清廷那边也没好日子过,她才三十来岁就又成寡妇了。 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住在冷宫里,还有半辈子时间可怎么熬,早晚被多尔衮,大玉儿欺负到死。 不如再赌一把! 她活了三十来岁,草原上的英雄,大清的勇士,什么出色的人物没见过,她眼光可毒辣呢! 再说了,她看着这明将俊朗的面容,丰盈的身子又热了起来,再说了这明将长的如此俊朗又斯文有礼。 嫁给他也不亏! “这……” 周世显笑了笑,不置可否,起身走了出去,到了账外还忍不住摸了摸头,这蒙古娘们儿可真是个狠角色! 大清太妃呀,可个个都是狠角色,难怪宫斗那么凶。 账外,大营。 这事一说,李迁眼睛可就亮了,忙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恭喜大人,百年好合。” 周世显翻了个白眼,笑道:“滚蛋!” 不过这还真是个天才的想法,找个大明男人把娜木钟娶了,就算不能把漠南蒙古拉过来,也能把代善气够呛。 没准代善一口气上不来,气死了呢? 可他是大明驸马,不能干出这种事儿啊,大明和蒙古,女真的风气不同,关外野蛮人可以臭不要脸,什么寡妇,弟媳,儿媳一个被窝里乱睡。 可大明不行呀,咱大明可是要脸的。 他是大明驸马,娶大清太妃算怎么回事? 周世显眼睛转了转,落到李迁身上,笑道:“李迁,不如你娶了她?” “大人!” 李迁忙道:“下官已经定亲了。” “哦。” 周世显叹了口气,也对,他又把视线落在石亨身上。 石亨伤刚好,咧嘴笑了:“大人,她都能当俺娘了。” 好像也对。 周世显一时有些为难,沉吟着道:“不如这门亲事,我先替继祖定下来吧?” 反正颜继祖不在场,不如把这块烫手的山芋塞给他? “啊?” 李迁嘴角抽抽着,忙道:“我替继祖谢谢您了,可也得人家太妃愿意嫁呀,大人,人家……可是非你不嫁!” “呵。” 周世显摸了摸头,觉得这事儿有点为难了。 李迁有点急了,劝道:“大人,事急从权,太妃既然都点了头,不如您就委屈一下?” 周世显咧了咧嘴,拉倒吧,这事要是搁在草原上,或者关外还行,妥妥的一桩政治婚姻。 甚至在欧洲也是稀松平常。 这是妥妥的人财两得,没有哪个男人会不乐意。 可在大明真不行,他要真把大清太妃娶了,怕是崇祯爷能从紫禁城里冲过来咬死他。 这让老朱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咕起来,嘀咕了一会儿,还真想出一个办法来了,娶大清太妃是不能娶的,倒是可以认个义子。 周世显这个大明定南伯,将林丹汗的遗腹子阿布奈认为义子。 “这个办法好!” 周世显拍了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帐内,天气渐渐有些热起来了。 娜木钟换上了一身新衣,很单薄,很诱人,还精心梳妆打扮过,瞧着铜镜里娇媚,雍容的俏脸,大清太妃对自己的美貌很自信。 外头响起脚步声,她丰盈的身子又热了起来,芳心中小鹿乱撞,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俊美的男子,让她午夜梦回时总是想起。 “哎呀呀!” 周世显走了进来,俊美的脸上带着笑:“亲家!” 夫妻成了亲家。 娜木中愣了半天,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一边擦,一边流,可怎么也擦不干净,这次不是演戏了。 “嗨!” 周世显赶忙劝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娜木钟不哭了,冷着脸答应了,行,义子就义子吧,亲家就亲家吧。 两天后,清晨。 认了阿布奈当义子,还别说,真有一部漠南蒙古骑兵连夜跑来投奔了,人数不多只有三千多骑兵,这些都是当年林丹汗的王账护兵。 周世显大喜过望,这下子赚大了呀。 这三千漠南骑兵装备精良,精锐异常,这都是对林丹汗一家忠心耿耿,愿意将阿布奈当成北元幼主的。 这可是当年的王账骑兵呀! “好,好。” 周世显乐的合不拢嘴,将这三千骑兵独立编制,当成了一只辅助兵种使用,这可是正牌子蒙古王账骑兵呀。 ------------ 第136章 千里刀光影 这三千漠南蒙古王账骑兵,是绝对效忠于娜木钟,阿布奈母子的,也是昔日蒙古帝国最后的精锐。 控制住了娜木钟母子,也就控制住了这只力量,兵力是少了点,可对蒙古八旗来说是釜底抽薪。 为了收服漠南蒙古,皇太极可以说是呕心沥血,花费了整整十几年时间,分化,拉拢,收买,暗杀,和亲…… 甚至不惜拉下了老脸,给林丹汗当了接盘侠。 可皇太极如今死了,大清好不容易才收服的漠南王庭,如今又竖起了北元幼主的旗号。 这是清廷最怕的! 周世显笑了笑,哼起了家乡的小曲儿:“千里刀光影,仇恨……燃九城,月圆之夜人不归,花香之地无和平。” 一曲荡气回肠的《重整山河待后生》,曲调悠扬雄壮,让帐内的娜木钟凝神倾听,良久无言,娇媚的脸蛋却又微微泛红。 她心中想着,到底还是大明的男子儒雅有礼,长的又俊美,远比关外那些粗鲁野蛮的男人有魅力。 偏偏这大明男子对她没兴趣,她不服! 有胸又有兄弟,她娜木钟比谁差了? 崇祯十八年,四月末。 西路清军,帅营。 豪格手里捧着明军的劝降信,他一脸铁青,光秃秃的额头上,一根根青筋突突的跳。 大阿哥气炸了! 那明将竟然来劝降他,劝降他这个大清皇长子,说什么多尔衮和大清太后不清不楚的,其实你爹活着的时候就勾搭上了。 “委屈,我都替你委屈!” 这混蛋,这混蛋还叫他杀了费扬武,起兵造反,说大明保他一个国公爷的位子,封王也是可以谈的。 “呵呵,呵呵呵。” 豪格将手中书信紧紧攥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费扬武,出兵!” 他是大清皇长子,怎么可能投靠明人? 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嗨!” 费扬武气的一跺脚,狠狠把书信夺了过去,撕的粉碎,什么狗屁的劝降,这就是为了蛊惑人心的。 你越是生气,他越得意。 “够了!” 费扬武实在忍不住了,吼了一嗓子,他实在对这个大阿哥忍无可忍了,走出账外,费扬武瞧着不远处漠南蒙古的营地,心中忐忑。 这几天蒙古各部按兵不动,动向不明,表现的实在太诡异了。 对面那个明将……让他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这个明将太狡诈了,一顿乱拳把他和大阿哥都打蒙了。 他想起了老主子皇太极,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上兵伐谋! 可这话是汉人说的,汉人的花花肠子太多了,费扬武觉得自己脑袋瓜子有点不够用了。 “来人。” 费扬古此刻焦头烂额,他已经顾不上明军了,叫人严密监视漠南各部的动向,果然到了半夜时分,漠南各部开始后撤。 漠南的大妃,幼主都投降了,这还打个屁,可是让漠南各部反清,他们也没那个胆量,索性撤兵算了。 “撤!” 一瞧见漠南骑兵撤了,费扬武反应也极快,急吼吼的翻身上马,带着豪格,带着镶蓝旗残部,头也不回的逃了。 还围什么城,还打什么仗? “撤,快撤!” 再不走他这点兵,就要被明军包饺子了。 “镶蓝旗跑了!” 半夜,李迁急吼吼的冲进营账。 “大人,豪格跑了!” 凤威军上下都急吼吼的,一个个跑来请战,请求追击,要逮着这条丧家犬往死里揍。 周世显正在翻看军报,闻言笑了笑:“别追了。” 留着这位大阿哥的一条烂命,比杀了他用处大。 “嗯?” 李迁,石亨等人想了想,若有所思。 翌日,清晨。 西路清军八万余众,来的时候杀气腾腾,可是挨了凤威军一记闷棍,将镶蓝旗打残了。 又被一番算计,攻心之后,就这样土崩瓦解了。 随着凤威军将道路让开,五万漠南蒙古骑兵一部分返回了草原,一部分还在昌平一线逡巡不去。 观望,摇摆,正代表着漠南各部的心态。 这帮蒙古王公早就没心气了,一个个成了墙头草,从万历末年开始,这帮人就在大明和大清之间摇摆不定。 周世显也懒得理,他让凤威军守在城外,自己带着娜木钟母子进昌平,与孙传庭汇合。 “哈哈!” 孙传庭连夜从京师赶来,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秦军连汗都没出,昌平之围就这么解了。 “贤侄!” “督师!” 当下两人合兵一处,孙传庭欣喜若狂,本以为这昌平还有一场血战,万万没想到一个月不到,竟如此轻松便击退了清军。 他看了看骑在马上的一个娇媚雍容蒙古女子,奇道:“这是?” 周世显笑了笑:“督师,这是太妃。” “哦。” 孙传庭还有些迷糊,没在意,很快瞪大了眼珠叫道:“谁?” 娜木钟打马上前,举止间自然有着北元大妃,大清太妃该有的雍容,她启齿笑道。 “本宫娜木钟拜见大明督师。” “啥?” 孙传庭瞧着她端庄雍容,差点从马上掉下去,他能不知道娜木钟么,怎么打着仗呢,还把大清太妃拐来了? 这是从哪拐来的呀? 此时十二岁的阿布奈,大声叫道:“你是大明督师?” “嗯?” 孙传庭点点头,瞧着这一身贵气的蒙古少年,可就有点明白了,孙督师心中狂喜,心思电转之间很快明白过来了。 干得好! “请,快请。” 将太妃母子请入城内,孙传庭百感交集,说起来大明与漠南王庭之间的恩怨纠葛,可以写一部书了。 从建州女真崛起,漠南各部分化的十分严重,一些被同化的蒙古人选择了投奔大明,另一些野性难驯的选择了投靠女真。 明末一代名将满桂,他的祖上就是蒙古人,可他早就以汉人自居了,这是华夏文明独特的魅力。 尤其林丹汗死后,漠南各部群龙无首,好些不愿意投靠清军的蒙古骑兵,都跑到大明来了,可…… 崇祯皇帝和东林党压根不重视! 后来这些汉化蒙古人,都被狡猾的吴三桂给偷偷收编了,他的关宁军里就有着大量的蒙古骑兵! “好,好。” 孙传庭笑的合不拢嘴,对周世显收义子这件事,他是举双手赞成的,这等于在清廷,在蒙古八旗心中埋了一根刺。 血脉,北元正统,这是永远也绕不过去的一根刺。 这事干的太漂亮了。 两人在昌平城内一商量,出兵吧,如今西路的威胁解除了,秦军五万,凤威军两万,总计七万兵力抽了出来。 五万秦军紧急加强到东路,京营那边可是有些顶不住了,而凤威军……周世显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地图上一点。 “喜峰口!” 老办法,断后路! 厅中,一片死寂。 孙传庭怒目圆睁,娜木钟娇躯一颤,东路清军主力就是从喜峰口进关的,这是要刨了大清的根呐。 这也太敢想了吧? “呵呵。” 周世显摸了摸鼻子,自己先有点心虚了,刨个屁,断了清军后路他也吃不下呀,东路清军有多少人马,二十万! 撑死他也吃不下。 “砰!” 一拳砸在地图上,周世显果决道:“干!” 吃不下,也要咬上一口肉! 孙传庭点点头,眼下东线岌岌可危,也只能如此了,攻占喜峰口或许能让清军心生忌惮呢。 长身而起,孙传庭瞧着东边的天空,担忧道:“贤侄此去一切小心,万万不浪战。” 周世显点点头。 娜木钟在一旁抿嘴笑了,她和周世显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她也看透了,这人鬼精鬼精的一肚子坏水。 他怎么会吃亏? 第二天秦军,凤威军出昌平,一路去东线增援京营,另一路又钻进了山里,沿着长城一线往喜峰口方向摸了过去。 京畿,东线。 清军花费了一个月时间,将二十多门红衣大炮不远千里,从辽西运到了通州,迫不及待的推了上去。 “轰隆隆!” 清军的红衣大炮一来,驻守通州的京营立刻顶不住了,随着大片城墙被凶猛的清军炮火摧毁。 英国公张世泽无奈放弃通州,率京营退守永定门。 “轰,轰!” 清军的红衣大炮着实凶悍,这些先进的大口径,长身管前装滑膛重炮都是西洋货,从明军手里缴获的。 八旗兵哪里懂得操炮? 摆弄这些大炮的是汉军旗,三顺王,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忠明。 这三人都是当年辽东总兵,皮岛大将毛文龙的部下,毛文龙被袁崇焕诱杀之后,纷纷率部投靠了清廷。 随着三顺王麾下的炮队一到,通州城也就守不住了。 “好,好。” 代善,济尔哈朗对三顺王赞誉有加,看着威力强大的红衣大炮,威风凛凛的大清炮队,不由得频频点头。 这一战洪承畴的计策也立了大功。 一群汉官都得到了封赏。 重用汉臣,这是皇太极一生都在贯彻的战略,代善这些老一辈的王公都很赞成。 可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不乐意了,沉着脸,凑在一起发脾气,骑射才是大清立国之本! 三兄弟发了一通牢骚也就算了,毕竟,上头还有老一辈子的王公压着,这三兄弟还不敢造次。 崇祯十八年四月末,东线清军攻占通州,距大明京城只有一步之遥,可……这时候传来了西路军的噩耗。 ------------ 第137章 攻心 西路军战败的噩耗传来,一下子把大清王公们震懵逼了,啥玩意啊? 镶蓝旗打残了,旗兵战死了一万二。 五万漠南蒙古骑兵吵成了一团,驻足不前。 大清太妃投敌了,投敌了…… 西路军崩盘了,土崩瓦解。 这一个个噩耗好似一颗颗炸弹,把代善,济尔哈朗一群大清王公,炸的人都傻了。 这都是真事? 大清王公们觉得这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西路可是有八万大军呀! 一时间,通州城外,清军大营里鸦雀无声,静的可怕,刚刚攻下的通州城不香了,突然就不香了。 死寂中,镶蓝旗固山额真费扬武跪在众位主子面前,早已面如死灰,他已经认命了,等待着发落。 最轻也是革职削爵。 可豪格不认命! 大阿哥豪格梗着脖子,站的笔直,他是大清正统,堂堂皇长子,他凭什么跪这些人? “败了?” 死寂中,响起豫亲王多铎没心没肺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英亲王阿齐格哈哈大笑:“哈哈哈。” 摄政王多尔衮也嘴角噙着冷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三兄弟心太大了,瞧着豪格这条落水狗,就像是瞧着一个蠢蛋,他竟然在弱鸡一般的明军手里吃了败仗?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 这也太可笑了。 “啐!” 豪格也怒了,破口大骂:“要不是你多尔衮,你十四叔和大玉儿成天欺负娜木钟,她会投降?” 这话好像也对。 娜木钟若不是被打入了冷宫,在后宫被太后大玉儿欺负的实在受不了,就不会跑去古北口散心,她不去古北口,就不会被明军掳走……听着也没毛病啊。 这位大阿哥就是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 “你说啥?” 多尔衮怒了,阴沉沉道:“豪格,你找死?” “怕你不成!” 一时间叔侄两人拍桌子瞪眼,针尖对麦芒,杠上了! 这一仗把大清内部的重重矛盾给打出来了。 满清这个天下真就是捡来的,本来皇太极一死,满清内部矛盾重重,阿哥贝勒王爷们互相捅刀子,忙着内斗争皇位,根本就无力入关夺取天下。 若不是李自成破了京城,逼死了崇祯皇帝,吴三桂也不会降清,若非如此,再过几年等到代善这些老人都死了…… 矛盾重重的满清内部,自己都能打个你死我活。 大明是被崇祯自己作死的。 “够了!” 礼亲王代善发出一声怒吼,震住了场面,老亲王眉头大皱,轻咳起来,也就是他还能压住多尔衮这三兄弟了。 可,这都是真事? 代善看了看费扬武,又看了看脸红脖子粗的一干小辈,脑袋瓜子又开始嗡嗡的。 吃了败仗,损兵折将倒是还好。 可娜木钟投敌,漠南蒙古人心又散了,这让他心神大乱,漠南蒙古王庭始终是大清的一块心病。 皇太极活着的时候还好,镇的住。 可皇太极一死,大清对漠南各部的掌控力度就急剧下降,这下子娜木钟母子又反了……他觉得麻烦大了! 代善揉着酸痛的额头,这下子,西线的孙传庭腾出手了,秦军要赶来加入东线了。 等于京城一下子多了五六万明军。 对孙传庭他还是很忌惮的,还有那只神秘的凤威军,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凤威军,竟然能在野战中击溃镶蓝旗? 想着想着,代善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很快又心绞痛,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 一丝血迹从代善嘴角溢出,他老了,多年征战落下了病根,这些年身子骨越来越差了。 “主子!” “老主子!” 洪承畴等一群汉臣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搀扶,可多尔衮也冲了过去,一脚将洪承畴踹开。 “滚开!” 多尔衮一脸关切,忙道:“快,传御医。” 洪承畴被踹的一个趔趄,一脸尴尬,在一旁讷讷的站着,一张儒雅斯文的老脸涨的通红。 再怎么重用他也是个汉臣,外人。 本来满人,汉臣之间也矛盾重重。 这一晚无人入眠,随着大清礼亲王代善病倒吐血了,近二十万清军在京城北郊的通州停了下来。 代善病危,大清的擎天柱倒下了,一下子没人能镇住场子,大清内部的矛盾集中爆发了。 大阿哥豪格和摄政王多尔衮三兄弟,在大营里跳着高的对骂,豪格本家的正蓝旗,和多尔衮三兄弟的两白旗也闹翻了,差点就动刀子互捅了。 一群汉臣说不上话。 大清皇帝福临还是个孩子…… 苦了郑亲王济尔哈朗,摆出长辈的架子,赶紧把豪格和多尔衮这几个暴躁的小辈拉开了。 可济尔哈朗又是正蓝旗,和豪格比较亲,多尔衮三兄弟不服他,一时间大清朝廷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还打个屁仗! 一晚上过去了,代善是真的不行了,已经是弥留状态,他昏厥之前抓着济尔哈朗的手,憋出了两个字。 “退兵。” 这一次大清集结重兵浩浩荡荡的入关,终究是闹了个虎头蛇尾,时间点太尴尬了。 时也,命也。 大明,紫禁城。 从北郊传来的隆隆炮声,整整响了一天一夜,随着京营从通州败了下来,在永定门重新布防,京城已是一片慌乱。 二十万清军兵临城下,二十多门红衣大炮距离永定门已经近在咫尺,这京城看来是守不住了。 乾清宫,死一般寂静。 清军炮队的凶悍,让大明朝野乱了方寸,崇祯帝瘫坐在龙椅上,怔怔的失神,首辅南居益,英国公张世泽一脸铁青。 清军炮火比大明还凶了,这个仗也就没法打了。 可清军哪来的红衣大炮? 还有尚可喜,孔有德那几个叛逆,带着当年毛文龙麾下那一群东江镇炮手,将红衣大炮的火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又能怪谁? 大明重臣瞧着六神无主的皇上,叹了口气,这不都是十八年来,这位皇上一手作死作出来的么。 昏暗中,崇祯帝幽幽道:“罢了。” 能用的兵都用上了,秦军和孙传庭陷在昌平,自身难保。 凤威军倒是找到了,前几天密云大营那边来了信使,说凤威军奔古北口,去给秦军解围了。 可关宁军扔按兵不动。 京营又被清军炮队打的抬不起头,等待清军把红衣大炮运到永定门,这京城也就完了。 “散了吧。” 崇祯摆了摆手,一脸疲惫,起身向着后宫走去,如今大明已无兵可调,京城看来是守不住了,他打算…… “希律律!” 此时宫外响起马蹄声,不多时,王承恩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还被门槛拌了一跟头。 “哎哟。” 可王承恩又爬了起来,狂喜叫道:“陛下,陛下,昌平急报,大捷,昌平大捷!” “啥?” 崇祯愣住了,几位重臣也愣住了,瞧着王承恩癫狂大叫:“陛下,陛下,孙督师领秦兵来援,在宫外候着呢。” 一阵安静。 崇祯帝欣喜若狂:“宣,快宣!” 紧接着,在永定门外布防的丰城侯李承祚冲了进来,也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连御林军阻拦也不管了。 “陛下,清军退了!” “退了,清军退兵了!” 一刹那大明君臣从十八层阴曹地府,回到了人间。 “快!” 崇祯帝死鱼一般的眼中,浮现出一缕辉光,大声叫道:“备马,朕要去永定门!” 南居益,张世泽也目瞪口呆,不敢阻拦,赶忙让骆养性准备马匹,护兵,大明君臣往北郊永定门狂涌而去。 崇祯爷的御驾还在路上的时候,担惊受怕的京城百姓已经沸腾了,到处都在呐喊,乱叫。 “清军退了!” 大明从亡国的边缘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沸腾了,京城沸腾了。 天蒙蒙亮,日出东方,永定门。 锦衣卫,京营环绕之下,崇祯帝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了清军主力的样子,漫山遍野的铁骑令人望而生畏。 凶悍,肃杀的气息铺面而来。 崇祯帝打了个寒噤,大明群臣一个个噤若寒蝉,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凉透了。 这铁骑滚滚,遮天蔽日,还好,还好不是冲京城来的,大批清军调转马头,后队变前队,正在朝着北方撤退。 清军为什么退兵? 又过了一会儿,清军大营里响起凄凉的号角声,随着微风,隐约传来一阵哭声,像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死了。 “谁死了?” 崇祯帝一呆,狂喜大笑:“哈哈,天助大明!” 可周围没人跟着他笑,一个个重臣,官兵都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什么人死了能让清军无心恋战,立刻就退兵了? 好半天,英国公和首辅南居益才对看了一样,异口同声道:“难道是代善死了?” 似乎也只能是这样了。 大明君臣松了口气,看着朝阳映照下,二十万清军徐徐退却,一个个仍是心中战栗。 可下一次呢? 下一次清军再入关,大明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么? 清军退兵退的张扬,明军也不敢追,巴不得清军赶紧走,可二十万清军还带着大炮,还带着掳掠的人口,财宝,全部撤走也不是一两天。 紧接着孙传庭带着五万秦军进城支援,让大明守军的力量大增。 京城百姓死里逃生,燃放起了鞭炮,人心稳定了下来,逃难的人群又返回了家中,可……所有人都遗忘了一只兵马。 凤威军又消失了。 ------------ 第138章 龙战于野 凤威军再次进入静默,沿着长城一线机动。 出密云向东,从密云大营到喜峰口这段路很好走,这是大明几代人重点修缮的长城天险。 这段路大约二百里,沿线遍布大大小小的军堡,处处险要,甚至还有一条宽阔的谷道,直通喜峰口西侧的龙井关。 这条二百里长的谷道,是可以容纳大兵团高速机动的,这一次,凤威军带上了全部的炮兵力量。 “滴答,滴答。” 娜木钟骑在马上,气鼓鼓的。 这几天,周世显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个健壮妇人,还会点武艺,寸步不离看着她。 这个混蛋明国男人,一路上还把她的儿子阿布奈带在身边,说是要尽一份义父的责任,他在给阿布奈讲大明的英烈…… 这混蛋还让她的三千王账骑兵在前面开路。 这是防着她呢? 当然了,这位大清太妃也不傻,她当然明白如今投靠了大明,免不了要送上一份投名状,断了她返回清廷的后路。 她算遇到这辈子最大的克星了,在这明国男子面前,她那点小聪明都不顶用了,。 “呵呵。” 娜木钟瞧着那明国男子英挺的背影,妩媚一笑,露出了可爱的小碎牙,那就走着瞧。 可她的儿子阿布奈,看上去很崇拜这个明国大人。 “唉。” 大清太妃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儿子,跟屁虫一样跟着周后显,用半生不熟的汉话东问西问。 草原上的少年最崇拜英雄,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显然是把周世显当成偶像了。 本来嘛,阿布奈对大清也没什么归属感,他是林丹汗的遗腹子,在清宫里是个异类。 从小受尽了满人的白眼,甚至对满人还有些仇视,如今这蒙古少年,对打败了镶蓝旗的凤威军,对周世显很崇拜。 “义父。” 阿布奈骑着马跟随在侧,大声问道:“你在大明官是不是很大?” “嗯?” 周世显笑了笑:“不算大。” 阿布奈撇着嘴:“大明皇帝应该让你当最大的官,要是在草原上,你一定能当兵马大元帅!” 周围响起凤威军官们的哄笑声,童言无忌嘛。 “哎?” 周世显摸了摸头,咱大明和元朝不同呀,大明没有兵马大元帅这个官职,大明只有督师,还是个文官。 阿布奈一脸疑惑:“为什么?” “呃。” 周世显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含糊过去:“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可十二三岁的蒙古少年闲不住,又朗声道:“义父,你给我取一个汉名吧,我觉得汉名很好。” 周围凤威军官们又是一阵哄笑。 周世显笑道:“哪里好了?” 蒙古少年却一脸期待:“反正就是……很好。” “那就叫周阿布?” “好呀,好呀!” 一来二去的,儿子有了个汉人名字,还一口一个义父缠在周世显身旁,娜木钟气的鼻子都歪了。 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罢了。” 娜木钟叹了口气,这些年在清宫和人斗,和天斗,她也累了,倦了,不愿意再挣扎了。 这个明国男人……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克星。 大清太妃芳心中虽然有少许羞恼,可一瞧见这个大明驸马俊朗的面容,气也就消了。 长的太好看了,她实在讨厌不起来呀,看来这一仗,她的王帐骑兵得冲在前头,拿出点真本事了。 “滴答,滴答。” 很快安静下来,全军在古道中默默的行军。 喜峰口西侧,龙井关。 周世显率部迅速进入关隘,这道天险依旧是两山夹一河,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绵延起伏的山林之中,关前有一条河流静静流淌。 滦河,河不算宽,水也很浅。 静默状态的凤威军,就在滦河西侧静静的等待,二十万清军大部分都是骑兵,对饮水的需求量极大,不可能走别的路。 沿着滦河有一条路直通塞外,甚至这条路还很宽阔,这也是当年永乐大帝叫人修建的。 当年修这条路,是为了方便明军出塞攻打北元,可如今被清军好几次用来绕开山海关,入寇京畿。 一天后,清军来了。 从关前放眼望去,滦河对岸是正在撤退中的清军大队,漫无边际的骑兵将整个河谷塞满。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有山,有水,有大片青草,满清大军纷纷停在河边饮马,沿着这条路走,可以轻轻松松的返回关外。 凤威军官们趴在关隘上,默默看着。 李迁爬了过来,轻道:“大人,清军退兵了。” 周世显没好气道:“我没瞎,看见了。” 娜木钟趴在另一边,和他紧挨着,吐气如兰:“代善死了。” 她说话时对着周世显的耳朵,故意吹气:“代善的身体早就不好了,去年冬天就开始咳血。” “嗯?” 周世显点点头,他记得历史上代善是顺治五年病死的,比历史上提前了四年,这是被活活气死的。 娜木钟一脸赞赏,又吹了口气:“你的计谋真厉害呀。” 又来了,这蒙古娘们儿又开始色诱,代善一死,大清内乱,也是不得不返回关外,她心情好了起来。 这下子不用再搏命了。 “退什么退?”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寒光,他四天跑了两百多里路,如今就趴在清军撤退的路线上,你和小爷说退兵? “大明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凶光,徐徐道:“传下去,准备进攻。” “蛤?” 娜木钟掩着小嘴,轻叫起来,代善意外病死,大明已经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还要打? 凶,真凶! 不过她喜欢,这样俊美斯文又凶悍的男人,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芳心中不由得又多了三分赞赏。 倘若当年林丹汗有这么凶,该多好? 下了作战命令,凤威军依旧在关前潜伏,这个仗也不能随便打,得挑个有价值的大目标打! 周世显趴伏在草中,用千里镜偷偷观察,二十万清军实力完整,撤退的很有章法,大批骑兵沿着滦河警戒,辎重,缴获走在中间。 先过去的是两白旗,马蹄声轰鸣,大批装备精良的骑兵杀气腾腾,护卫着多尔衮三兄弟疾驰而去。 “这个不能打。” 两白旗如今气势正盛,兵强马壮呀,惹不起,可紧接着是两红旗,护卫着各位八旗王公,滚滚而来…… “这个也不能打。” 再后头是上三旗,护卫着代善的棺材过去了,这个就更不能打了,这是满清八旗里的精华。 “额亲娘哟!” 在草丛里趴了三天,周世显觉得脑壳疼,他可算知道什么叫兵强马壮了,没一个能下手的,因为实在打不过。 难受,太难受了。 耳边大清太妃又在吹气:“要不……算了吧。” 两万凤威军已经在这里趴了三天,都快被蚊子咬死了,可还是没找到一个能下手的目标。 就凭凤威军这点兵力,一股脑的冲下去,在清军八旗主力面前怕是连个浪花也翻不起来。 周世显瞪了她一样,狠狠道:“闭嘴,胸大无志!” 退个屁。 来我大明抢了一圈,就真没潇洒的退走了,旅游呐? “想走?” 风波恶,意难平,打不过就咬,就撕,不从清军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周世显不甘心! 静静的埋伏到了第四天,周世显和凤威军苦苦等待的大目标来了,汉军旗,炮队。 “骨碌碌。” 王公大臣们走了,八旗主力也走了,大清内乱,一个个都急着回关外拉山头,争皇位去了,可…… 大清的主子们把汉军旗和炮队落在后头了。 红衣大炮太沉,太重,走不快。 负责护送大炮的汉军旗兵力大约三万,还动用了大量牲口,牛,马,在滦河南岸一寸一寸的挪动着。 牛,马还不够,还有大量奴才兵,用鞭子抽打着大量掳掠来的青壮在后面推,景象凄惨如人间地狱。 惨叫声震天,大明的子民被抽打的皮开肉绽,浑身是伤,满脸是血,一些身体弱的汉人痛叫着,嘶吼着,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推着推着就倒下了。 三千多斤的红衣大炮呀,人怎么能推的动? 可汉军旗的奴才们不管。 “快点!” 汉军旗的奴才兵很凶,挥舞着鞭子,狠狠抽打着大明的青壮,推动着一门门重达三千多斤的大炮。 他们曾经是汉人,可已经没了魂魄,在满人主子面前摇尾巴,一转脸又冲着同胞龇牙,亮爪子。 人若是忘了本,连祖宗都不要了,和畜生又有什么分别? “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周世显喃喃自语:“都是汉人,都是骨肉同胞呀。” 他身旁的参谋军官沉默了,连娜木钟也沉默了,这是问题似乎没人能回答,身后响起阿布奈稚嫩的声音。 “因为他们坏。” 童言无忌却有几分道理。 “大人。” 李迁爬了过来,轻道:“可以动手了。” 他向着清军炮队中,一个骑在马背上,威风凛凛的汉军旗大官撇了撇嘴,这货看起来官不小。 什么东西在凤威军官,士卒们胸中酝酿着,快要喷发了。 周世显点点头,将千里镜递给娜木钟,轻声问道:“这是谁?” 娜木钟接过千里镜,看了看,轻道:“恭顺王孔有德。” ------------ 第139章 上三旗 “哦。” 周世显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寒光,恭顺王孔有德,这可是个老奴才了,这个货早已经忘了自己是汉人。 如今他是汉军正红旗的大头目,还掌管着大清炮队。 这货做的孽可太多了,要不是代善突然死了,这个老奴才的炮队一路要平推到大明京城去了。 这条老狗对大明的威胁太大了! 一旁,娜木钟将千里镜偷偷收了起来,不给了。 周世显不悦:“你做什么?” 娜木钟撇撇嘴:“你送的,就是我的了。” “行。” 周世显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送你了,叫你的人冲下去,拿孔有德的脑袋来见我。” “好的呢。” 娜木钟喜滋滋的将千里镜收好,叫她的三千王账骑兵出击,她瞧着孔有德这个老奴才脑袋四四方方的,不大不小,当个投名状挺合适。 “冲!” 一声令下,山野间伏兵四起。 马蹄声轰鸣,三千漠南王账骑兵刚刚投奔大明,立功心切,居高临下的从山坡上冲了出去。 如今还没到雨季,滦河水不深,大概只到脚脖子。 “希律律!” 人喊,马嘶,汉军旗炮队瞬间就乱了。 “锵!” 周世显也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怒吼:“杀!” 两万凤威军在山野间跳了起来,尾随着漠南骑兵,如洪水一般顺着关隘冲了下去。 猛然间伏兵四起,汉军旗毫无防备。 “希律律!” 孔有德骑在马上,面对山野间暴起的伏兵,战马被吓的高高立起,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有埋伏!” 这时候喊什么都晚了,骑兵从山坡上滚滚而来,一眨眼,将汉军旗冲散了,行军状态中的步兵遇到了骑兵突袭。 完克,毫无还手之力。 “啊!” 惨叫声四起,成群结队的汉军被骑兵撞飞,眼睁睁看着大股骑兵奔着恭顺王孔有德杀过去了。 “砰,砰,噼啪!” 不久凤威军也冲了下来,对准了汉军旗大队就是一通乱枪攒射。 不出一炷香,汉军旗炸了营,这样的情况下,汉军旗不崩溃才是见了鬼,乱军之中孔有德头发斑白的脑袋高高飞起。 黑血喷了几米高。 “快,快!” 周世显率部冲过河,一边指挥部队围歼汉军旗,一边急切的大叫着:“炮,大炮!” 他早有准备,让士兵带上了一些铁钎子,找到了那些沉重的红衣大炮,找到了炮门,叮叮当当一顿凿。 炮门被凿坏了,大炮就是废铁。 将二十几门红衣大炮统统毁掉,斩杀了恭顺王孔有德,将几万大明百姓救了出来,这次伏击已经收获巨大。 “撤,快撤!” 四周围清军重兵云集,周世显不敢恋战,放弃了对汉军旗的追杀,忙叫掌旗兵摇旗,招呼着全军向龙井关撤退。 关隘上,日月战旗向着两侧大幅度摇摆,发出了撤退信号。 袭营,放火,凤威军可是行家呀,撤兵的旗号已出,全军上下带着救出来的几万大明百姓,撒开脚丫子掉头就跑。 “刷刷刷。” 撤走后又将一根根火把扔了出去。 “呼啦。” 山风一吹,冲天大火燃烧了起来,这火一烧起来可不得了,直接朝着装火药的大车烧过去了。 “轰,轰!” 不久,装运火药的大车爆炸了,地动山摇。 清军,前队。 暴躁的多尔衮三兄弟带着两白旗,早就跑的没影了,急着回盛京和太后大玉儿商量对策去了。 如今在上三旗护卫下,豪格牢牢跟着代善的棺材,假惺惺的挤出几滴眼泪,其实他恨死了代善。 若不是这个老东西偏心多尔衮,皇位就是他的了! 不过还是要哭两嗓子,装装样子,其实豪格心里乐开了花,他本家的正蓝旗可是上三旗,是他的铁杆! 两黄旗也有不少支持他的。 如今代善这个老东西终于死了,他本家的叔王济尔哈朗,成了老一辈王公里最德高望重的话事人! 叔王架不住他软磨硬泡,已经答应了他返回关外之后,替他恢复爵位了……他又是大清肃亲王了! “呜呜呜。” 豪格正猫哭耗子呢,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轰,轰!” 猛然间后方几声巨响,把豪格,济尔哈朗一帮王公震的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哟!” 豪格一头撞在棺木上,疼的直流眼泪,上三旗的人已经顾不上他,一个个固山额真,参领,王爷,贝勒冲出营账,看着后方十里外浓烟滚滚。 “哗啦!” 这爆炸威力也太可怕了,后队方向浓烟冲天,一朵小型蘑菇云升腾着,木头,碎石,烂泥都飞到十里外了。 众王公一时无言。 “坏了,炮队!” 济尔哈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叫着:“快,救炮队!” 一片慌乱中,上三旗一个个参领,佐领集结起兵力,翻身上马朝着后队疾驰而去。 喜峰口,龙井关。 “哗啦!” 一阵地动山摇,连关隘都似乎跳动了几下,很快乱七八糟的杂物从高空中沸沸扬扬的落下。 “啊啐。” 周世显吐出了嘴里的泥,看着滦河对岸连环爆炸的清军辎重,和李迁等人大眼瞪小眼。 幸亏跑得快! “哈哈!” 躲过了漫天落下的杂物,凤威军上下亢奋起来,这清军是带了多少火药啊,怕不得有几十万斤? 这一锅烩了清军炮队,这下子可赚大了呀! 跟着大人打仗就是痛快。 “呵呵呵。” 看着十里外疯狂赶来的清军骑兵,周世显发出几声嘲讽的冷笑,小爷给你们上一课,教教这些关外野人怎么用长城。 长城是干嘛用的,长城就是一架永不会被击毁的战车,是用来藏兵,运兵,高速机动,以守代攻的! 这是几千年来汉人的智慧结晶。 “噗。” 大清太妃也吐出嘴里的泥,抹了把脸上的灰,她瞧着周世显更顺眼了,心中还有深深的敬畏。 “好嘛。” 这一块大肉,还真被他咬下来了,这一口咬的大清痛入骨髓了,大清统共才多少红衣大炮? “希律律!” 滦河南岸,姗姗来迟的大清王公,将领们看着一片狼藉的后队炮营,一个个脸色铁青,炸的真是太惨了。 二十几门红衣大炮全完了,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连地面都被炸出一个深坑,汉军旗伤亡惨重。 到处都是汉军旗伤兵,在尸堆里惨叫,翻滚着。 “谁干的!” 豪格气的咆哮起来,很快他看见了滦河对岸有一座关隘,关隘行一杆绣着凤凰图案的周字大旗迎风招展。 大旗猎猎作响,在嘲讽着他的愚蠢。 “凤威军?” 豪格狰狞的表情冻结了,活像是被点了穴道的鸭子,一时间张口结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凤威军简直神出鬼没,怎么又跑到喜峰口来了,还在他上三旗大军眼皮子底下端了大清炮队? “图其!” 豪格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自从遇上了凤威军,他觉得自己好似沾上了一块狗皮膏药,打不垮,拖不烂,沾在身上还甩不掉。 “啊啊!” 他气的大叫起来,可又无处发泄,凤威军这块狗皮膏药太难缠了,兵少了打不过,兵多了又抓不着。 一不留神还要被咬一口,连镶蓝旗都差点被吃掉! 难受,有力使不出,难受啊。 “嗨!” 关隘上,周世显正在跳着脚挥手:“大阿哥,又见面了。” “嗨呀!” 滦河两岸,回荡着周世显的大笑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阿哥如今重登皇位,可喜可贺。” 这话杀人,也诛心。 豪格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直跳,身旁大清上三旗的王公贝勒们,一个个异常的安静。 “哈哈哈。” 周世显笑的十分开朗:“大阿哥,别忘了咱们的密约……等你收拾了多尔衮那块废料,登上皇位,大明与大清平分天下如何?” “噗。” 娜木钟憋不住了,笑的花枝乱颤,这个人真是太坏了,这瞎话编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哈哈。” 李迁也憋不住了,放声大笑。 河对岸,豪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是真的听不下去了,这纯粹是胡说八道,可偏偏……偏偏又说中了他的心思。 “攻山!” 豪格恼羞成怒,咆哮着:“攻山!” 别说是豪格,上三旗的人早就气疯了,上三旗是些什么人,这可是八旗精华,骄兵悍将啊。 十几年了,皇太极把八旗精锐拼命往上三旗塞,如今的上三旗实力爆表,哪里受的了这种气。 “驾!” 一个凶悍的大胡子将领拍马杀出,开始集结本部兵马淌过滦河,开始给战兵披甲,准备攻山。 “嗨呀!” 周世显乐了,镶黄旗呀? 豪格脑袋瓜子进水了,让镶黄旗来攻山? “哈哈!” 周世显一下子亢奋起来了,他全军两万多兵马守着天险,镶黄旗要是愿意来攻山,那敢情好呀。 上三旗要是愿意和他打山地攻防战,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血赚,就是把凤威军打残了都不亏! 他瞧着那络腮胡清军将领,咧嘴笑了:“这又是谁?” 娜木钟用千里镜看了一看,樱唇微张,徐徐道:“这是大清第一勇士,鳌拜。” “嚯!”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开始给火枪装填弹药,身边带着个高级间谍真好,什么人她都认识。 “这就是鳌拜?” 果然五大三粗挺威猛的,就是长的寒碜了点。 ------------ 第140章 血战关前 “这长的也太寒碜了。” 周世显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真实的鳌拜身高一米九,直愣愣的站在山脚下,瞧着好似一个野人。 “咯咯。” 娜木钟花枝乱颤,飞了一个媚眼过来:“长的寒碜也有好处,最少不会骗人,不会编瞎话。” 她若有所指。 “呵呵呵。” 周世显摸了摸鼻子,稍有些尴尬。 山脚下,鳌拜自然听不见二人的嘲讽,大清第一勇士带着一群镶黄旗旗兵正在披甲。 这甲胄沉重,鳌拜自己是穿不上的,他身边有四五个奴才服侍,里头穿了一层锁子甲,中间套一层棉甲,外头还有一身铁甲。 从头到脚把自己包成个大粽子! 鳌拜披了三层甲,又提起了沉重刀盾,身后还背着一张长弓,两个箭壶……我勒个去! “嚯!” 周世显看的眼皮直跳,这负重怕是得有上百斤啊。 真是个力大无穷的怪物。 精华,这是真正的清军精兵,其中不少红甲兵,甚至还有上百个白甲兵,穿着几十斤重的甲胄爬山还如履平地。 上三旗一个牛录大约有三百旗兵,里头有四十个红甲兵,十个白甲兵,这是什么概念? 每一个人满人长到十五岁之后,就要参加严格的评测,评测合格才能成为旗兵,立了战功才能成为红甲兵。 红甲兵里的佼佼者,又成为白甲兵,这淘汰率和后世的特种部队差不多了,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白甲兵有多精锐? 骑术,武艺,摔跤,刀法,射箭,无一不精,身上的甲胄层层叠叠,把自己包成个大粽子,还能拉开硬弓射箭! 周世显咧了咧嘴,什么八旗白甲兵,这不就是欧洲中世纪骑士团么,可欧洲中世纪的骑士团都死绝了。 新兴欧洲国家如今都在大力发展火器部队,招募平民,建设职业化的常备军,一个平民火枪兵的培养成本,和一个贵族,骑士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历史的潮流! 人能和潮流作对么? “沙沙!” 说话间鳌拜动了,下马,披甲,带着三千多镶黄旗向龙井关正面推进,同时正蓝旗也出兵配合,开始向着关隘两翼包抄。 “图其!” 一声低吼,咒骂,十分嘈杂。 这要是能忍,大清的脸往哪里搁? “哎?” 周世显咧了咧嘴,到底是上三旗,这战术素养没谁了,一出手就给他来了个中央突破,两翼包抄! “大人。” 李迁蹲在一旁,朝着两侧迂回包抄的正蓝旗,努了努嘴,正面进攻的鳌拜是牵制,真正有威胁的在两翼呢。 “嗯。” 周世显点点头,笑了笑:“清军要和咱玩命了。” 他求之不得。 李迁,石亨,一群参谋军官也纷纷笑了起来:“这谁怕谁呢,怕死……咱就不当大人的兵了。” “沙沙。” 清军压上来了。 李迁笑道:“大人,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下去吧。” 周世显笑骂道:“滚蛋。” 这场大戏怎么能少的了他,在潼关朝着灾民开炮的那一刻,他也早把自己当成个死人了。 凤威军步兵轻炮的射程是五百米,重火枪的杀伤距离是三百米,到四百米之间,清军长弓的射程是两百米,撑死了三百米。 周世显嘲讽的笑了笑,这就叫武器装备的代差。 娜木钟在一旁睁大美目,心里大叫着,又来了,她明白周世显的想法,这是要和上三旗玩命。 上三旗培养一个红甲兵,白甲兵多不容易啊? 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些明国人不怕死,倘若明人都不怕死……她心中惊惧。 两百年前明人都不怕死,所以她的祖先,那支横扫天下的蒙古无敌军团,被打了个稀里哗啦。 山下,清军大营。 八旗王公们指指点点,一脸的倨傲,人群里,唯独洪承畴一脸纠结,他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对劲儿。 可他一个奴才,说话不管用,没人听。 “沙沙。” 一时间,草木响动。 正黄旗强攻正面,正蓝旗向两侧迂回,漫山遍野的发起了攻击,这架势一拉开便令人生畏。 清军依旧是排成了长长的散兵线,把进攻线拉的很开,手持刀盾,身背长弓,利用草木的掩护向上快速攀爬。 后排大批披甲弓箭手尾随冲锋,攀登的速度极快! “沙沙。” 草木响动,清军还时不时的虚张声势,在一块块岩石与树木组成的死角里穿梭,试图引诱明军开火。 这都是在一次次血战中练就的战斗本能。 这些清兵竟然懂得利用射击死角! “哎,对咯。” 周世显眉开眼笑,近点,再近点…… “来来来。” 拿最精锐的红甲兵,白甲兵来攻山,豪格可真有你的! 听说这个鳌拜武功盖世,小爷要试试你会不会金钟罩,铁布衫,能不能挡得住二三十毫米口径的火枪。 鳌拜不会金钟罩,可他披了三层甲胄,里层是锁子甲,中间套棉甲,外头还有一层铁甲,这就是个人型坦克。 他背后还有一张长弓,两个箭壶,正在借着数目,岩石做掩护,吭哧吭哧的爬山。 三里,二里,一里。 周世显猛的一挥手。 “嗵,嗵,嗵……” 凤威军这次带着炮来了,三十二门轻步兵铜炮,虽说口径很小,射程很近,大约只能打一里,可这毕竟是炮。 刹那间,关前一团团硝烟爆开。 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炮击,三十二门步兵轻炮发射的实心炮弹,在清军零散的队列中炸开,带走了一条条性命。 这一顿炮击把清军打蒙了。 山下,河对岸。 “希律律。” 清军大营一阵躁动,几匹战马受惊立了起来,王公贝勒们看着山坡上血肉横飞,大清的勇士们被打成了一团团血污,嚎叫着倒下。 “这?” 明军炮火太猛了。 “这是什么炮?” 贝勒,贝子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洪承畴,这是什么炮?” 洪承畴张口结舌,和身旁的尚可喜,耿忠明对看了一样,他不知道啊,他从未见过这种型号的火炮。 “哼!” 此时郑亲王济尔哈朗发出一声冷哼,一张阴沉的老脸上,密布杀机,这也是个老八旗了。 嘈杂声平息,挨了一顿炮击,鳌拜和镶黄旗并未溃退,反而不顾伤亡,一个个从地上跳了起来,嗷嗷叫着往上冲。 明军的火炮发射后需要长时间的装填,这是常识! “瞧见了?” 济尔哈朗阴沉的老脸上,桀骜起来,开始教训那些没见过大场面的小辈,这个凤威军也不过如此,不还不是老三样? 这种小炮他没见过,可无非就是类似虎蹲炮之类的玩意儿,打一炮要装填很久,基本就是一次性的。 郑亲王老气横秋,威严道:“这明军呐,打仗就是三板斧,扛住了明军的炮击,勇猛的冲上去……” 可话音未落。 “嗵,嗵,嗵。” 短短半分钟后,关隘上那一门门青铜小炮再次开火,发出了清脆的轰鸣,好似一记巴掌狠狠煽在郑亲王脸上。 带上了炮营,齐装满员的凤威军,在上三旗面前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嗵嗵嗵嗵……” 这三磅轻炮特有的轰鸣声,如催命魔音,以半分钟一发的可怕射速,将龙井关前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上三旗的大清勇士毫无还手之力。 “嗵嗵嗵嗵……” 猝不及防的鳌拜还没冲到长弓的射程之内,就被一发三斤重的实心炮弹,结结实实的轰在了前胸。 “嘭!” 身披三层甲的鳌拜,当场被轰的四分五裂,残肢断臂漫天废物着落下,被打成了一堆烂肉。 他终究是不会盖世武功,挡不住火炮直射。 “嗵嗵嗵嗵。” 明军的火炮越打越快,撒了欢,收割着大清勇士的一条条性命,轻炮发射时特有的清脆爆鸣,如一记记重锤敲在济尔哈朗心头。 敲在豪格和一帮贝勒,贝子的心头。 关城上,硝烟弥漫中瞧不见人,只能看到火炮发射时的火光闪烁,这景象成了大清勇士们心中,永世难以磨灭的印象。 惨,太惨了。 豪格已是目瞪口呆,这一次,凤威军的火力比上次还猛,他觉得自己又上当了。 “嗵嗵嗵嗵。” 豪格恨死了这个声音,每一次当这催命魔音响起,都有几十个,上百个大清勇士横死关前。 窝囊,太窝囊了! 豪格恨透了这里的地形,打从十四岁出道,喜峰口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四五次了,每一次都是顺顺利利的。 每一次大清八旗从这里进关,都抢的盆满钵满,可……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地方到处都是天险,到处都是关隘? 过了一道关,还有一道卡,到处都能打伏击。 “咯咯咯。” 豪格恨的直咬牙,这要是在平原上让上三旗的铁骑冲起来,何至于打的如此窝囊? “叔王。” 豪格咬着牙,低低道:“不能打了。” 每一分,每一秒,大清的勇士都在死亡,这个仗真的不能打了,可郑亲王一脸铁青,好像,好像也被打懵了。 “叔王!” 豪格急了,大声叫了起来。 “退兵吧!” 豪格是真急了,不顾颜面大神叫嚷着,可郑亲王迟迟难下决断,昏花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这时洪承畴跑了过来,低低道:“主子,不能退。” 咬着牙,洪承畴说出了八个字:“放虎归山,遗祸无穷。” ------------ 第141章 决胜 一阵沉默,无言。 大清王公们沉默了,这话,这话是极有道理的,若是放任这支明军活着回去,再过几年? 再过几年那还了得么? 洪承畴咬着牙,阴毒道:“主子,这股明军从西线赶来,又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躲了最少四五天,如今必是人困马乏。” “对呀!” 大清王公们被提醒了,大清被这股明军打的慌了神,无形中生出几分畏惧,大可不必。 这股凶悍的明军已经连续作战好些天了,明军也是人,是人就要睡觉,吃饭,是人就会累。 看了看洪承畴,济尔哈朗做出了决断,低沉道:“增兵。” 洪承畴的话说服了他,拼着上三旗承受伤亡,他也要将这股可怕的明军留在这喜峰口! “哗啦。” 甲胄响动,又是三千旗兵投入战场。 关上,硝烟弥漫。 正面守的稳如泰山,炮火给三千镶黄旗兵造成了惨重的杀伤,可这些清兵十分顽固,死也不退! 甚至还冒着炮火,一个个趴伏在地,一寸寸的往上爬,一个个躲在岩石,树后偷偷的射箭。 不肯退,那就打! “哗啦!” 一排火枪架在了关墙上,开了火。 “砰,砰……噼啪!” 碎石横飞,碗口粗的树木倒下,镶黄旗的伤亡在增加,可…… “嗖!” 一支破甲重箭,擦着周世显的脖子掠了过去,将亲兵,参谋军官们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 “嘈!” 周世显爆了粗,这箭射的挺准呀,硬弓强弩跟火枪比也有优势,比火枪射的准。 这上三棋死硬死硬的,承受了如此惨重的伤亡,竟然还能死撑着不退,他正面的火力强大,守的稳如泰山。 可侧翼正在承受着猛烈的攻击。 他的左翼有一段关墙,因为年久失修塌陷了,他已经让辎重营修补过了,堆上了一些沙包将缺口堵住。 可这段缺口明显比正面矮了一截,也不怎么坚固。 就是矮了这么一截,导致防守那里的凤威军射界不好,无法对攻山的清军造成火力覆盖,就是这么一个弱点,就被清军抓住了。 这一段沙包垒成的关墙,也成了整条防线上最大的缺陷。 很快清军开始增兵,猛攻左翼,大批清军蜂拥而来,射出一根根重箭,一眨眼左翼那段低矮的关墙,战斗进入白热化。 “大人,我带人去。” 石亨跳了起来,带了两个哨猫着腰,沿着关墙扑过去增援。 箭如雨下,清军抓准了弱点猛攻,只要攻破了左翼这段低矮的关墙,凤威军就得打白刃战。 和上三旗白甲兵打白刃战…… 还是算了。 周世显只好动用预备队,不停的将兵力填进去,又让炮营集中火力驰援左翼,这才稳住了战局。 烽火连天。 这场仗从午后一直打到了晚上,清军终于退下去了。 可河对岸,清军大营亮起了火把,沿着滦河蜿蜒,瞧着就像一条长长的火龙,仍在调集兵力。 “还不走?” 看样子清军没有退兵的迹象。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大笑起来,李迁大笑起来,凤威军官们大笑起来,不走了,那就打呗,看谁更能承受伤亡。 对岸,清军大营。 伤兵满营,受伤的清兵在惨叫,流血,几十个萨满开始做法,可成片的惨叫声还是让大清王公们脸色铁青。 镶黄旗伤亡最惨,三千出战的勇士几乎全军覆灭,连大清第一勇士鳌拜都战死了,一百多个白甲兵……只跑回来八个! 这样惨重的伤亡让大清王公们心中滴血。 不说白甲兵了,培养一个红甲兵多难呀? 一个满人子弟从出生,到长大,习武,通过层层考核才能当上旗兵,在一场场血战中立功,晋级……多难啊? 可在这喜峰口,在这关前不到三里的山坡上,断送了这么多旗兵的命,这是在刨大清的根! “洪承畴!” 豪格一把揪住了洪承畴的领子,咆哮着:“你干的好事!” 洪承畴面色铁青,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看了看老主子郑亲王,郑亲王略有些佝偻的腰杆挺了起来。 “住口!” 郑亲王喝住了豪格,把洪承畴叫到身边,安慰了几句。 这一仗,让他想到了当年在大凌河畔,那些死战不退的大明浙兵,那一战浙兵的车阵,火枪同样让大清伤亡惨重。 可最后大清还是全歼了那股浙兵。 没别的办法,就是活活累死的,耗死的。 从大清郑亲王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攻!” 仗打到这个份上,就差最后一口气。 入夜,龙井关再次爆发激战。 大批清军又涌了上来,趁着夜色,郑亲王调整了兵力部署,猛攻凤威军左翼的那段矮墙! 火炮,火枪爆鸣声,嘶吼声,喊杀声响彻云霄。 清军悍勇,一个个叼着刀,背着长弓箭壶,都是手足并用,红着眼睛往上爬,夜黑如墨,激战如火。 放眼望去本就不怎么宽阔的关前,尽是密密麻麻的清兵。 “到我了!” 又有一个年轻的参谋军官跳了起来,悍不畏死,带着两个哨的兵驰援左翼去了。 周世显手中的预备队越来越少。 左翼已有不少清军冲到近处,不断有人倒下,还活着的疯狂射箭,还有的扛着云梯往上冲,一个个好像发狂的野兽。 “上三旗,真凶啊。” 夜幕下全线激战,黑暗中,无法分辨清军的动向。 “大人。” 李迁有些急了,低低道:“我带人去?” 周世显沉吟不语,良久才道:“叫他们固守,待援!” 左翼那段关墙打的很惨烈,但他相信忠勇的部下是可以扛住攻击的,喊杀声震天。 以至于靠着火炮发射时的辉映,娜木钟心神战栗,她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她瞧着周世显俊朗的脸,虽然狰狞却不是害怕,而是坚定,这个明国男人脸上只写着一个字。 杀! 杀一个是一个! 夜风变得越来越大,喊杀声震天。 “嗬嗬,嗬嗬。” 野兽般的嘶吼,并非只有关外野蛮的清兵独有,处于搏命状态的凤威军士兵,也发出了这样低沉而慑人的嘶吼。 “杀!” 血战一夜,天亮了。 清军放弃了进攻,在锣声中潮水般退了下去。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仰天大笑,这不是一座关城,而是两个民族之间忍耐力的比拼,这是决定未来百年,千年,整个民族兴衰荣辱的战争。 滦河静静流淌,可河水已经被染红了。 大清王公一个个保持着沉默,河对岸是漫山遍野的尸体,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躺着。 胆子小的贝勒,汉官,一个个筛糠一般哆嗦了起来。 “呜呜。” 一个七八岁的小贝勒,大哭起来:“我要回家……” 喜峰口,血火地狱。 可济尔哈朗铁了心,要全歼这股凶悍的明军,就像当年在大凌河畔全歼浙兵,他又开始调遣兵马。 大清虽然伤亡惨重,可这股明军也顶不住了! “上,上!” 河对岸清军再次集结。 “骨碌碌。” 手持战刀,双目微闭,周世显盘膝坐地,天快亮了,他命人将四门八磅重炮运了上来。 这四门八磅炮运上来也不容易。 “大人。” 炮队官一头的大汗,低低道:“准备好了。” 周世显摆了摆手,轻道:“装填。” 连续作战,凤威军十分疲惫,他已经快要弹尽粮绝了,最后把压箱底的重炮搬了出来。 目标河对岸的清军集结地。 “骨碌碌。” 实心炮弹滚进了炮膛,一块块青砖垫了上去,金光灿烂的炮口高高扬起,对准了滦河对岸的……王旗。 “试炮。” 不多时,重炮发出了怒吼。 “呜……” “四发炮弹划破了夜空,在空气中发出尖锐刺耳的低鸣,向着滦河对岸的清军大营飞去。 “轰,轰!” 龙井关随之微微震颤。 “骨碌碌。” 很快大炮复位,装填,调整刻度,又是一颗颗硕大的炮弹滚入了炮膛,轰鸣起来。 “呜……轰!” 河对岸,清军大营。 重炮轰鸣声一响,洪承畴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曾大明督师,对大炮这东西可十分在行。 “主子!” 他猛的向一侧扑出,将郑亲王扑倒,死死护在身下,白净的脸上露出狰狞神色。 “走,带着主子,快走!” “轰,轰!” 重炮的怒吼,轰鸣中,大清王公们心神战栗,最后的勇气也被这战争之神的怒吼摧毁了。 “希律律!” 人喊,马嘶,正黄旗护兵蜂拥上前,簇拥着济尔哈朗,豪格一群王公仓皇北撤。 最终上三旗也没有拿下龙井关。 关城上,连续作战十来天的凤威军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无力追击,清军一退,好些士兵倒头就睡,怎么叫也叫不醒。 累,太累了。 第二天,清晨。 “快,快!” 一只兵马从龙井关后方,沿着谷道疯狂的用来,一个秦军将领带着兵冲上了关城,呆住了。 凤威军上下躺倒一片,正在呼呼大睡,只有一些医官强撑着眼皮,正在给伤兵清洗伤口。 滦河两岸,山野间一片死寂。 大举来援的秦军士卒一个个冲上关墙,小心的跨过熟睡中的凤威军士兵,接防了龙井关,放眼望去。 一片惊呼声四起。 “嘶!” 关城外密密麻麻的全是清军的尸体,天空中成群的秃鹫盘旋着,不时发出一声声鸣叫。 ------------ 第142章 封侯 被八磅加农重炮轰在了中军大营,清军撤的太匆忙,只匆匆将轻伤的带走,重伤,战死的就那么横尸山野。 上三旗的尸体从龙井关,一直延伸到滦河岸边。 日出东方,一片死寂。 清军尸堆里五颜六色的甲胄,在朝阳映衬下散发着黯淡的辉光,这死的可都是上三旗呀。 这一仗上三旗战死多达四千! 来驰援的秦军震撼了,呆滞了,一个个秦军将领睁大眼睛,呆呆看着,好似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这可是满清上三旗,什么红甲兵,白甲兵,大明上下畏之如虎,谈之色变,甚至渲染成了魔头下凡,可…… 凤威军杀之如狗! 这般景象让秦军里的关中子弟,一个个陷入巨大的震撼,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能敌,都是屁话。 “快,快!” 秦军将领们回过神,赶忙让士卒接管关隘,清扫战场,一面派轻骑向京城报捷,大捷,大捷呀! “周大人,周大人在这里。” 很快秦军找到了周世显,将他搀扶了起来。 “咳咳。” 周世显踉跄着起身,走到关前,看着清军撤走的方向,满是疲惫的眼中透着戾气。 可惜了,没轰死济尔哈朗。 “下一次。” 周世显眼神变得清澈,闪烁着寒光,口中喃喃自语:“下一次,再敢进犯关内,一个都别想跑! “咳咳。” 李迁,石亨等人纷纷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瞧着漫山遍野的尸体却心情畅快。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 “我有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 不多时,嘹亮的军歌响起,一个个凤威军士卒从酣睡中醒来,扯着嗓子唱了起来,再后来秦军士卒也加入进来。 最后连北元幼主阿布奈,如今的周阿布也睁大眼睛,跟着哼唱起来。 旭日东升,这山峦如画,这波涛惊怒。 大清太妃娜木钟也走了过来,她瞧着关城外,上三旗尸横遍野,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却又徐徐道。 “这下子大清要变天了。” “嗯?” 周世显轻道:“怎么说?” 娜木钟白了他一样,徐徐道:“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她朝着关城外五千多上三旗的尸体,撇了撇嘴:“你把上三旗打成这样了,郑亲王济尔哈朗的老脸都丢尽了,他还有脸支持豪格?” “这下子福临的皇位稳了,多尔衮要一家独大了。” “嗯。” 周世显点点头,有道理,看来多尔衮三兄弟要成为大清的天了,难道这就是历史的惯性? 管他呢,来一个揍一个。 满清最大的恶,是在全世界都在大步向前,步入火枪常备国防军的时代,它却在开历史的倒车! 全世界正在向着大航海时代跑步前进,满清却在大力发展中世纪封建贵族制,还把封建制发展到了巅峰。 这是华夏之殇。 挥了挥手,周世显轻道:“收兵,回营。” 这一仗凤威军损失也不轻,也得退回密云大营好好休整补充了,此时东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真的霞光万丈。 五天后,密云,皇庄。 天蒙蒙亮,周世显翻身坐起,身上几处伤口钻心的疼,大战过后是深深的疲惫,他全军险些累垮了,拖垮了。 如今凤威军正在密云大营休整,补充,扩编,好些下级军官都受了伤,得有几个月不能再上阵了。 推开窗,外面是鸟语花香,假山,流水,小桥……这是一幢大型宅院,景色很美就是冷清了点。 这里是皇庄,紧挨着密云大营。 捷报传来大明朝野震动! 一件件带血的甲胄堆成了山,一车一车的运到了京城,崇祯皇帝又祭拜了祖先,举行了国宴。 大明上下为之振奋,颇有些新气象了。 周世显在密云养伤,也免去了这些俗事,养伤期间,崇祯皇帝把这处皇庄赏给了他,皇恩浩荡,周世显也没有推拒的余地。 五天来,赏赐一个接着一个。 还封侯了。 如今他是大明定南候,这是七千多颗旗兵的脑袋换来的爵位,朝野上下,无人不服。 就连最看不惯凤威军的士林读书人,也把嘴巴闭的紧紧的,不敢来冒犯凤威军的虎威。 如今崇祯爷手头阔绰了,赏了一座皇庄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各种各样的御赐之物堆满了庭院。 这就是崇祯皇帝的脾气,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可真是掏心掏肺,大事,小事都言听计从,可…… 一旦这位皇帝起了猜疑,杀大臣可从不手软。 “皇恩浩荡呐。” 周世显叹了口气,他对爵位赏赐没什么兴趣,只是希望君臣二人能善始善终吧。 “终究是名扬天下了。” 清军已退回关外,不敢在长城沿线驻留。 孙传庭带着秦军进驻喜峰口,防备着清军再杀个回马枪,不过,看来清军是没有勇气回头了。 一场血战过后,周世显心情却又开朗起来,他南征北讨,大明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刻终于顶过去了。 “太难了。” 如今南边的顺军盘踞洛阳,暂时无力进攻,清军也被打退了,还损失了大量旗兵。 他可以迎来一段宝贵的发展期了,可太不容易了。 “吱。” 房门推开,王微,陈圆圆两个侍女,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仕女服,端着铜盆走入房中。 “大人,该换药了。” 王微柔情似水,陈圆圆明眸中则满是钦佩,铜盆放下,一左一右依偎过来,一时幽香怡人。 “嗨呀!” 周世显揉着老腰,躺在王微丰润的腿上,整个人放松了下来,陈圆圆则拿着一块湿布,用纤纤玉手在伤口上轻轻擦拭。 初夏时节,清晨的天气怡人,美人怀中更是怡人。 “嘶。” 脸上的伤口钻心的疼,周世显龇牙咧嘴。 王微心疼坏了,柔声道:“疼么?” 周世显笑道:“皮外伤,不打紧。” 本来是好好的换药,修养身体,可磨蹭来,磨蹭去,就被两个美貌侍女勾起了火,狠狠拽了过来。 小别胜新婚。 “呜呜……” 干柴烈火烧起来了,一室皆春,直到晌午时分,两个仕女才面红耳赤,香汗淋漓的从房中出去。 这俩明显是带着老娘吩咐的任务来了,生孩子。 “嗨呀。” 周世显舒坦的躺着,这万恶的大明朝呀,男人但凡有点身份地位就会成为一台播种机。 皇太极活了五十一岁,光是明媒正娶的老婆就娶了十五个,生了十一个儿子,女儿不计其数……大部分都是政治婚姻。 靠着联姻这一招,皇太极统一了关外。 吴三桂虽然儿子少,只有两个,可他生的女儿多呀,女儿多了也好使,后来平西王麾下的大将基本都是他女婿。 没办法呀,只能生。 “入乡随俗吧。” 他还是更宠爱陈圆圆,也不能冷落了王微,下次…… “呵呵呵。” 正美滋滋的想着呢,房门被人踹开了。 “谁?” “本宫!” 大清太妃娜木钟掐着小细腰,柳眉倒竖,一脚把门踹开了,精心打扮过的娇媚俏脸上写满了风情。 她的卧房就在隔壁,这一上午不好过呀。 太妃扭着扭着就进来了,冷冷笑道:“周大人挺有雅兴呀,本以为你是个吃素的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个花和尚。” “啥呀?” 周世显瞧着她,有点心虚,该不会她在隔壁听墙根吧? “咯咯咯。” 娜木钟盈盈坐在床边,咬着银牙,媚笑着:“周大人家中美妾如云,想必是嫌弃本宫人老珠黄咯?” 说着说着她的纤纤素手可就不老实了,咬着一嘴的小碎牙,纤纤玉手顺着腿往上摸…… 周世显鸡皮疙瘩起来了,忙道:“太妃放尊重些,叫人瞧见了总归是不太好的。” “哼!” 太妃窈窕丰盈如软的身子靠了过来,狠狠把男人推倒在床榻上,又妩媚又野性,到底是蒙古女子放的开。 “咯咯咯。” 大清太妃娇媚的声音里,还有几分野性的挑衅:“周大人不会是……不行了吧?” “嚓,嚓!” 外头响起几声炸雷,午后电闪雷鸣,暴雨瓢泼而下,大明京畿的雨季终于来了。 傍晚时分,娜木钟心满意足的推门走了,都三十多岁了,这位大清太妃的想法很简单,很直接。 她就是想要个儿子,维系和周世显之间的关系,干爹,义子这一层关系未必靠的住。 有了亲生骨肉可就不一样了。 “嘶!” 周世显扶着腰,站了起来,嘴角直抽抽,吓的连夜换了个地方住,这么下去真成播种机了啊。 这万恶的大明呀,真是太腐败了。 两天后,密云大营。 “呼,喝!” 这一仗打完了,凤威军气质上发出了很大的变化,一个个军官变得沉默了许多,也更沉稳了。 一只沉默的军队无疑是可怕的。 而崇祯的封赏又来了,圣旨下:“加定南候周世显为蓟镇总兵,提督蓟镇,河南军务。” 提督这个官职可真不小了,严格来说这并非一个正式官职,而是一个战争时期任命的临时职务。 提督比督师小一级,比总兵大一级。 这一来崇祯爷把河南,蓟镇两省的兵马,防务都交给了凤威军,还是很有诚意的,一下子让凤威军管辖的地盘扩大到京畿来了。 ------------ 第143章 太妃投怀 升了提督,周世显顺手把他的护兵营编制扩大了,这叫提督标营,新编的标营全是骑兵,定员三千。 这也是他的亲兵马队。 “干!” 周世显发了狠,砸锅卖铁也要建专业骑兵,这一仗就是因为缺乏专业骑兵,所以只能将八旗击溃而无法全歼。 辛辛苦苦打了个胜仗,可追不上啊,人家八旗兵翻身上马,拍拍屁股就跑的没影了。 就连李自成,大顺军的三堵墙他也追不上,这种仗打的太难受了。 花钱,砸银子,无论如何都要建骑兵! 三千铁骑不少了,再加上三千配合作战的蒙古骑兵,周世显笑了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 他手里有了六千铁骑,下一次可就不是击溃了。 崇祯十八年,五月初。 周世显正在密云大营,忙着训练他的三千铁骑,将凤威军扩编到了三万人马,还秘密在军中成了一个独特的部门,叫军宪司。 这个部门顾名思义,就是后世的宪兵部队,名义上是为了维持军纪,查处军中不法的,上了战场也有执法队的功用。 他把石亨从参谋司调了过去,当军宪司的第一任长官,给他调拨了一千名精兵,又从骆养性的锦衣卫衙门里,要了一百多好手。 这一百多锦衣卫精通刑讯,侦缉…… 凡是进了军宪司的人,除了石亨这个最高长官,其他人只有编号没有姓名,户籍也从黄册上抹去了,任何人再也查不到这些人的身份背景。 军宪司的编制也是独创,以小队为基本作战单位。 “甲一队,甲二队……” 依次类推,出任队官的都是凤威军中的精锐军官,对周世显本人是绝对的忠心,也只终于他一人。 密云大营一角。 参谋军官石亨高升了,能独挡一面了,这是周世显开讲武堂,设立参谋司之后,培养出的第一个将才。 亲手给石亨授官,给了官防大印,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好好干!” 石亨一个头磕在地上:“谢大人恩典。” “嘶。”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在一旁看的直抽气,眼皮腾腾的跳,这凤威军的编制让他心中发寒,参谋司还倒罢了,可这个军宪司! 恐怕不只是军法队吧? 若不然,干嘛从他北镇抚司里要人,还将这些人变成了无名无姓的隐形人,这是探子还是细作? 这军宪司训练的方法也别具一格,什么攀爬,短火铳专精,渗透,潜伏,暗杀……看起来怪吓人的。 “这是又一个西厂?” 反正这是个特务机构,妥妥的! 这个军宪司的编练方法,让骆养性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觉得心里发毛,大明锦衣卫和这凤威军的军宪司一比? 还不如个屁! “这,这?” 老骆一时间目瞪口呆,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心里苦呀,这事儿该不该和皇上报告呐。 “嗨!” 他咬了咬牙,报告个屁,烂死在肚子里算球,他如今可是大明皇家商号的董事呢。 如今他可琢磨明白了,董事就是要懂事儿! “唉。” 他看着周世显,叹了口气,这位贤弟走一步,看三步,这鬼点子一个接一个的真让人吃惊。 他弄这个军宪司是防着谁呢? “骆兄多虑了。” 周世显笑了笑:“小弟弄这个军宪司也是为了自保。” 行军打仗嘛,这世道这么乱,不弄点特种部队怎么行? 骆养性点点头,眼中闪烁着精光,他心里也直犯嘀咕,皇上那人确实有点二杆子,也怨不得周贤弟防着一手。 周世显又笑了笑:“走,喝酒去。” 把身家性命寄托在皇权之上? 算了吧,万事都要靠自己。 随着提督标营马队,军宪司的成立,齐装满编的凤威军将自己关在密云大营,与世隔绝,默默的积蓄着力量。 这天下午一场暴雨过后。 皇家庄园,卧房里慵懒,静谧,却隐隐传出女子压抑的娇吟……狂野而又娇媚婉转。 “啪啪。” 外面响起敲门声,还有黄鹂鸟的鸣叫:“世兄,世兄,开门呐!” 孙怡人穿着一身红衣,在门外急切的敲门,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响起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足足过了一炷香,卧房的门才打开了。 孙怡人奇道:“谁在里头呢?” 一抬头,她瞧见了一个三十来岁的蒙古贵妇,珠翠盛饰,穿一件销金衣裙,高高的髻堆在脑后,髻上倒插了一把龙纹玉梳,正端庄的坐在房中,手中握着一杆狼毫。 “写字呢?” 孙怡人狐疑的张望着,她瞧着这蒙古贵妇容貌极美,还有点异域风情,裙子很长曳地尺余,裙腰收拢,衬得腰背挺直又丰盈。 就是……这贵妇娇媚的脸蛋有点红红的,好像还出汗了。 孙怡人奇道:“你是谁?” 蒙古贵妇冷冷的瞥了一眼,也不说话。 周世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忙道:“怡儿不得无礼,这是大明刚册封的北元大妃。” “哦。” 孙怡人点点头,这事儿她知道。 对于册封娜木钟母子这件事,崇祯皇帝,内阁还是挺乐意的,又不用花费什么本钱,又能给清廷制造一个大麻烦。 何乐而不为? 崇祯皇帝还给了这对母子一块封地,就在密云大营东边,滦河边上,一大片水草丰美的青草地,用来安置三千王账骑兵。 这就算是北元王庭的旗号立起来了,可这位大妃不在封地呆着,天天总往密云跑。 “你们在房里干嘛?” 孙怡人点点头,想从两人身上看出点什么。 “咳。” 周世显轻咳一声,将床底下露出的一截女子小衣,往里头踢了踢,便正色道:“大妃仰慕咱们汉家文化,特地来找到本镇,教她书法。” “嗯……周大人军务繁忙,如此,本宫就告辞了。” 娜木钟点点头,盈盈起身,仪态万千的走了。 “大妃慢走,我送送你。” “哼。” 孙怡人撇了撇小嘴,不开森。 这时崇祯爷的圣旨来了。 “宣,周世显入宫面圣!” 紫禁城,乾清宫。 “臣周世显,叩见吾皇……” “平身,平身!” 一瞧见英姿勃发的周世显,崇祯爷高兴坏了,赶忙从龙椅上走了过来,搀着胳膊扶起。 南居益等几位重臣看在眼中,如今这君臣,翁婿二人关系可太好了,这就是咱崇祯爷,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赐座!” 周世显坐了半个屁股,恭敬道:“不知陛下招臣来,所为何事?” “嗨!” 崇祯皇帝干瘦的脸上,有着意气风发,也有一丝丝尴尬,他看了看内阁首辅南居益。 “咳咳。” 南老大人也有点尴尬,轻咳了几声,娓娓道来:“这如今呐……” 其实也没别的事儿,就是如今朝廷又缺银子了,南边顺军退了,北边清军也退了,大明迎来了一段宝贵的发展期,崇祯爷觉得自己又行了。 这位皇上总算是醒过来了,重用了一批天启老臣,还有一批有才干的外官,打算干点实事儿了。 于是呢,这些天皇上撺掇着内阁在京畿一带卖地呢,京畿也有不少荒废的田亩可以卖。 这招是跟周世显学的……可没做成。 卖不动啊! 卖地的公文都贴出去三天了,可出手的一个都没有,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崇祯爷没招了,就把周世显给找来想想办法。 “为啥呢?” 崇祯爷百思不得其解,为啥卖不动? “哦……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在京畿卖地,也亏皇上能想的出来,这要是能卖的出去才叫见鬼了呢。 京畿和河南,山东可不一样,河南,山东长期战乱,什么王爷,地主都被顺军,清军杀光了,遍地都是无主的土地。 可京畿不一样啊,京畿这一片儿的良田土地,都在谁手里把持着呢,大部分都在皇亲国戚,勋贵,世家手里。 谁敢买京畿的土地呀? 虽然是无主的荒地,可买下来也用不着几天,这些土地就该被皇亲国戚们,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弄走了。 强取,豪夺,这事儿大明权贵们可干的太多了! 到时候地没了不说,弄不好连命都没了。 谁能惹的起皇亲国戚呀? 这叫土地兼并。 明末的土地兼并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这事儿南居益能不知道么,他是不想说,也不能说,曾经有一位千古名相想要抑制土地兼并,这个人叫张居正。 后来张相爷死后被抄了家,还被人从坟里挖出来鞭尸。 这事儿,无解! “嗯?” 崇祯皇帝若有所思,急了:“周爱卿,你得给朕想个办法。” 这位皇爷是真的急了,抓着周世显的胳膊不撒手了,如今大明百废待兴,黄河泛滥救灾想要银子,整顿军备需要银子,修缮城墙需要银子……处处都缺银子。 朝廷那点财政收入完全不够看。 可想在京畿这片儿弄钱,就相当于从皇亲国戚手里抠银子,这可是一群铁公鸡呀。 这事太难办了。 “要不,加商税?” 这也不成,大明的商税主要在江南,可如今的江南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崇祯的控制。 大明的江南如今被东林余孽,复社,和左良玉那帮兵痞牢牢控制着,实际上已经是个独立王国。 那咋办? 在崇祯皇帝眼巴巴的期待下,周世显笑了笑,徐徐道:“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皇上呀,南大人,你们得听我的。” “啊?” 皇上,首辅对看了一样,眼睛不约而同的亮了起来,这小子就是鬼主意多,难不成他还真有办法? “嗨!” 周世显笑了笑,不就是弄银子么,办法多的是。 ------------ 第144章 拆 “陛下,咱们这么干。” 周世显在崇祯皇帝,和几位内阁重臣耳边嘀咕了起来,说着说着崇祯眼睛亮了起来,又半信半疑。 “周爱卿……这能行么?” 周世显将胸膛拍的咣咣响,皇上你听我的,错不了! “来人!” 周世显笑道:“找一张京城布防图来。” 崇祯帝摆了摆手,一个御林军领命往兵部去了。 不多时,一张京城布防图摆在众人面前,周世显挽起袖子看了看,眉头深深皱起,这京城规划的……也太烂了! 这是废话,京城是永乐年间修建的,二百多年了能不破么。 从永乐大帝迁都过来,已经二百多年过去了,这京城里能盖房子的地方早就塞满了,尤其是内城。 各种房子盖的密密麻麻,乱七八糟,这个时代的人哪里懂得什么城市规划呀,从官员到百姓都在乱盖。 “这可都是违建啊!”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精光,太不像话了,这可是大明京城,天子脚下,搞的到处都破破烂烂。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贫民窟呢。 “这不行,得拆!” 周世显大咧咧的伸出手,在布防图上画了个圈:“从这里到这里,东城这一块,从朝阳门到东直门,统统拆了重盖。” 这一块区域在东城,也是整个京城最乱的一片区域,各种胡同,建筑,商铺,窝棚塞满了街道,乱七八糟的没法看了。 “嗯。” 周世显对这里很满意,就是一个字,拆! “啥?” 几位内阁重臣对看了几眼,吓了一跳,这能行? 首辅南大人脸色变了,忙道:“此事不妥,这是扰民滋事,必招来朝野上下的攻讦。” 东城那一片天天走,诸位阁臣心知肚明,这一片因为紧挨着大运河,所以错综复杂,有民宅窝棚,也有很多店铺仓库。 这些店铺可都是……京中权贵的产业。 “有啥不行的?” 周世显大咧咧道,翻了个白眼,皇亲国戚怎么了,权贵怎么了,那也不能破坏城市整体规划。 “这都是违建!” 乾清宫一阵安静,诸位内阁大臣都懵了。 “啥叫违建?” “违建都不懂,违章建筑,顾名思义……不服从朝廷整体规划的都是违建,是违建就得拆! “啊?” 内阁重臣们不敢吭声了,齐刷刷看着皇上,崇祯皇帝也傻眼了,敢在运河边上盖商铺的,那能是一般人嘛? 除了皇亲国戚就是朝廷重臣,他有点下不去手。 “陛下!”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徐徐道:“这四九城本就是皇上的家,皇上在家里拆一拆,盖一盖,过分嘛?” 这话可真是说到崇祯爷心里了。 “对,太对了!” 皇上家里的事,和外人有什么干系? 他想起当年大明武宗皇帝盖的西苑了,堂堂大明天子盖个皇家动物园,养点狼虫虎豹啥的,过分嘛? “陛下,天子脸面就是大明的脸面呀。” 被周世显这么一怂恿,崇祯爷的二杆子脾气上来了,干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凶狠,咬了咬牙。 “对,就得拆!” 皇帝也恨透了京城权贵,这帮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这事让锦衣卫去干!” 一来二去,拆除违建的方案定了下来。 几位内阁大臣人都傻了,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妥,可皇上大力支持,几位阁臣反对也没用。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 可周世显摸着下巴,又语出惊人:“这东城的城墙也得拆。” 他觉得这片地太小了,不利于后续发展,得向外扩建。 “噗!” 首辅南居益差点一跟头栽到桌子底下。 “陛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这可是大明皇城的城墙呀,城墙这东西能随便拆么? “啥?” 崇祯也有点懵,一个劲的摇头,不妥,太不妥了,这要是把城墙拆了,清军再来可怎么办? 皇上,首辅一起摇头,拆违建还可以接受,可拆城墙可不行,这简直是瞎胡闹啊。 “得咧!” 周世显把地图一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连个破城墙也不让拆,那这事儿我不管了。 再说了城墙有个鸟用啊? 旧城改造嘛,不拆城墙怎么改? “那臣不干了,臣这就回去练兵。” “别呀!” 一看周世显要撂挑子不干了,崇祯爷急了,他都快穷的当裤子了,全指望这财神爷呢。 二杆子脾气一上来,崇祯帝猛的一拍大腿:“拆!” 周世显忙道:“陛下圣明!” 他又朝着崇祯抱了抱拳,笑道:“陛下,这事咱们得绕开六部,咱自己干……” “嗯?” 几位内阁重臣一脸懵逼的看了过来,这叫什么事儿呀? 南老大人一张老脸都涨红了,冷冷的看着周世显,哼了一声:“陛下,老臣以为……” 没想到崇祯丝毫不给面子:“驳回。” “对!” 这事儿就得绕开六部,崇祯爷咬牙切齿的,他早看六部那些废物不顺眼了,连个银子都弄不来还成天唧唧歪歪的。 “这?” 南首辅气的嘴角直抽抽,这小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奸佞,可没办法,这小子如今正得宠,皇上什么都听他的。 南老大人气坏了,早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长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肚子里这么多坏水呐? 南居益也是个暴脾气,整了整官袍,还把官帽摘下来了,徐徐道:“陛下若一意孤行,则……老夫请辞,告老还乡!” “嚯!” 崇祯爷一呆,赶忙挽留:“南爱卿过了,过了。” 老旧城区还没拆,内阁首辅先顶不住了,也就可想而知这里头牵扯的利益有多大了,两百多年利益纠葛呀。 一个要请辞,一个要挽留,乾清宫乱套了。 这时周世显笑起来:“南老息怒,且听周某一言。” 南居益冷冷看着,他要看看这小子怎么编,今天拆民宅,明天拆城墙,后天不得把皇宫拆了? 周世显不紧不慢的笑了笑:“来人,木炭。” 皇上,首辅眼巴巴的看着他,叫人取来一块木炭,又叫人找来一块雪白的木板,就在这乾清宫里开始……画图纸。 新的东城规划图,聊聊几笔,勾勒出一座样式很奇怪的城关。 周世显沉吟着,徐徐道:“南老息怒,如今呐,这城高墙厚的时代结束了,城墙越高越容易挨炮弹,对不对?” 南居益和几位阁臣欲言又止。 周世显又沉吟道:“通州城墙够高了,南老可知通州城墙挨了几发炮弹,便整体垮塌了?” “这?” 南居益一愣,有点吃不准,含糊道:“总归能挨上几十颗吧。” “错!” 周世显一边画图,一边徐徐道:“三发,清军炮队的红衣大炮,只用了三发炮弹,就把通州城的城门楼轰塌了。” 这事他还能不知道么? 一时间南居益哑口无言。 周世显也不容他反驳,娓娓道来,这都已经进入火枪大炮的时代了,大明的城墙也早就过时了。 大明的城墙是冷兵器时代的产物,讲究个城高,墙厚,一座座都修的四四方方,高大耸立,可在近代滑膛前装加农重炮面前…… 简直就是活靶子! 城墙修的越高,就越容易挨轰,再怎么厚也是一面墙,还能经的住加农重炮直射么? 猛然间乾清宫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几位阁臣嘴角抽搐,却偏偏又无力反驳。 “唉。” 周世显用木炭勾勒出一幅草图,徐徐道:“可进入火器大炮的时代,咱大明的城墙可就不顶用了。” 一幅草图摆在崇祯皇帝,摆在大明内阁面前,最后周世显想了想,还在草图上落了款,写下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碧瑰园。” 拍了拍手,妥了。 崇祯爷一脸懵,奇道:“周爱卿,这是?” 周世显抱了抱拳,笑道:“陛下,这叫棱堡。” 他打算改建东直门,把四四方方,又高又大的城墙拆掉,这玩意没什么鸟用,得改建。 “陛下请看!” 周世显开始解说,他画出来的这个草图叫做空心角堡,也是四四方方的,很接近于大明的建筑风格,可城墙十分低矮,也不过七八米高。 棱堡也不全是西洋式建筑,也有四四方方的角堡,比较附和大明人的传统审美。 “城墙矮,就不容易挨轰。” 崇祯皇帝呆住了,南居益也呆住了,不由自由的点了点头,虽说这是一番奇谈怪论,可好像真是这个道理。 南首辅学富五车,可也反驳不了。 城墙变矮了,炮弹自然就不容易打中了呀,这是三岁孩子都能明白的简单道理。 周世显又笑了笑,继续解说:“这是主堡,用三合土来建造,这个主堡是空心的,里头可以修地道藏兵……主堡前头,这里修建两排胸墙,胸墙后头修建炮垒,看!” 他比划出一个弧度,徐徐道:“这是中堤,也就是以前的瓮城,将中堤缩短,修建一些副堡,比主堡稍微低这么一点,布置一些火铳手……” “这不就是交叉火力了?” 崇祯一脸懵,南居益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他在福建当过巡抚,对火器战法十分了解,渐渐的他觉得不对劲了。 “这?” 周世显不动声色,等他去消化吸收,这年月城高墙厚有个屁用,君士坦丁堡的城墙比大明还高,还厚,还不是被三两炮就轰塌了? 随着时代的变迁,火器时代的来临,为了对抗重炮的肆虐,棱堡式的军事要塞开始大行其道了。 ------------ 第145章 生财之道 一百年前,法王亨利二世率领大军围攻梅斯城,炮火凶猛的法军,在一天内发射了七千多发炮弹,可采用棱堡式布局的城市依旧挺立着。 法军拼了老命也没拿下这座棱堡。 同时代的荷兰人,正是因为大量修建了棱堡式建筑,让炮火强大的西班牙皇家陆军无计可施,最终完成了民族独立。 棱堡这玩意! 周世显敲了敲桌子,在重型榴弹炮,大威力开花炮弹发明之前,这玩意两百年内没有天敌。 他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下一次清军要是再敢来攻打京城,可就是个惊喜了! 入夜,乾清宫点起了红烛。 微风吹拂,红烛摇曳,皇上,内阁看着这块木板上,简简单单的城墙布局,连饭都忘了吃。 这新城墙的设计,给崇祯皇帝,给内阁重臣们带来的刺激太大了。 “唉。” 最终南首辅再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老了,老了。” 这要是换一个人在乾清宫里大放厥词,多半就被打死了,可说这话的人是周世显,大明新一代的无敌战将,谁敢质疑? 他说这新式城墙能顶住红衣大炮,那就一定能。 崇祯皇帝浑浊的眼中,亮起精光,这棱堡要是真有周爱卿说的这么厉害,下一次清军再带着红衣大炮来。 他还怕个屁? “砰!” 皇上一巴掌拍了下去:“修!” 城墙修的再高再大再漂亮,管个屁用,还不是被清军炮队差点一路平推了,说一千,道一万,能顶住红衣大炮才是真的! 可…… 南居益摸了摸头,一脸怀疑,这玩意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可咱大明的工匠会盖嘛? “臣能盖。” 周世显笑道:“臣的工匠营里能修。” 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打算让凤威军的辎重营,工匠营来承接这单大工程,捞一笔外快。 “啥?” 崇祯爷又傻了,凤威军里还有这么一只部队? “嗯。” 周世显很认真的点点头:“陛下圣明,行军打仗不得架桥修路么,臣的辎重营就是干这个的。” 乾清宫里又是一阵无言,呆滞,可说的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对一只近代火器部队来说,工程营当然很重要。 这是超越时代的东西。 周世显最近准备在辎重营里,成立一个工兵营,专门负责架桥修路挖地道,修工事,爆破……顺手还能修一修城墙捞点银子。 良久,崇祯皇帝终于下了决心:“放手去做!” 周世显忙道:“陛下圣明!” 南居益几位阁臣直叹气,这个妖孽又回来了,这下子大明的京城又要鸡飞狗跳了呀。 崇祯十八年,五月初五,端午节。 最新一期的朝廷邸报,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个豆腐块,刊登了一个不起眼的消息,一个叫做土地司的新衙门成立了。 这个衙门名字很锉,很不起眼,可它的级别却叫人大吃一惊,这个土地司直接隶属于内阁,竟然和大明六部平级。 大明土地司的第一任司官叫做周国辅,这当然是周世显保举的,让老爹来做这个司官,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大明朝野都忙着过节呢,没几个人留意到这则告示,他们可太不了解周世显的作风了。 告示越短,事情越大…… 东直门,水关。 “真是个好地方呀。” 周世显一眼就看中这地方了,这地方有一座水关,是连着京杭大运河的,有水,有地,有人气,各种商铺林立。 “噗!” 骆养性翻身下马,一脚踩在烂泥里,费力的把靴子拔了出来,看了看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商铺,眼皮直跳。 骆指挥使小声嘀咕着:“贤弟,不好整啊。” 这家布行是吏部尚书马大人家的,这家米行是兵部侍郎牛大人开的,这家书画古董铺子是福王的产业…… “啥玩意?” 周世显眉头大皱,福王不是在福建么,这古董生意都做到京城来了,手伸的可够长呀! 骆养性一脸苦笑:“可不是嘛。” 能在这东城区开店铺,做产业的,哪个能没点背景? “贤弟,惹不起呀!” 反正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平时是惹不起这些牛人。 “怎么,怕了?”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大明财政为什么崩溃了,这就是答案,这伙人就是大明的蛀虫。 这伙人,不交税! 做生意不交税,可真是一本万利呀。 一摆手,周世显轻道:“干活,出了事本侯顶着!” “好咧!” 骆养性咬了咬牙,答应了一声,调集了大批锦衣卫,举着朝廷新出的告示开始游街。 “咣咣咣。” 锣鼓声整天。 “朝廷告示!” 告示是新成立的土地司所出,由内阁核准,皇上御笔朱批,内容却着实有些惊悚,说是朝廷要改建东城,拆除不合规的违建…… “咣咣咣!” 锦衣卫一边敲锣打鼓,还有大批人提着一桶一桶的朱砂冲到了街上,开始在一家一家的店铺门口画圈。 一个个红圈画了上去,圈里还有一个大大的字。 “拆!” 这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不多时,各家店铺商号里伙计冲了出来,和锦衣卫打起来了。 “干啥?” “活腻了!” “孙贼,知道这是谁的铺子嘛,说出来吓死你?” “土地司,什么玩意,大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衙门……” 一阵喧闹,从朝阳门到东直门一阵鸡飞狗跳,锦衣卫很快遭不住了,被一架架商铺的伙计打了回来。 这沿街两侧最好的商铺里,坐镇的不是尚书家的公子,就是王爷家的郡主,锦衣卫惹不起呀! “打,往死里打!” “啐,鹰犬!” 咒骂声四起,沸反盈天。 看着手下被打的抱头鼠窜,骆养性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他只是个天子家奴,这些达官贵人是他能惹的么? “嗯?” 周世显脸上的笑容收敛,带着几个亲兵,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顺手将一个锦衣卫百户扶住了。 这百户挨了一板砖,脑门上蹭蹭冒血。 “没事吧?” 百户尴尬道:“没事,没事。” 这一板砖打在锦衣卫脸上,打在周世显脸上,也打在大明朝廷,崇祯皇帝脸上,生疼生疼的。 “哒,哒。” 周世显整了整身上的军服,缓步向前,身后几个亲兵手按腰刀,一个个杀气腾腾,杀意扑面而来。 街上安静下来。 一家家店铺的伙计,帮闲,护院看着大红鸳鸯战袄,胸前绣着的凤威徽章,一个个缩了缩脖子不敢凶了。 “是凤威军。” “他是……周世显?” 人的名,树的影,喧闹的街上安静下来。 “哒,哒。” 周世显不紧不慢走到一家古董铺子前,看了看地上,那块被打碎的告示牌,他弯腰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烂泥。 告示牌还盖着内阁的大印,皇上的玉玺呢,如此嘲讽。 嘴角微微上扬,周世显低低道:“谁干的?” 连内阁,皇权都不放在眼里,敢砸这块公示牌的人,这背后的势力可真是通天呐。 他威严的虎目一扫,又问了一句:“谁干的?” “怎么着?” 话音落,一个贵公子领着几个亲兵,从一家古董字画铺子里走了出来,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 周世显眼皮一抬,一道精光闪过,难怪锦衣卫打不过,原来看守铺子的是大明官兵,那就必然是勋贵了。 看了看,周世显轻道:“怎么称呼?” 贵公子下巴高抬,不屑道:“家父魏国公。” 长街之上,一阵死寂。 周世显一下子明白了,难怪如此嚣张,原来是魏国公世子,这可是了不起的狠角色,魏国公就是徐达的后人。 徐达的女儿就是永乐大帝的皇后,这多牛啊? 魏国公家的地盘也不在燕京,而是在南京,历代魏国公执掌南京兵权,能不牛么? 身为魏国公世子,他当然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了,也不会把内阁放在眼里,皇权……也就那么回事。 崇祯爷的圣旨在南京,还不如个屁。 说起来历代魏国公,当年中山王徐达的后人,脑袋瓜子一向不好使,一个个都是二杆子。 当年永乐大帝起兵靖难,徐达的大儿子就挺犯二,小儿子徐增寿坚决支持姐夫永乐帝。 可大儿子徐辉祖,则坚决站在建文帝那边,还打死也不投降,这不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 典型的拎不清,二杆子。 “什么?” 周世显假装听不清,上前一步,大声问道:“怎么称呼?” 贵公子有些恼了,大声叫道:“家父魏国公!” “什么?” “家父魏国公!” 紧接着周世显从靴子里拔出了火枪,对准了这货的脑门,故意大声问道:“再说一遍,你是谁?” “家父……” “砰!” 一声清脆的火枪爆鸣,一团硝烟在魏国公世子耳边爆开,当场就把这二货震的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世显挖了挖耳朵,懒洋洋道:“抓起来。” 左右亲兵蜂拥上前,将这位世子抓小鸡一般提了起来,可抓起来了送到哪里去呢? “送慈云寺大营,关起来。” 周世显冷着脸,笑了笑,大是大非面前犯糊涂,拎不清,这可是魏国公徐家的老毛病了,这玩意也是遗传? 一时间长街之上,鸦雀无声。 提着短火铳,周世显又笑了笑,朝着一家卖蜀绣织锦的高档铺子走起,露出了森森白牙。 “怎么称呼?” ------------ 第146章 两全其美 这蜀绣铺子的掌柜是一个风韵犹存的贵妇,吓的哆嗦了起来,上下牙齿一个劲的打架。 “咯咯。” 瞧着周世显不紧不慢掏出定装火药,开始装填,贵妇吓的一哆嗦,翻了个白眼向后缓缓倒下。 活活吓晕了。 “这又是哪一家的夫人呐?” “大人。” 一个锦衣校尉赶忙跑过来,低声道:“大人,这位是国丈老爷府上的三房夫人。” “哦!” 周世显一下子明白了,这么高级的绸缎铺子,敢情是周国丈家的呀,难怪这么豪横,连锦衣卫都敢打。 这个周国丈就是皇后的爹,在历史上可是鼎鼎大名的铁公鸡。 当初李自成兵临城下,大明江山眼看不保,可京营士卒已经拖欠军饷很久了,于是乎,崇祯搞了个爱国捐款运动。 这位崇祯爷放下皇帝之尊,哀求大臣和亲戚们捐款,给防守北京城的士兵发军饷。 内阁首辅魏藻德,捐了五百两,太监首富王之心,捐了一万两。 崇祯的意思是让群臣摊派一下,每人出三万两,但没有一笔达到此数,最高一笔只二万,大多数不过几十,几百两而已。 更多的权贵在哭穷、耍赖、逃避,一时间什么奇葩事都出来了,有的把自家锅碗瓢盆拿到大街上练摊。 有的在在家豪宅门上贴出“此房急售”。 哭穷,丑态百出。 后来崇祯想让自己的岳父,国丈周奎带头,大难临头,他身为国丈,与大明的皇家利益休戚与共,怎么也有些担当吧。 于是他派太监徐高上门拜访周奎,先不提钱的事,一上门就给周奎封侯,然后说,皇上希望你捐十万两银子,给大家带个头。 周奎马上哭得死去活来的,说:”老臣安得多金?” 意思是,我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啊,家里穷得只能买发霉的米吃,最后只肯捐一万两。 崇祯认为一万两太少了,无法给百官做表率,让他捐两万两,这位国丈急眼了……进宫去找女儿周皇后求援。 周皇后无奈,拿出五千两银子给他,周奎又干了一件奇葩的事,他捐出三千两,另外两千两落入自己腰包。 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儿? “这货。”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看着这家档次很高的绸缎铺子,咧了咧嘴,这可真是小农意识的巅峰形态了。 这叫大明土财主! “大人。” 看着晕厥过去的国丈府三夫人,锦衣校尉低低道:“这个抓不抓?” 国丈是皇后的爹,周世显又是大明驸马,说起来都是一家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从周世显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抓!” 国丈咋了,小爷今天收拾的就是国丈。 “这条街上的铺子……都是违章建筑,都给老子拆了!” 周世显提着短火枪,翻了个白眼,沿着长街缓缓走动,皇亲国戚了不起呀,谁还不是个皇亲国戚了? “凭什么?” “奸佞!” 几声低低的喝骂,周世显却好似长了顺风耳,幽幽道:“就凭本镇拳头硬,怎么,几位公子不服?” “抓!” 大批锦衣卫上前,将那几个多嘴的公子抓了起来,这下子,街上再也没人敢吱声了。 “这一片,都拆了!” 周世显走在长街之上,大声道:“以后呐,这一片儿归衙门管了,谁要是想买地皮,开铺子,做生意,得上土地司登记! “认准了,大明土地司,就在户部衙门边上,别走错了!” 一时间长街寂静无声,权贵们敢怒不敢言,来看戏的京城百姓却指指点点,一个个脸上笑开了花。 “恶人还得恶人磨呀。” 对这些为富不仁的当朝权贵,京城百姓也恨透了,平时斗蛐蛐遛鸟,哄抬粮价发国难财,就没有这伙人不敢干的。 可清军来了,这伙人跑的比兔子都快! “啐,这些铁公鸡,终于有人能收拾了。” 周世显在街上转了一圈,又溜达着回来了,咧嘴笑道:“老骆啊,学着点,把这几颗最硬的钉子拔了,剩下的就好办了。 “哎?” 骆养性一脸苦笑,嘴角直抽抽:“对,贤弟你说啥都对。” 你周大人是皇亲国戚,又是定南候还手握重兵,连魏国公世子都叫你抓起来了,谁敢和你过不去呀? 周世显笑了笑:“还愣着做什么,拆呀!” “干!” 骆养性也豁出去了,一挥手,狠狠道:“上!” 大批锦衣卫带着帮闲,提着大铁锤蜂拥而上,叮叮当当的开始砸墙,这下没人敢拦着了。 “大人,店铺里的东西咋处置?” 周世显大手一挥:“充公!” 他早就看这些铁公鸡不顺眼了。 午后,紫禁城。 弹劾周世显,弹劾锦衣卫的奏章差点把内阁淹了,内皇城鸡飞狗跳,哭闹声响成一片。 坤宁宫,哭嚎声震天。 一个穿着上等蜀绣的小老头,大明国丈在周皇后面前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咒骂着。 “这小畜生!”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性子温婉的周皇后一脸的无奈,摊上这么个爹,她这个当女儿的又能如何,这就是个郎中出身的土财主。 这是爱财如命啊。 指望他懂什么报国,爱家的大道理,纯粹是对牛弹琴。 “至于嘛?” 朱媺娖绷着小脸,撇了撇小嘴,她这个外公家里地窖里藏着的银子都发霉了,铜钱都长绿毛了。 周皇后被他哭的心烦意乱,只好拿出她自己辛辛苦苦攒的私房钱,两千两银子递了过去。 堂堂大明皇后,平时省吃俭用攒下的这点体己钱,动不动就要被富可敌国的亲爹搜刮,这上哪说理? “母后!” 朱媺娖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叫了一声,气的从坤宁宫跑出去了,这宫里憋闷的很,她要去周府转一圈。 可她路过乾清宫时,瞧见了愁眉苦脸的父皇,还有一本正经的未婚夫,她俏脸微轰,赶忙福了一福跑走了。 “哎,周爱卿……你放手去做!” 崇祯皇帝看着跑走的女儿,叹了口气,现如今,他也差点被权贵的口水淹死了,可这位皇爷也有个优点。 崇祯爷的二杆子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的,他谁的话也不听,竟然生生顶住了压力。 这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崇祯爷甚至还有点开心,这些铁公鸡呀,他也早就想收拾了,苦于想不出好借口。 “还是周爱卿办法多。” 这就是违建,四九城是皇帝的家,在皇帝家里乱盖房子,那不是违建是什么,这话听着就痛快。 是违建就得拆,谁来说情都不好使! 周世显笑了笑,忙道:“陛下圣明。” “陛下。” 刚把魏国公家,派人说情的大管家轰了出去,首辅南居益又来了,说河南,山东两府急报,黄河又决口了,淮河也快堵不住了。 两地官员无力救灾,请朝廷尽快想想办法,好些灾民已经离乡背井,向着京城,山西方向来了。 “唉。” 崇祯皇帝又叹气了,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这老天专门和大明作对,十几年的旱灾结束了,又开始连年发大水。 两府的灾民足足有几十万人,这个灾要怎么救? 崇祯爷揉着酸痛的额头,殷切道:“南爱卿,想想办法。” 南居益也无奈,只好说道:“为今之计,只好从关中,山西购粮,叫各地官府沿着灾民逃难的道路,多设一些粥棚……可这也是权宜之计。” 这可是几十万张嘴,这要是全靠朝廷救济,就是把户部掏空了又能撑几天,这不是办法。 常年征战,各地的储备粮食也早就耗光了。 百姓遭了灾就要逃难,吃不上饭就要造反……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眼看着又要尸横遍野。 “陛下。” 这时,周世显笑了笑,轻道:“陛下,南公,臣有办法。” “啥?” 崇祯皇帝睁大了眼睛,南居益一脸狐疑道:“定南侯,君前无戏言,话可不能乱说。” 这可是几十万灾民! 周世显抱了抱拳,笑了笑:“这事好办,让河南,山东两地的灾民进京修城墙呀。” 这事儿,他已经算计的明明白白,这叫以工代赈。 几十万灾民在别人眼中,是一个背不起的大包袱,可在他眼中,这不就是现成的劳动力么? “陛下,东城改建正缺人呐!” 崇祯爷一呆,南首辅也愣住了。 好半天,崇祯皇帝才猛拍大腿:“对呀!” 南居益也愣住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东城改建,修城墙,本来就需要大量劳动力,这本来是一笔巨大的财政支出。 可让灾民进京修城墙,就可以把这笔工费省下来,拿着工费去买粮食……这笔账算下来,里里外外不但省了工费,还救活了灾民。 “嘶!” 好半天,南居益才抽了口气:“好办法!” 这道理如此简单,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嘶!” 崇祯皇帝也抽了口气,越琢磨这事越神奇,这就相当于朝廷只花了一笔银子,干成了两件事? 如此一来朝廷的财政负担大大减轻了。 皇帝,首辅对看了一样,不约而同道:“妙啊!” 这简直是两全其美呀。 周世显笑了笑,以工代赈嘛,这事儿他早就想好了,以后大明再有个水灾,旱灾什么的,就找一段城墙,老城区什么的拆了,让灾民去修。 现代社会里遇到经济危机是怎么干的? 搞基建呀! 搞基建可是万能神药,既发展了基础设施,又让百姓填饱了肚子,还能拉动鸡的屁…… 以后大明再遭灾,就这么干! 这古往今来,治国理政的道理都差不多。 ------------ 第147章 神技 他说的轻轻松松,可崇祯皇帝,南居益看着他,好似瞧见了一个怪物,这事儿他早就计划好了? 难怪这小子坚持要改建城墙,这算计的也太远了吧。 “哎。” 南居益觉得自己这个首辅白干了,叹了口气:“老夫这辈子从不服人,可……心服口服。” 周世显忙谦逊道:“南公言重了。” 这事怪不了南居益,搞基建,救民生这是几代人摸索出来的灵丹妙药,他一个大明人当然琢磨不透。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崇祯爷脸上笑开了花,鱼尾纹都笑开了:“好,好,这个办法好!” 万万没想到他亲自挑选的驸马,上马能打仗,下马还能救民济世,还不都是他崇祯爷眼光好? 南居益服了,冲着周世显一揖到地,赞道:“南某服了,定南候真大才也!” 这位首辅老大人是真的服了,这大明内阁,文武百官都加起来,也没周世显一颗脑袋好使,真不知这个妖孽是吃什么长大的。 南巨益也是个能臣,盘算着:“如此一来,户部可拨出一百万两赈灾银子,这笔钱户部还掏的起。” 周世显笑道:“皇家商号那头,也出一百万两。” 两人一起看向了皇上。 崇祯爷爱面子,咬了咬牙:“朕的內驽,出五十万两!” 这天底下的皇帝就是再昏庸,也不可能看到百姓受灾饿死! “陛下圣明!” 一来二去,银子的问题解决了。 周世显忙还了一礼,正色道:“从山西,关中,江南等地购粮,这事儿还得仰仗南公,我军中存粮不少,可以先拨出来顶着。” 凤威军偷袭了古北口,从豪格手里缴获的粮食堆积如山。 “好,好。” 君臣三人不由得相视而笑,不胜欢喜。 “噗。” 不远处,朱媺娖并未跑远,笑出了声,她清冷秀美的绝色小脸扬起,一双清晨无邪的明眸看着未婚夫。 神情满是骄傲。 崇祯十八年,五月中。 黄河,淮河经历了恐怖的春汛过后,进入了夏季,北方降雨再次暴增,黄河,淮河流域接连决口。 中原大地房倒屋塌,一片汪洋。 五月十六日,朝廷出安民告示,命各地官府沿途设粥棚,护送二十余万灾民北上京畿。 清晨,日出东方。 从密云大营方向,凤威军出动了一万人的辎重营,用牛马,大车将大批军粮运到,在进京的官道两旁,设立了大量粥棚。 还将慈云寺大营扩建,用来收容灾民。 数日后,大批灾民出现在官道上,男女老幼,一个个步履蹒跚,哭哭啼啼的灾民一眼望不到头…… 周世显,南居益面色凝重,几十万灾民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负责维持秩序的骆养性汗都下来了。 “止步!” 灾民在锦衣卫设置的路障前,停了下来,青壮年一个个惴惴不安,大明的百姓怕官,更怕锦衣卫。 妇人,童子,老弱更是哭哭啼啼的。 可锦衣卫看起来还挺和气。 周世显摆了摆手:“仔细甄别,体弱,带病的先救。” “好咧。” 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骆养性赶忙答应了一声,让他的锦衣卫开始干活,年轻力壮的在路边打窝棚,老弱妇孺去慈云寺大营。 大营里有现成的大通铺。 凤威军的辎重营,也开始在路边架设炉灶,蒸起了白面馍馍,还有一锅又一锅的粥饭。 闻到了饭香味,人心稍稍安定了,只剩下一双双渴求的眼睛眼巴巴看着。 这么多人实在太难以管理,周世显和骆养性商量过后,索性将男女分开来了个军事化管理。 青壮男子上工干活,女子洗衣做饭,照顾老弱。 十几天后,整整二十万灾民,被有秩序的安顿在了京城东郊,很快东城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天亮了,饭香飘了起来。 成群结队的青壮从窝棚里爬了起来,走向一个个灶台,灶台旁是身穿凤威军服的年轻士兵。 辎重营在凤威军里也是有正式编制的。 瞧着一个个身穿笔挺军服,胸前绣着龙威徽章的士兵,灾民有的敬畏,有的艳羡,却都拿到了两个白面馍馍,一条咸菜。 “上工咯!” 周世显心心念念的旧城改造计划,终于破土动工,十几万青壮一起上阵,拆的速度飞快。 一条条汉子吃饱了,喝足了,扛着沙包,木料跑的飞快,在这里干活不但有吃喝,甚至还有工钱! 能者多劳,干的多,赚的多。 每干完了一趟,将一块木料搬到指定地点,可以从锦衣卫手里领一块竹筹,每块竹筹值两文钱。 这办法也是周世显想出来的,也是避免灾民消极怠工。 这下子灾民的干劲来了,本来大家伙在老家糟了灾,本想着这一关是过不去了,可…… 万万没想到被朝廷召集到了京城,有吃有喝不说,竟然还有工钱拿,灾民们直呼青天大老爷。 朝廷要是早有这两下子,谁还造反啊? 民宅,商铺拆的很快,可城墙不好拆,当初这京城城墙,可是按照最严格的标准建造,用的都是三合土包青砖。 建的时候难,拆的时候更难! 周世显正在组织工兵营,研究挖地道,爆破,这么大面积的城墙,也只能用火药爆破了。 黑火药能不能炸城墙? 能,太能了,把配方改一改就行,减少木炭的配比,增加硝石的含量,就从发射药变成了土炸药。 当然了,能不能炸的塌还得看爆破的角度。 炸城墙这事儿,李自成就干过,崇祯十五年李自成炸过开封城,可这个二货不懂得将地道密封。 城没炸塌还炸死了不少自己人。 顺军哪里懂得工程学呀? 可周世显懂,还很在行,炸城墙这事儿其实一点都不难,只需要将地道挖出个拐角,让爆炸形成的气流往上涌。 只要装药多,地道密封的好,什么城墙都能炸塌。 “炸城墙,这可是神技呀!” 周世显看了看南边中原方向,冷冷一笑,他好像看到了洛阳城,一旦他的工兵营掌握了炸城墙神技。 “呵呵呵。” 攻下洛阳城还叫事儿? 所以他打算让新成立的工兵营,拿京城的城墙练练手,连续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还每天折腾的鸡飞狗跳。 崇祯十八年,六月初,清晨。 “轰!” 一声沉闷的雷鸣,将崇祯皇帝和周皇后从睡梦中惊醒,帝后二人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一准是周世显那个妖孽,又在带人炸城墙了。 刚开始大家伙还惊慌失措来着,后来,后来炸多了,也习惯了,反正大明的京城如今成了个大工地,到处都在拆房子,建房子,到处都乱七八糟的。 由着他折腾去吧。 “吱。” 这时坤宁宫的门轻轻打开了,一个窈窕纤弱的身形偷偷溜了出去,一看就知道是公主。 “嗯?” 崇祯爷正有些不悦,却被周皇后劝住了,这一看就是去东城那边的慈云寺帮忙了,由着她吧。 东城,慈云寺。 朱媺娖急匆匆的跑进女营,这里如今全是女子,几千名女子大清早的正在忙乱,洗衣服,做饭,煎药。 在这里没人知道她是公主,都说她是女菩萨。 朱媺娖自幼精通医术,这是和她娘周皇后学的,当年周皇后参加选秀,进宫之前,就跟着老爹周国丈在城里行医。 这是皇后的家学,所以崇祯皇帝的儿女,一个个都长的白白胖胖,也没有早夭病死的。 “媺娖来了。” 黄鹂鸟一声鸣叫,孙怡人带着王微,陈圆圆早就来了,一瞧见她便亲热的打招呼。 这三个如今在女营里,是给公主打下手的。 “嗯。” 朱媺娖点点头,俏脸微红,她医术好,人又漂亮和善,很快得到了孙怡人三女的认可,还有尊崇。 没过门也是公主,正妻呀。 朱媺娖刚开始也微微有点醋意,架不住王微,陈圆圆这这两个扬州瘦马,太懂得哄人开心了,渐渐的这醋意也就淡了。 几个女子开始姐妹相称,甚至直呼其名。 “媺娖,吃了么?” “没呢。” 孙怡人是个粗线条,大神经,很快扔了一块桂花糕过来:“接着。” “嗯。” 朱媺娖露齿一笑,小心的撕开牛皮纸,用指尖挑了一块咬了咬,便发出一声愉悦的欢叫。 “真是美味!” 在这里没人当她是公主,可她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踏实,又充实。 匆匆将桂花糕吞下,她开始坐堂接诊,不多时,慈云寺大营里飘起了草药的清香。 东城,东直门。 一阵地动山摇过后,城墙向上拱了一下,向一侧歪倒了,可整座城墙依旧完好无损,就那么斜斜的挺立着。 “啐!” 周世显从掩体后头直起了腰,吐出了嘴里的黄泥:“他娘的,又没炸塌,有这么结实嘛?” 这是废话,京城的城墙能不能结实么? 一个半大小子从掩体后跳了起来,虎头虎脑的周阿布叫道:“义父,不行拿大炮轰吧!” 周世显哭笑不得,拿大炮轰自家城墙,疯了啊? 小孩子家懂什么,这炸城墙可是神技,咱的工兵营要是把这招学会了,那可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周阿布身边,又一个贵气少年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气呼呼道:“还是装药装少了。” 两个少年年纪差不多大,都十二三岁,成天跟在周世显后头转来转去,好似两个跟屁虫。 不远处,骆养性站了起来,嘴角直抽抽:“太子呀,哎。” 这成天跟着周大人,和北元幼主周阿布玩在一起的贵气少年,竟然是当今大明太子朱慈烺。 这叫什么事儿呀? ------------ 第148章 大明太子 骆养性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眼睁睁看着大明太子朱慈烺,成天在工地上蹿下跳的,把自己弄成个泥球。 可他也不敢管。 周大人是太子的姐夫,本来就是皇家自己人,这事儿连皇上,皇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又能怎么办? 这下子太子可撒了欢。 如今太子天天旷课,可把宫中那几位教授气炸了,可又不敢招惹定南候,几位教授都气的辞职了。 “四书五经也不是不能学。” 周世显振振有词,可也不能拿四书五经当饭吃呀,这不是偏科嘛,人家大不列颠儿的皇子学什么? 人家的皇子一生下来,从七岁开始学艺术,算数,击剑,物理,化学,哲学…… 再看看咱大明的太子,天天灌输道德文章,对自然科学一窍不通,这样的教育方式本就是畸形的。 所以大明盛产伪君子,出不了科学家。 大人,时代变了! 周世显给太子规划的课表里,有九章算数,有几何原本,甚至还有天文历法,牵星术……太子学的可开心了。 “来人,装药!” 周世显带着两个半大少年,急吼吼的冲过去,和工兵营研究了一番,又填进去几万斤火药。 “轰隆隆!” 一阵闷雷般的响动过后,烟尘四起,高大的东直门城墙终于垮塌,碎石,青砖散落一地。 “芜湖!” 两个少年开心的大叫起来,又蹦又跳,骆养性和一帮锦衣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 这什么世道啊,东直门的这段城墙,可是按照最严苛的标准建造,连这么厚的城墙都能炸塌,那城池还有什么用? “哈哈,成了!” 周世显心中狂喜,叫工兵营总结一下经验,再去炸下一段城墙,这神技就算练成了。 他远远瞧着中原方向,嘴角微微上扬,冷冷一笑。 李自成那个老小子,以为龟缩在坚固的洛阳城,老子便拿他没办法了,下次叫这老小子尝尝坐土飞机的滋味! 时光荏苒,在一片繁忙中,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崇祯十八年,七月末。 破旧的东城大致拆除完毕,本该成为流民的二十万河南,山东百姓渐渐适应了工地上的日子。 这些人和凤威军的工匠营,辎重营每天朝夕相处,学会了各种建筑技艺,很快成为大明历史上第一代建筑工匠。 这些建筑工匠掌握了石匠,瓦匠,木匠的手艺,吃喝不愁了,多数也不愿意回乡种地了。 少部分技艺出众的工匠,加入了凤威军工匠营,大部分和大明皇家商号签订了雇佣合同,成为一支专业的施工队。 另有少部分年纪大的,难舍故土,水灾过后回到了乡里,又将这些技艺传播了出去。 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在大明的土地上发生了。 午后,慈云寺大营。 一场骤雨不期而至,窗外雨打芭蕉,门内读书声朗朗。 “勾三股四弦五。” 周世显把讲武堂从密云搬到了慈云寺,趁着部队休整,发展的良机,在凤威军的下级军官,优秀士兵里来了个轮训。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便能举起地球,何为地球?” 没有教授,周世显只好抽空亲自上课。 “克里斯托佛哥伦布,意大利人……” 缓缓在厅中踱着步子,周世显侃侃而谈,于是乎,年轻的凤威军军官们第一次知道了地球是圆的。 坐在第一排的赫然是大明太子朱慈烺,太子烦透了道德文章,时常在锦衣卫的接应下从宫里偷偷溜出来。 太子眼睛亮闪闪的,忽然将手高高举起,问道:“姐夫,为何这些道理都是西洋人发现的?” “嗯?” 这问题竟然将周世显问住了。 “这……” 周世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笑了笑:“因为呀,咱大明的读书人喜欢做鸵鸟。” “啥是鸵鸟?” “呃。” 也对,大明人的脚步从未到过澳洲,自然不知道鸵鸟是啥,虽然澳洲和大明同在亚洲。 “鸵鸟……” 周世显摸了摸头,小孩子的好奇心可真重。 东宫,死一般寂静。 太子逃课,时间长了翰林院,太子东宫的讲官们不愿意了,太子天天旷课往工地上跑,这算怎么回事儿? 太子的教育可是大事。 翰林院告到了内阁,又告到了宫里,之乎者也的痛哭流涕,再这么下去国将不国呀! 崇祯皇帝无奈,只好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叫过去,臭骂了一顿,让太子乖乖回去上课。 道德文章乃大明立国之本! 可太子一句话,将翰林院的进士们,还有崇祯皇帝,内阁重臣们都问住了:“爱卿,你知道鸵鸟么?” 东宫一时无言。 这谁知道呀? 太子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鸵鸟都不知道还能进翰林院,就这点见识,凭什么给本太子上课? 小孩子嘛,总是喜欢提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太子觉得他姐夫是天底下知识最广博的人。 “姐夫说,大明的读书人喜欢做鸵鸟,将脑袋埋在沙子里,屁股露出来给人踢来踢去,又假装不疼。” 东宫又是一阵安静。 “荒谬!” 翰林院的才子们气炸了。 “简直奇谈怪论!” 这是在打大明读书人的脸! 崇祯爷在一旁听着,嘴角都抽抽了,训斥道:“慈烺,不得无礼。” “哦。” 太子答应了一声,可很快又问道:“爱卿,你知道澳洲么,姐夫说,澳洲就在大明边上,土地广袤……” 翰林们当然不知道澳洲在哪。 “哼!” 大明太子撇了撇嘴,不屑的看着翰林院的讲官们,状元,榜眼,探花,那神情,好似看着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爱卿,你知道哥伦布么……” “姐夫说,天圆地方是错的,你信么?” 大明的翰林们总归是要脸的,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问住了,一个个的脸色铁青,也没脸在东宫呆下去了。 “陛下,臣请辞。” “臣也请辞。” 闹了几天崇祯皇帝也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太子每天从宫里偷偷溜出去玩。 崇祯爷自己还纳闷呢:“鸵鸟到底是啥?” 大明边上真有个澳洲,土地亿万亩,物产富饶,他堂堂大明天子,这事儿,他咋不知道? 慈云寺,读书声依旧。 趁着人力充足,周世显索性把讲武堂规模扩大,在慈云寺旁边,建起了一座近代化的军校。 这军校是凤威军出钱建设,收纳的除了凤威军军官,士兵,还从灾民中吸纳了一些身家清白的少年。 步,骑,炮三科之外,又增设了航海,医学,工程三科。 于是乎,大人在工地上忙碌,孩童们却在学院里读书。 精心挑选之后,学院从灾民里选拔了八百名少年,这些少年年龄从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大多上过私塾。 多多少少总要认得几个字。 “好嘛!” 东直门有二十几万灾民,十五岁以下的孩童也有三四万,可认字的只有八百多,这识字率让周世显直皱眉头。 “这可怕的文盲率呀。” 周世显眉头大皱,这样高的文盲率谈什么工业革命,不完成工业革命又如何争霸天下? 一切都要从基础开始,难,太难了。 这八百孩童,是他为凤威军,为大明培养的储备人才,这也是大明历史上的第一座专业军事学院。 生员有了,又缺教授。 大明历史上,统共有两个近代专业军事人才,一个叫徐光启,一个叫孙元化,徐光启病死了。 孙元化在崇祯五年卷入了党争,被崇祯皇帝杀了,好在孙元化还有三个儿子,孙和斗,孙和鼎,孙和京。 又让这三位将孙元化的几位弟子请了出来,可算是把这军校建起来了,先从最简单的教吧。 转眼间,夏末,秋初。 天气渐渐凉爽。 城内,周府。 中秋节,大清早,一大家主人围在桌前吃着粥饭,其乐融融。 说是父凭子贵,如今周国辅执掌土地司,也是意气风发了,他渐渐的琢磨出味道来了。 这个土地司权利可太大了! 能不大嘛,这衙门和六部并立,兼具了工商,税务,国土各种职能,活脱脱就是一个印钞机。 这不是周世显独创,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就是这么干的,并且东印度公司很快就要打到大明家门口来了。 方氏瞧着儿子,再看看王微,陈圆圆两个侍妾,竟然有些忧愁了,她这个当娘的一个劲催,什么办法都用上了。 可两女肚子始终没什么动静。 “微儿,沅儿,你们过来。” 方氏将两个绝色侍妾叫了过去,也不知在嘱咐些什么,两女很快羞红了俏脸,羞答答的频频点头。 “嗨!” 周世显反倒不在意这事儿,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他亲手规划的东城商业街正式对外发售。 “开盘咯!” 今天正是中秋佳节,双喜临门呀。 匆匆用了早膳,父子二人便穿上了官袍,出了家门直奔东城,过了朝阳门面前豁然开朗。 “呼。” 一阵秋风吹过,清爽怡人。 二人面前赫然是干净整齐的崭新街道,青砖铺设,洒了水,街面简直比乾清宫还干净! 街道两旁是一幢幢三层小楼,样式整齐划一。 一排排,一幢幢的商铺还散发着泥土的清香,从朝阳门向着东边排开,一眼望不头。 这些商铺都是等着土地司发售的。 店铺后头还有成排的宅子,有两进的四合院,也有三进的豪宅,这是居民住宅区。 “嗨呀。” 周世显骑在马上,嘴角微微上扬笑了起来,这多好,又干净又整齐,这是一座金山呀。 ------------ 第149章 帝后别院 “滴答,滴答。” 战马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缓缓而行,清风拂面,很快走到了东城水关,水关上挂着一块金灿灿的牌匾。 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 “碧瑰园。” 为了方便大买家,土地司现场办公,登记过户。 “嗨呀,贤弟!” 街边,正在带人维持秩序的骆养性,满面春风。 “兄长!” “贤弟!” 如今呐,骆大人可佩服死这位贤弟了,打仗是常胜将军,治国是把老手,捞银子更是一绝! 如今锦衣卫的名声也变好了,也不刮地皮了,但凡能吃饱肚子,有银子赚,谁还看的上那点保护费? “咳。” 周国辅轻咳一声,带着一帮土地司官员,亮出算盘,就等着用麻袋装银子了,可…… 众人从早晨坐到晌午,一家铺子也没卖出去!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嘶!” 周世显抽了口亮起,咋回事呀? 周老大人摸了摸头,不应该呀,这么好的铺子没人买? 骆养性也一头雾水,叫过来几个锦衣校尉,让手下到处转转,看看,到底闹什么幺蛾子。 很快几个锦衣校尉匆匆忙忙跑了回来,耳语一番:“大人,牧斋先生今日过寿宴,在摘星楼请客呢,宾客云集……” 周世显奇道:“这个牧斋先生什么来头?” 骆养性脸色微变,低低道:“牧斋先生,钱谦益,崇祯初年当过礼部侍郎,如今是士林之首。” “哦!” 周世显明白了,他呀,大名鼎鼎的头皮痒,水太凉,东林余孽钱谦益,这可是个大名鼎鼎的大汉奸。 堂堂文坛领袖呀! 闹了半天这京城里的有钱人,达官显贵都去给钱先生祝寿去了,这货什么时候来了京城,这是砸场子来了? 这货可是个大贪官! 敢情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团结起来了,这是摆明了要抵制土地司,抵制新商铺的发售。 “行啊。”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森森冷笑,都懂得抱团取暖了,这帮有钱人不出手,这地皮也炒不起来呀。 这帮人有多少钱? 史书记载李自成进了京城,从这帮人手里榨出来多少银子呐,有记载的数目是七千万两! 相当于大明二十年的军费开支。 “呵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露出了森森白牙。 骆养性急了,汗都下来了:“贤弟,这个人可不能动!” 这个钱谦益势力可比孔贞运大多了,孔贞运顶多在北方名气大,可钱谦益这货的势力在江南。 这货可是如今大明文坛的领袖,也是复社的大后台,和江南那帮实力派关系很深。 动了他怕是江南立刻大乱。 “哦。” 周世显笑了笑,云淡风轻:“骆兄放心,咱是讲道理的人。” “你讲道理?” 骆养性一脸苦笑,你周大人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周世显又笑了笑,行,有钱人,皇亲国戚抱团取暖,抵制朝廷是吧,那小爷就和这些土财主斗一斗。 “做生意嘛,和气生财,干嘛动刀动枪的。” 同时间,摘星楼,高朋满座。 钱谦益穿着一身上好苏绣,斯文儒雅,被魏藻德,陈演一帮京官奉为上宾,连周国丈都来给他祝寿。 京官们被周世显,骆养性等人欺负的太惨了,就把老钱从江南抬出来了,这货号召力还真不是盖的。 毕竟士林领袖,名满天下。 “啐!” 一个个权贵,义正词严。 “如今周世显,周国辅父子祸国殃民,此等奸佞,天下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说的好,此等奸佞,必除之!” 说的大义凛然,还不是利益被损害了。 “诸位!” 钱谦益老气横秋,正色道:“此事老夫责无旁贷。” “好!” 一时间掌声雷动,京官,权贵们都商量好了,就是抬,也要把钱老夫子抬进内阁,把周氏夫子这伙奸佞斗垮! 不然……大家伙荷包都要瘪了呀。 “请诸位满饮此杯。” “满饮!” 党争又起,读书人反击了。 “都别去买他的商铺!” 钱老夫子一脸正色,阴沉道:“也别买他的宅子,看他怎么收场,这个亏空怎么补!” “夫子英明!” “就这么定了!” 一时间推杯换盏,众达官贵人喝到面红耳赤,钱谦益也不是自己来的,他身旁还带着几位江南才俊,复社中人。 几位相貌堂堂,英俊潇洒的文坛后起之秀里,还混着一个女扮男装的俏美佳人。 这秀美女子二十来岁,身形娇小窈窕,长的俏秀可爱……可此时俏脸上一面愤然。 她叫柳如是。 “哼!” 柳如是很生气,因为她和王微,陈圆圆是闺蜜,两位闺蜜如今都落在周世显这个奸佞手中,她很气。 夜里,紫禁城。 一天下来,一套铺子也没卖出去,崇祯皇帝气的脸都绿了,内阁重臣们两手一摊。 “看吧!” 早说了,别把人得罪的太狠了,这下子好了,权贵们抱团砸场子了,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总不能拿刀逼着别人来买吧,这么好的宅子,这么大的商铺,价格定的这么高,平民百姓也买不起呀。 “罢了。” 首辅南居益叹了口气,卖不出去就算了,至少救活了几十万灾民,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周世显笑了笑:“臣有办法。” 崇祯皇帝,阁臣们对看了一样,这也有办法? 当天晚上,一个谣言在京城流传了起来,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皇上带着皇后出宫微服私访了。 这可是大事,皇上可有好些年没出宫了。 一时间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皇上,皇后去哪了呢,新建成的碧瑰园……商铺后头的一幢三进宅子。 帝后二人从进去之后就没出来,住下了,竟然住下了! “啥意思?” “皇上,皇后这是打算长住了?” 很快这消息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夜里,东城,碧瑰园。 一座三进的院子,被锦衣卫把守着,崇祯爷和周皇后心里也忐忑不安,帝后出宫可太不合规矩了。 还是夜里! 崇祯帝一脸苦笑:“周爱卿,这能行么?” “嗨!” 周世显大咧咧的,觉得这位皇爷其实也挺可怜,一辈子住在紫禁城里,就那么点地方,活脱脱就是一个大监狱。 大明的皇后就更惨了,一如宫城深似海。 这样的皇位白给,他也不干! 咱也学学永乐大帝呀,一年到头来,没几天是住在宫里的,动不动就出征打仗去了。 谁敢说半句闲话? 大明的皇帝是什么时候被圈起来的,鬼知道,谁不让皇帝出宫,是怕皇帝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情么? 鬼知道。 “皇上。” 周世显笑了笑,劝了几句,您也别绷着了,这都绷了半辈子了,累不累呀,隔三差五的,您好歹和皇后娘娘也浪漫一回,出来散散心,过过二人世界呀。 没准还能给咱大明添个小皇子呢? 这话一说出来,周皇后先脸红了,她白了一眼崇祯爷,自从嫁给了这位爷,还哪里有什么二人世界,净吃苦受累了。 “这……” 崇祯皇帝看着娇媚羞涩的皇后,怦然心动,虽然面子上挂不住,可还是半推半就答应了。 于是乎,帝后二人还真在碧瑰园住下了。 灯熄了。 周世显走出院子,微微一笑,这就叫名人效应,买房子,炒楼盘不都要请几个名人做广告么。 这叫营销。 他直接把皇上,皇后请出来了。 “来人!” 周世显叫人挂上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帝后别院!” 这下子事情可闹大了,第二天,整个京城都炸了,各种谣言很快传的沸沸扬扬。 “听说了嘛,皇上,皇后打算在碧瑰园常住了。” “南首辅也住进碧瑰园了。” “还有马阁老,王阁老都搬进去了。” “嘶!” 随着一位位名人,开始陆续搬进新宅子,抽气声四起,但凡不是弱智都明白这个东城碧瑰园的巨大商业价值。 “听说了嘛,朝廷六部要搬了。” “啊,六部往哪搬?” “碧瑰园啊!” 各种谣言,真的,假的满天飞,很快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炸了锅,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有人沉不住气了。 这个碧瑰园岂不是成了皇家别院了? 但凡能在碧瑰园买套宅子,那不是,那不是和皇上,首辅成了邻居,这好事上哪找? 以后东城这一片,岂不是寸土寸金? 终于有人出手了,出手的是吴三桂的老爹吴襄,因为清军入关,吴三桂按兵不动,这位老爷子正担惊受怕呢。 吴老爷子一出手就买了三套,他买了两套宅子,一家商铺。 但凡能和皇上,首辅说上几句话,他巴不得呢。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晋商,徽商这些有钱的土财主,挥舞着银票冲进了土地司。 这些有钱的土财主也不傻呀,眼珠子都冒绿光了,能和皇上,首辅做邻居,这是多大的恩宠啊,这事儿能吹一辈子! 买买买! 没过几天,土地司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挥舞着银票的大明土财主们,人挤人,人挨人,差点把衙门都挤塌了。 “我要两套!” “五套,五套!” 皇上,皇后,首辅,阁臣……这名人效应活广告,杀伤力可太大了,这年月谁还不想沾点龙气,这相当于祖坟冒青烟了呀。 没多久,东城碧瑰园的房子卖疯了。 火爆,太火爆了。 连带着临界的那些商铺,很快被土豪大户疯抢,价格就像是坐了火箭一般,蹭蹭的往上蹿,整个京城都疯狂了。 ------------ 第150章 青楼的学问 这火爆的房地产生意引爆了京城,大明的京城不再是死水一潭,竟然有了点永乐年间的盛世气象。 土地司日进斗金,库房里的银子堆积如山。 又过了两天,这碧瑰园里又发生了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 几个山东来的青州富商,刚在碧瑰园买了宅子,美滋滋的住了进去,晚上出来遛个弯。 一转脸,几位富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隔着锦衣卫的保护网,花前月下,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高瘦之人,和一个美貌端庄的女子正缓步而行。 “妈耶,皇上!” 万万没想到,吃完饭出来遛个弯,竟然真的撞上帝后了,几个青州富商兴奋的脸都红了。 “妈耶,俺遇到皇上了! 几个富商扑通跪下了,赶紧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爷这几天心情极好,还朝着这几个青州商人挥了挥手,这下子可把那几位土财主激动坏了。 “皇上朝俺打招呼了!” 几位富商兴奋的快要昏过去了,这事儿,回了青州老家可得使劲吹,这是多有面子的事儿? 对一个土财主来说,这就相当于光宗耀祖了。 “呵呵。” 崇祯爷领着皇后,在整洁的街道上溜达着,这位爷从宫里出来住了几天,精神头好多了,人也胖了少许。 就连性子也宽厚了许多。 没准他这个小肚鸡肠的脾气,就是在宫里憋出来的! “看。” 崇祯皇帝也很得意,冲着皇后笑道:“百姓还是爱戴朕的。” 周皇后抿嘴轻笑,不胜娇羞。 一来二去的,帝后二人还真喜欢上这碧瑰园了,这两口子从皇宫这个大监狱放了出来,有点不愿意回去了。 这在东林党,清流言官势力大的时期,是不能发生的事情,帝后出宫,与礼不合,唾沫星子早就喷过来了。 免不了扣一顶昏君,奸佞的帽子。 可如今清流基本绝迹,锦衣卫,勋贵势大,大明正在缓缓恢复着元气,展现出一个世界性帝国应有的底蕴。 这大明的风气,就是被这些清流言官大喷子搞坏的! “贤侄,大才呀!” 数银子数到手软,内阁重臣也乐坏了,手中有钱,心里不慌,这几位天启老臣笑的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周世显笑了笑,这治国嘛,和开公司也差不多。 公司里同僚之间,上下级成天斗来斗去的,没个好,公司越斗越穷,早晚垮台。 当老板,当高级职员,你得让大家伙有钱捞,有钱赚,大家伙才愿意跟着你混,对不对? 大家伙饿了肚子,吃不上饭那就要跳槽,换老板。 大明就是这么亡的。 半个月,东城碧瑰园已经建成的三百多间宅子,五百多间商铺销售一空,可土财主们的热情已经被点燃了,停不下来了。 晋商,徽商,浙商,鲁商……成天在土地司里挥舞着银票,又盯上那些还没建成的半成品了。 “十套,来十套!” “别挤,我先来的!” 这火爆的场面多少年没见过了。 一个月后,到了结账的时候,崇祯皇帝和内阁重臣们惊呆了,如此短的时间里,土地司统卖宅子卖了多少钱呐? “总计,总计,折银一千二百万两。” “多少?” 崇祯皇帝吓的差点一跟头栽倒。 这个数字把所有人都惊呆了,石化了,一千二百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是大明一年财政收入的两倍! “嘶。” 崇祯皇帝嘴角直抽抽,南居益一脸纠结,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才几天呐,就捞了这么多银子,最要紧的是大家伙都和和气气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几十万灾民吃的饱,穿的暖,对朝廷感恩戴德。 各地土财主也乐意掏钱,不再吝啬,大把银子掏出来,还一个个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朝廷一夜暴富,财政宽裕起来了。 皇上,重臣瞧着周世显,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到头来谁吃亏了呐,好像……也没人吃亏。 这个妖孽,妖孽啊,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早知道弄银子这么容易,朝廷何必一个劲的加农税,加辽饷,把赋税一个劲的往农民头上加? 最后弄的天怒人怨,反贼四起。 早知道是这样…… “唉!” 皇上,首辅一声长叹。 “嗨!” 周世显笑了笑,徐徐道:“这叫共赢,经济学。” “什么叫经济学,就是让银子流通起来。” 皇上,重臣们一个个安静的听着,若有所思,圣贤书读多了,大部分人脑袋瓜子都不太好使,哪里懂什么经济学? “得咧!” 周世显索性给这几位补补课,讲讲经济学。 “说有一天呐。” “这是炎热小镇死气沉沉一天,太阳高挂,街道无人,每个人日子都过的穷困潦倒。“ “这时,从外地来了一位有钱的公子爷,这位公子进了一家窑子……” “噗。” 皇上,首辅都被呛到了,这叫什么话呀,难不成,这逛窑子还能逛出治国理政的道理? 周世显不为所动,又道:“这位公子进了窑子,拿出一百两银子交给了老鸨子,说想先看看货色……挑一个合适窑姐儿过夜。” “可是!” “就在这位公子上楼的时候,老鸨子抓了这一百两银子,跑到隔壁屠户那里,支付了她欠下的肉钱。” “屠夫有了一百两银子,去了对面卖饲料的铺子里,换上了欠下的饲料钱。” “卖饲料的掌柜拿到一百两银子,又赶紧跑到了窑子里,还清了他欠下的……嫖资。” “一来二去,这笔钱又回到了老鸨子手里。” “这时呢,那位公子正下楼来,拿起一百两银子,说这里的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带着一百两银子离开了。” 这故事讲完了,乾清宫鸦雀无声。 只有周世显清朗的说话声:“于是呢,这一百两银子在镇子里转了一圈下来,全镇的债务都清了,大家很开心。” 一阵哑然。 一时间皇上,首辅面色古怪,又忍不住面色凝重,这逛窑子还真逛出了一番大道理? 为啥呢? 各位重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道理十分浅显,可细琢磨又十分深奥,这是个什么道理呢? “这叫流通!” 周世显敲了敲桌子,划重点:“大明不缺银子,大明的症结在于银子是死的,没有流通起来,都被土财主藏在地窖里了。” “嚓!” 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猛然间,南居益等内阁重臣,眼中闪烁着一道道精光,这一句话可是把重臣们惊醒了。 大明财政崩溃的根源找到了。 “啪!” 南首辅猛拍大腿,叫道:“有理,太他娘的有道理了!” 他觉得圣贤书都白读了,这道理,竟是如此浅显易懂。 难怪这位周贤侄要改造东城,道理都在里头了,就是让土财主把银子从地窖里挖出来,让这银子流通起来,这经济就活了呀! 这道理越想觉得妙,太妙了。 崇祯皇帝人都傻了,他万万没想到,逛窑子还有这么大的学问,那岂不是应该多开几家青楼妓馆? “这也没必要。” 周世显摸了摸鼻子,些许有点小小的尴尬,微臣就是打个比方,不是让朝廷去开妓院。 “哈哈,哈哈哈!” 乾清宫里响起君臣几人,畅快的大笑声。 同时间,摘星楼。 不远处,是车水马龙的碧瑰园,那人头攒动的景象都赶上过年了,火爆的景象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并且依旧没有消褪的迹象。 可摘星楼里死气沉沉的,美味珍馐摆在桌上,可一群京官权贵,皇亲国戚没人动过筷子。 这谁还吃的下? 这大明朝呀,有钱的可不止京城权贵,当晋商,徽商们把藏在地窖里的银子挖了出来,也就没权贵们什么事儿了。 死寂中,钱谦益和几位江南才俊脸色铁青。 “这事儿。” 有人不愿意了,开始抱怨,当初是谁让大家伙和朝廷对着干,都别去买碧瑰园的宅子,商铺呢? 是钱老夫子。 可如今呢,大家伙眼睁睁的看着,碧瑰园的宅子,店铺被各地富商抢购一空,这价格也炒起来了,蹭蹭的往上涨。 急呀,百爪挠心。 人虽然还在摘星楼坐着,可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往东城张望,打听着那头的宅子最新的报价。 “一幢三进宅子,已经涨到……八万两了!” “嘶。” 抽气声四起,权贵们头碰头凑在一起,一个个面色焦灼,悔不该当初听信了钱谦益这老小子的蠢话。 “唉!” 叹气声四起。 白花花的银子从指尖溜走了,就这么溜走了,这真比杀了这些守财奴,还让他们难受。 “当初要是买上几套宅子……” 一个月就翻了一倍多! 别人都赚大发了,可大家伙还在这里傻乎乎的坐着,活像一个个大傻瓜,可这又能怪的了谁? 还有几位兄台脸上有伤,一看就是指甲挠的,这一个月来,这伙人过的太煎熬了,没少被家中夫人喷口水,上手挠…… 这是干的什么蠢事啊? “呃,老夫内急。” 周国丈先憋不住了,匆匆起身离去。 “老夫突然想起一事,告辞。” “在下昨日风寒……告辞。” “告辞!” 很快一个个权贵,皇亲国戚纷纷起身,告辞,匆匆走了,再不去抢几套宅子,连汤都喝不上了啊。 财帛动人心,树倒猢狲散。 ------------ 第151章 柳如是 一个个京中权贵,皇亲国戚着急上火呀,找出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从摘星楼溜走了,一出门…… 就急吼吼的从袖子里掏出银票,冲进了土地司。 “哎?” 看着一个个权贵离开,钱谦益急了,别走呀! “陈大人,哎?” “魏公,魏公!” 可没人再搭理他,一个个都甩了甩袖子,急吼吼的冲出去了,没多大功夫只剩下钱谦益几人,傻愣愣的呆住了。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他进内阁的事也泡汤了。 如今这帮京城权贵恨死他了,要不是听了这个钱大傻子的鬼话,瞎忽悠,至于错过这发财的良机么? “大傻子!” 咒骂声从楼下传来:“脑袋瓜子让驴踢了。” “老夫也是鬼迷心窍了。” 脚步声嘈杂,很快平息。 “哎?” 一眨眼人去楼空,钱谦益是真的傻眼了,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这第一回合的交手他是完败,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 还把……人都得罪死了。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呀。 “呵呵,呵呵呵。” 钱老夫子气的哆嗦,冷笑:“阿堵物,一身铜臭的阿堵物!” “不像话!” 他身旁那几个复社才子,纷纷破口大骂:“风气坏了,这京城的风气坏了,纸迷金醉!”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呀!” 这几位还在痛心疾首呢,可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碧瑰园那边看,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 “老夫要奏一本!” 回过神来这位钱老夫子上头了,要上奏弹劾,反正这货脸皮厚的堪比城墙,论不要脸他可是明末第一。 羡慕嫉妒恨呐。 “哼!” 女扮男装的柳如是很生气,一张俏秀小脸冷冰冰的,她是扬州一等瘦马,也是钱老夫子的忘年交。 再过几天她就要嫁入钱府了。 这俏秀佳人在江南的名气可不小,比陈圆圆还大,虽说生的娇小窈窕,可性子里很有几分侠气。 江南才子送给她一个绰号,叫做河东君。 河东狮吼说的就是她…… 钱老夫子叫人欺负了,这口气她要挣回来! 东郊,慈云寺。 周世显正在组织民壮,辎重营,工兵营兴建新城墙,这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没个一年半载的修不完。 此时营中来了一位老朋友。 葡萄牙王国海军中校科斯塔,带着一些工程师,水手在天津卫靠岸,带来了一批先进军火。 并且胶州的枪炮工厂也开始动工了。 一时间大明北方开始大兴土木,这一手,为这个老朽的帝国注入了一缕缕生机。 “哎呀呀!” 周世显领着太子大步迎了过去。 “老科,久违了。” 科斯塔中校带着人,行了绅士礼,一样就瞧见身穿明黄色蟒袍的大明太子朱慈烺了。 “尊敬的太子殿下。” 连大明帝国的太子都会见了,这级别可够高了,葡萄牙人很高兴,王国在亚洲的利益看起来有保障了。 朱慈烺也很兴奋,好奇的瞧着这些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好奇的东问西问,还有那些又粗又长的西洋火枪…… “姐夫,教我打枪吧!” “姐夫,姐夫!” 太子吵着要学习射击,周世显笑着答应了,一个不会打仗的太子不是个好皇帝。 骆养性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太子的心,野了呀,这小孩子的心一旦野了,可就收不回去了。 “砰,砰!” 很快大明京城的东郊,响起阵阵清脆的射击声,还有大明太子朱慈烺开心的欢笑声。 傍晚时分,慈云寺,女营。 一天忙下来,朱媺娖很累,可心情愉悦,和孙怡人,王微,陈圆圆三女说说笑笑的。 这女营里没有勾心斗角,洋溢着欢笑,甚至这些天,朱媺娖还收了一些女弟子,传授给她们医术。 白天坐诊,晚上教医术,这是她此生最愉快的一段经历,她时不时的响起未婚夫。 朱媺娖只恨自己年纪太小,还不能嫁过去。 入夜,女营里安静下来。 朱媺娖几女住在一起,这间卧房本就是当初的凤威军大营,也是周世显的住处,还能找到些他的影子。 “听人说,夫君将李时珍的后人请到了学堂,正在编纂一部医典?” “是呀,也是个女郎中,刚到。” 几女叽叽喳喳的,眼中都透着化不开的情意。 朱媺娖欣然赞道:“我家夫君,是大明朝头一号的伟男子,心胸气度都是上上之选。” 这也对,周世显自然不会歧视女子,他不会像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把女子真的当成货物私产。 “听说他还要写兵书呢。” “呵呵,都要著书立著了,那不是成了一代大家?” “噗嗤。” 孙怡人翻了个白眼,吃吃笑道:“陷阵冲锋么,他算是一代名将,学问么,我看马马乎乎。” 朱媺娖笑了笑,却正色道:“怡人错了,夫君是兵法大家,观夫君用兵之道多用诡用奇,独树一帜,著书立书也未尝不可。” “哦!” 孙怡人和两个侍妾对看了一眼,偷偷笑了,公主呀,对夫君的崇拜可太深了,都痴迷了。 “你们呀!” 这时孙怡人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撇着小嘴道:“微姐姐,小沅儿,你们两个可得把夫君看好了。” “我姨娘说,女追男,隔层纱,如今这京城,不……这大明呀,不知道有多少权贵,都想把女人塞到他床上!” “噗嗤。” 朱媺娖听的抿嘴一笑。 “咯咯。” 王微,陈圆圆娇笑起来,美不胜收,不过这也是实话,感受到了来自外部的严重威胁,几个女子凑在一起嘀咕起来,怎么拴住夫君的心。 “这事儿只能看小沅儿的了。” 陈圆圆姿色最美。 “我看看,有了么?” 她往陈圆圆小肚子上摸了过去。 “别……咯咯。” 朱媺娖看着这三个姐妹笑闹在一处,清秀绝色的小脸上,不由自主的绽放出笑容,那点醋意早就不翼而飞了。 “沙沙。” 这时门外突然响动,有人影一闪而过。 孙怡人警觉,轻叫了一声:“谁?” 她快速从靴子里,将防身用的短火枪拔了出来,点燃了火绳,瞧着一阵微风吹过,一个身形娇小的民女溜了进来。 是个女子,不过鬼鬼祟祟的。 “你是谁?” 孙怡人有些不悦,大晚上的,这民女怎么还到处乱跑,还跑到公主卧房里来了。 瞧着这娇小民女挽了挽头发,露出了一张俏秀脸蛋,还冲着王微,陈圆圆笑了笑,小碎牙十分可爱俏皮。 “啊?” 王微,陈圆圆大吃一惊:“爱儿?” 柳如是本名杨爱,秦淮八艳里名气算很大了。 “微姐姐,沅儿妹妹。” 这个柳如是虽是个女子,可很有些侠义之气,她扮成灾民混进了这女营,是救人来的。 如今在江南,周世显这个奸佞的名气可太大了,东林党,复社口诛笔伐,还编了不少瞎话,江南人都认为他是个奸佞。 造谣,编瞎话,满街发小广告,这可是东林党的看家本事! 柳如是深信不疑,这个女子有些江湖气,可书多了又有点娇憨,所以,她要把两个好姐妹救出魔窟…… “这是从哪来的呀?” 王微,陈圆圆睁大了美目,傻眼了。 “别问了。” 柳如是一把抓住王微,又拽了拽陈圆圆,娇秀的小脸上透着急切:“跟我走,快。” “啊?” 王,陈二女又呆住了:“去哪呀?” “呵呵,呵呵呵。” 一旁,孙怡人提着短火铳,好奇的瞧着这绝色娇秀的大美人儿,好像看到一个傻帽儿。 “这是谁呀?” 连公主也看呆了,一脸的好奇。 深夜,女营。 周世显,骆养性连夜领着人赶来了,瞧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美人儿刺客,眉头大皱。 骆养性吓出了一身的汗,不能再让公主在女营呆着了,半夜让刺客混进来了,这也太危险了。 周世显点点头,确实太危险了,他缓缓走到朱媺娖身旁,轻道:“我叫人送你回宫?” “嗯。” 朱媺娖点点头,虽然不舍,却又柔顺的应了,她明眸中有些不舍,对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刺客白了一眼。 这段美好的时光结束了。 她又要回宫熬日子,心中不免有些埋怨,可王微,陈圆圆也一脸冤枉,这叫什么事儿呀? “来人,送公主回宫。” 送走了朱媺娖,卧房里安静了下来,那个大美人刺客还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虽然被锦衣卫用绳子绑起来了,可洁白的下巴抬的老高了。 “嘿!” 骆养性气的挽起袖子来了,这小娘们儿还挺倔呀! “别!” 王微,陈圆圆吓的轻叫起来,赶忙求情,这要是送进锦衣卫诏狱了,那还能活着出来? 两女央求的看着夫婿。 周世显也麻了,奇道:“这是谁呀?” 那倔强的大美人儿,又叫了起来:“你这奸佞,不要为难她们,你……冲我来!” 王微吓坏了,赶忙上前拦着,在夫君耳边耳语了一番,周世显忍不住摸了摸头。 “嚯,河东君呀!” 难怪了,这么有尿性。 秦淮八艳里,柳如是是最有个性的一个,后人评价她是女儿身,烈士胆,没想到人长的如此娇秀可爱,还挺好看的。 这是废话,秦淮八艳没有不好看的,都是绝色。 “可。” 周世显瞧着王微,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头,意思这个小娘们儿是不是脑袋瓜子不好使? “噗嗤。” 王微憋不住笑,赶忙又耳语了一番,她不是脑袋不好使,她是……在江南呆的日子长了,沾了点读书人的迂腐。 “哦。” 周世显点点头,难怪了。 ------------ 第152章 人生若止 柳如是还仰着俏脸,梗着脖子叫嚣呢:“周世显,你这奸佞小人,有本事冲我来!” 王微,陈圆圆一脸无奈,两女赶紧跑过去,捂住她的红润小嘴,可不敢让她再胡说八道了。 “呜呜!” 柳美人儿还杏目圆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狠的盯着,还真有点侠女风范,别有一番韵味。 “嗯?” 周世显笑了笑,这大美人儿,大名鼎鼎的柳如是呀,这可是钱谦益那只老王八的心头肉。 看着柳如是,他倒是想起一首歌来了。 《半壶纱》写的就是她。 “墨已入水,渡一池青花,揽五分红霞,采竹回家。” 这个小女子很有两把刷子,她虽是女儿身,容貌绝色,却喜欢穿男装,和江南才子们比才学,比诗文。 在明末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个另类。 不紧不慢走到这美人儿身前,周世显笑了笑,便露出了一嘴的森森白牙:“来人呐,把这个小娘们拉下去……煮了!” “呜呜!” 柳如是美目睁大,她胆子太大也是个女子,一听说要将她给煮了吃,美目中不免有几分惊慌。 “噗嗤。” 王微又好气,又好笑。 陈圆圆在一旁叹气,央求道:“夫君……别吓她了,爱姐姐是好人。” 这位爱姐姐虽说人迂腐了点,可不是坏人,她的性子嫉恶如仇。 “呵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不再吓唬柳大美人,叫来两个健妇看好她,省的她又四处乱跑搞事情。 这侠气女子十分节烈,后世清军入江南,这节烈女子不愿受辱,跳秦淮河自尽了,可是让钱谦益这个老王八丢尽了颜面。 这样的女子不好太折辱她。 王微,陈圆圆送了口气:“夫君慈悲。” 翌日,清晨。 柳如是从噩梦中惊醒,天已大亮,她翻身坐起看了看身上,胳膊,腿……一切还很完整,赶忙拍了拍挺翘的胸膛。 “没事就好。” 那个奸佞也没把她怎么样,就是将她关了起来,派了两个健妇看管着,不让她四处捣乱。 “吱。” 一个健壮妇人推开门,将食盒放在桌上,没好气道:“喏,下了毒的,吃死你!” 怨不得这女营里都看柳如是不顺眼,就因为这个傻乎乎的小娘们儿,公主在这呆不下去了。 “我?” 柳如是有点懵,她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所有女子都对她横眉冷对,拿她当仇人了。 可这些女子也不像坏人,咋回事啊? 还有她的两个闺蜜王微,陈圆圆,粘着那个奸佞小人,一口一个夫君叫的那个甜呀。 也不知道那奸佞给这姐儿俩,灌了什么迷魂汤,对他死心塌地了。 “咕咚!” 柳如是觉得一阵恶寒,吞了口唾沫,她是真的有点饿了,她瞧了瞧桌子上的饭菜…… “吃吧。”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菜,哼了一声,这奸佞还真是会蛊惑人心,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拿他当菩萨供着。 天理昭昭,乾坤朗朗! 她倒要看看这奸佞用了些什么肮脏的手段。 转眼天色大亮,日上三竿,窗外响起女子的欢笑声,刚开始,柳如是还没有在意,可外头不时有人经过。 她渐渐的有些耐不住性子,走到窗边。 试探着将窗户推开。 深秋的阳光洒落,她睁大的美目不由得亮了起来,昨天她一心救人,来的匆忙并未看清。 可这一刻她瞧的真真切切。 外头晾晒着成片的衣衫,散发着淡淡的阳光气息,多是些粗布麻衣,打了不少补丁,这里的人不富裕,可…… “咯咯。” 不远处,一群端着木盆的女子恰好经过,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满足,都养的白白净净的,不像是穷苦人。 “他婶子,怀上了么?” “嗯呢,大夫说了……是喜脉。” 对一个大明女子来说,生儿育女永远是最重要的,一时间,那怀孕的女子被同伴道喜,呵护着。 “哎哟哟,这可是大喜事。” “你快歇着吧。” 一时间喜气洋洋,可柳如是的目光,却落在了这些妇人木盆里,那一件件大红色的衣衫…… 这衣衫分明是官名的鸳鸯战袄。 “姐妹们,快些洗出来,凤威军的弟兄等着穿呐。” “好咧。” 柳如是愣住了,她瞧见了什么,民妇给官兵洗衣衫,她觉得这是在做梦,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腿。 “哎哟。” 疼,生疼。 柳如是疼的直咧小嘴,不是做梦,那一定是眼花了,猛然间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了。 军民一家亲,这,这里是大明? 演戏呢,可也不太像呀,等等! “凤威军?” 凤威军不是那奸佞的嫡系么,在江南被读书人骂的可惨了,出了名的残暴不仁,尤其喜欢杀俘虏。 如今在江南,关于凤威军和周世显的传闻极多,可谓凶名昭昭,说凤威军和大顺军中原决战,作战不留俘虏,杀人如麻。 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凤威军杀俘虏不假,可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可在江南文人集团口中,就成了每战不留俘虏的杀戮魔王。 凶名赫赫的大魔头呀! 造谣,编瞎话,江南文人是专业的。 可…… 瞧着这女营中军民和谐,柳如是睁大了美目,她当然不傻,还很聪颖,不由得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 她有些迷茫。 对这个柳如是,周世显也只是一刹那的惊艳,忙起来早就把她忘了,入秋之后他忙的脚不沾地。 他忙着督造大炮,筹备军粮,弹药,军火,为接下来的冬季作战做准备,黄河冰封之日,便是凤威军出征洛阳之时。 这一次他要将大顺军踏平! 入夜,秋风萧瑟。 秋意浓,相思长。 官厅中,静谧如水。 孙怡人带着陈圆圆,正在整理各种案卷,将紧要的挑出来做好标记,不重要的先搁置。 陈圆圆的学问比孙怡人可强多了,能帮着夫婿处置机要,她很开心,她认真起来的样子很美。 纯欲巅峰的颜值,洋溢着青春活力。 “呵……” 周世显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他将炮兵力量扩张了一倍,手中握有两个轻炮营,外加一个重炮营。 总计六十四门轻炮,八门重炮。 “暂时够用了。” 更大口径的炮不是不能造,可太重了,大炮太重运输不便利,不能随着大军快速机动。 “嗯……” 周世显琢磨着画出一张草图,弄一个四轮炮车出来,或许可以将大炮的机动性大大提高。 这玩意无非就是四轮马车。 欧洲有四轮马车,大明也有,可欧洲的四轮马车有转向功能,大明的没有……不能转向的四轮马车有啥用? 太笨重了。 为啥大明的四轮马车不能转向?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对工匠不重视。 想让四轮马车转向太容易了,把两个前轮,和两个后轮分开,再加一个车轴就行,这就是一个简陋的悬挂装置。 就这么个简单的小玩意儿。 将图纸画好,交给工匠营去打造,这玩意不但能军用,还能民用,可以大大提高舒适性。 “吱。” 官厅的门打开了,王微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周世显这才发现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不知不觉三个女子,竟陪着他忙了一夜。 “睡吧。” 周世显起身,将堆积如山的公文推开,笑了笑:“让你们跟着受累了……嗯?” 孙怡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丝晶莹的口水从红润的嘴角滴落,还打着可爱的小呼噜。 “嗨!” 周世显赶忙将一件大氅,给她盖上,拍了拍。 王微,陈圆圆则抿嘴一笑,她们自幼在青楼长大,成宿成宿的练舞蹈,练琴棋书画,这点苦也算不了什么。 “夫君……” 二女对看了一眼,面露央求之色。 周世显奇道:“什么事?” 王微咬了咬嘴唇,轻道:“爱儿,被你关了好些天了呀。” “嗯?” 周世显拍了拍头,一忙起来把她给忘了,他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子过不去,便随意摆了摆手。 “放了吧。” 两女欣喜道:“多谢夫君。” “呵。” 周世显又打了个哈欠,笑了笑,回卧房歇着了,他公务繁忙,哪还顾得上这点破事。 转眼日上三竿,秋高气爽。 柳如是可算被放出来了,和两个闺蜜走出女营,外面是干净整洁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 “桂花糕。”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京城一天天繁华起来。 一瞬间,喧闹扑面而来,一瞬间,她还以为回到了繁华锦绣的江南,不由得怔了怔。 “爱儿。” 此时王微挽着她,轻道:“随我来,看看你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这些日子柳如是老惨了,好几天没洗澡,还穿着一件脏乎乎的粗布衣衫,好端端的大美儿变成了要饭的。 这副样子可没办法见人。 “咦……” 她自己也觉得受不了,赶忙跟着王微,陈圆圆走,穿过东城,转了一个弯,前头便是一座豪门大宅院。 “这是周府?” 到了周府门前她犹豫了,这不好吧? 王微抿嘴轻笑:“快进来吧。” 柳如是心中惴惴不安,跟着两女进了周府,内宅一座独立的小院,关上院门才松了口气。 这是那个奸佞的家呀? 进了卧房,她不由得警觉起来。 “行了!” 王微瞧着她,不由得摇了摇头:“这里是沅儿的卧房,没人来的,你先洗洗吧,我叫人去烧热水。” 她这个姐妹一身侠气,不服人,尤其是不服男人,更不愿嫁人。 她这个闺蜜认死理。 可身为女子…… ------------ 第153章 佳人蹭饭 很快下人烧好了热水,摆好了澡盆。 “哗啦。” 热水倒入了澡盆,卧房里热气腾腾,等周府下人出去了,柳如是美目一下子亮了,往窗外看了看,没人。 她赶忙抓住了王微的袖子:“趁着没人,跟我走,回江南!” “你?” 王微瞧着她神秘兮兮,一时间哭笑不得,可又不好责备她,毕竟她是先入为主,总觉得夫君是个大恶人。 “好好好,行行行,你先洗个澡吧。” “也好。” 柳如是点点头,她身上的粗布衣服黏糊糊的,真遭不住了,只好在两个闺蜜安排下宽衣解带,洗了个澡。 “快洗洗吧。” 王微瞧着她,摇了摇头,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不久,房中响起哗啦的水声,柳如是小心的迈入澡盆,躺了下去,终于,终于舒服了。 “嗯……” 泡在热水里,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吟,荡人心魄,她赶忙将小嘴捂上了,这可是大恶人的家。 可实在太舒服了,她忍不住扬起洁白的玉容,美目微闭,美腿在水中轻轻抬起,很快享受起来了。 “这奸佞家中……嗯?” 她瞧见了墙上的一幅字,真烂! 这是那个奸佞的字呀? 柳如是撇了撇小嘴,人家都是写书法,写欧体,柳体,瘦金体,这个人写书法用馆阁体。 馆阁体就是印刷体,这叫书法? “呵呵呵。” 柳如是笑出了声:“真没品味!” 可她却想不到馆阁体有个好处,就是容易辨认。 “嗯?” 哗啦的水声平息,一时间,卧房里安静下来,柳如是睁大了俏秀的美目,这幅馆阁体的墨宝虽然没什么艺术性,可…… 这是一句诗。 “人生若止如初见。” 卧房中,静谧如水。 就这一句,不是写给她看的,抄诗,周世显没这个兴趣,也没这个闲功夫,这是他闲着无聊,写出来送给陈圆圆的。 无非是为了增加点情趣,懂得都懂。 就这一句诗,当时就把陈圆圆,王微给镇住了,两个侍妾都快感动哭了,当天晚上别提多激情了。 这句诗让柳如是看见了,纯属意外。 玉体横陈仰躺在澡盆里,柳如是呆住了,她看着这句诗,睁大了美目,好似傻住了。 “人生若止……如初见。” 她不自觉的喃喃自语,愣住了。 “人生若止……” 柳如是不自觉的将这句诗,反复吟诵着,芳心中如千回百转,又渐渐的一片空白,再回首已潸然泪下。 “我怎么哭了?” 她从懂事起便以侠女自居,从不垂泪,可两行清泪不自觉的从脸颊滑落,她拼命擦拭泪水。 可这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人生……若止……如初见。” 这句诗好似将她的魂魄勾走了,让她心中空荡荡的,有些慌张,可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午夜,周府。 等柳如是梳洗过后,两个闺蜜又给她找来一身衣衫。 换上一声剪裁得体的裙装,柳如是反倒不自在了,她习惯了穿儒衫,做男儿打扮,一身的不自在。 可她依旧仰着脖子,呆呆看着墙上那句诗。 “这诗,下一句呢?” “嗯?” 王微,陈圆圆往墙上看去,又对看了一眼,坏了,闯祸了,这句诗就不该让她看见。 在秦淮八艳之中,柳如是诗才最好,她是爱诗如命的人。 “这下糟了!” 陈圆圆看着呆呆傻傻的闺蜜,可爱的吐了吐小舌头,这诗让她看见就完了,痴迷了。 王微明眸转了转,抿嘴轻笑:“洗好了吧,爱儿,该走了。” “嗯?” 柳如是嘴上答应着,可美目一刻也没离开那句诗,对一个爱诗如命的女人来说,她怎么肯走? “噗嗤。” 陈圆圆也抿嘴偷笑:“不走了呀,那就住下吧。” “嗯……” 柳如是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这诗,真是他写的么?” “完了。” 王微,陈圆圆又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这下子可真是闯祸了,爱儿这是沦陷了,还陷的很深。 第二天,官厅。 工匠只花了一天,就把四轮马车的关键零件车轴给打造出来了,这玩意实在太简单了。 这就是一根铁柱子,套着一个铁环,上面再擦点桐油,就可以让四轮马车灵活的完成转向。 “嘶!” 可工匠们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这谁见过呀? “嘿!” 工匠们看着自家大人,一脸的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小零件,就解决了全天下工匠,两千多年都解决不了的转向问题? 这件专利当然得记在周大人名下。 周世显很满意:“把车轮子造大点!” 四轮马车这可是个神器,不但可以用来当炮车,他还打算大规模量产,卖给达官贵人们。 “车厢用最好的木料!” 一时间,官厅里回荡着周世显清朗的声音:“内饰,内饰一定要奢华,不要考虑成本。” 怎么从权贵手里抠银子,这事儿,他可是很在行的! 当场让工匠加紧研制,一定要把民用版的四轮马车,造的又奢华又气派,专门卖给权贵,土财主。 又调拨了一些工匠,专门负责制造,销售四轮马车。 “售卖马车所得钱款,都在标会里存着吧。” 标会就是阵亡伤残军人抚恤基金,这是周世显为凤威军将士找好的一条后路,这是一大笔钱。 “唉。” 工匠们一片颂扬:“大人慈悲。” 在周围警戒的一个个凤威军士兵,此刻依旧腰杆笔挺,军姿笔直,可眼中亮闪闪的多了些什么东西。 很快安排好了制造售卖四轮马车的事。 周世显回到官厅,开始编写伤残阵亡军人抚恤标准,暂且在他的凤威军里试行。 他在为攻打洛阳做着最后的准备。 “汝死后,汝妻子吾养之。” 这话是曹操说的,都是骗人的,千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没人能做到,什么爱兵如子都是骗人的。 可凤威军做到了,对于阵亡,伤残的凤威军士兵,凤威军不但给一大笔抚恤金,养活士兵的妻子儿女,还养父母呢。 这事儿必然招来别人的非议,说他收买人心,意图不轨。 “干!” 周世显口中喃喃自语:“去他娘的,爱谁谁!” 他是一军之主,几万士卒的主心骨,他不能让麾下将士带着后顾之忧去打仗,去死! 厅中静谧,只有狼毫在宣纸上划过的声音。 这一忙又忙到了半夜。 “吱。” 王微,陈圆圆送饭来了。 “嗯,真香!” 周世显顺口夸了两句,可两个侍妾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女孩子。 周世显奇道:“闯祸了?” 这是闯了什么祸呀,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大人兜着! “不是的。” 王微和陈圆圆有点心虚,并肩站在一起,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把话说清楚。 是柳如是赖在家里不走了。 “啥?” 周世显放下筷子,奇道:“为啥?” 王微撇了撇嘴:“还不都怪夫君,没事写什么情诗,说什么人生若止如初见……出事了吧!” “噗。” 周世显把饭菜都喷出来了,看着她,这事儿也赖我,天地良心啊,我真没想抄诗! 这诗都被穿越众抄的烂大街了,本镇哪有那么厚的脸皮,这诗就是写着玩,顺手骗骗小女孩的…… 他看了看陈圆圆,陈圆圆冲着他吐舌头,很可爱。 “弄走!” 周世显摆了摆手:“赶紧把她弄走。” “可她死活不走了呀!” 这也行? “咯咯。” 陈圆圆看着他尴尬的样子,笑出声了:“要不,夫君把下一句写出来,她瞧见了下一句,没了念想就该走了。” 小美人儿大眼睛亮闪闪的,瞧着夫婿,她也很期待下一句呢。 “嗯。” 周世显觉得有道理,拿起狼毫,赶紧把下一句谢出来了:“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瞬间,静谧无声。 陈圆圆明眸中全是小星星,崇拜的看着夫婿,痴痴的,王微舔了舔红润的嘴唇,觉得身子又热起来了。 一时情意无限,干柴烈火又快烧起来了。 “还有嘛?” 这诗杀伤力可太惊人了,尤其是对女人,对有故事的女人来说,这诗就是一剂毒药。 明知道有毒也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瞧着他一笔馆阁体,两个侍妾却已经痴迷了,陈圆圆还好点,她年纪轻一些,只是很崇拜,非常崇拜。 可王微就不一样了,她故事多,早已潸然泪下。 “行了。” 周世显把这四句诗,往她怀里一塞:“赶紧把她弄走,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本镇把她怎么着了!” “噗嗤。” 王微抹了把眼泪,又憋不住笑了,她觉得够呛,这诗明明是七律,后面还有四句呢,她白了夫婿一眼。 这不是写出来勾人的么? 这诗勾的她心乱如麻,又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扑进他怀里,又恨不得捏起粉拳揍他一顿。 谁曾想大明当朝驸马,江南文人口诛笔伐的带恶人,还是个写情诗的大手子呢? 两天后,果然,柳如是还是不肯走。 她赖在周府不走了,铁了心要在闺蜜家中蹭饭,她还想知道后四句,可周世显真的记不住了。 这诗本来就前四句精彩,后四句是鸡肋,可越是这样越勾人…… 于是乎,柳如是就这么赖在周府蹭饭,可这些天把钱谦益急坏了,满世界的找她。 ------------ 第154章 皇家马车 钱谦益可真是急坏了,到处托人打听柳如是的下落,这么大个人,还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总不能丢了吧? 半个月过去了,没什么音讯。 可渐渐的有些不对劲了,这几天,钱老夫子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色瞧着他,还面带微笑。 这笑容如此古怪,好像看到了一只绿毛龟。 终于一个月后,有好心人透了口风,说是那天看见如柳如是和两个美貌女子,一起出去买胭脂水粉了。 钱谦益急了:“去哪了,后来去哪了?” 好心人同情的看着他,偷偷说道:“后来,后来柳姑娘进了周府。” 钱谦益懵了:“哪个周府?” 好心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看开点吧,钱夫子,柳姑娘和周府的人有说有笑的,可亲热了。” 周围响起几声轻笑。 “这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脑牛吃嫩草,呵呵。” “是呀,是呀。” 人家又不眼瞎,这糟老头子哪里配得上柳如是? 一阵窃笑声四起,让钱谦益也有点明白了,该不会跑到周世显府上了吧,他情急下逮着知情人不放。 还真是! 一道晴天霹雳,让钱老夫子摇晃了几下,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可是大明文坛领袖呀。 绿油油的帽子戴上了,这还怎么见人? 急怒攻心之下,钱谦益失去了理智,领着几位江南才俊一怒冲到了周府,可被守门的亲兵一脚踹了出去。 “滚!” 钱谦益被踹的一个趔趄,大街上行人停下脚步,纷纷看了过来,这是哪个不开眼的。 都这么大岁数了,敢来周府找茬? “嗨,你还不知道呀,这位是钱谦益,钱夫子。” “哦,他就是那只绿毛龟?” 河东君,柳如是的名气太大了,这事儿早就在京城里传遍了,只有钱老夫子和几位江南才俊还不知道呢。 “呵呵,哈哈哈。” 行人纷纷扰扰,指指点点。 也亏了钱谦益脸皮厚,赶忙扶着老腰,低着头,在几位晚辈的搀扶下挤出人群,连夜走水路,坐船溜回江南去了。 这事儿已经传到公里了,崇祯皇帝惊呆了,周世显拐走了文坛领袖钱谦益的红颜知己,给老钱戴了顶绿帽子? “嗯?” 各位内阁重臣也惊呆了,还有这种事? “不过这诗……” 皇上,首辅,阁臣们瞧着这诗,不由得呆了呆,轻轻叹气,定南侯这诗才也是没谁了,也难怪。 不几日京城各大青楼妓馆,就都在传唱人生若止如初见,一时间,也不知让多少有故事的女子泪流满面。 越是有故事的女子中毒越深。 深宫中,响起一声轻笑。 “咯咯。” 公主俏脸微红,她不一样,她可没什么故事,她想起和周世显第一次见面了,她眼中只有幸福期盼。 周府,内宅。 柳如是诗才最好,故事最多,所以她中毒最深,不知不觉在周府住了快一个月,浑然忘记了身外事。 她拉着陈圆圆,王微软磨硬泡,总算把周世显私底下,偷偷写的一些情诗给套出来了,还给谱上了曲子哼唱着。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进灯花又一宵。” “一生恰如三月花,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醉里不知年华限。当时花前风联翩,几轮春光如玉颜……清风不解语。” 这些诗都是那奸佞写的? 她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后宅,隔了一间院子。 周世显没好气问道:“蹭饭的走了没?” 王微抿嘴偷笑:“没呢。” 周大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手欠呀,天地良心,他是真的没想抄诗,可一个不小心竟然成了大诗人。 尤其成了青楼妓馆里的名人。 这上哪说理去? “我可谢谢您了,纳兰大诗人!” 不过这事儿也有好处,一诗成名,他在江南的知名度猛增,抹黑他的那些清流文人集体失声。 钱歉益也老脸丢尽,一时半会也没脸出来兴风作浪了。 入夜,卧房中被翻红浪,娇吟浅唱,天气转冷,离冬日越来越近,离夫婿出征的日子也不久了,两个侍妾更是痴缠。 雨露均沾,不胜人间一场醉。 可……这时候,从隔壁房中传来琴声,伴随着琴声,柳如是开嗓了,还咿咿呀呀的弹唱着:“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曲调悠扬婉转,十分动听。 她本来就是江南的琴艺大家,平时听着是一种享受,可正在和侍妾缠绵时被人惊扰了,这可就尴尬了。 “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周世显坐起来,气的鼻子都歪了。 “咯咯。” 王微,陈圆圆躲在被子里,羞红扭捏着,又憋不住笑:“夫君别不知足,不知道多少江南才俊,都被爱儿的琴艺迷倒了呢。” “是么?” 周世显气的直哼哼:“来,继续!” 晚上,忙碌了一天,周世显躺在软榻上,享受着两位爱妾一前一后的细心服侍,一个按摩肩膀,一个按腿。 “砰砰砰。” 外面又有人敲门,柳如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急切:“沅儿,沅儿,在么?” “砰砰砰。” 敲门声响个不停,周世显气的鼻子都歪了,蹭吃蹭喝就算了,这电灯泡的亮度也太高了吧。 这已经不是电灯泡了,这是闪光灯。 柳如是也觉得委屈,时常闹出些尴尬的事情,她也不是故意乱闯的,其实是早年间书读的太多了,她有点近视眼…… 这时候,她早就把江南忘在脑后了。 终于,两天后,澡房。 周世显躺在大澡盆里,正在享受闲暇时光。 “吱。” 澡房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娇小可人的美女,轻手轻脚的溜了进来,她近视眼还有点散光,一到了晚上更是看不清了。 “呼。” 柳如是松了口气,自顾自的宽衣解带,夹袄,罗衫,棉袄,小衣都脱掉了,才轻迈美腿往澡盆走来。 走近了,她睁大了美目。 周世显正目光灼灼,盯着她,还点了点头,这小娘们儿身材虽然娇小苗条,可这个比例太完美了,笑起来小脸蛋上还有两个梨涡。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啊!” 柳如是发出一声尖叫,双目紧闭,整个人就那么僵住了,很快热泪滚滚流出,她太委屈了! “住嘴!” 周世显挖了挖耳朵,笑了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牙齿,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出一声赞叹。 “针不戳。” 自从闹出了这件事之后,柳如是就躲起来了,再怎么侠气也是个女孩子,她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可也没躲远呀,她又不愿意和两个闺蜜分开,就在周府对面租下了一个宅子住下了。 看样子是不打算离京了。 周世显也懒得管,爱住哪是她的事儿,不过这小娘们儿身材,脸蛋都是上上之选,他竟然还有些回味。 时间一天天过去,秋末,冬至。 第一批四轮马车终于制造完成,统共十辆,周世显命人将最大,最奢华的一辆马车赶紧了紫禁城,让皇上皇后,太子公主试坐。 “嚯!” 众人一瞧见这马车,眼睛都移不开了,这也太高档了吧,赤杨木的车厢十分古典,上面蒙着一层上好苏锦织造的帘布,尊贵的明黄色。 动力是四匹大白马,都是上等马。 什么土豪金都弱爆了,这才叫皇家气质! “呵呵呵。” 周世显又命人将帘子掀开,露出了顶级内饰,狐狸皮缝制的软榻,紫檀木的扶手……瞧着又舒适又享受。 “这?” 崇祯皇帝人都麻了,他也有点明白了,这是又拿他和皇后当广告招牌了,上回卖房,这回又卖车。 这事儿,其实崇祯爷心里是很乐意的,在这件事情上,他切实感受到了臣民对他的拥戴。 可他还有点担心:“爱卿,这是不是太铺张了?” 这位皇帝从小被灌输的思想,要节俭,当上了皇帝之后就更节俭了,把皇后都饿瘦了。 “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劝了几句,节俭是咱大明的传统美德,可太节俭了就变成抠门了。 皇帝抠门,臣子,百姓能不抠门? 整个大明都抠门,那就出大事了,其实呢,在经济学上这叫做通货紧缩,这是大明财政崩溃的根源! 明末的通货紧缩,已经到了可怕的程度! 抠门这个病得治,并且不下猛药,不下重药是治不好的。 “嗯……” 崇祯皇帝虽然不懂经济学,可被周爱卿撺掇了几句,终于忍不住钻进了这四轮马车里头。 “嘶!” 这一上车可就下不来了,舒坦,太舒坦了,这可比那硬邦邦的御辇强多了,他看了看皇后。 皇后经不住撺掇,只好在宫女服饰下上了车,这车里也太宽敞了,又舒适,又软和,兴许……还能干点别的事儿。 “好,好。” 崇祯爷很开心。 “来个人,试驾!”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眉开眼笑,忙道:“我来!” 他亲自坐上车夫位,拉好缰绳,小心翼翼的起步了。 “滴答,滴答。” 四匹大白马拉动豪华皇家大马车,迈着优雅的步子,在紫禁城里转了一圈,众位内阁大臣远远看着,不由得啧啧赞叹,这可真是个稀罕玩意儿。 四个轮子可不是比两个轮子稳嘛。 别说还加了简单的车底悬挂呢,跑起来又稳又快! 周世显微微一笑,这叫皇家脸面,咱大明比谁差了,这大马车,大不列颠儿女王能坐,咱大明的天子凭啥不能坐? ------------ 第155章 妾不如偷 “啧啧,好东西呀!” 内阁群臣,看着四轮马车在紫禁城里疾驰如飞,不由得啧啧赞叹,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 可惜就是产量太少。 故意的,这就是周世显故意搞的限量版。 奢侈品嘛,不限量也就不值钱了。 “呵呵。” 周大人微微一笑,穿越众怎么才能赚大钱,什么香水,制盐,玻璃都弱爆了,从百姓手里抠钱不算本事。 百姓手里能有几个钱? 想暴富就得从土财主手里大把捞银子。 咱这车,限量版,纯手工打造还是顶配,再看看咱这车模,皇上,皇后,公主,首辅,这才叫高大上呢。 就这豪华阵容,谁还敢和老子竞争? 为此他成立了一家车行,叫凤威车行,专门用来安置凤威军中的伤残士卒,让将士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这款四轮马车,也就成为凤威车行这个百年老字号,在大明崇祯年间的第一款产品。 “公主,南公……” 周世显笑着走了过去,这第一批十辆马车,他已经都分配好了,自己留下一辆给家里人代步。 再给皇上送一辆,公主送一辆,首辅大人送一辆,英国公送一辆,剩下的五辆拿出去拍卖。 真正的帝王同款豪华座驾,价高者得。 “公主,请。” 很快公主也含羞带怯登上了马车,这次周世显亲自驾车,带着她好好浪漫了一回。 “驾!” 马鞭一挥,威风凛凛。 “走,出宫去!” 随着皇上皇后,公主的车驾出了宫,在宽敞整洁的东城遛了一圈,再一次轰动了整个京城名流圈子。 “好嘛!” 大明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新奇的玩意儿,一个个都看呆了,有下跪山呼万岁的,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一个个都眉飞色舞。 “这是啥车?” 不久,京城权贵圈子里传开了,这马车还有卖的! “来一辆!” 拍卖会当天便引发了权贵哄抢。 一辆四轮马车的起拍价是五千两雪花银,一开拍,价格便蹭蹭的往上蹿,最后炒到了可怕的十二万两…… 缺钱吗,大明真不缺钱。 这个价格让一般的土豪,已经难以承担了,最后拍下来的全是皇亲国戚,这王爷,那国丈,为了弄一辆皇上同款的马车挤破了头。 这帮人家里是真有钱。 当这些大明土包子皇亲国戚,见识到这些稀奇的玩意儿之后,开了眼界,便再也按捺不住那颗骚动的心。 随之而来的是凤威车行的名气打响了。 眨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了,进了腊月,天气转冷,随着第一场雪如期而来,喧闹的京城安静了下来。 周府,内宅。 雪不大,天气很冷,后宅里摆上了热气腾腾的火锅,江南名妓弹唱着时下最流行的小曲儿。 可藏不住的离情别绪。 柳如是试了试琴,便轻启樱唇:“人生若止……” 这诗被她谱上了曲子,算是彻底唱红了,如今大江南北,青楼妓馆里都在传唱,红透了半边天。 什么江南才子,诗坛领袖的风头,都被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抢走了,大明定南候,当朝驸马周世显。 一个不小心成名了。 周世显咬着一块羊肉,摇了摇头:“两年苦战无人知,一诗成名天下闻……这叫什么事儿?” 如今整个江南都知道,他把河东君柳如是抢过来了,外头早就当她是周府侍妾了,实际上也差不离。 什么都看过了,就差没干点啥。 “咯咯。” 王微,陈圆圆抿嘴偷笑,美目中尽是化不开的柔情。 柳如是放下了琵琶,她瞧着这伟岸男子俏脸微红,她还有些抹不开,可心情也很复杂。 她又不是真傻! 这些天她也早就看透了,这哪里是个奸佞,凤威军和百姓亲如鱼水,又什么时候凶残不仁了。 都是谣言罢了。 可那帮江南文士为什么要造谣? 她懵懵懂懂的想不透,可她看着这伟岸男子,俊朗英气的脸,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澡房里的事。 芳心中竟然好似小鹿乱撞,早怎么没发现他长的这样帅? 也对,她近视眼。 周世显也不是矫情的人,她愿意来家里唱唱曲子,这也是一种享受,她本来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性子独特。 渐渐的也习惯了她的存在,只不过两人的关系依旧有些尴尬。 闺蜜和人夫都这样。 “咳。” 王微抿嘴轻笑:“夜了,天冷,路又不好走,爱儿不如住下吧。” “嗯?” 柳如是一时俏脸泛红,连小耳朵都红透了:“啐,坏人。” 王微,陈圆圆作弄了她,抱在一起娇笑起来,这世上的道理呀,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闺蜜和人夫早晚出事。 周世显失笑摇头:“瞎胡闹。” “对了。” 他想起一事,从袖中取出一件十分精巧的物件,放在桌上,这是他叫人去天津卫,从一个葡萄牙海军中士手里买下来的一副……近视眼镜。 这玩意在西洋早就有了。 眼镜框他叫工匠改过了,用的是上等小叶紫檀,十分精巧。 “呀。” 陈圆圆把眼镜抢了过去,戴上了:“啊,好晕。” “呵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推了过去。 “给我的?” 柳如是呆了呆,将精巧的眼镜拿了起来,试着戴上了,一瞬间她的世界里充满了色彩。 “呀。” 她大吃一惊,红润小嘴微微张开,好似瞧见了这世上最美妙的景色,神情十分娇俏可爱。 “砰,砰。” 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带恶人,俊朗英气的脸,带着一丝微微笑容,一时间芳心中小鹿乱撞,这算是定情信物么? 说不动心是假的。 周世显不由得惊艳,好嘛,这本就是个书卷气很浓的倾城绝色,再戴上这幅小叶紫檀的眼镜,活脱脱一个知性大美人儿。 他微微一笑:“呵,好看。” 柳如是早已俏面绯红,有些慌张的起身,福了一福,逃命一般转身逃走了:“多谢……你了。” “咯咯。” 王微,陈圆圆又笑做一团,这个已经彻底沦陷了,还跑什么呀,估摸着江南复社那帮才子已经气疯了。 陈圆圆撇了撇小嘴:“什么鬼才子,哼。” 什么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名满天下的诗坛大手子,比咱家夫婿的诗才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呼。” 西北风凛冽,雪粒子敲打在窗户上。 瞧着柳如是慌不择路的溜走了,周世显起身走到窗边,神情不由得冷峻起来,天冷了,黄河很快就要结冰了。 美人如玉,不可贪恋,此番南下他已做足了准备。 不日,三万凤威军,五万秦军将回师河南,再战中原,这一次他要一战攻破洛阳。 洛阳破,则中原再无顺军立足之地,可…… 还有个大问题要解决,凤威军和秦军走了,京城兵力又空虚了,若是中原那边打着仗,清军趁机再次入关怎么办? 这一来一回的折腾,自己的主力疲于奔命,总是和顺军,清军拉拉扯扯的,一不留神就是全军覆灭。 揉着酸痛的额头,周世显觉得脑壳疼,身后响起轻柔的脚步声,一双纤手轻轻环绕,抱住了。 “夫君。” 瞧着他愁眉不展,王微,陈圆圆心疼坏了。 “嗯。” 周世显拍了拍玉手,琢磨着得想个办法,把清军牢牢锁死在关外,让多尔衮不敢轻举妄动。 不能总是两线作战。 周世显拍着爱妾的玉手,喃喃自语:“得想个办法绑住清军的手脚,给多尔衮上个嚼子。” 办法也不是没有。 第二天,周世显进攻奏了一本,请朝廷重开东江镇,驻兵皮岛,从海上威胁满清在辽东的侧腹部。 这一招叫做转守为攻! 东江镇,皮岛,这都是当年毛文龙的地盘,在渤海湾北部,紧挨着辽东,也挨着朝鲜。 可毛文龙被袁崇焕杀了。 渤海湾北部这个地方,对大明,对满清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从这里出兵可以走海路反攻辽东。 从东江镇出兵,走海路,动用大明水师登陆辽东,直接就捅到大清的嗓子眼里去了! “嗯?” 一说要重开东江镇,崇祯皇帝便有些尴尬了,这是一块大明朝野不能揭开的伤疤。 毛文龙的东江镇建立于天启元年,是他的兄长天启皇帝,留给他的重要军事遗产之一。 天启帝雄才大略,叫毛文龙驻兵渤海湾北部,这一招,可以说正正好好戳中了满清的命门! 从东江镇出兵,一登陆就是大连金州……离满清的皇城沈阳近在咫尺,这是戳在满清肺管子上的一把刀! 可袁崇焕为啥要杀毛文龙? 党争,还是党争。 袁崇焕背后站着谁,东林党,这一点都写在他的履历里了,袁崇焕的第一个贵人,参加科举时的主考官是谁? 大学士韩旷,这是个铁杆东林党,还是元老。 所以袁崇焕是韩旷的门生。 袁崇焕的第二个贵人是御史侯恂,东林党元老,一手将他从一个个小小的地方官,知县,提拔到了兵部。 毛文龙呢,无门无派的一个山野之人,却手握重兵。 崇祯二年,正是东林党如日中天,大力排除异己的时候,没有东林党的授意,袁崇焕敢动毛文龙么? 不怕弹章满天飞么? 不是袁崇焕要杀毛文龙,是东林党要他杀,这事儿,袁督师是替东林党背了黑锅的。 党争,还是党争。 毛文龙是党争的牺牲品。 乾清宫,静谧如水。 “臣请,重开东江镇。” 这事儿,崇祯皇帝还有些犹豫。 首辅南居益却高声道:“臣,附议!” “臣附议!” 四个阁臣都极力赞同,崇祯皇帝只好点了点头:“准奏。”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 第156章 必杀名册 “陛下圣明。” 周世显应了一声,心中却在嘀咕。 咱大明呀,放着绝对优势的水师力量不用,非要去辽东那一块大平原,找人家的骑兵集团军送死。 这又何必呢? 于是乎,一个宏大的战略提了出来。 依照周世显所奏,在强大水师的掩护下,大明驻兵渤海湾北部的东江镇,将刺刀顶在大清的咽喉上。 这就是等于给清军上了个嚼子。 清军胆敢入关,大明就从辽东登陆,打它的皇城沈阳……如此一来凤威军,秦军可以放心南下平乱,而没有后顾之忧。 毕竟东江镇背后站着整个山东的人力,物力! 转了一个圈……又回到天启元年的战略上了,这个战略是天启皇帝制定的,可被东林党推翻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此言大善!” 南居益极力支持,他做过福建巡抚,天启年间和荷兰人打过海战,他当然明白水师,海路的重要性。 可又眉头微皱。 “此事得李朝配合。” 李朝就是朝鲜国。 要驻兵皮岛,朝鲜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因为皮岛和朝鲜实在太近了,紧挨着东江镇。 并且朝鲜是有一只水师的,实力还不弱,倘若朝鲜水师叛变,那么东江镇的处境就很不妙了。 朝鲜的态度很重要。 可如今朝鲜人的态度十分不明朗,十分暧昧,在大明和大清之间摇摆不定,两边都不想得罪。 殿中,响起周世显幽幽的声音:“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朝鲜水师态度不明朗,那就灭了它。” 朝鲜可是大明的属国。 甚至连朝鲜这个国名,都是大明给的,大明开国时朱元璋御笔朱批赏赐的,并且全名不叫朝鲜。 朝鲜的国号,全名叫做“皇明朝鲜国”。 大明如今要重开东江镇,边上,摆着一支态度不明的水师算怎么回事,但凡有点战略眼光,也不会纵容这种事情发生。 “嗯?” 一听到周世显要灭朝鲜水师,殿中鸦雀无声。 “嗯……” 首辅南居益眼中精光一闪,身为大明属国却勾连关外满清,朝鲜却有取死之道。 可……这下子把崇祯皇帝吓坏了。 “万万不可!” 这事儿,崇祯爷说什么也不准,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朝鲜那可是皇太祖朱元璋钦定的不征之国! 并且朝鲜和江南的利益瓜葛,太深了。 这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动了朝鲜就是动了江南集团,朝鲜,东瀛,这是从江南出海经商最主要的上路,可以说日进斗金。 当然不是正经生意,是走私! 这两百年来,江南商人集团往朝鲜,东瀛走私茶叶,瓷器,布匹,粮食……私底下捞了多少银子? 无法计算。 曾经有一个人想动朝鲜,想从这块大蛋糕里分一杯羹,这个人叫毛文龙,然后毛文龙就被人给斩了。 朝鲜,江南本是一体,万万动不得。 崇祯皇帝可真是吓坏了,忙道:“朝鲜水师这事儿,周爱卿不必多虑,朕这就召见朝鲜使臣,训诫一番。” 动朝鲜,他没这个魄力,只好训诫一番。 “哦。” 周世显点了点头,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朝鲜国在京城是有使节的,二三十号人,名义上还是大明的属国,实际上早已和大清签订了密约。 天启七年,清军攻打朝鲜,只用了十二天,朝鲜就投降了,投降了……不但缔结了城下之盟,还年年给大清纳贡,提供粮草。 这样的属国有什么用? “宣,朝鲜国使臣觐见!” 朝鲜使臣是两男一女,从殿外走来,两个男子穿着儒服,女的穿着广袖罗衫,极美貌。 一瞧见这三个朝鲜使臣,周世显气就不打一处来,女的还好,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体态丰盈,样貌极美,一进殿就低眉顺眼的。 可这两个朝鲜男子瞧着挺恭敬的,可也不知道为啥,周世显就是觉得这两个货很欠揍。 为啥欠揍呢? 也说不上来,或许是这两个货说话的时候,总是无意间露出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左看右看反正就是不顺眼,欠揍。 周世显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心中默默念叨着,不想做大明的属国,那就别做了。 告诫有用还要军队做什么? 傍晚,周府。 如今不但公主往周府跑,柳如是也来,连太子也天天往这里跑,要和姐夫请教领兵打仗的学问。 书房里,静谧无声。 太子朱慈烺有些懵懂,奇道:“姐夫,为什么父皇不许你征伐朝鲜?” 周世显手中握着狼毫,轻道:“因为这是祖制,当年大明开国时皇太祖立下的规矩,朝鲜是不征之国。” 太子更迷茫了:“可黄太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世显笑了笑,这谁知道呢,不过在他看来,当年朱元璋不征朝鲜,不征安南,这也是权宜之计。 当时大明的主要对手是北元。 以朱元璋的火爆脾气,怎么可能制定出这么愚蠢的国策,他当时的想法,多半是为了稳定人心,先将这些番邦小国稳住。 大明先集中力量剿灭北元。 可谁曾想他的这些子孙后代,一个个这么不肖呢,老子只是为了对付北元,先客套一下,稳住这些番邦小国。 老子可没让你们把这些小国,当成祖宗供着啊! 朱元璋的棺材板快压不住了。 “老子叫你们别贪污,你们咋不听呢?” 永乐年间还好,这些番邦小国惧怕永乐大帝,一个劲的讨好大明,不但俯首称臣,还上贡了很多象牙,龙涎香这些值钱的贡品。 永乐大帝一开心,赏! 随手赏了这些番邦一些丝绸瓷器,咱大明是礼仪之邦,讲究个礼尚往来嘛,这也是情理之中。 可永乐大帝死了,这事儿可就有点不对劲了,这番邦上贡,大明回礼渐渐的,竟然变成了一门生意。 各种奇葩的事情发生了,这些番邦小国勾结地方官员,竟然还跑到大明骗贡来了! 这你敢信? 反正随便弄点啥土特产,送到大明,作为回礼,大明反手就是一车一车的丝绸,瓷器,茶叶赏过去了。 脑门上写着几个大字。 “钱多,人傻,速来。” 每年到了五六月份,番邦纳贡的季节,大明沿海三大市舶司的码头上,满满当当停泊的各国商船。 赫然一番万国来朝的景象。 番邦人来的时候,船上装满了乱七八糟的破烂货,甚至还有砖头,瓦块,回去的时候装满了上等丝绸,瓷器。 甚至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这种二货行为当然是需要地方官配合的,后来甚至发展成了一门产业,随便从哪个荒岛上抓几个土著,穿上衣服就是番邦使者,来了就有赏赐。 随便什么山猫野兽,来一趟大明就发家致富了。 “哼!” 听姐夫娓娓道来,说清了这其中的猫腻,太子朱慈烺气的小脸都涨红了,这叫什么破事儿啊? 敢情咱大明,被番邦属国当成二傻子了? 太子气坏了! 周世显笑了笑,不再多言,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轻道:“不早了,来人,送太子回宫。” “哼!” 太子气呼呼的走了,不开森,幼小的心灵里牢牢的记住了这件事,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太子一走,周世显也走出了书房。 陈圆圆正要进来服侍,见他要出门,奇道:“这么晚了,夫君还要出去?” “嗯。” 周世显点点头,笑了笑:“有些紧急军务要处置,你早些睡吧。” 出了周府,翻身上马。 “驾!” 一路疾驰往慈云寺去了。 午夜时分,慈云寺一角有一个不起眼的衙门,很低调,只不过是两排低矮的瓦房,也没有招牌。 时不时的有几个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卒,脚步匆匆的离开,却很少见到有人进去,瞧着还有点神秘。 在整个慈云寺,这里是闲人免入的禁区。 翻身,下马,周世显快步入内。 进了这奇怪的衙门,里头有一块不起眼的招牌,上面写着三个不起眼的大字,龙飞凤舞。 “军宪司。” 司里石亨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迎了上来。 “大人。” “嗯。” 周世显摆摆手,领着几个军宪司将领,快步走进了议事厅,随着议事厅的大门关上。 厅内,两排年轻英武的军官,整齐划一的起身。 “大人到!” “哗!” 原来厅内别有乾坤。 周世显在上首坐下,摘下管帽,轻道:“坐。” “哗!” 厅内几十个年轻凤威军军官,整齐划一的坐下了,人人将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 周世显摆了摆手:“不必拘谨。” 可依旧肃杀。 这是他一手打造的情报机构,这是他的军宪司,如今人手虽然不多,只有一千来人,可已经有了帝国爪牙的雏形了。 爪牙嘛,就是专门做一些秘密的事情。 “嚓。” 此时外头一道惊雷划破天际,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都准备好了?” 随着周世显落座,问了一句。 石亨忙躬身道:“准备好了。” “发下去。” 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刚刚印出来还散发着墨香,发到了几十名军宪司军官手中,打开了,上面写着的是一个个人名。 还有画像,一个个头像活灵活现。 若是有一个朝鲜使臣在此,必然大吃一惊,当场就得吓瘫软了,这册子上一个个人名,画像分明是朝鲜官员,还都是大官。 最惊悚的是这些朝鲜官员的名字上,还划着一个个鲜红的叉,这红叉是什么意思,这还用问么? 石亨低沉的声音,在官厅中响起。 “朝鲜,绫阳君李倧,必杀第一位。” 原来这本薄薄的小册子是必杀名单,生死薄。 ------------ 第157章 十日灭李朝 周世显秘密成立军宪司,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用的,有什么朝廷不让干,他周大人不方便干的事儿,让军宪司去做。 大明开国时,锦衣卫就是干这个的。 可后来荒废了,这么大个帝国,鼎盛一时的东方王朝,弄个针对海外的情报机构不过分吧。 只不过这个必杀名单弄的有点惊悚,排名高居第一的,竟然是朝鲜国王,绫阳君李倧。 在石亨心中,大人要他死,他就得死,还要全家死光! 这货可不是什么好鸟,对大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周世显摸了摸鼻子,不弄死他还留着过年? 万历年间倭寇大军,入侵朝鲜,大明为了救援朝鲜可是拼了老命,从辽东调集最精锐的兵马救援李朝。 这一仗和倭寇打了好几年。 精锐辽军损失惨重不说,建州女真努尔哈赤所部,就是趁着辽军救援朝鲜的时候,趁机发展壮大的! 满清能发展起来,真就是万历援朝搞出来的破事! 要不是辽军都去朝鲜打仗了,辽东空虚,满清又算哪棵葱? 当年万历援朝,救了这个李倧一条狗命,可以说朝鲜李家的天下,荣华富贵,都是大明忠勇将士拿性命换来的。 这都是大明天朝上国赐给他的。 然而李朝君臣却不知感恩,不思进取,令人不齿。 天启七年,清军进攻朝鲜。 打不过就算了,可你总要象征性的抵抗一下吧,就凭着朝鲜北部,多山的复杂地形,抵抗一下不过分吧? 倘若朝鲜君臣,真的感念大明的恩德,沿朝鲜北部山区奋起抵抗,则辽东战局将全然不同。 满清必然陷入朝鲜北部山区这个烂泥潭,满清再强,还能强的过隋炀帝百万大军么, 可朝鲜君臣竟然对清军采取不抵抗政策,开战十二天就投降了,还和清军签订了密约。 还开始低声下气的给满清舔鞋。 这帮人压根就没想抵抗,也没拿大明当宗主国,还给皇太极献美人儿献粮食呢,何等无耻。 “这货该不该死?” 厅中,石亨的声音低沉又肃杀。 “朝鲜国,仁穆大妃,杀!” 一个个血淋淋的杀字,念了出来,肃杀森然,而周世显双目微闭如老僧入定,好似睡着了一般。 石亨念完了必杀名册,等手下军官们记住了,又叫人收了上来,扔到炭盆里烧了个干净。 杀朝鲜国君,大妃这可是惊天之事,见不得光。 “只是。” 石亨犹豫道:“我等此时出兵朝鲜,恐怕会耽误了大军南下。” 此时,距离凤威军,秦军秘密开拔,南征中原只剩下十天时间,他担心打乱了全盘部署。 周世显终于睁开双目,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征朝鲜,十天足够。” 不过是一群臭鱼烂虾,十天足够了,可这事儿,不能明目张胆的干,得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京城溜出去。 周大人多精明呀,他要给自己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据,这事儿得找柳如是打掩护。 第二天,大清早。 周世显叫王微去了一趟街对面,将柳如是从床上拽了起来,今天要带她去密云郊游,散心。 “啊?” 柳如是不由得心慌意乱,一时间乱了分寸。 王微瞧着她偷笑:“不愿去?” 她有意作弄柳如是,轻笑道:“那我就回去跟他说……你不愿意?” “别!” 柳如是已经沦陷了,也顾不上害羞,赶忙扯着袖子央求:“好姐姐,奴奴知错了。” “咯咯。” 王微娇笑连连,帮着她梳洗,打理妆容,又穿上了一身雪白的罗衫,瞧着越发明艳照人了。 “滴答,滴答。” 天蒙蒙亮,城外。 随着周府的四轮豪华马车,出了西门,缓缓往密云方向驶去,整个京城都知道河东君柳如是,此刻就在定南候的车上。 这会儿应该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事儿很快在京城传开了,羡慕,妒忌的不少,赞赏的也多,郎才女貌也算是一段佳话。 城外,寒意深重。 宽敞的车厢里轻轻颠簸着,柳如是手里拿着一卷书,就坐在带恶人的对面,随着马车颠簸她的美腿,和带恶人的腿不时磨蹭几下。 羞的她面红耳赤。 可马车里就这么大,又能躲到哪里去? 正心慌意乱的时候,马车却停在路旁,带恶人冲着她笑了笑,那俊朗笑容里还带着点歉意。 周世显下了车,戴上个黑色斗笠,摆了摆手。 三女的马车依旧往密云皇庄方向行驶。 “走!” 路旁,石亨等人早已守候多时。 “驾!” 数十骑向着天津卫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里,一阵寂静。 柳如是松了口气,这下子不用尴尬了,可芳心中又空荡荡的,好似少了点什么,又忍不住好奇。 “他要去哪儿呀?” 王微,陈圆圆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柳如是识趣的不再多言,她冰雪聪明,隐隐觉得这事儿非同一般。 可又忍不住芳心窃喜,至少那个带恶人,没拿她当外人。 两个时辰后,天津卫。 大雪纷飞,一进了港口,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千余骑早已在此集结,一个个骑兵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骑兵身后是葡萄牙王国的旗舰,还有二十多艘辅助战舰,还有几艘天津水师挪出来的平地运输船。 “贤弟。” 骆养性快步走来,递过来一封书信,低低道:“南公叮嘱你速战速决,不要走漏了风声。” 周世显点点头,这事儿瞒的过天下人,瞒的过崇祯皇帝,可瞒不过首辅南居益,原本也没打算瞒他。 “登船!” 一声令下,千名骑兵登上了海船,这是凤威军提督标营,还有军宪司成立以来的第一战。 目标朝鲜! “贤弟,珍重!” 互道一声珍重,周世显整了整身上的军服,迈步登上了四桅杆的盖伦大战舰,一年一百万两的租金不能白给呀。 杨帆,起航。 “吱。” 船舱中十分颠簸,可周世显安如泰山,和科斯塔中校对坐闲聊,如今科斯塔也升官了,是上校了。 品着美味的葡萄酒,周世显笑道:“劳烦你了,老科。” 葡萄牙王国海军上校,行了一个骑士礼,微微一笑:“王国海军愿意为您效劳,尊贵的侯爵阁下。” 他这个老朋友升官太快了,势力也膨胀的太快了,这让王国舰队看到了巨大的利益。 “呵。” 周世显又笑了笑,不再多言。 一天后,朝鲜。 朝鲜为什么没有变成华夏的一个行省,因为易守难攻,想当年,大隋百万大军征朝鲜都没打下来了。 这地方北边全是山,到处都能打伏击。 可…… 朝鲜南方是一马平川啊,根本无险可守,从海上登陆朝鲜,骑兵一路长驱直入,简直就像是郊游。 太容易了! 崇祯十八年,腊月十八日。 天蒙蒙亮,一只不知是敌是友的舰队,兵临朝鲜,那可怕的四桅杆风帆战舰上,挂着的竟然是一面骷髅旗。 “海盗来了!” 守卫港口的朝鲜兵,擦了擦眼睛,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一时间港口警钟长鸣。 “哒,哒。” 周世显带着石亨,几个年轻的参谋军官登上了甲班,瞧着惊慌失措的朝鲜人,战船都被堵在港口里了。 又咧了咧嘴,看了看那些军容整齐,正在备战的葡萄牙水兵。 葡萄牙王国舰队,一艘超级四桅杆主力舰,三艘三桅杆二等战舰,拿出了精湛的海战技艺。 没什么可开心的。 又不是自己的舰队,周世显只是低低道:“好好看,好好学,将来你们用的上。” 他身旁一个个年轻的将官都睁大了眼睛,点点头。 “吱!” 船身猛的一震,风帆战列舰开始转舵,在朝鲜近海划出了一个美妙的弧度,亮出了侧舷密密麻麻的炮门。 一声声简单,明了的号令响起。 腰杆笔挺的葡萄牙水兵,开始给大炮装填炮弹,一艘超级战列舰,三艘次级战舰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一阵诡异的静默后,天雷滚滚。 “轰,轰,轰!” 总计两百多门舰载前装滑膛重炮,轰鸣起来,硕大的弹丸呼啸着,一眨眼,将停泊在港口的朝鲜战船撕成了碎片。 “轰,轰,轰!” 大炮在轰鸣,战舰在海面上大幅度的摇摆着,硝烟弥漫,呛的人喘不上气,年轻的凤威军军官们睁大了眼睛。 眼中满是震撼,不可思议。 他们在周世显的带领下,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船坚炮利,这一幕,让他们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大人。” 石亨舔了舔嘴唇,随着甲班的摇晃一个趔趄,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 周世显看了看他,震撼吗,开开眼界也好,葡萄牙王国还是列强里最弱的一个呢。 别天天龟缩在中原这一亩三分地上当土鳖了。 “风帆战列舰。” 他又觉得口水要流下来了,这玩意大明也要有,还要大造,特造,多造,多到把港口全都填满! “吱。” 半个时辰,摧毁了朝鲜国引以为傲的水师,一艘艘战舰再次转舵,又把另一面的侧舷重炮露出来了。 “轰,轰,轰!” 一瞬间,似乎整个朝鲜在战列舰大炮的轰鸣下颤抖。 ------------ 第158章 忠烈祠 这一顿狂轰滥炸,可把朝鲜水师轰烂了,这支水师本来不弱,可在近代风帆战列舰的重火力面前,好似白纸一样脆弱。 “轰,轰!” 重炮在轰鸣,一颗颗低空飞掠的炮弹划破了长空。 短短一个时辰,葡萄牙王国的风帆战舰便彻底摧毁了朝鲜水师,连带着整个港口的防御设施。 浓烟冲天,火光熊熊。 “该咱爷们儿露脸了。” 大雪纷飞的天气,在风帆战舰掩护下,平底大船缓缓驶入码头,年轻的凤威军骑兵开始登陆。 这是周世显提督标营马队的第一战,磨刀霍霍向王京。 王京就是汉城。 屁大点地方又是个半岛,一千骑兵在朝鲜登陆,好似风卷残云一般,打着海盗的骷髅旗,长驱直入。 一路砍瓜切菜。 周世显的提督标营马队,用的是什么刀? 清一色的乌兹钢刀,也就是大马士革刀,这玩意实在太贵了,以凤威军的财力也装备不起,只打造了一千多把。 那可真是削铁如泥。 正应了那句话,好东西的唯一缺点就是,贵! 胯下战马是蒙古马与藏马混血,满清精心培育的优质辽东马,爆发力又好,耐力又强。 再说兵员素质,这一千多骑是周世显的护军标营,这是什么素质,冠绝天下,和大清正黄旗比也未必逊色。 一天后,朝鲜王京已映入眼帘,漫天大雪沸沸扬扬的落下,周世显在大批骑兵护卫下,默默的在官道上轻装疾驰。 骷髅海盗旗张牙舞爪,迎风猎猎。 干这种事肯定要隐藏身份。 前方朝鲜王京之外,出现了大批骑兵的影子。 “吁。” 骑队缓缓勒住战马,瞧着前方十里外的敌骑,这朝鲜国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拼凑了五六千骑兵出城迎战。 朝鲜兵也是家丁制,学大明的,精兵都是王公大臣蓄养的家奴。 朝鲜国小朝廷里也搞党争,学大明的,互相捅刀子比大明还狠,这就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历史,处处模仿大明的小朝廷。 五六千朝鲜骑兵的甲胄,马匹还算齐全,可服色杂乱,一看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大杂烩。 朝鲜就是处处学大明,处处也没学会,学的不伦不类就算了,还把大明读书人狂妄自大的臭毛病学去了。 朝鲜的衣衫是大明的,偏偏要改一改,好好的儒衫改的活像个农夫,文化是大明的,偏偏要弄出个不知所云的文字。 漫天大雪纷飞,两军对峙,肃杀,森然。 一个穿着大明儒衫的朝鲜大臣,五六十岁了,打马上前,一脸的怒气冲冲,冲着周世显,冲着凤威军张狂大骂。 “尔等何人,竟敢冒犯我大朝鲜虎威?” 周世显戴着斗笠,千余骑默然肃立在雪中,没人搭理。 可这货口气越来越大了…… “呔!” 那个朝鲜官员神气活现,鼻孔朝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大叫着:“速速离去,不然,我大朝鲜无敌雄师,必将尔等千刀万剐!” 标准的汉话还是一口凤阳官腔。 “滚,快滚!” “嗯?” 周世显觉得手心发痒,这货咋就这么欠揍呢,能把欠揍这件事,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也真是没谁了。 可见民族气质这玩意还真是遗传。 凤威军官们一时哑然,石亨不由得摸了摸头,狐疑着,这货到底哪来的自信呢,不明白。 “砰。” 一声铳响,那朝鲜官员发出一声惨叫,从马上掉了下去,双腿抽搐了几下断了气。 “呼。” 一阵寒风吹过,夹着雪花,血液从那朝鲜官员身下汩汩流出,染红了积雪,十分刺眼。 周世显戴着斗笠,看不清神情,只是从嘴角溢出两个字:“披甲。” “哗!” 标营将士翻身下马,换马,披甲,凤威军的提督标营马队也披三层甲,这妥妥就是大清白甲兵的标准。 最里头是锁子甲,中间套一层棉甲,外头还有一件百锻精铁打造的胸甲,战马也披甲。 马甲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样的骑兵冲起来好似一辆辆坦克,可以说是无坚不摧了,这战斗力相当于大清白甲兵。 可装备更胜过白甲兵! 古往今来骑兵打的是什么,是钱,兵员素质占优,战马素质,装备碾压,这样的仗毫无悬念。 这一千重骑纯粹是用银子堆起来的,每一个都是烧钱机器,可换来的是近乎变态的战斗力。 冲击力逆天! “杀!” 千余骑披甲,换马,便暴躁的发起了进攻。 “驾!” 随着高大战马迈开优雅的小碎步,一千多重骑开始加速,一个个重甲骑兵将两米半的破甲枪搁在肩头。 随着战马的颠簸有节奏的起伏着。 加速,再加速。 随着重骑兵冲了起来,大地为之战栗,一个个凤威骑兵在马背上颠簸着,渐渐将肩上的破甲长枪放平。 “轰隆隆!” 一时间朝鲜王京内外,尽是轰隆的马蹄声,这便是冲阵重骑,一冲起来便是排山倒海。 不是把敌人冲垮,就是把自己累死。 可显然朝鲜兵,没有这个本事将凤威军的提督标营累死,不断的加速中,原本散乱的凤威重骑,开始向同伴聚拢。 一眨眼,重骑兵从散乱的横队渐渐变成了一堵墙。 一堵由钢铁组成的移动城墙。 “希律律。” 重骑兵组成的钢铁城墙轰隆隆碾了过来,五六千朝鲜骑兵就慌了,墙式冲锋这谁糟的住? “希律律。” 很快朝鲜军出现了逃兵。 可也有不怕死的拍打着战马,挥舞着刀枪往上冲的,终于,滚滚铁骑正面撞上了杂乱的朝鲜骑兵。 “轰!” 一个照面那些甲胄单薄的朝鲜骑兵,就被碾过去了,就那么碾过去了,撞飞了,连人带马打着转,飞起来足足十几米高…… 和全速冲锋的重骑对撞,能好的了么。 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 “噗,噗!” 如墙一般推进的凤威军重骑,一个个彪悍骑兵挺着腰杆,平端着两米半的骑兵破甲枪,将面前一切活物撞飞,碾碎。 碾过去了,压过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杀穿了敌阵,凤威标营马队大致完好,只有十几匹战马崴了脚,伤了几个人。 五六千朝鲜骑兵可就惨了,一个照面没了一半还多,太惨了,到处都是人,马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 惨叫声震天。 不远处凤威军的重骑兵缓缓减速,在旷野间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转向之后又兜了过来,杀了个回马枪。 这可太要命了。 “轰隆隆。” 凤威重骑再次加速,紧接着,朝鲜王京的大地再次颤抖起来,二次碾压,这是二次碾压呀。 凶残,太凶残了。 短短一刻钟后,五六千朝鲜王京骑兵覆灭,被凤威军的一千重骑兵生吞活剥了,连个渣子也没剩下。 “啊……啐。” 周世显啐了口唾沫,什么玩意儿啊? “吱!” 此时王京异动,城门处喊杀声四起,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细作,正在四处砍杀守门的朝军。 不久火光一闪,一枚响箭冲天而起。 “呜……啪!” “轰!” 朝鲜王京的城门外,吊桥轰然落下。 石亨松了口气:“大人,幸不辱命。” 周世显笑着赞道:“办的好。” 这是军宪司安插的内应,早已经偷偷潜入朝鲜王京,趁乱砍杀了守军将城门打开。 提督标营,军宪司的首战,这是杀鸡用了牛刀,就凭朝鲜这点兵力,又哪里顶得住? 此刻的朝鲜王京在凤威军兵锋之下,好似一个被扒去衣衫的女子,再也没有反抗之力了。 “铿!” 周世显拔出战刀,徐徐道:“进攻!” 战马嘶鸣着,铁骑顺着敞开的城门涌入,沿着王京的街道一路杀向朝鲜皇城景福宫。 “滴答,滴答。” 亲兵护卫之下,周世显驱策着战马,在尸体堆里缓缓而行,抖了抖军服上落下的雪,轻道。 “该杀的杀,该抓的抓。” 石亨忙道:“标下遵令。” 王京已破,此战毫无悬念。 “驾!” 战马再次疾驰起来,亲兵环绕,周世显并未进入朝鲜王京,而是奔着碧蹄馆去了。 碧蹄馆有一座忠烈祠,大明援朝忠烈祠。 深夜,朝鲜王京以北三十里,碧蹄馆。 “吁!” 周世显在大明忠烈祠外翻身下马破旧不堪的祠堂上方,有一张牌匾,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再造藩邦。” 这四个字是朝鲜宣祖大王写的,这才几天呐,破烂成这样了,再后来……周世显瞧着这四个字,摇了摇头。 再后来这里的人连历史都不认了。 “吱。” 尘封多年的大门推开,一股陈腐的气味涌来,让周世显微微皱眉,这里多久没人打扫过了? 这座忠烈祠是万历末年修建,其中供奉着援救朝鲜,而战死于此的大明忠勇将士,辽军居多。 万历援朝时间长达七年。 忠勇明军与倭寇,在此激战了整整七年,伤亡不计其数,光是总兵以上的将领阵亡的,就有邓子龙,李宁,卢继忠等人。 数万将士长眠于此,可朝鲜人感恩了么? “哒,哒。” 踩着积雪,周世显步入祠堂,瞧着一个个英灵牌位落满了灰尘,心中邪火蹭蹭的往上蹿,这才几年呀? 这才不过二十年,朝鲜人早已经将这些大明英灵遗忘了,李朝君臣可真是够健忘的呢。 ------------ 第159章 碾压 为救援朝鲜,二十万明军与数十万倭寇浴血奋战,整整七年,大明王朝倾举国之力,耗费钱粮不计其数。 结果养了一头白眼狼! “哒。” 在一代名将邓子龙的牌位前,周世显停下脚步,将牌位拿起来,又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邓老将军战死在朝鲜时,何等悲壮。 将牌位小心的擦拭干净,端端正正的摆了回去,周世显顺手搬了把椅子,在这忠烈祠里坐下了。 这笔账是该算算了。 此时忠烈祠外大雪纷飞,祠堂里下起了小雪,周世显抬头看了看,房梁上破了个大洞,无人修补。 雪花从大窟窿沸沸扬扬的落下,如此嘲讽。 “大人。” 石亨从外头匆匆走来,轻道:“抓到绫阳君了。” “嗯?” 周世显点点头,轻道:“带进来。” 不多时,一长串李朝君臣,大妃用绳子绑着,哭哭啼啼的被拖进了忠烈祠的院子里。 “跪下!” 如虎似狼的军兵狠狠一脚,踹在腿上。 “扑通,扑通。” 那块再造藩邦的大牌匾前头,跪了一地的朝鲜权贵,一片亡国末日的景象,除李朝君臣之外,这里竟然还有一条大鱼。 一个五十来岁的文士,尖嘴猴腮,眼珠子正在滴溜溜乱转,可怎么也藏不住脑后拖着的那条……辫子。 这辫子可太好认了,这是大清的官呀! 大清的官怎么跑到朝鲜来了,还锦衣玉食? 还说没有勾结满清? 周世显皱眉,轻道:“这是谁?” 那清朝官员脑门上都是热汗,还强自镇定道:“在下大清太子太傅,议政大臣,内弘文院大学士宁完我……” “嚯。” 周世显点点头,宁完我,这可是个老奴才了,这货是辽东最早一批投降的汉臣,早在后金天命年间就投敌叛国了。 如今是汉军正红旗的老奴才。 “宁完我,你不好好在盛京呆着,怎么跑到朝鲜来了?” 一阵静默,这还用问么? 还说李朝没有勾结大清,那这货呆在王京做什么呢,总不会是来郊游散心的吧。 “哒,哒。” 静默中,周世显在李朝权贵面前,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 他瞧着这些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李朝权贵,语气竟然出奇的平和,徐徐道:“你等李朝君臣,吃大明的,穿大明的,连命都是大明给的,可一回头就砸大明的锅,为何?” “你,你?” 李徖抬起头,惊恐万状,他看破了这些海盗的身份,却又不敢说出来,说出来就是个死! 英烈祠里,响起一声低吼。 “说!” 这问题当然没法回答,强人所难了。 周世显厌恶的摆了摆手:“杀了。” “锵!” 一把把雪亮的乌兹钢刀拔出,高高扬起又重重劈下,一颗颗人头冲天飞起,血溅大明援朝忠烈祠。 “扑通。” 绫阳君李徖的尸体倒下,紧接着是大清重臣宁完我,李朝太妃,太子……淡淡的血腥味在雪夜中弥漫。 一夜间,李朝变天。 凤威军下属的军宪司,在朝鲜王京开始了一场大清洗,这一夜杀的血流成河,山河变色。 两日后,港口。 将斗笠压了压,周世显和石亨等年轻军官,在砖瓦堆里缓缓而行,血洗了李朝,他也该返航了。 接下来军宪司将会留在朝鲜,重整李朝。 控制朝鲜对大明意义重大! 从朝鲜出兵,穿过北部山区之后可直抵辽东,再加上东江镇驻扎的明军水师,大清这个嚼子就算戴上了。 一旦多尔衮三兄弟率清军主力入关,则大明可以从朝鲜,从皮岛两地水陆并进,直插盛京! 踩着瓦砾,周世显轻道:“人手够用么?” 石亨年轻的脸上,洋溢着自信:“本来是不够的,可前些日子,颜副帅联络上了琉球那边的一伙海匪。” “嗯?” 周世显轻道:“有多少人?” “三四千人呢。” 周世显点点头,轻道:“过些日子,我叫颜副帅过来帮你。” 石亨如释重负:“那太好了。” 如今呐,周世显,颜继祖两个人在东海的号召力可太大了,大批流落在琉球,东瀛的大明海匪有了主心骨,纷纷投奔凤威军。 此时一个参谋军官,忧心道:“大人,这些海匪……” “什么海匪?” 一听这话,周世显就不高兴了,什么叫海匪,这明明是大明御用皇家海盗,以后说话注意点。 多跟人家欧洲列强学着点! 瞧瞧人家列强怎么干的? 什么海上魔王德雷克,大名鼎鼎的海盗王,什么坏事没干过,可一转脸,人家就成大不列颠儿女王加封的勋爵了! 红发女海盗卡特琳娜,听说过嘛? 这娘们儿也是杀人如麻的大海盗头子,可人家一转脸,成了西班牙王国的女英雄,享受万人膜拜,多跟人家学着点嘛! 加勒比海盗看过嘛? 经过他一番教诲,石亨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标下明白。“ “行了。” 周世显摆了摆手,又叮嘱了几句,什么朝鲜文都赶紧废掉,什么叛党都好好清洗一番,好好在这里宣扬一下大明的恩德。 “这事儿你和颜副帅商量着办,你就在这好好守着,从李朝旁支里,挑一个听话的扶植起来。” 先找个傀儡当国王,掩人耳目,等日后时机成熟了,朝鲜当然要并入大明成为一个行省。 这事儿,板上钉钉。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冷冽:“那些从江南来的走私船,来一艘,扣一艘,货物留下,人随你处置。” 他要断了江南财阀,文人集团的财路。 石亨心领神会:“标下遵令!” 该叮嘱的都说完了,周世显带着一千标营登上运输船,在风帆战列舰的掩护下原路返回天津卫。 以朝鲜为起点,他开始在东海布局。 天亮了,一轮红日从海面上喷薄而出,霞光万丈,周世显肃立于甲班之上,放眼望去,好似看到了海那边的东瀛。 等到他腾出手来…… 这一仗是早晚要打的,替子孙后代打。 两天后,京郊,密云。 午夜时分,北风呼啸,皇庄外围戒备森严,里边的大卧房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王微,陈圆圆,柳如是三个闺蜜,只穿着贴身小衣在暖阁里谈论诗文,困了,倦了便睡在一起。 西北风夹杂着雪花,吹打着窗棂,夜色深重,伸手不见五指。 “吱。”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房门被人推开了,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将柳如是从甜睡中惊醒。 芳心中一惊,却又俏脸飞红,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竟然是那个带恶人半夜里偷偷摸摸的溜进来了。 “哒,哒。” 带恶人在她的床榻边上停了下来,耳边响起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柳如是心中如小鹿乱撞,却又不由得口干舌燥。 可,他又冲着两个闺蜜去了。 “呜……” 不久房中响起女子压抑的娇吟。 “啐。” 柳如是死死抓着锦被,捂住了小耳朵,可那恼人的声音扔清晰而闻,床榻也摇晃的越来越厉害。 “吱,吱。” 摇的她心慌意乱,又不知如何是好,不自觉的抓紧了被褥,可身子却又燥热起来,终于,终于停了下来,可她的锦被被掀开了,一只大手带着微微的凉意,探了进来…… “嗯……” 很快床榻又摇晃了起来。 柳如是已经认命了,死死咬着小碎牙,死也不肯在两个闺蜜面前发出声音,太羞人了。 幽香四溢中,还带着点淡淡的血腥气味。 两日后,紫禁城。 一个耸人听闻的大消息,在京城里传开了,说是大明属国朝鲜的王族被人给屠了,这事儿可太大了! 崇祯皇帝紧急召集大朝会。 朝鲜变天,李朝权贵几乎被杀了个干净,这事儿实在太惊悚了,一下子把崇祯皇帝震懵了。 怎么说也是大明的属国呀,这事儿太恶劣了。 谁干的? 听说是一伙海盗干的。 谁也没怀疑周世显,这会儿,定南侯应该还在密云,和江南名妓柳如是滚在一起呢。 这事儿,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周世显压根懒得去上朝。 大清早,暖阁里响起悦耳的娇笑声。 和带恶人厮混了两天,柳如是羞坏了,大清早一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男人怀里,死命把带恶人往床下推。 晚上看不见的时候,她曲意逢迎,半推半就,可白天怎么也不肯了,全然不见了一贯的侠气。 “咯咯。” 王微,陈圆圆笑的抱成一团。 “呵。” 瞧着她羞不可抑,周世显哑然失笑,知性女子都这样,折腾了一会儿她也就没劲了,只好乖乖趴伏在怀里。 闹够了,起床了。 三女在梳洗打扮,周世显在翻看着朝廷邸报,李朝灭族,这事儿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个结果。 陈圆圆梳妆好了,缓缓走来,奇道:“谁这么大胆子?” 周世显撇了撇嘴:“倭寇呗。” 这事儿,肯定是倭寇干的呀! 这口黑锅扣到了倭寇头上,不大不小正合适,除了倭寇,东海上也没有这么强的力量呀。 “嗯。” 陈圆圆点点头,觉得很对。 可这时候丫鬟在外面敲门,说太子来了,在前厅等着呢。 “姐夫,是不是你干的?” 朱慈烺一瞧见他,便拽着袖子不放,亮闪闪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李朝君臣早就该收拾了。 “别乱说哟。” 周世显一脸正色,赶忙否认:“太子,请庄重些!” 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说,周某这些天都和柳大美人在一起呢,我放着柳如是这么个大美人不抱,大冷天跑去打朝鲜。 我疯了? 太子摸了摸头,奇道:“十天没下床?” “嗯!” 周世显重重的点头,我腰力好不行么? ------------ 第160章 铁马冰河 “啊?” 一听这话,太子的眼神立刻变得崇拜。 房中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会意轻笑起来,太子到底是个懵懂少年,很快被糊弄过去了。 不过太子很快笑了起来,憨憨的,这事儿还是挺解气的,除了亲姐夫,这些番邦属国勾结地方官员干的龌龊事,从来没人和他说过。 这里头牵扯的官员太多了,利益太大了。 崇祯命人追查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最后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大明都自身难保了,再也没有力量救援朝鲜这个属国了。 只好任其自生自灭。 这也在崇祯年间成了一件悬案。 此后朝鲜李氏便一蹶不振了,再也没有出过像样的人才,朝局陷入动荡,却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掌控着。 而对于江南士族财团来说,这等于是断了一条重要的财路,也是一场惊天噩梦的开始。 江南士族往朝鲜的商路断了,往东瀛的商路也开始不太平……预示着东海各番邦,连同江南一带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即将迎来一场大洗牌。 崇祯十八年,腊月末。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置办起了年货,整洁的街道上挂起了灯笼,过了这个新年,等到春暖花开时,北城也要拆了重盖。 大明君臣尝到了改造皇城的甜头,一发不可收拾了,随着朝廷的财政收入增加,大明开始走上了正规。 又是一个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暖阁里佳人如玉,幽香四溢,柳如是睁开秀目,被褥里带恶人已经不知去向,昨晚那坏人把她折腾惨了,可…… 等到她睁开秀目,良人已率军出征。 她口中喃喃:“平安回来。” 崇祯十八年,除夕夜。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凤威军,秦军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从大明京城秘密开拔。 再一次大举南征中原,意图与顺军主力决战于洛阳城下。 大年初一,洛阳城。 过年这天李自成将李锦,宋献策等人召入宫中,和群臣,和后宫妻妾把酒言欢。 紫薇宫中一片祥和,却难掩破败,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 去年中原大地经过一场大水过后,又生了一场大瘟疫,黄河以南,淮河以北的大片地区都遭受了灭顶之灾。 山东,河南两地的百姓有官府救济,以工代赈保全了下来,顺朝控制的地盘上可就惨了。 一时民不聊生。 洛阳一带的百姓,在水灾瘟疫中死去的极多,稍稍恢复了些许元气的中原大地,再一次赤地千里。 旷野间白骨森森。 紫薇宫中,锦衣玉食,摆上了十几桌酒席,黄河鲤,烩饼,各色小炒,在这大灾之年已是奢侈。 半年来李自成也没闲着,他改组了大顺朝廷,他这个小朝廷和大明的制度一模一样,也设立了六部,内阁。 这就是个没读过书的痞子,混混,让他重新发明一套新制度,他也没这个本事,只能照搬。 他让牛金星当大顺的内阁首辅,又把一帮大明投降的文官都塞进了六部,当上了尚书,侍郎。 可人心散了,升官发财已经不怎么管用了。 如今大顺很缺粮,就这么一个小朝廷遭了水灾,还得养活着几十万游手好闲的大军,能不缺么。 缺粮的顺军只好从百姓手里抢食吃。 大半年时间,顺军将好端端一个洛阳弄的民不聊生,每天都有百姓冻饿而死,百姓没了活路只好逃走。 于是牛金星弄出了一个严苛的户籍制度,凡编入顺朝户籍的百姓,逃走者被捉到了,全家连坐! 当年造反时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可如今本性毕露。 就是一伙流寇,是贼。 崇祯十九年,大年初一。 大顺君臣把酒言欢。 可出席的只有李锦,高一功,宋献策等人,这些大臣都是李自成的嫡系,亲戚,绝对心腹。 牛金星和一群大明投降的文臣,武将在宫里露了个面,拜了年,自己找地方喝酒去了。 李自成也无力约束,也管不了,这大顺开国才一年多,就形成了皇亲与外姓两大对立集团。 就这还不如大明呢! 对立的根源,是对于大顺军的下一步动向,文官们和李自成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以牛金星为首的文官主张退出洛阳,退出中原。 文官们的意思是,这洛阳真的不能呆了,又缺粮,又缺人,向东,向西,向北的进军路线,已经全都被堵死了。 又何必在这弹丸之地眷恋不去呢? 大顺如今虽然实力下滑了,可主力部队的建制还是很完整的,不如退出中原,攻略长江,去武昌打左良玉! 左良玉好欺负呀。 灭了左良玉,大军从武昌顺流而下,还可以打南京试一试,真要是南京打不下来,还可以退到长江中上游。 四川不还有张献忠的大西朝么? 大顺,大西本来就是友军,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可李自成已经有些癫狂了,他还做着皇帝梦,不愿意退出中原,后来他听说清军入关了…… 清军入关又让他的皇帝梦复活了。 于是乎,李自成打算留在洛阳观望一下,看看风向,还想坐收渔翁之利,等着明军和清军分出胜负。 可万万没想到,清军如此不给力,几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不但没打下京城,听说还吃了败仗。 这谁想的到呀? 就在李自成犹犹豫豫的观望中,一眨眼,时间到了冬天,这时候五十万大顺军想走也走不掉了。 茫茫大雪落下,中原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天寒地冻的极端天气,让大顺军趴窝了,只好龟缩在坚城洛阳苦熬着,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在做打算。 要不是宋献策带着人,偷偷从山西那边高价购买了一大批军粮,这个冬天就得饿死不少人。 晋帮有粮,也敢卖,只要出的起价格,这帮人连大同府都敢卖! 嘈杂中,李自成端起一杯烧酒,强笑道:“众卿……满饮此杯。” 李锦,宋献策等人将酒杯拿起,忙道:“谢主隆恩。” 瞧着李自成日渐消瘦,深陷的眼窝,李锦欲言又止,他是李自成的亲侄子,如今受到了重用,成了提督诸营权将军。 万人之上,仅次于李自成,和牛金星之下。 李锦成了大顺王朝的第三号人物,掌握兵权,如今这情势,让别的人来掌握部队,李自成也信不过呀。 李锦摸了摸袖子里的奏折,欲言又止,他四十来岁,正值壮年,从小跟着李自成打天下,还是有些能力的。 在李自成重用的诸多皇亲里头,他算是出类拔萃的。 “陛下。” 咬了咬牙,李锦还是将奏折呈了上去。 “不能再犹豫了。” 和凤威军,和周世显多次交手,李锦也不是个傻子,这大半年他潜心研究了周世显的战法,也有点心得了。 “陛下。” 李锦忧心道:“凤威军好些日子没动静了。” 这几天他心神不宁,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这是常年征战养成的战场嗅觉,十分的灵验。 倘若此时明军大举进攻。 李锦打了个寒噤,那大顺君臣连同五十万大军,可就要被堵在洛阳城内,想走也走不成了。 “嗯?” 李自成接过奏折,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你也赞成退出中原?” 李锦忙道:“正是,此事迫在眉睫。” 李自成无奈,为了这件事,他和牛金星闹翻了,可如今连亲侄子都是这样想的,看来…… 这洛阳城是真的呆不下去了。 “军师?” 他又问宋献策。 宋献策忙道:“陛下,臣赞同退出中原。” 紫薇宫中,一阵安静。 李自成徐徐叹了口气:“好吧。” 瞧见他点了头,李锦,宋献策同时松了口气,可算是把这位皇上说服了,两人心情轻松起来。 “如此一来,咱们大军出洛阳,一路南下,还可以联络四川的张献忠,夹攻武昌!” “不错。” “破武昌,歼灭左良玉,则进可攻,退可守,我大顺可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道理,李自成难道不懂么? 可…… “罢了。” 大顺皇帝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次退出中原,日后怕是很难再回来了,天下共主的美梦终究是破碎了。 李自成终于接受了现实,振作起来了。 “哈哈。” 他起身搂住两个美貌妃嫔,拂衣而去,将一切都放下了,似乎那个纵横天下的闯王又回来了。 同时间,黄河北岸。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黄河再一次冰封,失去了作为天险屏障的作用,这也是黄河最致命的弱点! “希律律。” 大雪纷飞,火把林立,夜里气温已经下降的十分可怕,可郑州府以北的这段黄河却十分喧嚣。 冰封的河面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马匹,军需,士兵,正在踩着积雪行军,喧闹一片。 凤威军三万,秦军五万云集于此,直插洛阳! “吁。” 周世显与孙传庭二人翻身下马,一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孙传庭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督师!” 亲兵想要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起开!” 瞧着这大雪纷飞,壮阔的黄河,河对面的中原大地,孙传庭心情十分愉悦,一别大半年他又杀回来了。 这一次兵强马壮!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周世显,微微一笑,周世显身旁站着十来个年轻的凤威军参谋军官,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一个明眸皓齿的中年美妇。 北元幼主周阿布,大妃娜木钟。 这一次南征,周世显带上了义子周阿布,还有他的三千王账骑兵,可他年纪太小,还不能独自领军作战。 得娜木钟来照料着。 ------------ 第161章 王师归来 “贤侄!” 孙传庭招呼了一声,走了过来,正色道:“此地一别,贤侄千万小心,不可浪战。” 周世显抬起头,笑了笑:“督师也要珍重。” 过了黄河,凤威军和秦军要分兵了。 凤威军主攻,走中路直插洛阳,秦军要往洛阳的南边包抄,和同时出兵的山东总兵李岩汇合,攻打宜阳,新安两城。 一举堵住顺军南逃的路线。 这一仗是围歼,聚歼,不容有失。 “督师,就此别过。” “哈哈!” 互道一声珍重,孙传庭哈哈大笑着翻身上马,在督师标营马队的护卫下空群而去。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周世显笑了笑,轻道:“咱们也走。” “驾!” 他的义子周阿布早已按捺不住,第一个翻身上马,领着王账护卫疾驰而去,很快超越了驮马化的步兵大队。 专业骑兵就是不一样。 终究是一生下来,就在马背上长大,穿上了明军的大红军服,这北元幼主已经彻底汉化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走!” “驾,驾!” 三千提督标营马队也不甘落于人后,护卫着主帅疾驰而去,一时间黄河两岸,兵凶战危。 崇祯十九年,正月初三。 洛阳东,五十里。 天蒙蒙亮,大雪还没有停下的迹象,残破的镇子里,一队五十多人的顺军侦骑躲在一座民宅里,骂骂咧咧的烤着火。 还有十几个人在掷骰子,推牌九,赌上了。 这鬼天气太邪门了。 从大顺王师,从龙功臣沦落到困守洛阳,时间也不长,这些顺军精骑的心理落差巨大。 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这些顺军精锐开始破罐子破摔,祸害了洛阳之后,顺军中不少士卒手里有了钱财,便染上了赌博,酗酒的毛病。 “娘的!” 一个把总醉的东倒西歪,赌了一夜,输光了身上的银子,骂骂咧咧的站起来打了个哈欠。 大过年的,又是大冷的天跑出来轮值,又输了钱,怨不得他破口大骂,把总一瞪眼睛,冲着蜷缩在墙角的一对爷孙去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还有一个瘦巴巴的孩子。 “晦气。” 把总狠狠踹了一脚,将老翁踹的惨叫起来。 可,此时赌桌上的茶碗震颤起来,地面也似乎微微颤抖,让民宅里猛然安静了下来。 “希律律。” 镇外隐约传来战马嘶鸣声,一个激灵,把总的酒醒了,一把抓起了帽盔扣在头上,领着人乱哄哄的冲了出去。 脚踩在积雪上滑了一跤,把总爬了起来,便瞧见了镇外雪地里,漫山遍野的骑兵正在向着他涌来。 一片红色的海洋如浪潮一般,向着残破的小镇涌来。 “明军!” 把总一刹那魂飞魄散,一群人连滚带爬的往马圈里跑,可这时候明军骑兵已经跑起来了。 这时候想跑哪里还来得及? “希律律。” 战马嘶鸣,在雪地上撒着欢,大队继续向着五十里外的洛阳城涌去,可又分出了一百多骑兵冲着镇子来了。 百余明军骑兵装备精良,鲜艳的红色棉甲,黑色的铁盔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骑乘的马匹素质上佳。 近了,明军骑兵越来越近。 连铁盔下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也看清了。 “快,快!” 镇子里,顺军把总魂飞魄散,赶忙将五十多个手下侦骑集结起来,可此时前后左右全是明军骑兵。 马蹄声震天。 把总翻身上马,打了个酒咯,因为宿醉全身燥热起来,绝境之下可也发了狠,咬牙道。 “冲出去!” 明军来的太快,太突然,他毫无防备就被包围了,可又激发起凶性来了,能在顺军里当侦查骑兵的,都是些什么人? 堪比三堵墙的老营精锐。 “杀!” 顺军把总翻身上马,摘下得胜钩上的破甲枪,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这时候除了拼命没别的选择。 “驾!” 五十余骑突然从镇子里冲了出去,避无可避,直接冲着迎面疾驰而来的明军骑兵去了。 面对面,硬碰硬。 瞧着这股明军数量不多,只有百骑,顺军侦骑看到了生的希望,杀过去便是一条生路! “驾,驾!” 杀气腾腾,顺军老营侦骑为了活命,一个个拿出了看家本事,这都是打了十年,二十年仗的老营亡命徒。 “驾!” 战马卯足了力气,开始加速,冲在最前面的顺军把总红着眼,借着酒劲兴奋了起来,异常骁勇。 加速过程中,在马背上辗转,腾挪,箭一般的飞了出去,随着战马加速整个人,逐渐向一侧歪倒。 最后整个人吊在战马腹部,壮硕彪悍的身体……用力将破甲枪往前探,这是很彪悍的冲阵姿态! 这样的骑术,这样的彪悍,堪比清军精锐! 马蹄声隆隆。 两只骑兵之间的距离,在快速拉近,迎面疾驰而来的明军骑兵好似被吓到了,震慑住了,也没有加速,也并未避让。 好似被吓傻了一般,就那么直愣愣的撞了上来。 这让五十多名顺军骑兵大喜过望。 这伙明军太嫩了,简直不知死活,顺军精骑已经冲起来了,马速,冲击力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 “驾!” 把总疯狂大叫起来:“杀明狗!” 随着他将战马加速到极限,也终于冲到了明军骑兵面前,明军骑兵一个个开始打马向两侧避让。 眼看就要冲出去了,可…… 刚才距离太远看不清,这时候顺军把总才看清了,这伙明军一个个面无表情,手里平端着一杆杆黑洞洞火铳。 这种短枪样式很奇怪,比步枪短,比手铳长,大概可以算是骑兵专用的短步枪,可奇怪的是没有火绳。 这也不是真正的燧发火枪。 这叫转轮打火枪,欧洲人一百多年前就发明了,这东西在欧洲很普遍,可并没有大量装备欧洲陆军。 不是因为东西不好,而是因为造价太昂贵了,装备给普通士兵太浪费,没有哪个君主会这么干。 这玩意在欧洲数量挺多,大致上是贵族的防身武器,是身份的象征,此外还有一些近卫军团,有钱的雇佣兵团,军官才大量配备。 当然得自己花钱买。 这种转轮打火枪,算是燧发火枪的雏形,周世显给他的提督标营骑兵,配备了很多这种火枪。 这都是通过葡萄牙王国这个盟友,从欧洲扫货买来的,又花费了大半年时间,才从欧洲本土运到了大明。 凤威军的三千提督标营骑兵,总共装备了多少杆转轮火枪呢,每个骑兵少的五六把,多的七八杆…… 当然这是一种很败家的行为。 同时代的欧洲,只有横行天下的容克贵族骑士团,才能拥有这样同等的火力,容克贵族们有钱呀。 这样的骑兵装备,这简直就是一个个移动的军火库! 这谁遭的住啊? 这玩意虽然枪管比步枪短,射程也变短了。 可架不住数量多啊,再怎么打不准也是火枪,发射的时候也不需要点燃火绳,射击效率极高。 火枪骑兵在大明也有,就是铳骑,是当年戚继光戚大帅的战术,不过戚家军骑兵用的三眼铳。 当年戚家军两万铳骑,打的蒙古人满地找牙。 辽军铁骑也用三眼铳,用铳骑战术在朝鲜把倭寇打的尸横遍野。 周世显的提督标营骑兵,可算是把铳骑战术发扬光大了,当然了,火力比戚继光当年强了好几倍! 一杆杆转轮火枪平端了起来。 “啊啊!” 顺军把总吓的大叫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哪里见过使用火枪的骑兵呀,哪里见过没有火绳的火枪啊? 这什么玩意? 他拼命想要勒住战马,可战马已经在全速冲锋,怎么可能停下来? 一瞬间,齐刷刷的一百多杆短火枪,对准了五十多名冲过来的顺军侦骑,好似看到了五十多个傻子。 “砰,砰,噼啪!” 一阵乱枪攒射。 高速冲锋中的战马,被打的鸣叫着,立了起来,然后向一侧重重歪倒,骑兵对垒一个照面,顺军伤亡了十余骑。 “驾,驾!” 前头的倒下了,后头的还在拼命冲,把总的拼命让顺军精淇,再一次看到了生的希望,拼命加速。 火枪打完了不得装填么? 这么近,这么快,一眨眼就冲过去了,可那伙明军骑兵,把打完的短火枪往褡裢里一塞,立刻又抽出一杆。 那一个个褡裢里,密密麻麻插满了转轮火枪,都是提前装填好的,败家,太败家了。 随着一阵密集的火枪攒射,五十多名顺军精锐骑兵,横死在这中原腹地的小镇外,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冰原,狂野之间。 这伙人是被银子活活砸死的,死的不冤。 火枪爆鸣声平息,凤威骑兵不紧不慢的开始装填,装填好了,一杆杆转轮打火枪又插了回去。 “进去搜一搜!” 一百多骑兵翻身下马,小心谨慎的进了镇子,在残破,积雪覆盖的街道上搜索着,从窗户缝隙里,从门缝里,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偷看着。 镇子上的百姓吓坏了。 “吱。” 终于一扇房门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牵着孙子走了出来,战战兢兢的看着。 几个凤威骑兵正在沿街街道搜索,瞧见他,笑了笑,又瞧见他怀中瘦巴巴的孩子,便解下腰间的一个褡裢,扔了过来。 老翁本能的接住,打开褡裢,瞧见了里头的白面饼子,肉干等物,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丝激动。 从老者布满伤痕的嘴角,吼出了一句话:“王师,回来了!” 王师这个词儿,久违了。 ------------ 第162章 洛阳东 王师南征,兵临城下。 镇子里残存的几十个洛阳百姓喜极而泣,他们熬过了兵灾,水灾,瘟疫,本已经绝望。 却终于等来了王师南下。 此时镇外天色大亮。 凤威军的提督标营铳骑出现了,周世显当然离这里不远,他带着义子周阿布,大妃娜木钟等人在亲兵护卫下进了镇子。 入目,眼帘中一片荒凉,如鬼城一般。 几十个侥幸存活的镇中居民都感恩戴德,在老翁的带领下走过来,朝着他使劲磕头。 “老朽恭迎王师!” 这老翁似是镇子里一个大家族的族长。 “老丈快快请起。” 周世显快步上前将老翁扶起,挽住了老翁瘦巴巴的胳臂,熬过了连年兵灾,水灾,瘟疫,饥荒,老翁瘦的皮包骨头。 这把年纪能熬过来,活着的,很不容易。 “别愣着。” 周世显发出一声低吼:“拿件棉衣来。” “穿我的。” 周阿布翻身下马,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件厚实的羊皮夹袄递过来,穿上羊皮袄,很温暖。 老翁浑浊的眼中泪如泉涌。 “生火,做饭,迎王师!” 风也萧萧,马也萧萧,漫天冰雪中寒风刺骨,刀枪如林,士兵腰杆笔挺,睁大了一双双灼热的眼睛看着。 有什么东西在胸中苏醒了,酝酿着,快要喷涌而出了。 老翁抹了把老泪,忙道:“大人若不嫌弃,去老朽家中坐坐?” 周世显笑道:“好。” “沙,沙。” 军靴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响,不久来到老翁家中,一扇柴门,篱笆墙被顺军侦骑踩的乱七八糟,三间瓦房算大户人家了。 正堂的木门已经被顺军拆下来,烧了取暖,家中唯一的财产只有一张八仙桌,桌上还放着几个海碗,骰子牌九。 院中还晾晒着一些草药树根。 原来这老者是个医者,难怪能识文断字,还能熬过大灾瘟疫。 “收拾一下。” 亲兵赶忙进入堂中收拾整理。 “老丈,叨扰了。” “哎,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随着大军进驻,眨眼间这残破的小镇一片欢腾,不多时,仅存的几户人家升起了炊烟。 提督标营的铳骑护卫着上官,住进了百姓家中,从褡裢里拿出白面饼子,肉干与百姓分食。 为了这一战,周世显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辎重正在从黄河北岸大批量的运来,以解中原之困苦。 炊烟袅袅,凄冷中有几分祥和。 翌日,清晨。 军务繁忙,周世显在老者家中借住一晚,离开时留下了一带白面,半扇猪肉,还有一杆精致的手铳,火药,铳子,通条等物。 “啊?” 老者瞧着八仙桌上的手铳,吓了一跳,小心谨慎的伸出手将手铳抓起,手铳沉甸甸的,技艺巧夺天工。 这是周世显的配枪,留下了,通体用黄铜打造,一看便知道这把火枪价值不菲,价值千金的神物。 “这?” 老者一生行医,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世面,可从未见过如此离奇古怪的新鲜事儿。 “官兵给百姓发枪?” 这事儿在中原历史上,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虽说风水轮流转,皇上换了一个又一个,可谁曾见过这种事儿呀? 老者心惊肉跳,赶紧找来一个箱子,想把这杆火枪锁起来,他只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医者,他要火枪干嘛? 可一只枯瘦的小手伸了过来,孙儿拽住了他,眼巴巴看着这杆手铳。 十三四岁的一个少年,瘦的都没人样了,瘦巴巴的小脸上长满了冻疮,唯独一双孩童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那么无邪。 此刻少年眼中满是央求:“爷爷,给我吧。” “嘶!” 老爷子倒抽了一口凉气,把黄铜手铳攥的死死的,小孩子家家的玩什么火枪,会打死人的。 “爷爷!” 可孙儿十分执拗,十来岁的少年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只是本能的对火枪,对杀伐神器带着深深的憧憬。 “不行!” 老者赶忙将那位大人留下的配枪锁了起来,当做传家宝藏起来吧,可又觉得匪夷所思,这叫什么事儿呀? 哪有人临别送礼,送火枪的呀? “兴许是大人忘了?” 他越想这事儿越不踏实,赶忙提着箱子,带着孙儿走出家门,想把这可怕的金贵玩意还回去。 可到了街上…… 老者大吃一惊,他擦了擦眼睛,看到穿着大红战袄的官兵,在街上立了一块牌子,正在给全镇人发火枪。 刚开始没人敢拿,这谁敢要啊? 可后来有一个胆子很大的街坊,是个猎户,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在官兵询问下,往黄册上按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好咧!” 看了看手印,官兵立马递过去一杆黑洞洞的长枪,还拍着猎物的肩膀,现场传授火枪使用之法。 那猎户领到的是一杆鸟铳,看上去有些破旧,可还能用……老者又哆嗦了一下,他不敢相信。 敢情官兵真的在给镇子里百姓发火枪。 火枪这玩意还能人人有份? 老者一脸疑惑,心中惊悚,他不明白那位大人是什么打算,可他知道这中原要出大事了! “爷爷!” 孙儿又拽着他的袖子央求起来。 老者还有些犹豫,可孙儿一把将箱子抢走了,飞快的跑向了官兵,瘦弱的少年撒了欢,好似什么东西觉醒了。 “小兔崽子,回来!” 老者吓了一跳,可很快他瞧见一个官兵,和气的拍了拍孙儿的头,还真的开始传授火枪技艺。 这能行么? 老者觉得这事儿太荒唐了,可隐隐觉得又有些痛快,他瞧见了不远处有一个镇子里的泼皮。 这泼皮家里有人在顺军当兵,还是个把总,平时可神气了。 可这腌臜泼才这会儿,做出一副很老实的样子,正在朝着街坊们点头哈腰,别提多和善了。 老者摸了摸头,心中别提多痛快了,他又觉得这事儿,似乎也没那么不靠谱了,就是有点不踏实。 可他的孙儿很开心,开心坏了,在凤威军士兵的指导下,很快学会了火枪装填,射击的技艺。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少年想的是顺军要是再敢来抢东西,杀人,抢粮食。 就一枪崩了它! 崇祯十九年,正月初十。 距洛阳城二十里,凤威军停了下来,一面救济收容灾民,一边给灾民发粮食,发火枪,发弹药。 几次大胜,凤威军从顺军手里缴获了大量火器,有鸟铳,也有一些老旧的火门枪,可这些破烂货凤威军看不上。 索性发给洛阳一带的百姓! 这事儿让李迁心中忐忑,又不敢劝,监军魏安吓的都快晕过去了,这事儿也太吓人了啊。 “大,大人。” 魏安苦苦劝说,别闹了,大人,从古到今也没人敢这么干,这样下去是要出大事的! 周世显笑了笑:“是么?” 谁说从古到今没人干过,想当年大秦一统六国,不就是全民皆兵,大汉王朝不是全民皆兵? 大汉王朝佩剑可是合法的,后来配剑怎么变成配扇子了? 鬼知道。 中原人本来是尚武的,走过全民皆兵的路线,还替子孙后代打下了大片地盘,可又来又不尚武了,谁让中原人变得不尚武了? 这是一笔糊涂账。 关于全民皆兵这事儿,周世显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凤威军早晚是要打出去的,往四面八方打,抢地盘。 可大明的百姓不尚武,不会玩火枪,打下来的地盘守的住么? 拿什么守? 叫大明的子民挥舞着锄头,去和彪悍的哥萨克人,和玩火枪的欧洲人争地盘么,恐怕不是抢地盘,是给人家送人头吧。 凤威军想带着大明打出去,就只能这么干! 魏安一脸苦涩,低低道:“这事儿,陛下会猜忌的。” “猜忌?” 周世显笑了笑,爱猜忌是皇上的事儿,他要猜忌,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行,他猜忌的人还少么。 扬长而去,付之一笑。 如今的中原是一张白纸,上千万中原百姓在兵灾里存活下来的,大概一成还不到,人口损失极为惨重。 所以中原这张白纸,他可以任意涂抹,这给了周世显恢复秦朝尚武,法治的机遇。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他要重塑中原人的尚武精神! 给洛阳百姓发枪这事儿,可是让娜木钟纠结了,她瞧着周世显,暗地里吐了吐香舌,得亏这人出身的晚! 这一招太狠了。 倘若这人早生几十年,把大明百姓,九边百姓都武装起来了,那还有蒙古什么事儿? 射箭的,能打的过火枪的嘛,别开玩笑了,大明人若是真的尚武了,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比谁都狠! “王师到了!” 一传十,十传百,随着凤威军战旗所到之处,洛阳一带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群起响应。 洛阳百姓这几年,可是被顺军祸害惨了,主动接应凤威军,将顺朝任命的一个个官员揪了出来。 还有大批被顺朝强征的民壮反水。 这让凤威军推进的速度更快! 大军占据了洛阳以东的大片土地,周世显下令不许滋扰百姓,各部可量力而为,拿出一部分军粮,衣物接济灾民。 并且组织老弱妇孺往怀庆府转移。 怀庆府那边囤积了大量军粮。 如此一来,凤威军深得民心,短短三天时间就有两三万洛阳府青壮,主动加入了辎重队,担负起军需转运的职责。 这便是民心。 “呵呵呵。” 周世显冷笑连连,这一仗,他要让李自成知道,丧失了民心是什么滋味。 ------------ 第163章 北风萧萧 得了洛阳民心,凤威军编制不变,仍是三万兵马,一个齐装满员的骑,步,炮,工兵,辎重混编军。 却多了三万助战的民壮,周世显发给武器弹药,将这些民壮编入辎重营来辅助作战。 这便是大明的百姓,只要不去祸害他们,再给一口吃的,你便是万万人景仰的王师,受百姓拥戴。 还帮着你打天下呢! 到了洛阳东郊,凤威军停了下来,一面清缴顺军在城外的各处据点,一面派出轻骑和秦军联络。 和友军保持着步调一致。 大军征战当如履薄冰,不可冒进。 不几日,十三万明军从东,南两个方向组成了一个包围圈,向着洛阳城包抄了过来。 竟然还有另外一只明军出现在洛阳北边,打着山西总兵姜骧的旗号,兵力大概有五六万。 李迁撇了撇嘴,不屑道:“他来做什么?” 周世显笑了笑:“观望呗,看看有没有好处捞。” 对这个墙头草也懒得搭理。 崇祯十八年,正月十五。 半个月时间,洛阳城外多了三条堑壕,三道胸墙外加大批明军,将洛阳城堵了个密不透风。 三万凤威军在东郊,独立作战。 孙传庭和李岩汇合之后,拿下了洛阳南部的几个郊县,集结了十万兵马在南郊布防。 总计十三万北方明军,精华集结于此,将洛阳城从东,南两个方向围住了,只留下向西一条路。 向西是深山老林,潼关天险, 加急军报如雪片一般,飞入了紫薇宫。 明军来的如此之快,完全出乎了李自成的意料,城内大顺君臣一片哗然,洛阳城内一日三惊。 李锦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李自成不得已召开了大朝会,紫薇宫内,一片死寂,气氛十分压抑。 牛金星为首的文官一肚子怨言,说话阴阳怪气的,早不走,如今想走也走不成了。 可这时候抱怨也晚了,此刻顺军已无退路。 李自成也有口难辨,谁能想到大清这么不给力呢,连区区一个京城也拿不下来? 洛阳城内有多少人马,足足五六十万人,这么多人守着一座孤城,粮草奇缺,傻子都知道没活路。 真要被明军围住了,不出三个月就得饿死人。 “冲出去!” 李自成被逼急了,拼命了,顺军从城内蜂拥而出,在洛阳城外排开阵势与明军对垒。 他将三十万老弱留在城内,负责守城,把二十万主力部队全派了出去,在城外和明军对峙起来了。 李自成也上头了,急怒攻心,区区十三万兵力就敢跑来攻打洛阳,明军也太嚣张了。 二十万对十三万,优势在我! 李自成嘶吼着,可任谁都看的出来,他是有些心虚的,倘若兵多,人多就能打赢一场决战。 那么坐拥两百万兵马的大明就不会亡了。 随着顺军从洛阳,潮水一般涌了出来,攻,守双方颠倒,这次轮到了明军进攻,顺军背靠坚城,摆开阵势,想依托城防重炮固守。 十七日,洛阳东郊。 周世显手持千里镜,瞧着城内顺军蜂拥而出,顺军兵力大约二十万,背靠洛阳摆出了一个螃蟹阵。 密密麻麻的人潮,填满了狂野间每一寸土地,城头上还有一门门黑洞洞大炮正对着东郊。 顺军中央步兵,背靠坚城布置了大量拒马,挖了壕沟,向南,向东都布置了大量精兵,好似两条手臂伸了出来。 分别对着东郊的凤威军,南郊的秦军,山东军。 “哈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瞧着顺军在他面前摆开了足足十几万兵力,将他的凤威军当成了头等主力。 反倒是南郊的兵力稍微薄弱一些。 “至于么?” 军中哄笑声四起。 “哈哈哈。” 凤威军兵少,只有三万多,可还有三万配合作战的洛阳父老,一个个都放声大笑起来。 大营中,一个个洛阳青壮背着火枪,瞪着一双双仇恨的眼睛,朝着洛阳城的方向啐着唾沫。 “啊……啐。” 周世显笑了笑,瞧见了? 这就是民心,大顺在中原已经丧尽了民心,失去了立足之本,可李自成刚起兵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徐徐道:“人,是会变的。” 曾经的闯王得了天下,腐化,堕落的速度快的惊人。 一番唏嘘,左右军官们若有所思。 “呼。” 西北风凛冽,天寒地冻,洛阳城下,双方总计三十多万兵马隔着十里远,各自扎稳了营盘。 大战一触即发。 出城作战的二十万顺军都是精锐,十三万明军,也是大明北方最精锐的野战力量,这一战定中原。 “洛阳西陷落……” 这古都洛阳,道不尽的王朝更迭,风雨飘摇。 崇祯十八年,正月二十。 明军还在东,南两线构筑阵地,打算来个长期围困,可顺军已经坐不住了,不能由着十三万明军这样搞呀。 大清早,洛阳城头响起战鼓隆隆。 “咚咚,咚咚咚!” 战鼓一起,顺军大营里如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成群结队的步卒推动着火箭车,沙土车,挡箭车……在大量骑兵掩护下。 往南边孙传庭和李岩的营盘杀过去了。 “咦?” 瞧着顺军将主攻方向,对准了南线的孙,李部,凤威军中一片哗然,这是什么意思? 南线孙督师,李岩的联军加起来有十万人呢,而东线,凤威军固守的壕沟,胸墙后头只有区区三万人。 可顺军不来攻打凤威军,反而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这是废话,李自成,李锦也不是傻子,大顺上下是真的被凤威军打怕了,不敢再来冲这个怪阵。 而是集中兵力去打秦军,打李岩了。 在东郊,顺军摆了大约五六万兵马,布置了大量拒马,车阵,看样子是想着死守了。 “这?” 李迁等将领不由得面色微变,担心孙传庭,李岩那边守不住,这要是守不住,全线动摇,顺军可就全跑了。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摇了摇头,又轻轻摆了摆手:“进攻。” 顺军也是自作聪明,竟然在他面前摆出一个乌龟阵,一副被动挨打的防守姿态,这能守的住么? 顺军不来打,那就主动出击。 “嘟嘟嘟。” 随着中军大营里,军旗翻卷,前线尖锐的哨声响起。 “哗!” 在胸墙后头盘膝而坐的士兵,纷纷起身,在一个个年轻军官的喝令下,向着前方蜂拥而出。 整队,编伍,一个旅级编制的作战单位集结了起来,满编七千五百人,相当于凤威军总兵力的三分之一。 这个旅级编制,也是周世显斟酌再三才弄出来的,七千五百名驮马化步兵,冷,热兵器混编。 就这一个旅级作战单位,花费重金打造,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兵种以刀盾,长枪,火枪兵为主。 冷,热兵器的配比大致是冷兵器三成,热兵器七成,这样的兵种配比,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出重火枪的火力,射程优势。 此外旅级编制作战时,还配属独立炮兵,独立骑兵,防守时以堑壕,胸墙战为主,进攻时可就更凶悍了。 一个精锐步兵旅团,采用波浪,梯次,滚动式推进,一直将面前的敌人撕碎,碾死! 一个不够那就两个,两个不够那就三个…… 洛阳东郊,城外。 李锦面色凝重,这个作战方略是他提出来的,东郊死守,南郊猛攻,拼死也要撕开一个口子! 皇上,群臣都默许了。 南郊那边是高一功领兵出战,可东郊这边……大家伙实在被凤威军打怕了,谁也不愿意来守东郊。 这些年死在凤威军手上的大顺将领太多了。 怕了,大顺的将军是真的怕了,实在没人愿意来,李锦只好一咬牙领着本部兵马来了。 他绰号一只虎,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嘟嘟嘟!” 南郊那边,高一功的十万部队还在推进,没曾想东郊这边,凤威军突然大举集结发起了进攻。 凤威军集结时特有的哨声,很是刺耳。 李锦心中咯噔一下,咬了咬牙,这时候就是死守,给南郊那边的高一功争取时间,没别的办法。 “三天!” 李锦下了死命令,死守三天,叫凤威军在咱们的铁桶阵前,撞上一个头破血流,这个想法是极好的,战术也无可挑剔,可…… 十里外,随着凤威军的大规模集结,一只军容鼎盛的铁血之师,在大顺权将军李锦面前露出了峥嵘。 “呼。” 一阵西北风刮过,卷起地上的积雪,随着凤威军的一个旅级作战单位,完成了集结。 一时间洛阳东郊静谧无声。 旷野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这是一只沉默的军队,经过了古北口,喜峰口的血火洗礼之后,气质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更肃杀,更……沉默了。 一刻钟,以团营为作战单位,十五个整齐的步兵方阵列成了,每个步兵方阵正好五百人。 整齐的步兵方阵两翼是大批骑兵,护卫着一辆辆排列整齐的炮车,后面还跟着弹药车。 北风萧萧,一个个步兵方阵,一架架炮车就那么沉默的站着,一排排士兵腰杆笔挺,任由风雪吹在脸上。 远远看过去,无论横排,竖排都是一条笔直的线,好似鬼斧神工的雕琢一般,就那么横在洛阳城的郊外。 刀盾,长枪兵在外围,把火枪兵牢牢的保护了起来。 北风凛冽,吹的日月军旗猎猎做响,中原大地,洛阳城外被一片红云笼罩,不动如山。 这是一片……钢铁丛林。 ------------ 第164章 炮火 洛阳城外,日月战旗翻卷。 西北风凛冽,大红军服,猎猎作响。 冬日斜阳照耀下,那军阵红彤彤的,十分刺眼,又好似钢铁组成的丛林,散发着冷芒,清辉而又绚烂迷人。 十里外,守东郊的李锦整个人麻木了,他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军队,他那些手下就更没见过了。 常年征战让他对危险拥有异乎寻常的本能,让李锦背心直冒冷汗,他觉得翻了一个天大的错。 他已经尽量高估了凤威军的战斗力,可如今看来还是大大的失算,凤威军的战斗力远超他的想象。 很快,窃窃私语声在顺军大营里响起,一个个顺军将领难掩心慌意乱,凤威军这阵仗,瞧着就不好惹! 可此时变阵已经来不及了。 旷野间,诡异的死寂,这支明军装备精良到无以复加! 火器采用西洋重火枪,可甲胄,冷兵器完全是大明特色。 长枪,刀盾兵披锁子甲,外罩一件棉甲,棉甲外还有一层牛皮甲,这是要近身肉搏的兵种,这一身甲胄多重防护,防箭能力极强。 火枪兵防护稍弱,看似单薄的一件棉甲,可做工用料很足。 “呼。”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 帅营中,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开始吧!” 高坡上,就是个旗手开始挥舞战旗,发出指令,紧接着,凤威军阵好似一头怪兽从沉睡中苏醒了。 “铿,铿!” 一个个军官拔出战刀,斜斜指向前方,发出一声声嘶吼。 “前进!” “咚,咚,咚咚咚!” 鼓声起,很有节奏。 “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有节奏的鼓点,一排排士兵开始向前推进,踩着积雪,越过旷野,如山一般向前推进。 “驾!” 很快一辆辆炮车,两翼的骑兵也动了起来。 “哗,哗,哗。” 北风呼啸,一瞬间,只剩下士兵行军时发出的整齐脚步声。 “哗,哗,哗!” 这脚步声如此整齐,好似催命符。 又好似拥有什么魔力,让东郊的顺军僵硬住了,配合作战的洛阳子弟僵住了,只能呆呆看着,内心中满是震撼。 “哗,哗,哗!” 一排排身穿大红棉甲的士兵,一个个森然整齐的方阵,移动了起来,刀枪在清冷的日光照耀下闪烁着寒光。 当战阵变成了一种艺术,给人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 “六里!” 推进到火炮的最佳射程之内,凤威军的步兵方阵停了下来。 “站……定!” “哗!” 移动的钢铁丛林猛然间静止了。 时间也似乎静止了,只有高空中西北风呼啸,还有几只苍鹰盘旋着,似是要见证这一幕神迹。 战场上诡异的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紧接着,从凤威军中央步兵的两翼,大批骑兵保护着一辆辆四轮炮车,蜂拥而出。 骑兵护卫下,炮兵驱策着驮马疾驰而去,很快开始在步兵方阵的正前方构筑炮兵阵地。 两个重炮营,组成了一个独立重炮团,总计十六门青铜打造的八磅加农前装重炮,在两军阵前排成了前后两列。 炮手卸下了弹药,并且开始装填。 炮虽好,可对钻孔,打磨,抛光的工艺的要求太高,要求将炮膛打磨的十分光滑,不能有气泡。 八门大炮同时开始建造,工期至少也得半年,这赞新的八门重炮刚刚造好,就被周世显从工匠营拖了出来。 好在及时赶上了这一场大战。 这让凤威军的重火力猛增了一倍! 这一刻的凤威军成为了完全体,这样的一个多兵种混编军团,齐装,满员,便是大明帝国一个标准的主力军团。 “骨碌碌。” 五斤重的实心标准化炮弹,滑进了关中工匠,无数个日日夜夜精心打磨的炮膛,那炮膛无比光滑。 “试炮!” 顺军大营里,李锦看着那些样式奇特的四轮炮车,这轮子好大,好高,足足一人多高的轮子? 这奇特的炮车由四匹驮马拉拽着,在积雪覆盖的旷野间飞驰起来,机动的速度极快。 李锦一时间睁大了眼珠,不禁有些慌张。 这又是什么玩意? 瞧着明军两个炮营,形成一前,一后两排炮位,黑洞洞的炮口扬了起来,李锦僵住了。 就那么直挺挺的僵着。 他手中没有能射六里远的武器,城防大炮最远……只能打五里,所以这个仗还怎么打? 当双方的武器出现了代差,只能一面倒的挨揍,这个道理已经被无数次证明过了。 落后就要挨打! 此刻,凤威军的长身管前装加农重炮,对顺军装备的佛朗机后装火炮,便是整整差了一代的火炮。 此时南郊的顺军高一功所部,十万余众也在进攻,很快和明军孙传庭,李岩部搅在了一起。 可东郊依旧死一般寂静,大冷的天,可李锦汗流浃背,这样的仗他没打过,也不知道该怎么打。 直到明军两个炮兵营,十六门重炮开始试射。 “轰,轰!” 大地猛的震颤起来。 “呜……” 一颗颗炮弹低空掠过,划出一道道玄妙的抛物线,撕裂了空气,带着刺耳的鸣叫声向着顺军大营飞来。 李锦魂魄飞散发出一声嘶吼:“趴下!” 这一幕太可怕了,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一年前在怀庆水寨的那天晚上,汝侯田见秀就是被这种重炮轰死的。 他一个激灵趴下了。 可炮弹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洛阳城头,那些大口径的佛朗机城防大炮去的, 这是炮火压制,齐射,点名。 “轰,轰!” “哗啦!” 城墙随时战栗起来,大片的砖瓦,碎石落下,城墙上严阵以待的顺军大炮,一个个炮手被震的东倒西歪。 三轮齐射后,高大的城门楼轰然倒塌。 这是古都洛阳,城高,墙厚,这是中原王朝千年来兵家必争之地,这是极少有人能正面攻破的重镇。 可。 顷刻间在科技力量的肆虐下,战栗着。 “呜……轰!” 准,太准了。 从讲武堂结业的炮长,已经初步掌握了几何学原理,可以用算盘计算弹道,可以用炮规调整仰角…… “轰,轰,轰!” 十六门重炮轰鸣着,肆虐着,在洛阳城下倾泻着火力,用一轮轮齐射教训着炮术不佳的顺军炮手。 “哗啦!” 随着一个个城防炮位被点名,洛阳外城战栗着,不时有人从城头被炸飞,被震的摔了下去。 血火地狱。 “陛下!” 城墙上一片狼藉,一开战,城门楼就被轰塌了,高大的城门楼在前装滑膛重炮的轰击下,目标太大。 冷兵器时代坚不可催的洛阳城,在近代重炮的肆虐下,显得十分脆弱,很快被轰的坑坑洼洼,好似狗啃过一般。 城门楼左边,右边十二个炮位被陆续摧毁。 李自成正带着一班文臣观战呢,可不远处一个炮位被掀翻,三千多斤的大将军炮,好似玩具一般被炸飞。 又粗又长,十分沉重的铸铁炮管打着转飞上了天,又携带着恐怖的动能,从半空中重重的落下。 不偏不斜正好砸在文官们群中。 “轰!” 一阵腥风血雨,惨叫声成片响起,大顺内阁首辅牛金星,和一群六部尚书,侍郎被砸死了一大片! 三千斤的大炮呀,这么砸下来谁扛的住? 牛金星当场被砸成了肉饼。 “保护陛下!” 李自成脸色铁青,被大批禁卫军簇拥着,乱哄哄的从城墙上拽了下去,明军的炮火实在太凶了。 “轰,轰!” 开战后短短半个时辰,凤威军的两个炮兵营,彻底摧毁了洛阳东城的城防炮火,扫清了进攻的一切障碍。 “嘟嘟嘟!” 那刺耳的哨音再次响起,四轮炮车复位,冷却,调整刻度,沾满了冷水的湿布抹了上去。 “兹兹。” 白茫茫的雾气升腾起来,混杂着呛人的硝烟气味,炮兵阵地好似笼罩在仙境之中。 疑是九天降雷霆。 “降两颗度,目标正前方。” “装填!” 又是一颗颗炮弹滚入炮膛,发出骨碌碌的响声,韧性极强的青铜合金十分耐磨,拉伸性极佳,可以支持长时间,高密度的射击。 短暂的趁机过后大炮再次轰鸣。 “呜……” 这一次是冲着李锦,和城外列阵的顺军步卒来的。 “轰,轰!” 一眨眼遍地开花,一颗颗硕大的炮弹呼啸着落下,密密麻麻的盾车,砂土车好似玩具一般被撕裂,摧毁,碎木四处激射。 “啊啊!” 惨叫声成片响起,大批顺军士卒捂着眼睛,抱着肚子倒下,硕大的炮弹并未耗尽动能。 又高高弹起,重重落下,蹦蹦跳跳的往前蹿,在顺军大营里如爬犁一般,耕出了一条血肉模糊的胡同。 “轰,轰!” 大地在颤抖,李锦死死趴伏在地,开战半个时辰了,他没有发出一道军令,他也不知道这个仗该怎么打。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怕的炮击终于平息。 “啐。” 李锦爬了起来,抹去了脸上血糊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耳边猛然间,又响起一声炸雷。 “虎!” 是凤威军在嘶吼,低沉的嘶吼响彻云霄。 “虎,虎,虎!” 那可怕的鼓声又一次响起。 “咚,咚,咚咚咚!” 半个时辰的炮火准备之后,凤威军的中央步兵越过了炮兵阵地,再一次成排的向前推进。 ------------ 第165章 步炮协同 “咚,咚,咚咚咚!” 身穿大红军服的军官在前,高举战刀,胸前绣着的金色凤威徽章,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同时数量众多的三磅轻炮,随着中央步兵的大举压上,在骑兵的掩护下伴随着进攻。 这叫步炮协同! 十里外,凤威军大营。 “乱七八糟!” 周世显放下千里镜,眉头大皱,教训着:“步兵推进的太快,打旗号,叫步兵慢一点,等等炮营!” 这是凤威军成立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步,炮协同作战,可效果让周世显很不满意,乱七八糟的! “轻敌,冒进,自以为是!” 长官的咆哮声中,周围一个个军服笔挺的将官,被训斥的抬不起头。 周世显火冒三丈:“去,叫步兵慢一点,不协同还要炮兵做什么?” “撤职,撤职!” 怨不得他大发雷霆,就这两下子,打打李自成的农民军还行,真遇上了列强是要吃大亏的! 步炮协同怎么打,都写在操典里了,一上阵还是出现了中央步兵,与炮兵,骑兵脱节的现象。 “石亨!” 周世显咆哮着,顺口叫了一个名字,又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手下最顺手的参谋军官被他派去朝鲜了。 气糊涂了。 往十几个参谋军官里看了一样,徐徐道:“李平桂!” “标下在!” 被点到名字的参谋军官,大喜过往,砰的一拳锤在了护心镜上,单膝下拜行了个军礼。 “去,给本镇撤了那个贪功冒进的混蛋!” 两军阵前,将前线指挥官解除职务,这年代没人敢这么干,可周世显敢,这是他凤威军独特的指挥体系。 垂直式的参谋司体系。 这么复杂的指挥,当然不可能用旗号完成,凤威军中正在推行的旗语,也无法下达如此繁琐的作战命令。 “去。” 周世显一脸阴沉,怒道:“叫步兵推进的慢一些,违令者,军法处置!” 他取出一只炭笔,一块白色木板写好了手令,做好了标记,交给派出去的参谋军官。 “标下遵令!” 年轻的参谋军官翻身上马,带着几个传令兵疾驰而去,就地将前线指挥官解职,担负起指挥重任。 “哎。” 一个个没点到名字的参谋,叹了口气,这个李平桂呀,可真是狗屎运,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 已经是第二个参谋军官放出去领军了。 李迁在一旁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前线指挥官是他举荐的,当年在辽军的老兄弟,在辽军里也算一把好手,可…… 不太行呀。 步炮协同这么复杂的战术,老军官接受的太慢,还是不如大人身旁这些后生们接受的快。 “大人息怒。” 李迁上前几步,劝了劝,其实也怨不得前线将士冒进,这些天军中都在传言,说大人要恢复大秦时期的勋田制度。 恢复十级功勋,按照功勋大小授田,这事儿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怨不得大家伙立功心切。 这可是灭国之战,谁不想立个头功? “嗯。” 周世显点点头,又举起千里镜观察战场。 前线,顺军大营。 周世显还在大发雷霆,觉得步炮协同打的稀烂,可已经把李锦压的快喘不过气了,险些翻身上马,掉头逃走。 装备代差,战术……差了两代都不只! 他就是个流寇,农民出身,上过几年私塾打了不少仗,他哪里见过步炮协同这么高端的战术呀? 说是步炮协同,其实很简单,就是先用大炮轰,大炮轰完了步兵冲,步兵冲完了大炮轰,大炮轰完了步兵再冲。 这就是滚动,波浪式的平推碾压。 说简单也很复杂。 这需要步,骑,炮多兵种协同,对一只军队的纪律,战术素养,战斗意志的要求极高。 同时代的欧洲,步炮协同也是刚刚兴起呢。 “三里,两里,一里……” 一里已经进入到了凤威军轻炮的射程,步兵轻炮架设起来,可比重炮轻松容易的多。 凤威军足足装备了六十四门轻炮! 这些轻炮也用四轮马车拖拽,跑的飞快,远远看上去成群结队,好似一群又一群嗜血的蚊子。 “嗵,嗵,嗵,嗵!” 火光闪烁,成片的白色硝烟升腾起来,炮弹带着呼啸声低空掠过,好似冰雹一般砸在了顺军头上。 顺军被砸懵了,最前线的五万兵马出现了致命的动摇。 “哗,哗,哗!” 轻炮轰,步兵冲,眼看着就要进入重火枪射程了,慌乱中前线顺军点燃了残存的几百辆火箭车。 “啾……” 火箭车就是大号二踢脚,根本就谈不上准度,就是靠着数量多,两军对垒时糊在对方脸上。 “铛,铛,铛!” 几支乱蹿的火箭落入火枪方阵,几个士兵倒了下去,给凤威军造成了二十来个人的伤亡。 很快这些火箭车,又被成群结队的步兵炮摧毁。 “啊!” 一声惨叫,李锦猛的一缩脖子,一块尖锐的木块擦着脸掠过,擦出了一道血痕,鲜血很快流了下来。 他疼的龇牙咧嘴,擦了擦眼睛,又期待的看了过去。 “哗,哗,哗!” 火箭车并未组织明军的进攻。 三百步! “站……定!” “嘟嘟嘟。” 哨声响起,口令指挥下,明军第一线的步兵营就地展开,在李锦眼皮子底下列成了两排横队,并且开始点燃火绳。 “嘟嘟嘟。” 刺耳的哨声过后,可怕的火枪齐射响起。 “砰,砰……噼啪!” 眨眼间便是一轮可怕的齐射,弹丸如冰雹一般落下,将前线顺军射翻,如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噗噗噗。” 车阵被打的四分五裂,冻土上绽放着一朵朵冰花,混杂着血花,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个步兵营停下来,展开,机械的射击。 “咚,咚,咚咚咚!” 从头到尾那催命的鼓声,从未停止。 “哗啦。” 前排退后,就地装填。 后排上前,列队,射击,永无止境的金属风暴。 到了凤威军第七个步兵营展开,在重步兵掩护下,列成了两排横队,顺军已经彻底崩溃了。 对一只主要由旧明军,叛军,山贼,马匪组成的军队来说,这样的战斗太残忍了,这样的伤亡无法承受。 崩溃,洛阳东郊多达六万顺军全线崩溃,溃兵如潮水一般,向着敞开的洛阳城涌去,拦不住。 人挤人,人挨人,连滚带爬的顺军溃兵很快将城门堵死了。 前头是枪林弹雨,炮火密集,后头是挤成一团的溃兵,互相踩踏,推搡着,想要逃回洛阳城。 可越是想逃,就谁也逃不掉。 “完了。” 李锦呆呆站着,他前后左右全是溃兵,这时候才日上三竿,别说坚守三天了,他连一上午都没撑住。 溃兵如退潮一般汹涌,可怕的混乱如瘟疫一般在二十万顺军中蔓延着,甚至蔓延到了南郊,高一功的部队去了。 南郊高一功还在猛攻。 “全完了。” 大冬天,李锦好似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凉透了,他再怎么也想不到,他五六万兵马连一上午都撑不住! 东郊阵地崩盘了。 他没守住,他成为了大顺的罪人,等到凤威军收拾了他,向着南边压过去……正在和孙传庭,李岩激战的高一功所部也要完了。 这便是决战,一个点被突破了,崩溃了,就会全线动摇。 从李锦抽搐的嘴角,憋出了两个字:“摇旗。” 他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自然不是等闲人物,他也留了后手,李自成把大顺军一半的家底交给他了。 大顺三堵墙,总兵力大约四万。 李锦手中握着两万,就在不远处,洛阳城墙的东北角藏着呢,借着城墙的掩护形成了视觉上的死角。 这两万骑兵还没有暴露。 这本来是李锦的总预备队,留着决胜的时候冲阵用,可万万没想到一开战就用上了。 “摇旗!” 全线崩盘他别无选择,只能让三堵墙,让大顺的精华力量去拼,希望能够扭转败局。 何为三堵墙? 就是一个重装骑兵军,冲起来排成三列,前排用骑兵枪,长兵器,后两排用短柄大砍刀。 说是重装骑兵也不算,三堵墙的装备比八旗差一些,可又比轻骑兵甲胄厚一些,算是大明特色的中型骑兵,兼具机动性和冲击力。 锁子甲外头套一层棉甲,这是当年大明边军骑兵的配备,其实就是大明九边骑兵的战术,被李自成学会了。 李锦咬了咬牙,嘶吼道:“放响箭。” 一枚响箭冲天而起,不久,大地随之震颤起来。 十里外,凤威军帅营。 “哈哈!” 李迁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发出一声轻笑:“来了。”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眼睛眯了起来,瞧着从洛阳城西北方,城墙后头的视觉死角里,大批身穿蓝色军服的骑兵,如潮水一般涌来。 “三堵墙来了。” 一个个参谋军官举起千里镜,看了过去,指指点点的。 等的就是三堵墙! 周世显微微一笑,顺军打急了,要拼命了,终于把老本也拿出来了,顺朝总兵力五十万,他并未放在眼中。 只有三堵墙还能看一看, 两万精骑滚滚而来,在旷野间驰骋着,形成了一片蓝色的海洋,直插凤威军前线作战的一个步兵旅团。 随着大地震颤,三堵墙开始加速,在加速中熟练的逐渐向两翼展开,形成了一个攻击弧形阵。 第一排披双层甲,持骑兵枪,后两排手持大刀,清一色的短柄大砍刀,在日光照耀下闪烁着寒光。 有点看头了。 ------------ 第166章 围歼三堵墙 千里镜中,漫山遍野的精骑踏雪而来,在疾驰中展开了冲锋队形,两万余骑分成了三排,呈现出一个微微的弧度。 三堵墙,顺军压箱底的精华。 “希律律。” 一时间火枪爆鸣声被战马嘶鸣,还有隆隆的马蹄声盖了过去,洛阳城外的大地在微微颤抖。 古今中外,但凡是同一个时代,兵种也好,战术也罢都差不了多少,三堵墙和欧洲骑兵的墙式冲锋是同样的战法。 可三堵墙用的是破甲枪,大砍刀。 李锦为此刻蓄谋已久,故此,三堵墙来的极快! 凤威军同时做出应变。 “旗号!” 战旗摇摆传递着消息,中央步兵从进攻转为防御,并且三千王账骑兵,三千提督标营从左,右两个方向压了上去,准备着接应步兵。 顷刻间,战局进入决胜阶段。 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是三堵墙冲垮了凤威军的中央步兵,马踏连营,要么是凤威军步兵稳住阵脚,等待第二线的部队压上,将其聚歼。 两万骑冲起来威势惊人。 可周世显好似早已看到了结局,徐徐道:“李自成为何会败?” “民心。” 周世显往不远处辎重营里,那些背着火枪,推着小车正在搬运弹药的洛阳民壮指了指。 又徐徐道:“民心在我,可李自成为何失了民心?” “咱们凤威军若是占了这中原,又该如何收拢民心,让中原百姓将来不反对咱们?” 一个个问题提出来,这些问题让他身旁,年轻的凤威军官们楞了楞,一个个若有所思。 不由得浮想联翩。 良久,从周世显口中溢出了八个字:“革除弊政,让利于民。” “嗯。” 众军官不由自主的纷纷点头,觉得这八个字太有道理了,可……想做到这八个字又谈何容易? 光是革除弊政这一条就不容易。 周世显手按战刀,瞧着滚滚而来的顺军三堵墙,眉宇间一脸不屑,他的视线已经越过了洛阳。 他看的很远,很远。 同时间,前线。 “嘟嘟嘟。” 骑兵滚滚而来,前线明军同时变阵,在军官号令下快速列队,集结,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的口令响个不停。 变阵,如何变? 先是使用刀盾,长枪作战的重甲步兵集结了起来,硬碰硬的迎着骑兵顶上去,就地防御! 以这些重甲步兵,肉搏兵种为核心,一排排火枪兵原地解散,在各自的长官带领下,潮水般退往重步兵后方。 在重步兵掩护下重新列队。 “嘟嘟嘟!” 转眼间,一个步兵旅团重新集结,组成了三个大方阵,依靠长枪,刀盾的掩护抵住骑兵的冲击。 三个空心大方阵! 士兵背靠背,火枪如林的空心大方阵。 虽有些凌乱却井然有序。 这三个空心大方阵的外围是长枪如林,刀盾为墙,中间是一排排火枪兵,朝着四面八方架起了重火枪。 瞧着好似一个个刺猬。 从每一个新兵加入凤威军开始,每天清晨起床,就在军官号令下练习队列转换,几乎已经成为本能。 三堵墙来的快,凤威军变阵更快。 “哗啦!” 眨眼便是一排排火枪架起。 三个空心大方阵之间,是一架架四轮炮车,密密麻麻的步兵轻炮,黑洞洞炮口正对着前方。 “呼。” 一阵寒风吹过,西北风凛冽。 天空中阴云密布,遮住了太阳。 凤威军堪堪完成了变阵,顺军的三堵墙已经冲过了十里远的距离,杀到了面前。 “轰隆隆。” 战马已经加速到了巅峰。 马背上,一个个身穿蓝色甲胄的骑兵,冲在第一排,开始将身体压低,紧紧趴伏,将手中长长的骑兵破甲枪放平。 这是第一排冲阵的死兵,冲起来十分凶悍,后头两排是挥舞着大刀,等着收割的精骑。 中原地区最精锐,也是最骁勇的骑兵集团,撞上了当世最先进,火力也最强大的步兵旅团。 冷兵器时代的巅峰骑兵,遇上了武装到牙齿的近代常备军。 “十里,五里,三里,一里……” “放!” 随之而来的是大团硝烟升腾,一门门步兵轻炮猛的一震,次第开火,炮车向后滑去,清脆的轻炮射击声响成了一片。 “嗵,嗵,嗵,嗵。” “呜……轰!” 轻炮排开,直射。 低空掠过的炮弹,拖着淡淡的尾烟,轰在了顺军三堵墙冲锋的横队中,溅起了漫天血雨。 “希律律。” 一瞬间人仰马翻。 被直射命中的重骑好似薄纸一般,被撕裂,连人带马被轰上了天,又打着转落了下来。 “嗵嗵嗵嗵。” 六十四门步兵轻炮可怕的火力,彻底释放,以每分钟两发的极限射速,轻快的鸣奏着舞曲。 杀人协奏曲。 “嗵嗵嗵嗵!” “希律律!” 骑兵在冲锋,火炮在轰鸣着,硝烟在中原大地上升腾着,又被凛冽的西北风吹散了。 顺军大营,李锦瞪大了眼睛惊慌的看着,前线已是血肉磨坊,一个照面,他派出去的铁骑便伤亡惨重。 “嗵嗵嗵嗵!” 那些可怕的轻炮每一轮轰鸣,都带走了几条,几十条性命,披甲的骑兵,披甲的战马毫无还手之力。 “嗵嗵嗵!” 三磅野战步兵炮,本来就很轻便,如今又按在四轮炮车上,更是灵活,连射速也变快了。 “嗵!” 射击,炮车轻轻向后滑动,又被膀大腰圆的炮手推了回来,复位,装填,定装火药填了进去。 转眼又是一团硝烟升腾。 “冲,冲!” 李锦口中喃喃自语,丢了魂魄。 “希律律!” 几轮密集的步兵炮齐射后,伤亡惨重的顺军精骑遭不住了,无法再保持三排横队集团冲锋的阵型。 但凡是人就会怕死,马也一样,战马怕死,挣扎着,求生的本能驱动下开始躲避炮火,向着两侧避让。 人也一样会怕死。 “希律律。” 一个照面,惨重的伤亡让顺军三堵墙的冲锋阵型,变得散乱,前排骑兵驱策着战马不停的变向。 试图以精良的骑术闪躲着炮击,可……骑兵集团失去了集团冲锋的阵型,散乱了,还叫三堵墙么? 失去了冲击力,排山倒海的气势没了。 不出一炷香,骑兵集团冲锋变成了各自为战,有的还在往前冲,有的已经打马,转向向着凤威军方阵的两侧避让。 十里外,凤威军大营。 前线炮声隆隆,战马嘶鸣。 远远瞧着,凤威军顶在前线的步兵旅团,好似一块巨大的礁石,屹立不倒,将骑兵组成的潮水硬生生,从中间分开了。 分开了还叫三堵墙? 周世显面无表情,挥了挥手:“出。” 此时他派出了援军,第二个步兵旅团七千五百人开始向前推进,接应前线的步兵旅团。 同时左翼,右翼的精骑出动。 “迎上去,绞杀。” “驾!” 左翼周阿布翻身上马,早已按捺不住,趁着娜木钟没留神,领着他的三千王账骑兵冲出去了。 “回来,哎?” 娜木钟急坏了,可又拽不住,眼睁睁看着小儿子撒了欢,领着北元最后的精锐冲去了。 大清太妃的俏脸微微变了眼色。 这一刻她心中失落,空荡荡的,知道儿子已经长大了,还把义父看的比天还大,最近更是连她这个当娘的话也不听了。 “罢了。” 此刻大清太妃芳心中十分复杂,她看了一样不远处傲然肃立的俊朗男子,这明国男子,即将平定中原的盖世英雄。 “罢了。” 她知道自己这个北元大妃要让位了,日后相夫教子,安心当个老太后也好,省的操心了。 时也,命也,儿子都这样了,她一个女人又能如何? 大清太妃一双如水明眸,在周世显身上转了转,明眸中多了几分雾气朦胧,要是……能再生个孩子就更好了。 “驾!” 被周阿布抢了先,右翼那些骄狂的标营铳骑不干了,纷纷打马冲了出去,马背上,褡裢里插满了一杆杆转轮火枪。 “希律律。” 随着二线步兵向前大步推进,两翼骑兵倾巢而出,完全体的凤威军,摆开了一个中央步兵坚守,两翼骑兵包抄的阵型。 绞杀,围歼。 此时三堵墙已经散了,乱了,一团团,一簇簇跑的到处都是,而凤威军的骑兵才刚刚冲起来。 二十万顺军,全军覆灭的结局早已注定。 “砰,砰,噼啪。” “嗵嗵嗵嗵。” 随着凤威军第二线步兵的大举推进,填满了积雪覆盖的旷野,火枪,火炮欢快的鸣奏着。 两翼骑兵大举包抄,失去了冲击力的三堵墙被射翻,被射死,成群结队的被绞杀着,陷入混战,缠斗…… 而混战缠斗是凤威军最擅长的。 当骑兵集团军失去了冲击力,在密密麻麻的火枪横队面前,也就变成了一头头笨重的困兽。 “砰,砰,噼啪!” 成片的火枪再次打响,一队队士兵大步上前,硬生生打出了遮断射击的效果,全线激战。 铳子,炮弹极大的限制了顺军三堵墙活动的范围。 等到凤威军的两翼骑兵,加入战场,受困的顺军精骑,可以施展的空间更小了。 三堵墙被打蒙了,到处都在响枪,四面八方都是铳子,炮弹,不停的收割着人命。 “希律律。” 战马被打的立了起来,又轰然倒下,三堵墙开始败退,一个个手持大刀的精骑开始调转马头,抱住了马脖子逃跑。 有些奔着洛阳城去了,有些往四面八方落荒而逃,有些冲着南郊……高一功的部队去了。 可后面凤威军的骑兵不依不饶,尾随追杀,顺军三盾墙,终究是不如大清八旗,差远了。 南郊,高一功的十万顺军正在和孙传庭,李岩部激战,毫无防备的后队被捅了一刀子。 ------------ 第167章 绞杀 这一刀从南郊顺军主力的后路捅过去,太致命了! 顺军后队是预备队,密密麻麻的火枪兵,乱七八糟四处堆放的火箭车,还有高一功的帅旗。 两股明军骑兵将三堵墙杀穿了,就这么直愣愣的碾了进去,一瞬间,将顺军后队杀了个人仰马翻。 东郊,顺军大营。 “希律律!” 看着三堵墙溃败,精兵抱着马脖子慌不择路,如潮水般退了下来,顷刻间,李锦呆若木鸡。 他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明军骑兵,在白雪覆盖的旷野间,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又冲着南郊高一功的十万大军冲过去了。 乱了,全乱了。 李锦眼睁睁看着南郊,高一功的后队被冲翻了,帅营也被冲垮了,紧接着帅旗也倒下了。 紧接着摆在他正面的凤威军步兵,又开始向前推进。 “咚,咚,咚咚咚!” “哗,哗。” 脚步声整齐划一,鼓点丝毫不乱。 李锦惊慌的发现,打了一上午,凤威军的阵型一点也没乱,不但韧性十足,竟然还一副没有用尽全力的样子。 晌午,日正当空。 随着东郊的崩溃,冲阵失利的三堵墙伤亡惨重,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把南郊的顺军也拖累了,带崩了。 随着高一功的帅旗倒下,二十万顺军全线崩溃。 此刻李锦身旁全是溃兵,骑兵,步兵搅成了一团,将进入洛阳的城门堵死了,又被凤威军步步紧逼。 火炮轰鸣,弹如雨下。 成排成排的顺军士卒倒下,血流成河,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溃兵跑的到处都是。 战至正午,二十万顺军崩盘了。 随之而来的,是东郊的凤威军,南郊的秦军,李岩军大举压上,如同一道道绞索,往顺军的脖子上不停勒紧。 大势已去。 “将爷。” 李锦身旁一个亲兵跑了过来,惊慌道:“快走。” “走?” 李锦看了看城门口,挤成一团的步卒,骑兵丑态毕露,骑兵砍杀着步卒,步卒奋力掀翻骑兵。 兵,将浑成一团,自相残杀。 “往哪里逃?” 败了,终究是败了。 “轰!” 此时城门处响起一声巨响,城里的顺军急眼了,砍断了绞盘上的绳索,放下了千斤闸。 “轰!” 紧接着吊桥也被踩烂了,挤塌了,不少士卒掉进了冰封的护城河,摔断了骨头,嗷嗷的惨叫着。 城门被封锁,唯一的逃生通道堵上了。 “混账!” 这下子还在城外的顺军傻眼了,一个个将领跳着脚的大骂,这么一来,洛阳城是保住了。 可大伙还在城外呢! 整整二十万大军呀,后路断了。 “罢了。” 李锦万念俱灰,发出一声幽幽的轻叹:“降了吧。” 随着这三个字说出口,他好似解脱了一般,摘下了随身佩剑往地上一搁,自己盘膝坐在地上等死。 十里外,凤威军帅营。 “胜了!” “哈哈,哈哈哈!” 正午时分,顺军全线崩溃。 日正当空,为这冰封的中原大地增添了一些温度,大军如山一般推进,将二十万顺军挤压,再挤压。 一道道绳索勒紧。 周世显挥了挥手:“传令,降者免死。” 不多时,旷野间响起一声声呵斥。 “跪地,扔掉兵器!” “降者免死!” 一刻钟后,洛阳城外陷入诡异的安静,到处都是一团团,一簇簇的顺军降卒扔掉了兵器,双手抱头跪在了地上。 “呼。” 一阵西北风吹过,卷起千堆雪。 死寂中,响起一声沙哑的嘶吼:“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响彻云霄。 等到凤威军,秦军,李岩军完成了合围,洛阳城门也已经关闭,洛阳决战落下了大幕。 顺军大批投降,明军开始漫山遍野的抓俘虏,清扫战场,救治伤患。 “呼。” 山呼声中,周世显抬头看了看天,迎着刺眼的太阳张开双臂,徐徐呼出了一口气,似是在拥抱着这中原大地。 “拿下了!” 二十万顺军主力已经葬送,龟缩在城内的李自成,只剩下了老弱病残,如今已成瓮中之鳖。 此刻的洛阳好似一个熟透的桃子,等着他去摘取。 中原这块地盘打下了…… 从中原到江南一马平川,还剩下盘踞在长江中上游的张献忠,大西朝,还有那几个残暴不仁的江南军阀。 左良玉那帮江南兵痞还不如大顺呢。 傍晚,夕阳西下。 洛阳城外,火把林立。 二十万顺军主力覆灭,缴获的兵器堆积如山,俘虏被绳子拴了起来,在旷野间席地而坐。 乌压压的到处都是人,战车横七竖八的翻到,尸横遍野。 十三万明军损失不大,将洛阳城团团围住,剩下的就是围困,劝降,将这伙祸害了大明二十年的流寇连根拔起。 “哈哈!” 孙传庭翻身下马,瞧见了周世显,畅快大笑起来,此刻他无比轻松,压在他肩头十几年的重担卸下了。 不由得老泪纵横。 “哈哈。” 周世显也哈哈大笑。 很快李岩,红娘子也拍马赶来,李岩还有些抹不开面子,强自镇定着,可红娘子高兴坏了,眉宇间神采飞扬。 等到中原三巨头再次聚齐,这方土地已变了眼色,李自成,闯军这块大明的心病,顽疾总算是去根了。 好好的当流寇不好么,当什么土皇帝? “报。” 周阿布提着高一功的脑袋,欢快的跑了回来,顺军南线主帅高一功死于乱军之中,成了定南候义子的战功。 “嗯?” 瞧着义子兴冲冲的样子,周世显皱起眉头:“埋了,埋了。“ 喜欢砍首级当战功,这个习惯可不好,得改改。 “哦!” 周阿布吐了吐舌头,赶忙将高一功的首级挖坑埋了,紧接着,一只虎李锦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来。 “一只虎?” “哼!” 孙传庭一声冷哼,训斥道:“李锦,你可知罪!” 一脸血污的李锦似乎已经认命了,面如死灰,一言不发,还把眼睛闭上了,此时他已万念俱灰。 孙传庭气坏了,训斥着:“你身为大明子民,却不思忠君报国,甘愿为贼……” “得咧。” 周世显笑了笑,劝了几句,督师呀,您老也别骂了,这大道理听的耳朵里都起老茧了,有用么? 大道理有用还要火枪大炮干嘛。 “挖坑吧。” 一面派人去京城报捷,一面挖坑杀人,周世显笑了笑,露出森森白牙,叫俘虏兵开始挖万人坑。 祸害了百姓,就完了? 秋后算账一个也跑不了。 “这?” 一说要将顺军俘虏里,罪大恶极的挑出来砍了,孙传庭有点犹豫,读书人难免有点悲天悯人。 孙传庭担心士林清议,担心江南那帮文人集团抹黑,说他残暴不仁,杀俘这事儿在明末可是大忌! 想当年,万历年间的戚继光,辽东的李成梁,没少因为这事儿,被清流文人弹劾喷口水。 好似杀几个恶人,如同掘了读书人的祖坟。 “贤侄,三思呀。” 杀俘这事儿太大了,免不了要被江南文人满世界宣扬,扣上一个残暴好杀的大帽子。 周世显笑了笑:“这倒是奇了。” 他不紧不慢道:“这士林清议也真是奇了,顺军残害百姓时,不见士林清议,杀几个罪大恶极的流寇,恶人,士林清议倒跳出来了?” “这些恶人是士林的爹妈,还是祖宗?” 孙传庭一时哑口无言。 “嗨!” 周世显笑了笑,这便是读书人宣扬的仁德? 对恶人十分仁慈,百般维护,张口闭口就是一个仁字,杀不得,可又对百姓那样残忍,这也叫仁德? 他什么时候怕过士林清议,唾沫星子又淹不死人,反正这件事,是李岩,红娘子很赞成。 尤其是红娘子咬着银牙,狠狠道:“狠狠的杀!” 他夫妻两人为什么从大顺反出来了,还不是看不惯刘宗敏,刘芳亮那些人残害百姓么? 一席话,将孙传庭说的愣住了。 “那就杀!” 中原三巨头开了个小会,意见一致了,一旁五花大绑的李锦终于睁开了眼睛,身形猛的一颤。 两天后,清晨。 大批顺军的尸体被掩埋。 俘虏也将万人坑挖好了,就在洛阳城外,紧挨着城门,周世显要让中原人,世世代代踩着这些罪大恶极的人渣。 老办法,让俘虏攀咬,让洛阳百姓指认,这一攀咬,指认,好似揭开了装满了蛆虫的盖子。 洛阳百姓拍手称快。 一个个民壮背着火枪,将砖头,瓦块,烂泥雨点般砸了过去,雪亮的战刀高高举起,便是一颗颗人头落地。 做过恶的逃不掉,没做过恶的也冤不了。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这世上的道理本就是如此简单,偏偏有人要胡言乱语,颠倒了黑白。 是非,善恶也不分了。 “好!” 一颗颗恶人的人头落地,尸体被扔进了万人坑,这下子洛阳百姓痛快了,对官兵感恩戴德。 “给青天大老爷磕头了!” 周世显笑了笑,瞧着被捆住双手的李锦,有些惊奇,这位顺军名将一只虎,李自成的亲侄子,他竟然十分清白。 就连李岩,红娘子也说不出他的恶行。 “嗯?” 这事儿让周世显很意外,当下摆了摆手:“给少将军松绑。” “放了。” 谁说顺军这个烂泥潭里,就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李岩,李锦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也有。 绳子解开了,李锦整个人都傻了,揉着红肿的手腕,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这就把他给放了? 能活着谁愿意死啊。 一只虎李锦心中侥幸万分,还好,还好,他没干过祸害百姓的破事儿,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 第168章 攻克洛阳 一只虎李锦没有做过恶,甚至还曾经拿出军粮接济过洛阳百姓,所部军纪也比较好,所以当场释放。 李锦心中万分侥幸,默默的行了一礼,又轻轻叹了口气,这下子要回家做农夫了。 “罢了。” 什么荣华富贵,开国功勋都是春秋大梦。 如今梦醒了,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幸。 他走出账外,瞧着不远处一群平时作恶多端的同僚,被绳子拴着,哭丧着脸色被押去刑场。 雪亮的乌兹钢刀挥落,一颗颗人头落地,猛然间李锦冷汗涔涔,兴许做个农夫也挺好? “贤弟!” 此时帐内李岩追了出来,叫住了他:“留步。” 李锦瞧着他,不由得狐疑:“兄长还有事么?” 李岩快步走来,挽住了一只虎的胳膊,笑道:“好事,好事,为兄的……正要给贤弟谋一个前程。” 这事儿是周世显决定的,他和孙传庭,李岩,红娘子商量着,要把这只虎招揽过来,给他一支兵马带着。 这个李锦可是个人才,不欺压百姓,不夺人妻子,也不杀人放火,手上干干净净的。 大顺朝是有这样的人,天良未泯,本性淳朴,可是这样的人不多,李岩算一个,李锦算一个,再找可就没了。 这种人得重用! “劳烦李大哥,嫂子劝劝他。” 李岩夫妻是极为赞成的,他夫妻与李锦本来就交好,当下便将李锦拽到一旁,苦苦劝说起来。 李锦人都木了,他是败军之将,能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侥幸,本想着回家本本分分当个老农,可万万没想到绝处逢生。 又活了! 一来二去他还真的接受了。 周世显也不计前嫌,战场上各为其主,不算什么恶行。 他不但放了李锦,还直奏君前,从十几万顺军俘虏中,挑出了五万身家清白的青壮,加以整编。 老办法,从凤威军抽调了一些基层军官补了进去,让李锦这个降将当主帅,还给了一个响当当的番号。 这支部队叫忠贞营。 将忠贞营拉到郑州府一带整训,好好改造一番,这又是一支大明的国防力量,当然了,这忠贞营李锦说了不算。 真正能做主的,是下面的几位领兵的高级将领。 李岩,红娘子欣然接受,还道喜:“贤弟又得了五万兵马,一员虎将,可喜可贺。” “嗨。” 周世显赶忙撇清:“都是朝廷的兵马,呵呵,都是朝廷的兵马。” 接下来的三天,凤威军在洛阳城下大开杀戒,整整杀了三天,将一个个恶贯满盈的恶徒,埋在了洛阳东门的必经之路上。 几乎将万人坑都填满了。 数里外,残破的洛阳城墙上,顺军残部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城内还有三十万顺军,可…… 城内守军以老弱居多,军心士气已不复存在,此时,谁都知道洛阳城的陷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大顺,完了。 城内死一般寂静,城外则喧闹非凡。 周世显忙着收拾残局,该杀的杀,该埋的卖,做过恶不至死的,关起来当苦役,慢慢的在劳改营里干活去。 这一番作为让洛阳百姓归心,残破的中原稳定了下来。 崇祯十九年,正月末。 天寒地冻,围城的明军,在洛阳父老的帮助下挖出一道道堑壕,将古都洛阳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孤城,绝境,大顺已经昨日黄花。 城外,明军大营。 孙传庭,周世显命人劝降的信件送了进去,统共送了三次,李自成迟迟没有回复。 而城内的顺军,却每天都有人跑出来投降,敢跑出来投降的,自然都是身家清白没做过恶的。 那些满手血腥,坑害过无数百姓的顺军将领,还在拼了命的弹压部队,在城内布防。 又是一个旭日东升。 清晨,日出东方,中原大地一片晴朗。 熬过了寒冷的冬夜,清晨时,死寂一片的洛阳城外,便好似开水一般沸腾起来,喧嚣中,一车一车的辎重粮草从怀庆府,从山东运来。 大量的顺军俘虏则向着郑州,开封方向转移。 道路两旁,向东,向西的人流分列两行,每天都在官道上穿梭不息,沿途一个个村庄,一个个镇子炊烟袅袅。 村子里,住满了身穿红色军服的官兵,身穿粗布棉衣的青壮。 中原大地正在恢复着生机,同时各种与战争有关的工厂,也开始建立了起来,衣帽,被服,军粮加工…… 为了保障十三万大军的后勤补给,整个中原都被动员了起来,躲避战乱的百姓从山林里,从地窖里钻了出来,在官兵组织下建立了新秩序。 秩序,在这片土地上恢复着。 正月末,明军帅营。 帐内大红军服笔挺,孙传庭坐在上首,周世显,李岩,红娘子,李迁等将领坐在下首。 还有刚投降过来的李锦,穿上了一身鸳鸯战袄,戴上了八瓣盔,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 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听着。 他是降将可不敢乱说,这头虎,在顺军算是出挑的人才,心里明明白白的,他这个忠贞营主帅就是个摆设。 人家用他来收买人心的。 真正在忠贞营里说了算的,是他的那几位副官,还有大批从凤威军抽调的中下级军官。 李锦偷偷瞧着周世显,心情复杂,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 “还是没动静?” 一连几封劝降信送了进去,石沉大海,李自成似乎还心存侥幸,想依托坚城洛阳多支撑几天。 周世显早就不耐烦了,徐徐道:“炸城!” 大冷的天,天寒地冻的,谁有这个闲工夫在这耗着? 孙传庭点了点头:“好。” 沉寂了十来天后,明军再次发起攻城,将重炮从营中拉了出去,对准了坑坑洼洼的洛阳东城门一顿猛轰。 可八磅炮用来轰城墙还是太勉强了。 这东西还是步兵野战炮,真正的大杀器在地下,周世显带着工兵营,亲自挑选了一段城墙作为爆破点。 挖地道,埋炸药。 又花费了半个月时间,一条两里多长的地道挖通了,十万多斤火药填了进去,然后便是一整巨响。 “轰隆隆。” 大地震颤起来,李锦人都麻了,一个踉跄,眼睁睁看着那段十几米宽,几十米高的城墙,好似雨后的蘑菇一般,从地里硬生生钻了起来。 城墙钻了出来,跳起来,又落了下去。 “轰!” 漫天烟尘中,城外,城内无数人瞪圆了眼珠,看着洛阳东城的大片城墙垮塌,化为废墟。 “额亲娘哟!” “雷公发威了!” 城外哗然一片,城内不少顺军坐了土飞机,砖头,瓦块,尸体,乱七八糟的从高空散落。 李锦觉得腿肚子转筋,摸了摸头,好悬呐,这要是降的慢一点,被炸的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明军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清理了碎石,紧接着便好似潮水一般涌入古都洛阳。 大批顺军被炸的晕头转向,作了俘虏。 “砰,砰!” 城内喊杀声四起,可谁都知道大顺的时代过去了,城高,墙后的时代也结束了,中原易主了。 午夜时分,紫薇宫。 亲兵层层护卫,周世显,孙传庭,李岩等明将,骑着马,走过了高大的则天门,仰望那高耸的三出阙,依稀还能见到盛唐时的荣光。 这则天门象征着皇家威仪,千秋万代。 李锦也骑马跟着,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则天门便是万象神宫,这规模庞大的紫薇皇城,是谁修建的呐,唐朝时候的女皇武则天。 “滴答,滴答。” 明军将领驱策战马,缓缓踱着步子进入神宫,道路两旁早已跪满了顺朝文武,身穿蓝色甲胄的士卒,都在等着受降。 国已灭,抵抗是徒劳的。 大批明军如虎似狼一般涌了进去,这是灭国之战,极尽荣耀,却又令人不胜唏嘘。 “呃。” 周世显勒住战马,徐徐道:“顺皇呢?” 顺朝群臣忙讨好道:“回大人的话,在明堂。” 李锦不由得紧张起来,竖起耳朵听着。 “走,去看看。” 再往前走便是一座大殿,远远看过去,明堂里一个身材高瘦之人,直挺挺坐在龙椅上,还有几分威严。 “呼啦。” 大批明军杀气腾腾的涌入,让顺朝文武紧张起来。 周世显翻身下马,轻道:“行了,别惊扰了顺皇。” 虽说这个朝廷短命了点,可再怎么也是一国之君,隔着几百丈,李自成端坐在龙椅上,死人一般。 “走,瞧瞧去。” 众人迈步走入明堂。 走近了,看清了,李自成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身形枯瘦,手里还提着一把宝剑,宝剑上还滴着血。 大殿里躺着上百具尸体,顺皇李自成的妃嫔,子女,宫女上百人……一个个躺倒在血泊里,让周世显想起了紫禁城里那位崇祯爷。 “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周世显摇了摇头,杀妻子女儿,杀妃嫔,杀宫女,这臭毛病怎么一样一样的呢? 一阵冷风吹过,血腥味弥漫。 孙传庭一脸厌恶,低低道:“顺皇,你可知罪。” 死人一般的李自成,被惊醒了,死灰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精光,似乎恢复了一丝生机。 可他瞧着孙传庭,一脸不屑,牙缝里憋出了几个字:“呸,败军之将。” “放肆!” 孙传庭身后,秦军将领大怒。 周世显摸了摸头,看吧,我就说大道理没用,这位爷,和咱们那位崇祯爷性子,脾气都差不多。 这都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一个比一个矫情,也是这个伪君子遍地的时代的特殊产物。 李自成眼珠转了转,终于,定定的看了过来。 “你就是周世显?” ------------ 第169章 灭国 殿内,安静下来。 李自成定定的瞧着,一呆,讷讷道:“你……竟是个文弱书生?” 瞧着好似有些失望。 “是。” 周世显笑了笑:“顺皇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自成只是定定的瞧着,眼睛眨也不眨,又看到了周世显身后,穿着鸳鸯战袄的李岩,李锦二人。 这位大顺皇帝神色有些古怪,李岩,红娘子不愿看他,李锦则羞愧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殿内一阵死寂。 很快,李自成放声大笑起来:“呵呵,哈哈哈。” 当过皇帝的人,总有那么几分威严。 周世显无奈,轻道:“顺皇为何发笑?” 李自成枯瘦的脸上,露出几分嘲弄,徐徐道:“朕在笑你,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这是戏词儿,被他学去了。 “大胆!” 这回连凤威军将领也怒了,出声训斥。 周世显反倒不以为然,轻道:“让他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妨听听。 “顺皇何出此言?” 李自成枯瘦的脸上,嘲弄神色更重:“崇祯小儿,气量狭窄,不能容人又刻薄官恩,你功劳震主,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刹那间,死寂一片。 孙传庭欲言又止,已是一脸铁青,李岩,红娘子微微皱眉,却一时间无法反驳,愣住了。 殿内,李自成瞧着李岩,李锦二人,又放声笑道:“周世显,你重用咱的人,是何居心?” “恐怕此时崇祯小儿心中,对你已经有了猜忌。” “可惜了!” 他还越说越来劲了,状若疯狂。 “朕泉下有知,要看着你怎么死!” 一时间,大殿上回荡着李自成癫狂的大笑声。 “住口!” 孙传庭听不下去了,勃然大怒:“一派胡言!” “行了。” 周世显淡然自若,摆了摆手:“来人,送顺皇上路。” “不必了。” 李自成长身而起,发出一声嘶吼,宝剑往脖子上猛的一抹,血溅龙椅,高瘦的身躯倒了下去。 “扑通。” 李锦等顺朝降臣跪了一地,啜泣声四起。 一代枭雄,命丧于此,周世显心中竟有几分寂寥,挥了挥手,找个地方塟了吧。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周世显对这奢华的宫殿没兴趣,他心中所思,所想,又岂是李自成能理解的,多说无益。 “驾。” 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自成既然这么喜欢这里,就让他塟在这里好了,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好似一个大囚笼,不知有什么好的。 偏偏让这些草莽之人,一个个的朝思暮想。 格局,格局太小了。 崇祯十八年,二月二,龙抬头。 顺皇李自成自刎,中原大地最后一座坚城,重新纳入了大明版图,明军一边稳定局势,救济百姓,一边出兵向南扫荡。 一直打到了淮河边上,将顺朝势力连根拔起,捷报好似雪片一般飞入京城,震动朝野! 京城,金銮殿。 捷报传来,朝廷大军,正月里攻破了洛阳,收复中原,李自成自刎于紫薇皇城,顺朝覆灭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京城。 长期压在大明头上的一块巨石搬开了,京城百姓,文武百官彻夜不眠,欢腾着,庆祝着。 说什么闯王来了不纳粮? 在一个农业社会里,要真是百姓不纳粮了,顺朝的百万大军吃什么,喝什么,军粮补给从哪里来? 京城大庆三日。 崇祯皇帝又召集百官,祭祀了祖宗,举办了盛大的国宴,这天晚上许多人都喝多了,喝醉了。 长期执行的宵禁放开了。 南京,秦淮河。 江南的天气阴冷阴冷的,行人都穿上了夹袄,云集在一个个酒楼,妓馆里,听着说书先生口若悬河。 “书接上回,孙督师苦守郑州府,驸马爷智取虎牢关……” 大小馆子里,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过了水关,紧挨着夫子庙,秦淮河上停泊着几艘画舫,从画舫里头,隐隐传来歌女咿咿呀呀的哼唱着小曲儿。 军兵将两岸戒严,一个身材高瘦,鹰钩鼻的中年武将,与钱谦益等人把酒言欢。 这画舫里唱着的,却是才子佳人风尘戏。 “人生若止……” 可姑娘们一开口,中年武将便脸色一沉,阴沉沉的将酒杯摔了,不会唱点别的么? 不是评书英烈传,就是人生若止,走到哪儿都是大明驸马英雄盖世,这江南的风气让武将十分不满。 画舫上的姑娘忙跪地求饶。 “左公息怒。” 钱歉益赶紧拦着,一群复社才俊也劝和了几句,这事儿,不能赖这些姑娘,不唱人生若止招揽不来客人。 “哼!” 左良玉不悦冷哼,其实他发脾气,是嫌今天的姑娘不漂亮,档次太低,随便找个借口发作一番。 他在武昌当惯了土皇帝,百忙中来了一趟南京,就是来寻花问柳了,可什么秦淮八艳,李香君,董小宛,这些绝色大美人,一个个的都躲起来了。 这是废话。 左良玉左侯爷,凶名赫赫,手握八十万兵马盘踞长江两岸,一边和大西朝的张献忠对峙,一边刮地皮,鱼肉百姓。 这货的军纪还不如顺军呢,哪个秦淮河上的姑娘不怕他? 左良玉是被钱歉益和复社这帮人请来的,当然不是白来,先得好吃好喝好玩伺候着,让左侯爷玩的开心。 左侯爷是贪财了点,军纪坏了点,胃口是大了点,可手底下养着八十万大军呐,这可是个大靠山! 大树底下好乘凉呀。 左良玉几次三番的提醒,姑娘不漂亮,换一波,可钱谦益这个老夫子就是不上道。 左侯爷怒了,冷道:“董小宛,李香君呢,叫过来。” “这?” 钱老夫子不禁有些难堪,他倒是不是怜香惜玉,可李香君,董小宛不在江南了,这两个姑娘如今坐着船跑到京城去了。 还不是柳如是,陈圆圆闹的? 打仗这事儿先不说了,连秦淮河上一个个绝色大美人,也被勾搭到京城去了,这叫什么事儿? 顷刻间画舫中骂声四起。 “周世显不当为人!” “啊啐!” “走狗,残暴!” 别的事儿都能忍,假装听不见就过去了,因为实在惹不起,可连秦淮河上最美的绝色瘦马都勾搭走了。 这事儿不能忍! “哎。” 钱谦益叹了口气,走到舱外,瞧着河对面略略有些破败的夫子庙,斯文儒雅的脸上满是阴沉。 “哼!” 周世显,凤威军又杀俘了,在洛阳城下杀的人头滚滚,这事儿如今传开了,士林清议,舆论汹汹。 他要联合江南百官,参上一本! 这局势一安稳下来,大明朝野再一次暗流涌动。 党争,攻讦,老毛病了。 同时间,洛阳。 周世显哪有心思搭理这帮人,他在洛阳数银子呢,洛阳城攻下来了,顺朝覆灭的消息一传开。 各地富商挥舞着银票就冲进了洛阳。 中原太平了,大片的田亩,上好的水浇地,让关中,山西,山东,京畿的土财主们眼珠子都红了。 土地生意再次火爆起来。 大明皇家商号的办事处,险些被汹涌的人潮挤塌了,这疯狂的土地买卖,让孙传庭都害怕了。 孙督师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银子太多而发愁,可又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了。 “田亩为民之根本。” 如今这样的情况,是大片田亩被富商,大地主,甚至皇亲国戚买走了,垄断了,可中原百姓怎么办? 百姓手里没田亩了呀。 “这样下去……” 孙督师忧心忡忡。 李岩也大皱眉头,他也是个举人,读过书的,不由得提出了担忧,这样下去中原百姓不是成了佃农? “嗨。” 周世显笑了笑,开始扒拉着手指头数,满足工业革命的三个基本条件,有人,有钱,有技术。 他开始给孙督师,给李总兵上课:“第一呢,也是最要紧的一条,要有人,就是大量的闲置劳动力。” “第二要有钱,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 “第三要有技术,这个要靠西学东渐。” 大明的土财主们想要土地田亩,那就给他们,让他们把土地价格使劲炒,让银子流通起来。 至于没了田亩的中原百姓,好办,让青壮年都进工厂上班呀,并且这个工厂还不能是民办。 民办资本的原始积累,太黑暗了,这条路不能走。 周世显想到的方法是军办工厂,一批拉丝机床,已经从壕境那边装船起运了,用不着几天就能在郑州府建一个拉丝工厂。 用水力机械拉丝,拉出来的是钢丝,做甲胄用的。 还有什么被服厂,枪炮工厂……这些也要逐步建起来,花费十年时间,兴许可以初步完成工业化。 妥妥的军工复合体。 “蛤?” 孙传庭,李岩人都听傻了。 这是啥呢,资本论。 这两位一个是进士,一个是举人,哪里懂得啥叫工业化,啥叫资本论呀,这二位听的似懂非懂,人都麻了。 “还能这么干?” 可越琢磨这事儿,越是神仙放屁,非同凡响,两个大明朝高学历的知识分子觉得匪夷所思。 一扇通往近代文明的大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敞开,大门后是强国,强兵,强民的通天大道。 这还是周世显怕吓着他们,搂着说的,反正吧,先把几十万中原青壮,送进工厂里试试成效。 先来个试点。 “行!” 孙传庭,李岩想明白了,猛拍大腿,中原三巨头在周世显带领下,开始了一次大胆的军办工业化尝试。 三人联手签发了政令。 周世显半开玩笑:“二位可想好了,这事儿要是办砸了,二位都得陪着我掉脑袋。” 孙传庭,李岩笑了笑,这两位都是大明最后的精英,但凡能救民济世,给癌症晚期的大明找出来一条通天大路。 这两位都是不怕死的。 大明都已经烂成这样了,再烂,还能烂到哪里去呢。 ------------ 第170章 帝王心术 再说了,这世上谁敢要他周大人的命呀,怕不是,如虎似狼的凤威军一拥而上,将那人撕个粉碎。 顶多也就是喷喷口水。 周世显与孙,李两人详谈,两人便越是吃惊,一个劲的点头,觉得这是一条极好的路子。 其实如今的中原地区情况与美洲新大陆一模一样,经过的长期战乱,人口损失极为严重。 都是在一片焦土上建设。 美洲新大陆可以从无到有,从一片蛮荒之地,在一百年时间里完成工业化,大明,中原自然也可以。 这事儿让满清耽误了。 满清入关是怎么干的,让八旗贵族骑着马,从早到晚的跑,马能跑多远就圈多少土地。 这叫做跑马圈地。 土地多到八旗贵族占不完,又分封给包衣,奴才们,所以清朝诞生了很多大地主,大财主。 于是乎,百姓沦为佃户的极多,那个时候的佃户还不如奴才,佃户是包衣奴才的奴才,是奴隶。 当汉人佃户被捆绑在土地上,这就把华夏大地,走向工业化的路彻底堵死了,再也没有希望了。 并且满清统治了这片土地足足三百年,这三百年,可以说暗无天日了,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这是满清最大的恶,也是华夏最大的痛。 可要是在这片废墟之上,走另一条路呢,周世显给出的解药是建工厂,发展军工复合体,走对外扩张的路。 深夜,衙门里灯火通明。 这一夜,决定了很多意义重大的事情。 “不过。” 孙传庭忧心道:“就怕皇上那里通不过。” 他太了解崇祯皇帝了,不免担忧。 周世显和李岩对看了一眼,同时笑了笑,管他做什么,这事儿咱们自己干,军工厂先办起来再说。 “听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噗。” 孙督师猛的将嘴里的热茶,喷了出来,这叫什么话? 他这位贤侄,出格的事情干多了,时间长了孙督师倒是见怪不怪,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至于李岩,李总镇从投降那天开始,就和周大人同穿一条裤子。 又是一个清晨,太阳照常升起,日出东方。 离顺朝覆灭,李自成自尽没几天,大明朝局稳定了下来,可这大明朝野的风向变了。 周世显在洛阳城下杀俘的小辫子被抓住了。 士林清议,纷纷扬扬。 先是江南百官领头,各地书院,书社响应,士林群起而攻之,造谣,造势,故事编的有鼻子有眼。 还有山西总兵姜骧,宁南侯左良玉附议。 天下读书人反击了。 士子们走出书院,书社,满大街发小广告,编顺口溜,开始宣扬凤威军,周世显的残暴不仁。 一时间满城风雨。 周世显懒得搭理,他忙着整顿中原,赈济百姓,还忙着修路,忙着挑选水力资源丰富的地方建工厂。 士林清议就是喷口水,口水又喷不死人,顶多恶心了点。 假装听不见就行。 这事儿,关键在于崇祯皇帝的态度,可这位爷的态度十分暧昧,很快来了一波骚操作。 这灭国之功,比天还大,本来以周世显的功劳,封个异姓王也不为过,再怎么也得封个国公。 可天下读书人闹事,将仁德二字挂在嘴边,一顶杀俘,残暴不仁的大帽子扣了过来。 也不知崇祯皇帝怎么想的,他先下旨将周世显褒奖了一番,又下旨训斥了一番,最后来了个功过相抵。 不赏,不罚。 “得咧。” 周世显摇了摇头,咱这位崇祯皇帝又犯病了,疑心病,这事儿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这位皇帝的信任是有保质期的,可这保质期也太短了吧,才刚刚灭了大顺,关外的大清还没解决,这就开始猜忌了? 不猜忌他就不叫朱由检了。 “唉!” 督师孙传庭叹气,感同身受。 山东总兵李岩却勃然大怒,他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周世显和他约定,一定要虚君立宪了。 不虚君,不立宪,就这位皇爷早晚还得把大明这点家底败光。 “瞧着吧。” 周世显咧了咧嘴:“这事儿,没完呢。” 果然,随着崇祯皇帝表明了立场,开始拉偏架,和稀泥,江南文人好似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了起来。 一时间弹劾凤威军,弹劾周世显的奏折,文章满天飞。 “仁爱,爱人!” “得仁多助,失仁寡助!” “周世显残暴不仁,人人得而诛之!” 读书人闹腾起来,舆论汹汹,要求皇帝,内阁将周世显这个不仁,残暴之徒撤职查办。 “闹呢?” 越是不搭理,这帮人闹腾的越是起劲,逮着小辫子不撒手了,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 周世显勃然大怒,命令他的凤威军紧急集结,全军南下,很快周阿布所部骑兵大举渡过淮河,杀气腾腾直奔着长江去了。 这下子江南那帮人吓坏了。 一夜之间,针对周世显的弹章消失了,江南士字集体失声,凤威军发飙了,怕是宁南侯左良玉的八十万兵马可挡不住。 再闹,再闹把江南老巢一锅端了! “看吧。” 洛阳城里,周世显咧了咧嘴,露出两排森森白牙,江南这帮读书人就是犯贱,欠抽,得经常敲打着点。 可消停了几日,钱谦益,复社那帮人,不敢再招惹周世显这个乱臣贼子,又集中火力奔着孙传庭去了。 “凤威军杀俘,督师没责任么?” “为什么不阻止?” “孙传庭残暴不仁!” 又是一阵口水乱喷。 孙督师人都傻了,他带着秦军本本分分的打仗,老老实实的做人,可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招谁惹谁了呀? 可三月初,圣旨下来了,大明督师孙传庭就地解职,从督师一撸到底,并且五万秦军调防京城,补入京营成为轮值班军。 “好嘛!” 崇祯爷这一顿操作猛如虎,既敲打了凤威军,又拿掉了孙传庭,还把秦军捏在自己手上了。 “牛!” 周世显给他点了个赞,帝王心术,干的漂亮,可就是秦军,凤威军上下,人人都是一肚子怨言。 将士们都气炸了! “赏罚不明,刻薄寡恩。” 果然是你呀,崇祯爷。 看了看一脸懵逼的孙传庭,周世显叹了口气:“你看看,督师大人,我说啥了,人善被人欺。” 读书人一闹事,这君权的大棒子挥舞了半天,最后,还是落到孙督师这个老实人头上去了,这上哪说理去呀? “督师,您也派点兵去江南……” 会闹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古今如一。 孙传庭吓坏了,忙道:“万万不可!” 孙督师可是个老实人,让他兴兵作乱,可真比杀了他还难,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崇祯爷,在诏狱里关了整整三年。 堂堂大明督师,战功赫赫,此时只剩下一声长叹:“罢了。” “臣孙传庭,领旨,谢恩。” 他还真把苦心打造的秦军交出去了。 “老了,老了。” 孙传庭此刻心如死灰,摸了摸斑白的鬓角,又叹了口气,随着顺朝的覆灭,他整个人也好似被抽干了,没了力气。 “老夫,累了。” 其实他还不到五十呢,可成天领兵打仗,耗尽心血建立了一支秦军,整个人已经老的不成样子。 周世显笑了笑:“也好。” 如今中原大局已定,当不当这个督师也无所谓,崇祯皇帝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做。 “督师好生将养几日,养好了身体,咱们这个皇家商号,还得您老人家坐镇呢。” 官职没了,他还是皇家商号的董事。 孙传庭心中感激,笑了笑:“好,好。” 他将女儿的手抓住,塞进周世显手中,拍了拍,心情又畅快起来,不求名分把宝贝女儿嫁过去,是他这辈子干过最出格的事情。 他觉得这事儿干的不错。 崇祯十九年,三月。 阳春三月,天气转暖,京城日渐繁华了起来,尤其是东城的商铺,宅子交易火爆,给朝廷带来了大量财政收入。 崇祯爷觉得自己又行了。 大清早,坤宁宫。 朱媺娖给母后请了安,便带着太子朱慈烺,兴冲冲的往周府跑,可被御前侍卫拦住了。 她小脸一冷,皱眉道:“让开!” 可御前侍卫扑通跪下了,开始叫苦:“求公主开恩,陛下昨日严令,公主,太子哪里也不能去,得呆在宫里上课。” “两位殿下若是一定要走,小的们只好死在这里。” 朱媺娖,朱慈烺姐弟两人一呆,对看了一眼,心中疑惑,为啥父皇不让咱们去周府了? 这时周皇后从身后叫道:“媺娖,慈烺,回来。” 姐弟两人虽然不情愿,可还是撅着小嘴,走了回去,一个被抓去学女德,一个被抓去读圣贤书。 “唉。” 周皇后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她知道崇祯皇帝这是在敲打周世显,敲打周家,又出幺蛾子了。 帝王心术呀。 三月中,冰封的黄河开始解冻。 大明天子,崇祯一顿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过后,随着孙传庭被撤职,秦军北上,朝局渐渐安稳了下来,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人事调动,才刚刚完成整合的中原明军各部,又闹了个乱七八糟。 洛阳,北郊。 清晨时分,凤威军大营里,如往常一般响起哨声,鼓声,不久,照常出操的士卒将大营铺满。 “呼,喝!” 杀气腾腾,旭日阳刚。 晨操后,卧房。 周世显将短枪从靴子里拔出,搁在桌上,又将身上的军服紧了紧,外头响起敲门声。 “进。” 孙怡人从外头匆忙走来,将一个密匣放在桌上,密匣用火漆密封,瞧着便知道是绝密。 ------------ 第171章 军工厂 打开密匣,里头是一张张做了暗记的纸条,净了手,周世显拿起纸条,一张张的翻看了起来。 “三月初二,宁南侯左良玉与钱谦益密会于秦淮河。” “三月初三,左良玉宿于钱府,盘桓两日后,返回武昌。” 这些绝密的字条,触目惊心,写满了各种各样的隐私,这自然是军宪司的功劳。 自从颜继祖离开了中原战场,秘密抵达琉球,大量招揽当年开台王颜思齐的旧部。 他和石亨两人创立的军宪司,如今发展的速度很快。 如今,军宪司的谍报网密布朝鲜,琉球,并且已经开始向着江南渗透,暗地里在江南招兵买马,积蓄着力量。 有人,有钱,有势力,发展的能不快么。 打天下这事儿,从来不是刀对刀,枪对枪,直愣愣的互砍,这事儿复杂着呢,谍报用的最好的是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 这对父子最擅长用细作,当年在辽东抚顺,在沈阳,在辽西都安插了大量细作,轻轻松松就把坚固的城池打下了。 甚至大清的细作,早已经渗透到山西,江南这些地方去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 “嗯?” 不久,周世显又拿起一份密报,眉头大皱,密报上的内容十分惊悚,让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琉球急报,荷兰远征舰队攻占马六甲,葡萄牙王国战败。” 一瞬间,周世显眼中寒光闪烁,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马六甲乃南洋咽喉,如一道铁闸,牢牢的拱卫着大明南海。 可随着马六甲失守,南洋的大门向着列强敞开了。 荷兰王国,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一诞生,便展现出赤裸裸的扩张野心。 “东印度公司……” 列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崛起,可周世显,凤威军此刻鞭长莫及,他还困在中原呢。 官厅中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清晨,郑州府。 今日休沐,李锦脱下了军服,换上了一身便装,瞧着好似一个富家翁,只带着一个亲兵,几匹马便走出城外。 他作为顺朝降将,这一个月来发生了的事情,让他觉得有点懵,一眨眼从大顺权将军变成了大明的总兵。 朝廷给了他一个爵位,大明忠贞伯,还让他当上了河南总兵,可原先的河南总兵是周世显,周大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 周大人可是他的顶头上司,不但是河南总兵,还提督河南,蓟镇两省兵马,可如今河南总兵的职务被免去了。 只剩下一个提督的虚职。 这事儿,让李锦心中十分忐忑。 他不傻,还很聪明。 崇祯皇帝重用他这个降将,自然是为了架空他的顶头上司,这一招叫做掺沙子,往中原这块地盘里掺沙子。 他就是那颗沙子。 “帝王心术呀。” 这一招李锦可太熟了,他叔叔李自成就喜欢这么干,在帝王术里这叫制衡,分权。 可周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 李锦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面前渐渐喧闹起来,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道路两旁正在修建官道的那些苦役。 这些苦役都还穿着顺军军服呢。 这是劳改营在干活,修路。 一个月前,周大人在洛阳城下杀了一批罪大恶极的,可还有一大批顺军俘虏犯了罪,又罪不至死的。 这些人都被编入了劳改营,定了罪,罪轻的罚三年苦役,五年,七年,十年,二十几年的也有。 这批人有多少人呢,足足有十几万! 这个数字让李锦大吃一惊,他治军一向严明,不许部下祸害百姓,可没想到大顺军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干了这么多坏事。 好多坏事连他这个权将军都不知道。 “唉。” 顺军这是在赎罪,向中原人赎罪,一等到中原大地春暖花开,黄河解冻,这十几万人中,轻罪的都被周大人弄来修路,修桥了。 要致富,先修路。 还有一些重罪的被派去了修缮河堤了。 李锦一脸铁青,骑着马,在官道上缓缓走着,他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很快打马疾驰而去。 “驾!” 他本来是要去洛阳面见上官,可途中路过一处工地,又忍不住停了下来,沉吟了片刻便翻身下马。 “劳驾。” 他冲着一个凤威军军官,抱了抱拳:“打听一个人。” 军官和善道:“请讲。” 李锦要找的人,是他的义子李来亨,他这个义子小时候家里遭了灾,父母双亡,被他带在身边打天下。 这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品性还算纯良,可竟然被人攀咬,还揪出了几件恶行,就在去年冬天。 他这个义子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带兵强取豪夺,抢夺了人家的一千多亩水田,还在城外几个农庄里头,蓄养了十来个女奴。 当然都是抢来的。 这事儿让李锦火冒三丈,他是真的不知道,连他的义子都这个样子,可想而知那些顺军大小军头,到底干了多少坏事。 “李来亨呀,在前头。” 军官指了路,李锦忙抱了抱拳,骑着马一路往前走,在一处嵩山脚下的采石场里,瞧见了他的义子。 “哼!” 一瞧见义子,李锦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巴掌狠狠煽过去,再看看李来亨面红耳赤的样子,又有些心软了。 父子二人,对视良久。 李锦才叹了口气,轻道:“吃的饱,穿的暖么?” 他这个义子如今只罚了三年苦役,这还是军法队看在他的面子上,法外开恩了。 李来亨不敢看他,低着头道:“嗯。” “罢了。” 李锦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将这里的管事找来,亮出大明忠贞伯的牌子好好叮嘱了一番。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好改造吧。 再次翻身上马,李锦离开采石场,向着洛阳方向疾驰而去,渐渐的腰杆挺了起来,解决了一件烦心事,渐渐的意气风发了。 他又不傻,该跟着谁走,他心里明镜一般。 洛阳,北郊。 一座幽深的山谷,响起轰隆隆的爆炸声,工兵营带着几万民壮正在炸山平整土地。 要发展水力机械,就得有水,还得有山谷有瀑布,这地方是黄河的一条支流,水力资源丰富,用来修建工厂很合适。 山谷里,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西洋工匠。 葡萄牙人刚在马六甲吃了败仗,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打的丢盔卸甲,不得已,将几千名后勤人员撤到了山东总兵李岩的地盘上。 这几千人里有大量的工匠,工程师,周世显赶忙叫李岩回去,把这些技术人员全部接收过来,好吃好喝的养活着。 “轰隆隆。” 一阵连环巨响过后,烟尘四起。 周世显从掩体后爬了起来,挖了挖耳朵,大声叫道:“谁来了?” 亲兵忙大声道:“李锦,李大人来了。” “哦。” 周世显摆了摆手,轻松道:“让他过来吧。” 穿着一身常服的李锦,走了过来,先抱了抱拳:“大人。” 周世显笑了笑:“没空招待你,自便吧。” “哈哈。” 李锦放声大笑,不自觉的轻松起来,跟着这位上官身边,可比跟着李自成轻松自在多了。 李自成虽然是亲叔叔,可也是大顺皇帝,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呀,他每天战战兢兢的就怕说错一句话,惹来什么大雷霆。 可在周大人身边当差,很轻松,很愉悦,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这么爽朗的大笑过了。 “如何?” 周世显领着他,向着一台巨大的机械走去,笑着问道:“瞧瞧,咱工匠营的手艺。” 李锦摸了摸头,奇道:“这是啥?” “这是风箱。” “啥?” 看着那台巨大的风箱,李锦人都傻了,这是风箱? 风箱这玩意很常见,家家户户都有,用来烧火做饭的,可这风箱个头也太大了吧! 一人多高,一丈多长的风箱谁见过呀,看这架势还是用水车驱动的,这可是个稀奇玩物。 李锦奇道:“大人,这是干嘛的?” 周世显兴致很高,笑道:“这是水力风箱,用来炼铁,炼精铁的,高炉,高炉知道么?” 李锦又摸了摸头,不知道。 “嗨!” 周世显和他说不清楚,反正你就瞧着吧,水力风箱,水力机械这玩意是谁发明的,真不是西洋人。 这玩意是咱汉人老祖宗发明的。 不然水车是从哪来的? 就说这个水力风箱,早在公元三十年的东汉,南阳太守杜诗早就发明出来了,这在《后汉书》上是有明确记载的。 就说这水力机械,还真就是西洋人从咱华夏学走的,火药,指南针什么的也都一样。 可东汉时期发明出来的水力机械,过去了整整一千六百年,还是这个老样子,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汉武帝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了。 从儒学一统天下之后,这些宝贵的技术成果,可就成了奇技淫巧,读书人不屑一顾的杂学。 “哦……” 李锦听着这些话,又摸了摸头,他也是读过书,上过几年私塾的,这些话听着还蛮有道理。 “你就瞧着吧!” 周世显带着李锦,连续几天都泡在工地上,眼看着巨大的风箱,一台台精巧的水车建了起来。 还有一座炼铁用的高炉,高十丈,直径三丈,用木柴做燃料,用水力风箱往里头鼓风。 ------------ 第172章 宫心计 说起来,这高炉炼铁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华夏历史上,宋代就有炼铁高炉,可技术路线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就走偏了,咱们的高炉没用来炼铁,反而被后人拿去烧瓷器了。 烧瓷器的技术登峰造极,可炼铁的技术越来越烂。 为啥会这样? 因为帝王喜欢弱民,愚民,不想看到民间出现大量利器,千百年年来都是如此,这是一个死结。 愚民政策在满清发展到了巅峰,民弱,国弱,就被西洋人打的一百多年抬不起头。 周世显要打破这个死结。 “反正吧,至少咱大明的技术没那么落后,火药,机械这块儿,咱华夏人其实是西洋人的祖宗。” 周世显冲着李锦眉飞色舞,只是,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只是咱的科技树常常点歪。 火药用来放烟花了,高炉用来烧瓷器了。 除了帝王心术,儒学有没有责任呢? 仁者见仁吧。 反正这个水力风箱,高炉,水力锻造工厂,是渐渐的有了近代工业的雏形,一天天的建了起来。 高炉炼铁就是要高温,用水力拉动大风箱,使劲往里头鼓风可以得到高温,这就足够了。 一旁还有水力锻床,水力锻造比抡大锤可强多了,这东西用来敲铳管的效率高,欧洲重火枪就是这么敲出来的。 “呼。” 李锦大开眼界,徐徐呼出了一口气,他跟着周大人上蹿下跳跑了好几天,正事儿没干,腿都快跑断了。 可周大人还精神抖擞。 周世显瞧着这些水力机械,一个个风箱,高炉,水力机械拔地而起,好似看到了一个个绝色美女。 李锦虽然似懂非懂,可每当一台机械建造完成,工匠们抱在一起欢呼,落泪,他也跟着雀跃不已。 这样的景象他从未见过。 一切都欣欣向荣。 洛阳城换了主人才几个月,已经是朝气蓬勃,万象更新,不再是顺朝治理下那样的死气沉沉。 中午,艳阳高照。 天气一天天变暖,棉衣有些穿不住了,随着上游水量的增加,一台台水力机械,吭哧吭哧的开始运作。 “好嘛!” 李锦算开眼了。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新奇,不知不觉他在这山谷里,已经呆了十来天,不问世事,悠然自得。 中午,饿急了,周世显带着李锦在工地上用饭。 一条瀑布挂前川,水声隆隆,亲兵拿出几个铁盒子,用匕首撬开,里头是一块块散发着香味的肉块。 “这又是啥?” 李锦好奇,将肉块拿着手中,闻了闻:“咦,真香。” 这肉块四四方方的,闻起来肉香阵阵,还滴着油,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里,就是太硬了。 这也咬不动啊。 “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这叫罐头,军用的。” 李锦奇道:“这怎么吃呀?” 周世显随手将肉块扔进锅里,又扔了些香葱,野菜,煮了一会儿,肉香味在鼻端萦绕着。 “真香。” 原来这东西是用来煮汤的。 李锦试着喝了口汤,眉头皱起:“太腻了。” 不好吃,口感很糟糕。 这东西是用精粮,猪血,猪油,猪下水磨碎了混合而成,作为一种军用食品,当然不可能色香味俱全呀。 香,是因为加了一些草木香精防腐剂。 这玩意就是闻着香,吃着腻,口感实在不怎么样,其实凤威军上下是很抗拒的,没人愿意吃…… 可李锦立刻就意识到这玩意的巨大价值! 大灾之年,行军打仗,这么一块就能吃上好几天呢,这是能活命的东西呀,谁还管口感好不好? “好东西!” 李锦大口大口的吃着,心中叹气,若是去年冬天,大顺军懂得制作这种……罐头军粮,还至于困在洛阳等死么? 这十几天他感觉在做梦。 瞧着不远处正在建设的高炉,成群结队的青壮背着火枪,推着小车在山路上健步如飞。 “哎。” 李锦觉得大顺败的不冤。 他是当世名将,当然明白行军打仗不是风花雪月,是由军需,补给,被服,军纪,士气,民心,这些大大小小的环节组成。 任何一个微小的环节没考虑到,就有可能酿成大祸,从这些细微之处,便知道这支军队有没有未来。 当然了,大顺那帮土鳖想不到这么多,一占领中原光想着玩女人,刮地皮,霸占田亩了。 想到此,李锦心中踏实了,坚定了,也不再纠结。 他吃饱喝足了,便起身告辞:“如此,下官便告辞了。” “嗯?” 周世显点点头。 临别前,李锦又诚恳道:“下官本是有罪之身,得大人栽培提拔,大恩大德,李锦铭记于心,日后大人有什么差遣,下官无有不从。” “李锦,唯大人马首是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就是表忠心了,堂堂七尺的汉子,平时不管是治军,还是打仗都是堂堂正正的,也不必遮遮掩掩。 他又不傻,崇祯皇帝什么脾气,他看在眼中。 别说他一个大顺降将,就连大明督师孙传庭那么高的地位,大明的擎天柱,立了那么多战功。 说免职就给免职了。 他一个降将,只怕将来下场更惨,如今他手握忠贞营五万大军,日后跟着谁走,李锦心里能没数么? “好,好。” 周世显笑了笑,挽着他的胳膊拍了拍,又徐徐道:“回去好好带你的兵,不要胡思乱想。” 李锦自然心领神会,施了一礼:“下官告退。” 瞧着李锦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周世显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终究没有看错人。 他看人的眼光比崇祯爷强多了。 这是废话,他有现成的历史可以参考,李锦其人,一生正直,在历史上的评价可是很高的。 斗心眼,玩权术,崇祯爷差远了。 他可以仗着皇权拿捏孙传庭,可他拿捏不了李锦,更拿李岩没什么办法,这俩可是反贼出身! 这俩可不是孙传庭。 什么是王道,王道说穿了就是人格魅力,显然崇祯没有,如今虽然说中原三巨头换了人,可还是铁板一块! 周世显可不管李岩,李锦是什么出身,只要是铁骨铮铮的汉家儿郎就行,能跟着他走下去。 当下他写了一份手令,军工厂的被服,罐头,兵器什么的,匀出一份给忠贞营送去,一视同仁。 整编后的忠贞营,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这事儿,周世显心里明镜一般,想的很明白。 一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 他可不想当李自成,做什么独夫,寡人,要打天下得有帮手,李岩,李锦这俩都靠得住。 这么大个帝国能没点精英么?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周世显身后站着的,便是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精英,这群人志存高远,不是那些野心家,寡人能理解的。 紫禁城,乾清宫。 一顿操作猛如虎,崇祯帝觉得精神很好,端坐在龙椅上,又开始变得勤政,他想学大明皇太祖。 可……又没有朱元璋的霸气。 翻阅着各地奏报,御笔朱批,崇祯帝猛然想起一事,皱眉道:“魏安的密折呈上来了么?” “上来了。” 大太监王承恩赶忙找出来一个盒子,盒子里,是凤威军监军太监魏安的密奏,十分详尽。 崇祯帝一脸严肃的翻阅了起来。 “周世显没扩军么?” “躲在山谷里炼铁?” 这一条让崇祯皇帝很满意,凤威军没扩军,这一点做的很好,他这个亲自挑选的女婿,和左良玉,吴三桂那些混账不一样。 那些个混账东西呀。 崇祯帝觉得脑壳疼,那些个混账东西呀,占了地盘就开始疯狂扩军,拉山头,朝廷的话也不知道听。 这两个混账东西,一个在江南,一个在山海关,当起山大王来了,相比之下周世显在洛阳还算老实。 “嗯。” 崇祯帝点点头,对周世显的态度很满意,他将魏安的奏报放在一旁,还要再观察几天。 深宫中,冷寂无声。 朱媺娖环抱着双膝,坐在坤宁宫前的台阶上,瞧着清清冷冷的十分俏秀,她被禁足了,不许再出宫半步。 父皇要敲打夫婿,她又能如何? 过了一年,她已经十五岁了,明年这个时候她就成年了,十六岁是大明女子成婚的法定年龄。 一年…… 她觉得如此漫长,可她看着南边的天空,秀美的眼中全是企盼,一年后她可以嫁过去了。 可这一年时间,又会发生多少大事呢,大明长公主秀美的眼中十分清澈,却隐隐含着忧虑。 再回首已潸然泪下。 同时间,洛阳北。 随着天气转暖,四月间,洛阳北郊的第一座水力高炉建了起来,还烧制出了第一炉铁水。 水力机械驱动下,大风箱可劲的鼓风,将炉温达到了惊人的一千四百多度,这已经是很惊人的温度了。 接着就是锤锻,反复锤锻取出杂质,淬火一些列工艺,这炼钢炼铁的技术,大明其实也不差。 可这一炉精铁锻造出来的刀剑,质量太一般了,别说上好的乌兹钢刀了,甚至还刚不过日本刀。 “铛!” 一把新刀和琉球出产的日本刀对砍,结果是日本刀完好无损,洛阳出产的钢刀从中间折断了。 “这?” 山谷中,鸦雀无声。 工匠齐刷刷跪了一地,面如死灰:“大人开恩。” 周世显摆了摆手,他并未有迁怒于工匠,工匠已经尽力了,可大明的刀剑为什么不如乌兹钢刀,甚至还不如日本刀呢? “为啥呢?” 他和工匠,和西洋工程师找原因,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和技术,工艺没什么关系,问题出在铁矿石上! 大明出产的铁矿石品质低,杂质太多了。 ------------ 第173章 下江南 大明北方出产的铁矿石,品质差,杂质太多了。 这是炼铁工艺无法解决的一个难题。 如今炼铁的工艺是提高了,可铁矿石品质摆在那里呢,这样的铁水用来做农具,做刀枪,甚至甲胄都没问题。 可用来造大炮,火枪还是差了点。 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多锤炼几次,燃料上考究一下,再参照西洋人先进的淬火工艺,也能造出百锻精铁。 可制造成本太高了。 周世显和工匠们商量着,还是得找富铁矿,可整个大明北方,压根就没有富铁矿,全是贫矿。 在大明这块地盘上,可以直接塞进高炉冶炼的富铁矿,都在南边,越往南,铁矿石的品质越高。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复杂了,可能和远古时期的火山活动有关。 怎么办? 找富铁矿呗。 周世显带着工匠们查遍了资料,发现海南岛的铁矿石品质最高,炼出来的刀剑最犀利。 海南岛也太远了,一时半会无法开发,那地方如今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列强远征舰队的势力范围。 再就是江南,福建一带的富铁矿多。 江南的矿多,铁矿石品质非常好,并且还是桐,铁共生,江南的铁矿富,伴生的铜矿富到什么程度。 让周世显直流口水的程度。 周大人眼睛眯了起来,瞧着南边的长江,喃喃自语:“江南好呀。” 江南这地方又有钱,又有粮,又有矿……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大明的一块风水宝地,可如今呢? 如今早已脱离了大明朝廷的掌握,被士林集团,被左良玉这样的兵痞合伙霸占了。 清晨,微风徐徐。 周世显在白虎节堂里,看着高高悬挂的地图,摸了摸头,凤威军想要进一步发展,要得到富铁矿,富铜矿这些重要的战略资源。 唯一的路线是。 “下江南!” 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江南。 “吱!” 房门打开,孙怡人快步走来,手中端着一个密匣,打开密匣,里头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封密信。 竟然是吴三桂的亲笔信。 “军宪司和关宁军搭上线了?” 孙怡人点点头,应了一声:“嗯,刚搭上。” 从朝鲜到山海关,走海路本来就很近,拿着吴三桂的亲笔信,周世显若有所思,吴总兵竟然在信中诉苦起来了。 如今两人的处境也差不离。 两人都是领兵在外,镇守一方,可老爹,老妈都在京城,被崇祯皇帝当成了人质,这叫什么事儿呀? 跟着崇祯这位皇上,除了拥兵自保还能咋办? “嗯?” 渐渐的周世显面色凝重起来,吴三桂除了诉苦,还在信中透漏了关外大清最新的动向。 大清又,又内乱了。 豪格的正蓝旗,和多尔衮三兄弟的两白旗打了一仗,终究是多尔衮兄弟多,兵多,又有福临这个满清幼主镇场子。 最后豪格连裤衩都输光了。 不但被削了爵位,还被圈禁起来了,接着正蓝旗被调出了上三旗,多尔衮的正白旗补了进去。 “豪格完了。” 一切又回到了原本的历史轨迹上。 如今多尔衮在盛京,正在收拾济尔哈朗那帮正蓝旗的人,同时大肆重用亲兄弟多铎,阿济格。 他使劲的削弱正蓝旗,把精兵往他的正白旗里塞,看这架势,内乱中的大清一两年内也无力入关。 “嗯……” 周世显若有所思,叫军宪司和关宁军保持着联系,多尔衮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在洛阳,第一时间就能掌握。 中原迎来了一段宝贵的发展期,一年,这一年对大明,对凤威军,对大清都太关键了! 放下了北边的事情,周世显决定去一趟江南,他眼中闪烁着冷芒,不论如何要把江南的富铁矿,富铜矿先抓在手里! “要不。” 一旁孙怡人狠狠道:“派兵抢吧!” “嘶!” 周世显翻了个白眼,这叫什么话,这小娘们儿真够狠的呀,果然是最毒妇人心,直接派兵去抢人家的矿山。 这事儿肯定不行。 再怎么咱也是官兵啊! “得想个别的借口出兵。” 他正在琢磨着,该找个什么合理的借口出兵江南,把那几个矿山抢过来,孙怡人也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小嘴。 “坏蛋!” 她知道夫君又要干坏事了。 “呵。” 周世显摸了摸头,眼中凶光一闪,笑了笑:“走走走,下江南!” 半个月后,京杭大运河。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如今中原日渐安定了,从京畿去往江南的航路日渐繁华了起来,运河上都是一艘艘平底大船。 过了郑州府,在拥挤的大运河上,船队进展极为缓慢,每日大概只能走几十里,可仍是比走陆路便利的多。 运费,成本都低得多。 一艘平底大商船上,微风徐徐,跟着水波轻轻荡漾,船舱里凉爽怡人,周世显盘膝而坐,与佳人谈笑风生。 这一次下江南他十分低调,是微服私访。 这也对,江南士林如今恨死他了,太招摇了容易出事。 这次下江南,他是打算微服私访,就得掩人耳目,他便假扮成了一个京城来的大商人。 还用了个化名,周威,周大老板。 总计三艘大船,满载着货物,还有三百多名水手,伙计,帮闲,自然都是凤威军里千挑万选的好手假扮的。 安全上不成问题。 他还带上了王威,陈圆圆,柳如是三个侍妾,闲来无事在船上写写画画,卿卿我我的,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 三女之外,船上还有两个新来的大美人,李香君,董小宛,这两个也是秦淮八艳里的一等瘦马。 几女都换上了男装,儒衫飘飘。 可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美目流转之间,流露出的千娇百媚,不是一身儒衫能遮住的。 孙怡人吵着要来,被他半哄半骗安抚住了。 闲坐舱中,周世显诗兴大发:“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教吹箫……” “啐!” 王微,柳如是俏脸飞红,从这诗里听出点别的意思来了,陈圆圆抿嘴偷笑,大眼睛水汪汪的一脸天真。 李香君,董小宛赧然垂首,这俩是为了躲避宁南侯左良玉的纠缠,专程跑来投奔闺蜜了。 来了就蹭吃蹭喝不走了。 此刻秦淮八艳聚起了五个,佳人如玉,幽香扑鼻,令人迷醉,浑然忘却了身外何物。 这谁遭的住啊? 柳如是戴着那幅小叶檀木的眼镜,一声轻啐:“好好的诗,非得往歪了念,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世显没好气道:“怨我么,是你非要往歪处想。” 柳如是面嫩,招架不住了,扯着两个新来的闺蜜,嚷嚷着舱里太闷,要去外面吹吹风。 她私底下多情烂漫,可在人前还是喜欢穿男装,一副侠气自持的样子,别有几分韵味。 “呵。” 周世显看着她纤腰款摆,没好气道:“真是个痴呆文妇。” “咯咯。” 王微,陈圆圆在舱中抱着,笑成了一团。 “得咧!” 这也太勾人了,周世显也有点遭不住了,他也站了起来,往甲板下面走去,还是先数数钱吧。 “怎样?” 船舱里周世显正在数钱,既然要假扮富商,他此行自然带足了货物,都是值钱的东西。 舱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十个大箱子。 他这个商人的身份半真半假,一来微服私访,二来是真的有些奢侈品要变卖,什么玉器,唐宋孤本,名人字画缴获了太多。 有些是在古北口,从清军手里缴获的,有些是从李自成的紫薇宫里搜出来的,实在太多了。 多的都在仓库里长毛了。 这些古董,玉器,艺术品在中原卖不上价,运到江南可就是天价,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要是换个寡人,军阀什么的,多半就独吞了。 可周世显打算运到江南卖个高价,所得钱款计入伤残士兵抚恤基金,为将士们的将来做打算。 “如何?” 随便打开一个箱子,便是琳琅满目的珍贵玉器,又打开一只,这回是金光耀眼,全是技艺巧夺天工的金器。 以柳如是的心性,这时也难淡定,她屏住呼吸,瞧着夫婿又打开一只木箱,这一箱子全是唐宋孤本,名人字画。 都用厚软的的棉布包裹着。 她取出几件看了,紫玉杯,玉珊瑚,玉花羽觞,玉佛,元青花,珠光宝气的古董堆积如山。 “这是多少钱?” 天知道,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柳如是拿起一只紫玉杯,有些不舍:“这么好的东西,卖了太可惜,不如留几件吧。” 周世显抓着她纤纤玉手,拍了拍,轻道:“那些孤本,字画你若是喜欢,可以挑几件留下,玉器么?” “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留着还占地方。” “卖了吧。” 他不愿做独夫,更不愿做寡人。 “嗯?” 柳如是赶紧把紫玉杯放了回去,扶了扶檀木眼镜,撇了撇小嘴,说起来好似她贪恋这尘世俗物,落了下承。 “咯咯。” 王微,陈圆圆又瞧着她,抿嘴偷笑,让柳如是赧然羞涩,这两个坏女人,还有那个大坏蛋,最喜欢作弄她。 “不来了!” 她挺直柳腰,躲了出去。 “嗨呀!” 周世显跟着她,走上甲班,伸了个舒坦的懒腰,瞧着这繁忙锦绣的黄金水道,露出一丝微笑。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前头柳如是,李香君,董小宛娇躯一颤,美目飘了过来,难掩芳心中的激荡和震撼。 舱中王威,陈圆圆忘情的坐直娇躯。 “啐。” 周世显摸了摸头,一不小心又抄诗了。 ------------ 第174章 柳园春色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又是传唱千古的名句,船上良久无言,几女喃喃自语,回味着,这位周大人每每出人意料。 吟出的诗句都是这样令人伤感。 “哗,哗。” 运河之上,波光粼粼,只有船桨搅动水面发出的轻响,几女良久无言,品味着这情诗。 不多时一双双已是雾气朦胧,这两句诗,可以说是道尽了人间惆怅,恩怨缠绵。 “好端端的又作诗,叫人掉泪。” 周大人可太懂女人的心了,尤其是有故事的女人…… 良久,柳如是抹了抹眼角,红着脸,轻道:“你若是好好的再做一首这样的诗,奴奴便让你……” 这话让王微听到了,轻笑道:“让他怎样?” 莺莺燕燕的嬉闹了起来,不知让多少人艳羡,又眼红。 李香君,董小宛两个新来的,不由得吃了一惊,周诗如今在江南独树一帜,自成一家,名气是极大的。 周诗如今在青楼妓馆里传唱开了,姑娘们觉得是极好的,快要将周诗捧到天上去了。 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咱们东家呀。” 王微白了一眼,笑道:“若是他日后告老还乡了,也不愁吃喝,还可以去烟花柳巷里卖诗。” “呵呵呵。” 一时风月无边。 货船在运河上走走停停,行了多日,越靠近江南,天气日渐热了起来,躲在舱中喝杯清茶,已经是极大的享受。 周世显身边有佳人陪伴,也不觉得烦闷。 越靠近江南水道越是繁忙,堵的厉害,这条沟通京师与江南的黄金水道,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十几天后,前面到了扬州地界,两岸的建筑风格为之一变,变的文雅,浮华了起来。 时常可以见到穿着儒服的士子成群结队,还有抱着琵琶的漂亮姑娘上船,下船。 一艘艘大船里彻夜不眠。 就连河面上,也荡漾着一层粉红色的胭脂,空气中,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香。 真是神仙也向往的地方。 “咣当!” 一声轻响,三艘大货船停靠在扬州码头。 周世显走下船,身后几女都穿着宽大的男装,戴着斗笠面纱,遮住了绝世容颜。 “今晚要夜宿扬州了。” 几人在岸上缓步而行,一边看景色,一边看人,街道上人流密集,佳人如玉,衣衫远比北方开放多了。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南来的,北往的商贩云集于此。 “好地方!” 和常年战乱的中原不同,这扬州府并未遭受兵灾,不但文风鼎盛,繁华也冠绝天下,称的上物华天宝。 扬州繁华以盐盛,最有钱的就是盐商。 盐业的兴盛带动、促进了扬州城市的发展,盐业的衰落,扬州城也随之而中衰。成也盐业,衰也盐业。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官员,盐商,士林集团,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周世显此时,想起了鹿鼎记里的韦小宝,不也是出身扬州,沿着那河去了京城么,从此开启了一段传奇。 古扬州的核心是会稽,就是后世的绍兴,九巷十八曲,曲曲通幽,幽深处便是温柔乡,温柔乡也是英雄冢。 大运河,秦淮河静静流淌着。 沿着河岸往前走,街道两旁书局,古董铺子渐渐多了起来,曲径通幽,一条条幽深的巷子里挂满了红灯笼。 这一条条巷子里九曲十八弯,青楼,妓馆林立。 “吱。” 巷子深处,一扇大门徐徐敞开,院子里面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几座雅致的两层小楼。 “回来了。” 王微,陈圆圆发出一声轻叹,这是她们两人的故居,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江南最有标志性的庭院。 这可是最高级的青楼,有个别称叫做柳园,这柳园旁边还有几座园子,秦淮八艳就是从这里培养出来的。 “好嘛。” 周世显走入园中,可说是大开眼界了,一时弄不清这里是青楼,是歌舞坊,还是书院,集众多功能于一体。 “好家伙!” 这就是个宵禁窟,没点财力还真不敢进来! 这是最高级的青楼,这地方是不卖身的,讲究个气氛,才子佳人在这里谈谈情,说说爱,谈诗论道都可以。 说不尽的风流雅致。 真要有本事出银子,给佳人赎身娶回家,或者送人随你便,当然本事要是再大点,也可以让姑娘倒贴,来个人财两得…… 江南读书人太会玩了。 周世显出巨资,从一个盐商手中将这柳园买了下来,在烟花柳巷深处有了个落脚点。 凤威军的好手们开始在周围布防。 在这里落脚有个好处,四周围很多青楼妓馆,扬州城里的三教九流都混迹在这里,很利于收集情报,各种消息十分灵通。 从此扬州多了个一个神秘的大富商,别号柳园主人。 “东家。” 亲兵抱了抱拳,将这里的老鸨子,一个擦胭脂抹粉的半老徐娘领了过来,眼珠子转了转。 这是王微,陈圆圆的养母,两女此时都在后头躲着,没和她相认,只是芳心中有些唏嘘。 一别数年,不胜感慨。 这老鸨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隔着老远瞄了几眼,立刻将周世显的身份猜了个差不离。 “咯咯。” “哎哟,这位公子生的好俊,可真是……贵气呐。” 周世显瞧着她,饶有兴趣:“怎么说?” 妇人娇笑起来,花枝乱颤:“您呐,这一身贵气,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地方大员。” “哦?” 周世显咧嘴一笑,这眼力价当真可以。 “哎哟,公子爷……” 妇人扭着杨柳细腰,依偎过来,去被一个五大三粗的亲兵拦住,冷冷看着她,将妇人吓了一跳。 周世显哑然失笑:“行了,下去吧。” 这妇人不能留在柳园,给她点银子遣散了,之后,又雇佣了一些身家清白的丫鬟,婆子,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忙了一天下来,也乏了。 “嗨呀。” 周世显四仰八叉躺在香喷喷的绣床上,不打算起来了,这是一幢二层小楼,书卷气很重。 墙上挂着几幅字帖,书架上堆满了书,只是许久没人住过,书籍上落了些灰尘。 这是陈圆圆的香闺,她被卖去京城之前,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此刻回到了这里,唏嘘中又有几分开心。 佳人绝色倾城,坐梳妆台前,解开了宽大衣衫,如云秀发洒落,将男装遮盖下婀娜窈窕的身材显露出来。 “嗯,真香。” “呵。” 陈圆圆抿嘴偷笑,在丫鬟服饰下梳洗打扮了,才轻解罗衫渐渐靠过来,明眸中眼神迷离。 佳人在坏,好软,好香。 “睡吧。” 周世显拍了拍她,不久,房中响起轻微的鼾声。 两天后,柳园。 一行人在扬州安顿下来,大清早的从香暖的闺房里爬了起来,梳洗打扮,今天要出去逛街。 不远处就是码头,既然来了江南又怎能不感受一下风土人情。 “如何?” 周世显穿上一身雪白织锦,拿上了一把折扇,在众女面前转了个圈,做了个风流才子的造型。 几女呆呆看着,十分安静。 “俊,太俊了。” 男人怎么可以如此俊朗,这卖相,活脱脱就是一个风度翩翩佳公子,让天下女子一见倾心的那种。 “哎。” 就连柳如是都看呆了,撇了撇小嘴:“这多好,长的相貌堂堂,非要成天穿着那身虎皮。” 周世显折扇轻轻一敲,笑道:“就你话多。” 走,逛街去。 日上三竿时,一行人出了柳园。 佳人为伴在街上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也是一种享受,这条街青楼,妓馆紧挨着酒楼,街对面就是书社。 “古董,字画。” “仕女图,春宫画,房中术,瞧一瞧,看一看了……” “噗。” 周世显停下脚步,瞧着一个身穿青色儒服的士人,竟然在当街叫卖出宫画,险些喷饭。 卖这东西也能光明正大么? 那画上一个个神态娇媚的女子,栩栩如生,不卖单张,竟然还是成册的……瞧着这士子还洋洋得意。 “好嘛!” 这江南人可真是会玩,风气可比京城开放多了,这也行? “呵。” 王微走上来,抿嘴轻笑:“春宫画以唐寅的最佳,神态,动作栩栩如生,一册要卖几万两银子呐。” 牛! 周世显点了个赞,会玩! 唐寅就是唐伯虎,还真是画春宫仕女出名的。 周世显摇了摇头,一声长叹,这江南的风气真让人大开眼界,可真是被士林玩坏了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平盛世呢。 再想想遭了灾的中原,京畿,山东之地,赤地千里,再看看这江南繁华锦绣,如此嘲讽。 晌午时,几人逛到肚子饿了,又往前来到了繁华的码头,想找个酒楼吃饭,可大大小小的酒楼都被人包下来了。 一行人被挡了驾。 一个店小二迎了过来,赶忙赔笑:“哎哟,客官,小店今日不迎客。” “包涵,您多包涵。” 周世显也不生气,只是奇道:“这么多酒楼都被人包了,谁包的?” 小二忙道:“客官,您是第一次来扬州吧?” “嗯?” 周世显来了兴致,打听起来,原来这码头上大大小小的酒楼,都被从京畿,山西,山东各地来的富商包了。 日日如此,不提前预定是找不到座位的。 “好嘛。” 这都快赶上后世的大都会了,吃个饭还得订位子? 可富商们为啥包场呢,宴请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扬州当地的大小官员,士林名人,文人雅士。 “这不是公然贪腐?” ------------ 第175章 点石成金 “哎哟,客官您有所不知。” 在江南这不叫贪腐,这叫同乡会,官员,士子,商人但凡是同乡,同府,甚至同省的,这都是裙带。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贪腐? 这叫风雅,其实都是人情世故。 俗话说的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同乡士子官员在外地遇到了,凑在一起吃顿饭不过分吧? 除了同乡之外,还有同年,同侪,同袍…… 党争是怎么来的? 这就是党争的起源,大大小小的同乡会,同年会,各种裙带关系互相攀附,时间长了就变成了一个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各地士人同气连枝,抱成一团就成了一党,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嗯。” 周世显点点头,往周围看了看,一座座酒楼门前摆放的牌子,还真是这样,什么旅次扬州山西会。 这都是山西籍的读书人。 好嘛! 这些山西商人在家里抠门,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可到了江南,出手一个比一个阔绰。 包下了这么大一座酒楼,山珍海味一个劲的上菜。 吃好了,喝好了,还帮着叫姑娘陪夜,吃不完,走的时候也可以打包,甚至还能领到几封银子。 当然了想进去得有功名,门槛还不低,最差也得是个举人,这可真是花钱如流水一般。 这叫做长期投资,指不定哪个同乡举子日后高中了进士,当了大官,这笔投资就赚大了呀! 大明朝的官员,士子,商人,权贵就是这么勾搭起来了,把好端端的盛世王朝玩坏了。 瞧着一个扬州地方官员,被一群同乡士子前呼后拥,进了酒楼,周世显不由得摸了摸头。 “好嘛!” 他堂堂总镇大人,一方诸侯,到了扬州连吃饭都找不到门路,有钱都找不到酒楼吃饭! “呵呵呵。” 他身后几女早已掩着嘴,笑成了一团,没办法呀,一行人只好找了个路边摊吃了几碗馄饨。 “哧溜。” 吃饱喝足,周世显瞧着不远处一位美貌的官家小姐,领着一个丫鬟走了过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你?” 柳如是气坏了,杏目圆整,自己家美女如云还不够你看的? 周世显赶忙一本正经的坐直,我也就是随便看看,又不干嘛,野花哪里比的上家花? 正和几位侍妾谈笑之间,却又碰到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街对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士子。 几个士子年纪不大,青衫飘飘,正在沿街发小册子。 这是几个秀才。 “嘶。” 大热的天这几个秀才还挺卖力气,也不嫌热,站在街边把一本本小册子分发给行人。 不要钱,白送。 周世显有些惊奇,叫亲兵随从过去了领了一册,翻了翻,俊朗的脸上笑容立刻僵住了,这什么玩意? “连环画?” 他竟然在这个时代看到了连环画,一幅幅插图还配了文字,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臃肿,面目狰狞的夜叉。 夜叉手中高举屠刀,正在砍向一个可怜巴巴的武将,底下还配了一行文字,是一句顺口溜。 “世显死,柴米兴。” “噗。” 周世显一下子呛住了,这狰狞的夜叉画的是竟然是他周大人,他长的有这么难看么? 这算什么,造谣抹黑,舆论战? 可他周大人的死活,和柴米有什么关系? 这事儿,江南士林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编顺口溜是为了通俗易懂,让不通文墨的妇人读起来也朗朗上口。 当年这帮人,也是这么编排董其昌的。 “嚯!” 周世显摸了摸头,还能这样? “咯咯。” 柳如是摘下了面纱,抿嘴偷笑,一个白眼送了过来,这下子知道得罪了江南士林的后果了? 得罪了读书人,你周大人的名声就算臭了。 读书人编顺口溜,满大街发小册子,能让你周大人在江南这一亩三分地上,名声臭大街你怕不怕? “大人。” 几个亲兵随从气炸了,纷纷把手伸向了绑腿,要把藏着的火枪掏出来,冲过去崩了这几个混蛋。 周世显笑了笑,摆了摆手:“收起来,收起来。” 他这时反倒气笑了,唾沫星子又喷不死人,不过这读书人的手段还真是下三滥,有辱斯文呢。 这时候李香君黛眉微皱,看了看,掀开斗笠将朱唇凑过来,轻道:“这些是复社的人。” “嗯?” 周世显看了看她朱唇如玉,笑了笑,随手将小册子往桌子上一扔:“掌柜的,结账。” 复社是干什么的? 复社是一帮江南秀才,举人组织的民间书社,最喜欢议论朝政,喷人,其实就是东林余孽养的打手。 “走,回去。” 这个街也逛不下去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入夜,柳园,清风徐徐。 逛了一天街,生了半天闲气,周世显反倒气笑了,到了江南感受到风土人情,才知道这江南已经烂到根了。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啐。” 柳如是不依,杏木圆整:“这事儿,怎么又撇到歌女头上了,若是没有士大夫惦记着,谁愿意给你们这些大官唱曲儿呀?” “对!” 周世显又摸了摸头,这话说的可太对了! 第二天,清晨。 今天不逛街了,周世显叫人把柳园的大门一关,和柳如是,陈圆圆几个侍妾关在房中干大事。 一张宣纸,笔墨纸砚伺候着。 柳如是奇道:“周总镇也要编小册子,顺口溜么?” “嗯?” 周世显摇了摇头,江南士林,复社才子们可以不要脸,干出这些下作的破事,咱可是要脸的人。 咱是朝廷命官呢。 造谣中伤朝廷重臣,这是大罪,大明律写着呢。 可大明律在江南不管用。 周世显提着笔,徐徐道:“有一位先贤曾经说过,这舆论的阵地呢,就是一方战场,你不去抢占它,敌人就会抢占。” 这话说的太有道理。 李香君奇道:“是哪位先贤说的?” “呃。” 周世显摸了摸头,别管谁说的,可咱们也不能任由复社那帮人抹黑,这舆论的制高点得抢占回来。 这一点,很重要! 东林余孽让复社玩新闻舆论战,发小广告,编顺口溜抹黑他,那小爷就陪着他们玩。 周世显打算在扬州办一份报纸。 “何为报纸?” 三个侍妾一脸惊奇,就连李香君,董小宛两个新来的,也睁大美目看了过来,俏脸上满是疑惑。 “报纸……” 周世显摸了摸头,笑道:“嗨,别问了。” 办出来就知道了。 他又叫人拿来炭笔,白色木板,圆规,卡尺,亲自当了一回总编,开始规划起版面来了。 “有趣。” “呵。” 家中诸女都凑了过来,睁大了一双双美目,瞧着这位周大人用一笔端正的馆阁体,在木板上写写画画。 头版,头条,二版……几个豆腐块画了出来。 “来人。” 周世显又一声低喝,亲兵从外头走了进来,递过来一个上了锁的密匣,又退了出去。 打开密匣,撕开火漆,里头摆放着一张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一些奇怪的数字,几女都是一头雾水。 周世显却如获至宝,一边翻看着这些字条,一边撰文,这是大明历史上的第一份报纸。 这份报纸的排版十分简陋,可刊登的内容很有趣。 不但是有趣,还很奇妙,这文章没讲道理,没刊登道德文章,而是一个醒目的大标题。 “近日京畿金价暴涨,是为何故?” 这事儿,周世显可再清楚不过了,京城那边正在炒房,炒商铺,大量的银子被土财主从地窖里挖了出来。 商铺,宅子被炒成了天价,连带着京城物价飞涨,不知不觉的黄金价格也被炒了起来,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这是通货膨胀了呀! 随着白银在京畿,北方的大量流通,在交易里的比重越来越大,渐渐失去了收藏品的属性,取代铜钱成了大明的基本货币。 于是乎,白银贬值,随之而来的是黄金价格节节攀升。 “去岁京畿,一两黄金折银八两,正月间,折银已达九两三厘……” 房中静谧无声,只有炭笔落在木板上发出的沙沙响声,几位江南才女一个个都看呆了。 “这?” 可周大人,为什么要将这金价的大幅度变动,写在这报纸上,还要刊登出去呢,这几位都是才女,从小饱读诗书。 开始只是惊奇,可渐渐的觉得不对劲了。 这是要出大事了! 柳如是一向自负,却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京畿的金价飞涨,可江南的金价还算稳定。 这消息若是传开了,可就要出大事了! 若是有人从报纸上看到消息,从江南收购黄金运到京城,这一转手卖个差价,这岂不是一夜暴富? “哎,对咯。” 周世显捏了捏她挺直的小鼻子,夸了一句:“聪明!” 柳如是呆呆的看着,竟然忘了还口,瞧着他又从密匣里拿起一张字条,开始撰写第二则消息。 一笔端正的馆阁体。 “洛阳米价,一旬,暴涨三成。” 这些都是大明皇家商号,各地的办事处收集的商品价格表,用飞鸽传书及时送到洛阳总部。 柳园中再次安静下来。 不说柳如是,王微,陈圆圆想通了,吃惊的捂住了红润小嘴,就连李香君,董小宛两个新来的也大吃一惊。 倘若有人立刻,马上从江南收购粮食,运往洛阳贩卖出去,这一来一回岂不是又大赚一笔? “呼。” 柳如是呼出了一口仙气,几位才女很快意识到这份叫做报纸的东西,上面刊登的消息代表着什么。 李香君轻叫道:“这岂不是……点石成金?” 这还这是点石成金的神仙手段。 ------------ 第176章 大明时代周刊 柳园之中,静谧如水。 几位江南才女瞧着这份新鲜出炉的报纸,瞧着这神仙一般的手段,一双双明眸相对。 良久无言。 “呼。” 良久,柳如是又呼出一口仙气,叹道:“奴奴服了。” 她本是江南花魁,自视甚高,生平瞧不上任何男子,和钱谦益那样的文坛领袖也不过是忘年交。 她和钱谦益交好,也是为了让那些风流才子对她死心,可面前这伟岸男子,叫她不由得心折。 “命,这都是命中注定。” “整!” 周世显微微一笑,在这个时代通讯是很落后的,没有电报,也没有电话,更没有网络。 传递消息基本靠快马加鞭。 从京城到江南,骑马要走十来天,坐船要走一个月,等消息传到了,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样的一份报纸价值可想而知。 天底下,也只有凤威军和大明皇家商号这样的大势力,才能在各地蓄养大量飞鸽,用飞鸽传书来传递消息。 什么京畿,中原,江南,大明各地金银,米粮这些商品的价格变动,可以在三天内汇集到洛阳总部。 人在洛阳,就能掌握大明各地三天之内的物价变动。 这事儿已经很可怕了! 这样的报纸也就不愁销量了。 并且这份报纸只是个开始,周世显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两排森森白牙,不把江南这伙土鳖玩死,玩残。 他就不叫周世显! “呼。” 一阵微风吹过,园中静谧无声,这手段还真是点石成金,可以让人一夜暴富的神仙法术。 众才女惊呆了,虽然是枕边人,可瞧着周大人的明眸中满是钦佩,敬畏,还有深深的仰慕。 这个人太可怕了。 这位周大人上马能打胜仗,下马能吟诗作对,如今又使出了点石成金的手段,太叫人吃惊了。 周世显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微微一笑:“劳驾,帮帮忙呀。” 可几位才女都惊呆了,痴痴的看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掩心中的巨大的惊骇,一时竟然失语了。 终究还是河东君,柳如是胆子大,咬牙道:“我来。” 她挽起袖子露出了洁白皓腕,盈盈走来,坐到了主笔的位子上了。 “霸气!” 来了个自投罗网的,周世显忙道:“以后呢,你就是咱这报纸的主笔了,河东君。” 免费的劳动力还不用发工钱,还陪玩,陪睡,柳如是一呆,又白了一样,她觉得被坑了。 反正她早就不想挣扎了,沦陷了。 “噗。” 她的几位闺蜜在一旁笑出了声。 “呵。” 柳如是用纤纤素手拿起炭笔,白了一眼,这事儿也就她敢掺和了,甚至于,河东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还蕴藏着几分雀跃。 她意识到这份报纸的巨大价值,能参与到这点石成金的盛事里,她芳心中雀跃欢欣。 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性子本就侠气,做什么都不愿输给男子,如今当上了这个主笔,她要把江南文人踩在脚下。 这事儿让柳如是娇躯战栗,好似小宇宙爆发了。 花了两天时间,大明历史上第一张报纸,新鲜出炉,周世显亲自取了一个名字。这份报纸叫做《大明时代周刊》。 这名字听着就高大上! “我去找书局。” 几女都是扬州土生土长,都跟着雀跃起来。 “我去找人刻字。” “印刷的事,交给我!” 柳如是当上了主笔,带着几个闺蜜忙碌起来,就连李香君,董小宛也参与了进来,自告奋勇的帮着排版印刷。 很快完成了一些发行前的准备工作。 柳园中欢声笑语响成一片。 这几个女子在江南的人脉,可不是吹,各大青楼都有她们的闺蜜小姐妹,而这些人又和各大书局很熟。 当下几女找人帮忙,排版印刷发行一路畅通。 三日后,扬州码头。 大清早,扬州最大的书局里静谧无声。 和往日不同,各大书局大门口最显眼的位置,都摆放着一叠新鲜出炉的报纸,还散发着清新的墨香。 柳如是,王微,李香君……这几位大美人,还有她们那些闺蜜姐妹们在扬州的面子可太大了。 佳人有事让帮忙,谁还不得照应几分? 并且这扬州的书局可比京城繁忙多了,卖经史子集,也卖演义,甚至还有些不像话的杂书,也堂而皇之的摆在书架上。 反正是天高皇帝远,神仙也管不着。 日上三竿的时候,一个举人打着哈欠,带着家仆走进一家书局,开始在摆放经史子集的书架上翻找起来。 读书,读圣贤书。 虽说这些年大明不太平,北方兵灾不断,就连江南也被张献忠建立的大西王朝骚扰,可圣贤书还是要读的。 不管到了哪一朝,哪一代,谁家的天下也得重用读书人! “咦?” 举人瞧见了摆放在书局门口的一叠纸,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一看就是复社那帮人搞出来的小册子。 “乱七八糟!” 举人摇了摇头,复社那帮人已经疯了,就算是在江南,有志于功名的正经读书人,和看不上复社那帮学渣。 那帮学渣不走仕途正道,天天跟着钱谦益,侯方域那帮人搞事,把好端端的江南闹的乌烟瘴气。 侯方域是复社四公子之首,这货的亲爹就是侯恂,亲手提拔了袁崇焕的那位御史……老牌东林党了。 所以复社是一帮什么人? 不甘寂寞的官二代,学渣。 很快成群结队的士子走入书局。 “咦?” 终于有人注意到,摆放在书局大门口的那堆报纸,一只手拿起了一份报纸,还散发着墨香的文字让那举人一呆。 “去岁今朝京畿金价……” 举人看了看这文字,呆了呆,珠子很快瞪圆了,江南人尤其是扬州人,经商几乎是遗传天赋,对商机的嗅觉几乎是本能。 这举人大吃一惊,赶忙将报纸塞入袖中,问道:“掌柜的,这……周刊怎么卖?” “哎?” 掌柜的正在招待客人,随口应道:“十两银子一份。” “嘶!” 贵是贵了点,可举人还是不动声色道:“来一份。” 举人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一份报纸,好似发现了一片新大陆,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出书局,拐了一个弯,就撒开腿往家中飞奔。 这是商机,天大的商机! “什么书敢买十两银子,状元密卷么?” 很快又有几位举人奇怪的看着,走了过来,各自拿起一份报纸翻看起来,一阵死寂…… 很快几位举人老爷面面相觑。 “这?” 这都是真的? 还愣着干什么,掏银子买呀! 别管真的假的,十两银子能买到的商机,怎么算都不亏,很快几位举人也将报纸藏在袖子里,对看了几眼便匆匆进去。 不愧是扬州人,天生就有商业头脑,学而优则商,这在江南几乎是常态,家家户户都做生意。 一份,两份,十份……短短半个时辰,各大书局门前摆放的报纸被抢购一空,一股暗流在扬州涌动着。 这些消息藏是藏不住的。 到了晌午时分,整个扬州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各大酒楼,画舫,客栈,茶馆里都传开了。 “听说了么,京城金价的事儿?” “还有洛阳的米价……” “嘘!” 有人不让说,可报纸本来就是公开发行的,这事儿谁也瞒不住呀,动作快的已经在租车,雇人了。 往京畿倒卖金子,往洛阳贩卖米粮,谁动作快第一个运到,保管能够大赚一笔,一夜暴富不是梦! “嘶!” 大明时代周刊? 这玩意是谁搞出来的呢? 一传十,十传百,最开始是秀才举人们,后来是成群结队的行商,急匆匆往各大书局跑。 可报纸已经卖完了。 首印两千份大明时代周刊被哄抢一空,各地商人傻眼了,这怎么办,赶紧求爷爷,告奶奶的高价收购。 还愣着干什么? “抄呀!” 到了下午,整个扬州城都沸腾了,茶馆,酒楼,青楼,妓馆,甚至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抄报纸的人。 “我看看。” “兄台,有报纸么?” 到了夜里更是沸腾了,消息发酵的速度很快,各位富商家中灯火通明,秦淮河上一艘艘画舫里。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关心姑娘漂亮不漂亮了,酒楼里也没人关心饭菜好不好吃,酒品是不是美味了。 抢到了报纸的人如释重负,没抢到的百爪挠心,急呀! 三天后,清晨。 消息发酵了三天,报纸的威力显现出来,抄报纸的人太多,把扬州当地的纸价都炒起来了。 真正的扬州纸贵! 三天,只花了三天时间,大明时代周刊横空出世,成了江南第一大报纸,当然也是唯一的一家。 各大书局已经被挤爆了,所有人都在打听着同一个消息,下一份报纸什么时候上架? “废话!” 有人指了指这份报纸的抬头,这么大的字你看不到么,大明时代周刊,自然是每周一刊,这还要问? “周刊,这个周是何解?“ “蠢!” 一些在东海上闯荡过的行商,讥笑连连:“周,是西洋人的历法,七天为一周,这都不知道么?” “哦!” 秀才,举人老爷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细琢磨,将一个月划分为四周,这事儿还真挺方便呢。 这时候扬州几家资本雄厚的票号,已经开始往京城调运黄金,去洛阳的粮商已经在路上了。 “安心等下一期吧。” “哈哈。” 柳园之内,一片欢腾。 ------------ 第177章 丑闻 几位才女都开心极了,尤其是主笔柳如是,兴奋的俏脸绯红,难得在人前温柔起来,香软红唇在夫婿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软,真软。 第一期大明时代周刊打响了知名度,在扬州引发了群体效应,好似开启了某多拉的魔盒。 江南人算开眼了,都在眼巴巴的等着第二期。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一边享受着柳如是的香吻,陈圆圆暗送秋波,还和李香君击掌庆祝。 众美环绕。 几位才女兴奋的俏脸通红,又叽叽喳喳的凑在一起,开始筹划着第二期的周刊发行。 紧急加印,将发行量增加到五千份,定价还是十两银子一份,贵是贵了点,可物有所值呀。 周世显当然看不上这点小钱,这周刊第二期,除了大明北方各地最新的物价变动,他已经开始刊登广告了,报纸是干嘛用的。 不就是卖广告么? “乌衣巷,柳园,有大量玉器,金器,明人字画出售,先到先得。” 就这还是独一份的广告,宣传效果可想而知了,广告下面配上了精美的插图,还有一长串货品目录。 “呀!” 众才女又惊呆了,睁大美目看着他,从来没想过生意还能这样做,这生意做的逆天了。 “唉。” 李香君叹气,董小宛傻眼。 柳如是,王微,陈圆圆俏脸上满是傲然,这是她们的夫婿,这样的神仙手段比那些江南才子,士林名流强上何止百倍?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了。 第四天,清晨。 天还没亮,书局伙计打着哈欠拉开了门栓,摘下了门板,猛然间打了个寒噤,被外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人,全是人。 书局门前密密麻麻的沾满了人,来排队抢购报纸的人群,从书局门前一直排到了巷尾,一看看不到头。 “来了么?” “报纸,报纸呢?” 汹涌的人潮把伙计吓傻了,忙道:“在呢,在呢,昨晚就送来了。” “哗!” 人群一拥而上,还愣着做什么,抢呀! “来一份!” “十份,来十份!” 人头攒动,疯狂的涌入,险些将书局的门挤塌了,后来连道德文章,状元密卷也被撞翻了,被一只只大脚丫子踩了过去。 这时候谁还顾的上这些破卷子啊。 “我要,我要!” 五千份报纸供不应求,短短半个时辰被抢购一空,又过了一会儿,茶楼酒馆里全是人,大明时代周刊再一次引爆了舆论。 抢不到的就抄,抄报纸成了一门生意。 当然了,真正有钱的大老板是不屑于抄报纸的,十两银子买一份,又不贵,买上一份在茶楼里慢慢的翻看。 这是身份的象征。 但凡能捧着一份大明时代周刊,往酒楼茶馆里一座,别问,问就是家财万贯的大老板。 “洛阳精铁,一旬,涨四成。” “高丽参,十日,跌七成。” 这一条条商机,让扬州商人议论纷纷,反复印证过后又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报纸上的商品价格变动很准。 准,太准了! 嘈杂中,整个扬州再次沸腾,很快有人注意到了报纸上的大篇幅广告,柳园里有大量珍贵玉器,唐宋孤本,古董出售。 “嘶。” 一阵阵抽气声四起,富甲天下的扬州商人直抽凉气,生意做到这份上,真叫人目瞪口呆。 “这都是真的么?” “去看看就知道了。” 初夏,柳园。 广告做的好,不如货真价实的古董珍品,随着大批商贾,读书人,扬州名流涌进了柳园,古董生意火爆了起来。 这都快赶上古董博览会了。 扬州人有钱,有钱到什么程度,钱多到没地方花,就去西湖里头挖石头,美其名曰江南园林。 石头越是奇形怪状卖的越贵。 商人们在自家大园子里,摆满了各种怪石,每天叫亲朋好友来欣赏,这在江南是最风雅的事情。 几块破石头被炒成了天价。 这就是钱多了没处花,吃饱了撑的,可见明末江南的贫富差距,已经到了何等恐怖的程度。 这些人宁愿花巨款买几块破石头摆在家里,也不愿意交税,更不愿意救济百姓了,这江南烂透了。 早就没救了,需要动一次大手术。 一次不够那就两次。 “兄台,听说了么,颜真卿的真迹出世了。” “早知道了,柳园么。” 于是乎没过几天,扬州柳园的古董生意火爆,成了才子佳人,富商名流云集的销金窟。 大批古董变卖,换来了真金白银。 柳园主人这个名号传遍江南,很神秘,很低调,可谁都知道这个人不一般,背后有一股大势力。 酒楼茶馆里议论纷纷,这位到底什么来头? 没人知道,也打听不出来,一直到了大明时代周刊发行的第三期,这位神秘的柳园主人才露出一点端倪。 大明时代周刊的第三期,发行量已经达到了两万份。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扬州统共才多少人呀,可两万份报纸仍是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就卖光了。 好些是从南京,从周边各府慕名而来的商贾买走了,短短半个月时间,这报纸的影响力已经扩大到南京去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南京,钱府。 鸟语花香,书房里摆满了珍贵的孤本,书籍,字画,而此刻的钱谦益眉头紧缩,手里捧着一张报纸。 这报纸如今从扬州火到了南京,钱老夫子早有耳闻,他还瞧见了那些广告,正准备动身去一趟扬州。 他对孤本,字画有特殊的癖好,家中收藏着好些珍惜之物,可到了第三期,这味道就有些不对劲了。 大明时代周刊头版刊登了一篇文章,题目十分惊悚,在江南引发了一场渲染大波。 “凤威军洛阳杀俘揭秘。” 这篇文章写的生动而又详实,将凤威军,周世显在洛阳城下杀俘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呈现了出来。 为什么杀,杀了哪些人。 这些人做过什么恶,何时,何地,一笔一笔都清清楚楚,占据了整张报纸的一个版面。 文章洋洋散撒上千字,声泪俱下,感人至深。 于是乎舆论哗然。 可复社的人,整个江南士林不是这样说的呀,这两年,江南士林中伤抹黑,天天大骂凤威军,大骂周世显残暴不仁。 谁对,谁错?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称。 这么大个江南,读书人以百万计,能没几个正义人士嘛,自然有仗义执言之人看不过眼,出言抗辩。 可复社那帮人是老喷子了,不服气。 于是乎,江南舆论纷纷扬扬的,扬州,南京等地的士林,甚至不少官员都因为一份报纸,一篇文章争吵了起来。 一个个吵的脸红脖子粗。 “公道,天理何在?” 钱府死一般寂静。 钱谦益气疯了,他生气,不是因为这张报纸替凤威军翻案,而是因为这篇文章的署名。 “河东君。” 河东君就是柳如是,他没过门的小妾,江南人都知道他和柳如是有忘年之交,甚至于。 他还花费了十多万两银子给柳如是赎身。 可这算怎么回事? 钱老夫子头顶着一片大草原,一张老脸也是绿的,这让他士林领袖的面子往哪里搁? “夫子息怒。” 房中一个儒雅文士赶忙劝和。 “哼!” 文士手持折扇,脸色也是绿油油的,他叫侯方域,是复社四大才子之首,一向和秦淮名妓李香君关系很好。 可李香君也跑到柳园去了。 “哼,这水性杨花的女子!” 侯方域很气,气炸了。 可他忘记了去年冬天,李香君被宁南侯左良玉纠缠的时候,他连个屁也没敢放,吓的李香君连夜逃走了。 这也是个大汉奸,投靠清军干了不少缺德事。 钱府,书房里一片死寂。 钱老夫子,侯大才子对看了一样,都觉得对方头上有点绿,可又拿这个大明时代周刊毫无办法。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这个大明时代周刊是谁办的,当朝驸马周世显呗,还能有谁? 柳如是进周府已经有好些日子了。 “呵呵,呵呵呵。” 钱夫子将报纸随手一掷,冷笑连连:“老夫……不与那粗鄙武夫一般见识。” “对!” 侯方域等人,忙附和道:“夫子雅量,何必与那粗鄙之人计较,平白辱没了夫子的身份。” “公道自在人心!” 其实是不敢惹,惹不起。 当读书人开始讲道理,那就是怕了,认怂了。 可没几天,大明时代周刊的第四期发行了,这一期的销量突破了两万五千份,还卖到南京来了。 这一期周刊又出了一件新鲜事儿,轰动了整个江南,这期周刊发表了一篇小故事,江南钱姓某夫子,士林名流和儿媳妇扒灰的故事。 扒灰就是勾搭,滚床单。 故事写的活灵活现,时间,地点,细节,神态,动作……顷刻间舆论哗然,一天时间,整个江南都传的沸沸扬扬。 毕竟大明人,尤其是江南人,对这种花边新闻有特殊的癖好。 “真的假的呀?”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也对,无风不起浪嘛,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只是个花边小故事,可江南姓钱的夫子还能有谁? 钱谦益,钱老夫子呀。 万万没想到钱老夫子还有这癖好,和儿媳妇扒灰……想想那场面就很刺激,太刺激了。 其实这就是个小故事,末尾还有一行小字呢:“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可字太小了根本就看不清,也没人在乎。 这种名流丑闻传播的速度可真是太快了,一夜间谣言满天飞,钱谦益和儿媳妇扒灰的事儿,整个江南都传开了。 钱府,书房。 “啪!” 钱谦益激怒攻心,狠狠将价值几千两银子的元青花砸了,茶碗落地,碎片溅了一地。 儿媳妇在一旁哭哭啼啼。 “老夫,老夫!” 钱老夫子气的都哆嗦了,侯方域和几位复社才子,一个个也神情尴尬,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 第178章 猛龙过江 钱府,一片死寂。 几位复社才子相对无言。 常言道,清官难管家务事。 “这事儿……” 毕竟钱老夫子自己底子也不干净,这么大岁数了还喜欢沾花惹草,总干一些老牛吃嫩草的破事。 传来传去怎么看都像是真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反击,写文章反击!” 钱谦益大怒咆哮,可如今整个扬州,甚至南京,整个江南的人,注意力都被大明时代周刊吸引过去了。 这报纸的影响力太大,声势已经造起来了,如今上街发小册子,贴小广告那一套不管用了。 江南人都看报纸去了,谁还看小广告啊? 扒灰这事儿已经传出去了,真的假的已经不重要了……钱老夫子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 憋屈啊。 钱老夫子气的快要吐血了,他终于尝到被人造谣,抹黑,中伤,还不能还口的滋味了。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滋味太酸爽了。 一声闷哼,一股抑郁之气从丹田直冲脑门,钱谦益憋的老脸赤红,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高血压发作,竟是活生生气晕了。 “夫子,夫子!” “快救人!” 钱府乱成了一团。 同时间,扬州柳园。 “报应!” 钱老夫子脸皮再厚,也有点遭不住了,听说钱谦益病倒了,并且钱府大门紧闭,不见外客。 周世显冷笑三声,露出了森森白牙:“这就是报应。” 钱谦益和复社这帮人,天天造谣抹黑别人,这伙人就是文坛黑势力,如今也尝到被抹黑的滋味了。 这就是现世报,钱歉益这个老匹夫敢和小爷玩阴招,小爷便让他知道什么叫身败名裂。 “唉。” 柳园中众女早已哑口无言,这叫什么,这叫猛龙过江,复社这伙江南地头蛇算遇到克星了。 恶人还得恶人磨,能人背后有能人。 复社遇到周世显算倒霉了,玩楞的玩不过,如今文的也玩不过,被周大人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连精神领袖钱老夫子都闭门谢客了。 不是猛龙不过江啊。 “唉。” 李香君,董小宛儿女齐声叹气,服了,这位周大人一到江南便施展通天的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将江南士林玩弄于股掌之间。 “坏蛋!” 柳如是白了他一样,也叹了口气,她对一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能有什么感情,无非是寄人篱下。 钱歉益干的那些破事,她也看不惯。 都说欢场无真情,可……自从遇到了这伟岸俊朗的男子之后,她是越陷越深了,沉迷了,如飞蛾扑火。 “该!” 王微,陈圆圆齐声骂道:“自作自受!” 以往都是钱谦益仗着自己在文坛地位高,门生多,张嘴胡喷,污蔑别人,可这回终于轮到他自己了。 真是报应。 几个才女看着自家夫婿,不由得芳心悸动,这报纸真是太可怕了,要想抹黑一个人是分分钟的事! 也不知这坏蛋是怎么想出来的。 一时间,柳如是自己倒有些害怕了,都说刀笔吏杀人不见血,可这报纸……威力更甚于刀笔吏。 如今这杀人不见血的刀,就握在她的纤纤素手里,她吐了吐小香舌,觉得有点害怕,心虚。 “乖。” 周世显将她拽过来,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纤纤素手,轻道:“知道厉害了就好好管着,这报纸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过几日,我再叫几个人来帮你。” 有军宪司的人帮忙,有什么怕的? 这报纸是大杀器! 柳如是虽是个女子,却侠义无双,当这个主笔也不怕她胡来,这绝色佳人的忠烈侠义可比许多伪君子强多了。 “嗯!” 柳如是重重的点头,美眸中又雾气朦胧了,这伟岸男子可是将她的那点小心思都猜透了,此时她芳心中一阵迷糊。 “沦陷吧。” 她不管不顾了。 一室皆春。 收拾钱谦益只是顺手,掌握了大明时代周刊这件利器,周世显开始为凤威军扬名,洗刷污名,还时常宣讲凤威军的政策。 这传播力度可比街头小册子强上百倍。 随着报纸的发行,风格日渐生动起来,时常刊登一些精彩的小故事,将凤威军的真实样貌展现在江南人眼中。 也不讲什么大道理,只是朴实生动的大白话。 虽市井之人也能理解,长期以来抹黑凤威军的谣言,在大量详实生动的事实面前,也就不攻自破了。 清风徐徐,旭日东升。 又是一个初夏时节的清晨。 下了一场夜雨,清晨微微徐徐,清爽怡人,又到了大明时代周刊发行的日子,各大书局人满为患。 一大早,柳园外头就有几十位行商守候,寒暄着。 “哎哟,李掌柜。” “马东家,久违,久违了。” “来登广告呀。” “嗯呢!” 如今这扬州人,对大明时代周刊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不少行商都盯上了这点石成金的报纸,跑来花钱买广告。 明末的风气远远没有清末那么糟糕。 实际上明末的风气很开放,尤其是在江南,开放的过头了,大明百姓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很高。 清末才是没救了。 “吱。” 随着柳园大门缓缓敞开,行商们互相谦让着走了进去,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出门在外还是很谦逊有礼的。 园内有专人接待,刊登广告的事情,都是些人间绝色的大美人,一个个穿着男装儒服,笑意吟吟的端上了茶水果品。 “客官请用茶。” “嘶。” 宾至如归呀。 第一次进入柳园的行商们,瞧着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眼皮直跳,简直是美女如云呀。 原来这柳园还是个美人窝? 这些美人可不是丫鬟,也不是侍女,这里虽然美女如云,可只能看不能碰,这些女子都是正经八百的职员。 干活领酬劳的职员。 柳如是干的。 她自从当上了大明时代周刊的主笔,在夫婿的支持下花费了大把银子,开始大量雇佣职员。 这些职员还都是美貌女子,从各大青楼里赎身的,当上了柳园的招待,迎宾,管事。 如今整个柳园里都是清一色的美貌女子。 以柳如是的女侠个性,干出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意外,她要把那些姐妹从魔窟里解救出来。 虽然是迂腐了点,但勇气可嘉。 周世显由着她放手大干,不但没阻止还很赞赏,世道艰难呀,这些女子大多是自幼被卖进青楼,十五六岁成年了,又被权贵们买走了。 有的进了豪门当小妾,被大妇当成狐媚子每天欺辱打骂,活活打死的也不少,还有的被人当成礼物送来送去。 王微,陈圆圆无不是如此。 陈圆圆还好点,王微当初被人转卖到了中原,又落到刘宗敏那样的混世魔王手里,险些连命都没了。 “夫君慈悲。” 见他如此支持,柳如是喜极而泣,顾不得两个新来的闺蜜看着,香吻雨点般落下。 这世上的风流雅士,文人才子都是些什么玩意,都是把扬州瘦马,青楼女子当成财货,当成可以任意凌辱的玩物。 又有谁能将她们当人? 王微,陈圆圆,李香君……一双双美目中都雾气朦胧,这世上也只有自家老爷,才有这份心胸气度,从不将这些可怜女子当成玩物。 这伟岸男子的形象日益高大起来。 什么是男人,和那些江南士林伪君子一比较,高下立判,咱家老爷就是这世上一等一的伟男子。 “好了,好了。” 拥着柳如是好言安抚一番。 周世显可没这时代文人雅士们的臭毛病,让这些自幼卖身的女子有一份收入,能自食其力。 善莫大焉! 柳园的生意一天天火爆起来,美人窝的名声也传了出去,在江南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了。 每每到了报纸发行这天,扬州,甚至南京的大小酒楼茶馆里,看报纸也就成了一种时尚。 有人喜欢看那些精彩诙谐的小故事,有人买来做生意,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在江南的土地上发生了。 “兹有商号蜀锦三百匹,辄待发售。” “扬州北十里亭,有闲置农庄一处,面谈。” 之类的广告越来越多,报纸的销量也越来越大……两个月后,大明时代周刊已经成为江南商人家家户户,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源。 秦淮河,画舫。 清清冷冷的画舫中,一个漂亮姑娘也没有,只有徐娘半老的艺妓在咿咿呀呀的弹唱着。 唱的还是周世显新作的词曲。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别唱了!” 侯方域气的大骂:“滚!” 将两个年老色衰的艺妓赶了出去。 “哼!” 瞧着对面柳园里人来人往,侯方域脸色铁青,他身旁几位复社才子一个个哑口无言。 侯方域气炸了。 “母鸡司晨,惟家之索!” 这话什么意思呢,意思是母鸡打鸣,这是不祥之兆。 如今柳如是带着一帮闺蜜,小姐妹将柳园的生意做的风风火火,可把侯大才子气坏了。 一个个扬州瘦马,青楼女子,本是江南名流,富商显贵们蓄养的玩物,可如今都爬到才子们头上去了。 侯方域气疯了! “国之将乱,必出妖孽!” 这时候什么斯文,儒雅,风流都不见了,侯大才子儒雅的脸上满是狰狞,好似一个被惯坏的小孩子,最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 羡慕嫉妒恨。 ------------ 第179章 美人窝 柳园里美女如云,侯方域侯大才子身边冷冷清清,他的红颜知己李香君也跑了,成天跟着柳如是那帮人厮混。 侯方域狠狠道:“不能由着她们这样折腾!” 这货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官二代,还是个学渣,此人出身官宦之家,走老爹侯恂的门路,在老家河南归德府买了个秀才。 可这货又心里没数,他觉得自己的才学很牛,呆在老家河南屈才了,所以专门跑到江南考举人。 这不是有病么? 可这货一到江南就露馅了,考了半辈子也没考上举人,也是在江南竞争这么激烈的地方,想考个举人也真不容易。 可仗着他爹,东林党元老侯恂的势力,这货混进了复社,还成了大名鼎鼎的复社四公子。 就这? 江南复社四大才子之首? “啊啐!” 半辈子连个举人也考不上,但凡要点脸,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江南才子,可这货压根不要脸。 不知廉耻为何物。 什么红颜知己,花言巧语骗人的,他本来是打算给李香君赎身,先自己玩几天,再转送给宁南侯左良玉。 复社和左良玉关系很好。 没准左侯爷得了李香君这个大美人,心里一高兴,兴许能赏他个一官半职,如今这天衣无缝的计划泡汤了,全泡汤了。 “得想个办法。” 侯方域一脸狰狞,急怒攻心,也顾不上掩饰了,便露出了儒雅外表下隐藏的丑陋,肮脏。 明末江南的伪君子都是这副死德性。 别的都可以忍,可被一群女子,士大夫蓄养的万物压在头上了,这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昨日,他托人给李香君捎了封信,想劝说一番,让这绝世佳人回心转意,别跟着柳如是那帮人鬼混了。 可送回来的是一颗铳子。 吓的他再也不敢招惹李香君,可也恨透了李香君,这水性杨花的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侯大才子要玩她,要把她送人,她竟然还敢反抗? 侯公子因爱成恨,都有些魔怔了,他神色狰狞,痛心疾首:“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可……” 其他几位复社才子面露难色,柳如是背后站的是谁,是周世显,是凤威军,这谁惹的起呀? “侯兄,算了吧。” “无非是一个女子,不值得。” 几位才子都打了退堂鼓,劝了几句,胳膊扭不过大腿呀,如今这世道武夫当道,军阀林立。 才子不值钱了呀。 “罪孽,真是罪孽。” “哼!” 可侯方域不甘心,眼中闪烁着一丝丝凶光,魔怔了,他恶狠狠的看着柳园,扔下几位同僚好友奔着钱府去了。 转眼已是盛夏时节。 崇祯十九年,五月中。 周世显在扬州住了一个多月,将报纸办了起来,又开始卖广告位,这又是日进斗金的生意。 区区一个报纸带来的利润之丰厚,让人瞠目结舌。 “何为广告,广而告知!” 很快来柳园拜访,出钱登广告的商人络绎不绝,一个广告位都成了天价,没办法,这报纸的宣传效果太好了。 这就是一台印钞机呀! 对于周世显赚钱的本事,如今这大明的天下,可以说没人不服气了,甚至还有人将他的画像放在家中贡起来了。 这就是招财童子,财神爷转世。 随之而来的,是大明的商业模式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说来奇了,随着大批黄金从江南运到京城。 京城的金价稳定住了。 又随着一车车米粮从江南运到了洛阳,商人赚取了差价,可洛阳的米价也奇迹一般的稳住了。 这事让几位才女啧啧称赞,更加佩服了。 周世显拍了拍桌子,给后人留下了一句名言:“商业就是互通有无,流通是关键。” 入夜,水榭楼阁,凉风习习。 周世显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陈圆圆跪坐在后,替他揉捏着肩膀,王微喂过来一颗葡萄。 色不迷人人自醉。 柳如是扶着洁白的下巴,在琢磨着最新一期周刊的文章。 李香君,董小宛一个弹古筝,一个吹箫,弹唱着周大人新作的曲子,曲调悠扬婉转,十分动人。 问他是哪里的曲风,他非说是家乡的小曲儿。 几位才女不信,又问不出来。 “我自关山点酒,千秋皆入喉,更有沸雪酌与风云谋……我是千里故人,青山应白首,年少尤借银枪呈风流。” 这曲调古怪,词也不工整,却十分悦耳,令人回味无穷。 “醉了。” 周世显觉着十分享受,这才叫古风呀,人世间一等一的美女,琴艺,箫艺独步天下。 听的醉了,不觉喃喃自语:“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众才女娇躯都是一颤。 李香君纤手一抖,绷断了一根琴弦,这诗杀伐太重,她心神一乱,这曲子也弹不下去了。 “啐。” 柳如是轻啐:“好端端的又煞风景。” “呵。” 她美眸一扫,和几女相视一笑,这诗如此豪迈,一改周诗缠绵哀怨的风格,有点三军之主的味道了。 “嗨。” 周世显微微一笑:“我是懒的作,就这……张口就来。” “咯咯。” 陈圆圆,王微一个趴在他肩头,一个伏在腿上,吃吃媚笑着,这话可就是吹牛皮了。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一句就能流传千古了,还张口就来,也不怕牛皮吹破了。 “咯咯。” 柳如是娇笑连连:“那就请周大人再做一首,小女子洗耳恭听。” “咳。” 牛皮吹破了,周世显笑骂:“就你话多。” 晚风怡人,佳人如玉。 “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此时外头响起脚步声,一个长随打扮的亲兵从外头急匆匆走来,李香君,董小宛识趣的告退。 两对明眸中有一丝怅然 周世显假装没看到,等两女出了园子,才轻道:“什么事?” 亲兵轻道:“东家,几位矿主到了。” “有请。” 他在江南翻江倒海,办报纸,一来是为了给凤威军洗刷污名,二来就是奔着江南的优质铁矿石来了。 不多时,亲兵将几位大腹便便的矿主请进了园子。 “嗨呀!” 周世显笑容满面,迎了上去:“董老,方老……久仰,久仰大名。” 几位矿主忙抱拳作揖:“不敢,不敢,主人家客气。” 分宾主落座,美貌侍女上了茶。 周世显微微一笑,请了茶,脸上虽然笑意吟吟,心里却在破口大骂,这是一群什么玩意儿啊。 他的凤威军,枪炮工厂对江南的富铁矿石,铜矿石的需求很大,他本想出资把这几个矿山买下来。 可这几个矿老板一个比一个黑,要价都是狮子大开口! 这都是铁公鸡,嚣张的很,谁的面子也不好使。 江南富矿多,世家豪门更多,富矿都被一个个豪门垄断了,死死把持着说什么也不卖。 可是大明的矿山原本都是官办的,又怎么落到了这些人手里的? 这事儿就要从万历年间说起了,万历朝四处对外用兵,到了万历中后期财政紧张,实在撑不下去了。 这时候就有人提出来了,建议朝廷卖矿山,卖资产。 谁提出来的,江南士林……江南世家早就盯上了这一座座矿山,这一座座取之不尽的金山银山。 万历皇帝还真就卖了! 一个敢卖,一个敢买。 于是乎,到了万历中后期,整个江南的矿山都私有化了,从官办变成了民办,成了江南豪门嘴里的肥肉,被瓜分一空。 朝廷还和倭寇在朝鲜打仗呢,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这些矿老板买下了矿山,干出来那些肮脏事情,可以说黑到极点了,没少干贩卖人口,黑工黑矿的破事。 开发矿山需要大量青壮,怎么办? 江南世家买通了江南水师,开始大量贩卖人口,刚开始从琉球,从南洋抓土著,后来连大明青壮也敢贩卖! 这江南之地的各处矿山,矿洞里可以说暗无天日。 矿工们不堪忍受,时常揭竿而起,杀监工,杀矿主,甚至爆发了大规模的起义,可这些事情都被江南士林压下去了。 可是没翻起半点浪花。 东林党掌握着朝政,掌握着士林清议,谁敢管呀? 后来张居正,戚继光实在看不下去了,将这些矿老板狠狠整治了一番,将不少矿工解救了出来。 戚家军的主力就是江南矿工。 可后来张相爷死了,就被江南矿主反噬了,一代名相落了个被抄家的下场,可见这些矿老板的势力有多大了! 再后来大明天启皇帝不服,想动这帮人,他的办法是让锦衣卫,东厂,西厂派矿监,带着兵进矿山收税。 哪个不服就杀! 可是连天启皇帝也栽了,就因为收矿税这事儿,堂堂大明天子被造谣,抹黑,硬生生成了木匠皇帝。 好端端一位雄才大略的明主成了昏君,朝廷派出去收税,整治矿山的矿监们,成了江南士林口中的走狗阉党。 这就是明末矿税之争的由来。 再后来天启皇帝一死,崇祯爷一上台,东林党,江南士林又开始鼓噪,废矿税,废矿监。 崇祯爷被忽悠瘸了,点了头,于是东林党将各地矿监杀的杀,砍的砍,杀了个干净。 矿山里又变得暗无天日。 可见这帮矿老板多嚣张了。 天启皇帝都办不成的事儿,周世显自然更办不成了,这是繁华锦绣的江南之地,谁也不敢揭开的一块伤疤。 连着和矿主们谈了几天,没谈拢。 “不卖。” “得罪,得罪。” 几位矿老板拂袖而去,周世显一个人被晾在了柳园,瞧着这几位矿主狂妄背影,面色阴沉沉的好似要滴出墨汁。 ------------ 第180章 扬州夜雨 “呵呵,哈哈哈!” 碰了个硬钉子,周世显怒极而笑,这几位矿老板可太尿性了,脖子够硬,不给他这个定南候面子呀。 谈都不谈就把他晾这儿了。 当然了,这些矿主只是几个傀儡,江南各大矿山背后的势力太大了,江南的矿山集中在扬州东北,南直隶一带。 这是一块江南权贵的自留地,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牛!” 这手眼通天了。 若是南京六部里没人护着,他们敢贩卖人口? 没有左良玉,刘良佐这些手握总兵江南的军阀,一个个土霸王撑着腰,他们敢这么狂? 左良玉手握八十万重兵,刘良佐拥兵十万,盘踞于长江两岸,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养兵? 一想便知。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可这江南繁华锦绣之地,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又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这大江南北战火纷飞,又有多少流离失所的大明青壮,被这帮军阀,财团偷偷送进了暗无天日的矿山? 这盛世江南便是一只只盛满蛆虫的白玉罐子,光鲜的外表之下,其实罐子里头恶臭难闻。 “哈哈哈。” 周世显怒极,却不由得放声大笑。 不远处几女盈盈看着,周大人难得吃了瘪,几女跟着忧心起来,跟着轻声叹气,那些乌烟瘴气的矿山呀。 那一个个暗无天日的矿洞,一年要死多少人。 这些丑事江南官员不知道么? 东林党,江南世家坐了多少恶,罄竹难书! 可这世道便是如此。 “叮铃。” 一阵微风吹过,园中挂着的一串风铃发出了悦耳的轻响。 “起风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久天上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随之落下,代表着江南进入了连绵阴雨的梅雨季节。 多事之秋呀。 午夜,卧房。 周世显负手而立,站在床边,看着窗外大雨倾盆,天际仍是电闪雷鸣,如一道道金蛇乱舞。 江南的雨季来了。 天阴沉沉的,他深邃的眼眸好似看破了时空,如山岳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让深夜未眠还在陪着他的柳如是三女,也有些喘不过气。 身后响起急匆匆脚步声。 “东家,军宪司急报。” “嗯?” 周世显面色凝重起来,军宪司急报,那就是有大事要发生了,从亲兵手中接过密匣,揭开火漆,取出里头的急报看了看。 一行端正的小字。 “经查,昨夜子时,宁南侯左良玉麾下三千兵马,携大量军械,劲弩……密会钱谦益,复社侯方域,淮安总兵刘良佐于应天府。” “出什么事了?” 柳如是缓步上前,轻声问道。 周世显眉毛一挑,将密报递了过去。 刹那间,柳如是面色微变,轻道:“左良玉的部下,还有刘良佐带着这么多兵马军械去南京做什么?” 王,陈二女同时色变,这一看,就是冲着柳园来的。 “呵呵呵。”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笑了笑,狗急跳墙了呗。 图穷匕首见,他在扬州办报纸,四处收购矿山的消息传出去了,这等于是动了别人的蛋糕了。 如今这群跳梁小丑终于跳了出来。 左良玉,钱谦益,侯方域这都是老熟人了,可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淮安总兵刘良佐。 这也是大名鼎鼎的江北四镇之一,可江北四镇里的刘泽清被他除了,还剩下这么个不争气的货。 刘良佐拥兵十万驻扎在扬州以北,山东以南的淮安府。 “好贼子!” 柳如是杏目圆睁,怒道:“他们要做什么?” 暗杀呗。 周世显笑了笑,这些天,他可是把这个庞大的江南利益集团逼急了,这帮人逼急了会干出什么事情呢。 搞阴谋诡计,搞刺杀。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好似瞧见了这天下最可笑的事,复社请左良玉,刘良佐出马搞暗杀。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可笑。 笑声渐渐收敛,园中鸦雀无声。 “传令。” 周世显背负双手,森森笑道:“备战。” 刹那间以柳园为中心,戒备森严。 夜微凉,万籁俱寂。 军宪司的急报一封接着一封,通过各种暗线传递到柳园,颜继祖,石亨两人急坏了,正带着大批人手从琉球赶来。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夜间,扬州之地乌云密布。 “刘良佐部两千兵马,已进至扬州北,十里亭。” “左良玉部三千精兵,出应天,进至六合……” 很快所有的暗线,情报都汇聚成了四个字。 “速离扬州!” 人在柳园,雨夜中周世显负手而立,沉吟着,低头不语,他俊朗的嘴角微微上扬还有些玩味。 左良玉,刘良佐,复社,真猖狂呀。 他周大人做事已经很高调了,很猖狂了,和这伙人一比也自愧不如,这伙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带兵刺杀一方诸侯! 猖狂,太猖狂了。 这种事,江南集团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当年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皮岛大将毛文龙,江南集团也说杀就杀了。 什么国法,圣旨,大明律在江南集团眼中还不如擦屁股纸呢,利欲熏心,这帮人什么都干的出来。 他盘算着左,刘二人的兵力。 左部三千人马,刘部两千人马,骑着清一色的高头大马,绝对精锐的家丁亲兵,趁着雨夜的掩护冲着扬州来了。 这两个货是把家底都拿出来了吧。 “好,好。” 周世显冷笑,不是猛龙不过江,他既然敢来扬州砸江南集团的场子,能没点准备么。 “大人。” 一个亲兵营官全副武装,匆匆走上楼,轻道:“狙杀队准备好了。” 死寂,静谧无声。 从周世显口中溢出一个冰冷的字。 “杀。” 柳园中有凤威军中精挑细选的精兵五百,战马甲胄枪械齐全,都是在古北口,在喜峰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 和清军八旗拼过命的! “呵呵呵。” 五百对五千,周世显却露出了阴森笑意,他要让左良玉,刘良佐这两个蠢材,知道什么叫天下精兵,什么叫残忍! “呼。” 雨后一阵冷风吹过,夜深沉,冷寂无声。 柳园里一座三层小楼,这小楼的一层,二层都被严密守卫着,周世显带着几女上了三楼。 亲兵将小楼的木制窗户都被拆掉了,用砖头石块封死了,只留下一个射击孔,还在房中准备了水缸,大量清水,沙土。 这是防备着火攻呢。 凤威军的老兵们在一次次血战中成长,五百精兵把一个小小的柳园,守卫的密不透风。 围墙边,房顶上,射击孔里,一杆杆火枪隐藏着暗处,一个个老卒躲在掩体后头小声闲谈着。 没有半分紧张,竟还有一丝悠闲。 正门处还堆放了好些沙包,沙包后头四门步兵轻炮一字排开,整个柳园的防御是外松内紧。 天蒙蒙亮的时候,扬州的雨停了。 三层小楼的三楼,窗边,周世显坐在一把椅子上,身旁放着两杆重火枪,还有四五把短枪,一堆定装火药,还有一把乌兹钢刀静静的躺着。 楼中静谧无声,只有小矬刀磨在圆滚滚的铳子上,发出的轻响。 周世显耐心的打磨着铳子,柳如是,陈圆圆,李香君五个女子,在不远处的床榻上齐齐坐着。 “扑棱棱。” 房顶上也有亲兵守卫,还放飞了几只信鸽。 红烛随之摇曳着,几女睁大明眸瞧着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那又粗又长的重火枪令人生畏。 “周郎……” 柳如是轻轻唤了一声,她胆子再大也是个娇柔女子,芳心中不免慌乱,移步缓缓走来。 “嗯?” 周世显轻轻应了一声,拥入怀中,她身形娇小窈窕又知性矜持,此时卸下了侠气的伪装,娇躯微微战栗着。 接着是陈圆圆走了过来,依偎入怀。 只有王微抿嘴轻笑,坐在床榻上,深情款款的和爱郎对看了一眼,她是跟随夫君打过仗的,此时非但不怕,玉容还微微泛红。 她响起嵩山脚下的那座土地庙了。 “乖,乖。” 周世显怀拥二女,轻拍着,又冲着李香君,董小宛二女轻道:“抱歉,连累你们了。” 两女忙起身一福,低低道:“妾身不敢当。” 周世显点点头,放下一颗磨好的铳子,血战将至,房中竟然出奇的温馨浪漫,女儿家的幽香盈满鼻端。 又拿起一颗铳子磨了起来。 周世显徐徐道:“我的家乡在……京郊朝阳。” “哦。” 柳如是,陈圆圆伏在他怀中,闻言笑道:“都知道了。” “嗯。” 众女瞧着他双眸凄迷起来,满是回味,从俊朗的嘴角溢出了如梦似幻的喃喃自语。 “我的家乡,那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商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有着一座座白玉京。” 这下子将众女说的愣住了。 “真的么?” 柳如是抿嘴偷笑:“尽说胡话,人世间怎么会有白玉京。” 周世显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不信算了,只是口中喃喃自语:“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房中再次静谧,冷寂无声。 “希律律。” 从远处响起了战马嘶鸣。 “来了!” 周世显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在二女粉背上拍了拍,二女赶忙起身跑了过去,和闺蜜们抱成一团。 周世显让她们撕开被子,取出几团塞住小耳朵。 “砰,砰……噼啪!” 清晨时分,天阴沉沉的,静谧的扬州城被阵阵马蹄声,火枪爆鸣声惊醒,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兵灾终于降临到这座繁华的江南大城。 一刹那兵荒马乱,扬州父老战战兢兢的蜷缩在家中,门窗紧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 第181章 遇刺 天蒙蒙亮,扬州柳园外,秦淮河畔。 “上,上!” 大明淮安总兵刘良佐长着鹰钩鼻,一张马脸,一脸狰狞的喝骂着:“冲进去,杀了周世显!” 他身旁全是杀气腾腾的精兵,沿着秦淮河北岸蜂拥而来,占据了各处战略要点,形成了绝杀之势。 房顶上,民宅里都是一个个身材粗壮,甲胄齐全的精兵,手持火枪弓弩,说是精兵其实就是一伙悍匪。 “啊!” 几幢民宅中响起几声惨叫。 狠,太狠了。 宁南侯左良玉没有亲临扬州,兴许是自恃身份吧,又或许是太过于小心谨慎了,这一次出兵扬州是刘良佐领兵。 因为刘良佐的坐骑是一匹杂色马,江湖人称花马刘。 这货在明末可是大名鼎鼎了,老兵痞了,他的资历很深,早年间起家于大同镇,也是大明边军出身。 这个刘良佐的人脉很杂,也很广。 他和山西总兵姜骧,前任山东总兵刘泽清走的很近,和前任山东总兵刘泽清还是拜把子兄弟。 可刘泽清被李岩剿了,他怀恨很久了。 翻开这个刘良佐的履历,让人触目惊心,此人是大明边军出身,崇祯四年跟着洪承畴去关外打仗。 可仗还没打,他就领着部队投降了,投降了…… 可后来,这个刘良佐不知怎么的又跑回大明了,一来二去还拉扯起一支队伍,纠结了十万大军。 等到中原被李自成攻破,他率部跑到扬州北边的淮安府,当起军阀来了。 可这货当年是怎么从辽东跑回来的? 没人知道。 这货又是哪来的钱粮,拉扯起十万大军呢,背后又是谁在支持他,这事儿可就有点可疑了。 后来清军一入关,刘良佐就带着十万大军又投降了,还当上了大清的爵爷,要说这货不是清军故意放回来当内应的。 谁信呢? “冲,快冲!” 刘良佐状若疯狂,挥军猛攻,身边全是他的家丁亲信,还有左良玉的人,都被赶鸭子一般赶了上去。 他对扬州这块大肥肉垂涎很久了! “占了扬州府,三日不封刀!” 扬州好似一块肥美的嫩肉,在他的铁蹄之下颤抖着,他很享受这种攻城略地的快慰。 他好似看到了一个个被扒光衣服的绝世佳人,如羔羊一般,在他的淫威下瑟瑟发抖,求饶。 “抢粮,抢钱,抢女人!” 秦淮河畔回荡着刘良佐的嘶吼声,区区一座园子,他和左良玉统共集结了五千精兵,没有拿不下的道理。 拿下扬州府,金山银山都是他老刘的了,手里有了钱粮,再扩充一波部队,花马刘就不是花马刘了,至少和左良玉平起平坐。 朝廷不得给封个侯么? 还有那些秦淮名妓,柳如是,陈圆圆,李香君,那么多大美人可都在这柳园里头呢。 这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窝。 想到这一切,刘总兵眼珠子都红了。 他都打听好了,这柳园之内确实是周世显本尊在此,身边带着的亲兵护卫不超过五百。 这是天赐良机! 杀了人,放了火,夺了美人儿…… “杀,杀!” 疯狂,暴虐的时代。 他身后侯方域紧咬嘴唇,斯文儒雅的脸上闪烁着恶毒,柳园里有多少人他能不知道么? “李香君!” 他得不到的美人儿,别人也休想得到,撕下了斯文儒雅的才子伪装,侯方域如此恶毒。 视野所及之处,一架架梯子架了起来,大批精兵家丁叼着刀,拿着火铳弓弩爬上了墙头。 可…… “砰,砰,噼啪。” 柳园里一阵火枪爆鸣,墙头上,精兵家丁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被密集的铳子射翻了一大片。 “砰,砰,砰!” 一团团硝烟升腾起来,房顶上,射击孔,假山后,一个个凤威军老兵将敌兵射翻又缩了回去,不紧不慢的装填着。 “砰,砰!” 负责贴身保护周世显的是一群什么人,从凤威军各团营精挑细选的神射手,五百人刚好是一个营团的编制。 狙杀营。 这名字代表了一切。 “砰,砰。” 一开战,刘良佐的家丁亲兵就被射的人仰马翻,下饺子一般从柳园的墙头跌落,惨叫声响成一片。 “上,上!” 可刘良佐已经疯了,美味的扬州让他眼珠子发红,不停的将精兵投入进去,爬梯子,翻墙头。 他是蓄谋已久的偷袭,深得其中三味。 快,准,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火箭,火箭!” 家丁亲兵是干嘛用的,平时酒肉女人喂养着,关键时刻上去拼命的,他手下这些人都是亡命徒。 土匪,马贼,江湖亡命徒……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此起彼伏,小小的柳园四面围墙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被射翻,又涌了上去。 “嗖嗖嗖。” 火箭,弓弩如雨点一般落下,很快将几座废弃的建筑点燃了,不多时秦淮河畔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小楼里,烛火摇曳。 透过墙上的射击孔,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将一个格外凶悍的狂徒套在了追星了,轻扣扳机。 “砰!” 那狂徒嚎叫着倒了下去。 周世显又缩了回来,单膝跪地,不紧不慢的装填,硝烟味在小楼里弥漫着,让众女轻轻咳嗽起来。 “咳咳。” 众女赶紧捂着小嘴,睁大明眸呆呆看着,生怕惊扰了他。 “砰!” 很快又是一铳,弹无虚发,众女眼中爱郎变得越来越可怕,他好似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机械的装填,击发,退后,再装填…… 他的动作标准到不能再标准了,每一次击发,每一声火枪爆鸣,带走的是一个个凶悍的狂徒。 杀人变成了一种艺术。 “砰!” 又一个挥舞着大刀的悍匪倒了下去。 “十殿阎罗,缚有罪之人。” 佳人,秦淮名妓,硝烟,跪姿射击的神射手,组成了一副美妙的画卷,深深的印在了江南女子的芳心里。 芳心悸动着,难以自拔。 激战在极端的时间内进入白热化。 “轰!” 随着一声巨响,柳园大门,还有一大片院墙被火药轰开了,碎石飞溅,青砖高高飞到了天上。 激射的碎石,将守在墙后的几个凤威士兵射倒。 烟尘中几个同袍将伤兵拽走,退守道园子里第二道防线,由沙袋,假山,交叉火力组成的一大片开阔地。 园子外,街上。 “哈哈!” 叫人炸开了柳园的大门,还有一大片围墙,刘良佐欣喜如狂,虽说手下的伤亡让他肉疼,可这么小的一个园子,哪里有攻不进去的道理? 他五千精兵就是用人堆,也能把五百凤威军踩死! 十个打一个呀! “刘,刘爷。” 侯方域走了过来,红着眼,低低道:“园子破了,在下有一事相求……” “嗯?” 刘良佐看了看他,眼睛眯了起来,他瞧着这个复社才子,心中其实很不屑,不就是那个李香君么? “好好好。” 刘良佐满口答应:“君子不夺人所爱,嘿嘿,侯公子可真是……痴情呀,难得,难得。” 柳园的情报是侯方域送来的,这个人虽说是个纨绔,大草包,可身后还站着钱谦益,站着复社。 总得给他几分薄面。 “多谢。” 侯方域松了口气,放眼望去,左,刘两部的家丁亲兵从炸开的柳园大门,潮水一般涌入。 “呵呵呵。” 侯公子幸灾乐祸,可…… “嗵嗵嗵嗵。” 猛然间园中传来某种小炮发射时特有的闷响,接着就是一阵惨叫,一片腥风血雨。 “轰,轰!” 正对着柳园大门有四门步兵三磅炮呢,当今世上工艺最先进,射速最快的步兵步兵炮。 “轰!” 几颗黑色的丹丸横着飞了出来,呼啸着,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将大门口挤成一团的狂徒轰翻了。 “哗啦。” 刀盾,兵器,盔甲,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在秦淮河畔激荡起一阵腥风血雨,乱七八糟的东西满天飞。 “噗噗噗。” 碎片激射,刘良佐反应很快,终究是个老兵痞了,炮声一响他就一个激灵,本能的从战马上滚落。 他死死趴伏在地,躲过了漫天激射的碎片。 “啊啊!” 一阵连天惨叫,他身旁的心腹家丁被射翻一大片,可……没过半分钟,又是一阵轻炮轰鸣。 “嗵嗵嗵嗵。” “呜……轰!” 凤威军的三磅步兵轻炮用于巷战,这么近的距离,威力实在太可怕了,顷刻间炮弹横飞。 青铜炮射速又快,又炮术精良,短短几轮齐射后,园内,园外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轰,轰!” 一颗颗实心炮弹呼啸着掠过,沾边就死,炮弹一连洞穿了十几个全副甲胄的凶徒,又朝着呆愣愣,傻站着的侯方域飞过去了。 “轰!” 残肢断臂飞舞着,又重重的轰在了河面上一艘无人的画舫上,将那艘画舫轰上了天。 “嗵嗵嗵嗵。” “砰,砰。” 这可怕的火力,枪炮爆鸣,横飞的炮弹,铳子撕裂了一切,可把刘良佐吓懵了,死死的趴在地上,脚趾头本能的扣紧了…… 一顿步兵炮的狂轰滥炸,江南群匪被轰的血流成河,刘良佐脸上,身上全是血肉模糊不知道什么东西。 又回头偷偷看了一样,侯方域早就被轰的渣都不剩了,他的那匹五花马,马头都被轰没了,半截尸体还躺在街上,抽搐着…… 这凤威军火力也太凶悍了。 遭不住呀! 刘,左两部久在江南,招揽的全是悍匪地痞,充其量就是治安部队,欺负百姓还行,和流寇张献忠还能打一打。 可如今遇到了凤威军这样的天下强兵。 这不是找死么? ------------ 第182章 挖坑埋人 耳边铳子炮弹齐飞,碎石飞溅,成片的家丁亲兵倒下,刘良佐死死趴在地上,面如死灰。 “嗵嗵嗵嗵!” 他从未想过这世上有一种炮,竟然可以由步卒随身携带,可以应用在巷战里,射速还这么快。 这射速快的离谱了。 “咯咯。” 刘良佐牙齿打架,高瘦的身体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一双眼珠子乱转,猛然间脑海中有一道闪电划过。 “上当了!” 这哪里是什么美人窝,这分明是一个屠宰场! “坏了。” 刘良佐一瞬间明白了,这柳园里的一切都蓄谋已久,他和左良玉都被骗了,被骗了…… “希律律。” 此时不远处响起马蹄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冲了过来,一水的高头大马,手中擎着一杠杆黑洞洞火铳。 “砰砰砰。” 密集的铳子从后方射来。 “砰,砰。” 前头是枪林弹雨,后头是骑兵冲击,刘良佐的五千精兵被两面夹击,承受不了惨重的伤亡,顷刻间土崩瓦解。 冷汗顺着刘良佐额头滴落,他就是一头蠢猪,也知道中了圈套,这一切都是人家的算计! 不愧是大明边军出身的将领,趁着火炮发射的间歇,刘良佐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头盔一摘,盔甲一扒拉…… “扑通!” 刘总兵一个猛子扎进了秦淮河。 这还愣着做什么,跑呀! 江南悍匪为主的左,刘两部精兵,遇上了天下强兵凤威军,这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战斗,纯粹是找虐来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 天亮了,扬州城内火炮,火枪的爆鸣声渐渐平息。 变得一片死寂。 一直到了晌午时分,天晴了,艳阳高照,扬州百姓才敢偷偷爬上房顶,或者从门缝里向外偷瞄。 “谁赢了?” 扬州百姓也一头雾水,街上到处都是官兵,穿着大红的鸳鸯战袄,可也不知道是那一路官兵。 官兵,流寇其实都一样。 可很快有人看清了这些官兵胸前,绣着的一枚枚金色徽章,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好似要展翅高飞。 “凤威军?” 扬州百姓从未见过凤威军,可听说过呀,瞧着这徽章挺像的,可扬州百姓又迷糊了,凤威军的骑兵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凤威军不是在洛阳么,什么时候跑到扬州来的?” 大战过后,柳园内外,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黑血流进了秦淮河,将河水也染红了。 随着凤威军的大批骑兵,在天亮时分突然出现在扬州城外,一通猛打猛冲,将左,刘五千兵马砍瓜切菜一般冲翻了。 “砰,砰。” 铳骑标营威风凛凛,以迅雷之势占领了全城,大批左刘两部的兵马跪地投降了。 “坏人!” 柳如是扑进夫婿怀中,一边哭,一边粉拳猛锤,到了这时候,就是个白痴也应该明白了,这是周世显给江南集团挖了个坑。 还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柳园这边才刚打起来,凤威军的标营铳骑就冲进来了,这要不是个精心挖好的大坑,谁信呐? 这些铳骑不知道在扬州城外潜伏了多少天呢。 周世显挖了个坑,把自己当成了诱饵,偏偏左,刘二人,还有复社那帮人真就跳进来了。 柳如是又惊又喜,扑入怀中,粉拳如雨点般落下。 “好了,好了。” 周世显忙劝慰一番,行军打仗讲究个出其不意,总不能给人家挖了个坑,还满世界嚷嚷吧。 如今扬州拿下了。 还明正言顺。 精骑沿着秦淮河疾驰而来,众将官翻身下马。 “义父!” “大人。” 六千铁骑齐聚扬州,后头是滚滚而来的凤威大军。 周世显笑了笑,俊朗的脸上透着邪恶:“别愣着了,给老子……打!” 这下子可有了出兵的借口,也名正言顺了。 主帅遇刺,暴躁的凤威军理所当然的大举南下,展开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前锋骑兵长驱直入,拿下了扬州,剿灭了乱党之后。 又磨刀霍霍冲着刘良佐的老巢淮安府去了。 淮安府有着大量的矿山。 几乎是同时间,山东总兵李岩震怒,所部兵马从德州府大举南下,一日夜间兵临淮安。 两天后,淮安城破。 淮安总兵刘良佐在自家马圈里被生擒了。 在凤威军,李岩军的围攻之下,淮安总兵刘良佐的十万大军土崩瓦解,连朵浪花也没翻的起来。 第三天凤威军已经打到了长江下游的松江府。 五天后,从山东以南直到长江,从扬州以东直到松江府,整个南直隶都是纵横驰骋的中原兵马。 一边攻城略地抢地盘,一边接收矿山…… 同时间,紧急加印的大明时代周刊,花了整个版面刊登了扬州兵乱的真相,触目惊心呀。 “定南候周世显遇刺于扬州!” 揭秘,大揭秘! 刘良佐,左良玉这两个狗贼,竟敢勾结复社中人,光天化日之下洗劫扬州,行刺大明的定南候。 这还了得吗? 这样耸人听闻的大新闻,好似一颗小石子激起了千重浪,消息传开,江南震动,大明朝野为之震动。 这可是大明崇祯十九年,发生的一件轰动性大事件。 其威力不亚于一场大地震! 短短几天时间,大江南北都传的沸沸扬扬。 宁南侯左良玉,淮安总兵刘良佐谋反作乱,纵兵掳掠扬州,兵乱中,大明定南候周世显身负重伤,如今生死不知。 这事儿可太大了,把天都捅破了! 周世显是谁,大明驸马,定南候,崇祯朝中兴最大的功臣,就算行事有点跋扈,可也罪不至死呀。 太恶劣了,影响力太坏了! 江南士林,南京六部官员集体失声,本想抗辩一番,可人证,物证俱在,还有刘良佐的供词,不容抵赖…… 刘良佐为了活命什么都招了。 有了大明时代周刊这个大杀器,江南士林压不住舆论了,很快舆论汹汹将钱谦益,复社,左刘二将推上了风尖浪口。 “狂妄!” “还有王法吗,还有公理吗?” 江南百姓的情绪被点燃了,一些正义之士大声疾呼,请江南六部,朝廷严惩凶徒,很快大批江南百姓聚集在钱府门外。 砖头,瓦块,烂白菜雨点一般砸了进去。 江南百姓也被左,刘这帮兵痞祸害多年,如今压抑许多年的仇恨,如火山一般爆发了。 “严惩左良玉!” “把钱歉益揪出来!” 随着江南百姓被发动起来,上了街,把钱府围了起来,钱谦益可吓坏了,连夜搬家,想跑到长江口的松江府别院里躲一躲…… 可又被一群不知何方神圣的高人捉住了,又给这帮人给送到了南京刑部衙门大门口。 南京六部别提多尴尬了,这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也只好将这位身败名裂的钱老夫子收押,请朝廷处置。 紫禁城,金銮殿。 消息传到了京城,崇祯皇帝有点懵逼,紧急召开了大朝会,一大早朝堂上早就吵成一团了。 江南系的官员,京官与勋贵互相指着鼻子大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相攻讦个不停。 周世显遇刺,英国公和一般勋贵炸了毛,连上了基本奏折,请将左良玉这个狂徒,还有江南六部那些失职官员革职下狱。 可江南出身的清流显贵不认账,狡辩,推诿…… 过了两天,随着刘,左两部的大批俘虏,还有被活捉的刘良佐被押解到了京城,所有人都安静了。 刘良佐在金銮殿上磕头如捣蒜。 全都招认了。 是钱谦益指使他干的,联络人是复社的侯方域……朝野哗然,江南清流们无话可说了。 可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老夫,老夫……” 如今真相大白,定南候的老爹周国辅来劲了,在金銮殿锤胸顿足,老泪纵横,委屈呀,糟心呀。 “陛下,陛下,老夫父子冤呐!” 能在大明当重臣的,个个都是演技派,说哭就哭,周老大人顷刻间泪如雨下,老夫父子二人一心为国,犬子为了大明南征北讨,立下了赫赫战功。 可去了一趟扬州命差点没了! 冤啊,太冤了。 “这还是大明的江南么?” 这是江南还是强盗窝? “唉!” 殿内叹息声四起,看看都把老大人委屈成什么样了? 平时政见不合,大伙顶多喷喷口水,可搞暗杀这事儿确实说不过去了,太不像话了。 龙椅上崇祯皇帝哑口无言,竟然不知如何反驳,满朝文武和江南集团关系好的,也无言以对。 心中都在心里大骂左良玉,刘良佐这两个废物。 搞暗杀就算了。 五千精兵打五百人,连个破庄园都没拿下,连大门都没攻进去,就被人家轰了个七零八落。 打不过就算了,还被人抓了大量俘虏,来了个人赃并获。 这叫什么事儿呀? 这两个蠢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崇祯皇帝呆了一阵,看着披头散发的刘良佐,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场把花马刘推到午门砍了。 “混战东西,砍了!” 砍了刘良佐,皇上又觉得脑壳疼。 说是周世显遇刺重伤,谁知道真的假的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凤威军被激怒了,红着眼睛在南直隶撒野。 还有江南民意汹汹,山东总兵李岩也不干了,一连上了几封奏折质问朝廷,李总兵语气十分严厉,言语间杀气腾腾。 河南总兵李锦也恼了,上书请朝廷治左良玉谋逆大罪。 乱了,全乱了。 可崇祯皇帝哪敢动左良玉呀? 揉着酸痛的额头,崇祯皇帝走下了龙椅,赶忙挽着周老大人的袖子安抚了一番。 “周爱卿,你父子受委屈了。” ------------ 第183章 进击的驸马爷 崇祯爷当了快二十年皇帝,这朝政里面的猫腻他还能不明白嘛,周氏父子委屈是假,要好处是真。 如今中原三总兵已经动起来,出兵要挟,凤威军已经被彻底激怒了,李岩,李锦也十分不满。 他这个当皇帝的要是不给点好处,这事儿没完! 这大明朝政便是如此了。 嘴上都是仁义道德,其实都是生意,朝局到了这步田地,他这个皇帝可不能再掺沙子,和稀泥了。 他必须表态了! 挽着周国辅的手臂,崇祯爷忙温言道:“爱卿受委屈了,此事,朕必严查!” 随着皇帝表明态度,定了调子,也就等于宣判了钱谦益的死刑,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了。 “传朕旨意。” 崇祯帝清了清嗓子,喝道:“将钱歉益这个狗贼下狱,处斩!” 先将幕后主使,江南文坛领袖钱谦益斩了,如此一来可平息众怒,这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果然周国辅抹了把眼泪,不哭了,全身都是戏。 这也对,但凡能在大明当重臣的狠人,个个都是演技派,这演技搁在后世可比那些老戏骨强多了。 这演的可是身家性命,家族荣辱。 拿了好处,周老大人一个头磕在地上,高声呼道:“陛下圣明!” 金銮殿上,英国公,丰城侯等勋贵也同时大声山呼:“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嗓门大谁有理。 此刻众位大明勋贵,一个个都神采飞扬,扬眉吐气了,大明勋贵被文官压制了多久了,记不清了。 怎么也有两百年了。 从永乐大帝驾崩之后,大明朝文贵,武贱的情况一天天严重,武将们嘴笨,哪里说的过文官? 如今武勋们终于搬回了一城,破天荒头一回呀,于是勋贵们以英国公为首,好似打了胜仗一般。 弄死了文坛领袖钱谦益,出了口恶气! 山呼万岁之后,周老大人又朗声道:“淮安府乃南直隶屏障,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臣保举凤威军副帅颜继祖为淮安总兵。” 花马刘死了,部下一哄而散大部分当了俘虏,淮安总兵的职位空出来了,这可是个肥缺呀,多少双眼睛都死死盯着。 英国公立刻出班,高声道:“臣附议!” “附议!” 一帮勋贵立刻鼎力支持,这也是朝堂交易的一部分,文官那边落了下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怂了。 最擅长喷口水,搞党争的大明文官集团竟然怂了…… 这你敢信? 崇祯皇帝本来有点纠结,不想把淮安府这块地盘交给凤威军,可他已经被逼到墙角了。 也只好咬了咬牙:“准奏!” 这下子周老大人终于满意了,大礼叩拜:“吾皇圣明!” 一来二去的价钱谈拢了,武勋大胜,文官溃败。 “散朝!” 一散朝,周国辅周老大人立刻被勋贵们围了起来,那神情好似众星拱月一般,将周氏父子当成了大英雄。 两百年,两百年了,被文官死死压制了两百年的大明勋贵,如今终于翻身把歌唱了! 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在大明朝堂上发生了。 “走!” 武勋之首,英国公张世泽神采飞扬:“今日本公心情甚好,各位同僚,摘星楼伺候着!” “呵呵。” “哈哈!” 武勋们簇拥着英国公,周国辅得意洋洋的走了,留下一群文臣低着头匆匆离去,这一局是文官们输了。 文贵武贱这事儿本来就很畸形。 这是大明积弱的根源。 崇祯十九年,五月末,淮安府。 朝廷不敢治左良玉的罪,可凤威军不惯着他,前锋铳骑拿下了淮安府之后,又一路策马扬鞭。 一直打到了长江下游的铜陵。 左部兵马作鸟兽散,不堪一击。 很快凤威军骑兵,甚至连江西上饶也攻占了,铜陵,上饶这两个地方,有着亚洲第一,世界第二大的铜矿。 还是很容易开采的露天铜矿,还伴生着大量富铁矿山。 下江南,办报纸,占领矿山……周世显就是故意把水搅混的,水不混怎么摸鱼? 如今颜继祖又当上了淮安总兵,凤威军的南下就更加名正言顺了,控制的地盘迅速从中原扩大到了江南。 一场暴雨过后,铜陵。 “希律律。” 凤威铁骑饮马长江之畔,再往南就是左良玉的防区了,往西是张献忠的大西王朝。 雨后江岸泥泞,骑在马上,凤威铳骑被涛涛长江挡住了去路,隐隐可以瞧见长江上游弋的水师。 那水师战船上挂着大明的日月波涛旗,还有数十艘战船在江面上游弋着,与凤威军骑兵对峙。 “大人。” 亲兵疾驰而来,翻身下马,轻道:“是左良玉的长江水师。” “嗯?” 周世显应了一声,轻道:“撤!” 长江畔,铜陵宽敞。 军靴踩在泥泞的路面上,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视野所及之处,尽是大大小小的矿坑,矿洞。 水车林立,各种木制机械完备。 瞧着不远处一架两丈高的大型龙骨水车,周世显心情复杂,谁说大明的技术弱了,这么大的龙骨水车,水力机械的技术可不差! 这么大的龙骨水车,技艺巧夺天工,就是科技树又点歪了,这龙骨水车是用来开矿,排水的。 从来没想过用水车锻造? 不由得摇了摇头,领着一群亲卫军官往矿洞走去,矿洞外是一排窝棚,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矿工。 一张张脏乎乎的脸,一双双木然的眼睛战战兢兢的瞧着。 不远处是衣着光鲜的矿监,还有左良玉手下的兵,跪倒在泥泞不堪的雨水中,脖子上架着刀。 瞧着几个污秽不堪的孩童,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起来,想说点什么却一时无言,放眼望去更远处…… 是森森白骨的乱葬岗。 亲兵连踢带踹,将一群左部官将押解了过来。 “扑通。” 一群将官跪在泥水里,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饶命呐。” 周世显心中厌恶,轻道:“砍了。” 一把把乌兹钢刀高高举起,又急劈而下,一颗颗罪孽深重的人头落地,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周世显在铜陵呆了三天,三天里,凤威军将左良玉所部留在长江北边的兵马,砍瓜切菜一般清缴了。 他率兵占了矿山,又安抚了矿工,将刘良佐麾下十万穷凶极恶之徒,统统关进劳改营,让他们在江南开矿。 这个恶臭难闻的盖子终于揭开了。 最后往长江之上,张献忠的水师舰队看了一眼,从嘴角溢出了几个字:“看好矿场,走。” “希律律。” 数百骑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没有战舰,过不了江。 八百里外,武昌水寨。 一个激灵,身材高瘦的左良玉翻身坐起,发出一声大叫,房中他的几个侍妾都吓坏了。 左侯爷红着眼珠大口喘气。 这些天他可吓坏了,连夜从江南带着亲兵上了船,在长江水师接应下跑回了武昌老巢。 “嘶。” 左良玉一身冷汗,吓的嘴角直抽抽,五千精兵打人家五百人,可连柳园的大门都没冲进去,三千精兵就这么没了。 还有江北那些露天矿山都没了,想起来那些日进斗金的铜矿,左侯爷的心都在滴血。 可惹不起呀! “滚。” 将侍妾一脚踹开,大明宁南侯消瘦的脸上透着狰狞,到了长江地界可由不得凤威军撒野了。 骑兵厉害又如何? 还不是一群旱鸭子,到了长江……他嘴角抽搐起来,失去的,他要连本带利都拿回来。 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左侯爷只能作罢。 下船和凤威军拼骑兵? 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呐。 半个月后,长江入海口。 “噗嗤。” 周世显一脚踩在了烂泥里,慢慢将靴子拔了出来,又将柳如是,陈圆圆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呼。” 两女擦了把汗,奇怪的瞧着他,不明白他带着大伙跑来这地方干嘛,这地方啥也没有啊。 “这里是松江府?” “是呀。” 松江府就是上海滩。 周世显摸了摸头,瞧着面前荒无人烟的一座沙洲,神情不由得古怪起来,这里是上海滩? 这也太荒凉了吧! “得咧!” 周世显领着几位侍妾,亲兵走上了江堤,一路走,一路欣赏起风景来了,好一片没开发过的荒凉之地呀。 没有高楼林立,没有车水马龙,只有白茫茫的江面,时不时经过的船队,秋水共长天一色。 为啥这地方没人开发呢,因为匪患实在太多,早些年这里闹倭寇,谁敢跑到这里来住。 亲兵在河堤上一片青草地,铺上席子,佳酿果品都摆上了,索性和三位侍妾来了个野炊。 瞧着秋水长天,海鸥展翅翱翔,周世显微微一笑:“以后呢,这松江府就是咱们的家了。” “啊?” 三女瞧着周围空荡荡的一大片沙洲,芦苇荡,纷纷捂住了红润的小嘴,都惊呆了,就这?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却好似魔怔了,放声大笑起来,说了她们也不懂,开什么玩笑呢,这可是富丽堂皇的大上海呀! 这块风水宝地被他捡着了。 口水从嘴角缓缓流出,他好似看到了一座金山银山。 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脑门,柳如是奇道:“这是怎么了……中邪了?” “嗨!” 周世显又笑了笑,眼睛快要眯成了一条缝,他打算在这里松江府安家,把设立在洛阳的提督衙门也搬过来。 海权时代,陆权没落,昔日曾经辉煌一时的洛阳,实在不适合作为老巢,只适合作为大后方,农业,军工基地。 真要想从中原打出去,这大上海可太合适了,占了这里,凤威军也就有了出海口,从中原偏僻之地跳了出来。 “呼啦。” 将身上的鲜红的大氅一甩,在江堤上走了两步,还真有点上海滩大佬的感觉,就差副墨镜了。 ------------ 第184章 东方马奇诺 “咯咯。” 河堤上三个侍妾娇笑起来,花枝乱颤,早已笑成了一团。 驸马爷要霸占松江府,谁拦得住? 凤威军调防这事儿一提出来,崇祯皇帝反倒松了口气,心中甚至窃喜起来,赶紧御笔朱批。 “准奏!” 皇上心里终于踏实了,这下子睡觉都安稳了不少。 洛阳离京城太近了,如今李自成的大顺都覆灭了,中原一片安乐祥和,这么一只强军还留在中原干嘛? 松江府……很远。 眼不见,心不烦。 在崇祯皇帝眼中,他钦点的这个驸马还是很识趣的,他慌忙不跌的答应了,一开心下了一道圣旨,还给了个官职。 “敕封皇明定南侯,驸马周世显为松江总兵,提督河南,南直隶军务。” 这一脚把凤威军踹到了南直隶,松江府去了,崇祯皇帝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周世显也赶忙上表谢恩。 于是乎,君臣二人在心中互骂一声傻缺,关系又好了起来。 崇祯十九年,六月。 凤威军主力携带大量辎重,财物,人员撤离了洛阳,过淮安,进驻松江府,跟着凤威军南下东进的。 还有大明皇家商号的各位董事股东。 皇家商号旗下的十几万建筑工人也动员了起来,从京畿,从山东,中原跟随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大上海开拔。 这件事意义可太重大了。 随着松江府的开发,代表着大明从一个陆权王朝在周世显和凤威军,还有大明皇家商号的引导之下,渐渐向着海洋性帝国转变。 这个过程很漫长,可路线是绝对正确的。 清晨,日出东方。 随着大批工匠随军抵达松江府,江堤两旁,密密麻麻的全是帐篷,物资粮食堆积如山。 一大早工地上便沸腾了起来。 这里虽是一片未开发过的荒滩,可工匠们都早早起床,吃过白面包子咸菜条,便走向一个个工地。 “开工咯。” 随着工头的一声号子,拉开了建设松江府的大幕。 同时间,盛京。 进入夏季,辽东阴雨连绵。 这天气好似多尔衮的心情,如一团阴云压在心头,萦绕不散,甚至昨天夜里还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炮声隆隆,弹如雨下,成片身穿大红军服的明军朝着他涌来,然后便从噩梦中惊醒了,还受了点风寒。 “咳咳。” 多尔衮轻咳起来,他一番手起刀落,仗着兄弟多,可算是把正蓝旗豪格那帮人给收拾了。 可…… 关内的情形不乐观呀。 如今关内凤威军,秦军,京营纷纷崛起,多尔衮知道不能再冒险入关了,再进关就是送死! 战局回到了天启年间的情形,大明,大清隔着山海关对峙,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唉。” 大清摄政王发出一声轻叹,此时,殿内大清太后大玉儿牵着福临缓缓走来,担忧道:“好些了么?” 多尔衮轻道:“无妨。” 对大玉儿他是真心的宠爱,只是大清幼主福临有些怕他,平日里和他也不怎么亲近,畏惧的往大玉儿身边蜷缩。 “唉。” 大玉儿一声轻叹,苦劝起来:“你若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难以抉择,还是要多依仗汉官。” 重用汉官汉臣,这是大清两代君主坚持的国策,正是凭借这国策,大清才占据了辽东之地,还招揽了一批对大清忠心耿耿的奴才。 “嗯。” 多尔衮点点头,他性子虽然跋扈,可这个道理他也明白,这世上的汉人多,满人少。 大清想要夺取天下,除了重用汉官带路党,其实也没别的选择。 “来人,叫洪承畴来见本王。” 多尔衮瞧着大玉儿明媚俏脸,笑了笑:“便宜这个狗奴才了。” 半个时辰后,宫中。 洪承畴,多尔衮,大玉儿母子面前摆着几杆重火枪,还有几本凤威军的操典,步兵,炮兵的都有。 这几件东西是多尔衮叫细作们,花了大价钱从大明京营弄来的,他性子虽狂妄,可军事上的天分不低。 翻看着这几册操典,多尔衮面色凝重,这样的练兵操典让他大开眼界,据说是大明驸马周世显亲自编写的。 “这个周世显,真是大清的生死大敌。” 多尔衮翻的很细致,一个字一个字的揣摩着。 “哗,哗。” 殿内只有翻开书页的声音,洪承畴在一旁撅屁股跪着,主子没叫他说话,他也不敢多嘴。 过了一会儿,还是大玉儿看不下去了,她白了多尔衮一眼,轻道:“洪大人快起来吧,地上凉。” “嗻。” 洪承畴赶忙爬了起来,在旁边恭恭敬敬站着。 多尔衮似有些依依不舍,放下了那几册练兵操典,又起身拿起了一杆重火枪掂了掂分量。 大清摄政王忽道:“洪承畴,这火枪咱能造么?” “呃……” 洪承畴被问的一愣,忙道:“回主子的话,一模一样的造不了,这枪管太粗太长了,打造不易,不过……” “咱们可以造的短一些,细一些。” 多尔衮瞧着他,笑了:“算你老实。” 能带着大清入关的摄政王,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今日此时,倘若洪承畴有半字虚言,恐怕就是个人头落地的结局。 “来人,赐座。” 多尔衮又笑了笑,命宫女搬来一把椅子。 “嗻。” 洪承畴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的坐下了,当奴才,伺候主子他可是越来越熟练了。 好言安抚了一番。 多尔衮又将凤威军的练兵操典,塞进洪承畴手中,徐徐道:“洪承畴,本王将汉军旗交给你,你放手去做,照着这法子练。” “军械,铁料,工匠你随意调派。” “半年!” 大清摄政王脸色有些狰狞:“本王要看到成效!” 洪承畴心里一激灵,忙打了个千:“嗻。” “下去吧。” 多尔衮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将洪承畴打发走了,他自己走到殿外看着南方的天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要仿效皇阿玛,皇兄一般苦练兵马了。 此时一个巴牙喇护兵急匆匆跑来,低低道:“主子,关内急报。” “嗯?” 多尔衮接过一封密信,翻看了起来,这位大清摄政王先是一呆,很快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密信上写着一行小字:“凤威军离洛,移防松江。” “哈哈哈。” 多尔衮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背着手,七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徐徐从嘴角溢出了几个字。 “天助我大清。” 伪明君臣又不和了,崇祯皇帝又猜忌功臣了,意料之中,情理之外,朱由检要是不猜忌功臣,这天下还有大清什么事儿? “朱由检,周世显……” 殿中回荡着多尔衮幸灾乐祸的狂笑声。 大明君臣不合,喜闻乐见。 如今凤威军调到长江口去了,多尔衮和大清王公们长长的出了口气,终于可以睡上个安稳觉了。 崇祯十九年,五月末。 大清摄政王多尔衮,以清帝福临的名义连下几道旨意,重用汉官洪承畴为弘文殿大学士,太子太师加兵部尚书。 又让洪承畴带着一帮汉官布防锦州关宁,在关锦一线扩编汉军,铸造火枪火炮,加固城防。 多尔衮打起了如意算盘。 他太了解崇祯了,以这位大明皇帝的尿性,早晚他要逼着凤威军,秦军,关宁军出山海关反攻辽东,到时候…… “嘿嘿。” 一旦明军出山海关,他让汉军旗在关宁,锦州一线死死顶着,等到明军和汉军旗两败俱伤了,他再亲率大清八旗冲上一波。 这事儿十拿九稳! 多尔衮好似看到了明军一排排步兵,在他的铁骑践踏之下成排倒下,不由得笑出了声。 同时间,松江县。 江堤上,周世显手中握着军宪司密报,翻看起来……多尔衮正在编练汉军,打造军火,疯狂加强锦州,关宁防线。 这架势是要把关锦防线打造成铜墙铁壁。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也哈哈大笑起来,他瞧着遥远的北方,好似看见了一个大傻帽儿,谁要走山海关打锦州,关宁啊? 要反攻辽东,傻子才走山海关! 他可不想去辽东大平原和大清拼骑兵。 “大航海时代了呀!” 都什么年月了,谁和你在大平原上拼骑兵呀? 咱在松江府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舰队,然后在战舰巨炮掩护下,玩海军陆战队不香么。 蛙跳登陆战术听说过么? 凤威军的主力是火枪步兵,拿火枪步兵去辽东大平原,和大清的几十万骑兵集团军玩命。 这不是犯傻么? 辽东那一块大平原,从辽河一直到黑龙江,足足两千多里的距离上,都是无遮无掩的开阔地。 要是把兴安岭也算上,这战略纵深足足有三千里! 这么大一块地盘,就是集大明之力,把几个步兵军都扔进去,怕是连个浪花也翻不起来。 清军有多少人? 平时清军出兵打仗是抽丁制度,三丁抽一,上次入关清军集结了十几万骑兵,将这个数字乘以三,能动用的最大兵力至少有三十万。 再加上汉军旗,蒙军旗,野生女真部落……关外各家要是男女老少一起上,总兵力怎么也有五六十万! 还都是骑兵。 所以说从山海关出兵打辽东,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摊开了地图,看着大明漫长的海岸线,微微一笑,从松江府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过黄海,进入渤海就是辽东。 “绕开山海关,走海路不香么?” ------------ 第185章 大上海 要打辽东不能走山海关,可是……走海路就完全不一样了,首先地形就差别巨大。 辽东大平原虽然一片平坦,可东南部山多,林密,对步兵作战十分有利,多山地形极大的限制了骑兵的使用。 凤威军可是山地作战的王者。 “咣。” 周世显在地图上寻找着,最后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渤海湾北部的一块地方,旅顺口! 这一刻他好似看到了强大舰队掩护下,风帆战列舰万炮齐发,隆隆炮声中,他的海军陆战队蜂拥登陆辽东之地。 船坚炮利懂不懂啊? 小爷教你玩蛙跳。 反攻辽东这个仗该怎么打? 周世显心中早有盘算,走海路,在强大的舰队掩护之下,用步兵军,海军陆战队来个蛙跳登陆,多点开花,分割包围。 这才是反攻辽东的正确方式。 “呵呵呵。” 他走出账外,瞧着北方阴沉沉的天空,发出了一声冷笑,这个多尔衮呀,可真是个土鳖。 见过风帆战列舰么,见过海军陆战队么,知道蛙跳登陆么? 那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啥也没见过,啥也不知道,把关宁,锦州防线当成个宝贝了。 “呵呵呵。” 周世显看着海图,在军帐里笑出了声,多尔衮这土鳖学谁不好,竟然学法兰西,在关宁,锦州一带修了一条东方马奇诺防线。 绕过去就行了。 以多尔衮的眼力,格局,做梦也想不到周世显会带着凤威军走海路,从山海关绕过去吧。 这是格局,眼界的差距,恐怕多尔衮连大明海岸线有多长,东海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于是乎大清摄政王,大明定南候互骂一声傻帽儿,走着自己认为正确的路线,各自埋头发展着。 炎炎夏日,松江府,长江口。 上工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十几万中原灾民成为专业建筑工人,从大明京畿来到了松江府。 这已经是一只专业的建筑队了,毕竟建造是大明人独有的种族天赋,除了种菜,就是建造。 打仗不一定行。 可论建造大明人不是真针对谁,列强就是弟弟,周世显将大明人的建造天赋发挥到极致了。 十几万工匠们泥泞中,赤膊上阵,扛着一段段原木,砖头瓦块三合土,将号子喊的震天响。 工匠们都知道,在周大人手底下讨生活有盼头。 吃的饱,穿的暖,工钱都是每个月足额发放,绝不会克扣,那些凤威军的辎重营士兵也很和善,从不欺辱凌虐工人。 跟着周大人干几年,攒下一笔钱回老家盖房子,买块地,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一个大明人最大的梦想。 可…… 人是会变的。 渐渐的眼界开阔了,这些工匠的追求也就变了,或许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没那么香,或许可以跟着周大人走南闯北。 多见见世面! 如今十几万工匠有了修建京城的经验,一回生,二回熟,一条条街道很快规划了出来。 十余万人又开始平整土地,修建起官道来了。 喧闹中,一片繁忙。 入海口,松江水寨。 “吱。” 尘封的水寨大门打开,放眼望去到处一片凌乱,船坞里空荡荡的,只有几艘型号老旧的平底战船倾覆于水中。 水寨外围还有一段石堤,堤上摆放着四门海防铸铁重炮,风吹日晒之下,早已经锈的不成样子。 “咣。” 周世显在重炮上踢了一脚,大明仿造的三千斤佛朗机炮,还是早期型号的海防版本,早已经陈旧不堪了。 这炮台也太破了点。 “嘶。” 周世显抽了口凉气,这也叫海防炮台? “拆了,拆了。” 瞧着这破烂炮台,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大明的文人内阁压根就没有海权意识,这叫有海无防,门户大开。 这可是整个大明的门户,长江入海口呀! 难怪当年倭寇可以长驱直入了,大明的内阁官员们圣贤书读多了,脑袋瓜子容易进水,浑然不知海权,海防的重要性。 “唉。” 一声轻叹,周世显带着亲兵,沿着破旧的炮台往前走,很快瞧见了地上躺着的一面破旧旗子,上面绣着龙飞凤舞的一个字。 “俞。” 这松江水寨是万历年间名将俞大猷所建,这里是大明松江水师的驻地,也曾经扬威东海,横行一时。 后来俞大猷去世了,他的儿子俞咨皋掌握着松江水师。 一直到崇祯四年,松江口发生了一件大事,松江水师大小战舰数百艘,奉崇祯皇帝和当时的东林内阁之命出征琉球。 结果呢,松江水师在琉球和台湾一线被打了个全军覆灭。 俞咨皋兵败,被东林内阁下狱问斩。 松江水师被谁打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全歼大明松江水师的,竟然是郑芝龙,颜思齐麾下的东海海匪们…… 就是咱们凤威军副帅颜继祖,他老爹颜思齐那帮人干的。 更离奇的是,崇祯四年的大明松江水师,竟然还是和荷兰人结盟,联手攻打东海群匪。 琉球一带的海匪大部分都是明人,雄霸东海,就连不可一世的东瀛人都得跪下来叫爷爷。 但凡大明内阁,皇上智商正常一点也应该招安过来,给个官儿做,海匪不也是大明人么? 可崇祯爷,东林党就不这么干,非要和荷兰人联手去打郑芝龙,这不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么? 鬼知道。 这么奇葩的事情,大概只有崇祯皇帝和东林内阁才干的出来,更奇葩的是,松江水师和荷兰人的联军竟然没打过海盗。 松江水师竟然还……全军覆灭了。 更更奇葩的是后来,东林内阁实在惹不起,又把郑芝龙,颜思齐给招安了,还让他当了副将总兵,这不是犯贱么? 东林内阁的骚操作一个接着一个,但凡早点招安不就没这事儿了,何必还要搭进去一个松江水师? 论作死犯贱,东林党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明就是在这些蠢猪一般的读书人手中,在一次一次愚蠢的决策中灭亡了。 其实说穿了也不稀奇,因为琉球一带的海匪,动了东林党和江南走势集团的蛋糕。 海匪的存在影响到江南集团的走私航线了。 “哒,哒。” 周世显走过去,将那面残破的俞字战旗捡起,拍了拍上面的土,轻道:“收拾一下。” 他眉头微皱,和身边的十几个参谋军官说起来东海海盗,和咱大明之间的恩怨情仇。 那可真是一言难尽。 “这海匪呢……” 东海上讨生活的海匪们虽然漂泊在外,可是大部分都是明人,故土难离,但凡能落叶归根谁愿意在海上飘着? 再怎么也是大明人呐。 海匪们在外面闯荡的时间长了,就想家了。 早在大明嘉靖年间,东海海盗势力强盛一时,强盛到什么程度呢,雄霸琉球,震慑南洋。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早在嘉靖年间,大明海盗甚至还一度控制了东瀛各大沿海城市! 当时的海盗头子叫做王直,号五峰船主。 这是个牛人,他和徐海等人趁着东瀛陷入长期的战国时期,也是东瀛国力最虚弱的时候打过去了。 小东瀛在战国混战中国力大损,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当然惹不起王直,徐海这帮海盗。 东瀛人只好把这帮人当祖宗供起来了,甚至还有的大名,将军认王直当干爹舔鞋的呢。 王直所部海匪们控制了东瀛各大港口之后,就主动联系大明朝廷,想招安,当时的嘉靖皇帝还挺开心。 朝廷不花一文钱,就多了一支东海水师,又不费一兵一卒将东海,甚至把东瀛这么大的地盘都拿下了。 这不是挺好的事情么? 于是嘉靖皇帝很开心,一口便答应了王直招安的请求。 可前脚皇上答应了招安,后脚便有人翻脸不认账了,一个巡按御史不经请示,不尊皇命,私自将大海盗王直诱杀了。 这个私自杀掉王直的人,叫王本固。 又是个御史,清流,言官。 就是这个脑袋瓜子进水的巡按御史王本固,为了出风头,为了搏出位,不经请示,不尊皇命,私杀五峰船主王直。 这一杀,直接导致大明失去了对东海的掌控! 朝廷如此不讲信用,翻脸杀人比翻书还快,从此东海海匪对大明王朝死心了,大明也失去了不战而取东瀛的天赐良机。 之后被东瀛的德川家康完成了统一大业。 德川家康统一东瀛之后,又入侵了朝鲜,直接导致了后来的万历援朝战争,而万历援朝又导致了辽东空虚。 辽东空虚又导致了建州女真趁乱崛起。 可怕的蝴蝶效应。 一个清流御史王本固,为了他自己的一点虚名,干出来的一件蠢事,好似蝴蝶效应一般葬送了大明。 这样的清流蠢材,是明末文人的典型代表,一个书呆子,大傻帽对国家,对一个王朝的破坏力超过十个魏忠贤! 一群凤威军的参谋军官,一个个听的目瞪口呆,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大傻帽,连送到嘴边的肉也不知道吃。 东瀛这块大肥肉,早在嘉靖年间,就已经被大明吃到嘴里了,可硬生生被这个蠢材御史王本固又给吐出去了。 世上还有这种事? “唉。” 一声轻叹,肃立良久,周世显摆了摆手:“升旗。” 将俞家军的战旗收好,不多时,一面凤威战旗,一面大明日月波涛旗升了起来,迎风招展。 军旗猎猎,周世显看了看南京方向,发出了几声冷笑,不把江南那帮自私自利的文人弄死,大明好不了。 “走吧。” 周世显意兴阑珊,他打算叫人把这几门破铁炮拆了,重新浇铸一些先进的前装滑膛海防重炮。 长江入海口总不能这样门口大开吧。 正要离开炮台,此时风云突变。 “铛铛铛。” 此时水寨高处的望楼上突然警钟长鸣,十几万工人停了下来,瞧着远处海天一线,响起轰隆隆的闷雷声。 出事了! ------------ 第186章 殇 从茫茫大海上,传来轰隆隆的闷响。 众将官纷纷色变,这不是雷声,而是重炮轰击发出的声音。 “出事了。” 刚刚走下炮台的周世显面色微变,领着亲兵又匆匆忙忙登上江堤,举着千里镜放眼望去。 遥远的海面上,水天之间,竟然有两只舰队正在对轰,一支小型舰队在前面逃窜,另一支大型舰队正在追杀。 黑乎乎的炮弹在两支舰队之间飞来飞去。 “大人,是科斯塔上校的旗舰!” 众人看清了,被追杀的竟是盟友科斯塔的旗舰,在后面紧咬着不放的,赫然是荷兰人的远征舰队。 荷兰舰队的狮子旗耀武扬威。 三艘荷兰主力舰,还有大大小小几十艘二等战舰,如怪兽一般吞吐着火光,喷射出一颗颗巨炮炮弹。 看样子葡萄牙舰队已经快要被歼灭了。 “轰,轰,轰!” 隆隆的炮声离松江口越来越近。 “糟了。” 凤威军众将色变,千里镜中,科斯塔的旗舰已经被荷兰战舰打的浓烟冲天,还着了火。 用尽了一切力量,着火的巨大战舰歪歪斜斜……向着长江口驶来,很快打出了求援信号,绝望中似乎寻求盟友的庇护。 可堤坝上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 “快,快,上炮台!” “铛铛铛!” 一声声警钟长鸣,凤威军的炮手疯狂的涌上炮台,打开军械库搬运火药,可一时半会哪里来得及? 那几门破铁炮也早已经生锈了。 “大人。” 盟友被追杀,还寻求庇护。 一群年轻的参谋官眼巴巴的看了过来。 可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这艘四桅杆风帆战舰是他花费重金租借的,对凤威军的帮助极大。 他也很想救援,可怎么救? 他手里甚至连一门像样点的海防重炮都没,他张口结舌,一股无力,颓然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一刻,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才从周世显的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打旗号,警告……驱离。”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呼。” 不久长江口炮台上,升起了代表着警告的日月波涛水师旗,旗手也拼命打出警告的旗语。 可一切都是徒劳的,警告驱离又有什么用? “轰!” 猛然间海面上响起一声巨响。 周世显眼睁睁瞧着盟友着火的旗舰上,火药库被大火引爆,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科斯塔上校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 视野中,葡萄牙舰队的旗舰被击沉,残存的几艘次级三桅杆战舰仗着航速快,狼狈的朝着长江口高速驶来。 几艘幸存的盟友战舰,还在不停的打出求救信号。 这里是大明的长江口,葡萄牙人求援并没有错……可周世显无能为力,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艘葡萄牙战舰,冲进了长江口。 “呼。”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葡萄牙盟友总算没有全军覆灭,逃出了几艘。 “打旗号!” 周世显面色凝重,嘶吼道:“警告荷兰人,这里是大明领海……” 可海面上那些巨大的荷兰战舰,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警告放在眼中,也没有将弱小的大明王朝放在眼力。 荷兰舰队反而在海面上拉开了队形,不依不饶的追杀而来。 “哗,哗。” 高大的战舰在长江口划出一道弧线,浪花飞溅,整个长江口十几万明人,就那么呆呆看着五艘风帆战舰,还有几十艘次等战舰高速驶来。 紧接着一艘艘荷兰战舰冲着松江水寨的方向,亮出了黑洞洞的侧舷火炮。 “吧嗒。” 一颗冷汗从周世显额头滴落,放眼望去,在荷兰舰队的大炮射程之内,是成群结队的大民子民。 还有堆积如山的物资。 “荷兰人要做什么?” 一阵死寂后,看着那些荷兰战舰,一个个黑洞洞的侧舷炮门里,一门门重炮推了出来。 河堤上,响起周世显沙哑的嘶吼声:“趴下!” 一群参谋军官纷纷大叫起来:“趴下,趴下呀!” 可十几万大明青壮,就那么傻愣愣的看着,浑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巨大危险,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恐怖的海上巨兽,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轰,轰,轰。” 海面上,一团团硝烟升腾,硝烟中闪烁着一道道火光。 “呜……” “轰,轰!” 一颗颗炮弹落下,划出一道道可怕的抛物线,落在毫无防备的大明建筑工人的人群里。 “轰,轰,轰。” 一团团小型蘑菇云升腾起来,人力无法抗拒的火药之力,顷刻间,将长江口变成了一片血肉横飞的修罗地狱。 人,马,各种物资被轰的高高飞起,又落了下来。 “呜……轰!” 长江口血肉横飞。 “啊!” 周世显发出了一声怒吼,热血上冲,跌跌撞撞向着那几门破旧的岸防重炮跑了过去。 大明子民在自己的长江口任人宰割,他被刺激的发了疯。 “快,保护大人!” “大人!” 亲兵,部下脸色发白,疯狂的猛追了过来。 “呜……轰!” 几个亲兵死命将周世显扑倒,死死的压在身下保护了起来,不远处一颗炮弹落下,再次炸出了一团黑云。 “啊!” 耳边几声惨叫响起,碎石激射。 “轰,轰,轰!” 荷兰舰队向着长江口的松江水寨倾泻着火力,似乎是对这弱小王朝的嘲讽,又像是某种警告。 炮击整整持续了一刻钟,那些巨大的荷兰战舰才施施然转了个弯,耀武扬威的离开了。 “噗。” 周世显猛的爬了起来,看着几个拼死保护他的亲兵大口吐血,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惊天怒吼。 “啊啊啊!” 他踉跄着冲到了海防炮台上,拔出了佩刀。 “铿!” 佩刀出鞘,可又颓然落下,最终只能狠狠的掷向大海,无力,屈辱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 “记住……今天的屈辱!” 眼前一黑,周世显昏了过去,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大人!” 耳边的呼唤声渐渐远去。 五天后,扬州。 天上乌云压城,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两个窈窕佳人端着铜盆,脚步匆匆,有些急切的穿过回廊,推开了一间卧房的门,房中弥漫着草药的气味。 周世显好似死人一般平躺在床,腿上被碎石割裂,一条长长的伤口还在渗血,俊朗的脸上苍白如纸。 除了腿上的伤口大量失血,他的五脏六腑也被炮弹近距离的轰击震伤了,需要长时间的静养。 王微,陈圆圆泫然欲泣,一边忍着泪水一边给他换药,可等两女回头时,却发现爱郎已经醒了过来。 周世显人是醒过来了了,可没喊疼,也没吭声,只是用漆黑的眼珠直愣愣的看着房顶。 “醒了!” 两女一瞧见他醒过来了,眼泪再也止不住,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周世显漆黑的眼珠看了过来,挤出一丝笑容:“咳咳……别哭,本镇命硬……死不了。” “祸害……遗千年嘛。” 二女又哭又笑,赶忙服侍他换药喝水。 “去。” 周世显强撑着道:“把人都叫进来,本镇有几句话……要吩咐。” 陈圆圆赶忙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院中响起几声惊呼:“大人醒了!” 颜继祖,李迁,柳如是等人闯了进来,又是一阵唏嘘劝慰,这是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呀。 “带进来!” 颜,李二将眼珠子都红了,叫人将几个五花大绑的葡萄牙人,推推搡搡的押了进来。 都怪这几个混账东西,把荷兰人的舰队从台湾海域,一路给引到长江口来了,这才酿成了一场大祸。 “咳咳……解开?” 周世显躺在王微怀中,小口小口的喝着米汤,这也怨不了葡萄牙人,蝼蚁尚且偷生,绝境下命都快没了。 找盟友求援有什么错? “咱爷们儿,咳,就别学读书人,当鸵鸟了。” 弱,就要认! 挨打了就要立正! “留下吧。” 周世显轻道:“给他们入籍。” 见他这样豁达,那几个幸免遇难的葡萄牙水手感激涕零,跪在床前磕头如捣蒜。 可他们的长官已经阵亡了。 “唉。” 从嘴角溢出一声轻叹,虚弱的周世显再一次沉沉睡去,再醒来又是三天后,腿上的伤口已经止血结痂。 不过内脏的震伤还得长期静养。 江南夜色,阴雨绵绵。 房中生了炭盆,驱散了湿冷,伤势好转的周世显仰躺在软垫之上,双目微闭养神。 耳边听着孙怡人清脆磁性的声音念道。 “李岩大哥,红娘子姐姐来过了,见你昏迷不醒又走了,还留下了一些补品……” “李锦李大人也来过了。” “关宁军吴三桂,吴大人叫人送来了好些辽东老人参。” “还有。” 孙怡人吐了吐小舌头,压低声音道:“关外有人送来了好些鹿茸,还有十件狐狸皮大氅,老参……” “谁?” 周世显十分意外,关外又是什么人? 孙怡人小声道:“大清呀,颜大哥已经叫人都扔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怪可惜了。” 他又闭上双目不再多言,大清叫人送补品是假,嘲讽是真,多尔衮,大玉儿这二位可真是有心了。 “还有。” 孙怡人小嘴一撇,轻道:“你这一伤,这些天,京城里清流翰林们又闹起来了,说你擅开边衅,罪有应得……” “哦。” 周世显点点头,声音阴沉了下去:“知道了。” 擅开边衅这个罪名可就有意思了,因为这条罪名被弹劾过的,可不只他一个,当年戚继光,李成梁诸位名将,都被弹劾过不少次。 啥意思呢。 就是大明的孩子在外头让人家打了,在清流翰林们看来是你活该,自找的,谁让你去惹人家荷兰人的,人家怎么不打别人? “呵呵,呵呵呵。” 周世显发出了几声冷笑。 ------------ 第187章 浴火重生 房中,孙怡人又轻轻念着:“军中弟兄阵亡……七十三人,伤了一百多,民壮死两千余人,伤……” 说着说着她已经潸然泪下。 周世显心中一紧,深深的吸了口气,木然道:“抚恤银子发下去了?” “嗯,都发了。” “民壮死去的,都按照阵亡算。” 他絮絮叨叨了一阵,又沉沉睡去。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周世显已经能在孙怡人,王微的搀扶下行走,只是气色还有些差。 主帅重伤之后,凤威军行事低调了许多,只是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多了几分乖戾,身上的杀气也更重了。 柳园已经修缮一新,到处是鸟语花香。 在柳如是搀扶下,周世显与颜继祖,石亨几人在园中漫步,瞧着他身体日渐好转,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扑通。” 石亨猛然间双膝跪地,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七尺的汉子此时却泪流满面,狠狠的抽着自己巴掌。 “标下无能,叫大人失望了。” “哎。” 颜继祖也眼角含泪,颇为职责,他与石亨二人坐镇琉球,却没有及时发现荷兰舰队的动向。 “好了,好了。” 周世显将石亨搀起来,伸出手,给他拍了拍军服上的灰,笑着道:“这怨不得你。” 茫茫大海之上想找到一支舰队,难度堪比登天,军宪司要有这个本事,就不需要雷达了。 怨不得他。 “若说是无能,本镇岂不是更无能……” 周世显自嘲的笑了笑,看了看腿上的伤口,都被人家的舰队打到长江口了,可他却只能朝着战舰……扔石块。 知耻而后勇吧。 石亨抹了把眼泪,虎目中闪烁着森森寒芒。 一旁颜继祖徐徐道:“大人,弄清楚了。” 这支荷兰人的舰队是从印度来的,经荷兰东印度公司十七人董事局授权,集结了一支强大的舰队远征南洋。 这支舰队不但攻下了台湾府,还把东印度公司的总部搬到南洋爪哇去了,如今,荷兰人抓了大量土著,正在爪哇,台湾府兴建海防要塞。 周世显停下脚步,微微皱眉道:“台湾府丢了?” “嗯。” 颜继祖应了一声,面色十分凝重。 周世显眉头皱的更深,轻道:“郑芝龙怎么说的?” 如今大明的福建总兵是郑芝龙,台湾府是他的防区。 “郑总兵……” 瞧着颜继祖欲言又止,懂了呀,郑芝龙不敢管呗,别人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个郑芝龙是儿子英雄老子鳖。 比他儿子郑成功差远了。 缓缓踱着步子,周世显口中喃喃:“东印度公司,十七人董事局正在爪哇开会?” “是。” 颜继祖点点头,和石亨对看了一眼,低低道:“大人,我等在琉球集结了一支舰队,百十来艘船,战兵三千,随时可以闪击爪哇。” 他二人和麾下军宪司因为主帅重伤的事,已经被刺激的疯狂起来了,将东印度公司的十七人董事局列上了必杀名单。 “不准。” 周世显摆了摆手,眉头又皱了起来。 战船不如人,装备不如人,技术不如人,这样的仗怎么打,无非是拿死士,火船去和荷兰人换命,还不一定能成。 这是拿三千大明忠勇之士的性命去送死。 “这事儿不划算。” 周世显制止了部下鲁莽的行为,咱大明勇士的命比那些红毛野蛮人值钱多了,没必要这么干。 大明的勇士,好汉子,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给石亨整了整衣领,他好生叮嘱了一番,多动动脑子,行事不要这么鲁莽,还送了八个字的箴言。 “积蓄力量,以待时机。” 后世郑成功是怎么拿下台湾府的,他忍了好几年,趁着荷兰人的舰队主力离开时猛的一刀子捅下去! 又快,又准,又狠。 石亨虎目含泪,咬着牙应了:“标下遵令。” 周世显欣慰的挥了挥手,轻道:“回去吧。” 随着石亨,颜继祖匆匆离开,周世显在柳如是搀扶下,在亭子里久坐不语,柳园中静谧无声。 “东印度公司,东印度公司……” 念叨了一会儿,有些乏了,起身时步履有些沉重,却越发坚定了。 又过了一个月,周世显的伤势大好了,在将官簇拥下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回到了繁忙的长江口。 死伤刺激了凤威军,也刺激到了大明青壮们,正在发了疯似的修建海防炮台,一副繁忙的景象。 随着周世显的出现,工地上喧闹起来。 “大人回来了!” “哎哟哟!” 十几万民壮一瞬间沸腾起来,暂且放下了手中的活,很快有人朝着周大人出现的方向扑通跪下了。 一个个响头磕在地上。 “大人慈悲呀。” 此番在长江口罹难的民壮,都按照阵亡将士的标准发给了抚恤,这是一大笔钱,至少父母妻子有了生路。 百姓自然感恩戴德。 江堤上跪下一片人,周世显忙挥了挥拐杖,笑着安抚了一番:“好,好,起来,都起来。” 民心可用。 上午,长江口水寨。 “砰,砰,噼啪。” “嗵,嗵,嗵。” 成排的礼兵举枪向天,炮手就位,长江口礼炮齐鸣,随着一阵硝烟弥漫,哀怨的唢呐吹奏了起来。 将死去的部下厚葬在长江口,一处风景秀丽,视野开阔的风水宝地之上,瞧着茫茫东海之上,烟波万里。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冷冽,这笔血债他可记住了! 血债自然只能用血来偿还。 崇祯十九年,八月。 松江新城正在火热的建设中,一条条宽阔笔直的官道修建完成,一排排青砖瓦房,二层,三层的小楼也打好了地基。 这里的布局和后世的大上海截然不同! 这新城是按照海防要塞的标准建造,扼守入海口的两座炮台同时动工,三合土包青砖的坚固结构。 炮台后方是水寨,军营,军械库。 要塞后方才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商业住宅区。 “嗯……” 周世显满意的点点头,投入了海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后,他要将这新上海打造成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垒! 人家荷兰人,都知道在爪哇,在台湾府沿海一线,建起一座座坚固的海防要塞堡垒。 咱华夏咋就不知道呢,净干这些二杆子的破事儿。 “铛,铛,铛!” 不远处传来巨大的锤击声,工匠营也发了疯,没日没夜的赶工,十六门长身管的二十四磅海防重炮,也同时开始建造。 “铛,铛,铛!” 大型水力机械锤锻着一根根粗长的炮管。 这是大明皇家商号的董事局决策,为了建设这座巨城,从各处调派资金,总计耗费资金八千万两白银。 八千万两啊! 这是一笔前所未有的巨款,耗尽了整个大明皇家商号的财力,东拼西凑出来的,也代表着周世显的决心。 “海防,海防呀!” 晌午时分,松江水寨。 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却隐约可见血迹斑斑,被重炮轰击过后坑坑洼洼的地面,也已经平整过了。 水寨里有两艘残破的三桅杆西洋战舰正在维修。 一群葡萄牙工程师,水手带着家人快步赶来,虔诚的双膝跪地,亲吻起周世显的鞋面来了。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起来吧。” 周世显将人扶了起来,入了籍就是大明人了,咱大明和关外满清那伙野蛮人不同,咱不兴跪拜之礼。 头磕的再响有个鸟用,磕头能感化荷兰人么? “好好学汉话,带好学徒。” 将工匠水手安抚了一番,编入松江水师,又瞧了瞧那两艘正在修复的战舰,虽然只有六百多吨的排水量,可建造技艺十分不凡。 叫了一个工程师过来,周世显期待问道:“能造大船么?” “尊贵的侯爵大人,恐怕……不行。” 造战舰哪有那么容易,不要说一百多米长的龙骨,用料,工艺都十分考究,就是一个三角帆大明都造不了。 大明的战舰用的硬帆,笨重,转向困难,西洋战舰用的是软帆,灵巧,转向很快。 积弱,全方位的科技落后。 “行吧。” 周世显劝勉了几句,那就先从六百吨级的开始造,六艘三桅杆战舰一起造,预计半年内可以完工。 等工匠们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再造大船。 六百吨级的三桅杆风帆战舰,有一个好处,加装撸,桨是可以在内河航行的,近吃水浅,航速快,用于近海作战也勉强够用了。 等到这六艘战舰造好了,海防炮台也建成了,至少,至少不至于面对荷兰人的舰队,连还手也做不到。 太憋屈了! 傍晚,松江提督衙门。 “咳咳。” 夏末,秋至,天气有些阴冷潮湿,周世显净了手,不由得发出几声轻咳,不免被几女埋怨了几句。 赶紧端上来一碗老参山鸡汤补一补。 “还补?” 再补就成药罐子了。 将参汤推开,又将外头排着队等待召见的部属叫了进来,两个亲兵拿着几杆火枪步入官衙。 新枪样品,洛阳造。 如今有了富铁矿山,随着一车车铁矿石运回洛阳,洛阳出产的精铁质量立马便提升了一个档次。 这可是洛阳军工厂造出来的第一款火枪。 这款口径大约十八毫米,枪长一米五,比穆什克特火绳枪口径小,重量自然也大大减轻了,全枪重量大约十五斤。 掂了掂分量,轻多了,虽然射程降低了,可非常利于抵肩射击,也更加适合东方战场的大量山地战。 作为一款大明自造的重火枪,洛阳造更加适合东方人使用,这本来就是大明工匠根据大明士兵的身材,而量身打造的。 ------------ 第188章 洛阳造 对这款洛阳造的新式火枪,周世显下了个评语:“中规中矩。” 这款火枪说不上领先时代,可也不算差,基本可以满足部队扩编的需求,也是如今凤威军的唯一选择。 因为随着葡萄牙舰队的覆灭,荷兰东印度公司大举入侵南洋,从欧洲购买军火的渠道已经断了。 如今葡萄牙人只能龟缩在壕境死守,以后凤威军的武器装备,只能靠洛阳军工厂自己造。 “下订单吧。” 周世显立刻批了条子,先定制了五万杆洛阳造,正处于发展阶段的凤威军对先进火枪的需求太大了。 他急需枪械来扩编部队。 同时下令洛阳兵工厂,在葡萄牙工匠的协助下培养人才,尝试仿造先进的转轮打火枪。 军工厂有了利润又有了订单,就可以培养出大量的熟练工匠,这当然是一个良性循环。 崇祯十九年,大明军工翻开了新的一页。 京城,东郊。 三进的皇家别院里戒备森严。 崇祯皇帝在园子里踱着步子,他越来越喜欢住在宫外了,一个月里有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东郊。 沾了周世显的光,皇家最近小日子过的很舒坦,也不缺钱了,也不缺兵了,一年下来还有不少盈余。 骆养性在他身旁垂手而立。 很快崇祯帝停下脚步,问道:“定南候,伤好了么?” 骆养性忙道:“回皇上的话,好了。” “哦……” 崇祯皇帝一时间心情复杂,也不知是开心还是失落,他松了口气,可又巴不得周世显死了。 帝王心思最是难以揣测。 这几天弹劾周世显的折子又堆成了山。 “擅开边衅……” 这个罪名有些过分了,就连崇祯帝这么薄情寡恩的人,也觉得属实过分,什么叫擅开边衅? 这可是咱大明的长江口。 怎么着,咱大明的百姓,大明的总兵在长江口被西洋人战船轰了,这一个个翰林清流还挺高兴? 脸上有光么? 清流翰林如此不要脸,连崇祯皇帝都受不了,他的二杆子劲头上来了,一怒之下将几个清流推出去。 还赏赐了二十记廷杖。 当场打死了一个,打瘸了两个,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在这件事情上,他和周世显看法难得一致,这些个清流显贵呀,从小除了饱读圣贤书,满嘴的仁义道德,简直一无是处。 这些清流翰林不通人情世故,不懂治国理政,一辈子都在考功名,考进了翰林院更是自命不凡,满脑子都是小算盘,可…… 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 让这些人当了官,能做出正确的决策么,能管理好地方么,于是乎百姓,国家算是倒霉了。 周世显是怎么说的来着? 崇祯皇帝摸了摸头。 周世显说这帮人叫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词儿挺新鲜,挺费解,可还是极有道理的。 “哎。” 崇祯皇帝一声轻叹,他想到了女儿的婚事,再过几个月公主就满十六岁了,嫁,还是不嫁? 崇祯帝若有所思,树欲静而风不止呀。 “陛下。” 这时王承恩忍不住了,出身道:“前日,驸马爷将慈云寺大营里的人都撤走了,去了松江。” “哦?” 崇祯帝轻道:“知道了。” 东郊慈云寺有一座书院,专门教授兵法之道,是周世显一手创建,如今也大张旗鼓的搬走了。 “哎。” 王承恩和骆养性对看了一眼,在心中轻叹,皇上,驸马这对翁婿之间的关系时好时坏。 可是……越来越生分了。 最无情是帝王家。 同时间,南洋,台湾府。 淡水城。 还在兴建中的堡垒坚城,成群结队的荷兰士兵背着火枪,端着葡萄酒彻夜狂欢,港口里停满的战舰令人生畏。 东印度公司的组成极其复杂。 荷兰人,西班牙人,大不列颠儿,法国人……除了十七人董事会和一部分荷兰王国常备军,剩下的都是雇佣兵。 甚至还有大批包着头巾的印度兵,廓尔喀兵,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雇佣兵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哈哈哈。” 狂笑中,欧洲的新兴资本家,亡命徒,罪犯,雇佣兵,甚至皇家海盗组成的远征军队,身上贴满了残暴的标签! 这个时期的欧洲殖民者十分残暴,杀人,放火,灭族是常有的事,人命在他们眼中还不如猪狗。 残杀土著,贩卖黑奴都是这帮人干的。 这伙人都是在欧洲本土犯了罪,杀了人,混不下去的才远走海外,当水手,当雇佣兵,可以用人渣来形容。 一个个南洋土著女子,朝鲜女子,东瀛女,大明女子被关在马圈里,与禽兽为伍。 “干杯!” 禽兽们在狂欢,有人揭开了长条桌上的餐盘盖子,一阵血腥气味弥漫,盘中端端正正摆着一颗人头。 留着八字胡,黑发,蓝眼珠。 “上校!” “呕……狗娘养的!” 群匪一下子炸了窝,吓的拔出火枪,跳上了桌子,骂骂咧咧的跑了出去,那竟然是一艘东印度公司主力战舰舰长的人头。 某日,东瀛。 几艘荷兰战舰停泊在江户,几个醉醺醺的水手搂着几个东瀛女子,从一家酒馆里走出,和几个戴着斗笠的人擦身而过。 “噗,噗。” 几声轻响,利器刺入身体,几个荷兰水手捂着喷血的脖颈,惨叫着倒了下去,女子的尖叫声响彻江户。 大明,长江口。 提督衙门里,周世显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孙怡人,王微默默的将一封封军宪司密报收好,封存。 一个月来军宪司对东印度公司的人员,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暗杀,诱杀无所不用其极。 猛然睁开双目,周世显心中抑郁稍解。 “哼!” 一声冷哼,起身,离去。 这事儿没完! 崇祯十九年,九月。 伤势彻底好了,扔下了拐杖的周世显再次扩军,他重建了松江水师,将这支新生的水师纳入提督衙门治下。 这支水师也是他的直属部队,属于提督标营的战斗序列。 又花费重金,在江南之地招募精通水性渔民船家总计三万余人,编成了一支水师步战队。 清晨的长江口雾气朦胧。 卧房中仍有些阴暗,深秋时节的江南有些阴冷。 天蒙蒙亮,卧房中又香又暖,静谧中被翻红浪。 周世显睁开双目,轻轻移开了柳如是的粉臂,将她身上的锦被盖好……便翻身坐起,穿好军服。 大步走了出去。 “大人。” 几个亲兵迎了过来。 “去水师大营。” “驾!” 轻骑在平整的长提上疾驰。 江边豁然开朗,有一座新建成的水师大营,三万步战队新兵聚集在此地,正在接受新兵训练。 “左,右,左右左!” “站……定!” 一排排木讷的汉子,一个个老实巴交的,世世代代都是渔民船工,在军官口令下笨拙的迈着步子。 队伍里顺拐的,懵逼的大有人在。 可周世显对这批新兵却十分满意,这些木讷的大明子弟,有着西洋人身上没有的东西。 坚韧! 吃的饱,穿的暖,大明子弟走进了新兵营,渐渐将吃苦耐劳的坚韧特性展现了出来。 “咱大明呀。” 周世显徐徐道:“咱大明呀,坏就坏在聪明人太多了。” 聪明人太多,鬼心思多,就把朝政搞乱了,可越发衬托出这些淳朴大明子弟的品质坚韧。 “呼……喝!” 从此长江口多了三万名挥汗如雨的爷们儿,多了一群狼狈的新兵,每天在老兵的操练下背着沉重的行囊,火枪,身上挂着刺刀,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 每天都累成狗。 各种五花八门的训练科目,什么蛤蟆跳,高抬腿跑,武装泅渡,五公里拉练,操控战舰…… “快点,快点!” 一个个老兵提拔的军官,一丝不苟的呵斥着,可结束了操练,又和新兵们混在一起了。 渐渐的新兵们胆子大了起来。 “大人,咱是步卒还是水师呀?” “自然是水师。” “水师为何还有步卒?” “问那么多……罚蛤蟆跳一百次!” 一个月的新兵队列结束后,步战队打散了,重新编伍,日复一日的展开了艰苦的训练。 那两艘修复后的西洋战舰,也成了水师训练舰,时常能在外海听到隆隆的炮声,还有筋疲力尽的大明水兵。 长江口,海防长堤之上,每天都能听见步战队士兵,在军官带领下喊着整齐的号子跑五公里。 不过这步战队喊着的号子很奇葩,时常引人发笑。 “俺看见白面馍馍,左右左。” “还有热乎乎的包子,左右左。” “猪头肉管够吃呀,左右左。” “左右左……” 这番景象让松江百姓捧腹大笑。 “咯咯咯。” 一个个江南女子端着木桶,洗着衣裳,瞧着那些可怜兮兮的大明新兵,不由得抿嘴偷笑。 “这号子是哪个编的?” “咯咯,叫人捧腹。”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群吃货,哪里有人操练时,将各种吃食挂在嘴边还喊出来的? 在江边洗衣的大姑娘,小媳妇笑疯了。 “咯咯,听说是提督大人亲自编的。” 那没事了。 大姑娘,小媳妇立刻态度就变了,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大人这样编,那就一定是极有道理的。” “是呀,心里想着这些吃食,跑步也有力气!” 一定是这样! 长此以往松江百姓也习惯了,不再大惊小怪,松江府百姓看着这支步战队每天操练,人人脸上都带着宠溺的微笑。 这支部队从不扰民,纪律严明,松江百姓就好像看着自己家木讷的子弟,一天天的长大成人。 冬至日,提督衙门。 ------------ 第189章 查扣 清晨,长江口大雾。 提督衙门里静谧无声,只有军服笔挺的军官进进出出,轻手轻脚的走动着,不远处传来威武严整的号令。 “呼……喝!” 周世显推开堆积如山的公文,走到窗边,推开窗便是一览无遗的江景,更远处是深邃的大海。 海天一线处浪花朵朵,潮起潮落。 放眼望去,沿着江堤就是漫长海岸线,几条宽阔的官道修建完成,时不时有几辆四轮大马车疾驰而过。 还有着一排排整齐的青砖瓦房也拔地而起,一座坚不可摧的海防要塞正在逐渐成形。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 一个参谋军官快步上前,俯身过来,耳语了一番:“与荷兰人有生意往来的江南商人都查出来了。” “嗯?” 周世显接过名单看了看,冷冷一笑, 这些天以来,他的军宪司在东海各地对荷兰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刺杀了一些东印度公司的重要人员。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荷兰人没急,大明的江南却有人急了,朝中弹劾他的奏折越来越多了。 还是那条,擅启边衅! 这事儿可就有些意思了,一查便水落石出,原来这江南之地与荷兰人有来往,有生意的……这么多。 这事儿根本经不起查! 清流显贵翰林们口口声声大道理,骨子里其实都是生意,难怪这些人要急吼吼的跳出来,逼着他与荷兰人停战。 “丝绸,瓷器,茶叶……” “嘶。” 周世显抽了口气,这货物品种还挺齐全呢,全都是在欧洲,东瀛,印度,南洋各地畅销的货品。 这些货物从江南起运,通过各种渠道运往沿海,再运到世界各地,一转手就能卖上天价! 暴利呀。 当然了这些都是走私货。 走私自然是不给朝廷的交税的,大量财富都落入了一个个豪门世家手中,这些豪门又供养出一个个读书人去考取功名。 考上了功名当上了官员,又去走私,赚钱。 如此这般好似吹气球,势力越来越大。 当今世界,荷兰人可是绰号海上马车夫,这些走私货物想要运到世界各地,当然离不开荷兰人的舰队商船。 “哦!” 凤威军年轻的参谋军官们恍然大悟,难怪咱们和荷兰人开战,大明朝野极力反对,一个个好似被踩了尾巴。 咱们这是挡着人家的财路了! “砰!” 周世显狠狠将名单拍在桌子上,怒极反笑。 “呵呵,哈哈哈。” 怨不得这江南上上下下,大明朝野对收复台湾府,攻取琉球,东瀛表现的不冷不热,甚至还十分反对。 原因就在这份名单上了! 凤威军要是和荷兰人开战了,这些人的财路可就断了,什么民族大义,国家荣辱在这些人眼中又算什么? 提督衙门里一片哗然。 “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 “大人!” 江南已经烂透了。 凤威军将领气的眼珠子都红了,咱们在前头拼死拼活的打仗,这些鸟人拼命扯后腿,大把大把捞银子。 这不是资敌么? “呵呵。” 周世显冷笑着,徐徐道:“封锁长江口,查!” 他一声令下,一队队士兵从军营中蜂拥而出,战舰出动将铁索往长江口一横,就地查扣过往商船。 关门打狗! 一刹那,长江口肃杀森然。 “出什么事了?” 正在修建海防炮台的工匠们议论纷纷,瞧着江面上一艘艘从南京府,武昌府方向驶来的货船被查扣了。 这一查可就出大事了。 又一只装满蛆虫的盖子被揭开了。 晌午时分,江堤。 货船停的密密麻麻,一个个船东带着伙计,船工,向着凤威军的士兵大吼大叫,宣泄着不满。 “混账东西,眼瞎了?” “知道这是谁家的船么,凤阳马氏知道么?” “滚开!” 一群大头兵竟敢招惹江南世家的大老爷,这世道真是乱了,这些粗鄙的武人竟然爬到老爷们头上了? 可。 “噗,噗!” 凤威军士兵蜂拥上前,抡起枪托便是一顿猛砸。 “哎哟!” “放肆!” 一阵凌乱,一个个穿着上好绸缎的船东货主被枪托砸翻,躺在地上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一地鸡毛。 管你是马家的老爷,还是尚书的管家,挨了一通枪托一个个都老实了,开始跪下来叫爷爷。 “军爷饶命!” 可凤威军官不吃这套,只是冷冷一挥手:“带走!” 船东货主们被扣押,长随帮闲们被放了回去。 “希律律。” 长提上,周世显骑着马冷冷看着,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邪笑,挥了挥马鞭:“瞧瞧,这伙人就是犯贱!” 敬酒不吃吃罚酒,一顿暴揍都老实了吧。 三天后,南京。 兵部衙门里十分安静,南京兵部尚书,江南巡抚史可法端坐在官厅里,处置着各种加急公文。 不时有一个个属官走进,走出。 “漕运不能耽搁了。” “兵仗局那边有消息了么?” 史可法可是个能臣,他和内阁首辅南居益出身差不离,他也是外官出身,能干到南京兵部尚书,江南巡抚这个位置上靠的是真才实干。 要不是适逢乱世,他拉扯起一只兵马转战南北,怕是要被那些翰林清流压制一辈子。 “部堂,部堂。” 靖南伯黄得功从外头匆匆赶来,一脸的幸灾乐祸。 “部堂,出事了。” 史可法抬起头看了看他,又低头埋首公文。 黄得功却捉着他的胳膊,轻声笑道:“出事了,部堂,凤威军在长江口扣了好些船,还把马家的船也扣了。” “嗯?” 史可法抬起头,问道:“谁?” “马士英,马总督家的船!” 马士英是凤阳总督,一向和史可法政见不合。 “嗯。” 史可法点点头,轻道:“知道了。” 这位江南巡抚,南京兵部尚书是个正人君子,只知道忙他自己那一摊子公务,摆明了不想掺和这档子破事。 “嗨!” 黄得功见他不冷不热,急了:“不就是漕运么,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分别,走走走,瞧热闹去。” 这位靖南伯是个不安分的呀。 这位爷是大明辽军出身,开原人,当初在辽东与清军几次大战,无奈辽东战局恶化,他率部从开原败退到中原。 如今手底下还保存着一只辽骑马队呢,他的这支马队也是大明江南少有的精锐骑兵部队。 “走走。” 史可法被黄得功拽了起来,有些无奈,他是实在不想管这摊子破事,也管不了,可…… 架不住黄得功非要拉着他去长江口看热闹,只好带着几个亲兵,属官翻身上马,往松江府的方向去了。 等史可法,黄得功赶到了长江口。 已经乱套了。 “嗯?” 一抬头瞧见了松江府正在兴建中的一处处工地,整洁宽敞的官道,还有左右两侧伸出去的巨大炮台…… 史部堂哆嗦了一下,用力擦了擦眼睛。 “这是松江府?” 他有点不敢认,这才几天时间呀,这松江府怎么从一片荒滩,变成了一座大工地了? “这……” 史可法摸了摸头,看傻了。 “对咯!” 黄得功也翻身下马,哈哈大笑:“部堂大人,你呀,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 被黄得功一番调侃,史可法神情有些古怪,这就是个正人君子,这半年来,一心想着编练兵马,打造军械。 他想早日把西边的张献忠给平了。 至于凤威军南调,扬州之乱这些事情,他实在不愿意管,这位南京大员和孙传庭是一类人,认死理的忠臣良将。 他做事一本正经,不钻营,只想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 黄得功在一旁念叨着:“部堂呀,你没事也多出来转转。” “嘿嘿,有的热闹看咯。” 凤阳总督马士英家的船队被扣押了,他可是开心的很呢,他不但幸灾乐祸,甚至对凤威军的作为还很赞赏。 “驸马爷干的爽利!” 这事儿可太对他的胃口了。 史可法瞧着他,没好气道:“你呀,多事!” 不想来都来了,索性看一会儿热闹吧。 “来了,来了。” 不多时,马士英带着总督标营,坐着一顶官轿出现在官道上,黄得功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走走走。” 他拽着史可法往人堆里挤。 此时提督衙门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官员,挤了个水泄不通。 提督衙门里,周世显正在翻看着查货的走私清单。 这一查可查出大事了。 大宗生丝,景德镇的瓷器,茶叶不说了,竟然还从马士英的船队里查出了走私人口。 一艘官船里头满载着一百多个少女。 这都是要卖到琉球,东瀛去的,这些少女年龄在八岁到十五岁之间,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卖到海外给人当丫鬟的。 船是马士英的,货是左良玉的,如今一百多个女子就在衙门外站着,被人指指点点的正在发抖。 “禽兽啊。” 看热闹的百姓气的大骂:“猪狗不如!” 这是人干的事情么? “嘿。” 黄得功瞧着那些少女,摸了摸头。 史可法气的全身发抖,又叹了口气,左良玉和马士英干的那些勾当他也很想管,可是有心无力。 “总督大人到,闲人闪避!” 标营亲兵开路,一个五十多岁的一品大员下了轿,整了整身上的官袍,迈开了四方步朝着提督衙门走去。 官兵凶狠,百姓纷纷向两侧避让。 “啐。” 百姓怎么惹的起一品总督,只能暗地里吐口水。 提督衙门,官厅。 喧嚣中,一个年轻的参谋军官急匆匆来报:“大人,马士英来了。” ------------ 第190章 土皇帝 官大一级压死人呀,总督可不是比提督大一级么。 “嗯。” 周世显放下手中的走私清单,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他在长江口一扣船,终究是把江南士林背后的大老板逼出来了。 凤阳总督马士英。 这位马总督可是个狠人,这是江南本土大佬,地方上的实力派,门生弟子无数,把持着江南六部大大小小的衙门。 钱谦益和他不是一个级别,钱谦益无职无权,顶多算个嘴炮,可这位马总督可是权高位重呢。 这是江南土皇帝,势力早已渗透到各阶层, “走,看看去。” 周世显起身走了出去,此时衙门外已是人山人海,一品大员马士英背负双手,鼻孔朝天,正七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哼!” 从马总督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周世显,你好大的官威呀,见了本督为何不拜?” 周世显徐徐踱着步子,抱了抱拳:“下官参见总督大人。” 马士英不耐道:“放人!” 他如此张狂,长江口虽万人云集,此时却静谧无声,百姓平时想见县太爷都难,谁见过总督这么大的官儿呀? 胳膊拗不过大腿呀。 只是…… 可怜了那些无父无母的少女,眼巴巴看着,本已经脱离了魔掌,却未曾想又掉进了万丈深渊。 扑通。 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女心中绝望,跪下了。 她泪流满面,央求着:“大人慈悲,慈悲呀。” 几个少女跟着跪下了,朝着周世显猛磕头,洁白的额头磕在了坚硬的地上,鲜血渗了出去。 血染长江口。 万人无言,死寂无声。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双目微闭,轻道:“拿下。” 身旁一个参谋军官呆了呆,忙施了一礼。 “标下遵令。” 如虎似狼的凤威军士兵蜂拥而出,当着松江府上万百姓面前,列队,举起火枪。 “哗啦。” 一排黑洞洞火枪瞄住了马士英的标营。 观者哗然。 这是要做什么? “放肆!” 被黑洞洞火枪指着,马士英先是一惊,很快镇定下来,端起总督大人的架子来了。 “周世显,你敢忤逆上官……” 一个年轻的凤威军士兵大步冲了过去,红着眼,抡起枪托,照着马总督脑袋瓜子就砸过去了。 “督你妹!” “哎哟。” 马士英发出一声惨叫,被一枪托被砸翻在地,腿还抽抽了几下,他身边的家丁亲兵人都傻了,想反抗。 “哗啦!” 一排黑洞洞火枪端起,杀气森森,寒意扑面而来,吓的总督标营赶紧弃械投降。 这谁惹的起呀? 士兵将总督标营缴械,一通枪托乱砸,将一个个马士英的护兵,随处砸翻在地,在长江口跪了一地。 一个参谋军官拽着马总督的腿,好像拖死狗一般拖了回来。 “大人,拿下了。” “嗯?” 周世显睁开双目,假意生气:“不像话。” 他看了看马士英头上脸上都是血,已经被揍的昏过去了,裤子也耷拉了下来,鼻子眼睛都歪斜了。 活像一条死狗。 周世显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像话,怎么可以对总督大人无礼,回去……关紧闭。” “嘿嘿。” 那两个参谋军官也没个正兴,还嬉皮笑脸的:“标下遵令。” “太不像话了。” 周世显假意生气,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突然在万众瞩目下伸出脚,在马士英身上踢了几下。 他皮笑肉不笑:“总督大人?” 可马士英已经被凤威军士兵一枪托揍晕了,额头上被砸出一个血洞,蹭蹭冒血,哪里还能回应? “嚯!” 人群里黄得功这么大的胆量,也不由得咋舌,这直接一枪托就砸过去了,这可是大明凤阳总督呢。 这位驸马爷也太狠了,生的如此相貌堂堂,俊朗无双,下黑手也不含糊,这可真是一只笑面虎啊。 他的部下打了总督大人这么大的事儿。 关紧闭? 这也太离谱了吧。 “嘿嘿。” 可黄得功又干笑起来,他看着大明驸马爷一脸的赞赏,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好!” 这位爷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坏了。” 黄得功这人没心没肺,可史可法面色大变,出大事了! 凤阳总督能随便动么? 凤阳可是大明老朱家的龙兴之地,能在这地方当总督,那得是什么人,土生土长的江南本地官僚。 马士英可是江南地头蛇,就连史可法这个手握重兵的南京兵部尚书,江岸巡抚也不敢惹,因为他是外来户。 就连崇祯皇帝也不敢动马士英! 为啥呢。 因为凤阳马氏家大,业大,枝叶繁茂,马士子弟数量众多,不但控制着漕帮,还控制着漕运,盐帮。 动了他的后果太可怕了! 一旦江南漕运断绝,京城就得饿肚子,皇上连盐都吃不上了。 “胡闹!” 史可法脸色都变了,带着属官就冲出去了,虽说马士英是他的政敌,两人早已势同水火,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呀。 “哎?” 黄得功一把没拽住,赶忙追了过去,一个劲的嘀咕:“说好的来看热闹,怎么多管闲事呢。” 他有点后悔把部堂大人拽来了。 “总督大人?” 周世显脸上带笑,假装很关切的样子,可穿着军靴的大脚丫子在马士英脸上踩呀,碾呀。 都快把总督大人的脸踩进土里去了。 这孙贼。 这一波弹劾凤威军擅开边衅,就数这孙贼跳的最高,叫的最大声,就属他的走私船最大,最多。 这孙贼还走私人口? 周世显心里无名火腾腾的往上冒,恨意难明, 此时有人在不远处大叫:“住手!” 一转脸瞧见了一位相貌堂堂的官员,正着急上火的跳着高。 “这又是谁呀?” 史可法是真的急了,赶忙亮出了牙牌,和黄得功几人,正在和凤威军士兵推推搡搡,还朝着里面喊话。 “使不得,驸马请听史某一言!” 亲兵来报,南京兵部史可法史部堂到了。 “啥?” 周世显往外面看了看,摸了摸头,怎么把这位爷给惹来了,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这也是他的顶头上司,江南巡抚。 “请。” 史可法,黄得功从外头跑了进来,史部堂一身是汗,他看了看周世显,先是一愣,又赶忙劝道。 “别打了!” 周世显无奈,只得把大脚丫子从马士英脸上拿开,又抱了抱拳:“下官参见部堂大人。” 史可法摆了摆手,看着满脸是血,一脸污泥,脑袋瓜子蹭蹭冒血的马士英,苦笑连连。 “医官,快传医官!” 周世显又摸了摸头,也不知道这位大人什么路数,史部堂和马士英不是仇家么,这是? 一转脸,又瞧见一个方面孔的中年武将,正在冲着他挤眉弄眼,还偷偷的伸出个大拇指。 “这位是?” “咱家黄得功,嗨,驸马爷叫咱老黄就是了。” 黄得功一边说,一边冲着他挤眉弄眼。 这边史可法出面救下了马士英,让马府的人赶紧抬回去好生诊治,就别让这货出来丢人现眼了。 好嘛! 周世显有点明白了,史部堂这是大忠臣的毛病犯了,这位大人和孙传庭孙督师一个样。 迂腐。 史部堂出面,周世显也只好作罢,这位可是江南巡抚,他的顶头上司,没来由的从南京跑了过来,这个面子得给。 “部堂大人,请。” 看着马士英被抬走了,周世显忙礼让三分。 史可法叹了口气,也只好跟着走进了提督衙门,大错已经铸成,这下子江南马氏还有漕帮,盐帮要闹事了呀。 他看着周世显,跺了跺脚:“哎,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嗯?” 衙门里一群凤威军官不乐意了,一个个怒目相视。 “嗨。” 周世显还没当回事,可很快他就知道了凤阳马总督的厉害,不出两个时辰,江南发生了大规模的民变。 各府急报雪片一般飞来。 整个南京府乱成了一锅粥,一听说马士英被打了,和马氏交好的江南世家,豪强,门生纷纷走出家门。 这些人带着漕帮,当铺里的打手走上街头,开始制造路障,制造混乱,还在沿着大运河沿线停满了船,大官船,乌篷船。 一天之内漕运就断绝了。 通往各地的道路被堵塞,还有人趁乱放火抢劫。 到了夜里就连松江提督衙门也被堵上了,一个个胡子拉碴的泼皮,混混,凶悍的护院打手在马士子弟的带领下,气焰嚣张的很。 还和凤威军的士兵对峙起来。 “来,朝这打!” 马府子弟将胸膛拍的咣咣响。 “砍头不过碗大个疤!” 整个江南闹腾起来,一片乌烟瘴气。 松江府,提督衙门。 史可法,黄得功两人被堵在松江府,来的时候好好的,可是已经回不去了,史部堂在提督衙门里踱着步子,直叹气。 可黄得功还一脸的不在乎,他正在和凤威军副将李迁攀交情,还聊得热乎,他和李迁都是辽军出身,本能的亲近。 这两位辽军同袍可真是相见恨晚,再聊一会就快拜把子了。 黄得功心大,撇撇嘴:“要咱老黄说,这有啥?” “住口!” 史可法气坏了,喝了一嗓子,又开始揉着酸痛的额头,这下子坏了,从江南通往京城的漕运断了。 部堂大人发脾气了,黄得功嘿嘿干笑了一声,赶紧把大嘴巴闭上了,可还是一脸的不在乎,翘起了二郎腿。 ------------ 第191章 风起江南 提督衙门里十分安静。 史可法在厅中走来走去,脸色难堪,盘算着。 这要是换一个人,多半不会掺和这种破事儿,躲起来看热闹不好么,没准还能趁乱捞点好处。 可他叫史可法,见不得这种事。 “你呀,你呀。” 史部堂看着闯祸的周世显,气的直跺脚,又不好说什么,最后只能发出一声长叹,太年轻了呀。 马士英是什么人? 连皇帝也不敢惹的江南实力派大佬,连内阁也得好好把这尊大神供着,就是怕漕运出问题。 “哎。” 参与闹事的又多少人呐,足足上万人,整个江南全乱了,这已经达到民变级别了,太可怕了。 当然了,民变这一招也是江南世家豪门惯用的伎俩,闹事的可不是百姓,而是豪门世家蓄养的护院打手。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呵。” 周世显笑了笑,徐徐道:“部堂大人不必多虑。” “哼!” 史可法瞪着他,又看了看黄得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些个桀骜不逊的大明武将呀,一个个都不省心。 他心中其实也明白。 这江南的文武之争已无法调和,整个大明的文武对立,也已经到了激化的时刻,这都是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 就算没有凤威军痛殴马士英这事儿,也迟早是要爆发的。 “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史可法满心无奈,他从当上了这个江南巡抚,就竭力想要调和文武之争,想要把江南的力量整合起来。 可积重难返呀。 只剩下一声长叹,他一个外官在江南这地方无亲无故的,他又能如何,他改变不了江南的生态。 “来人。” 周世显笑了笑,轻道:“备酒,给部堂大人和黄总镇洗尘。” 他依旧云淡风轻,想钓鱼就得先打窝,这不是一枪托揍了下去,就把鱼给炸出来了么。 第二天,清晨。 南京百姓走出了家门,瞧着街道上乱七八糟的路障直叹气,寻常百姓谁愿意出去闹事呀? 这哪里是什么民变? 都是些豪门大宅院蓄养的刁奴,街头小痞子,大混混,把好端端一个江南搅的乌烟瘴气。 领头闹事的老巢在漕运码头,那里都是漕帮的人,还有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角头,行会首领…… 这些人都听谁的话? 一目了然,可百姓敢怒不敢言。 可不久,南京,扬州等地喧嚣起来,因为最新一期大明时代周刊,在头版头条刊登了文章,把凤阳总督马士英干过的丑事曝光了。 走私这还是小事。 可勾结宁南侯左良玉,把孤儿少女贩卖到海外……这事儿把江南人的怒火点燃了。 茶楼里,酒馆里,街头巷尾很快都传遍了。 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凶。 “总督?” “阿啐!” 江南人也是有脾气的,走私,贪赃枉法也就算了,还把大明的孩子往琉球卖,往南洋卖,往东瀛卖! 谁家还没儿没女? 到了晌午时分,民意汹汹终于弹压不住了,有人在街上开始大嚷大叫,带着百姓聚集起来。 带头的当然都是军宪司在南京布下的暗线。 大批人带领百姓涌向南京漕运码头。 “打!”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伙人手持长棍,领着大批百姓吵吵闹闹的,向着堵码头的漕帮众人就冲过去了。 “往死里打!” 长棍抡圆了,劈头盖脸砸了过去,一个照面下来,漕帮的人遭不住了,百姓的怒火也被点燃了。 纷纷捡起砖头瓦块烂白菜,雨点一般飞了过去。 在街上维持秩序的南京巡城兵马,假装没看见,显然是得到了史可法的授意,甚至还偷偷搬来了几大车的砖头。 又把这些砖头偷偷发给百姓…… 马士英这伙人太招人恨了! 官府不管还暗中帮忙,又有一帮黑衣人带头冲锋,这下子民意沸腾了,很快大半个南京的青壮都涌过来了,把漕帮老巢给掀翻了。 “打!” 到了晚上南京城一片大乱,到处都在群殴,打人,马家发动起来那些破皮无赖,家丁护院被愤怒的南京百姓追着打。 可离奇的是没有人放火。 偶尔有几处火头燃了起来,很快被巡城司,还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联手灭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事儿有些蹊跷,还有人在暗中保护人群,打死打伤的都是马士英那边的人…… 第二天,中午。 马家掀起的民变奇迹一般平息下来,大批闹事的凶徒被百姓扭送到了巡城司,可这是百姓? 提督衙门里,史可法摸了摸头。 “嘶。” 史部堂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面前,几位南京漕帮的大当家都恭恭敬敬的站着,瞧见了周驸马,好似老鼠见了猫。 “这?” 史大人有点愣住了,漕帮角头可都是凤阳马氏的人,这都是什么时候被策反过来的? 他瞧着温煦和气的周世显,觉得汗毛根根倒竖起来,这小子也太可怕了,他是什么时候在南京城安插了这么多暗桩? 眼线都被人安插到身边了。 可他这个江南巡抚,南京兵部尚书竟一无所知,他瞧着周世显,觉得背后直冒凉汗。 “嘶!” 黄得功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一份大明时代周刊,也在抽着凉气这报纸的力量真大呀…… 一下子就把民意点燃了。 黄总兵冲着周世显,伸出一个大拇指:“绝了!” 不愧是大明驸马,常胜将军,这谋略,这算计,这逆天的手段,让黄得功更是赞赏。 他在江南也是个外来户,不由得有了几分亲近之心,和李迁这个辽军同袍结拜的意思更明显了。 “好说,好说。” 周世显谦虚的笑了笑,他花了这么大力气,让军宪司在江南布局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 他两人在这里称兄道弟呢。 可史可法仍是忧心忡忡,叹道:“你们呐,少不更事。” 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史可法摇了摇头,倘若马士英就这么点能耐,他这个江南巡抚又怎么会被压制了这么多年。 这俩年轻人不知根底。 “鲁莽,太鲁莽了。” “江南要出大事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幸被部堂大人言重了。 崇祯十九年,十一月。 本就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可扬州,南京等地的粮价在悄无声息之间开始疯涨,刚开始江南人还没有察觉。 可短短三天米价涨了五成。 七天后米价翻倍,绝尘而去。 江南震动。 提督衙门,官厅。 周世显,李迁,黄得功面色凝重,手中都拿着江南米价诡异的变动价格表,还有盐价也开始涨了。 “哒,哒。” 这些天史可法几乎住在长江口了,他更是愁眉不展,终于,终于,他的担忧成真了。 武将们知道了殴打凤阳总督马士英,所带来的可怕后果。 南京各地的米价,盐价一去不回头,坐了火箭一般暴涨,江南百姓一肚子怨言,民心已经有些不稳了。 这就是为什么皇权也拿江南豪强毫无办法,因为这些在江南发展了两百年的豪强,早已经控制了事关国计,民生的命脉! 涉及吃穿住行的各行各业,都被这帮人垄断了。 马士英一发怒,就能让江南人吃不上米,吃不上盐,就能让大明的江南抖三抖! 囤积,居奇,抬高米粮盐铁的价格! 这时候埋怨也没用了。 史可法拍打着酸痛的老腰,徐徐道:“得想个办法。” 可这么多米铺,盐铺合伙作祟,官府又能如何,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抓了吧,这不现实。 左思,右想都是一团麻绳。 解不开,理还乱。 “呵呵。” 周世显又笑了笑,给江南豪强点了个赞,囤积居奇,哄抬物价,马士英这伙人竟然玩起犹太资本家那些招数了。 “呵呵呵。” 几声冷笑,杀机密布。 黄得功也在一旁出主意,眯着眼睛轻道:“要咱老黄说,将那些奸商抓几个砍了,以儆效尤。” 李迁也颇为意动。 杀鸡儆猴嘛。 史可法忙道:“这回可不能由着你们,这不是杀人砍头能行的,江南有多少家米铺?” 能把人都杀光么? 黄得功一摊手:“那咋办?” 史可法犹豫道:“开仓放粮吧。” 他手里有一批筹集的军粮,是准备平定张献忠用的,可如今也顾不上了,只好拿出来稳定粮价。 “盐……” 盐的问题他解决不了。 此时厅内响起周世显,幽幽的声音:“部堂大人不必忧心,不出三日,江南必有大量粮食运到。” 盐就更好说了。 守着长江口还能没盐? “嗯?” 史可法瞧着他,一脸狐疑:“粮从何来?” 周世显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他先卖了个关子,既然马士英挑起了盐粮大战,那就莫怪小爷下手黑了。 “真有粮?” 史可法半信半疑,别人都是撒豆成兵,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能从石头缝里变出粮食? 三天后,长江口。 史可法终于知道粮食从哪来的了,一只小型舰队护卫着几十艘运输船,从东海方向缓缓驶入长江口。 船上装满了精米。 这些粮食是凤威军出钱在朝鲜,东瀛两地收购的,用来平抑江南粮价,这是让史可法万万没料到的事情。 从海外购粮? 史部堂瞧着周世显,半天没吭声,这条路是他抓破头也没想到的,对呀,大明粮商囤积居奇,还能管到海外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从海外购粮? 史可法瞧着那些大粮船,呆了半天,又摸了摸头,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奇妙的问题,海外…… 海外对大明真的可有可无么? ------------ 第192章 粮食大战 这一船一船的粮食让史可法愣住了,大明缺粮可海外有粮,这事儿他从来没想过。 那些翰林,道德君子也从来没想过,甚至还用擅开边衅这一条大罪,来压制大明将军们的对外战争。 “嗯……” 部堂大人觉得茅塞顿开,好似想通了一些事情,倘若大明能在海外多占点地盘,还会有饥荒么? 这个问题让史可法呆立着,沉吟良久,觉得好像脑袋瓜子里一道灵光闪现,有点开窍了。 “嗨。” 周世显微微一笑,这问题还用纠结么? 这世上除了大明的读书人,都知道海外殖民地的重要性,还搞出个什么不征之国,纯粹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 诺大个天朝上国竟然还会闹粮荒。 这不是扯蛋呢? 但凡知道在海外弄几块殖民地,什么南洋,印度,东南亚这么大一片粮食产区,四季皆春。 连稻米都是一季两熟! 堂堂盛世帝国还能饿死人,至于么? 这不是什么天灾,这是人祸。 “可……” 史可法疑惑道:“从东瀛,朝鲜收购了这么多粮食,这天寒地冻的,那边就不会饿死人么?” “呵。” 周世显冷峻的脸上,露出森森笑意:“部堂大人着相了,真金白银的生意,咱们愿意买,东瀛朝鲜的粮商愿意卖。” “他们国中饿死人与本镇何干?” 史可法一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话听着好像……也对,都火上房了也别替别人操心了。 “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轻道:“放粮。” 第二天,南京府。 清晨,大雾天。 一家家米铺,盐铺排起了长队,短短十天这南京米价翻了三倍,并且每天还定量发卖。 只卖一上午! “狗贼!” “奸商。” 百姓凑在一起大骂,可还是得拐着篮子,提着褡裢来买粮,在南京这样的大城市,百姓一般没有家中存量的习惯。 “哎。” 一声声叹息。 这真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百姓也太难了。 “咣当!” 米铺的大门打开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掌柜走了出来,懒洋洋道:“都回去吧,今天……没米了。” 街上一片哗然。 这可真是太过分了,米价贵也就算了,如今干脆断供了,好些百姓家中已经断粮两三天了,就等着米下锅。 买不到米的百姓急了,一家老小还饿肚子呢。 “掌柜的,抬抬手吧。” “是呀,掌柜的,都是乡里乡亲……” 没料到米铺掌柜三角眼一瞪,恶狠狠骂道:“滚滚滚!” 他眼中闪烁着恶毒,幸灾乐祸:“去找凤威军要粮食呀。” 山羊胡掌柜凶悍道:“明天也不要来了,关门!” “咣当!” 米铺大门关上了,还上了锁,几乎是同一天南京大小米铺,盐铺同时关张,中断了对南京城的盐粮供应。 南京有多少人口呢,三十万! 南京乱,则江南乱,街头巷尾,成群结队的百姓拿着空罐子,空褡裢,大眼瞪小眼的欲哭无泪。 这可怎么办? 不久怨言四起。 凤阳,总督府。 卧房里弥漫着草药气味,马士英头上包的好似个大粽子,正在抽着凉气,呻吟着:“哎哟,哎哟。” 他的得意弟子阮大铖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老师。” “哎哟。” 这一枪托砸的太狠了,马士英昏迷了好几天,伤口是止血了,可脑袋瓜子钻心的疼,被砸出了脑震荡。 “老师!” 阮大铖咬牙切齿,劝慰着:“老师安心养伤,学生都已经都安排好了,用不着几天南京必乱!” 他眼中凶光闪烁。 什么过江龙,凤威军,也不打听打听江南是什么地方,凤阳总督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打的? 什么驸马爷,任你英雄盖世又如何? 到了这江南之地,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江南各家,同气连枝,除了同乡,同僚就是亲戚。 倒要看看过几天南京大乱,饥民遍地,他周世显如何收拾! 同时间,长江口。 一袋袋精米将粮库堆满,周世显和史可法又商量着,这个粮该怎么放呢,这事儿得好好琢磨。 这些粮食不能直接拿到街上卖,万一有人使坏,拿出大量银子将粮食买走,反而会加重粮荒。 “部堂请看!” 这时候周世显拿出一张票子,摊开了摆在面前,一张红色的小票子,使用雕版印出来的。 “嗯?” 史可法奇道:“这是何物?” 周世显微微一笑:“这个呀,这叫粮票。” 这是他想出来的办法,这些从海外购买的粮食不是拿来卖的,是用来发的,挨家挨户给南京百姓发粮票。 再让百姓拿着粮票到指点地点领粮食,这么一来就避免了有人恶意购买囤积粮食。 “这叫定额定量分配。” “嚯!” “嘶!” 史可法,黄得功都听呆了,嘴角直抽气,直接给百姓发上好的精米,这也太有钱了吧。 古往今来也没人这么干过呀! 黄得功嘴角直抽抽:“驸马爷可真是……家大业大呀。” 也对,如今凤威军和大明皇家商号穷的只剩下钱了。 财大气粗嘛。 史可法眼睛亮了,忙道:“好,好。” 部堂大人这时候瞧着周世显,觉得这小伙子太顺眼了,救民于水火之中,功德无量,无德无量啊。 周世显微微一笑,嘴角透着几分邪气,和这两位解释了一番,每逢国家遇到灾害,战乱这样的事情,定量定额分配是看家法宝。 这时候为了防止奸商发国难财,就要限制米粮流通,如若不然奸商囤积居奇,国家就要出大乱子! 这叫战时政策。 “嗯。” 史可法越听越觉得有道理,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都说这位驸马爷智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盛名之下无虚士。” 史部堂啧啧赞叹。 周世显又微微一笑:“如此便劳烦部堂大人了。” 南京是史可法的地盘,他手里有南京百姓的户籍黄册,这粮票还得史可法的巡城司衙门去发放。 史可法正色道:“这是本堂分内事,责无旁贷!” 他震了震官袍,一时满面红光,好似年轻了几岁。 当天夜里,史可法带着几大箱粮票,整车的米粮秘密回了南京,开始调集巡城兵马司。 挨家挨户给百姓发……粮票。 他让巡城司的官兵拿着户籍黄册按人头发,也不分什么男女老少,大人统统发十斤,孩子五斤。 凡南京百姓人人有份。 这下子南京百姓捧着粮票也是一头雾水,拿着这小小的票子去巡城司衙门,就能领到精米? 真的假的呀? 这一夜江南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 南京父老早早爬起床,拿着官府发给的粮票,半信半疑的在巡城司门前守着,直到厚重的大门缓缓敞开。 “不要挤。” “排好,排好队。” 瞧着衙门里堆积如山的米粮,南京父老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关键时刻还是史部堂靠的住呀。 “部堂大人慈悲呀!” “活菩萨呀!” 衙门里,官厅。 “请。” 到了史可法的衙门里,这位大人心情畅快,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大红袍,亲自动手沏上了一壶。 厅中,周世显,黄得功,还有女扮男装的柳如是陪坐。 “嘘。” 茶有点烫,周世显拿到嘴边吹了吹。 “你?” 柳如是扶了扶眼镜,摇了摇头,朝着史可法,黄得功欠了欠身,自家夫婿不懂规矩,太失礼了。 “哈哈。” 史可法畅快大笑:“无妨,无妨,大丈夫不拘小节。” 解决了粮荒,史部堂百感交集,他瞧着周世显谦逊又随和的年轻俊脸,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老了。 “请。” 官厅里其乐融融,又过了不久,家家户户生气了炊烟,南京城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 百姓领到了免费的粮食,民心安定,对南京巡抚史可法感恩戴德,一下子让史部堂的名望达到了巅峰。 史可法笑的合不拢嘴,连声道:“惭愧,惭愧。”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沾了驸马的光,本堂惭愧。” “嗨!” 周世显微微一笑:“下官一个武将,要名望做什么。” 他心中明镜一般一般敞亮,名望这东西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胡吹一顿,百姓就会支持你。 百姓看你做什么! “喝茶,喝茶。”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人在南京兵部衙门里喝茶闲聊着,周世显又俯身过去,在史部堂耳边嘀咕了几句。 “嗯,嗯。” 史可法听的一个劲点头,眼睛里精光闪亮。 “呵。” 一声男装打扮的柳如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样,这大坏人又要使坏了,白瞎了史部堂这么个大好人,被大坏人忽悠下水了呀。 傍晚,南京城,阮府。 “粮票?” 阮大铖手里拿着一张二斤面额的红色小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又是个什么玩意? 富丽堂皇的正厅里坐满了人。 一个个南京粮商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觉得这事儿有点诡异,还有史可法怎么掺和进来了? 阮大铖一脸狐疑:“史可法,周世显哪里来的米粮?” 可是这问题没人能回答。 这个阮大铖是凤阳总督马士英的得意门生,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本是东林党元老,是江南著名的大才子作曲家。 这个阮大铖的人生可以用恶臭来形容。 他本是东林党的一员干将,有个绰号叫做没遮拦,听听这绰号,没遮拦,一听就是个战斗力爆表的大喷子。 可后来阉党得势,阮大铖毫不犹豫的背叛了东林党,投靠了魏忠贤,反手对东林党同乡来了一波暴击! ------------ 第193章 上了贼船 后来清军入关,阮大铖自然又毫不犹豫的投靠了清军,还自告奋勇当上了清军的向导,领着清军一路南下。 “这是什么路数?” 阮大铖拿着红彤彤的粮票,觉得有点懵逼,可他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件事,给百姓发粮食,让百姓吃官府的白食? 闹呢? 天底下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觉得周世显,史可法是两个大傻子,他不能理解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骗局!” 阮大铖将粮票随手撕了,拍了拍桌子:“南京城有三十万人,每人十斤精米,这就是三百万斤米粮!” 三百万斤精米如今在江南值多少银子? 南京米价已经被他炒到了二百文铜钱一斤,按照最新的米价这算,这就相当于六万两银子。 “呵呵。” 阮大铖扒拉着手指头算账:“十斤精米才能吃几天?” 也就能吃上三五天,可三五天之后呢? “嗯。” “有理!” 这笔账很容易算,阮府中一个个米铺掌柜听的直点头,这粮票看着挺唬人,其实就是个幌子。 难不成史可法,周世显会变戏法,真能从石头缝里变出无穷无尽的粮食? “谁信呐!” “呵呵呵。” 阮大铖发出几声冷笑:“耗着吧!” 一时间阮府群魔乱舞,喧哗大作。 “耗着,看他有多少粮食可以发!” “对!” “看他能撑几天!” 阮府一时间吵闹声大作,杀气腾腾。 三天后,长江口。 又有大批粮食从朝鲜东瀛两国运到,这一次,军宪司司官石亨亲自押运,随船而来的还有几位朝鲜王公。 这几个衣着光鲜的朝鲜王公一瞧见周世显,史可法两人,赶忙点头哈腰的大礼参拜。 “皇明朝鲜国执政金斗焕,叩见总镇大人,部堂大人。” 三个响头磕在地上,咣咣响。 “嗯。” 周世显点点头,对这个朝鲜执政的态度很满意,如今大明这个宗主国有难,让属国冲在前头不过分吧? 这才有点属国的样子嘛。 好好跟着人家大不列颠儿,跟人家西班牙儿,跟人家美帝学学嘛,人家是怎么当宗主国,是怎么拿捏殖民地的。 “嗯?” 史可法,黄得功瞧着这个磕头如捣蒜的朝鲜执政,人都麻了,吃惊的看了过来,背后直冒凉汗。 这小子到底背着朝廷在海外干了多少坏事啊? 朝鲜国什么时候多了个执政? 朝鲜李朝政权什么时候换人了? “贤侄,你……” 史部堂脸色都变了,这小子手下有个军宪司,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可这个军宪司到底在朝鲜干了什么? 他突然想起来去年,李朝皇族被灭的事情了。 “嚯!” 黄得功外号黄大胆,觉得头皮都快炸了,敢情去年那伙冲进朝鲜王城的兵马不是倭寇,也不是海盗? “哈哈。” 黄总镇眼皮直跳,伸了个大拇指:“驸马爷威武!” 他还真敢干啊! “嗨。” 周世显赶紧含糊过去,又将石亨引荐给史,黄二人,一阵寒暄过后,一件更加让人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夜里又有一伙人从粮船里爬了出来。 这竟然是一伙东瀛人。 十几个东瀛武士保护着一个东瀛女子,偷偷摸摸的下了船,走进了长江口的提督衙门。 这个东瀛女子不是一般的女子,竟是个……三十来岁的绝色尼姑。 十多个东瀛武士加一个尼姑跪在面前,比朝鲜执政金斗焕跪的更低,一个头磕在地上,口中吐出生硬的汉话。 “总镇大人,拜托了!” 提督衙门里十分安静,诡异难明。 这场面也太诡异了,还有点……香艳。 周世显微微一笑:“起来吧。” “来人。” 他叫亲兵将这些东瀛人,还有那个绝色尼姑安排在步战队大营里,先住下,以后慢慢调教。 东瀛武士簇拥着绝色尼姑,点头哈腰的走了。 史可法,黄得功大眼瞪小眼,偷偷问道:“贤侄,这又是什么人?” 黄得功直摸头,看了看周世显,不由得坏笑了起来,这怎么还弄来一个东瀛尼姑,虽说是人间绝色可岁数已经不小了。 这尼姑都三十多岁了呀。 万万没想到驸马爷还好这口? “嗨!” 周世显哭笑不得,忙附耳过去,轻道:“部堂,这是东瀛丰臣家的。” 厅中一阵安静。 黄得功一头雾水,还是听不懂。 “哦……” 可史可法恍然大悟,原来这伙人是丰臣秀吉的子孙呀,丰臣家就是东瀛战国时代的落败者,也是如今德康幕府的死对头。 史可法是治世能臣,对东瀛的朝局略有涉猎。 “不对呀!” 史大人摸了摸头,一脸狐疑:“丰臣家没人了呀。” 其实丰臣秀吉有一个孙子,国松丸,不过八岁的时候就被德川家康弄死了,只剩下一个孙女活下来了…… 好像丰臣秀吉的孙女出家了。 “哦!” 史可法终于知道这个东瀛绝色尼姑是谁了,这个尼姑就是丰臣家唯一还在世的血脉,丰臣秀吉的嫡生孙女! “丰臣结姬!” 他一下子知道周世显要做什么了。 “嘶!” 史可法冷汗流下来了,脑海中有一道灵光划过,他看着俊朗无双的驸马爷,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小子把丰臣秀吉的孙女弄来做什么? 不会是想在东瀛搞政变吧? “嚯!” 黄得功也大喘气,伸出一个大拇指:“驸马爷威武!” 黄宗兵只恨自己读书少,除了伸出大拇指说一声威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咱大明这摊子破事还没理顺呢,这位大明驸马已经跑到东瀛,去扶持丰臣家的子孙后代搞政变了。 “嗨!” 周世显含糊了过去,八字还没一撇呢。 在东瀛搞政变哪有那么容易,丰臣家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在东瀛早就没什么力量了。 在东瀛搞政变很难,不过搞一场叛乱不难,他清澈森冷的眼中,好似看到了东瀛之地,叛乱四起,陷入长期的动荡之中。 “这?” 史可法摸了摸头,一时无言,不过眼皮不听话的跳动着,咱大明这位驸马爷胆子也太大了! 可琢磨了一会儿,又觉得挺痛快。 “哎。” 史可法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迂腐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很快史部堂说服了自己,又赶回南京去发粮票,给百姓发粮食,忙里忙外的还挺乐呵。 “咯咯。” 史部堂一走,柳如是,王微就笑弯了腰,几双媚眼瞟了过来,又一位皇明大员上了贼船。 这位南京大员,江南巡抚大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和咱们驸马爷同穿一条裤子了。 “什么叫贼船?” 一听这话周世显就不乐意了,说的这么难听,伸手就抓过去了,这几个小娘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咯咯。” 王微,陈圆圆娇笑着跑开了,可柳如是近视眼,一个没留神跑的慢了点,就被当场捉住了。 “别……呜呜。” 她挣扎了半天弄的面红耳赤,半推半就也就依了。 十天后,南京。 一转眼十天过去了,天气越发阴冷。 可人心是火热的,每天都有大批南京百姓拿着粮票,去衙门领到或多或少的一袋子精米。 随着大批海外粮食运来,周世显又叫人在长江口晒盐,南京的米盐价格不涨反跌,物价一天天的稳定了下来。 人心思定谁还跟着闹事? 不用花钱就有精米吃,百姓能不拥护么…… 南京西郊,阮府。 奢华的前厅里,气氛十分压抑。 嘈杂声四起,一个个粮商,盐商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一个个都神情焦急沉不住气了。 阮大铖一脸铁青的说不出话,人都傻了,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下头一个个粮商,盐商开始有了怨言。 一双双埋怨的眼睛看了过来。 马总督,阮大才子一声令下,叫大伙儿抱团取暖,给南京人断粮,断盐,一两天还行,可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呀。 大伙都是做生意的,总不开张算怎么回事? 并且粮食在仓库里放着可是会发霉的,不但发霉还招老鼠呢,好些米铺里的粮仓都被老鼠啃了! “哎。” 粮商们急眼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呀。 盐商就更急了,江南的盐商大本营在扬州,可扬州如今是凤威军的地盘,好些盐商已经被抓起来了。 凤威军还在长江口晒盐,说不定还会弄个盐票出来,晒盐这事儿也没什么成本,只要势力大谁都能晒。 这谁受的了? “告辞!” “哼!” 江南盐商先顶不住了,一个个起身告辞,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什么马士英,阮大铖的面子也不好使了。 “呃,在下也告辞了。” 盐商们走了,起了个很坏的带头作用,几家大粮商的东家也纷纷站了起来,抱了抱拳,找出各种借口开溜。 再这么下去囤积的米粮,就算不被老鼠啃光,可店铺里那么多伙计,帮闲的工钱都发不起了呀。 “走走走。” 很快阮府人去楼空,作鸟兽散,这本来就是个利益集团,都是些酒肉朋友,平时称兄道弟挺热乎。 可一旦自己的利益受损,这些人跑的比兔子还快。 “哼!” 看着空荡荡的前厅,阮大铖一脸铁青,这第二回合的交手他又是完败,可他一点也没在乎。 这个人唯一的有点就是不要脸。 抗击打能力超强。 南京,兵部衙门。 随着一家家粮商重新开门营业,炒上天的江南米价回落了,从两百文铜钱一斤,回落到了五十文。 这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价格了。 史可法松了口气,赶忙擦了把汗,这一局可算是胜了,发粮票这是非常手段,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可周世显又冷冷一笑:“粮票要继续发。” “啊?” 史可法一呆,还发? “嗯!” 周世显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些蠢材竟然敢投机倒把,哄抬物价,那小爷就教他们玩资本。 ------------ 第194章 砍瓜切菜 和小爷玩资本?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寒芒,这一次,他要让那些投机倒把的奸商,知道什么是破产的滋味。 转眼,又过了十天。 江南的天气一天天的转冷,本该是家家户户抢购粮食,准备过冬的季节,可一家家米铺门前空荡荡的。 再看看对面的巡城司衙门里,那可真是人山人海,手持粮票,排队领粮食的百姓排成了长龙。 这也是废话,但凡百姓能领到免费的粮食,谁还花钱买呀? 江南巡抚史可法也真够狠的,每天带着一帮衙役,忙的脚不沾地,为了方便百姓领到粮食。 他还把里长,坊长都动员起来了。 这下子百姓更是感恩戴德。 十天下来南京百姓非但没饿着,小日子还过的有滋有味……这下子,囤积居奇的粮商们傻眼了。 怎么办? 很快街头巷尾流传着一个传言,关于这些粮食的来源,说是咱大明驸马爷出资在海外购买而来。 “真的假的呀?” “这假的了么?” 不信就去长江口看看,松江府码头上挤满了粮船,每天从海外运来的粮食堆积如山。 这事儿越传越邪乎,可粮商们还是半信半疑,偷偷派人去松江府看了看,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 瞧见了长江口停满的一艘艘运粮船,看这架势,让南京父老吃到明年也没什么问题。 这下子粮商们遭不住了,这要是耗到明年,库存的粮食就算不被老鼠啃光,新米也成了陈米…… 陈米可就不值钱了呀。 “降价吧。” 很快有人不给马总督面子,开始降价促销了。 短短三天时间,南京米价好似吃了泻药,一路暴跌,从五十文,跌到四十文,三十文,二十文…… 可这已经是成本价了。 这时候粮商们叫苦不迭,只求能保本经营了。 可长江口一船一船的精米,还在源源不断的从海外运来,官府的粮票还在一天天的发给百姓。 江南人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粮食多的吃不完! 南京城的老鼠可太幸福了,成群结队在粮仓里打洞,撒欢,繁衍子孙后代,一家家粮商欲哭无泪。 老鼠繁殖的速度可太快了呀。 于是乎,在大量海外粮食的冲击下,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终于导致了南京府的米价大崩盘! 粮价一路跌穿了成本价! 一个月后,进了腊月。 米价一路跌,无休止的跌,眼看着白花花的精米成了白菜价,终于,终于有小粮商扛不住了。 一大早,有几家米铺门口挂上了大牌子。 “本店低价转让。” 这几家都是小粮铺,本来就是小本经营,跟着大粮铺凑热闹的,小本生意抵御风险的能力很弱。 这么折腾了一两月下来,实在是亏不起了。 粮食放在仓库里被老鼠啃着,还一天天发霉,又卖不出去还得支付房租,伙计的工钱。 这时间长了谁遭得住啊? 随之而来的是大量粮铺倒闭,就在这个时候……周世显出手了,他组织大明皇家商号的股东们暗中出手,将这些粮铺盘了下来。 一夜之间,关中资本蜂拥而来,把手伸进了南京! “呵呵。” 周世显大手一挥:“买,都买下来!” 低价买下了这些粮铺,他继续给百姓发粮票,继续把粮铺里面存储的粮食发给百姓。 后来一斤精米只卖五文钱,也没人要了。 终于快到年关的时候,一些大粮商也扛不住了,大粮商家中殷实,资本大,组织起帮工赶着大车。 这些大粮商门路多,想偷偷把米粮从南京运出去,运到外地发售还能弥补一点损失。 “骨碌碌。” 天蒙蒙亮,一长串粮车出了南京府,可一出南京府又傻眼了,官道上到处都是身穿大红军服的官兵。 一打听才知道凤威军和南京巡城兵马司联手,正在设卡盘查不法粮商,没有官府的路条,谁敢往外地运粮食。 一个字,抓! 这可真是赶尽杀绝! 眼看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官兵走了过来,几家大粮商还不死心,纷纷亮出了总督大人,尚书大人的条子。 “呵。” 带队的凤威军官乐了,不亮条子还好,这一亮总督大人的条子,不是自投罗网么? “噗,噗。” 当场一枪托砸了上去,抓的就是这些人! 这下子可把运粮队吓坏了,这可是天下无敌的凤威军呀。 “跑啊!” 呼啦一下子,运粮的帮闲护院全跑了,剩下几个头破血流的掌柜,被杀气腾腾的官兵拖走了。 统统关进了大牢! 卖又卖不出去,运又运不走,南京府的大小粮商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过了短短两个月时间。 一场弥天大祸就这么平息了,中断的漕运也恢复了,南京漕帮也被军宪司牢牢控制,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松江府,提督衙门。 仓库里粮食堆积如山,有些是低价收购的,有些是查扣的,这一来一回让史可法大开眼界了。 南京城内的大量米铺,盐行换了东家,从江南本土的富商,摇身一变成了关中商贾。 大明皇家商号的关中豪强仗着凤威军,军宪司的实力,对江南地方势力展开了疯狂的资本渗透。 玩资本? 周世显冷笑三声,这些人配么? “这手段。” 这手段让史可法叹为观止,大明皇家商号代表的关中新兴资本,大战江南地头蛇,结果是…… 江南集团毫无还手之力,就这么被碾过去了。 “哎。” 史可法叹了口气,他瞧着俊朗无双的驸马爷,眼皮直跳,这一刻他才感受到,这位大明驸马爷为核心的关中势力到底有多强! 这些事情是普通百姓感受不到的。 可他这个江南巡抚的感受可太直接了,这个关中集团以周世显,孙传庭,李岩,秦王等人为核心,悄无声息之间崛起了。 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手握重兵,其中更是人才济济。 可以说是呼风唤雨了! 和这个强势的关中集团比起来,日渐没落的江南官商集团……简直连个屁都算不上。 道理很简单。 这个关中集团是由周世显为首,以大明新兴少壮派军方将领为主,再加上关中商人的结合体,妥妥的军工复合体。 而江南集团是老派文官和商人的结合。 一个集团正处于上升期,另一个垂垂老矣,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呀! 可…… 这个强大的关中集团要将大明带向何方? 史可法一声轻叹:“时势造英雄啊。” 时也,命也。 值得欣慰的是,在这个关中集团里都是志存高远的大明精英,不计较个人的荣辱得失,甚至不在乎生死! “部堂大人。” 这时候周世界抛来了橄榄枝,正色道:“大人若是不嫌弃,皇家商号这边,给大人预留了一个董事的位子……” “这?” 史可法面色犹豫,其实早就心动了。 他当然知道大明皇家商号,这并非一个官方组织,而是一个关中,中原精英组成的商会组织。 他还在犹豫,黄德功急了,忙偷偷推了一把:“大人,这还犹豫个什么劲儿啊?” “那……惭愧,惭愧。” 他这样说就是答应了。 周世显哈哈大笑,趁着快过年了,走亲访友的机会,皇家商号也该添几位董事了。 他打算召开董事会,将英国公张世泽,江南巡抚史可法增补为董事,力量又壮大了几分。 “老朽惭愧。” 史可法还有点抹不开面子,可心中其实早就跃跃欲试,能参与到中兴大明的盛世里,虽死而后已! 当天夜里,关帝庙。 “咱黄得功。” “我李迁。” “今日结拜为生死兄弟!” 黄总兵和李副将终究是结拜拜了,见证人是史可法,周世显,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位黄总兵是史部堂的心腹,也是个狠人,还是大明辽军覆灭之后,稍有的骑兵作战专家。 “大哥!” “贤弟!” “走走走,去吃酒。” 皆大欢喜。 史可法诺大名气,做事当然也不含糊,趁着江南集团实力大损,他个人在江南的名望大增,开始对江南集团下狠手。 他手段可老辣的很,借着年关将至以考察政绩为名,开始在治下各府大量裁撤江南本土官员。 “你政绩不行,裁撤。” “你贪腐,抓起来!” “你……为什么不戴管帽,撤职!” 左一个,右一个,随着史可法大刀阔斧的裁撤,大量江南士林出身的冗员赃官被裁撤。 除夕夜,凤阳总督府里头清清冷冷。 马士英的伤痊愈了,也破相了,让他瞧着有些凶狠,他身旁坐着阮大铖等门生故旧。 一大桌子美味佳肴摆好了,却实在难以下咽。 没人动筷子。 “老师。” 两个月下来,阮大铖输的损手烂脚,可把精英盐,粮的江南各大豪门坑惨了,弄的怨言四起。 “史可法……这奸佞!” 阮大铖在老师面前痛骂着周世显,史可法这两个乱臣贼子,可怎么瞧着都像是无能狂怒。 这要是搁在以前,江南各大书社,书院里一个个青年才俊早就小广告,顺口溜编起来了。 可如今…… 舆论的制高点也没了。 江南民意都被那个该死的大明时代周刊牢牢引导着。 这厅中还有几个马士英的门生,一个劲的喊冤,这都是被史可法用各种借口猜测掉的官员。 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各种罪名都被查了出来。 当然了,最冤枉的还是那个没戴官帽的…… 这叫什么事儿呀? 一时间怨言四起。 ------------ 第195章 少壮派 这么多门生,被革职的官员,上上下下都眼巴巴的看着马士英,大伙儿愿意摆在马总督的门下,那是因为有好处捞。 重要的是有人脉,有官做。 可如今人心有点散了。 马士英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或许是那一枪托砸的太狠了,留下脑震荡的后遗症了。 大过年的,一帮人在老师家中干坐了一晚上吗,可瞧着这位老师好像没有出头的意思。 终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不耐烦的起身道:“恩师在上,这……学生内急,先走了。” 这位爷,一甩袖子从老师家中匆匆忙忙的走了,一出老师家的大门,就骂上了:“老乌龟,什么玩意啊!” 可真是好学生呀。 这也对,马士英门下弟子都是些什么玩意,瞧瞧那个没遮拦的大弟子阮大铖就知道了。 厅中陆续有人告辞。 阮大铖大怒骂道:“混账,不想活了?” 可人心散了,再想收拢起来可就难了,这时候就是白痴也知道,再跟着马总督混没前途了。 “哼。” 马士英重重的喘了口粗气,嘴角微微抽搐,也不知道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是气出病了。 马总督是真的……没办法了。 什么抹黑,造谣,闹事,哄抬粮价,一哭二闹三上吊,他精通的各种招数都使出来了,可还是撞了个头破血流。 这江南之地好似有人编织了一张大网,将他束缚住了。 “等死么?” 马士英眼睛缓缓睁开,满是恶毒:“去。” 他犹豫了一阵子,还是阴沉道:“大铖,打开银窖,你带上银子去……武昌走一趟。” 府中鸦雀无声。 阮大铖狠狠道:“学生明白。” 武昌府是左良玉的老巢。 “哼!” 马士英交代完了,便拂袖而去,此刻这位凤阳总督步履有些沉重,一步步的走入了书房。 书房里,马士英提起了价值千金的上好狼毫。 “臣有本奏。” 他是凤阳总督,有直奏君前之权。 “沙沙。” 狼毫在宣纸上划过,留下一行行触目惊心的字迹。 凤阳总督马士英被逼上了绝路,一边让弟子阮大铖携带大笔银两,去武昌府收买左良玉。 一边动用了君前直奏之权。 他要奏上一本,挑拨崇祯皇帝和周世显这对翁婿之间,本已经越来越疏远的关系。 这一招可太毒了。 “呵呵呵。” 马士英阴毒的眼中闪烁着冷冽。 除夕夜,松江府,提督衙门。 “吃菜,吃菜。” 年夜饭十分丰盛,高朋满座。 已经去职下野的孙传庭从关中赶来,还有秦王,关中三李的大掌柜,李岩夫妻,这些大明皇家商号的董事都到齐了。 新任河南总兵,大顺降将李锦也来了。 酒过三巡,周世显笑着道:“各位叔伯大爷,表决吧。” “我赞成。” “赞成。” 表决全票通过,江南巡抚史可法,河南总兵李锦成为大明皇家商号新晋的董事局成员,一时间皆大欢喜。 “给部堂大人,李总镇道喜了。” 其乐融融,蒸蒸日上。 李锦自然满心欢喜,接受着众人的道贺。 “呵。” 史可法也心情畅快,端起一杯佳酿,一仰脖子灌了下去,这些年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了。 他这几年被江南本土势力压制的惨了,为了整合江南各方势力,头发都快掉光了,终究都是白费力气。 可…… 他没办成的事情,被驸马爷办成了,还办的如此爽脆容易。 砍瓜切菜一般就把那些粮商,盐商给收拾了。 史可法当然不傻,还很老辣,他自然明白加入这个董事局代表着什么,屁股应该坐在哪一边。 “罢了。” 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忙忙碌碌一整年,心中又带着几分纠结,部堂大人难得放纵了一回,不知不觉的十来杯水酒灌了下去。 “扑通。” 史可法醉倒在了酒桌上。 “来人。” 周世显微微一笑,命人将部堂大人带去内宅休息,好好睡上一觉,再醒来或许一切都不同了呢。 这一醉其实已经代表了史可法的态度。 打不过,就加入吧。 众人瞧着酩酊大醉的史可法,纷纷露出笑意,凤威军要从长江口打出去,江南是大本营。 必须要把江南好好整顿一番,将本土士商集团连根拔起。 亲兵抬走了大醉的史可法,厅中安静下来。 孙传庭端着酒杯,品着佳酿,徐徐道:“贤侄,过了今日,公主……可就年满十六了。” “嗯。” 周世显放下筷子,轻道:“我知道。”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雕花窗棂,窗外是正在建设中的大上海,如铁钳一般伸出去的海防要塞,还有着一架架水力驱动的机械。 “铛,铛,铛。” 远处传来水力机械锤锻重炮炮管的声音,这半年来工匠日夜赶工,除夕夜也没有停下。 好似一记记重锤敲在心头。 “哎。” 身后传来孙传庭,秦王等人的叹息声,他们可太了解那位崇祯皇帝了,在心中早已经有了决断。 这公主呀,多半是不会嫁过来了。 这些大明最后的精英达成了共识,大明好不容易缓过气了,可不能由着那位皇上瞎折腾了。 再把大好的局面葬送了,何苦由来? 此时亲兵匆匆走来,打断了众人的浮想联翩。 “大人,军宪司急报。” 一封加急密报递到了周世显手中,他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众人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呵呵。” 周世显翻阅过后,将手中密奏递给了孙传庭,又让众人传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邪恶。 “马士英,阮大铖狗急跳墙了。” “砰!” 孙传庭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怒道:“好贼子!” “呵呵。” 黄得功,李迁,李岩,李锦也笑了起来,这事儿,其实也早预料之中,马士英,左良玉不想死,只有一条路可走。 起兵,叛乱。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左良玉,马士英终究是要反了。 除夕夜,江南之地风起云涌。 “哒哒。” 敲击着桌子,左良玉的实力也就那么回事,不过唯一值得担忧的是盘踞长江上游的张献忠。 大西朝还是有点实力的。 “哦?” 孙传庭眼皮一抬,点点头:“张献忠么,不得不防。” “嗯……” 周世显沉吟着,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狠辣:“这世上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如先发制人!” 厅中一片死寂。 “蛤?” 众人一呆,瞧着周世显俊朗的脸上泛着杀意,狠狠道:“此番出兵,索性连左良玉,带张献忠都扫了!” 他心中做了决断。 江南乱局已经拖的太久了,必须做个了断,不除掉左良玉,张献忠这两个祸害,江南乃至西南,四川便一日不得安宁。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如今这时局,关外满清正在迅速扩军,发展着,东南沿海荷兰人虎视眈眈,不能再这样无限期的拖下去了。 “蛤?” 众人一哆嗦,这也太狠了吧。 提督衙门里一阵死寂。 “砰!” 黄得功先一巴掌拍在桌上,将满桌子美酒佳肴都震的跳了起来,他绰号黄大胆,可也觉得这事儿太刺激了。 “痛快!” 黄得功一脸凶悍,伸了个大拇指过来:“驸马爷威武。” 跟着驸马爷干大事,果然痛快。 紧接着李岩拿起酒杯,沉吟着,徐徐道:“快刀斩乱麻,也好。” 李锦跟着点头:“行。” “可皇上那里……” 孙传庭终究是老成持重,他还在担忧朝廷的态度,可瞧着几位手握重兵的少壮派都点头了,他也就不再多嘴了。 “罢了。” 孙传庭也想开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如今已经不是天下兵马督师了,就是一个富贵闲人。 领兵打仗的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他这个老朽之人,还是安心坐镇皇家商号吧,他已经对崇祯皇帝死心了。 “累了,倦了。” 孙传庭起身离去。 “呼。” 一阵海风刮了进来,还夹着几片雪花,寒意中透着几分肃杀,周世显和李岩,李锦,黄得功等人移驾白虎堂。 “请。” “走着!” 大年夜,除夕。 午夜时分,长江两岸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家家户户打开了房门,江南百姓换上了新衣。 拜年的,祭祖的挤满了江畔。 寒风并没有浇熄江南人心中的火热,托衙门的福,江南百姓过了一个肥年,家家户户都有余粮。 有肉吃! 提督衙门,白虎堂。 爆竹声中除旧岁,周世显站在堂中,双手按着巨大的地图,已经开始调兵遣将了。 凤威军,黄得功两部兵马,加起来七万多人马,沿着从长江口往上游打,李岩,李锦所部抽调精兵,直取凤阳! 攻占凤阳之后,二李所部沿着长江布防,主要是防着左良玉,张献忠的乱兵蹿入江北。 别把刚刚安定下来的中原大后方搞乱了。 “砰!” 周世显一拳重重的砸在地图上一个点,发出了一声巨响:“此战,直捣黄龙!” “干!” 黄得功第一个跳出来表示赞成,他是史可法的心腹爱将,这些年被左部大军死死压制在南京之地。 他可是被压制惨了,一肚子气。 “好。” 李岩,李锦对看了一眼,抱了抱拳,互道一声珍重便一振军服,带着亲兵马队连夜赶回中原。 “呼。” 又是一振寒风凛冽,吹了进来,将岸上地图刮的猎猎作响。 从周世显冷峻的嘴角,溢出了几个字:“传令,聚兵。” “蛤?” 黄得功又张大了嘴巴,呆住了,这可是除夕夜呀,家家户户还在拜年祭祖呢,这就要出兵了? 这是行军打仗还是旅行,还能说走就走啊? ------------ 第196章 近海舰队 黄得功大吃一惊,兵法有云,军国大事当小心谨慎,提前周密部署一下吧,怎么还能说走就走呢? “这?” 除夕夜,刚过子时就要出兵。 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这位黄总兵恐怕有所不知,啥叫水师步战队,这支步战队建立的初衷就是一支快速反应部队。 水师步战队将来,是要部署在海外的! 不能做到随时集结,上船就走,那还叫快速反应么? 后世美帝陆战队是怎么玩的,什么核潜艇,运输机,航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陆战队,投放到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咱没有那么先进的科技。 也不能含糊呀! 就算是一个盛世王朝,在老巢里养再多的精兵也没什么卵用,一个王朝最终能打下来多大地盘。 完全取决于兵力投送能力。 寒风凛冽,周世显掏出怀表看了看,凌晨一点了,不久便从冷峻的嘴角溢出两个字:“聚兵。” 说话间麾下兵马开始集结。 “咚咚咚咚。” 随着海防大营里响起战鼓。 “嘟嘟嘟。” 部队集结的哨子也响了起来。 黄得功摸了摸头,和他部下的几位将领对看了几眼,都是一脸的呆滞,他可算知道什么叫兵贵神速了。 快,太快了! 几人从白虎节堂里走出,面前已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除夕夜,本是将士们的休沐日。 凤威军士卒原本是在营房里,吃完了热腾腾的年夜,正在与同袍享受着少有的休闲时光。 “咚咚咚咚!” 可战鼓声一起,刹那间,士兵,军官只是微微错愕,便本能的抓起甲胄披挂了起来。 套上厚实的大红棉甲,抓起火枪,背上了行囊。 “嘟嘟嘟。” 随之而来的是集合哨响起,一队队士兵从各自的营房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奔向大校场。 黄得功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这片红色的人潮。 如一条条红色的小溪,从各个角落汇聚成一片海洋,短短一刻钟后,一个个严整的红色方队成形。 五万凤威军紧急集结! 除去在各大矿山,松江府各地驻守的兵马,这是如今周世显手中,能动用的最大力量。 五万兵马大致分为前,后两个部分。 前头是两万老兵,后头是三万水师步战队新兵,军服在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一排排荷枪实弹的士兵站的笔挺。 “呼。” 夜色下整整三万士卒鸦雀无声,只有海风猎猎吹起了军旗,步,骑,炮各军军容严整。 一片红色的海洋。 “嚯!” 黄得功觉得背心直冒凉汗,头皮都麻了,他可算知道什么叫天下强兵了,可算知道什么是不动如山了。 “这兵练的。” 黄得功眼皮腾腾的跳,这兵练的叫人目瞪口呆。 大营中火把林立,军旗下那成排的大明子弟,精壮的年轻汉子,四轮马车牵引的一门门长炮,短炮。 近代火器闪烁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令人望而生畏。 黄得功再看看人家的装备,驸马爷麾下标营铳骑,那一头头优质辽东战马,缴获来的吧? 还有马背上,褡裢里插着的一杆杆火枪。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个骑兵配六七杆火枪,还都是没有火绳的转轮枪。 还有一柄一柄削铁如泥的乌兹钢刀,沉甸甸的甲胄,内甲,锁子甲,棉甲……都搁在一匹匹健壮的驮马上。 这是驮马? 这驮马比一般的战马还高大呢。 “疯了。” 黄得功还是第一次见到凤威军标营铳骑的大规模集结,他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驸马爷疯了。 有钱也不能这么玩呀! 这不是拿银子砸人玩嘛? 黄总兵再看看自己麾下的辽骑精锐,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的辽骑还使用三眼铳呢! 货比货得扔啊! 他这算什么辽骑精锐呀,和人家驸马爷的标营一比,他还不如个要饭的叫花子呢。 “嗨!” 周世显赶忙安抚了几句,等这一仗打完了,洛阳兵工厂的产量上来了就给黄得功所部换装。 黄得功大喜:“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相视大笑。 可…… 大军集结了起来,放眼望去除去那两万凤威老兵,精锐冠绝天下,剩下的三万人马。 全是没上过阵的新兵呀。 “嘶。” 黄得功瞧了瞧驸马爷,又抽了口凉气,这位驸马爷不会是想让三万新兵打头阵,去对付左良玉的八十万大军吧? 这也太托大了吧? 左良玉有多少兵马,怕是连左良玉自己都不知道,未必真的有八十万,可麾下还是有几只能打的部队。 左部精兵最能打的,是实力强大的长江水师,拥有大小战船上千艘,总兵力高达五万,牢牢霸占着长江流域。 这只强大的长江水师,由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亲自掌握。 五万对八十万。 “这能行?” 黄得功手下的几位骑兵将领,心中忐忑,这兵力也太悬殊了吧,加上他的两万兵马……还是处于绝对的劣势。 可黄得功也是个狠人,事到临头也豁出去了,这一票他决定跟着干了,赢了功成名就,输了脑袋搬家。 “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挥了挥手:“出。” 将旗挥舞,大营里一团团红云动了起来。 “哗,哗,哗。” 刹那间甲胄响动,耳边尽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出大营,上了江堤,面前豁然开朗,冬日里长江静静流淌,岸边陈列着八艘三桅杆战舰。 两艘葡萄牙原装货,六艘仿制型号刚刚完成涂装,流线型的舰体在月色映照下,散发着洁白的辉光。 六百吨级的风帆战舰,内河,近海两用,前后甲班各安装了一门二十四磅长炮,侧舷密密麻麻开满了炮门。 受限于排水量和吨位,每艘战舰配备了三十二门侧舷火炮,左右舷各有十六门,全部都是十二磅的长身管前装滑膛炮。 还都是铸铁炮,成本只有铜炮的十分之一。 并且随着工匠营在葡萄牙技师的帮助下,完成了炮模标准化,半年前的凤威军已经可以批量浇铸大炮了。 “哎。” 周世显摸了摸头,叹了口气:“火力不足呀。” 这型号的战舰吨位小,炮位少,和最新型号的风帆战列舰比起来,还有至少两代的代差。 积弱,落后,造船技术急不来,得集中人力,物力,还有他治下的青年才俊慢慢赶超。 旁边黄得功瞧着那些战舰上密密麻麻的炮门,嘴角抽抽着翻了个白眼,听听,这是人话么? “这火力还弱?” 周世显冲着他笑了笑,打左良玉是够了,这是凤威军水师步战队成军后的第一仗。 先拿左良玉练练手也好。 “可……运输船呢?” 战舰是有了,可要将三万士兵装船运走需要大量运输船。 黄得功一头雾水。 周世显微微一笑,将脖子上的千里镜摘了下来,递了过去,黄得功举起千里镜看向了外海。 此时,长江口东南方向,支浩浩的舰队乘风破浪,在月色下缓缓驶来,大大小小的战船,运输船,商船,大福船…… 数量足有几百艘! 黄得功大叫了一声:“额滴娘。” 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船,大部分都是海船。 周世显附耳过去,轻道:“朝鲜,琉球。” “哦!” 黄得功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朝鲜水师啊? 周世显又微微一笑,这只舰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除了被石亨牢牢控制的朝鲜水师,还有颜继祖在琉球整合的海盗力量。 看着船挺多,其实战斗力并不怎么样。 这就是一盘大杂烩。 可是他没办法,打造战舰需要技术,继续海量的资金,更需要时间,时间是他现在最大的敌人。 “马马虎虎吧。” 这支缝缝补补,临时拼凑的舰队,去打荷兰人和送死没啥区别,可用来打左良玉足够了。 再这么这也是一支近海舰队。 左良玉的长江水师,顶多是一支内河舰队。 近海舰队打内河舰队,妥妥的碾压,不论战船型号,吃水,火力,水兵素质都不是一个数量级。 “嘟嘟嘟。” 一个时辰后,近海进队靠岸了,尖锐的哨声响起,一队队步战队新兵在长官带领下开始登船。 “哗,哗,哗。” 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震慑着人心。 黄得功心服口服,又是一年过去了,这位大明驸马爷可真是没闲着呀,瞒着朝廷在东海打下了好大的基业。 手握这支近海舰队…… 他暗自心惊,除了割据福建的郑芝龙,还有谁能制的住驸马爷,谁能制的住凤威军? 大明水师么? 大明的近海水师早在崇祯四年,随着松江水师的覆灭,一次性的都交代了,早已经丧失了制海权。 “可。” 大战在即,黄得功却心情复杂,这一战没有上报兵部,没有告知内阁,皇上……更是一无所知,打的还是大明的官军。 这一战过后,皇上必定震怒,皇上和驸马爷的关系必然降到冰点,公主也多半不会嫁过来了。 可大明又将何去何从? 周世显突然笑道:“黄总镇,你会水么?” “啊?” 黄得功瞧着他脸上的笑容,哆嗦了一下:“不会……” 他是辽兵出身的骑兵作战专家,以骑术来说,就算和大清白甲兵放对单挑,他也未必落下风。 退回二十年前,大明辽骑可比清兵骁勇多了。 可黄得功是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还有他麾下的三千辽骑,也大部分都是旱鸭子。 ------------ 第197章 蛙跳作战 “呵。” 周世显笑了笑,这没关系,旱鸭子在长江里扑腾几下,很快也就精通水性了,学个狗刨也不难吧。 “咱是骑兵,还得会水么?” 黄得功瞧着他脸上的坏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清晨,天蒙蒙亮。 大军登船,出发了。 周世显带着提督标营,还有黄得功所部精骑,连人带马登上了一艘朝鲜水师的十几艘一等大福船。 他只在岸上留下了少量侦骑,负责搜索敌情。 “哗,哗。” 大军乘船逆流而上,江面上,数百艘大小战船绵延十里,满载着兵力高达七万的步,骑,炮混编军。 “哗,哗。” 桨叶上下翻飞着,舰队沿宽阔的长江逆流而上。 正月里的长江是枯水期,水流缓慢,故此舰队逆流而上,行动如飞,可是把黄得功这个旱鸭子吓坏了。 黄总兵和周世显两人站在船头,还能保持着镇定,可他那些旱鸭子部下一个个吓坏了。 一个个五大三粗的辽东汉子,一身的本事都在马上,可上了船……都吓坏了,随着船身的颠簸起伏着,一个个都在大呼小叫。 “哎哟哟。” “额亲娘哟。” 一声声怪叫四起。 大伙跟着黄大头领上了贼船,下不去了呀,好好的骑兵跑到船上来受这份罪,这叫什么事儿呀? 黄得功当然明白。 人,马乘船逆流而上,可以节省大量体力,大军抵达前线之后不必休整,一下船就能投入战斗。 “哈哈。” 周围哄笑声四起。 黄得功脸上火烧火燎,这也太给辽骑丢脸了,可是看着宽阔的江南……他心里也扑腾扑腾的乱跳着。 他和部下们都是辽民,也是山民。 山民对长江大河,对海洋有天生的畏惧,这还是在大明内河航行呢,这点风浪都受不了,更别提出海了。 茫茫大海之上,无风三尺浪。 那还不要命了么? 一来二去的,黄得功脸上挂不住了,大骂道:“这一仗打完了,都给本镇回去学划水!” 周世显笑了笑,从黄得功和这些辽骑身上,他好似看到了大清八旗,怕水,怕海,这是八旗最致命的弱点。 “呵呵呵。” 周世显抓着黄总兵的胳膊,拍了拍:“多练练吧。” 把黄得功和他部下的辽骑将领,留在船头适应水文,周大人一猫腰钻进了船舱,舱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东瀛武士都六七十岁了,还有一个东瀛绝色尼姑,两人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地,大礼参拜。 辽兵怕水。 可东瀛人到了这长江内河,感觉就像是过家家。 “叩见总镇大人。” 这是丰臣家的家臣,赶忙给周世显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老武士便手脚并用爬了出去。 还从外面把舱门关上了。 舱中光线阴暗,点着几根儿臂粗的红烛。 “你。” 瞧着盛装打扮的绝色女尼,周世显眼前一亮,后世的东瀛女子他见得也不算少,都不喜欢穿衣服…… 东瀛女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可这个时代的东瀛美人,和后世截然不同,这个时代的东瀛受大唐的影响太深,东瀛美人儿身段都丰润婀娜,以微胖为美。 “丰臣结姬。” 从尼姑庵里被接出来也有好些日子了,她的头发长出了一些,精致的五官,大眼睛让周世显想到了一个东瀛大美女。 藤原纪香…… 还真是挺像的,难不成藤原纪香还有点贵族血统? 这么个大美儿乖顺的跪着,穿着和服,露出了大片粉嫩的香肌,还有点出尘脱俗的气质。 “咳。” 周世显清了清嗓子,轻道:“起来吧。” 他把这个女子带来,是为了让她和丰臣家的家臣们,见识一下咱凤威军的实力,震慑一下子。 不让人家震惊一下,人家怎么会敬畏你,死心塌地的跟你走? “哈依。” 丰臣结姬乖顺的应了一声,开始脱衣服。 “嘶。” 宽大的和服敞开了,露出了……可丰臣结姬还一脸天真,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似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世显一时无言,问道:“你做什么?” 结姬奇怪的看着他,樱桃小嘴微微张开,说出了一串流利的汉话:“自然是服侍总镇大人。” “嗯?” 这也太主动了吧。 柔顺是东瀛女子的天性,和陈圆圆还不一样,大明女子是乖巧,这东瀛女子是柔顺。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周世显一愣神,怀中已经多了个温软的女子,不但主动还会伺候男人,烛火随之摇曳了起来。 “嗯……” 一刻钟后,她又把衣衫穿上了,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帮着周世显整理凌乱的衣衫。 这反倒让周世显有些麻了,这叫什么事儿呀? 丰臣结姬和北元太妃娜木钟想的一样,为了巴结这位大明驸马,其实……就想和这位手握重兵大明权贵生个孩子。 在这些异域番邦的女子看来,只有血脉最靠的住。 “嘶。” 周世显走出船舱还摸了摸头,不愧是东瀛女子,性子,脾气和咱大明女子都截然不同。 不过还挺刺激的。 这算是收服了么,应该是吧,他觉得匪夷所思。 舱外,天色已放亮。 沿着长江两岸早早起来,正要出门拜年的百姓,瞧着江堤上疾驰的红色侦骑,还有江面上绵延十里的舰队,一个个都惊呆了。 崇祯二十年,大年初一,午后。 舰队抵达了南京府以西,第一座具有重大战略价值的城池。 安庆府! 安庆,水寨。 水寨里乱成一团,凤威军的舰队来的太快了,让镇守安庆的水师大头目左梦庚毫无防备。 这位左军少主,左良玉的亲儿子正穿着一身崭新的蜀锦,正在忙着左部将领打躬作揖,喝酒吃菜呢。 长江水师的大小将领,五万多士卒早在腊月二十八就已经解散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周世显挑的这个时机太致命了。 “铛铛铛!” 警钟长鸣。 左梦庚带着一群水师将领冲上了寨墙,瞧着江面上千帆竞渡,一个个目瞪口呆,很快手脚冰凉,发麻。 沿着河堤还有一些侦骑,对安庆外围发起了攻击。 “砰,砰。” 这些侦骑数量不多,可装备精良,一眨眼便冲进了安庆府外围的大小军寨,那些外围军寨,连狼烟都来不及升起便纷纷陷落。 侦骑控制了河堤两岸的制高点,掩护舰队出战。 “哗,哗。” 江面上八艘纤长的主力战舰之上,桨叶上下翻飞,好似灵巧的游鱼一般逆流而上,后头是各种型号的大小炮船。 左梦庚惊呆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八艘主力战舰,高速驶来,在宽阔的江面上一字排开,向着他的水寨亮出了侧舷火炮。 “吧嗒,吧嗒。” 随着一个个黑洞洞炮门打开了,一门门十八磅铸铁长炮露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团团硝烟升腾。 江面上闪烁着一片火光。 “呜……” 炮弹低空掠过,划出一道道美妙的抛物线,呼啸着飞了过来,让左梦庚硬生生打了个寒噤。 “轰,轰,轰!” 舰炮轰鸣着撕裂了寨墙,整个安庆水寨在颤抖着。 “轰,轰!” 看似坚固的木头栅栏,木头包着铁皮的水门千斤闸,好似脆弱的白纸一般,被一颗颗灼热的炮弹轰击,撕裂。 “呜……轰。” 炮弹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停泊在水寨里的几百艘战船,好似玩具一般被撕裂,掀翻。 碎木头,破铁皮满天飞舞。 “轰,轰!” 炮声隆隆响彻了长江两岸。 炮声稍微停歇,江面上,那八艘体态纤长优雅的战舰,又在水兵熟练的操纵下转舵,掉头,露出了另一边密密麻麻的炮门。 “跑呀!” 还是一脸呆滞的左梦庚,被麾下将领拽着胳膊,从寨墙上拖了下去,一大群人乱哄哄的往回跑,纷纷冲向了水寨里的马圈。 “护着少将军,走!” “轰,轰。” 侧舷火炮再次轰鸣了起来。 随着寨墙上一杆左字大旗倒下,守将左梦庚跑了,开战一刻钟后……五万安庆守军便炸营了。 随着战舰炮摧毁了安庆水寨,摧毁了大小战船。 “咣当!” 一艘艘平底大福船,各种五花八门的运输船靠岸,一个个水性精熟的水兵先跳下船,在江边建立了登陆点。 又将一扇扇门板,木桩绑在一起做成了浮桥。 “嘟嘟嘟。” 不多时,大批步战队士兵在长官带领下,沿着浮桥登上了江滩,在泥泞的江滩上开始列成整齐的队列。 “锵!” 士官拔出战刀,斜斜指向前方。 “哗啦。” 一排排火枪竖起,向着安庆府的城墙上射出了密集的弹丸,不出一个时辰,安庆府成了凤威军囊中之物。 “哈哈。” 甲板上,黄得功畅快大笑,这个仗打的太痛快了。 “啐。” 他往手上啐了口唾沫,水战他确实不行,可上了岸……他的辽军铁骑大有用武之地。 这时周世显拦住了他:“且慢。” “嗯?” 黄得功一愣,满心不解,安庆府不是攻下了么? 周世显微微一笑,叫参谋军官去传令,安庆之敌已溃,他留下了几十艘运输船,还有三千步战队。 少量兵力足以控制安庆府,并且收拾残敌了。 主力依旧沿着长江往上游打! “咣!” 战刀重重的顿在甲板上。 整了整军服,周世显一脸傲然:“进攻!” 这叫蛙跳作战。 下一个目标,九江! “哎?” 这样的战法让黄得功瞪圆了眼睛,这战法,这战法……见所未见,别说没讲过了,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 细琢磨这战法可太犀利了,每攻占一处江防重镇,都只留下少量兵力收拾残敌,主力部队不下船,继续向着下一个重镇发起攻击。 攻击,再攻击! ------------ 第198章 抗旨 黄得功恍然大悟,难怪叫蛙跳战法。 这舰队满载着战兵,沿着长江一蹦,一跳,专门挑江防重镇打,可不是活像一只青蛙? 这不是一般的青蛙。 这只沿着长江蹦跶的青蛙,吃人不吐骨头! “哗,哗。” 舰队碾过江面上飘荡的木板,沿着长江向西南转了个弯,夜间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九江。 “轰,轰。” 随着舰炮的轰鸣,一日夜破安庆府,四个时辰又攻下了九江府,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这次留下了五千精兵搜剿残敌,舰队主力继续沿着长江长驱直入。 一时间,长江两岸炮声隆隆,沿江重镇一个个被攻破,近海舰队好似一把锋利的牛角尖刀刺入了一块……豆腐。 三日后兵临武昌! 武昌府,左部帅营。 爱子左梦庚跪在面前,一脸血污,少将军率领数百骑狼狈的逃了回来,麾下五万水师都一哄而散了。 左良玉面色铁青,他的侯府治下,沿长江两岸的各城,各据点,水寨,加急军报雪片一样的飞入帅营。 左部彻底被打蒙了。 在这没有电报,电话的时代,将领要想判断战场局势,精确的掌握敌军动向是不可能的,打仗基本靠猜。 可…… 三日夜间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在告急,到处都在求援,这样的仗让左良玉人都傻了。 他痴痴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加急军报,从大年初一到初三,他的防区处处告急,到处都在受到攻击。 这个仗他看不懂。 也不知道该援救哪里。 三天,三夜,他的八十万大军好似一块嫩豆腐,被东一刀,西一刀切开了,剁烂了,砍的稀碎。 冷汗从左良玉额头滴落。 随着各处州府断绝的联系,一夜之间到处都在打仗,他手中还能掌握的部队越来越少。 安庆,九江,两座重镇就这么丢了,东北方向的英山,凤阳一线都遭到了攻击,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从东,南,北三个方向逐渐成形。 这岂不是要被包围了? “聚兵,聚兵!” 侯府里响起左良玉的咆哮声。 可能集结多少兵马只有天知道了,好不容易在武昌府集结起了五万多人的部队,大小转船一百多条。 这时候凤威军的舰队到了。 江面上千帆竞渡。 望楼上,左良玉与一众部将瞧着浩浩荡荡的舰队缓缓驶来,一个个相顾无言,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世显,狗贼!” 左侯爷跳着脚的大骂,传令备战。 可…… 江面上那支强大的舰队,竟然,竟然没来打武昌府,而是将他集结起来的五万部队,还有上百艘战船当成了空气。 过去了,凤威军的舰队就这么从武昌府过去了…… 左良玉和部将们一头雾水,松了口气,这是要去哪儿呀? 第四天,荆州。 “轰,轰!” 舰队过武昌而不攻,而是浩浩荡荡继续向着上游航行,一日夜后出现在荆州城下,舰炮吞吐着一颗颗硕大炮弹。 将孱弱的荆州水关轰成了一堆烂木头。 “咣当!” 各种型号的运输船靠岸,开始了大规模的登陆,黄得功晕晕乎乎的踏上了荆州府的土地,他是彻底服了。 荆州府在哪呢? 在武昌府的上游…… 这一顿蛙跳把左部兵马分割,击溃,如今又跳了上游的荆州府,一下子切断了左部大军的退路。 这仗打的左部八十万大军晕头转向。 一蹦,一跳的又把荆州府拿下了,这下子左部上天无路,入地部门,所有的逃生路线都被堵死了。 “这仗打的,嘿!” 黄得功直呼过瘾。 四天,四天就把左良玉包围了,打的左部兵马乱成了一锅粥,好似没头苍蝇一般在各府之间的旷野中乱蹿。 “呵。” 周世显冷冷一笑,狗屁的八十万大军,土鸡瓦狗一般的东西,战斗力还不如李自成的大顺军。 左良玉这伙人,是东林党元老侯恂栽培提拔的,这伙人干啥啥不行,唯一擅长的就是祸害百姓。 想要在明末,找到一支军纪比大顺刘宗敏部还差的部队,左部当仁不让,真是走到哪里,杀到哪里,抢到哪里! 领着麾下匪兵,一路从长江中游抢到襄阳,又抢到河南……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李自成能窃取天下,军纪败坏的左良玉功不可没,大明百姓实在是恨透了左良玉,宁愿帮着李自成打他。 “滴答,滴答。” 战马在官道上缓缓踱着步子。 道路两旁全是正在行进中的步战队,此时的荆州府早已是满目疮痍,这几乎是一座空城。 在这明末比中原百姓还苦的,荆州,武昌两地的百姓一定能排的上号,这地方的百姓太苦了。 被李自成,张献忠,左良玉轮着番的祸害。 “吁。” 荆州城下,周世显勒住了战马。 城门外跪着一长串的左部将领,大小军头都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地,迎接着大明宁南侯,驸马爷。 可周世显骑在马上,一言不发。 他只是放眼望去,这荆州府赤地千里,一片荒芜,官道两旁的旷野间都是一座座乱坟岗。 很快他清澈的双目,落在不远处一张残破的草席之上,用来包裹尸体的草席,早已被野狗坑啃的破破烂烂。 一条细嫩的小胳膊散落在一旁。 空气好似凝滞了。 从周世显口中,溢出了一个冰冷的字:“杀。” 步战队蜂拥上前,将哭喊大叫的左部将领拖走,到了江边上便是手起刀落,整个世界清净了。 黄得功跟随在后,大气也不敢出,驸马爷又杀俘了,他心中忐忑,这么个白面书生瞧着斯斯文文,可下手是真狠呀。 耳边响起周世显幽幽的声音:“黄总镇觉得不该杀么。” “该杀!” 黄得功忙道:“不冤!” 左部将领什么德性他还能不知道么? “走,进城。” 当夜,凤威军在荆州稍作休整,天还没亮便再次调动,骑兵翻身上马,杀气腾腾的向着北边去了。 直插重镇襄阳! 步兵主力从荆州府掉头,往回打。 同时,从中原出兵的李岩,李锦所部攻克凤阳,凤阳总督马士英仓皇出逃,逃到了……武昌府,与左良玉合兵一处。 “哎。” 黄得功叹了口气,驸马爷和中原二李不经请示,不尊皇命,这一家伙捅下去,等于是和朝廷彻底撕破脸了。 凤阳那是什么地方? 老朱家的龙兴之地呀。 崇祯二十年,正月初八。 八天后,凤威军轻骑攻克襄阳,主力大军出现在武昌城下,与中原二李对左良玉,马士英残部形成了合围。 清晨,天气湿冷。 长江畔,武昌城下喧嚣起来。 “呜……轰!” “轰,轰。” 江面上舰炮轰鸣着,呼啸的炮弹低空掠过。 武昌城内已经集结起来的左部兵马,加上马士英的兵,近十万之众,在舰炮火力肆虐下颤抖着。 末日降临了。 城外堑壕,胸墙修建了起来,四轮炮车推了出去,大战一触即发,可明眼人都知道左,马二部军心涣散了。 不堪一击。 若不是凤威军杀俘杀的太狠了,恐怕左部将领早就合伙密谋着发动叛乱,把左良玉,马士英一抓,当场就献城投降了。 这江南地方的大小军头们,最喜欢干这样的事。 “咕咚。” 帅营里,周世显喝下了一碗肉汤,暖了暖胃,又舒适的伸了个懒腰。 “哎。” 黄得功没什么胃口,肚子里翻江倒海,这位驸马爷把长江重镇一个个攻了下来,又杀了个人头滚滚。 这回连挖坑都省了,直接推到了长江边上砍了,尸体都扔进江里喂鱼了,太恶心了。 “驸马爷……” 黄得功想劝几句,可欲言又止,那些左部军头是作恶多端,罪该万死不假,可这么个杀法是和天下人为敌。 古往今来这样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杀人杀的太多,可是要被反噬的,可以想象的到,这位驸马爷日后在史书上…… 弄不好要落下个杀人魔王的千古骂名。 “驸马爷。” 黄得功委婉劝道:“过犹不及呀。” “嗯?” 周世显笑了笑,挺不以为然的,留着这些狗东西做什么,让他们换一身皮继续祸害百姓么? “骂名?” 他不屑一顾。 口水要是能喷死人,咱华夏天朝还至于百年屈辱么? 名声好就不挨揍了么? 黄得功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劝了。 “得咧!” 他伸了个大拇指过来,驸马爷都不怕骂名,咱老黄一介武夫就更不怕了,他也早看左良玉这帮人不顺眼了。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走出账外。 账外又是另一番景象,大军云集于武昌府下,胸墙,堑壕将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炮车已经开始抵近射击。 “拿下武昌府……” 周世显心情畅快,拿下武昌再一鼓作气,沿着长江攻入四川,就凭张献忠那两把刷子也顶不住。 如此一来长江流域彻底安定了下来,再发展个几年,就可以和荷兰人争锋,反攻辽东了。 理想是美好的。 可现实真能这么顺利么? “希律律。” 此时大营后方隐约传来马蹄声,放眼望去,竟然是一队身穿大红军服的京营骑兵疾驰而来。 “京营?” 周世显,黄得功对看了一眼,心中了然,京营八百里加急出现在武昌府,那一定是圣旨到了。 果然,不久亲兵来报。 “圣旨下,定南候周世显,靖南伯黄得功接旨。” 黄得功忙大礼参拜,迎接钦差,可周世显只是眼皮微微一抬,也不言语,这道旨意是来替马士英,左良玉说情的? “砰,砰。” 黄得功心脏狂跳,心中叫苦不迭,看这个样子驸马爷是要抗旨了。 “坏了,出大事了!” ------------ 第199章 惊天 黄得功心中明镜一般,皇上那是个二杆子脾气,可咱驸马爷也不含糊,这回是针尖对麦芒。 杠上了! 良久,周世显才徐徐道:“请。” 亲兵将钦差大人骆养性领了进来。 “呃。” 骆养性也十分尴尬,僵在那里,驸马爷伙同中原二李,擅自出兵把左良玉剿了,又把凤阳总督马士英打跑了…… 这事儿闹的太大了。 皇上在宫中暴跳如雷,下旨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可…… 这圣旨他敢拿出来么? 周世显只是眼皮一抬,又挥了挥手:“回去吧,和陛下说,除恶务尽,本镇这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骆养性手持圣旨,一瞬间手脚冰,却又哑口无言。 从周世显口中,溢出了两个冰凉的字:“进攻。” “骨碌碌。” 大军早已按捺不住,一辆辆四轮炮车推了上去,重炮直接顶在了武昌府的城门口,并且开始装填。 骆养性背后直冒冷汗,最后劝了一句:“驸马爷三思。” 等来的,却是周世显冰冷无情的一挥手。 “轰,轰,轰!” 重炮轰鸣,地动山摇。 “呜……轰!” 左部本是乌合之众,在这样可怕的炮击下一哄而散,等到工兵营炸开了厚重的城门。 铳骑引导着步战队狂涌而入。 “哈哈。” 黄得功不合时宜的大笑起来,这下子痛快了,压在长江两岸十几年的祸害除了,也除了他的一块心病。 抗旨,撕破脸了。 周世显更加肆无忌惮,大军冲进武昌府,用一阵阵密集的火枪齐射击溃了左军残部。 一上午,左部覆灭。 “滴答,滴答。” 亲兵簇拥之下,战马踱着优雅的步子,来到了左良玉的侯府门前,这里仍有小规模的激战。 “嗵嗵嗵嗵。” 又快又准的步兵炮扫清了一切障碍,步战队蜂拥而入,将披头散发的左良玉,马士英两人揪了出来。 宁南侯府里血流成河。 “哒,哒。” 周世显翻身下马,踩着缓缓流淌的黑血,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眼眸中透着森森寒意。 “宁南侯……” 他眼中有些嘲讽。 这是个什么人呢,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大头兵,大字不认识一个,这个人一辈子只擅长一件事情。 苟且,钻营。 此人从一个小兵在辽东打了几年仗,巴结上了东林党,硬生生爬到了宁南侯的位子上。 可太能钻了! 这事儿也很容易理解,因为大明的将领里头,但凡正直一点,不善于钻营的都被坑死了,熊廷弼,曹文诏,卢象升,孙传庭…… 孙传庭如今被坑了半死,告老还乡了。 剩下的都是左良玉这种能钻的,能爬的,钻营也倒罢了,可为什么要祸害百姓呢? 血腥味一阵微风吹过。 一片死寂。 大红军服猎猎作响。 周世显终究是忍不住走了过去,瞧着披头散发的左良玉,问了一句:“宁南侯,你为何要残害百姓?” “我?” 左良玉哭爹喊娘的大叫起来:“本侯……冤枉呐!” “哦?” 周世显奇道:“你有何冤屈,说来听听,本镇替你做主。” “哈哈哈。” 周围的凤威军官纷纷哄笑起来,就这货还有脸喊冤?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左良玉哭嚎着,叫起撞天屈:“咱要养兵,没银子,朝廷又拖欠军饷,这么多弟兄跟着咱吃饭……” 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 “哦。” 周世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呀,没钱养兵就要祸害百姓,这理由……好像挺有道理的。 左良玉瞧着他点了头,好似看到了一线生机,不料周世显猛然从靴子里,拔出了配枪,对准了他的脑袋瓜子。 “砰!” 左侯爷的脑袋瓜子好似西瓜一般炸开了。 瞧着侯府搜出来的银子,金子,奇珍异宝堆积如山,周世显摇了摇头,这个理由没什么说服力呀。 坏,就是坏,找这么多借口做什么? “总督大人?” 踱着步子又走到马士英身前,露齿一笑:“你呢?” 马士英可比左良玉硬气多了,一口唾沫啐了过来。 “啐,奸佞!” “老夫叱咤朝堂之时,你这黄口小儿何来……” 周世显退后了一步,躲过一口浓痰,挥了挥手:“拖出去。” 死到临头还吹牛皮呢。 大明都叫你们这些人玩没了,还吹呢? “砰。” 不久外面响起一声清脆的铳响,整个世界便安静了,侯府外,手持圣旨的骆养性被拦住了。 一瞬间面如死灰。 两天后,武昌府。 船舱中静谧无声。 外头正在砍人,周世显却自得其乐,与丰臣家的家臣们商量着此战过后,出兵东瀛九州岛的事。 十来个东瀛武士匍匐跪地。 这伙人受到的震动极大,被凤威军的强大实力震慑住了,当下便于天朝驸马签订了密约。 这份密约…… “呵呵呵。” 周世显翻了翻,微微一笑,丰臣家的诚意不怎么够呀,他出兵,出钱替丰臣家复国,丰臣家宣誓效忠大明,岁贡? 这能行么? 他随手给加上了几条,怎么也得驻军,割地吧,好好的汉话不说,讲什么东瀛鸟语啊。 是嫌弃咱汉话不好听么? 废了吧。 什么历史文化都好好编……不是,好好改造! “这?” 十几个丰臣家臣有点害怕了,这条件也太苛刻了。 “嗯?” 周世显立马就不高兴了,眼皮一抬,吓的丰臣家臣们赶忙改口,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都是丧家犬了还谈什么条件呀。 “索德死内。” 密约就这么签了下来,丰臣家臣们退了出去,又把丰臣结姬给叫了进来,东瀛美人儿还是那副柔顺的样子,自己开始脱衣服。 “嘿。” 这纯粹是为了传宗接代。 五日后,荆州府。 大军休整过后再次登船,步战队已经蓄势待发,再往长江上游打过去,可就是张献忠的大西朝了。 这时候崇祯皇帝的第二道圣旨来了,这一次的措辞更加强烈,不满之情跃然于纸上。 紧接着是第三道…… 周世显只当成了耳旁风,抗旨就抗旨了,又如何,崇祯爷要是有这个尿性敢削他的爵位,也不至于弄的到处都是军阀了。 大军继续沿江向西。 进攻,再进攻。 可就在此时,军宪司的加急军报到了,手持这份绝密情报,周世显心中咯噔一下,冷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军报十万火急。 “腊月二十八,帝召吴襄入宫。” “除夕,洪承畴,祖大寿入山海关。” 这让周世显大吃一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啥意思呢,腊月二十八也就半个月前,崇祯皇帝突然召见了吴襄? 这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坏了!” 周世显一瞬间面如死灰,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吴三桂要反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翻看着另外几份密报,渐渐理清了事情的脉络,先是崇祯把吴三桂的老爹召进宫了。 似乎是这位皇上又出幺蛾子了,觉得自己手握秦军,京营,腰杆子硬了起来,又将老吴家敲打了一番。 紧接着洪承畴,祖大寿就从关外盛京偷偷跑去了山海关,钻进了吴三桂的关宁军大营。 谁叫他们去的,多尔衮呗。 祖大寿是什么人,吴三桂的亲舅舅,如今已是大清重臣。 洪承畴是谁,与吴三桂私交甚密。 这两个人一起出马,肯定是策反去了呀,十有八九是清廷给吴三桂,给关宁军开出了难以拒绝的条件。 “呼。”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 吴三桂是什么人,是个枭雄,一个董卓式的人物,他手握十几万大军坐镇山海关还自视甚高。 他觉得自己的能耐可以当皇帝呢。 况且吴三桂也不是自己说了算,他代表的势力是辽东关宁集团,一个在常年战争中失去了锐气,拥兵自重的军事集团。 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扯蛋呢? 吴三桂在山海关骑墙,摇摆不定,这叫做待价而沽,不见兔子不撒鹰,谁给他的好处多他跟谁走。 不然能叫枭雄么。 “来人!” 想到此,周世显心中已经笃定,在清廷开出的优厚条件诱惑下,吴三桂的关宁军多半是要反了。 “传令。” 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周世显低沉道:“回师!” 他哪里还有心情去打张献忠,这一刻他想到了还在京城的家人,公主,太子,英国公…… 一声令下舰队原地掉头,顺流直下,急返松江驻地。 “扑棱棱。” 一只只信鸽冲天飞起,可凤威军在京城没有鸽舍,急报只能先送到郑州府,再快马加鞭送去京城,给英国公张世泽。 晚了。 舰队还在回返松江驻地的途中,噩耗传来。 崇祯二十年,正月。 清廷派洪承畴,祖大寿两人秘密前往山海关,给大明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开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价码。 清廷封吴三桂为平西王,许封地三千里。 入关后,大清与关宁集团平分天下。 正月初四,天下大乱。 秘密集结的清军与吴三桂合兵一处,突然冲出山海关,短短三日夜便杀到了京城。 英国公张世泽,丰城侯李承祚猝不及防,率八万京营,五万秦军北出通州迎战清军。 两军在京城北郊血战三日,明军溃败,在潮水般涌来的清军,关宁军冲击下全军覆灭了。 当日京城失守。 正月初十,山西总兵姜襄投敌。 长江口,提督衙门。 衙门里一片死寂,史可法,黄得功,骆养性,孙传庭等人呆呆坐着,一时间哑口无言,被京城沦陷这惊天噩耗吓蒙了。 “镇定。” 周世显站在巨大的地图前,面沉似水,他好似看到了黄河以北,京畿之地,漫山遍野的关外骑兵。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似乎在嘲讽着他的渺小。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崇祯皇帝,公主,太子的生死,他在京城留了不少人手,希望能起到点作用。 ------------ 第200章 陷落 提督衙门里一片兵荒马乱。 “扑棱棱。” 衙门后院里便是鸽舍,蓄养了大量信鸽,此时不停有亲兵放飞信鸽,周世显尽力调度着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 死寂中,黄得功讷讷道:“大明就这么亡了?” “吴三桂,乱臣贼子!” 厅中,众位大人红着眼大骂:“这狗贼,他怎么敢?” “想做平西王,这狗贼好大胃口!” 厅中骂声四起,周世显面色凝重,不发一言,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或许吴三桂执掌山海关军权的那一瞬间。 结局早已经注定。 他心中若是有大明,说一千,道一万,别说一个平西王加三千里封地,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造反。 他心中没有大明,那就迟早要反。 这些年吴三桂在山海关养精蓄锐,他观望来,观望去,无非是等一等,看一看大明和大清哪边价钱出的高一点。 这位吴总兵心里头,可一直有个皇帝梦呢,这个梦,一直到了康熙年间终于藏不住了…… 骂声过后是一片死寂。 死寂中,周世显徐徐道:“诸位大人莫慌,世显已在京城早已布下暗桩,关键时自会行动,护着宫中贵人们杀出重围。” 他没说实话。 这些暗桩本来是为了关键时刻,有什么万一,能把他的父母家人,亲戚朋友从京城救出来的。 这些人该怎么联络,怎么用,他都交给了老爹周国辅。 这一招后手本来是防着崇祯爷的呀。 可…… “嗯?” 史可法,孙传庭等人灰败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这话让众位大人好似看到了点希望。 可。 史可法,孙传庭此刻心情十分复杂,相顾无言,皇上是不是昏庸还在其次,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明可要四分五裂了。 皇帝是大明的一面旗帜,他若是没了,必导致各地人心涣散,则黄河以北尽数落入清廷手中。 可周世显会尽力去救么? 一双双眼睛注视下,周世显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还有果决,徐徐道:“军议吧。” 军情如火。 危急下周世显当仁不让,开始调动兵力,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先稳住局势再说。 他抱了抱拳,轻道:“各位叔伯兄弟,世显僭越了。” “好。” 史可法决然道:“贤侄尽管发号施令,老夫无有不从。” 李岩,李锦,黄得功赞同。 就在这一刻,快刀乱麻斩掉了马士英,左良玉两个贼子,周世显实际上已经成为江南朝野第一人。 大厦将倾。 可一根支撑大明的擎天柱登上了历史舞台。 “哒,哒。” 周世显一步步走到地图前,脚步先是沉重,很快坚定,也轻快了起来,做出了一系列战略部署。 “李岩。” “在!” 一系列兵力调动。 从这一刻开始,大明少壮派将领登上了历史的主舞台。 李岩所部沿着大运河水陆并进,回师山东德州府,临清府,依托水关坚城布防。 “李锦!” 李锦所部走官道,回援河南郑州,开封二府。 “砰!” 周世显一拳砸在地图上,黄河所在的位置,决然道:“凿冰,凿不开就炸,所需火药可从洛阳府调配。” “遵令!” 二李抱了抱拳,带着亲兵急匆匆离开,说来也真是唏嘘,他二人麾下兵马十万余众以顺军降卒为主,算的上是顺军里的精华。 二李所部十万余人多是老卒,并且军械齐备,粮饷充足,依托坚城守住黄河南岸的几座重镇。 再将黄河南边的坚冰炸开,务必将清廷铁骑阻挡在黄河以北,此事应该问题不大。 二李所部连夜开拔,回救中原。 周世显又徐徐道:“孙传庭!” 这一刻他霸气外溢,也就不客气了。 孙传庭缓缓起身,正色道:“在。” 周世显又徐徐道:“劳烦世叔坐镇洛阳,力保关中,兵……我没有,该怎么办,世叔可便宜行事。” 这位前大明天下兵马督师,这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帅才,他坐镇洛阳只要不盲目出兵浪战。 关中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呵。” 孙传庭笑了:“老夫责无旁贷。” 前督师大人摸了摸花白的鬓角,眉宇间,生出一丝丝傲然,似乎又将他心底埋藏的雄心壮志激发了出来。 “世叔珍重。” “珍重!” 互道一声珍重,孙传庭一振衣衫,扬长而去。 不久,官厅中安静下来。 只剩下史可法,黄得功两人默不作声,二人心情十分复杂,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却又有几分笃定。 此时,周世显又轻道:“劳烦黄总镇率部北上,进驻徐州卫,居中策应李岩,李锦所部。” 黄得功麾下都是骑兵,可以用作预备队。 “哈哈。” 黄得功长身而起,大笑离去。 “黄某遵命!” 一番调派之后,各部兵马沿着黄河一线展开,这已经是周世显所能动用的最大兵力。 尽人事,听天命吧。 天亮了。 提督衙门里只剩下周世显,史可法两人。 看了看史可法,又轻声道:“劳烦部堂大人坐镇南京,统筹一切。” 论军事能力,史可法自愧不如,很痛快的答应了:“好。” 这一番调度从容不迫。 周世显在厅中踱着步子,又徐徐道:“我将凤威军主力,交予部堂大人,部堂大人可在南直隶,两淮布防,接应二李,黄总镇各部。” 凤威军如今六万兵力。 他打算将六万兵力拆分使用,将四万主力交给史可法,作为总预备队使用,凤威军是全军驮马化的机动野战兵团。 最适合堵缺口,反击作战。 “啊?” 史可法一哆嗦,惊呆了,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位贤侄竟然将凤威军主力交出来,让他来指挥? “贤侄……这是何意?” 为何要将凤威军拆开了用? 周世显却神情自若,猛然间伸出手,在大明的近海海岸线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这条线从松江口出发,走黄海,直插天津卫。 “哒,哒!” 手指在天津卫敲了几下,周世显俊朗的脸上带着决然:“小侄亲率两万兵马,走海路直插天津。” “啊?” 史可法又是一呆,这行么? 这样的奇思妙想,让史部堂大吃一惊,这用兵也太大胆了,天津卫紧挨着京城,如今已是龙潭虎穴。 “贤侄三思。” 史可法是真的捏着把汗,这也太大胆了,一旦凤威军在天津卫登陆,必然招致清军疯狂的围攻。 “砰!” 不料周世显一拳重重的砸在桌上,低低道:“我意已决!” 京城有他的父母双亲,有未婚妻子,有太子,还有清军铁蹄肆虐下无助的百姓,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遭! “哒,哒。” 离开官厅,脚步声渐渐远去。 清晨,天蒙蒙亮。 两万凤威军尚未来得及休整,便再次登船,大小战船,运输船,商船……但凡能够扛住风浪的大船全部满载。 中午时分,三百余艘战船扬帆起航,缓缓离开了长江口,沿着海岸线直插天津卫。 “哗,哗。” 一等大福船,旗舰。 长长的桨叶在水中翻飞,甲板上海风凛冽,好些出来看风景的士兵都冷的逃回了舱里。 船舱中烛火摇曳。 周世显盘膝而坐,翻阅着各种密报,传书,从各种杂乱的消息中,整理出了一条清晰的时间线。 身旁孙怡人心不在焉,停下了整理情报的动作。 她忧心忡忡:“爹,娘,二娘,还有媺娖……不会有事吧。” “嗯。” 周世显轻轻应了一声,双目微闭,不再多言,心中却不免有几分牵挂。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同时间,紫禁城。 随着大批明军溃兵涌入京城,兵荒马乱到处都在激战,秦军,京营残部还在城墙上奋力抵抗。 这一波,清军是全家老少一起上,集结了足足三十多万兵马,加上吴三桂所部十多万关宁军,好似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从山海关疯狂涌来。 四五十万兵马呀…… 其中一大半是骑兵。 随着京营,秦军主力在通州覆灭,大势已去了,关宁军,清军的精锐骑兵已经冲进了永定门。 铁蹄肆虐,很快浓烟冲天。 “砰,砰!” 少量京营,秦军残兵推入城内展开了巷战,且战且退,可又如何抵挡倾巢而来的清军主力? 紫禁城,乾清宫。 外面街道上马蹄声轰鸣,喊杀震天,还夹杂着凌乱的火枪爆鸣声……离紫禁城越来越近了。 宫女,太监早已逃散。 一个个噩耗传来,英国公张世泽战死,丰城侯李承祚战死,内阁首辅南居益领着京营残部出去打巷战了。 估摸着巷战也顶不住多久。 到处兵荒马乱,一片亡国景象。 崇祯皇帝瘫坐在龙椅上,好似没了魂魄,皇后在一旁哭哭啼啼,公主搂着几个小皇子一言不发。 吴三桂降清,这事儿……他真是冤枉的。 他哪敢削吴三桂的兵权呀,要钱给钱,要军械给军械,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关宁集团,可吴三桂还是反了。 他就是把吴襄叫到宫里敲打了一番。 关宁军拿了朝廷这么多银子,要了这么多军械,总得卖点力气,最少也得表表忠心吧? 不过分吧? 所以说这事儿真的不能赖他。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人之将死,什么事情都看开了,如今崇祯皇帝万念俱灰,起身蹒跚着走向煤山上那棵歪脖子树。 他对这棵老树执念还真够深的。 或许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归宿…… “希律律。” 此时数十骑簇拥着一辆四轮马车,从宫外闯了进来,沿着敞开的宫门长驱直入,服色杂乱瞧着不是官兵,可又十分骁勇。 数十骑闯入乾清宫,翻身下马,快步入殿,一眼便瞧见了哭哭啼啼的皇后,公主,太子…… “走!” 绝境中来了救星,也来不及解释了,赶忙将皇后,公主,皇子们塞进四轮马车带走。 “皇上呢?” ------------ 第201章 死士 几十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好手,不见了皇帝,赶忙四下寻找了一番,一抬头瞧见了歪脖子树上吊着的崇祯爷。 还有旁边吊着的王承恩。 众人大吃一惊,救兵都来了为啥想不开呢? “嗤。” 数骑翻身上马,赶紧冲到了煤山上,一刀将绳子砍断,把崇祯皇帝救了下来。 “死了?” “还有气……” 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几人赶忙把崇祯皇帝往马背上一搁,也不管是死是活赶紧弄走吧。 至于王承恩……是真的断气了。 “驾!” 数十骑护卫着一辆四轮马车,好似天上掉下来的救星,在清军冲进紫禁城之前,将皇上一家子救走了。 可刚出紫禁城就遇到了清军马队。 “杀。” 一个个骑兵从褡裢里掏出火枪,劈头盖脸的轰了过去,四轮马车也不减速,直直的冲了过去。 “轰,轰!” 猝不及防的清军骑兵被疾驰的马车撞翻了。 “铛,铛!” 乱战中几根流箭射中了马车,发出了金属撞击声,这马车竟然在里头加装了四面铁板。 别说是箭支了,连铳子都挡的住! “驾!” 骑兵护卫着马车一口气冲出了东直门,又一头撞进了慈云寺大营,之后便没了动静,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半个时辰后,乾清宫。 马蹄声隆隆,浩浩荡荡的白甲兵簇拥着多尔衮,多铎,吴三桂,洪承畴等人,高昂着下巴闯入了紫禁城。 “哒。” 多尔衮一身戎装,身穿明黄色的甲胄,向着大明的紫禁城扬起了马鞭,放眼望去,琼楼玉宇层层叠叠的。 房舍一眼望不到头。 “呵呵,哈哈哈!” 多尔衮,多铎兄弟几人放声大笑。 这里是大明的紫禁城,如今是大清的了。 指点江山,天下我有。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洪承畴,祖大寿一众汉官,在一旁赶忙道喜,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丝毫没有亡国奴的悲戚。 “哈哈哈。” 多尔衮心情畅快,劝勉了几句,大清能一战入关,这两个奴才是立了大功的,正是这两个奴才。 花言巧语说降了吴三桂的关宁军。 吴三桂和麾下将官正规规矩矩的站着。 可…… 崇祯呢? 很快大清王公,汉臣们发现崇祯皇帝不见了,只在煤山上找到了吊死的王承恩,还有一根断掉的上吊绳。 多尔衮接过上吊绳,看了看,面色微变,这根绳子是被人用刀割断的,也就是说…… “找!” 大清摄政王反应够快的,咆哮起来:“搜城,搜城!” 上吊绳被人用刀割断了,摆明了……伪明崇祯帝被人救走了呀! “驾!” “希律律!” 很快京城里清军肆虐起来,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将一个个躲藏在民宅的官员找了出来。 京城,东郊。 慈云寺大营一角,密道。 一片黑暗中,上百人组成的逃难队伍,在干净整洁的密道中穿行,深入地下二十多米,却不觉气闷。 “呼。” 前头有人点燃了火把,黑暗中有了辉光。 周皇后,公主,太子,遮住了眼睛,缓缓睁开后,终于看清了这条密道的样子,两丈多高的密道四通八达。 有通风口,有储备粮食,清水,武器……还有十几辆四轮马车,里面都装满了物资。 这自然是凤威军的工兵营暗中修建,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鬼知道,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了。 再看看这一百多人的队伍里,周国辅,方氏一家子,英国公张世泽,首辅南居益的家眷…… 都是老弱。 还有一些身穿杂乱服色,手持火枪,短刀的好手,有护院,有店小二,有衙役…… 这些人自然是军宪司在京城布置的暗桩,只听命于周国辅一人。 “唉。” 周国辅叹了口气,瞧着昏迷中的崇祯皇帝,他不愿当乱臣贼子,顺手把崇祯帝救出来了。 “陛下!” “父皇!” 一群人冲了过去,掐人中,顺气,一顿折腾可算把崇祯皇帝给弄醒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唉……” 崇祯帝双目紧闭,发出了一声悠长的轻叹。 这轻叹意味难明。 “醒了!” 周国辅等人松了口气,天佑大明,人都吊在树上了还能救活,兴许是大明不该亡,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这要是再晚几秒钟就凉透了。 不论如何昏庸,皇帝可死不得呀。 “唉。” 崇祯爷睁开双目,还有点迷糊,含糊道:“这是地府……还是天庭。” 他还有点吃不准呢,他好歹是大明天子,九五之尊,身份摆在这里呢,死了之后好歹也得上天庭吧? “陛下!” 周国辅赶忙将皇上扶了起来:“陛下无恙,还在人间。” 都这会儿了,就别胡思乱想了。 这下子崇祯帝清醒了,翻身坐起,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脖子上还有一道绳子勒出来的血痕呢。 “呼。” 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好死不如赖活着。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翻身坐起又喝了口水,崇祯帝嘴角微微抽搐,轻道:“爱卿此番救驾有功,朕……” “陛下歇着吧。” 皇上的话只说到一半,周国辅匆匆敷衍了一句,抬腿走了,这时候大伙都在琢磨怎么逃命呢。 这时候就别许愿,画大饼了,有用么? 还是先逃出去再说吧。 周国辅没这个闲工夫,陪着他在这磨牙,而是走到前边和几个军宪司队官,商量着该怎么逃生。 这密道里有六队军宪司的人。 每一队八个,九个,十个人不等,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好手,这么点人想要硬冲到天津卫不太现实。 “等天黑吧。” 理所当然的,周国辅开始主持大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急着冲出去。 要等天黑。 这密道足足有二十里长,从慈云寺大营通往东郊,开口在一座山的背面,可以说十分隐秘了。 入口也早已封堵上了。 “等天黑……” 能不能一口气冲到天津卫呢。 周国辅叹了口气,心里着实没什么底气。 可…… 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还没到天黑呢,慈云寺大营就被汹涌而来的清军,翻了个底朝天。 “咣,咣!” 密道上方传来了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 “坏了。” 密道里众人色变,清军当然不傻,清廷官员也不傻,反倒是一个个比鬼还精明,稍微抓住附近百姓盘问一番,很容易就找到慈云寺来了。 “扑簌簌。” 金属敲击声越来越大,清军找不到地道入口,开始大规模的挖掘,这地道很快藏不住了。 一百多人被堵在地道里了。 三天,整整三天动弹不得。 到了第四天终于藏不住了,一个藏在水井里的通风口被发现了,清军开始烧烟,灌水…… “咳咳咳。” 浓烟混着砒霜顺着通风口灌入,咳嗽声四起。 这个时候必须做决断了。 “唉。” 崇祯帝又开始悲观了,他是个很情绪化的人,躺在密道一角直叹气,直到被人架了起来又塞进了四轮马车。 “咯吱,咯吱。” 几队军宪司的人,护卫着马车在密道中穿行,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二十里长的密道走完了。 夜里从山后钻了出去。 山坡下,赫然还有几队负责接应的一些骑兵,还有几辆四轮马车,这里距天津卫还有五十里。 可…… 大小道路都被清军堵死了,一个个路口,关隘火把林立,骑兵在来回不停的穿梭,搜查民宅,村落…… 天寒,地冻。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崇祯爷在马车里闭目等死,猛然间,听到车外有人低低的喝出了,一个字,低沉而又有力。 “冲!” 紧接着十几辆四轮马车动了起来,四匹上等战马拉动的马车,开始加速,颠簸,在官道上疾驰起来。 “砰,砰!” “希律律。” 火铳在爆鸣,战马在嘶叫,激战猛然间爆发了。 少量骑兵护卫着四五辆马车,仗着马车皮糙肉厚,动力又强劲,竟然来了个猛冲猛打。 “铛,铛!” 不停有破甲重箭射中马车,却都被厚实的铁板挡住了,可颠簸的太厉害了,崇祯皇帝被颠的飞了起来,又落在了厚厚的软垫上。 好似一个玩具被抛来抛去。 还好这保命的马车内部,用厚厚的棉花做好了防护,不至于把里面的乘客撞的头破血流。 “砰,砰。” 外面火枪爆鸣声渐渐杂乱,护卫马车的军宪司骑兵,在冲锋的路上损失着,落马。 可落马后又爬了起来,挥舞着马刀嚎叫着扑向清军。 悍不畏死。 怕死的进不了军宪司。 “哎哟,哎哟!” 崇祯皇帝被颠的受不了,死命抓住了一根绳子,紧紧趴伏在软垫上,直到马车向一侧翻倒。 “轰!” 马车倾覆,倒下了。 车门被人拽开,几个一身硝烟的悍卒跳了上来,一把将崇祯皇帝拽了下去,前方赫然是茫茫大海。 天津卫到了! 可紧接着,崇祯皇帝见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就在正前方有一辆马车,被刀枪劈砍的坑坑洼洼,并没有减速,一个身穿店小二服色的矮小悍卒猫着腰,驾着车。 直愣愣的朝着前方官道上,密密麻麻正在涌来的清军骑兵撞了过去。 “嗤啦。” 黑夜中,火头一闪。 那身材矮小之人点燃了什么东西。 “轰!”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那辆残破的马车好似一个巨大的火球,炸开了,恐怖的气浪席卷了一切。 原来马车上装满了火药,怕不得有几千斤! 恐怖的爆炸卷起的气浪,冲击波好似海啸一般席卷着,将积雪卷起,清军骑兵好似玩具一般被掀翻。 整个关隘都被掀翻了,战马,尸体被炸上了天,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天上沸沸扬扬的落下。 死士。 ------------ 第202章 生死援救 前方官道上浓烟冲天,崇祯皇帝全身战栗,睁大了眼珠瞧着又是一个死士,驾驭着一辆装满火药的马车冲了上去。 “轰!” 天津卫前方的官道上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好似末日降临。 大明子弟用悍不畏死的勇气,冲向了成群结队而来的关外骑兵,这一刻热血在胸中涌动,在身体中流淌。 “咯咯。” 崇祯皇帝的身体在战栗,灵魂也在战栗。 这些人是为他而死。 瞧着一个个其貌不扬,很普通的青年,就这么毫不犹豫的驾着装满火药的马车,向着清军的千军万马冲了过去。 似乎心中有什么信念在支撑着他们。 舍生取义。 是崇祯帝自作多情了,这些死士真不是为他死的…… 士为知己者死。 崇祯皇帝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他治下的子民,全家老小都死在一次次清军入关造下的杀孽里。 这些人与清军仇深似海。 只效忠一人,可绝对不是他这个皇帝。 “轰!” 又是一声惊天巨响,气浪将骑兵,拒马好似玩具一般掀翻,向着四面八方洒落,凶悍的关外铁骑惧怕了,退缩了。 一个个的抱着马脖子开始掉头逃走。 凶悍,野蛮终究是败给了不畏惧死亡的勇士。 当硝烟散去,通过天津卫的最后障碍被扫除了,清军设立的路障被炸的乱七八糟,人,马尸体到处都是。 官道上还留下了几个深深的大坑。 刺鼻的硝烟弥漫着,空气中弥漫着肉类烧焦的气味。 “咯咯!” 崇祯皇帝哆嗦着,本能的摸了摸身上,胳膊,腿什么的都还在,可明黄色的龙袍上糊满了黑色粘稠的血。 “呕! 他吐了出来。 可双目中不由得热泪滚滚。 “驾!” 十余个残兵将崇祯帝推上一批战马,驾驭着仅剩的十几辆马车,疯狂的冲进了天津卫城。 “开门,快开门。” “吱。” 厚重的卫城大门缓缓敞开,车队硬生生杀出了一条生路。 “轰!” 守军将千斤闸砍断,木头包铁的城门阻断了追兵,卫所中军兵早已逃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百个悍卒,接应皇帝的马车队冲了进去。 “吁。” 残破的四轮马车停住了。 十几个残兵带着一声硝烟,一身的伤痕纷纷翻身下马,出发时还有六十多人,这一路冲杀下来多数都战死了。 还活着的也人人带伤。 可残兵依旧斗志昂扬,似乎不知道死为何物。 “快,快。” 一行人跌跌撞撞的逃向码头,在店铺林立的街道上转了一个弯,又纷纷停下脚步。 远远望去是海天一线,码头上停泊着十几艘海船,从码头登船还需要通过一条三里长的栈桥。 可海港里,栈桥上此刻已经挤满了人。 密密麻麻的,黑压压的全都是人。 天津卫虽然不大,可几万人口还是有的,京城陷落,亡国了,人人都想着逃命,那就谁也逃不出了。 于是几万人将港口彻底堵死了。 十多个军宪司残兵,护卫着贵人们停了下来。 沾满血污的脸都僵住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末日一般的景象,是周世显,周国辅父子,还有这些军宪司暗桩也没有料到的。 人性又如何揣测? 几万逃难的天津卫官员,百姓,带着大包小包的细软,包袱,老弱妇孺抱着孩子,将通往海船的道路塞满了。 水泼不进,别说是人……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让路? 清军残暴,人人都想活命。 亡国了,什么皇亲国戚,权贵都不好使了,皇上也不好使了,谁还管你是什么皇家贵胄,九五之尊? “完了。” 周国辅心中拔凉拔凉的。 终究是白费功夫,逃生通道被逃难人群堵死了,人群拼命往船上挤,那十几艘海船早已被迫离开码头,不敢再靠岸。 哭喊声震天。 “唉。” 此番情景让周国辅叹了口气:“歇了吧。” 别折腾了。 他带着夫人方氏,一家老小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了,这一路把大伙都颠簸坏了,也不想再折腾了。 这时候让百姓让路么? 有人会听么? 搀扶着夫人方氏坐下了,身为周家家主他还是站了起来。 周国辅神色一整,向着十几个军宪司残兵抱了抱拳:“多谢各位了,各位的大恩大德,周氏一族没齿难忘。” “不敢。” 十余个残兵纷纷躬身,施礼:“老大人言重了。” “走!” 虽只有十余个残兵,身临绝境却战意昂然,热血依旧在胸中流淌,十余人提着火枪带着一身的硝烟。 返身再战! “砰,砰!” 激战再一次爆发。 在天津卫负责接应的,还有几百个军宪司好手边打边撤,很快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和追来的清军展开激战。 “砰,砰,砰。”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西下。 城外,官道上。 “吁。” 大清豫亲王多铎亲自领兵追击,在天津卫城之外停了下来。 一阵寒风吹过。 清军马队里鸦雀无声。 前头官道被炸的坑坑洼洼,残肢,断臂,人,马尸体到处都是,还有几辆倾覆的马车。 地面上还有几个乌漆墨黑的深坑…… 不知道多少斤炸出来的。 “希律律。” 战马喷着响鼻似乎有些不安。 “呵呵,呵呵呵。” 多铎发出几声冷笑,掩饰着心中的惊骇,畅快的心情却因此被破坏了,甚至有了一丝丝寒意。 不怕死么? 多铎嘴角微微抽搐:“冲进去,找到朱由检,不论满汉各旗兵丁,不论官职身份,封地三百里,赏一个……梅勒章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驾!” 漫山遍野的骑兵踩着残值断臂,疾驰而去。 “砰,砰!” 天津卫码头上哭喊声一片,不远处的巷子里不时响起密集的火铳爆鸣声,清军再一次狂追而来。 关外铁骑,汉军紧追着车队的尾巴狂追而来,一个个好似发了狂一般,下马,爬城墙猛攻。 天津卫不是什么大城,只是一座小港,城墙低矮还年久失修,挡不住近乎疯狂的追兵。 “图其!” “上,上,朱由检就在里头!” 喧闹中夹杂着汉话。 大明皇帝就在前头,抓住了,一世荣华! 吴三桂也好,关宁军也罢,晋帮……这些人为何降清,其实真没那么多大道理可讲。 这些人背后是一个个势力,地主大势力。 降清无非是两个字,利益。 当这世上人人都大谈仁义道德的时候,通常也是伪君子遍地的时候,为了利益连亲爹父母,祖宗都可以出卖。 而这些人从未消亡,只是在时局不好的时候……蛰伏,隐形了。 看到机会的时候便又出来兴风作浪。 “上,上!” “主子发话了,抓住了朱由检封地百里,赏一个梅勒章京!” 在巨大利益的刺激下,外头的清军,汉军红着眼睛涌入,完全不顾及自身伤亡,火枪爆鸣声渐渐变得凌乱,抵抗变得微弱。 一步登天。 平步青云同样可以让人变的不怕死,山呼海啸一般的人潮,将守卫港口的勇士淹没。 骁勇的军宪司悍卒一个个战死。 却无人后退一步。 “完了。” 崇祯皇帝心中咯噔一下,整了整身上黑乎乎的龙袍,终于迈出了僵硬的脚步,向着皇后,公主,皇子们艰难的走去。 “皇后……”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周皇后泫然若泣:“陛下。” 崇祯帝露出一丝苦笑,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杀的勇气只有一次,他时候他又贪恋起人世繁华来了。 可。 这帮情景又能如何,他一时无言,只好将龙袍脱了下来铺在地上,捉着皇后的手坐了上去。 公主搂着几个小皇子,秀美的眼中却透着倔强。 她竟然不怎么害怕。 “希律律!” “砰,砰。” 后方大明残兵的抵抗渐渐微弱了,隐隐传来战马嘶鸣,喊杀声四起,追兵正在逼近。 一时间码头大乱,响起女子啜泣声,孩童的哭闹声。 朱媺娖抱着最小的一个皇弟,苍白的嘴角微微抽搐,喃喃自语:“苍天啊,救救大明吧!” 喊杀声却越来越近了。 “吱。” 此时不远处的海面上响起一声轻响,似乎是木料之间摩擦所发出的刺耳声音,在夜幕下的海面上传的很远。 “哗。” 暮色沉沉,一艘三桅杆的战舰从近海航线冲入了港湾,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几万大明子民面前。 “哗,哗!” 长长的桨叶入水又抬起,浪花翻飞。 整个码头安静了下来。 数万百姓还在哭闹,可已经有人睁大了眼睛,呆呆看着海面上一艘艘战舰冲入港湾。 一艘,两艘,三艘…… 流行性修长优美的战舰上,日月波涛旗迎风招展,哭闹声渐渐平息,数万百姓看着一艘艘战舰在港湾里转舵,将修长的舰体横了过来。 “呼,呼。” 一炷香后,码头上鸦雀无声,八艘风帆战舰在海面上,将舰体横着排开,首尾相连。 “吧嗒,吧嗒。” 亮出了密密麻麻的侧舷火炮。 “呼,呼。” 此时更多的战舰驶入港湾,从一艘又高又大的楼船上打出了旗号,可普通百姓哪里懂得水师旗语? “趴下!” 此时人群外围,几个军宪司伤兵挣扎着站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背后的港湾里的战舰。 疯狂的大叫起来:“趴下,趴下啊!” 周国辅先回过神来了,抱住夫人便死死趴伏在地,又爬起来跑到崇祯皇帝身旁,将帝后公主皇子都按倒了。 很快数万百姓不顾地上的积雪,趴下了一大片。 港湾,旗舰。 “这!” 周世显看着码头上黑压压的全是人,也大吃一惊,看样子他的父母家人被难民堵住了,没逃出来呢。 万幸他及时赶到了。 “传令。” 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周世显低低道:“开炮。” ------------ 第203章 烽火连天 “呼,呼。” 危急关头,旗舰上水兵打出了旗语。 “嘟嘟嘟。” 旗号挥舞,哨声响起。 为了射击的稳定性,战舰索性在港湾里抛锚了。 “轰,轰!” 一枚枚巨锚扔进了海里,这样做可以保持舰体稳定,让舰炮射击更加稳定,精度也大大提高了。 港湾里的海水被搅动,漆黑的海水好似开了锅一样翻滚着,大片的黄泥从海底翻了上来。 “骨碌碌。” 一颗颗炮弹滑入炮膛,一门门舰炮从密密麻麻的炮门推了出去,对准了岸上蜂拥而来的清军,汉军…… 一刹那,整个世界好似静止了。 “放!” “轰,轰,轰!” 港湾里爆出了一团团硝烟。 战舰巨炮的轰鸣好似闷雷一般响起,硝烟中闪烁着一道道火光,好似一道道惊雷,又好似一道道闪电不停的明灭着。 一刹那,重炮开火时发出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 “呜……轰!” 一颗颗暗红色的炮弹好似火流星一般,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撕裂了空气,向着狂涌而来的清军,汉军急掠而去。 “轰,轰!” 人仰马翻。 随着越来越多的战舰驶入港湾,填满了每一处空间,越来越多的重炮加入了攻击的序列。 “呜……轰!” “轰,轰!” 整个世界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舰炮的轰鸣,震耳欲聋,让整个港口,整个天津卫都在颤抖。 “轰,轰,轰!” 重炮,精良的射术轰击下,一团团小型蘑菇云升腾起来,成群结队的清军,汉军被轰上了天。 人力如何抵挡火药之力? 炮弹低空掠过,在人群中落下,又高高弹了起来,又落下,撕裂了弹道上一切活的,死的,战马好似玩具一般四分五裂。 被高官厚禄刺激起来的贪欲,在战舰巨炮面前,连个屁也算不上,清军疯狂的进攻被遏制住了。 贪欲终究是抵不过恐惧呀。 “轰,轰!” 炮声隆隆,炮弹呼啸而至,房舍,官衙,仓库…… “哗啦!” 墙壁如薄纸一般被撕裂,倒塌,碎石横飞又带来了更可怕的杀伤力,天津卫沦为血火地狱。 潮水般涌来的清军成片倒下,没死的连滚带爬,在恐怖的炮弹肆虐下掉头就跑,只恨爹娘少给了两条腿。 “呜……轰,轰!” 崇祯爷死死趴在地上,死死捂着耳朵,再一次好似鹌鹑一般战栗着,感觉大地在颤抖,整个世界好似天旋地转。 一刻钟后隆隆炮声停了下来。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只剩下凛冽的寒风还在呼呼的刮着,数万大明子民见证了近代风帆战舰恐怖的威力,天津卫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硝烟混着呛人的硝烟气味,弥漫着。 一个个大明子民站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海面上弥漫的大片硝烟,什么也看不清了。 火炮齐射制造出了一大片迷雾。 “哗啦!” 猛然间,一艘大海船冲出迷雾,直直的朝着海滩冲了过来,带起了一大片浪花,将附近的人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战事紧急之下,运输船选择了直接冲滩。 “咣当!” 战舰撞在了码头上,跳了一下,很快又被甲板上伸出的挠钩钩住了,成群结队的步战队士兵跳下了船。 “嘟嘟嘟。” 天津卫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尖锐的哨声响成一片,两万步战队在战舰掩护下大规模登陆。 “嘟嘟嘟。” “哗,哗。” 荷枪实弹的士兵背着火枪,行囊,在官长的催促下跳下船,整队后向着一片废墟的卫城迅速展开。 就在废墟上布防。 天亮了,码头。 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霞光万丈。 “哒。” 周世显带着亲兵,参谋军官们下了船,一脚踩在天津卫的土地上,凛冽的寒意扑面而来。 “真够冷的。” 一下子从江南来到了京畿,不适应,军官们纷纷将衣领扯起挡住了嘴,小声议论着。 “哒,哒。” 周世显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难民中穿行,所过之处一双双眼睛看了过来。 几万双眼睛凝视着,瞧着这位身穿大明军服的俊朗男子,敬畏中而又充满感激,有十分忐忑。 “哒。” 直到周世显停下脚步,轻道:“全体下船,运人。” 他既然带兵来到了这天津卫,一时半会也不打算走了,那些运兵船可以腾出来装运百姓。 去江南! “遵令。” 很快军官们行动起来,开始组织大批百姓登船,几万天津卫百姓心中踏实了,如一颗大石头落地,死里逃生了。 好些人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大人慈悲呀。” “活菩萨呀。” 一片颂扬之声。 可周世显眉头依旧紧锁,在人群中徐徐走着,逡巡着,荷枪实弹的亲兵紧紧追谁。 “显儿!” 混乱中响起了一个声音,有些狼狈的周国辅,搀扶着方氏,带着二房夫人和几个护院走了过来。 “爹,娘!” 周世显快步迎了过去,紧接着又瞧见了公主,太子,皇后……悬着的心放下了。 一抬头又瞧见了崇祯皇帝。 “嗯……” 周世显先是一愣,又不以为意道:“快,衣物。” 亲兵赶忙将御寒衣物递了归来,将一个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贵人们裹住,搀扶到一旁休息。 得救了。 人人脸上都带着欢笑,还有死里逃生的侥幸。 “显儿。” 周国辅穿上了一件裘皮大氅,暖和起来了,和爱子站在一旁说了会闲话,他是有些尴尬的。 那些军宪司的悍卒,死士,是儿子特意交给他,让他危难时刻带着全家逃命的,可他擅自做主把皇帝顺手也救出来了…… 他害怕儿子怪他多事。 大明的忠臣都这样,几千年了都是忠君报国。 “爹。” 周世显笑了笑,罢了。 天意如此。 “来人。” 前头还在打仗,不能详谈,他命人将父母家人送上旗舰,把老弱妇孺先送到江南再说。 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天气多了几分暖意。 瞧着双亲,妇孺登上了海船,周世显也就放心了,又走到了公主,太子身旁,劝慰了几句。 “你……还好?” 一开口,浓情蜜意便化不开了。 “嗯。” 朱媺娖灿烂一笑,如鲜花绽放,这么久没见她身量可真是长开了,亭亭玉立,只比周世显矮了小半个头。 清冷,贵气,又多了几分俏皮。 “嘿嘿。” 这时太子朱慈烺跑了过来,露齿一笑,这小子倒是胆子大,身材长高了一大截还虎头虎脑的。 “哈。” 周世显哑然失笑,在太子爷肩头拍了拍。 太子又是嘿嘿一笑,奇道:“阿布呢?” 他还惦记着当初的玩伴,周世显的义子周阿布,四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还有点小小的失落。 “呵。” 周世显笑了起来,阿布可没有太子爷这么清闲,他领着麾下三千骑兵在黄河边上布防呢。 “哦。” 太子答应了一声,难掩失落之情。 闲聊一番,周世显挥了挥手:“来人,护送公主,太子,皇子,皇后……还有皇上登船。” 皇后和几位小皇子上了船。 可公主,太子说什么也不肯走。 “不走!” 朱媺娖也豁出去了,这么久了与未婚夫婿再度重逢,她死死咬着小嘴唇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不走!” 太子也心大,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阿布都能领兵打仗了呢!” 太子爷可是振振有词,人家北元幼主和他一般大,都能领兵打仗了,咱大明太子凭啥不行? 这事儿也对,好像没毛病啊。 “呵。” 周世显又是呵呵一笑,行,那就留下吧。 公主俏脸微微泛红,也不管什么皇家体面了,矜持清高有什么用啊,她和太子姐弟两人是打定主意跟着夫婿…… 死也不离开了。 “呵。” 周世显忙劝慰了几句:“不必处处跟着,我这么大个人跑不了。” 三人说说笑笑的走进了临时指挥所。 这一幕,被走在栈桥上的崇祯皇帝瞧见了,这位皇上老脸上顿时火烧火燎,心情十分复杂。 女儿,儿子对待周世显的态度,可比对他亲热多了,这让崇祯爷身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心中泛起了酸水。 这又能怪谁? 可他怎么也不想想,他在宫里成天板着个死人脸,好似人人都欠着他几百万两银子,女儿,儿子敢和他亲近么? “朕!” 崇祯皇帝一甩袖子:“不走了!” “呵!” 周国辅一看皇上又犯浑了,气的眼冒金星,赶忙和皇后走过来劝说了几句,这才刚死里逃生就别嘴硬了。 可崇祯帝不听。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涉及,朕……要和子民在一起!” 四周围一阵安静。 这话至少有五六分是真心的,京城都丢了,他是真的没脸去江南,要走……也早就走了。 “行,留下吧!” 周国辅气坏了,累了,也懒得劝了。 不爱走就留下吧,一次次的出幺蛾子,大臣也早就累了,实在不愿意哄着这位皇上穷开心了。 于是皇后也得留下。 晌午,大战间歇。 两万凤威军迅速展开,在舰炮火力掩护下,在天津卫的废墟里建起了一道防线,并且向着京城方向派出了侦骑。 “打!” 主帅一声令下,战事再起,铳骑成群结队的冲了过去,在积雪覆盖的旷野间与清军展开激战。 其实周世显是虚张声势。 他心中明镜一般,知道大势不可逆转了,舰炮虽然凶猛可是对弹药的消耗量太大了。 部队一边出击一边救人。 他是想尽可能的将京畿百姓救出来,用海船运走,多运走一个百姓,日后反攻就多一分力量。 清廷治下就少了一个奴隶。 “砰,砰!” “希律律。” 天津卫通往京城的旷野间,清军,汉军与凤威军铳骑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烽火连天。 ------------ 第204章 铳骑凶猛 天津卫逃出来的清军十分狼狈,被战舰大炮轰的没了魂,成群结队的败兵沿着官道,抱着马脖子箭一般的飞奔。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一时间连回头的勇气都失去了。 那隆隆的炮声,天雷滚滚,将半天天空映红的密集炮火,到底是战胜了心中的贪婪。 荣华富贵都显得无力了。 大恐怖! 这些清军一窝蜂的冲进天津卫,被舰炮轰的也太惨了,涌进去了四五千人马,被轰没了一多半,逃出来的也人人带伤。 如同他们的子孙一般,这群关外山民,提前感受到了来自近代文明的深深恶意,寒了胆。 可一场小小的溃败,并没有影响八旗王公们的好心情。 攻下了大明京城,这天下唾手可得! “呜……噜噜噜。” 积雪覆盖的旷野间,麦田里,怪叫声四起,到处都是八旗主子带着汉军奴才,在这京畿的花花世界里撒了欢。 京畿之地沦为关外骑兵的狩猎场。 这个时代的清军,还没有摆脱关外山民的凶性。 八旗主子们正在怪叫着跑马圈地,一个个八旗佐领,参领,贵族骑着马撒了欢的跑,直到战马跑不动了才会停下来。 这一大片土地连同里面的村庄,大明子民,就都成了八旗兵的私有物。 是奴才! “希律律。” 可马蹄声隆隆,傍晚时分,大批不开眼的明军骑兵,从残破的天津卫里头冲了出来,惊扰了清兵的好梦。 成群结队的凤威军铳骑,身穿鲜红的鸳鸯战袄,带着大量马匹冲了出来,沿着官道不疾不徐的奔驰着。 装备精良,杀气腾腾! 村落旁,麦田里。 劫掠了一整天,正在休息的清军骑兵被惊动了,一双双凶蛮的眼珠看了过来,一条条丑陋的金钱鼠尾晃动着。 “图其!” 关外清军老底子的八旗凶悍无比,瞧着天津卫涌出来的明军骑兵,一个个翻身上马,吹响了口哨。 凤威军这一出来,好似捅了马蜂窝! 清军骑兵开始成群结队的集结起来。 八旗兵的老底子打老了仗,一路从辽东打出来的,又几次在凤威军手上吃过亏,很机敏的总结出一套针对战术。 于是变得狡猾起来了。 “芜湖!” 旷野间一声声怪叫,大量集结的清军,在道路两旁的麦田里策马扬鞭,和大明铳骑对上了。 彪悍的关外骑兵施展出精湛的骑术,怪叫着,呼喝着,在马背上翻转着,做出一些列精湛的战术动作。 金钱鼠尾跳动着。 “呜……噜噜噜。” 八旗并非游牧民族,是山民。 山民是天生的猎人,从小一生下来在恶劣的环境下,与狐狸,恶狼,猛虎为伍,个个都是狡猾的猎手。 “芜湖!” 上千八旗兵将兵力分散,有的假装逃走,却在远处溜达着,绕着圈子,两翼偷偷绕了过来…… 很快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伏击圈,这样的战斗力可以堪称是蛮族骑兵中的王者,素质比蒙古骑兵强了一大截。 又人人都不怕死,很难缠。 “图其!” 伏击圈一成,大股清军便杀机毕露! “驾!” 旷野间清兵开始加速。 “驾!” “喝!” 呼喝声四起,一个个凶悍的骑兵在马背上翻转,加速,或藏身于马腹,或站在马背上,取下了背后的骑弓。 “希律律!” 三千多八旗老底子的精锐,在疾驰中很有默契,组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向着官道上奔驰的明军骑兵兜了过去。 近了,越来越近…… 一把把骑弓拉开,好似满月。 骑射是一件很难事情,有多难,骑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是很难发力的,这得从小开始练。 并且骑兵弓使用的是小梢角弓,威力弱。 一个力气大的步兵受过严苛的训练后,可以拉开一石强弓,可骑兵只能拉开一半硬度的骑弓。 再优秀的骑射高手,想在五十米外想射中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骑射靠的是战马速度快,射的准,冲到二三十米再发力。 这样的战术对大明的轻步兵,甚至蒙古人的轻骑兵,便形成了极大的克制,可不幸的是八旗兵遇上了凤威军的铳骑。 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砰!” 拥有射程优势的明军铳骑率先开火。 “砰,砰……噼啪!” 从明军红色铳骑高大的马背上,升腾起一团团硝烟,在四五十米这个距离上,用火枪射中一批高大的战马。 真的不难! “希律律。” 一个照面清军骑兵栽倒一片。 人仰马翻。 可清军早有付出伤亡的准备,前头的被射翻了,后头又狂涌而来,当骑兵冲起来的时候,几十米的射程优势其实毫无意义。 几十米对全速冲锋的骑兵来说,只是一眨眼,骑兵对射除了比装备,还比勇气,比谁不怕死! 狭路相逢勇者胜! “咻,咻。” 疾驰中,悍不畏死的清军铁骑滚滚而来,一个个凶悍的旗兵藏身的马腹下,马背上,射出了一根根的劲箭,施展着从小苦练的骑射绝技。 一根根劲箭角度刁钻,又快又准! “咻,咻。” “砰,砰,砰!” 双方铁骑不时有人被射翻,可伤亡完全不成比例! 清军的棉甲完全挡不住铳子,一个个好似秋风中的落叶,被射翻,落马,大口吐血。 “铛,铛。” 可马背上的明军铳骑只是一低头,箭支或是在厚实的头盔上擦出了一串火星,或是射进了明军的棉甲。 可…… 一个个明军骑兵好像没事的人,身上还插着箭呢,连拔都懒得拔,就又从褡裢里掏出一杆火枪。 “砰,砰。” 两支骑兵擦身而过,更多的清军骑兵好似下饺子一般被射翻,落马,而明军铳骑就那么碾过去了。 红衣铳骑好似一把利刃刺破白纸,轻轻松松把清军半月形的包围圈杀穿了,杀穿了…… “砰,砰。” 火铳爆鸣声响彻旷野。 用银子砸出来的凤威军铳骑,身上的棉甲用料很足,还大规模的装备了锁子内甲。 用近代水力拉丝机,轻轻松松拉出来的锁子甲,又绵又密,不但制作成本很低还十分精良。 这是近代科技的杰作。 “希律律!” 战马嘶鸣中,明军铳骑冲破了包围圈,在不远处的旷野间停了下来,一个个的调转马头,高傲的在马背上挺直身躯。 一双双冷漠的眼睛看着旷野间横七竖八的清军尸体。 “呼。”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积雪,血腥味在旷野间弥漫。 这伤亡完全不成比例! 并且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白雪覆盖的旷野间,到处都是清军八旗兵的尸体,可明军铳骑只战死了十几个。 都是要害中箭,甲胄防护不到的部位。 而明军铳骑大致完好,只是不少人身上都插着箭…… 还若无其事! 有的明军身上插了十几根箭,被射成了个大刺猬,可是还活蹦乱跳的,还不耐烦的往身上拍了拍,将镶嵌在内甲上的箭拔了出来。 箭怎么和火枪比杀伤力? 骑兵在旷野间对冲,勇气固然很重要,但装备更重要,装备的碾压让明军铳骑更加肆无忌惮。 “驾!” 战马再次加速,冲锋。 “希律律。” “砰,砰!” 又是一个照面,在这种不公平的战斗中,凶悍的关外骑兵退缩了,凶悍的眼中带着不甘,畏惧,开始向着四面八方逃走。 火枪,死亡,这是野蛮人唯一能听懂的语言。 “砰,砰!” 不多时,旷野间到处都是逃跑的八旗兵,还有后头策马扬鞭,狂追不舍的明军…… “砰,砰。” 明军铳骑好似赶鸭子一般,赶着八旗兵在旷野间乱跑,时不时的响起一声火枪爆鸣,便带走一条清军的命。 一力降十会! 当野蛮遇到了近代文明,移动的铳骑军火库遇上了手持骑弓的清军,结果是碾压。 枪,火枪认得么? “别追了!” 明军咬着旗兵的尾巴足足追杀了十里,才缓缓停住,向着一个个村落跑去,开始组织京畿附近的百姓向着天津卫转移。 傍晚时分,天津卫东北方,二十里。 一处农庄紧挨着惠河,全是上好的水浇地,如今却成了放养战马的牧场,一匹匹高大战马在农田里漫步。 啃食着积雪下的麦苗。 多铎一身戎装,领着一群奴才在河堤上不紧不慢的走着,欣赏着这大好河山的无边美景。 “主子,主子。” 唐通快步跑了过来,熟练的打了个千,陪笑道:“主子,这农庄占地足足三百亩呢!” 无疑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而这座农庄原来的主人……脑袋就在不远处躺着呢。 “嗯。” 多铎很满意。 清廷是汉化的山民,入关后第一件事就是抢夺土地田亩,从豫亲王多铎以下都在大口鲸吞。 一夜暴富! 瞧着唐通这个奴才还算乖顺听话,多铎笑道:“这庄子,赏你了。” “哎哟。” 唐通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赶忙磕头:“谢主子赏,谢主子。” 这位主子虽然性情残暴了点,杀人杀的很凶,可出手还是挺大方的,他好好的大明总兵不做愿意降清,除了怕死…… 不就是想捞点好处? 多铎眼睛眯了起来,微微一笑,如今这天下都是大清的了,他也开始收买人心,总要从手指头缝里漏出去一点,把自己家的奴才喂饱了。 唐通得了赏赐,得意洋洋。 其他几个汉军旗奴才眼巴巴的看着,眼中露出深深的艳羡,那丑陋的贪婪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可。 “砰,砰。” 不远处响起了几声火枪爆鸣。 让多铎,唐通等人面色微变,抬头看了过去,大批八旗败兵抱着马脖子逃了回来,丢盔卸甲的。 ------------ 第205章 狭路相逢 “又败了?” 汉军旗的将领们,瞧着大败而回的镶白旗兵,不由得心中发寒,瞧着主子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阴沉着,渐渐变得铁青发黑。 退回来的骑兵好似潮水一般。 全是镶白旗的老底子啊,平时一个个可凶了呢,鼻孔都是朝着天的,可如今,一个个好似丧家之犬。 主子们吃了败仗。 奴才们一个个心惊胆战,生怕被迁怒。 “混账东西!” 多铎气的破口大骂,一张脸黑的好似锅底。 “混账!” 麾下旗兵连吃了败仗,多铎脸上挂不住了,暴跳如雷可又心中滴血,这都是他镶白旗的精华呀。 这些天他的镶白旗伤亡惨重,先是在天津卫被明军水师劈头盖脸一顿轰,伤亡了两千多,可他不服气。 又派出去三千多…… 可只逃回来一小半。 多铎心中火气蹭蹭的往上蹿,那条从慈云寺通往天津卫的密道,已经被他挖出来了,可崇祯皇帝没抓到不说。 一下子,还赔进去好几千镶白旗旗兵。 这让他如何接受? 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么? 他好似瞧见了正蓝旗那帮人,一张张嘲讽冷笑的脸…… “呼。” 又是一阵寒风凛冽,雪花漫天飘舞。 西南方的天色阴沉沉的,乌云盖顶,通往天津卫的官道阴森森的,好似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个仗不能打了。 可。 “砰,砰!” 庄子外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几队明军骑兵,撒了欢,竟然把堂堂大清豫亲王给堵在农庄里了。 庄子里一片死寂。 旗兵灰头土脸,奴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终究是战舰大炮和犀利的火枪骑兵,让凶悍的清军暂时冷静了下来,可多铎脸上挂不住了,这庄子周围有多少兵马? 镶白旗,汉军旗,蒙古八旗加起来至少三四万,这么多人马竟然被几千个明军骑兵压制住了? 大清豫亲王憋屈的快要炸了。 “狂妄!” 多铎跳着脚的大骂,这股明军骑兵也太狂妄了,这都骑在他脖子上来了,可一时也没办法。 这伙明军骑兵太狡猾了,好似群狼一般在旷野间撒欢。 装备又好,马又多,遇见清军主力围剿,一个个的撒腿就跑,遇见小股清军就扑上来撕咬…… 清军每天损失也不大,每天也就是死伤几百人,可清军在不停的失血,时间长了也遭不住啊。 火枪,铳子的杀伤力太恐怖了。 打中了就是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就算是胳膊,腿上挨上一铳,铅弹剧毒,伤口也很快就会恶化,发高烧,说胡话,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庄内鸦雀无声。 “砰,砰。” 可更过分的事情发生了,庄子外头那伙明军骑兵越来越嚣张,竟然杀到庄子门口来了。 夕阳晚照,连明军骑兵身上的红色甲胄都清晰可见了。 “图其!” 多铎身后的大清巴图鲁,白甲兵门气坏了,咱大清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翻身上马便杀了出去。 气疯了。 “砰,砰。” 可几声凌乱的枪响过后,那些明军骑兵见势不妙,吹响了口哨,调转马头又跑了…… 明军的马比清军还好,又有战马,又有大量驮马,骑术也不差,大清的巴图鲁根本就追不上。 “呵呵,哈哈哈!” 死寂中,多铎怒极反笑,这笑声里透着狰狞,狠毒,让唐通一群奴才一个个的心中狂跳。 “主子。” 唐通赶忙上前,劝慰道:“奴才有个法子……” 多铎皱眉:“说。” “嗻。” 唐通刚得了赏赐,眼珠子转了转,赶紧附耳过去给主子出谋划策,他是前任蓟镇总兵,对大明铳骑的弱点十分了解。 铳骑虽强可有个致命的弱点,弹药消耗大,补给困难,火枪虽强,可打完弹药还不如烧火棍呢。 “主子……” 一席话说的多铎频频点头,他心中也大致明白,对付这样装备精良的火枪骑兵,正面硬扛肯定是没戏。 伤亡太大了,遭不住。 一个字,拖! 拿人命堆。 “嗯?” 多铎看了看配属给他的汉军旗将领,眼皮一抬,这办法虽好,可总不能让八旗主子们上去拼消耗吧。 当炮灰,拼消耗这种事当然得奴才上。 “嗻!” 汉军旗的将领们虽然不情愿,可王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集结部下,一窝蜂的冲了出去。 汉军将领恨死了唐通,可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 这要是被三千明军骑兵杀到京城…… 惊扰了摄政王,谁也别想活! 夜幕下,天津卫城。 处处都在激战,不停有伤兵从前线运了下来,向京畿方向出击的三千铳骑战死的不多,可带伤的也不少。 清军骑射凶悍,箭术很准,战死的都是眼窝,喉咙这些甲胄防护不到的要害中箭了。 终究是打小练起来的绝活,箭箭不离要害! 这犀利刁钻的箭术让人心中吃惊。 “嘶,疼!” 激战两日夜后,天津卫废墟中伤兵满营,一个个标营铳骑龇牙咧嘴的,纷纷坐在地上处置伤口。 虽是轻伤也会影响作战。 “大人。” 李迁有些担忧,轻道:“该撤了。” “嗯。” 周世显在厅中缓缓踱着步子,激战两日夜,他的三千铳骑已经攻到了京畿,大量百姓被解救了出来。 人困马乏,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可。 他瞧着码头上还在登船,前往江南的老弱妇孺,又徐徐道:“叫前线……再咬牙顶一顶。” 李迁无奈,只好领命去了。 “是。” 这是在刀口上舔血,可主帅一声令下执行便是,在凤威军中,军令是不容置疑的。 “再打几天!” 周世显对他的部下信心十足,他的部队最喜欢这种乱战,拖不垮,打不烂,在烽火连天的岁月中快速成长着。 多打几天他可以救出更多的百姓! 人口就是财富。 这样的道理是那些东林庸官,永远也不会懂的。 夜幕下,废墟。 天津卫几乎被舰炮彻底摧毁了,大片倒塌的房舍成了最好的路障,步战队就在废墟中布防。 连壕沟胸墙都省了。 夜色下火把林立,到处都一片繁忙,一些民壮自告奋勇留下来了,帮助步战队运送弹药,救助百姓…… 还有人从废墟中捡起了刀枪。 凛冽的西北风呼啸着,可肃杀中透着火热。 可崇祯帝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街边,枯瘦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没走,可也帮不上忙。 “劳烦让一让。” 周围不时有民壮,步战队经过,都嫌他碍事。 “别傻站着呀。” 普通人哪里见过皇上啊? 兵荒马乱的没人认识崇祯爷,都这会儿了,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等着登船,谁还顾得上他呀? “嗯,嗯。” 堂堂大明皇帝好似一个呆头鸟,走哪都碍事,不停的被人推开推去,好似整个天津卫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他一个人闲着。 公主朱媺娖和太子朱慈烺,都跟着女婿走了,就连皇后也不在身边,周皇后医术不凡…… 皇后被公主,驸马撺掇着救治伤兵和百姓去了,就把皇上一个人仍在街上挨饿受冻。 “朕?” 于是乎,崇祯皇帝走哪都碍事,两天下来他觉得整个天津卫,觉得就他一个闲人,别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他却无所事事。 “朕……” 崇祯爷张口结舌,却没人听,他想去搬砖,可别人都嫌弃他老弱,走在搬砖的队伍里尽耽误事儿。 他想去帮忙煮汤,可不知道该怎么生火,又被一群健壮的妇人嫌弃的轰了出来…… 没人认识他呀! “朕?” 崇祯爷呆呆的站在街边,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喝西北风,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他这个皇上……好似更没什么卵用。 二十年了,他当了二十年皇帝,每天被大臣,太监,宫女们哄着,骗着,说什么君临天下,他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 可?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亡国了,在这繁忙的天津卫,在战场上,他的用处甚至还不如……不远处废墟上,一条大狼狗正竖起耳朵,吐着舌头警觉的向远处张望。 他这个皇帝的作用还不如一条狗,狗还会放哨呢! “朕!” 崇祯爷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二杆子脾气又上来了,他不服,他绝对不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一猫腰,皇上扛起了一根木头。 “哎哟。” 一个不留神闪了老腰,皇上爷痛苦的倒了下去,他连一根木头都扛不动,瘫坐在地的崇祯爷心态彻底炸了。 “呜呜。” 眼泪顺着脸颊不争气的往下流。 崩了,心态崩了。 午夜,帅营。 周世显揉着发酸的额头,正在翻看前线发来的加急军报,李迁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脸纠结。 “何事?” “呃。” 李迁面色古怪道:“大人还是去看看吧,皇上……摔着了。” “嗯?” 周世显眉头微微皱起,皇上怎么还没走呢,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呢,一天天的真不省心。 “得咧。” 不管怎么说还是去看看吧。 深夜,一间破旧的宅子里。 残垣断壁之下,崇祯皇帝身上盖着一条破棉被,好似死人一般紧闭双目,一言不发了。 皇后,公主,太子正在照料他。 周世显匆匆走来,瞧着这位皇上的惨样,不由得摸了摸头,这是腰扭了爬不起来了么? “陛下?” 他试探着轻叫了一声,可崇祯爷完全没反应,只是将棉被扯了扯,挡住了满是冻伤的老脸。 真的好似一只鸵鸟将自己埋起来了。 这是咋了? 周世显早已不耐烦了,轻道:“去,把陛下送走。” 这次崇祯皇帝没拒绝,他一言不发,任由军兵将门板抬起,走向了港口上停泊的一手大福船。 “这是怎么了?” 周世显摸了摸头,一脸疑惑,他却不知道崇祯皇帝受了极大的刺激,此刻已经心如死灰了。 反正是送走了,少了个累赘。 ------------ 第206章 前奏 周世显领着一群凤威将官,瞧着军兵将崇祯皇帝抬上了大福船,大福船上很拥挤,皇上只好和百姓挤在一起…… 这时候没什么九五之尊。 看着福船离开码头,周世显摇了摇头。 快步离开。 都这时候了,活命要紧,谁还顾得上皇帝老子呀? 他却不知此刻崇祯皇帝心中,是如何的纠结难名,这位皇帝陛下长久以来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刺激太大了。 上吊未遂,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让这位皇上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让他昏聩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朱由检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变化。 清晨,天蒙蒙亮。 又是一夜激战,前线凤威军的铳骑们耗尽了弹药,纷纷撤回来寻求补给,京城西南到天津卫这一大片区域的百姓,也救出来十几万。 大海船日夜不停的往外运。 可人太多了,全部运走还需要往返两次。 周世显算了算,一来,一回,将百姓全部接走还需要十二天时间,这是关键的十二天。 又是一个清晨日出东方。 城内,临时指挥所。 滴水成冰的天气,周世显亲自熬了一锅汤,将两块肉罐头扔了进去,铁锅在柴火堆上发出兹兹的响声。 不多时肉罐头化开了,浓汤散发着诱人的气味。 盛一碗给太子,再盛一碗给公主…… “咕咚咕咚。” 太子朱慈烺几口将肉汤喝光,嚷嚷着要去前线看打仗,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将姐姐,姐夫留在房内。 还从外面把门掩上了。 太子爷可比他的皇帝老子懂事多了,这几天他和前线士兵混在一起,有点马上皇帝的意思了。 大明的皇帝本来就有尚武的基因。 “唏。” 朱媺娖低着头,露出雪白的粉颈,小口小口的喝着肉汤,秀美无双的俏脸微微泛红,两人年纪差了足足七八岁。 虽是未婚夫妻,却依旧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瞧着她亭亭玉立,鼻端全是少女身上的幽香,周世显不由得心中火热,直骂自己畜生。 他的正妻是个刚满十六岁的绝色大萝莉…… “唉。” 这万恶的大明朝呀。 “哒哒哒。” 外面有人轻轻敲门,朱媺娖赶忙站了起来,盈盈一福,红着俏脸跑掉了,她和母后二人每天在伤兵营那边忙碌。 只有在吃饭时才能偷偷跑过来,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可短暂的温馨过后,再一次被残酷的现实打破。 “大人。” 李迁走了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风雪。 “嗯。” 周世显点点头,将一碗肉汤递了过去,轻道:“弹药还够用么?” 李迁忙道:“够,足可支撑半月有余。” 周世显又点点头,深邃的双目看向了窗外,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之上,风云变幻莫测。 紫禁城,乾清宫。 正黄旗白甲兵簇拥下,大清摄政王多尔衮搀扶着,清幼帝福临,太后大玉儿走下了轿子,瞧着面前威武雄壮的皇城。 大玉儿开心的笑了起来。 “呵。” 她姿容绝色的俏脸笑成了一朵花,关外女子性子豪爽,柳眉一挑,顾盼生姿看向了多尔衮。 多尔衮轻笑道:“如何?” “好美,好大。” 清帝一家一来就喜欢上了,也没有鸠占鹊巢的负罪感,太后,皇帝,摄政王向着暖阁里走去。 烧了地龙的乾清宫温暖如春,门前还停着一个稀罕玩意儿,一辆皇帝专用的四轮大马车。 “咦?” 大玉儿,福临一瞧见马车就喜欢上了,要说明人的玩意儿就是精巧,坐进去又大又舒坦。 “咯咯。” 紫禁城响起了大玉儿的欢笑声。 多尔衮更是得意洋洋,由着心爱的女人,领着一群侍女在外头玩闹,他自己在乾清宫处置军务。 还用力拍了拍龙椅。 “呵呵。” 江山在手,天下我有。 “悬,平西王吴三桂觐见!” 进了紫禁城,多尔衮得意洋洋,倒是变得精明起来了,先将立下大功的吴三桂叫进来安抚一番。 大清与关宁军交手多年。 他知道这支骑兵军不好惹,得哄着,让关宁军为大清出力打天下,进了京城他又渴望江南富庶之地。 一个平西王加三千里封地换一座江山。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多尔衮这辈子处处模仿兄长皇太极,可又不像皇太极,此刻他真心觉得比皇兄干的漂亮! “宣,伪明山西总兵姜襄觐见!” 将几个手握重兵的伪明降将安抚好了,该封王的封王,许以高官厚禄,多尔衮忙活到了半夜。 封官,许愿。 不还是皇太极那一套么? 夜半三更了,乾清宫安静了下来。 多尔衮伸了个懒腰,长身而起,便瞧见外头一个老奴才正在侯着,有些紧张的躲着步子又不敢进来。 “范文程,有事?” 多尔衮虽有些疲惫,却还是低声道:“进来吧。” “嗻。” 范文程赶忙快步走入乾清宫,打了个千。 这可是个老奴才了,早在万历年间就投靠了努尔哈赤,还是主动投靠的,这货自称是北宋名臣范仲淹的后人。 也不知真假。 范仲淹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 如今他已五十岁了,身材高大又气质儒雅,可以说是相貌堂堂了,就是人品不咋地。 洪承畴就是他给说降的。 这可是大清三朝元老,在汉官里资历很深,威望也高,努尔哈赤,皇太极都很重用他,到了顺治朝。 多尔衮也不得不重用他。 大清能夺取天下,这个范文程是关键人物,重用汉官,联姻蒙古,登基称帝这些大清国策…… 基本上都是他提出来的。 “坐。” 君臣在乾清宫暖阁里落座。 “嘘。” 多尔衮捧起茶盏,抿了一口,徐徐道:“有事?” 这个老奴才已经在外头转悠了一晚上了。 “主子。” 范文程做出一副纠结的样子,欲言又止。 多尔衮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冷道:“说。” “嗻。” 范文程赶忙单腿一跪,纠结着说了出来,听说,听说豫亲王多铎在天津卫吃了败仗,死了好些旗兵…… 他是带的目的来的。 范文程和多铎不合,由来已久,因为他老婆生的貌美如花,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可被豫亲王多铎惦记上了。 主子要睡奴才的老婆,他哪敢反对? 于是多铎把他老婆抢到了府里,玩了个乐不思蜀,将好大一顶绿帽子戴在了老范头上。 可这事儿被皇太极知道了,皇太极很生气,老范是他重用的人,多铎这么干不是打他的脸么? 于是皇太极把多铎好一顿训斥,又把范文程的老婆送了回去,还罚了一万两银子补偿老范。 “嘶。” 这不就相当于多铎,把大清重臣老范的老婆给嫖了? 可老范人家度量大,压根没放在心上,仍旧给大清尽心尽力,出谋划策,心甘情愿的当奴才。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主子。” 乾清宫里,范文程忧心忡忡:“豫亲王那边怕是……不妙了。” 多尔衮满心狐疑,不太信。 多铎是他的亲兄弟,一母同胞,虽说性子残暴,心狠手辣,睡大臣老婆,杀人放火这种破事没少干。 可凤威军登陆天津卫,镶白旗战败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敢隐瞒不报? 再看看范文程…… 这么大的事,这奴才敢胡编乱造么? “查。” 这一查可就瞒不住了。 “啪!” 多尔衮勃然大怒,将手中大明官窑制造的御用青花瓷碗,摔了个粉碎,这个多铎胆子也太大了。 这天大的军情都敢隐瞒不报? 这下子豫亲王在天津卫干的丑事曝光了,藏不住了,紫禁城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可多尔衮…… 也不太好责罚多铎,再怎么也是亲兄弟,他的左膀右臂,闯下了什么样的祸事他也得兜着。 只能骂一顿了事。 “哼!” 大清摄政王揉着酸痛的太阳穴,又是这个凤威军,简直都成了大清的一块心病,连镶白旗也败下来了。 死了好些人。 镶红旗,上三旗,镶白旗,算一算死在凤威军和周世显手里的大清八旗,有两三万了。 还都是正牌子的旗兵。 此刻多尔衮心中只有两个字,忌惮。 乾清宫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主子。” 这时范文程,洪承畴对看了一眼,迈步上前,如今大清入关了,多铎又吃了败仗,还犯下隐瞒不报的大错。 汉官们看到了夺取权柄的机会。 多尔衮头疼欲裂,只好挥了挥手:“说。” “嗻。” 范,洪两人赶忙出谋划策,凤威军不是在天津卫没走呢,这可是天赐良机,咱大清应该倾举国之力围剿…… “得把周世显留在天津卫!” 不惜代价! 死再多人也要把这块大清的心病去根。 “嗯。” 多尔衮点点头,觉得这两个奴才说的有道理,他虽然性子跋扈,可跟在努尔哈赤,皇太极身边打天下。 关键时刻还是拎的清。 这时候可不能再保存实力了,这一仗不分满汉,放下大清内部的一切矛盾,集结重兵围剿吧。 “哼!” 多尔衮眼中锋芒毕露,发出一声冷哼。 这一次他要亲征! 大明崇祯二十年,清顺治二年。 天津卫。 京畿方向出现了大量清兵调动的迹象,凤威军面临的压力猛增,铳骑游斗的空间越来越小了。 指挥所,气氛肃杀。 周世显面色凝重,下令将标营铳骑收回来,只在各村落留下了少量侦骑,设置了一些简陋的烽火台。 夜幕下,寒风中,战马嘶鸣声隐约可闻,凤威军上下嗅到了危险,如山一般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 第207章 决死 夜幕下又飘起了雪花。 天阴沉沉的。 “清军要拼命了。” 周世显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低喝道:“走,去前线。” 他带着人赶到天津城防的第一线,废墟中建立起来的一道道环形工事,成群结队的步战队士兵,裹着厚实的军衣正在休整。 战马在寒风中低头吃着草料。 士兵三五成群,烤着火,闲聊着家常。 “大人来了!” 有人瞧见了一身戎装的周世显,兴奋跳起,却被军官一脚踹了过去,这在战场上是大忌。 “噤声!” 军官对缓缓走来的上官视而不见,只是微微的颔首,第一线战场上朝着上官敬礼,这是只有新兵才会犯的错。 “嗯。” 周世显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又走到了墙角的视觉死角,和前线的伍长,棚长,哨长们嘱咐了几句。 “冷么?” “如何?” 军官们都很年轻,讪笑起来:“别的还好,就是新兵不好带,没上过阵……好似一个个鹌鹑。”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打一仗,见了血便可。” 都是从新兵过来的呢。 “大人说的是。” 从这些步战队士兵眼中,他看见了坚定。 巡夜,鼓舞士气。 累了便在角落里和衣而眠,将士们也早就习惯了三军之主,和大伙同甘共苦的做派。 天微微亮,周世显一骨碌爬了起来,在一段矮墙后头举起千里镜,观察着十里外积雪覆盖的官道。 积雪中战死的清军尸体东倒西歪,还有好些战马的尸体都冻的十分僵硬,姿态千奇百怪。 乌鸦在天上盘旋,鸣叫着。 大地随之震颤起来。 “清军来了!” “起来,起来了。” 环形工事中喧闹起来,士兵在军官带领下开始布防,点燃了炭盆,长长的火绳,将大炮推上了炮位。 这些天周世显也没闲着。 他叫士卒把战舰上的大炮拆下来三十几门,用来加强正面火力,都是十八磅的铸铁长炮。 “来了。” 千里镜中远方旷野间,从京畿方向出现了大批清军骑兵,浩浩荡荡的铺面了旷野。 “嚯。” 众将官抽了口凉气,这是多少人马? 该不会把整个京畿的清军都给招来了吧。 周世显却面无表情,挥了挥手:“备战。” 意料之中的事。 天津卫西北方,二十里。 多尔衮翻身下马,走向那辆皇家四轮大马车,这回他调集了二十万重兵,连幼帝福临,太后大玉儿也来了。 多尔衮神情凶悍,这是大清立国之战,他看了看天,冥冥中好似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是皇太极在天之灵。 “哼。” 被解除军权的多铎,在一旁梗着脖子站着,一张脸拉的老长了,可也没敢出声抗辩。 关键时刻大清又团结起来了,上下一心,将平日里的矛盾按了下去,这或许是关外山民最大的优点。 不久日上三竿。 密密麻麻的清军,汉军,蒙军纷纷赶到战场,对着天津卫方向摆开了阵势,大批骑兵开始下马披甲步战。 天津卫,城防。 “这?” 一个个凤威军官在断掉的墙壁后,举着千里镜细细观察,对清军的军阵指指点点的的。 清军可有些不一样了。 汉军炮队,火枪队组成了一个个方阵,后方还有清军八旗组成的步弓大队,两翼还有大量凶悍骑兵。 “嗯?” 周世显瞧着汉军的火枪方阵,笑出声了,这就是洪承畴在锦州,关宁练出来的那支火器部队吧。 瞧着有模有样。 不过手中的火枪型号,种类十分杂乱,有从明军缴获的大量鸟铳,有老旧的火门枪,粗长的三眼铳,还有怪模怪样的铸铁枪。 以大清的工业能力,打造火枪是勉为其难了,大清就没有工业能力,甚至也不知道什么叫近代工业。 所以把火枪打造成了……铁炮,就是一根傻大粗苯的黑色铁管子,没来由引人发笑。 “呵。” “哈哈哈。” 周围哄笑声四起,这大清竟然开始操练火器了,不是说骑射为本么,骗人的,有火枪谁还用弓箭呀? 骑射能打的过火枪么? 大清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骨碌碌。” 此时清军中央步兵开始推进,大约两三万多火枪步兵,推着笨重的铸铁大炮,排着队列往前走着。 后头跟着成群结队手持步弓的八旗兵。 两翼还有骑兵掩护。 周世显放下千里镜,笑着道:“洪承畴……还是有些能力的。” “呵。” 身边众参谋军官不以为然。 二十里,十五里,十里…… 成群结队的清军进入十八磅长炮射程了,周世显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轻道:“开炮。” 烧红的铁钎往火门里一捅。 “轰,轰!” 大团硝烟升腾了起来,一门门十八磅前装滑膛重炮,被强大的后坐力震的跳了起来,缓缓向后方滑去。 “呜……轰,轰!” 炮火连天,烽烟再起。 推进中的清军中央步兵,承受了猛烈的炮火打击,一颗颗硕大炮弹急掠而至,将一排排队列打穿,蹦蹦跳跳的耕出了一条血胡同。 “啊啊!” 旷野间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轰,轰!” 炮火肆虐着,将旷野间正在推进的清军步兵,成排的轰飞,扫倒,还算整齐的横队开始变得歪歪斜斜。 出战的两万多汉军哭爹喊娘,可受到严苛的军法约束,竟然奇迹一般并未溃败,还推进的更快了。 “嗯?” 几轮密集的炮击,汉军旗并未溃败,凤威军官们一个个十分惊奇,相顾无言,这汉军旗什么时候这样能打了? 大清汉军是些什么人? 其中八成是投降的明军,兵痞居多,在大明这边的时候一个个胆小如鼠,上了战场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可如今? 只是还了一身皮,竟然变得悍不畏死了? 瞧着缓缓压上的汉军步兵,凤威军官们面色凝重起来,几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这还是那些兵痞么,为什么会这样? 周世显倒是神情自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羸弱的明军兵痞一投降,个个变得猛如虎。 这战斗力直接爆表了。 其实这不是大明的问题,任何一个王朝到了末期,这都是很常见的状况,旧明军里积累的问题太多了。 吃空饷,喝兵血,将领无能…… 反而是投降过去了,大量老弱被裁撤,军官也是重新提拔任命的,这等于是一支新军。 再加上清廷的高官厚禄,利益驱使,战斗力爆表也在情理之中。 “呜……轰轰!” 冒着犀利的炮火,汉军旗真的保护着大清炮队,推进到了五六里远的距离上,开始平整土地架设炮位。 有城防大将军炮,二将军炮,还有一些沉重的红衣大炮,看样子都是从京营手里缴获的。 “轰,轰!” 随着清军的炮火开始反击,竟然形成了炮战,东方战场上再次出现了大规模的火炮对轰。 “呜……轰!” 清军的火炮还真不少,足足上百门之多,炮术虽然稀烂可数量多,一顿乱轰总有炮弹能歪打正着。 “哗啦!” 残垣断壁之中大片砖瓦脱落,周世显一猫腰,被溅了一脸的灰尘,拍了拍却面不改色。 可参谋军官们脸上挂不住了。 咱爷们儿竟然被清军用炮火压制住了? “哟呵!” 几个年轻的参谋军官自告奋勇,要亲自去指挥炮队。 “去吧。” 周世显笑了笑,将战场指挥权交给这些年轻的参谋军官,不多时,明军的炮火更加准确犀利。 “呜……轰,轰!” 京畿之地白茫茫一片的旷野间炮弹横飞,凤威军的炮队打出了火气,将看见本事拿了出来。 齐射,点名。 “呜,轰!” 炮战持续了半个时辰,随着清军的大炮被一门门的掀翻,炮手被轰的高高飞起,终于顶不住了,扔下大炮狼狈的逃了回去。 炮队这一炮,中央步兵主力的汉军旗也遭不住了,败兵撤了下去,在旷野间撒开了脚丫子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清军,帅营。 潮水般的败兵乌压压的一大片,潮水般的撤了下来,汉军旗的将领们一个个面如死灰。 依着多尔衮的性子…… 免不了雷霆大怒。 可多尔衮出奇的没有暴躁,反而将汉将们叫了过去,劝勉,还当场提拔了几个抬旗的。 汉军旗上下喜出望外,一个个跪在冰天雪地上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的样子像极了奴才。 “上!” “再攻!” 多尔衮一改暴躁野蛮的性子,变得温和起来了,这效果出奇的好,还真有点三军用命的气势了。 “呜……轰,轰!” 只是明军的炮火实在太犀利了,一两天内想要攻上去不太现实,双方都明白这些汉军的一次次攻击只是前菜。 正戏还在后头呢。 激战了一天,夜幕降临。 “呼。” 周世显整个人都快冻僵了,往手上哈了口气热气,他和凤威军上下心中如明镜一般,什么都明白。 这是消耗战,这一次大清倾举国之力集结了重兵,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将两万凤威军留在天津卫。 周世显掏出怀表看了看。 码头上最后一批百姓刚刚登船,舰队一来一回至少得六七天,这将会是一场惨烈的战役。 微微皱着眉头,周世显轻道:“传下去,节省弹药。” 两万对二十万。 他已经做好了将部队打残的心理准备,这一仗就是撕,咬,也要将大清上下的气焰打掉。 不如此难消他心头之恨。 ------------ 第208章 又见猪突 夜幕再次降临,冰天雪地中,距离天津卫十几里外的清军大营中火把林立,喧闹成了一片。 两军之间的大片空地上,汉军旗尸横遍野。 尸堆里还有着一辆辆翻倒的炮车。 洪承畴花费了血本打造的汉军炮队,再一次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这让洪承畴心中滴血。 他对这样的战果很失望。 为何如此? 这炮队是他花费重金,一板一眼,按照凤威军炮兵操典练出来的呀,为何还是不堪一击? 这个道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默默的收拢了残部,他咬牙将伤痛咽了下去,当奴才当久了,洪大人学会了将委屈留给自己,将笑脸留给主子。 其实也没那么难接受。 奴才兵,炮灰么……就得有炮灰的觉悟。 “啊,啊!” 重伤未死的汉军在旷野中惨叫着,顺着风,这惨叫声此起彼伏,在痛苦中逐渐冻得僵硬。 与之形成巨大的反差,是天津卫防线十分静谧,只有猫着腰,不停在废墟中穿梭的传令兵。 还有夜幕下时隐时现的红色军服。 “啊……啐!” 断墙后头一个个步战队士兵,朝着旷野中惨叫的汉军吐了口唾沫,擦了擦嘴,继续喝着热乎乎的肉汤。 精粮,猪血,香精,肉丁制作而成的军用罐头,在开水里一滚,化开了,足以保障一个成年壮丁一天的消耗。 最前线的废墟中。 只有哧溜哧溜喝汤吃东西的声音。 “七天!” 周世显反复思索后,他要带兵在这里苦战七天,七天后舰队从江南返回,将会带来大量补给还有援兵。 这将会是他人生里最漫长的七天。 翌日,清晨。 清军再次集结起来,挥军猛攻,依旧是两万汉军旗组成的步兵队主攻,在旷野间手持火枪成横队推进。 人仰马翻中,成群结队的汉军被轰上了天,被撕碎。 “轰,轰。” 可这一次明军炮火明显稀疏了许多。 “哈哈。” 远处清军大营中一片欢腾,主子们喜笑颜开,汉官们赶忙赔笑,清军的消耗战术看上去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所花费的代价只是区区几千个奴才兵的命。 多尔衮鹰隼一般的眼睛亮了起来,多铎依然不服气,梗着脖子,鼻孔朝天冷冷的看着。 “轰,轰。” 一上午时间,两万汉军冒着炮火,咬着牙向前推进了五里,开始停下来挖沟,构筑掩体。 同时掩护着后头的八旗步弓队大举压上。 天津卫,工事。 “啐。” 一个个步战队士兵站了起来,向着外面张望着,瞧着那些正在挖沟的汉军,鄙夷的吐了几口唾沫。 “犯得着这么卖命?” 清军仗着人多势众在步步紧逼,新兵们不免心中忐忑,老兵却若无其事的检查着弹药,年轻的脸上带着傲气。 这傲气是一场一场胜仗打出来的! 指挥所,静谧无声。 周世显放下千里镜,轻道:“不能由着清军这样推进,去……叫炮队将弹药打光,再拖一拖。” 参谋军官一呆,忙道:“都打光么?” “嗯。” 军官赶忙去前线传令。 将炮弹打光就是不留退路了,背水一战! “呜……轰,轰!” 不久明军火炮再次变得犀利,将正在挖沟的汉军轰的连滚带爬,败退了下去,又给凤威军争取了一天时间。 第三天清晨,清军再一次战战兢兢的压上。 这一次两军阵前静悄悄的。 终于,终于明军大炮耗尽了炮弹。 火药倒还好说,定装火药补充起来很容易,可重达五六斤的重炮炮弹,实心的铁铸炮弹一时补充不上。 “上,上啊!” 在汉军将领卖命的督促下,这一天清军向前推进了十里,已经和守卫天津的凤威军近在咫尺。 只有短短三里! “哈哈,哈哈哈。” 清军大营内多尔衮放声大笑,他瞧了瞧恭敬乖顺的洪承畴,范文程,免不了赞赏了几句。 重用汉官还是有用的。 “读书人呐。” 多尔衮笑了笑,还是读书人鬼心眼多,真让这两个奴才说中了,凤威军的粮弹补给跟不上了。 “呼。” 寒风凛冽,乌云盖顶。 “锵!” 多尔衮猛的拔出了代表着皇权的金刀,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攻!” “呜呜,呜呜呜。” “咚咚咚咚!” 大清王旗挥舞着,凄凉的号角声,鼓声同时响起。 “杀啊!” “哗啦。” 前线汉军残部,清军步兵大队,骑兵一窝蜂的涌出,向着天津卫防线发起了潮水一般的进攻。 “呵。” 周世显举起千里镜,瞧着正在发足狂奔清军各部,人潮填满了旷野间每一处空隙,可…… 这不还是猪突么? 还以为洪承畴真的练出了火枪横队,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可汉军的火枪横队走着走着就乱了,又被后面的清军步弓大队一推。 又冲野猪冲锋了。 “额滴娘,这也得有三四万人!” “哈哈。” 指挥所里响起一阵哄笑声,凤威军的参谋军官们,瞧着大规模冲锋的清军,一个个嘴都笑歪了。 野猪披上虎皮,不还是猪么? “呵。” 周世显笑了笑,轻道:“叫前线放近了打。” 千里镜中,旷野间密密麻麻涌来的清军,挤成了一团,人挤人,人挨人,让周世显想到了后世二战里。 那些手持马刀冲向坦克的愚蠢骑兵。 集团冲锋这种事行不行呢,行,也不行,完全要看防守一方的作战意志,还有杀伤效率。 在出现重机枪这种对付集团冲锋的大杀器之前,武器装备从来都是次要的,士兵才是这个战场上的主宰。 决定战争胜负的从来都是人。 冬日斜阳照耀下,清冷的辉光洒落京畿大地,清军冲锋时发出的嚎叫声,脚步声响彻旷野。 密密麻麻的清军冲到了三里,两里,一里…… “冲过去了!” 清军大营里又是一片欢腾。 “上去了!” “哈哈!” 远远看过去,八旗王公们出现了视觉上的误差,潮水一般的大军将天津卫的废墟淹没了。 可…… “嗵嗵嗵嗵。” 明军阵地上再次爆出了大团硝烟,步兵炮,重炮再次轰鸣,将冰雹一般的炮子轰了出去。 弥漫的硝烟中闪烁着一道道火光。 清军大营,鸦雀无声。 “轰,轰!” 重炮打光了实心炮弹,可又……在炮膛里装满了石子,铁钉,前装滑膛重炮当成霰弹炮用了。 “轰,轰!” 一片霰弹轰了出去,清军好似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冲在最前面的汉军奴才兵,瞬间被清空了一大片。 “呼。”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 清军承受了一轮恐怖的炮击之后,集团冲锋的追前方,竟然出现了一段可怕的真空地带。 “嗵嗵嗵嗵!” 步兵炮在废墟组成的掩体上轰鸣着。 “杀呀!” 血肉磨坊很快被潮水般涌来的清军,再一次填满。 “砰,砰,噼啪!” 终于短兵相接了,又是一团团硝烟升腾起来,平端着火枪的凤威军士兵在废墟中现身。 火枪架在石块,砖瓦堆砌的胸墙上,发出一阵阵犀利的爆鸣。 成片的清军倒下…… 激战四天之后,两万汉军旗的主力终于覆灭了,伤亡达到了可怕的七成,在冷兵器时代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伤亡比例。 也是一个奇迹。 冷兵器时代一支部队,能在冲锋中承受两成伤亡而不败退,这绝对是精兵,能承受三成伤亡还保持旺盛的斗志。 这已经是天下强军了。 可在八旗主子爷的威逼利诱下,用鞭子抽,用战刀砍,用高官厚禄诱惑,大清汉军充分发扬了欺软怕硬的本性。 汉军硬生生承受了高达七成的伤亡,用恐怖的伤亡比例创造了一个军事史上的奇迹。 或许这也是一种奴性。 “砰,砰……噼啪!” 火枪横队依旧在爆鸣。 可汉军用伤亡,给八旗主子的步兵大队,创造了施展箭术的战机,成群结队的关外旗兵组成了步弓大阵。 一阵令人牙酸的弓弦响动。 “咻,咻,咻!” 箭雨,漫天。 废墟中响起一阵惨叫,凤威军士兵被半空中落下的破甲重箭射翻,倒下了,战争进入了对射拼消耗的阶段。 拼意志! 距前线三里。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踩着断墙,保持着一个观察的姿势很久了,对前线的伤亡仿佛视而不见。 前线是血肉磨坊,屠宰场,这样的仗没什么可说的,战术已经成了多余的东西,士兵的战斗意志决定了胜负。 受伤的士兵被抬了下来,整营整营的步战队,在军官带领下大步上前,填进了这个屠宰场。 周世显从头到尾没有动过。 他的部队射界良好,士气正盛! 一个时辰后,伤亡惨重的清军退却了,整个世界安静了,天津卫防线的正前方再一次尸横遍野。 尸山,血海。 清军的尸体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布满了每一处空地,伤兵在尸堆里无助的嚎叫,翻滚着。 国运之争,恐怖如斯! 接下来的一整天,清军没有再发起攻击。 大清勇士,汉军奴才,野生蒙古都被杀的胆寒了,连残暴的大清豫亲王多铎,也似乎被这样惨重的伤亡吓到了。 看着前头成堆的尸体,多铎缩了缩脖子,朝天的鼻孔抬的没那么高了,这可怕的伤亡……令他从灵魂深处颤抖。 日出,又日落。 随着夜间气温骤降,大批清军伤兵冻死,尸横遍野的旷野间再一次沉寂,浓烈的血腥味刺鼻。 ------------ 第209章 国运 当夜幕再一次降临。 暴躁的清军也安静了下来,大清从上到下都被惨重的伤亡,打的没了声音,刚刚攻下的京畿似乎不香了。 连最骄狂的大清王公也将尾巴夹了起来,野蛮的山民在大明守军犀利,可怕的火器绞杀之下。 猛然间主子们对奴才,变得和蔼了起来。 就连多铎这样残暴的大清主子,瞧着洪承畴这个老奴才,还有他的汉军部队也有点顺眼了。 这让洪承畴受宠若惊! 夜幕下,清军大营同伙通明。 多尔衮还在加紧调动部队。 国运之争本来就是如此,当两个都处于上升期的势力争锋,从来都不缺乏血腥和堆积如山的尸体。 胜者为王败者寇。 天津卫,防线后方。 篝火哔哔剥剥的响着,周世显盘膝坐在火堆旁,他面无表情,和他的未婚妻,大明长公主享受着难得的独处。 朱媺娖抱着膝盖,恬静秀美,乖巧的保持着安静,不去打扰未婚夫婿如潮水般欺起伏的思绪。 不远处民壮抬着伤兵送去了码头方向,码头上已经躺满了伤兵,默默的等待着从海上返回的舰队。 步战队装备精良,伤的多,死的少,可因伤失去战斗力的士兵还是达到了两三千人。 不远处响起脚步声。 “大人。” 副将李迁快步走来,他嘴唇上已经起了水泡,看了看公主,又低声道:“前线……” 周世显长身而起,轻道:“本镇不要伤亡数字。” 李迁一呆,抱了抱拳,又返身回到了前线。 静谧夜色下,唯有西北风呼啸。 黑夜如此漫长,双方各自在大营中舔舐着伤口,可……再漫长的黑夜也有结束的时刻。 天又亮了。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清军似乎从惨重的伤亡里恢复了一点精神,便迫不及待的再一次集结起大量部队。 发起猛攻! “嗵嗵嗵嗵!” “砰,砰……噼啪。” 火炮,火枪成片的爆鸣着,无情的收割着人命,大团硝烟升腾着,激战再一次爆发时,两军都有些杀红眼了。 清军似乎对死伤已经不放在心上。 断墙后。 周世显细细观察,他对正面激烈的战斗视而不见,而是用千里镜观察着后方清军大营。 清军最精锐的马队还没动。 二十里外,多尔衮身边至少还有十万旗兵,连吴三桂的关宁军也没动,都在远处虎视眈眈。 此时最乐观的参谋军官,已知这场仗凤威军败局已定。 一军之力硬扛大清举国之力。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整营整营的兵力填了进去,堪堪守住了防线,可一天下来勉强击退了清军的猛攻,整条防线已经摇摇欲坠。 “来人。” 火堆旁,周世显放下一碗肉汤,拍了拍酸痛麻木的小腿,几天下来他也眼窝深陷,整个人胡子拉碴的。 朱媺娖赶忙起身走了过来,伸出了纤纤玉手,用力替未婚夫婿揉捏着僵硬的肌肉。 “嘶。” 周世显扬起了脖子,抽了口凉气。 他瞧着朱媺娖略有些脏的如花俏脸,伸手过去擦了擦,朱媺娖微微有些慌张,却没有躲开。 只是她娇躯微微有些战栗,很羞涩,灵动清澈的大眼睛也闭上了,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 大萝莉害羞了。 “我……” 周世显笑了笑,轻道:“我在外海留了一艘福船。” 他将一根柴火,轻轻扔进火堆,又轻声道:“带着你娘,慈烺去江南,到了江南……” 此时朱媺娖睁开秀目,轻道:“要败了么?” 周世显一呆,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嗯。” 胜仗打多了不免有些骄狂。 连他也不能免俗,清廷终究是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势力,他也没料到那些汉军战斗力会突然爆表。 他两万兵马已经快伤亡过半了,可海面上依旧空荡荡的,接应步战队撤退的舰队还没有出现。 “呵呵呵,这些奴才呀。” 国运之争果然没那么容易。 他摇了摇头,正要长身而起叫过来几个亲兵,将身边的重要人物送走,却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朱媺娖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将长公主的矜持,羞涩抛在了脑后,用尽力气将夫婿抱紧,闭上了一双美目。 “嘶。” 周世显抽了口气,皇家大萝莉的娇躯很软,很轻,还微微泛着点凉意,冰肌,玉骨,鼻端全是她身上青春的气息。 “死吧。” 朱媺娖依偎在怀,轻轻道:“一起死。” “呵。” 周世显不由得哑然失笑,死? 他瞧着尸横遍野的前线,冷冷一笑,小爷虽说兵力入不敷出,使用到了极限,可远远没到战败的时候呢。 又是一天激战。 凤威军伤亡达到了四成。 “传下去,收缩。” 夜里,周世显传令放弃了前沿阵地,将兵力向着天津卫城里收缩,部队牢牢占据着一条条街垒,在废墟里打巷战。 大量路障被设置起来,火药被做成了药包,埋在了一座座废墟之间,接下来是惨烈的巷战了。 黑夜中,清军大营。 多尔衮的兴奋劲头过去了,几天几夜没睡好了,整个人也有点蔫儿了,大玉儿和福临早就吓坏了,脸色发白。 凤威军都伤亡近半了,清军更是伤兵满营! 开战时齐装满员的汉军旗,赶鸭子一般赶了上去,伤亡已经超过了三万,这无疑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汉军旗是彻底被打废了。 连使用步弓作战的八旗兵也战死了好几千,伤的更多,当然了,死的都是下五旗旗兵。 多尔衮手中主力未损。 “呵呵,呵呵呵。” 大清摄政王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这个仗打到如今,应该是胜了,可胜的如此丑陋不堪。 他觉得在大玉儿和福临面前丢尽了颜面,咱大清一向是精兵政策,满万不能敌。 什么时候要沦落到靠人海战术取胜了? 可形势比人强,多尔衮摸了摸鼻子,不管怎么说这一仗打赢了,除掉周世显这块心病…… “哈哈。” 多尔衮又亢奋的大叫起来,挡在大清面前的最大一头拦路虎没了,他瞧见了附属的江南,这天下在向着他招手。 “平西王。” 他也怕夜长梦多,调兵遣将发起了夜战,他要将凤威军的残部一口吃掉,嚼碎了! “嗻。” 吴三桂赶忙出列,打了个千,此人生的十分英武不凡,和相貌堂堂的范文程,儒雅翩翩的洪承畴站在一起。 不分瑜亮! 行走间龙行虎步,很有一番大将气度。 “啐。” 多铎正翘着二郎腿吃烤肉呢,不知为何不顺心了,狠狠踹向了一个美貌侍妾,骂骂咧咧的。 “连个肉都烤不好,蠢材。” 侍妾疼的趴伏在地,瑟瑟发抖着。 豫亲王不开心了,这一脚是冲着谁去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指桑骂槐呢,可一群汉官眼观鼻,鼻观心,假作不知。 “蠢材。” 多铎很不开心,骂骂咧咧的扬长而去:“不要面皮。” “呵呵呵。” 大清王公们瞧着豫亲王走了,再看看那些汉官,纷纷发出了窃笑声,洪承畴等人心中挺不是滋味。 汉官再怎么卖命,死多少人,也终究是奴才。 可仗还是要打。 夕阳西下,起风了。 “砰,砰。” 清军不顾伤亡发起夜战,残垣断壁之间,凤威军边打边撤,向着码头的方向节节抵抗。 “轰!” 填埋的火药包不时被引燃。 “呸,呸。” 周世显吐掉了嘴里的泥,又瞧了瞧灰头土脸的朱媺娖,哑然失笑,抓起了放在墙角的火枪。 连主帅都拿枪上阵了,战局已无法挽回。 他瞧着朱媺娖,轻道:“跟着我。” “嗯。” 朱媺娖用力点了点小脑袋,正要跟着他从废墟里冲出去,天空中响起尖锐的呼啸声。 “呜……” 几颗炮弹从两人头顶上掠过,暗红色的火流星划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向着防线外围飞了过去了。 “轰隆隆。” 海面上响起熟悉的闷雷。 “咯……吱。” 一只近海舰队顶风冒雪,一边开炮,一边高速冲进了港湾,并且对外围工事展开了阻断射击。 正在大举进攻的清军又遭了秧,重炮隆隆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再一次,半边天空被一道道红色的闪光映红。 大规模的阻断炮击,将清军轰的连滚带爬,纷纷退却。 “哈哈!” 周世显哈哈大笑,一把将朱媺娖搂过来,大嘴凑上去狠狠亲了两口,这下子不用打巷战了。 舰队带着援军及时赶回来了。 “传令。” 周世显拽着未婚妻走出指挥所,在隆隆炮声中最后看了一样京城方向,有些虚弱的摆了摆手。 “撤!” 很快舰队缓缓驶入码头,大批凤威军士兵蜂拥下船,接管了防线,又将码头上躺着的大量伤兵先行运走。 颜继祖,石亨两人心急火燎的,带着大批援军赶来了,舰队比预想中提前一天返回了。 城外,清军大营。 海面上如灭世一般的隆隆炮声,不停闪烁的火光,好似一盆冷水浇在多尔衮和大清王公们头上。 关宁军,八旗兵潮水一般撤了下来。 “坏了。” 一瞬间多尔衮面如死灰,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可能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一个今生也无法弥补的错误。 洪承畴,范文承面如死灰,心中好似吃了一只苍蝇,要多难受就多难受,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可还是。 功亏一篑! 二人心中不免生出怨言,明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就算指挥不动吴三桂,可摄政王为何不早点让上三旗上去? 这么多人都白死了! 多尔衮还是有私心,不舍得让上三旗上去送死,就是这么点私心最后酿成了大祸。 道理人人都懂,可是……说什么都晚了,倾大清举国之力,还是没吃下两万凤威军。 ------------ 第210章 暗流 此时大清王公,汉臣文武皆一脸木然。 “轰隆隆。” 从海面上传来恐怖的闷雷声,犀利的炮火,拦阻射击将大批清军掀翻,旗兵,关宁军,蒙古兵如潮水一般退了下来。 清军能承受的伤亡达到了极限…… “轰,轰!” 隆隆炮声好似电闪雷鸣,这恐怖的天威让大清上下,彻底断了全歼凤威军的心思。 主子,奴才呆愣愣的站在寒风凛冽的旷野中。 战至此时大清的心气儿,已经被打没了。 洪承畴,范文程等汉官集体失语了,这明明是摄政王一念之差葬送了好局,可身为奴才谁敢说呀? 不被迁怒就烧香拜佛了。 部队潮水般败了下来,尸横遍野的旷野间一片死寂,就连摄政王多尔衮也丧失了再次发起进攻的勇气。 这一仗未分胜负。 可在大明王公骄狂的心中,深深的埋下了一根刺。 两天后,天津卫。 天气好转,风雪停歇,之后的两天大批民船,商船,官船陆续赶来,将已经打残的步战队运走。 海面上难得风平浪静。 “哗,哗。” 桨叶上下翻飞,升起了半帆的战舰,满载着一船又一船的伤兵离港而去。 回头看,已是故土。 “看一眼吧。” 旗舰上周世显身形消瘦,眼窝深陷,清澈的眸中隐隐有几分黯淡,轻道:“再回来也不知是什么年月了。” 众将沉默无言。 “会打回来的。” 留下一句话便步入舱中,他实在太累了。 又过了三天,天津卫。 大清骑兵战战兢兢的进入卫城,卫城在猛烈的舰炮火力下,早已被彻底摧毁,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那些明军终于撤了,撤的无影无踪。 大清朝野松了口气。 “滴答,滴答。” 摄政王多尔衮,带着豫亲王多铎,一干大清王公,平西王吴三桂,汉官洪承畴,范文程,徐徐走在废墟之中。 “呵呵。” 多尔衮冷笑着,却难掩忌惮,残垣断壁之间血迹斑斑,看的出来凤威军也承受了不小的伤亡。 可竟然…… 连一具尸体也没留下! 再看看城外正在挖坑埋尸的汉军,这反差也太大了,三万汉军,命丧于此,却只能扔进坑中草草掩埋。 死的人太多了,好些都是血肉模糊,根本认不出来了。 “呵呵呵。” 多尔衮一路看着,一路冷笑连连:“周世显么,瞧着也不过如此,这是……妇人之仁。” “哈哈。” 大清王公们哄笑起来。 可汉官们一言不发,可这笑声怎么听都有些刺耳,周世显善待战死的士兵叫妇人之仁么? 满,汉文化终究是不同。 这都是其次。 眼下有一个棘手的难题摆在多尔衮面前,眼下明军舰队虽然退走了,可天津卫还在。 这么大的天津卫码头又搬不走,明军随时还会回来。 这怎么办? 这里距京城只有一百多里,总不能由着明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吧,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呀。 这里也不能住人了,哪天赶上周世显不开心了,就带着舰队来轰上一下子,这谁受的了啊? 这问题一下子把多尔衮难住了。 这要是搁在一个正常的王朝身上,也不难解决,他的舰队犀利,你可以在天津卫修炮台造大炮呀。 或者你也造战舰和他干! 可。 这些大清土鳖连海都没见过,别提造战舰了。 “哗啦!” 刚好海水涨潮了,乌漆墨黑的海浪层层叠叠,一浪推着一浪翻滚冲上了海滩,好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轰!” 巨浪猛的撞在了栈桥上,溅起漫天海水,将躲避不及的多尔衮,多铎等人浇了个透心凉。 这俩土鳖连涨潮都没见过,还不知道躲。 “主子……” “小心!” 一阵慌乱,奴才们吓坏了,堂堂大清摄政王,豫亲王被大海,被上涨的潮水戏耍了,浇成了两只落汤鸡。 瞧着甚是滑稽。 “拆!” 多尔衮任由海水从脸上流下,有点咸,拔凉拔凉的,从嗓子里吼出了大清的愤怒。 “拆了!” “嗻!” 奴才们吓坏了,主子让拆那就赶紧拆呗,一声令下大军涌入城内,叮叮当当的开始拆除码头。 按照主子爷的吩咐把栈桥码头全拆了。 大石头,砖头瓦块使劲往海里扔,还在入海口钉上了一根根木桩,又浇铸了一条条粗大的铁链将这些木桩锁住…… 人家都是铁索拦江,这倒好,大清摄政王来了个铁索拦海,这创意真是绝了,令人唏嘘又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海和江能一样么? 愚昧,野蛮。 茫茫东海,海况变化莫测。 风又起,巨浪滔天。 “吱。” 落下了碍事的风帆,战舰乘风破浪。 周世显在旗舰上睡了一觉,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发现舰队偏离了航向,没往江南方向去。 舰队就近冲着朝鲜去了。 朝鲜如今是凤威军,军宪司绝对控制的一块地盘。 一块海外飞地! 这块飞地还紧挨着大明。 转舵的命令是凤威军副帅颜继祖下的,石亨,李迁二将,还有军中大小将官一致赞成。 去南京干嘛呢? 凤威军上下,大小将官一个个群情激愤,都振振有词,崇祯爷在南京呢,咱大人去了南京。 咱大人还得给这位亡国之君磕头称臣么? 干脆别见了,王不见王。 “你们呐。” 周世显有些无奈,摇了摇头。 “这是要黄袍加身么?” 部将将他架了起来,这事儿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到了如今这般情势,崇祯帝哪里还有什么颜面。 如今这般,凤威军上下自然不服。 “罢了。” 周世显摇了摇头,不见也好,省的尴尬。 众意难违呀。 三日后,朝鲜,王京。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军宪司早已将朝鲜国动员了起来,大量伤兵被搬运下船,住进了温暖的王公府邸。 又从江南请来了大量医官。 这一仗凤威军的步战队也打残了,两万兵马伤亡已然过半,好在伤的多,死的少,悉心救治一番又是一条好汉。 这些归队伤兵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王京,宫城。 落雪纷飞,美景无双。 周世显披着一件狐皮大氅,与朱媺娖二人,在朝鲜王京清冷的宫廷园子里漫步,赏着雪景。 园子不大,却很雅致。 这朝鲜就是大明的缩小版,文化,建筑一般无二。 “沙,沙。” 两人徐徐踱着步子,王微,陈圆圆带着侍女,在后头乖巧的跟随,一时无言,只有靴子踩在积雪之上发出的轻响。 大雪纷飞,驸马,公主并肩走在一起。 宛如神仙眷侣。 在一株梅花树前停步,周世显轻道:“冷么?” “嗯……冷。” 朱媺娖认真的点了点头,这若是换个矫情女子,多半会曲意逢迎,说不冷,可她…… 这是个不会撒谎的大萝莉。 “呵。” 周世显上前几步,将她纤手捉住了揉搓起来,又笑了笑:“还冷么?” 朱媺娖俏脸微红,赧然轻道:“好些了。” 她与夫婿虽早有名分,却终究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女,在英武不凡的未婚夫婿面前却不免羞怯。 她还是个孩子呀。 “姐夫!” 这时太子朱慈烺从外头冲了进来,手中提着一杆火枪,穿着马靴,嚷嚷着要出去打猎。 打从宫里逃出来,这位太子爷可就撒欢了,一天天的没个正行,除了骑马就是打猎,本就是个半大少年。 本来嘛,半大少年正是最好动,最顽皮的年龄。 朱慈烺这个太子的脾气……有点没心没肺,可一点不像崇祯帝,一场大战下来太子爷非但不害怕,还很亢奋。 这位小爷成天和凤威军的军官们混在一起。 军中上下也很喜欢他。 “咯咯。” 连侍女们也被太子爷逗笑了。 可朱媺娖黛眉微皱,训斥了几句:“慈烺!” 秀美的瓜子小脸上颇有几分皇家贵气。 “哦。” 朱慈烺吓的吐了吐舌头,太子爷天不怕,地不怕,连崇祯皇帝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可就怕姐姐。 可太子玩心太重,装备都已经带好了,就等着姐姐点头呢,他又眼巴巴的看向了姐夫。 “好了,好了。” 周世显赶忙劝和了几句:“去吧,多带点人,小心些。” “哎!” 朱慈烺赶忙应了一声,提着火枪一溜烟的跑了。 朱媺娖不免轻声埋怨,当姐夫的这么天天惯着,太子性子野了,那还能收的回来么? “知道了,知道了。” 周世显又捉着她纤手揉了揉,拍了拍,微微含笑点着头,很快朱媺娖俏脸又开始泛红,不吱声了。 园子里王威,陈圆圆众侍妾,侍女不由得抿嘴偷笑,太子,公主,驸马,这可这是一物降一物,可驸马爷呢? 比那位崇祯皇帝更像是个大家长。 同时间,南京。 冬日里天气清朗,京城失守的消息,在江南掀起了渲染大波,茶馆,酒肆,画舫之中士子成群结队。 可出奇的没有谣言满天飞。 人心大致安定。 柳如是主笔的大明时代周刊,在这危难时刻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将前线战况一五一十的刊登了出来。 人心一天天安定,可暗流涌动。 崇祯皇帝住在哪呢? 魏国公府。 这位皇帝或许是觉得没脸见人,一来到江南便钻进了魏国公府里,躲在府中谁也不见。 就这么将脖颈埋在沙子里,对朝局不管不问了。 他可以躲着当鸵鸟,可大臣们急呀,史可法领着南京六部官员看,几次三番的去国公府请人,可都没见到这位皇上。 暗流涌动中,南京六部官员暗地里凑在一起,纷纷扬扬的议论着,名言人都知道有一件大事,要在大明江南的土地上发生了。 二月十五,南京兵部衙门。 史可法急的团团转,走到窗边揉着酸痛的额头,他身后的桌子上摆着几本条陈。 ------------ 第211章 婚期 摆在最上面的一份条陈,用的是标准馆阁体。 这一笔字体他可太熟悉了。 “下官已率凤威军进驻朝鲜王京,整补再战。” 史可法心中暗骂,这混账小子……他竟然领着部队躲到朝鲜去了,这一招可太损了。 还躲得光明正大,整补,再战? 驸马爷是躲出去了,清闲了,可是……把他这个江南巡抚架在火上烤着呢! 史可法心里明镜一般敞亮,他知道崇祯爷这个皇帝干不下去了,一来凤威军将领逼宫,二来…… 皇上自己也没心气了。 南京上下,大明朝野心中都明白着呢,瞧着崇祯帝这副颓废的样子,退位是早晚的事情。 皇上要是还能振作起来,就不会自尽了。 可? 这事儿谁敢提呀? 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谁来提呢,谁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呀,日后历史上怎么写? “奸佞,反贼!” 没人愿意带头把皇上从龙椅上撵下去,这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搞不好还要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大大的骂名。 “好你个小兔崽子!” 史部堂气笑了,驸马爷,周世显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来了一招金蝉脱壳,把这个难题留给了他这个部堂大人。 这一肚子花花肠子啊。 朝鲜,王京。 “阿嚏!” 周世显突然打了个喷嚏,奇怪的摸了摸头。 “好,好。” 史可法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可又拿他周世显没办法。 “哎。” 部堂大人缓缓走了回去,又拿起一份条陈,眼睛马上就亮了,终于有人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第一个提出让崇祯皇帝逊位的竟然是……山东总兵李岩。 “竟然是他?” 史可法有些疑惑,想了想又明白了。 不意外,李岩一辈子都看崇祯不顺眼,他和他爹山东巡抚李精白,在天启朝好好的当着地方大员。 可崇祯皇帝一登基,就莫名其妙把人家父子两人打成阉党了。 “呼。” 史可法松了口气,别管是谁了,反正是有人提出来了,李岩这一提,李锦也附议了,凤威军上下更不用说…… 史部堂可算解脱了,他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来了枕头,他可是不用出头当这个乱臣贼子了。 “哎。” 史部堂叹了口气,触目惊心呀。 “来人。” 他挥了挥手:“将这几本条陈送去魏国公府,交皇上预览。” 吩咐完了他走到窗边,瞧着东边松江府的方向。 良久无言。 两天后,朝鲜,王京。 崇祯皇帝没说退位,也没说不退位,只是下了一道旨意,给大明驸马周世显,和公主朱媺娖定下了婚期。 两个月后,春暖花开之时。 皇上亲自挑选的良辰吉日,三月十八。 “嗯?” 皇上这事儿办的漂亮,一下子让朝野上下刮目相看,一来公主,驸马定下婚期,冲冲喜。 二来缓和了凤威军和皇上之间的紧张关系。 “嘶。” 就连史可法,孙传庭等人也直抽气,这皇上难得靠谱一回,难不成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开窍了?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大喜事。 等于是给萎靡不振的大明朝野,打了一阵鸡血。 举国同庆,不要说大明的中原,江南各地了,就连朝鲜王京一下子喜气洋洋,朝鲜执政,文武百官,凤威军将领,一波接着一波的进来恭贺。 “贺喜总镇大人。” “给大人道喜了。” 周世显也不避讳,领着换上喜服的朱媺娖出来见客,还出钱办了流水席,让全军上下都沾一沾喜气。 这事儿于礼不合。 公主是皇家贵胄,又还没过门儿,怎么能出来招摇呢? 可周世显不理什么礼教约束,大航海时代了呀,还抱着盲婚哑嫁的臭规矩不放呢。 这一天将士们都亲眼见到了公主天颜,十六岁的朱媺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帔,将精致绝美的巴掌小脸,映衬的人比花娇。 公主也落落大方,给三军将士敬了一杯喜酒。 “好!” 军中上下,无不喝彩。 一片喜庆的气氛中,周世显微微一笑,对皇上退位的事情绝口不提,他对当皇帝这事儿压根没兴趣! 也不知这个皇帝大位到底有什么好,真要说享受,大明的皇帝还不如一个江南的富家翁。 每天住在皇宫那个大囚笼里,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和爱妃,侍妾稍微浪漫一点,就被人家骂成昏君。 他对这事儿没兴趣! 他另有打算。 纵观世界历史,但凡一个近代王朝想要崛起,便只有一条路可走,这条路就是推翻皇权,再也没有别的路了。 或宪政虚君,或暴力流血。 不把皇权关起来还谈什么近代文明? 如今天下大势,北有鞑虏,南有列强,弑君篡位这种蠢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干的。 这只会让大明四分五裂。 于是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温和一点的虚君立宪。 可也不能一下子就虚君,这是扯蛋,但凡有点脑子的也不会这么干,那真成天下人人喊打的反贼了。 先造势吧。 大明,江南。 喜庆的气氛还在,可大明时代周刊的一篇文章,又让大明江南的文人士子,文武百官陷入了长久的喧闹中。 这篇惊世文章叫做“君在法下”。 此文一出,江南哗然,天下震动。 “听听,这叫什么话?” 连史可法,孙传庭这些开明的文官,也一下子被震懵逼了,君在法下,这还是人话么? 这是大逆不道呀。 可这文章是周世显写的,谁敢治他的罪? 再加上大明时代周刊的影响力太大,无人敢管,衙役,锦衣卫敢冲进柳园,把柳如是抓起来么? 别开玩笑了。 于是乎这文章还真的在江南流传起来了,不亚于在江南引发了一场十二级的大地震。 朝鲜,王京。 可周世显躲在朝鲜呢。 又是一个清晨来临,冬日里难得遇到一个大晴天,晴空万里,官厅里火盆烧的通红。 周世显正在教育太子。 太子最近玩的太野了,到处打猎到处浪,家中小娘子是真的生气了,罕见的发了脾气。 大萝莉生气了,躲在房间里不见人。 周皇后又染了点风寒,不舒服。 一瞧见公主真生气了,周世显这个姐夫,只好勉为其难当起家长来了,叫人把太子爷从冰天雪地里揪了回来。 上课,读书,写字,学天文地理,对这些学问太子还是很上心的,竟然真的乖乖坐下来开始用功。 静室中只有狼毫落在宣纸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姐夫。” 可静谧中,太子扭捏了片刻,突然问道:“你要做皇帝么?” “噗。” 周世显喝到嘴里的一口热茶,全都喷了出来,瞧了瞧这位太子爷英气倔强的小脸,一时无言。 “呵。” 太子长大了。 朱慈烺十三岁了,还十分聪颖,这些天耳濡目染的,他自然明白江南发生了什么。 “呵。” 周世显摸了摸头,不由得有些尴尬,笑道:“不当!” “哦。” 朱慈烺压根没放在心上,他好不容易从宫里跑出来了,再让他回去一本正经的坐着,真比杀了他还难。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对看着,很有默契的摇了摇头。 “当皇帝到底有什么好?” 可很快太子又好奇问道:“姐夫,你说……咱大明祖宗留下的法度,是好的么?” “嗯?” 周世显顿时刮目相看,这问题有点深度了呀。 “好,也不太好。”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可是把在旁边伺候的王威,陈圆圆几个侍女吓的眼皮直跳,这都是人话么? 大逆不道呀。 “咱大明的祖制呀……是个怪胎。” 周世显娓娓道来,大明的制度,脱胎于分封制的养猪政策,说起来也是实在让人汗颜。 大明宗室既不同于汉晋,也不同于唐宋,是另类的分封制,分封而不赐土地。然而给地藩王无所事事,又不事生产。 就是……一群猪。 刚开始呢猪少,有的吃,有的喝,可两百多年过去了,藩王们吃饱了生,生完了吃,这猪就越生越多了。 到了崇祯年间这大明的天下,有多少皇家子弟呢? “四十多万!” 这四十多万头猪,可是把大明的百姓祸害惨了。 “这么多啊?” 朱慈烺也摸了摸头,一脸的不敢相信,可想了想又认真的点了点头,大明各地的藩王子孙确实不少。 好些是他这个太子都没听说过的。 太子认真的点点头,说道:“猪太多,不够吃了。” “对咯。” 周世显十分赞赏,摸了摸太子的小脑袋,夸奖了一句:“孺子可教也。” 王微,陈圆圆和一群侍女,人都傻了……这两位爷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还敢附和,这些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 恐怕皇上当场就得被气的升天! “其实呀。” 周世显又娓娓道来,这大明养的猪可太多了,又岂止四十万皇室子弟,咱大明的读书人,权贵都是不交税不纳粮的。 这也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定下的规矩。 但凡考上了个秀才,就可以一辈子不纳粮,不交税了,而这些秀才,举人,进士,大官侵占的土地田亩越来越多。 这些人不交税,不纳粮。 于是整个王朝将沉重的赋税,都压在了老实巴交的百姓头上,两百多年日积月累会发生什么事? “轰。” 爆炸了。 太子又没心没肺的点点头:“猪撑死了。” “嗯。” 周世显又点了点头,笑了笑:“不论是人,还是猪,它们依附的无非是皇权,皇权……” 室内安静了下来。 隔着一道门帘,公主在隔壁房间安静的听着,却什么也没说,想来是赞同夫婿的说法了。 太子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问道:“那怎么办?” “沙沙。” 周世显笑了笑,在宣纸上写下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标准的馆阁体却散发着冷冽的锋芒。 “虚君立宪。” 细琢磨这也不是完善的体制,可这是唯一的办法。 ------------ 第212章 崇祯退位 周世显提出的这个虚君,和洋人那一套完全不是一回事。 咱大明这块地盘上,要按照洋人那一套,可真不太行,咱大明的聪明人太多了,地盘太大了,花花肠子也太多了。 从古到今来说,咱这块土地上派系多,世家豪门林立,乡土意识又根深蒂固,用不着几天又得闹党争,互相捅刀子,下绊子,窝里斗…… 很快又会弄的乱七八糟,军阀遍地走。 大明还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 这是咱天朝上国的传承决定的,洋人是城邦制,可咱是大一统呀,咱和洋人完全是两码事。 想要维持大一统,必然要维持一个强大的中央王朝,只有这么干,才能维持这么大一块地盘的完整。 周世显要推翻的是封建皇权家天下。 他要推翻的是世袭君权。 这事儿很容易理解,一个王朝需要崛起,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袖,可这个领袖绝对不能是世袭。 世袭这玩意可太不靠谱了呀! 世袭皇权基本上就是赌大小,掷筛子,这能行么? 要是摊上永乐大帝那样的君王,没得说,大明的光辉普照天下,可要是摊上崇祯皇帝这样的二货,那就要命了呀! 所以说皇权这玩意,是万万不能世袭的。 很容易弄出崇祯这样的二杆子。 说一千,道一万,不管什么制度,都要让有能耐的人治国理政,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老朱家的子孙后代身上。 让真正有本事的人掌握权利,带领大明一代又一代的精英,走向这个大航海时代。 当务之急是把崇祯这个二杆子皇帝拉下马。 把老朱家的天下,变成公天下。 再说了,限制君权这事儿,也不是周世显提出来的,是韩非子和法家的思想,当然韩非子没这么大胆。 法家没敢说君在法下。 韩非子退了一步,他说说君王的私欲应该在律法之下,可估摸着韩非子也没敢说实话。 朱慈烺终究是年少,听的似懂非懂,却眼睛亮闪闪的,反正他想来想去,觉得姐夫说的挺有道理。 一来二去的,崇祯退位的事情还拖着呢。 可李岩,凤威军上下等不及了,三天后,山东总兵李岩再次上书请崇祯帝退位,言辞十分犀利。 南京,魏国公府。 崇祯皇帝精神了一些,腰伤也养好了,可脸色却还是苍白,到了这一步他也看明白了,李岩,李锦,颜继祖,李迁,黄得功…… 这些手握重兵的大明少壮派,是非要他退位了。 再拖下去就该兵变了。 他哆嗦的手拿起御笔,迟疑良久,终究是写下了一封诏书,大明崇祯皇帝让位于太子朱慈烺。 他自己当太上皇。 “罢了。” 一封诏书写完了,用尽了崇祯帝全身的力气,热泪顺着浑浊的眼睛滚滚流下,可又好似长长的松了口气。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想开了。 当皇帝实在太为难他了,不论是性格还是能力他都不能胜任。 这个结果不完美,可凤威军将领,李岩,李锦等少壮派军官勉强能接受,史可法,孙传庭等文官极力赞成。 一来二去就这么定下来了。 总不能真的闹出兵变,没来由让清廷看了热闹。 朝鲜,王京。 瞧见了退位招数,周皇后,公主可算是松了口气,皇位让给了太子,也算是成全了君臣之义。 这是大明朝野各方势力达成的妥协。 可太子朱慈烺很不开心,他跟着姐夫成天在外头浪,正玩的乐不思蜀呢,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这下子继承了皇位。 他又要回到皇宫那个大囚笼了,大明新皇朱慈烺一张小脸拉的老长了,一脸的不情愿。 “呵。” 周世显笑了笑,谁说皇帝就得在皇宫里呆着,瞧瞧同时代人家列强的皇帝,什么古斯塔夫二世,彼得大帝,个都是杰出的军事统帅。 咱大明不也是马上皇帝起家的? “真的?” 朱慈烺一下子笑出声了:“哈哈。” 一听说当了皇帝,还能起码领兵上前线,朱慈烺一下子又开心了,终究是个小孩子,好糊弄。 “哎?” 皇后,公主一脸的无可奈何,太子正是叛逆期,已经有自己的主见了,太子早就被这个姐夫带歪了。 太子可太崇拜这个姐夫了,在朱慈烺幼小的心灵中,他姐夫简直就是正义与侠义的化身。 上天入地,他姐夫无所不能。 “罢了。” 周皇后也知道无能为力。 少壮派逼宫呀。 崇祯退位,太子登基,再一次在大明治下的江南掀起了轩然大波,可已成定局,接下来事情繁多。 先是改年号。 苦苦维持了二十年的崇祯朝走到了尽头,大明朝野,无数在职或者退休的官员,都在家中都泪流满面了,终于…… 终于熬到崇祯爷退位了呀!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咱这位皇爷可真是把大伙折腾惨了,大明的天终于亮了。 大明在这一年改元为……中兴。 中兴元年。 大明朝野之间,谁都知道改元是小事,改制才是正菜,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大明新君朱慈烺只有十三岁。 新皇至少还有三年不能亲政。 那么,自然就得遴选辅政大臣,可这么一来,大明新一任内阁的权利可就太大了! 除了内阁还有那些新锐将领。 明眼人都知道,随着崇祯皇帝退位,新皇又年幼不能理政,这皇权相当于被切分了…… 内阁和军方少壮派分掌文武大权。 实际上,已经走完了虚君的第一步。 此时北方传来一个可怕的消息。 短短一个月时间,清廷已尽取北方之地,多尔衮,福临正在大肆封赏满汉王公,开始跑马圈地了。 八旗,关宁军,蒙古军,一个个强大的清廷骑兵集团,纷纷出现在黄河之畔,给退守黄河以南的各部明军,带来了极大的军事压力。 中原各府,一日三惊。 江南再次哗然! 在巨大的军事压力下,大明中兴新朝第一任内阁走马上任,首辅孙传庭,次辅史可法,阁臣周国辅,阁臣路振飞,黄道周。 路振飞,黄道周两人并非理想人选。 这也是妥协的结果。 路振飞本是江南漕运总督,兼淮安巡抚,在江南地头蛇里还算正派,一向官声不错。 此人代表着大清洗过后的江南本土开明势力。 黄道周和福建总兵郑芝龙交好,代表割据福建的郑氏集团,不管怎么说,内阁里得有福建郑氏一个位子。 大明在和清军决战之前,总算是完成了各方势力的整合。 当然了,天下人都知道这只是前菜。 一朝天子一朝臣,大明驸马周世显该怎么封赏? 这才是正菜! 没有周世显,李岩,李锦这些少壮派将领的支持,这大明中兴内阁也只是个摆设,分分钟就会垮台。 朝鲜,王京。 江南派来迎接新君的队伍到了,一群南京礼部官员跪在大明新君朱慈烺,还有驸马爷,公主,皇后面前。 “无趣!” 朱慈烺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噘着嘴,一脸的不情愿,他在宫外撒欢的好日子到头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听话。” 公主凤目扫了过来,黛眉微皱。 “哦!” 大明皇帝赶紧答应了一声,也只好带着他心心念念的转轮火枪,神骏的小马驹,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要和姐姐,姐夫,母后一起回南京完成登基大典。 周世显摸着大明中兴皇帝的小脑袋,微微一笑,轻道:“登船。” “标下遵令!” 随着主帅一声令下,凤威军将伤兵留在朝鲜王京修养,余部三万余人集体登船,携大明新君,皇后,公主,皇子们回返江南。 “哗,哗。” 从朝鲜到江南是顺风,战舰升起了满帆,速度极快。 旗舰甲板上一片火热。 礼部官员与凤威军将领谈笑风生。 此时甲板上,响起朱慈烺稚气的声音:“本太子……要封姐夫当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大宰相!” 旗舰甲板上,一瞬间鸦雀无声。 礼部官员们笑容僵在脸上,瞧着兴冲冲的大明新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由得心脏砰砰乱跳。 就知道会出这种事! 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宰相,那不就是曹操么? 这是携天子以令诸侯呀! 可谁敢说,谁敢管?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不干,没兴趣。 他要当曹操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儿,领着凤威军在洛阳扯旗,造反,另立一个新朝又有谁能拦得住? 当曹操没前途的。 一个不小心就成王莽了。 睡觉得防着刺杀,成天猜忌这个,猜忌那个,等到他一死就更惨了,早晚被皇权反扑,子孙后代都不得好死。 神色一整,周世显假作生气:“听话,我和你怎么说的?” “哦。” 朱慈烺也知道说错话了,慌忙改口:“那……封王!” “不干。” 周世显笑了笑,王爷有什么好当的? 要虚君,要推翻皇权,就从他自己开始做起吧,也别当什么王爷了。 要赚钱自己想办法去。 “这……” 礼部官员们松了口气,对看着,一张张脸上写满了错愕,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品性如此高洁之人,不愿意独掌天下大权做曹操的?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两天后,松江府。 凤威军返回大营,大明内阁重臣率十万江南百姓出迎王师,密密麻麻的人潮挤满了江堤。 ------------ 第213章 新君 为免夜长梦多,孙传庭,史可法等内阁重臣,早就在松江府布置好了祭坛,就等着新君一下船就登基。 江堤之上,旌旗林立。 焚香,祭天,祭祖宗,十三岁的大明新君朱慈烺穿上了龙袍,一时间万众瞩目,新君被凤威军护卫着缓缓走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 “我大明,万胜!” 山呼海啸中,朱慈烺身穿龙袍走在前头,将跪在地上的内阁重臣们,一个个搀扶了起来。 又说了几句劝勉的话。 周世显与公主皇后皇子们,领着一帮凤威军将领紧紧跟随,代表着凤威军上下支持新君的态度。 这样的态度,让所有人心中都松了口气,有军方的鼎力支持,朱慈烺这个皇位稳的不能再稳了。 大明进入了新时代。 一番热闹,喜气洋洋。 新君不愿意去南京,就在松江府住下来了,或许是南京那位太上皇余威犹在,朱慈烺还有点怕他。 终究崇祯帝是他亲爹,从小骂到大的。 “姐夫……” 瞧着中兴皇帝可怜巴巴的样子,周世显微微一笑:“行,就在姐夫这里呆着,咱哪也不去。” “噢!” 皇上一下子开心了,屁颠屁颠的穿着龙袍,又跑进了军营,摆弄他的火枪马驹去了。 “这?” 百官哑然,一时无言。 可孙传庭,史可法等内阁重臣假装没看见,当下命人在松江府置办流水席,大宴百姓。 朝廷花钱宴请百姓,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呀。 这天晚上很多人都喝醉了。 翌日,清晨。 前菜结束,正菜终于来了,大明驸马周世显的封赏有着落了,新君御笔朱批,就任大明都督府兵马大都督。 这可是众望所归,江南又是一阵热闹。 简单的封赏大典过后,周世显入主大都督府,代表着大明少壮派正式执掌了军权! 这个大都督府,相当于大明总参谋部,掌天下军权,从此避免了外行指挥内行的蠢事…… 天下兵马大都督,显赫一时。 名分定下了,周世显又开始大刀阔斧的改组明军,废除旧式军制,改成了垂直式的中央军体制。 该裁的裁,该撤的撤,该扩编的赶紧扩编。 一口气建立了三大镇军。 这三大镇军分别是中原镇军,江南镇军,南方镇军,另外还有一只松江水师,三大镇军加上松江水师,共同组成了新明军的核心战斗力。 镇军长官叫做统制,同时兼任副都督,有参赞军务之权。 中原镇军又分为左军李锦部,右军李岩部,总兵力扩编到十五万,以守御中原为主。 江南镇军以凤威军为核心,在原有的三万兵力基础上,另外成立了一支补充军,兵力也是三万。 这是一支野战机动兵团。 同时松江水师也扩编到了五万。 如此一来周世显这个大明淮王手中,直接掌握的江南镇军,加上一支独立的水师,总兵力达到了十一万之众。 南方镇军实力弱一点,统制官的位子给了郑芝龙。 中兴元年,三月初。 一番大刀阔斧的改制之后,军,政都理顺了,周世显又和内阁商量着,对大明那些猪一样的藩王下手了。 图穷匕首见。 “削藩!” 这才是重中之重! 先造势,大明时代周刊赤膊上阵,一连几篇文章痛斥大明各地,混吃等死的那些藩王。 什么福王,潞王,鲁王……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内阁毫不客气的出了政令,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王爷通通给削了爵。 贬为庶人! 这事儿出奇的顺利,别说大明百姓,就是内阁,朝野百官也早就烦透了这些猪一般的藩王。 干啥啥不行,一个比一个贪婪。 这政令让大明治下各府百姓拍手称快,这一次内阁决心很大,区区几个藩王的反对无效。 当然了,朝廷还是给这些大明藩王留了余地的,只要把土地田亩交出来,什么王府,私产,万贯家财可以留着。 这还不够优厚么? 任谁也没想到的是,这削藩,除爵的政令一出,第一个响应的竟然是关中秦王。 这可是个年轻的愣头青,不但举双手赞成削藩,这位爷还带头把自己的爵位削了…… 关中的秦王殿下把身上的蟒袍一脱,田亩都交给朝廷了,自己乐呵呵的跑到松江府来了。 一时间天下哗然,这位爷疯了啊? 怎么还有放着王爷不做,自己捅自己刀子的? 可外人哪里知道,秦王殿下早就看不上那点土地了,农田里刨食吃,吃苦受累的一年到头才能赚几个钱? 秦王可是大明皇家商号董事局大佬,这位爷尝到了土地开发的甜头,如今已经是关中豪强之首。 这事儿也对。 换成你是愿意当开发商,还是在关中当一头猪? 于是乎,有了这位秦王带头削自己的爵位,福王,鲁王,潞王这些大明藩王,一个个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随着孙传庭,史可法两人主持的内阁雷厉风行,东一刀,西一刀,困扰大明多少年的藩王土地兼并问题,大致上解决了。 大明终于丢掉了供养藩王这个大包袱。 中兴元年,三月中。 锦绣江南,春暖花开,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良之后,大明迎来了又一个重要的日子。 大都督和大明长公主的婚期到了。 松江口,淮王府。 周世显这个大都督以身作则,不拿朝廷半文钱,自己买下了一座宅子,将大都督府的牌子挂了上去,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在这片天朝上国的土地上,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皇权时代,徐徐落下了大幕。 刀真的落了下来,其实也没那么难。 百忙之中大都督府开始筹备婚礼,聘礼,仪仗这都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各方宾客,亲朋好友纷纷动身赶来。 南京,魏国公府。 清晨,高门大院中十分静谧,卧房中时不时响起轻声低语。 “母后,好看么?” 朱媺娖正在试穿礼服,明眸皓齿,亭亭玉立。 “好看。” 周皇后脸上带着微笑,夸赞了几句,又将女儿拽在一旁叮嘱起来,说一些夫妻间闺中的秘密。 “母后!” 很快朱媺娖俏脸泛红,这些闺房中的秘密羞死人了,大萝莉的瓜子小脸泛着红晕,忍着羞涩一一记了下来。 “吱。” 隔壁的房门打开,有些佝偻的崇祯帝……太上皇走了出来,在晨光下微微咳嗽了几声。 “咳咳。” 房中皇后,公主的声音沉寂了。 “哎。” 大明太上皇叹了口气,女儿的婚期近了,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去松江府参加这个婚礼。 如今外头削藩,除爵闹的动静很大,太上皇脸色苍白,他知道老朱家的天下走到头了。 可又能如何? 一步步走到园子里,一墙之隔是国子监,今天的国子监十分热闹,学子,监生吵成了一团。 “荒唐!” 监生们破口大骂。 “那些个……低贱之人,也配读书?” 太上皇呆了呆,这事儿他是知道的,松江府那边新开设了一座学府,正在招收年轻学子。 凤威军的讲武堂升级成了军事学府。 “军事……学府。” 听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干嘛的了,军事之学堂而皇之的登上了大雅之堂,这不是在读书人伤口上撒盐么? “军事,军事。” 太上皇口中喃喃自语,如今他心如死灰,头脑冷静下来了,他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他当了二十年皇帝,不知道大明奇缺军事人才么? 早些年,他手里要是有这样一座军事学府,有大量储备军事人才,他何至于重用左良玉,刘泽清那些人渣? 左,刘那些人的人品,他真的不知么? 可他没办法呀! 诺大个大明会打仗的,除了军头就是兵痞,他是不得不用,太上皇是真心觉得自己委屈。 “罢了。” 园子里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 中兴元年,三月十八。 天还没亮,松江府便热闹了起来,沿着宽阔的官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松江百姓。 大喜的日子,家家户户挂上了灯笼。 随着大都督府大门徐徐敞开,一个英武俊朗的男子走了出来,在府外等候的礼部官员集体呆滞。 石化了。 大都督没穿喜服,而是穿着一身笔挺军礼服,胸前挂着金灿灿的绶带,腰间还系着一把战刀。 身后清一色身穿军礼服的凤威军将官。 威武,肃杀,象征着大明的尚武精神。 “嘶。” 一阵抽气声。 “好!” 不多时府外响起百姓震天的喝彩声,新朝新气象么,咱都督穿着这身去迎亲,还真比蟒袍英武多了。 翻身,上马。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礼兵,将官簇拥着一辆华贵的四轮大马车,向着南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万众瞩目之下,迎亲队伍到了魏国公府。 太上皇终究是躲在房中没出来,到底是脸上挂不住,魏国公只好出面主持婚礼,送公主出嫁,发喜钱…… 一番忙碌,周世显搀着公主钻进了四轮大马车。 “驾!” 马车在南京百姓的欢呼声中,四平八稳的离开了。 一时间长街之上欢声雷动。 日照当空,嫁走了公主,魏国公府的大门缓缓关上,代表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一个崭新的大明来临了。 之后是一场盛典狂欢,谁还记得太上皇呢。 ------------ 第214章 军议 上午,松江府。 驸马与公主大婚,衙门出钱,大宴百姓。 流水席从军营里一直摆到了长江口,上千张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凡松江百姓皆可饱餐一顿。 军中将士也领到了喜包,加了餐。 海防大营,新兵营,伤兵营都喜气洋洋,士卒和军官们凑在一起,品尝着一道道美味的大餐。 “吃!” 同时间黄河之畔,郑州,开封二府。 随着天气转暖,黄河河面上的冰层开始融化,每天负责凿开坚冰的士卒,民壮却不敢怠慢。 凿冰,炸河这一招,很有效的阻止了清军南下,虽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可总算将清军挡在黄河以北了。 中原各府,严正以待。 而此时黄河北岸,已经隐约可以见到清军马队活动的迹象。 “来来来。” 中午时分,几辆四轮马车从城内赶来,将热腾腾的饭菜送到河边,发给还在凿冰的士卒。 “嚯!” 蒸包子,乱炖猪肉头……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算不用天天吃鱼喝汤了。 “傻呀?” 军官朝着江南的方向指了指,笑道:“今日是咱驸马爷大婚。” “哦!” 士卒,民壮们都想起来了,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拿起碗筷狼吞虎咽着,给这对新人送上祝福。 同时间,洛阳。 关中之地鞭炮声响起,鼓乐齐鸣,各家关中豪强慷慨解囊,也在街上摆开了流水席供百姓取用。 大明治下各州各府,普天同庆。 酒席尚未散去,夜幕已经降临。 周世显这个新郎官儿带着几分酒气,被副帅颜继祖,秦王一帮人推到了新房外,秦王这货喝大了。 这货吵吵着要闹洞房。 “别!” 周世显忙抱拳,求饶:“拜托,拜托。” “哈哈。” 众将赶忙把秦王这货弄走,朝着上官抱了抱拳,很快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四下无人了。 “吱。” 推开虚掩的房门,借着几分酒意看过去。 红烛摇曳,床上大萝莉端端正正的坐着,头上披着红盖头,修长窈窕的小身子在大红喜服之下楚楚动人。 清纯洋溢又贵气无双。 “咳。” 一声轻咳将盖头挑开,便有一张宜喜宜嗔,清丽绝色的小脸露了出来,不胜娇羞。 “畜生啊。” 正妻是个十六岁的大萝莉,还是个孩子,让周世显舔了舔嘴唇,轻道:“娘子,夜了。” “刷。” 大萝莉俏脸立刻飞红。 “呼。” 吹熄了蜡烛,一世皆春,被翻红浪。 入夜,内宅。 夜色微微有些粮意,王微,陈圆圆,柳如是左右难以入眠,索性抱着被子在房中秉烛夜谈。 “哼。” 柳如是撇了撇小嘴,泛起酸水来了:“公主那么个秒人儿,人美,性子又好,便宜那登徒子。” “咯咯。” 王微与陈圆圆抿嘴偷笑,怕不是河东君醋意大发,这话也就是说说,她三人是瘦马出身,若不是遇到了家中夫婿…… 最好的结局是给人当小妾。 “哎。” 柳如是轻叹:“知足了。” 遇到了公主这样的大妇,也算她们三个命好,这时代的女子尤其是瘦马,便好似无根浮萍,只能在江湖上瓢泼。 如今遇到了良人,便知足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砰砰砰。” “谁?” 三女不由得吃惊,这可是大都督家的内宅呀…… 可窗外响起周世显低沉的声音:“我。” “哎?” 陈圆圆赶忙走了过去,才打开房门,衣衫不整的夫婿便挤了进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床上走。 “呜……” 房中烛火摇曳起来,周世显可憋坏了,他的正妻才十六岁,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已不堪采摘。 房中炽热起来。 “啐。” 柳如是俏面飞红,捂着眼睛不敢看,可…… 一夜无话。 两日后,都督府。 虽新婚燕尔,可军情紧急,清军马队出现在黄河北岸,与驻扎在郑州,开封,德州府一线的明军隔河对峙。 清廷也没闲着,正在北方跑马圈地。 以大同总兵姜襄为首的大批地主武装,九边兵痞,大小军头撕下了遮遮掩掩的面纱,纷纷投靠了清廷,给自己找了个主子。 一大早,周世显便从软玉温香中爬了起来。 趁着李岩,李锦二位总兵,颜继祖等人也还没走,召集大都督府成立以来的第一场军议。 上午,松江大都督府,白虎节堂。 大都督新婚的喜庆还没过去,气氛轻松和乐。 “请。” 李岩,李锦,黄得功,颜继祖等人互相谦让着走入议事厅,这几位如今都在大都督府供职。 这都是大明军方冉冉升起的少壮派将领。 将星闪耀。 可几人进了官厅,一抬头,便瞧见了咱大明太子爷,不,大明皇上朱慈烺在上首坐着呢。 “哎?” 众将瞧着十三岁的皇上,正无聊的摆弄着千里镜呢,几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 众将一时哑口无言,赶忙快走几步上前:“末将叩见……” “别!” 可皇上乐呵呵的,没心没肺道:“别跪了,烦。” 好嘛! 皇上成天和姐夫在一起厮混,对跪拜礼也很厌恶,他在宫里就是从小跪到大,能不烦嘛? “哎?” 李岩,黄得功众将自然跪不下去了,一脸的古怪,皇上,皇上怎么还回宫呐,南京那边的紫禁城已经收拾好了呀。 听说宫女,太监都有了。 可朱慈烺兴冲冲道:“别管我,别管我。” “得咧!” 众将赶忙落座,又忍不住摸了摸头,瞧着这位小皇帝没个正形的样子,比崇祯爷还不靠谱呢? 当然了,性子憨直和昏庸还是不一样的。 这时候大都督周世显,从外头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哗!” 众将神色一整,起身,立正。 “啪。” 李岩带头,众将一拳头砸在胸口,行了个军礼,拳头锤在胸口发出一声轻响。 这下子把朱慈烺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参加军议,不知道该咋办,大明皇帝只好也跟着站了起来…… 乱了,礼数全乱了。 周世显快步走到上首,轻道:“坐。” 众将落座,气氛肃杀,皇上一脸的好奇,也只好慢慢坐下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陛下。” 周世显冲着皇上点点头,这就算行礼了,磕头还是免了吧。 大明新君躲在在他的大都督府里,赖着不走了,还跑来参加大都督府军议,这是周世显有意为之。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正是好动叛逆的年龄。 皇帝对军事感兴趣,这可是好事。 在周世显看来,虚君这事儿,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也不是要把皇帝彻底架空。 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做到的。 也没必要这么做。 虚君不在于制度,制度再怎么改也没用,只要这片封建皇权的土壤还在,帝制就不可能终结。 这事儿其实一点也不复杂。 举例来说,为啥崇祯皇帝这么尿性,将一个个内阁重臣,大明精英说杀就杀了,这就要从根子上说起。 因为皇权天授。 皇帝是神,俯视一切。 皇权天授这话是谁说的呐,东汉大儒董仲舒说的,他说:“唯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 汉武帝一听这话便心中大喜,从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此以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 从此皇帝从人变成了神。 周世显如今要做的,就是要把皇帝从神变成人。 怎么办呢? 废黜儒教,兴盛科学,把皇权天授的根儿刨了,就能把皇帝从神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可天下儒生千千万,怎么才能把儒教的根刨了呢,杀是杀不完的。 于是周世显想出了一个办法,别人爱信不信,只要皇帝不信儒教信科学就行了,皇帝都不信儒教了,谁还信呢? 开民智,兴办心学。 让学儒教的人当不了大官了,谁还学那玩意干啥? 只要刨了儒教的根儿,虚君也好,强国也罢,所有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这才是虚君这两个字的精髓之所在。 这是一条绝户计,可为了强国梦,非得这么干不可了。 “咳咳。” 周世显挥了挥手,叫人将印好的加急军报发了下去,也给皇上发了一份,慢慢翻看着。 “议一议吧。” 接下来的军议十分严肃。 如今中原各府的情形不乐观,三大镇军刚刚完成整合,大量新招募的士兵,才刚刚走进新兵营。 新兵从训练,到换装至少也得一年时间。 好在洛阳军工厂的产量跟上了,日夜赶工的情况下,每个月可以锤锻出六千杆洛阳造。 这都是水力机械,近代工业的威力! 可转轮火枪的打造不太顺利,主要是打火齿轮装置太复杂了,这东西太精密了,要批量生产。 就需要大量有文化的懂技术的熟练工人。 “慢慢来。” 周世显沉吟着道:“一个字,拖。” 三镇兵马加上一支松江水师,死守中原,怎么也要把清军的骑兵野战军挡在黄河以北。 “一年!” 要拖到新兵形成战斗力,各镇军完成换装,至少还得一年时间,这一年对大明,大清都很关键。 李岩,李锦对看了一眼,慎重道:“大都督放心,郑州,开封,德州三府兵精粮足,不惧围攻。” 周世显点点头,又叮嘱几句:“如清军来袭,不必浪战,可坚壁清野,在城中固守待援。” “遵令!” 一旁朱慈烺睁大眼珠,似懂非懂,可也跟着紧张起来。 ------------ 第215章 新洛阳 当然了,这一年时间也不能闲着。 中原方向明军基本是防御态势,因为中原明军全都是步兵,骑兵力量简直拿不出手呀。 以步击骑,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短时间内大明想反攻也不现实。 可这一年时间,长江中上游的张献忠,不能再放着不理了,得先把张献忠的大西朝剿了。 剿灭大西这事儿,由松江水师和黄得功的部队联合执行。 “好。” 众将纷纷点头。 于是乎,战略部署,大政方针基本已经定下了。 剩下的便是执行。 “散了吧。” 中午,都督府。 军议完了,李岩,李锦二人也要紧急回返中原,大伙给李岩,李锦二人送行,不免喝了几倍水酒。 一边喝着上品秋露白,一边叮嘱了几句,互道一声珍重。 可这时候皇上嚷嚷着要喝酒。 “哎?” 一个没留神,皇上抢过去一壶秋露白,扬起脖子……咕咚咕咚便灌下去了一大壶。 “陛下?” 众将一时间目瞪口呆,都担忧的看着,这秋露白可不是甜酒,是正宗黄酒,后劲儿可大着呢。 “扑通。” 果然皇上喝多了,倒下了。 “嘶。” 众将无言,瞧着陛下憨憨的醉态,嘴歪眼斜,嘴角还有口水流了出来……赶紧把皇上抱走啊。 大都督府里一顿忙乱。 可就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的一位重臣到了,大明南京内阁次辅史可法带着几个属官,缓缓走了进来。 次辅大人是来给李岩,李锦二人送行的。 “二位……” 可部堂大人一走进来,便瞧见了嘴歪眼斜的皇上了,一瞬间,史部堂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皇上只有十三岁,竟然喝醉了,喝醉了。 “谁干的!” 史可法怒了,气的都哆嗦了,咆哮起来:“这是谁干的?” 十三岁的皇上竟然学会了酗酒,这成何体统,简直太不像话了,一下子史部堂暴走了。 这谁敢承认呐。 这事儿也确实太不像话了,李岩,李锦,黄得功等将领都觉得有点心虚,直往后面缩。 周世显尴尬的摸了摸头,要说是皇上自己把自己灌醉了,估摸着,部堂大人也不能信吧? 史部堂大步流星冲了过来,一张老脸都气的发青了:“周世显,老夫与你拼了!” “哎哟!” “快拦着呀。” 亲兵赶紧把史阁部拦住了。 大都督府里一阵鸡飞狗跳…… 第二天,松江。 史可法气坏了,可不能由着皇上,再和大都督府这帮人鬼混了,十三岁就会喝酒了,以后还了得么? “得把皇上弄回宫!” 一大早,孙传庭,史可法带着宫女,皇后来迎驾,怎么也得把皇帝弄回南京,可一进大都督府。 所有人都傻眼了。 皇上,公主和驸马三人带着一营骑兵,天还没亮就跑了,说是去中原巡视前线去了。 十三岁的皇上跑了,跑了…… 还把玉玺扔给了大明内阁,天下间人人都朝思暮想的玉玺,好似一堆垃圾在龙案上放着。 还是和一堆鸡骨头放在一起。 “老夫!” 史可法气的眼冒金星,小心谨慎的将玉玺拿了起来,用一品官袍擦了擦玉玺上面的油污。 “咦!” 上头全是菜油,太恶心了。 “周世显!” 大都督府里,响起史可法,史可法的咆哮声:“奸佞,老夫要剁了你!” 瞧瞧,瞧瞧,这事儿实在是过分了。 把好端端的一个斯文儒雅的史阁部,都气的跳脚骂街了。 “阁部息怒。” “消消气。” 可人都跑了也追不上了。 上午时分,日上三竿了,江南的天气十分清朗,从松江通往中原的官道上,一营骑兵护卫着一辆四轮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 “哎哟哟。” 大明皇帝骑在马背上,摇晃着,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瓜子,不时发出一声声惨叫,还赌咒发誓。 “再也不喝酒了!” 马车的帘子掀开,大明长公主朱媺娖绝色小脸上,布满了寒霜,王微,陈圆圆两个侍妾也不敢劝。 “好了,好了。” 周世显骑着马,赶紧圆场:“男人么,哪里有不喝酒的,庆功,暖身,大礼仪这都免不了。” 公主撇着小嘴,气道:“你就惯着他!” 瞧着姐夫,姐姐两口子日常拌嘴,大明皇帝在一旁骑着马,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吭声了。 他本就是个孩子。 “呵。” 周世显心中不以为然,皇上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内阁都是些什么人,孙传庭,史可法,这都是一代名臣。 上马能打仗,下马能管民,好端端的一个大明内阁,人才济济呀,可什么事情都得请十三岁的皇上拿主意。 怕是疯了吧! 一个孩子要是能治国理政,还要内阁干嘛? 这就是儒教宣扬了两千年的君权天授,一个很愚蠢,猪一般的制度,一个何其荒谬的制度? 崇祯皇帝前车之鉴,触目惊心呐。 崇祯帝是怎么把大明弄没了,就是因为他登基的时候年纪太小,他登基的时候才多大。 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的皇帝,生长于深宫之中,成天只读圣贤书,让他来掌管大明的天下,可不是被东林党那群大嘴炮忽悠瘸了么。 不论这愚蠢的君权天授曾经多辉煌。 到了今时今日都必须推翻了,如若不然,也别提什么反攻京畿,大明中兴了,纯粹是白日做梦。 更别提打出去了! 周世显就是要离经叛道,带着小皇帝出来开开眼界,成天窝在宫里憋成个二傻子。 干啥啥不行,咋当皇帝? 咱中原王朝的皇帝以前真不是这样,往远了说,秦始皇,唐太宗,汉高祖,是窝在宫里当猪仔么? 历史上哪个雄才大略的皇帝,是在宫里面一个个,所谓的大儒培养出来的,瞧瞧同时代的欧洲列强。 瑞典皇帝古斯塔夫二世,打遍欧洲无敌手,是宫里面养出来的么,沙俄皇帝彼得大帝,从小颠沛流离,辗转欧洲各国学习先进技术。 还是个留学生呢! 不说欧洲列强了,再看看人家大清的皇子,十来岁就领兵打仗了,回头再看看咱大明的崇祯皇帝。 大明不行的原因找到了! 这是儒教,礼法的罪孽。 他便是要打破这礼法束缚。 “驾!” 马队出了江南地界,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外,开始加速向着中原去了。 三日后,洛阳东郊。 距洛阳还有一百多里,前头行人突然多了起来,马队缓缓减速,在宽阔笔直的官道上徐徐奔驰。 “嚯!” 大明皇帝骑在马背上,颠簸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瞪圆了,面前的景象把他给惊呆了。 “这是洛阳?” 朱慈烺不敢相信,朱媺娖也掀开了帘子,美目中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异彩,这是大明的洛阳么? 放眼望去一条笔直的官道,贯通东西,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排行驶,两边还各有一条辅路。 青砖铺成的路面十分整洁,竟然还洒了水。 行人,马车各走各的,泾渭分明。 前头经过一个路口,竟然还有一些穿着红色军服,却没有军阶的士兵在指挥着交通。 “靠右,靠右!” 往洛阳走的靠右,出洛阳的也靠右,人流,车流量虽然很大,却十分井然有序。 “这是洛阳?” 大明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真的是凤威军的大本营洛阳? 一辆辆马车川流不息,有驮着大炮的军用马车,也有一些豪华的私人马车,一匹匹拉扯的大白马健壮威武。 道路两旁是层层叠叠,排列整齐的民宅,商铺,还有一座座不知做什么的大型作坊。 这也太繁华了吧!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心中傲然,洛阳可是他的后方大本营,默默的发展到了现在,可有点近代工业城市的雏形了。 十车道的大马路,兵工厂,繁华的物流,商业……处处都彰显着近代工业的气息。 这重镇洛阳便是他周某人的底气! “走,进城!” 沿着青砖铺成的笔直官道,马队缓缓走向洛阳东郊。 郊外,洛阳知府已率文武官员恭候多时。 旌旗林立,肃穆威严。 “下官参见大都督……” 洛阳知府是个年轻的新派官员,才刚刚三十出头,没中过进士只是个举人,精通算学。 “请起。” 周世显翻身下马将知府扶了起来。 “呵。” 又向着前来迎接的洛阳军民挥了挥手,一下子将洛阳军民心中的热情点燃了,欢呼声好似山呼海啸。 “大都督威武!” “大明威武!” 山呼海啸中,亲兵马队护卫着车驾缓缓入城,住进了早就预备好的国宾馆,一座富丽堂皇的四层小楼。 傍晚,国宾馆四层。 “哇!” 一走进这国宾馆,大明皇帝又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这也太奢华了吧,大红色的波斯地毯铺路,到处摆满了造型各异的烛台,比手臂还粗的蜡烛…… 墙上还挂着一面巨大的大明龙旗。 “哇!” 皇上也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这可比宫里头气派多了,东摸摸,西碰碰,好似进了大观园。 “呵。” 公主带着王微,陈圆圆二女走在柔软的波斯地摊上,美眸中也闪闪发亮,天知道夫婿这两年在洛阳干了些什么。 周世显微微一笑,国宾馆就是皇家脸面,不气派一点怎么行? 诺大个王朝,帝国,把皇帝弄的好似叫花子,百姓就能不吃苦了么,皇帝勤俭就能治天下了么? 穷是美德嘛? 这些观念都是儒家士大夫,灌输给大明子民的,可大儒们自己呢,哪个不是家财万贯,吃香的,喝辣的。 不提了。 当下和公主,皇上在洛阳国宾馆住下了,洗漱,用膳,早些休息,明天还要去巡查兵工厂。 ------------ 第216章 重镇 入夜,洛阳国宾馆。 又粗又长的蜡烛点了起来,将卧房里照的纤毫毕现,红烛燃烧不时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 桌子上摆着美味的黄河鲤,松茸炖野鸡…… 朱慈烺吃的满嘴流油,连公主也胃口大开,小口小口的品尝着洛阳美味。 夜了,旅途疲惫。 皇上先睡下了,一沾着枕头便呼呼大睡。 卧房中精美奢华,洗去了一身的尘埃,大萝莉紧紧闭着美目,大床轻轻摇晃了起来,不久沉沉睡去。 新妇初嫁,不看采摘。 夜色下,周世显披着一件大衣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外头是夜幕下繁华锦绣的重镇洛阳。 这是他的洛阳,他心心念念的近代工业重镇! 翌日,清晨。 “左,右,左右左!” 天刚刚亮,大明皇帝朱慈烺便被一阵响亮的号子声惊醒,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踩着柔软的波斯地毯走到窗边。 “哇!” 推开窗户,皇上又一次惊呆了。 从四层高的国宾馆往外面看,不远处,竟然是一座……府学,天刚刚亮府学生们便含着号子出操了。 “左,右,左右左。” 一队队,一排排的半大孩子,年龄和大明皇帝差不多,在士官的带领下跑出营房,在大校场上列队跑步。 “哇。” 朱慈烺看呆了,这些少年和他差不多大,可已经离开家过上了集体生活,有了好多玩伴了呀。 热血在少年胸中洋溢,这一幕,可把皇上羡慕坏了。 “呵。” 两个国宾馆侍女从外头走了进来,瞧着这位贵气少年,抿嘴偷笑起来,这位少爷一来到洛阳就大惊小怪的。 好像什么也没见过的样子,呆萌呆萌的。 这府学每日出操,洛阳人早就习惯了,早晨出操,上午进学,下午还要操练火枪火炮呢。 一年来日日如此,风雨不误。 可这能怨朱慈烺土鳖么? 这种事别说他了,内阁那几位也没见过呀。 洛阳如今实行的府学制,凡八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洛阳子弟,都可以免费进入府学就读。 这府学完全是军事化管理。 关键是免费进学呀,不但吃穿住行全都免,每年衙门还给发三套军服,不但要学习文化,科学,还要接受军事训练。 洛阳府学有多少学子? 六万人! 这六万名府学少年,多数是战乱中失去双亲的孤儿,还有一些父母都在工厂做工的洛阳子弟。 周世显便让皇家商号出资,置办了这间府学,这六万府学子弟便是大明中兴的希望。 课表也是他亲自拟定。 算学,天文,地理,医学,农学,军事,当然还有国学,咱大明的国学也不能落下,不过却不教儒学。 国学就是儒学么,放屁! 五千年泱泱华夏,曾经也有过百家争鸣的春秋盛世,我朝国学博大精深,儒学又是什么玩意儿? “少爷,用膳咯。” 王微打开门,瞧着皇上趴在窗边眼巴巴看着,抿嘴偷笑,虽然说是九五之尊,可到底还是个孩子。 这就是一张等待涂抹的白纸。 “哦。” 朱慈烺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他也很想加入那群府学生的行列,可……他是大明皇帝,这注定是不可能的。 国宾馆,大餐厅。 朱慈烺一边吃着羊肉泡馍,一边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对洛阳府学生活的向往,大明皇帝的小脸上写满了羡慕。 皇上小脸上写着四个字,我要上学! 这也对。 在宫中上课每天对着一群老头子,成天讲着仁义道德,狗屁文章,听的人昏昏欲睡,时间长了谁遭的住啊? 这人呐,一旦开了眼界就更不愿意回去了。 “有何不可?” 周世显放下手中的筷子,微微一笑,皇上的教育可是大事,皇上就得开小灶么,谁规定的? 皇上凭什么不能上府学? “我叫人去安排。” 皇上喜欢集体生活,喜欢读洛阳府学,他是极力支持的,当下便写了张条子,让亲兵营官去安排。 朱慈烺一下子就兴奋了,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姐夫万岁!” “嚯!” 王微,陈圆圆两个侍女都惊呆了,这也是能乱叫的么? 可公主这次没有反对。 她是在宫中长大的,也烦透了宫中死气沉沉的皇家教育,皇上,太子学道德文章,她这个公主只能学女训。 “不过呢。” 周世显又叮嘱了一番,皇上要去府学可以,咱们得约法三章,皇上的身份不能暴露,咱得换个名字,也不能欺负人。 “好,好。” 朱慈烺满口答应,一个劲的点头,心早就飞到府学里去了。 “呵。” 搞定了皇上的教育大计,周世显得意洋洋,可家中侍妾都眼皮直跳,这下子那几位内阁重臣怕是要气的跳脚了。 “不怕。” 周世显微微一笑,深邃的眼中闪烁着自信,史可法,孙传庭会明白的,皇上必须在洛阳进学。 周某说的,耶稣来了都不好使! 不这么干,大明如何与列强争锋? 同样腐朽孱弱的沙俄是怎么崛起的,沙皇彼得一世,十岁登基,可他不但派遣留学生去欧洲学习先进技术。 沙皇自己也化名米哈伊洛夫,以一个下士的身份游学欧洲,先后在荷兰,英国学习先进的造船和航海技术。 还从欧洲聘请大批科技人员,前往沙俄,开始了一些列改革,从此沙皇俄国崛起了。 还把愚昧野蛮的满清王朝,打了个满地找牙,最后连大清关外龙兴之地,兴安岭都丢了沙俄。 被人家打的顾头不顾腚。 这一次,周某就独断专行了,又如何,他就是要让皇上在洛阳进学,接受新式教育。 很快安排好了皇上进学的事情,周世显便忙碌了起来,带着公主出去游历散心,度度蜜月,顺便巡查洛阳兵工厂。 洛阳西北,黄河支流。 春暖花开之时,万物复苏,黄河一条条支流解冻,停了一个冬天的水力机械再一次运作起来。 “噢!” 一走进洛阳兵工厂所在的峡谷,这回公主也睁大了美目,发出了一声惊呼,这场面实在太惊人了。 轰隆隆的瀑布流淌着。 河畔一台台水车,机械缓缓开动,不远处还能瞧见巨大的水力风箱,一座座冒着黑烟的炼铁高炉。 “铛,铛,铛!” 山谷中不时传来水力锻锤,击打精铁发出声音。 “兹兹。” 滚烫的铁水从高炉中流淌而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足足八座高炉开足了马力,日夜不停的赶工,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铁锭堆积如山。 跟着夫婿在这梦幻一般的山谷中迈步,公主和王微,陈圆圆两个侍妾,觉得芳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虽是女子,可是也被近代工业壮观的场景惊呆了。 震撼,太震撼了! “嗯,嗯。” 不远处,夫婿正在和工匠不时的交流着,一副很内行的样子,摆弄着一杠杆崭新的大明洛阳造火枪。 “齿轮打火真的不行么?” “大人,这倒不是不行。” 周世显心心念念的转轮火枪,工匠们也仿造了出来,不过就是产量很低,齿轮这玩意需要的熟练度和技术太复杂了。 “不要怕花钱。” 周世显耐心的嘱咐了几句,熟练工匠少,就多给点工钱,不要像个守财奴舍不得花钱。 不能批量生产转轮火枪,他的铳骑就迟迟无法扩编。 “是,是。” 工匠营的长官们连声应是,当场立下军令状,三个月内最少能打造出两千杆,来满足大明镇军迫切的需求。 “注意安全。” 公主带着两个侍妾跟在后面,说好的蜜月旅行,出来散心,很快变成了公务缠身,可公主芳心中却十分骄傲。 来到了洛阳,她才明白了夫婿在做什么样的大事。 正应了那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在洛阳兵工厂呆了三天,周世显才带着新婚娇妻,出洛阳,直奔郑州府,巡视对大明至关重要的黄河防线。 “轰隆隆。” 黄河边,浑浊的河水静静流淌。 李锦是什么人? 绰号一只虎,在当初的大顺朝也是个能打的,将黄河沿线守的密不透风,沿河兴建了大量烽火台,望楼。 他麾下中原左军加强到了八万之众,李锦手握重兵守卫着天险,清军想要渡河强攻,也不太现实。 清军,明军就隔着黄河对峙上了。 骑兵护卫下,周世显,李锦二人在黄河南岸,徐徐踱着步子,不时用千里镜细细观察。 足足几百米宽的黄河对岸,也有清军骑兵在沿着河堤巡逻,清军也在兴建大量望楼军堡。 视野中是成群结队被强征的民壮,大明子民在清军驱赶下,在泥泞的黄河滩涂上,艰难的跋涉着。 空气好似凝滞了。 瞧着那些被清军驱赶着,正在修建军暴的百姓。 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忽道:“我们,都有罪。” “是。” 李锦和麾下将官纷纷低头。 一时无言,只有微风吹拂下,大红军服猎猎作响。 “走!” 周世显不愿再看,翻身上马,这一幕却深深的印在脑海中,短时间内难以忘却了。 “驾!” 马队疾驰而去。 与清军对峙不可避免,周世显将心中怒气,全部发泄到了长江上游的张献忠头上。 大西朝倒霉了。 ------------ 第217章 入川 张献忠的大西朝,就是一块狗皮膏药。 这就是个混世魔王,一个胸无大志的兵痞,好似一只癞蛤蟆跳到了大明的脚后跟上,不咬人,恶心人。 他还在汉中关上门,当起土皇帝来了。 此君可比李自成差远了,李自成好歹还有个皇帝梦,有追求,可这个张献忠……满脑子只想找块地盘当军阀。 抢钱抢粮抢女人,从此过上奢靡富贵的生活,他造反就是为了享受,为了金银财宝,为了女人。 这可真是小农意思的巅峰形态了! 可。 这个张献忠还真是不太好打,不是他实力多强,而是大西朝盘踞四川实在太难打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洛阳,国宾馆。 得益于独创的参谋司体系,周世显这个大都督走到哪里,便相当于将大明的指挥中枢搬到了哪里。 一个可以移动的参谋部。 厅中静谧如水。 周世显看着巨幅地图,还真觉得有些棘手,长江上游水道很窄,水流又急,处处都是险滩。 舰队逆流而上实在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 可这个大西王朝又占据着四川盆地,这可是天府之国,这么大一块粮食产区,不灭了它又不行。 这事儿还挺麻烦,毕竟从古到今,历朝历代,攻蜀都是一个巨大的难题,进入四川的交通实在是太糟糕了。 “都说说吧。” 一抬头便瞧见了十几张陌生,而又年轻的脸,在桌子前正襟危坐,双手都端正的放在膝盖上。 一双双崇拜的眼睛看了过来。 这是一批从军中新提拔上来的参谋军官,原来那十几个参谋军官已经放出去领军了。 时到今日,周世显身边这个参谋司的影响力可真是太大了,军中上下都戏称为都督门生。 能在大都督身边耳濡目染几年,这不是门生么? 随着周世显当上了大都督,他手底下的参谋司自然也升格了,从凤威军麾下的一个军级直属单位,一下子变成了大都督府参谋司。 这可是总参啊。 这是一下子升了多少级? 算不清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是赶鸭子上架。 别说周世显身边缺乏专业军事人才,就是整个大明也没几个懂海战,懂火器的知识分子。 这是时代造就的悲哀。 如今参谋司的一个职位,可以说炙手可热,什么关中豪强,地方大员,各方势力都想往参谋司里塞人。 这职位已经挤破头了。 当然了,能挤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首先身家得清白,有些是勋贵子弟,有些是忠烈之后,对大明忠心耿耿之人。 还得有人保举,有天赋,有才华。 当然了这些人,也不可能个个都有出息。 有能力的在参谋司里,固然可以一展所长,没能力的用不着多久就会被劝退,或者转去做一些文文职工作。 空出来的位置会有新人补上。 厅中肃穆。 第一次来参加军议,这十几个新提拔的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敢开口。 周世显和善道:“不必拘谨,畅所欲言。” 他这是把张献忠,大西朝的十几万军队当成活教材了,打算让新一任的参谋官们练练手。 这要是让张献忠知道了,怕是会七窍生烟。 堂堂大西王只配给新人练手么? “谁先说?” 厅中威严肃穆。 “哗。” 一个年轻英武的参谋军官站了起来,轻道:“标下以为,水师,步战队可沿江直上,水陆并进,徐徐图之,如此不失为堂堂之战。” “标下附议。” 几个军官出言支持,张献忠建立的大西朝虽说不成器,可怎么也是一个王朝,这是灭国之战。 这灭国的一战,就该打的堂堂正正。 “嗯。” 周世显点点头,以示勉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不妥。” 很快有一个军官提出反驳:“长江上游,处处险滩,舰队要逆流而上,就得先控制两岸的山峦险峰,可如此一来必然导致靡费兵力,旷日持久。” “嗯。” 周世显又点点头,这个年轻人有见地。 如今黄河一线,清廷大军压境,他不可能为了剿灭区区一个张献忠,而从中原调集大量主力部队。 这太冒险了。 一旦清军大举南渡,进攻中原,他的主力部队来不及回援,所以兵力使用上要节制。 并且这一仗也不能拖的太久了。 “嗯。” 这个小伙子是个人才呀,瞧着他二十五六岁的年龄,生的相貌堂堂,身材高大魁梧。 这是个有战略眼光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可是宝贝,太稀缺了,培养个几年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周世显点点头,心中一动,轻道:“你叫什么?” 军官眼中露出狂喜之色,忙道:“标下郑森,参加大都督。” 周世显点点头:“嗯……” “等等。” 他神情不由得古怪,奇道:“你叫什么?” 军官又正色道:“标下郑森,参见大都督。” “嚯!” 周世显嘴角抽了抽,郑森,郑成功? 当然了郑森是他的本名,他这时候还不叫郑成功,难怪具有这样高明的战略眼光,军事天赋这玩意果然是天生的啊。 可郑成功是怎么进参谋司的? 周世显心中惊奇,看了看面前的花名册,名册里还真是有个郑森,一没留神划过去了。 可郑森是谁推荐进来的呢? 凤威军副帅,淮安总兵颜继祖保举的。 这也对,颜继祖从小在东海上讨生活,郑成功也一样,两人的年纪差不了几岁,以前就有交情。 “这?” 周世显一时无言,良久才道:“令尊可是……” 郑森一下子就不乐意了,低低道:“回大都督的话,家父确是福建总兵郑芝龙郑大人。” 厅中一众军官顿时侧目已对。 “不过!” 郑森愤然道:“在下已经与福建郑氏断绝了关系,郑森便是郑森,与他人毫无瓜葛。” “啥?” 厅中众人一下子明白了。 狠,这是个狠人。 他为了投奔凤威军,挤进参谋司,竟然已经和当福建总兵的老爹脱离父子关系了。 郑芝龙那是什么人,大明福建总兵,实力强大的一方诸侯,手上握着一支实力不俗的水师兵马。 也亏这个郑森下得去手。 这也难怪,郑芝龙那就是个墙头草,随风倒,在荷兰人,大明,清廷之间不停的摇摆,拿着大明的俸禄,接受了大明的招安。 可又不愿意出力! 郑大人兵强马壮,可在福建按兵不动,连他儿子郑森都看不下去了,以郑森的脾气和家里断绝关系,这也在情理之中。 “嗯……” 周世显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看了看一脸愤然的郑森,笑了笑:“郑森,你继续说。” 郑森忙施了一礼,心中踏实了,又徐徐道:“标下以为,此战不宜动用大军,当奇袭。” 周世显鼓励道:“说下去,如何奇袭?” 郑森昂然起身,大步流星走到了墙上挂着的巨幅地图旁边,拿起一根指挥棒便侃侃而谈。 “出西安府……走川北古道!” 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条路线一规划出来,众军官眼睛便亮了起来,走西安府,进入汉中这条路线确实是可行的。 历史上走过这条路线入汉中的,还真不少! 可。 这条路也很难走,不要说川北六百里天险,崇山峻岭之中还有一道避不开的天下雄关。 剑门关。 攻不下剑门关天险,一切都是白搭。 “剑门天险。” 郑森神色淡定,又徐徐道:“绕过去。” 剑门关能绕过去么,是可以的。 三国时,魏军灭属,强大的魏军就是被蜀军阻拦在险要之地剑阁,无法前进一步。 魏军西路指挥官邓艾,在攻占沓中后,便绕过剑门关从阴平偷袭,一战灭掉了蜀国。 阴平与剑阁相隔百余里。 这一线崇山峻岭,很难行走,蜀军也没有设防,于是邓艾从沓中出发,通过了阴平小道,直扑涪城。 涪城蜀军面对从天而降的魏军,不战而降,魏军从此迅速连下涪城、绵竹,逼近成都。 刘禅投降,蜀汉亡。 厅中一阵安静,很快响起几个声音。 “可行。” “标下附议。” 一时间众军官纷纷出言附和,这条路虽然难走,可既然当年邓艾能领着魏军绕过去,那就必然能行。 邓艾总不会长了翅膀,全军飞过去的吧? “呵。” 周世显瞧着英姿勃发的郑森,赞赏的点了点头:“准了。” 郑成功就是郑成功,这战略眼光不是一般人能比。 “诸位!” 周世显长身而起,挥了挥手,凝重道:“此战关系重大,宜速战速决,都回去准备吧。” 作战方案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执行。 三月末,周世显亲率明军两万,出洛阳,过长安,悄无声息之间钻进了六百里川北天险之中。 静默,奇袭。 两天后,崇山峻岭之间一条狭窄的山路,蜿蜒曲折,两万大军拉成了长长的行军队列。 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山林之间,牵着马,抬着一门门青铜步兵炮,在绵延起伏的山路上跋涉着。 “沙,沙。” 一时间只有军靴踩在枯枝上发出的声音。 这条路是真的难走,不过对于凤威军来说,每天一个五公里,严苛的体能训练是家常便饭。 别人不敢走的路,凤威军敢走。 ------------ 第218章 灭张 说起来,凤威军可是山地战的好手。 大明的步兵大多精通山地作战。 虽然蜀道难走,可大军训练有素,一天下来也能走个七八十里,这样的行军速度,让郑森等参谋军官大吃一惊。 这些才刚刚进入参谋司的年轻人,此时亲眼见识了到了,方知天下无敌的凤威军到底有多精锐! 这精锐程度可以说冠绝古今了。 不要说当年的魏军灭蜀了,蒙古人灭蜀也是走这条路,可魏军,蒙古军和凤威军相比差远了。 第一次随军出征的郑森,叹为观止,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大都督练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不免仔细提点了一番,这可是重点培养对象,将来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 川北六百里天险,周世显率部走了八天,第九天,大军出现在距离剑门关一百里的阴平古道。 部队隐匿在山中暂做休整。 可瞧着面前悬崖峭壁,古树参天,众将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就是传说中的阴平古道么? 可古道在哪呢? 站在一座悬崖边上,往下看是百丈深渊。 “轰隆隆。” 有人一脚踩歪了,山石松动,一块大石头顺着悬崖滚了下去,又让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有路? 可当年邓艾是怎么过去的? “找呀!” 道路被悬崖绝壁阻挡,两万大军只好停了下来,慢慢找,邓艾能领着兵从这里过去,那就一定有一条路。 只是时间太久了,这条传说中的阴平古道被草木覆盖掩埋住了。 入夜,繁星点点。 大军在山林之间停下了休整,喝着罐头煮成的肉汤,参谋军官们都用埋怨的眼神看着郑森。 按照他制定的战略,两万大军在深山里走了九天,可如今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阴平古道在哪呢? 郑森也是坐立不安,热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打着灯笼带着几个同袍,正在翻书。 翻阅着一堆从地方县衙里找到的县志古籍。 夜幕下繁星点点,山中静谧如水。 周世显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打量着郑森,他对郑森越来越满意了,这个郑森还懂得翻县志,查古籍。 他倒是不急。 实在找不到路,叫后头的辎重营派人来修一条便是了,他的辎重营里,拥有这个时代稀有的专业工程部队。 只不过辎重营,工兵营因为携带着大量军需,驮马,所以落在全军的最后,本来也走不快。 “莫慌。” 周世显出言鼓励,他有心考一考郑森。 “是。” 郑森额头上热汗直冒,带着人翻了一晚上的书,时而苦思冥想,时而带着人在悬崖边上四处查找。 “找到了!” 前头传来一声喜悦的惊呼。 “找到了,阴平古道!” 众人蜂拥上前,瞧着郑森带着几个人,用绳子吊下了悬崖,竟然在视觉死角里找到了几条粗大的铁链。 “真找到了?” 可惊喜过后又是失望,只是几条生锈的铁链罢了,上面长满了青苔,已经锈的不成样子。 看来这里确实是有一座吊桥的,可以容纳大军同行,这座吊桥多半是邓艾当年修建的,就是几条铁索上,搭了几块木板。 一个简易吊桥。 这邓艾当年也是在玩命呀! 可邓艾伐蜀都多少年了呀? 风吹雨打之下,简易的吊桥早已经腐烂了,只剩下了这么几条铁链,一下子郑森好似没了力气,脸色变得苍白。 一只手伸了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周世显微微一笑,夸了一声:“不错。” 太嫩了,还得磨练。 他是三军之主,怎么可能根据郑森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就让两万大军跑到大山里打转? 有没有这条阴平道都不重要。 咱不是有专业的辎重工程部队么,咱的工兵营可不只会炸城墙,修个桥,搭个路也是好手。 不久辎重营,工兵营携带着大量架桥工具,驮马从后头赶来了。 古人已逝。 邓艾当年是怎么过去的,这事儿周世显懒得操心,他的辎重营,工兵营都是架桥修路的好手。 时代不同了呀,在凤威军的专业工兵面前,什么古人,什么计谋都显得苍白,也很无力。 计谋有用还要工兵干嘛呢? 辎重营带着工具来了,周世显便将几个工兵营长官喊来,凝重道:“两天,我要看到一座桥。” “标下遵令!” 一声令下,辎重营,工兵营一个个赤膊上阵,砍树,凿石头,用绳子往悬崖下面放人。 不到两天时间一座吊桥建了起来。 郑森等人,目瞪口呆,咱的近代工兵营,这技术水平比当年的邓艾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呢。 “大都督威武。” 这一次,郑森的恭维可就诚恳多了,没了先前那副拍马逢迎的样子,心中只有深深的敬畏。 “走吧。” 周世显微微一笑,两万大军顺着平整的桥面快速通过,川北六百里天险如履平地。 四月十五日,汉中。 当两万凤威军突然从密林中杀出,绕过了剑门天险出现在汉中地区,这场仗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一日夜间,汉中收复。 大量西军还傻乎乎的守在剑门关呢。 十七日,剑门关后方。 “嗵嗵嗵嗵!” “砰,砰,砰!” 身穿大红军服的士兵成群结队,在山野间大举出击,如潮水一般涌向剑门关内的军堡,烽火台。 剑门关一线大乱。 张献忠在剑门关一线布置了多少兵马呢。 足足五万。 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可明军凭借辎重工兵的力量,是从剑门关后方攻过来的,这已经不是张献忠这个土鳖所能理解的作战模式了。 明,西两军激战不到半日,五万大西军便崩溃了,溃兵跑的漫山遍野都是,让这伙流寇来抵挡凤威军犀利的进攻。 实在太难为人了。 傍晚时分,剑门天险。 “哒,哒。” 亲兵护卫下,周世显踩着长长的石阶登上了剑门,关墙上到处都是红色的身影,还有用绳子拴着的俘虏。 剑门已破,再往前是一片平坦,无险可守的汉中平原。 关城之上,周世显忽道:“郑森。” “标下在。” 大都督有意栽培,郑森喜出望外。 果然,周世显笑道:“郑森,你去带兵,本督给你六营兵,五天后……本督要在成都府喝早茶。” 郑森大喜:“标下遵令!” 这下子发达了。 同袍们都艳羡的看着,这个郑森刚来参谋司就能上前线带兵,这待遇谁见过呀,这妥妥的大都督心腹。 剑门已破,成都又如何守的住? 又一颗将星在汉中之地冉冉升起了。 郑森继承了参谋司军官的优良传统,一到了前线便带着六营兵猛攻,将进攻打的十分刚猛。 只用了四天便拿下了成都。 四天后,成都蜀王府。 蜀王在大明各地的藩王里,可是个富可敌国的大财主,不过这头猪已经被张献忠宰了。 蜀王府如今是大西皇宫。 “哒,哒。” 与众将一起踩着血泊,周世显在规模宏大的大西王府中,不紧不慢的走着,前头突然来报,说找到张献忠了。 王府,后花园。 张献忠和一群御前侍卫,躲在一条密道里死也不肯出来,郑森正在叫人往里头灌水,吹烟,烧砒霜。 “咳咳。” 很快灰头土脸的大西王被熏了出来。 “呵。” 周世显站在密道边上,微微一笑:“西王为何出此下策?” 这货在襄阳,武昌,汉中之地为非作歹,手上血债累累,把好好的一个天府之国折腾的乌烟瘴气。 “呸。” 张献忠梗着脖子,破口大骂:“要杀便杀,要砍便砍……本王这辈子,够本了!” 他已经享受够了,还真不怕死。 周世显脸上的笑容收敛,轻道:“杀。” “砰,砰,砰。” 一阵火枪爆鸣,将大西王打的倒栽了回去。 “啊……啐。” 一口厌烦的唾沫吐了上去。 周世显厌烦的扬长而去,接下来是报捷,清缴大西残部,从张献忠府中搜出来的金银财宝堆成了山。 是真的一座金山! 在风景如花的蜀王府中,缓缓而行,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随着大西王张献忠毙命。 困扰了大明二十年的流寇终于肃清了。 “整整二十年呀。” 一声长叹。 “哎。” 南京,六部衙门。 捷报传来,南京城竟然出奇的平静,只是百姓脸上多了几分轻松,人人说话都和气了许多。 衙门里开了酒禁。 大中午,首辅孙传庭,次辅史可法,阁臣周国辅等人推掉了一切公务,把酒言欢。 “哎。” 人人都是一声长叹。 二十年了呀,李自成,张献忠为首的流寇终于肃清了,孙传庭摸着斑白的鬓角,不由得老泪纵横。 史可法也将美酒佳酿,一杯一杯的往下灌。 从此以后大明再无流寇,也无匪患,皇朝终于拜托了流寇这个大包袱,可以轻装上阵对付清廷这个生死大敌了! 不久两位阁老便醉倒了。 同一天,魏国公府。 后花园,太上皇崇祯也得到了大西覆灭,张献忠伏诛的消息,一瞬间太上皇高瘦的身形僵住了,石化了。 ------------ 第219章 开疆 太上皇崇祯在后花园中,肃立良久,他很想控制住自己起伏的情绪,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无人处,后花园里响起一声声呜咽。 哭了,太上皇哭了。 这一刻他如释重负,这副胆子压在他肩膀上太久了,二十年来压的他喘不过气,如今终于解脱了。 心智一阵迷糊。 一阵天旋地转,太上皇缓缓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 魏国公府的人吓坏了,一拥而上,赶紧叫御医来看看吧,还好只是情绪波动太大,伤神了。 同时间,成都府。 将天府之国,汉中这块粮食主产区拿下了,周世显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不过汉中被张献忠祸害的有点严重。 张贼在蜀地盘踞了四年多,刮地皮,抓壮丁,麾下大小军头欺男霸女,导致汉中人口锐减,大片土地都荒芜了。 至少需要几年时间来休养生息。 汉中,武侯祠。 “吱。” 汉昭烈庙尘封的大门缓缓敞开,蜀汉之主刘备位列中央,诸葛位列于东,关二爷,张飞位列于西。 周世显与郑森等人徐徐步入。 “各位先贤在上。” 走上前,拜了拜,又上了几柱香。 外头时不时响起短促的惨叫声,凤威军又在外坑杀人了,杀兵痞,杀恶人,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三日后,各地西军被清缴一空,内阁从江南派来的官员也到了,汉中之地重归于大明治下。 而大都督周世显却已经离开了成都府。 五日后,云南,丽江府。 丽江缓缓流淌,鸟语花香,风景如画,静谧中带着浓浓的野趣,各部族的山民,渔民聚居于此。 可轰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丽江府的静谧。 “吁!” 骑兵在丽江之畔减速,翻身,下马。 “哒!” 周世显一脚踩在丽江之畔,风景秀美的土地上,亲兵马队快速散开,将正在江畔饮水的几头大象赶走。 “好地方!” 手捧丽江水,洗去了脸上的灰尘。 江水清澈见底。 “美,真美。” 郑森等人纷纷翻身下马,被眼前的美景折服,可是再看看这里人烟稀少,还是一片未开发的荒滩野地。 周世显起身,擦了擦手,喃喃道:“多好的地方呀。” 可为啥大明对这块地盘没兴趣呢? 因为偏远,荒蛮,交通不便。 说的再简单点,穷乡僻壤的地方,没什么好处可捞,士大夫,伪君子对这种没好处可捞的地方没什么兴趣。 大明土财主眼睛里只有水浇地。 “叮铃铃。” 亲兵马队正在江边休息,这时候,不远处有一支马队徐徐走来,足有上百匹矮小的驮马,在泥泞的丽江之畔艰难的跋涉着。 这支商队在江边转了个弯,一抬头便瞧见江畔上千精骑,红彤彤的一大片骑兵,吓了一跳。 “喂!” 周世显向着商队挥了挥手,口中喃喃自语:“茶马古道。” 这条路竟然是传说中的茶马古道。 这条路也有上千年历史了。 和短视的明朝士大夫不同,大明西南各府的行商,一直通过丽江这条路,与藏南各州保持着密切的练习。 茶马古道,顾名思义便是用茶换马。 用大明盛产的茶叶,换取藏区高寒地区出产的藏马,大量优质藏马,也是大明地盘上能找到最好的战马。 战马也是大明最紧缺的战略物资。 可…… 咱大明的土财主,士大夫,文人官僚看不上呀,和中原地区的大片水浇地比起来,战马算个屁呀。 养战马没啥用,还费粮食。 耕地用牛,拉扯用毛驴,骡子就行。 “哎。” 周世显和茶马队挥了挥手,叹了口气:“咱大明呀,早在开国时候,洪武年间,在藏南本来是有几个都司衙门的……” 周世显冲着麾下参谋军官娓娓道来,说着说着,却又觉得十分无趣,藏南都司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早在大明中期,边境都司早就废弃了。 谁干的? 明孝宗,弘治朝那帮名臣干的,什么刘大夏,杨廷和,李东阳,一个个大名鼎鼎呀。 可就是这帮土鳖将大明带上了放弃边疆,战略收缩的不归路! 弘治朝让出了多少边疆地盘呢? 西边,弘治朝让出了吐鲁番,将势力收缩回了河西走廊,南边让出了藏南,将势力收缩回了云南…… 最可气的是南洋,弘治名臣们还把马六甲给让出去了! 让让让,缩缩缩。 所以说在华夏这块土地上,凡是士大夫集团势力最鼎盛的时期,通常也是国土面积最小的时期。 这边疆能让么? 可弘治朝那帮土鳖文人觉得能。 就这还千古名臣? “罢了。” 周世显有些无趣,如今藏南在谁手里呢,一个叫做亦里巴力的汗国,也就是当年成吉思汗的子孙后代。 大明盛世这都两百多年了,这般蒙古王公还活的逍遥自在呢! 这说出去谁信呐? “走!” 翻身上马,马队疾驰而去,直奔沐王府。 云南,沐王府。 大都督到了,沐王府上下出迎三十里,在道路两旁摆开了依仗,恭恭敬敬的等待着。 一个身材微胖的青年,在路旁缓缓踱着步子,圆润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忐忑,他叫沐天波。 沐天波能不忐忑么? 如今内阁和大都督府正在大刀阔斧的削藩,他这个沐国公也在被削藩的行业,整的他连蟒袍都不敢穿了。 这谁能愿意啊? 前方马蹄声疾,精骑滚滚而来。 “哎哟哟。” 瞧着骑兵簇拥下,一位军服笔挺的俊朗青年疾驰而来,沐天波赶忙迎了上去,大礼参拜。 “沐天波参见大都督……” “行了!” 周世显翻身下马,摆了摆手,瞧着这位装腔作势的年轻沐国公,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别演戏了。 朝廷这一次削藩,削的是那些猪一般的藩王世子,和你沐王府有啥关系,这是演戏给谁看呢? 沐天波愣住了,他那边小心思被识破了,不免十分尴尬。 周世显微微一笑:“怎么,这便是沐王府待客之道?” “请,快请。” 沐天波赶紧前头带路,将大都督一行迎入王府,不多时沐王府大门敞开,下人,侍女忙碌了起来。 分宾主落座,上茶,寒暄一番。 沐天波微胖的身体便有些扭捏,陪笑道:“天波愚钝,请大都督明示,不知大都督此行……” 这位镇守西南边陲的大明沐国公还挺识趣,不过就是眼界窄了点,有些小家子气,可这也不能怨他。 两百多年前,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千挑万选,让最能打的义子沐英镇守云南,是让沐家替大明开僵裂土的。 可…… 朱元璋,朱棣父子一死,文人开始掌权,这云南沐王府就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野孩子。 一个很尴尬的存在。 这上哪说理去呢? “呵。” 周世显瞧着这个年轻的胖子,憋不住笑:“不削你!” “哦!” 沐天波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心中刚刚踏实了,又听大都督笑道:“可你得把兵权交出来。” “啊?” 沐天波又麻了,交兵权还不如削藩呢,一下子沐王府里气氛便有些紧张了,这位大都督还真不含糊,一来就要兵权。 “嘘。” 周世显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微微一笑:“怎么,沐国公可有难处?” 瞧着那些杀气腾腾的大都督护兵,沐天波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忙道:“不敢,不敢。” “罢了。” 沐天波终究是年轻,从气场上被压制住了,他叹了口气,形势比人强呀,大都督要兵权他又能如何? 沐王府本来就没多少兵,统共两三万兵马。 因为穷。 守着这片荒蛮之地,他能养活两三万兵马已经不容易了,如今都交出去也算省心了,不用成天为粮饷发愁了。 这世上有一个家族是永远不会背叛大明的。 沐王府。 这是传承。 “呵。” 周世显见他一脸沮丧,不由得哈哈大笑,其实他也不是来要兵权的,沐王府这点兵力能干吗,塞牙缝都不够吃的。 他是来云南编练新军的。 以沐王府兵马为核心,改编成大明第四支镇军,也就是西南镇军,说简单点就是从沐王府的私兵,改编成大都督府管辖的国防军。 实际上统帅的还是沐天波。 给钱,给人,给军火。 “郑森。” 周世显摆了摆手,郑森拿着一份大都督府拟定的整编方案,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啥?” 沐天波翻了翻整编方案,不由得有点麻了,大都督要将他沐王府的兵力扩编到八万,这都是真的么? 还给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番号。 镇南军! 一时间,沐天波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都是真的么? “千真万确。” 周世显起身,徐徐踱着步子走到了厅外,远处是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疆域。 “郑森。” “标下在!” “你留在云南协助整军。” 他不但要扩编镇南军,还给沐天波留下了一些人才,让郑森带着一支军官教导队进驻沐王府。 郑森其实不太情愿,却还是正色道:“标下遵令!” 周世显走过去,拽着胳膊拍了拍,一番耳语又叮嘱了几句:“钱粮军械你不必忧心,要多少,给多少。” “兵,本督没有,你们自己去招兵买马。” 一个字,打! 眉宇间锋芒毕露。 什么缅国,安南不都是咱大明的属国么,不听话就打,还有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亦里巴力汗国。 这么难听的名字,留着做什么? 打,去开僵裂土! ------------ 第220章 关中告急 从云南,丽江府往藏区打,可以获取大明最稀缺的战马,这是最最重要的战略资源。 从离降幅往南边打,可以获得中南半岛出海口,这个出海口,对将来大明舰队远征南洋,意义可太重大了。 “三年!” 周世显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徐徐道:“三年后,本都督要看到十万匹优质藏马!” 守着藏南这么好的战马来源地,不打下来留着过年么? 诺大个大明,连几万匹战马都拿不出来,天天被蒙古人,女真人骑着小矮马在脖子上撒野。 也不知弘治朝那些人怎么想的。 “蛤?” 沐天波早已目瞪口呆,微胖的身形跟着哆嗦了一下,可又细细琢磨着大都督,勾勒下的这幅广阔蓝图。 有什么东西在青年心中萌生着,激荡着。 “啪!” 郑森单膝跪地,昂然道:“标下愿立军令状,三年内若不能尽取藏南之地,标下提头来见!” “好!” 周世显赞赏的拍了拍他,轻道:“凡事不要自作主张,跟国公爷商量着办,该杀的杀,该打的打……” 沐天波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位大都督张口闭口,喊打喊杀,听听,听听这是人话么? 可如今他麾下有了八万人马的编制,粮饷军械充足。 终究是个年轻人,沐天波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觉得一股热流从丹田中升腾着,直冲脑门。 “打!” 沐天波也被说动了。 但凡能打出去,谁愿意在云南这地方憋着呀? 接下来的半个月,发生的一切都让沐天波大开眼界,简直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人生观。 随着大都督住进了他的沐王府。 短短半个月之内,大都督府的教导队,关中土豪,山东富商,还有一些江南开明商人挥舞着银票冲了进来。 凤威军所到之处,关中资本大举涌入,这已经成为常态,形成了一个极好的良性循环。 大都督要经略西南,要战马,关中资本自然要给面子,一方面是周世显的个人威望太高了。 另一方面也确实有利可图。 似乎一夜之间,死气沉沉两百年的西南之地,便沸腾了起来,大量山民走入了新兵营,这可都是天生的山地步兵。 一个月后,周世显在西南转了一圈。 两万兵马好似郊游一般,又从四川登上了战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轻轻松松返回了中原。 这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 让人瞠目结舌,什么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在近代工程学的力量面前,都好似一个玩笑。 天大的玩笑。 大明中兴元年,大清顺治三年,六月。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天地,重镇洛阳从静谧中沸腾了起来,洛阳下了一场雨,十分凉爽。 也给水力机械提供了充足的动力。 清晨,洛阳府学。 “左,右,左右左!” “威武,雄壮!” 震天的呼喝声中,六万府学生从各自的营房里出来,一列列队伍汇聚成了五个巨大的方阵。 每个方阵刚好一万两千人。 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十来岁,可精气神十分饱满,一个个昂首挺胸,小脸都兴奋的通红,清澈的眼神中带着期盼。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大都督得胜归来,检阅府学。 队列已成,肃穆森然。 周世显骑着马,领着一群少壮派参谋军官,在六万名府学生组成的方阵前奔驰着。 军服猎猎作响,英姿勃发的军官在马背上昂首挺胸。 一双双仰慕的目光看了过来。 “山长好!” 周世显在马背上颠簸着,含笑点头:“好,好。” 战马踩着优雅的小碎步,经过了一个个府学方阵,周世显不动声色的放眼望去,他在一个方阵的前排找到了大明皇帝朱慈烺。 扔掉了神的架子,大明皇帝好似洗去了一身的浮华,渐渐的成为了一个人,一个正常人。 人就是人,怎么能是神呢? “山长好!” 山呼海啸之中,周世显向着大明皇帝点了点头,朱慈烺小脸涨的通红,跟着小伙伴使劲的高呼。 “山长好!” 参谋军官们骑着高头大马,紧紧跟随,与大都督一同享受着这份荣耀,一个个血脉喷张。 有什么奇妙的东西在大明这片土地上滋生了。 “吁。” 翻身下马走上了观礼台。 放眼望去尽是忠勇的大明子弟。 从周世显口中嘶吼出来:“诸位学子,他日王师北上,驱除鞑虏,尸山血海,我辈有死无生!” “尸山血海!” “我辈有死无生!” 这嘶吼声在重镇洛阳上空回荡。 久久不散。 入夜,国宾馆。 四层楼高的卧房里,凉爽怡人,烛光摇曳,压抑的呻吟声荡人心魄,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云收雨歇。 朱媺娖香汗淋漓,用力将夫婿抱住,轻道:“叫怡人嫁过来吧。” “嗯?” 周世显不觉有些意外,笑道:“吃不消了?” 朱媺娖一下子俏脸飞红,在夫婿胸前划着圈,佯怒道:“不愿意么,那便……罢了。” 说的好似她是个妒妇。 “愿意,愿意。” 周世显忙哄了几句,这时代便是如此,因为缺医少药,婴儿的夭折率很高,大明人的平均寿命还不到四十岁。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产妇难产,大出血这种事情就更不用说了,也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想要将血脉传承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 娶妾,多生,更别提大都督这样的身份地位了。 他和孙怡人又是两情相悦,人家姑娘都不嫌弃做小,别人更说不出来什么,这也在情理之中。 说嫁就嫁,孙怡人也不愿意张扬,只是请了几个军中将领,关中三李,还有爱凑热闹的秦王来做证婚人。 婚礼办的简单,贺礼可不少。 从此大都督家中多了一位二夫人。 一年里连娶了两位夫人,新婚燕尔,这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到了七月间,偏安江南的大明渐渐走上了正规。 七月,陕西,黄土高原。 延绥镇,延安府。 贫瘠的黄土地之上,滔滔黄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形成了河套地区特殊的地貌。 千百年来游牧民族与中原百姓混居于此,纷争不休。 河套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晌午,日正当空。 穿着羊皮袄的百姓,赶着羊,在水草丰美的黄河之畔逡巡着,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 “希律律。” 黄河对岸隐约传来战马嘶鸣。 昏昏欲睡的羊倌抬起头,睁大了眼珠,不敢相信的看着黄河东岸,漫山遍野的骑兵滚滚而来。 轰隆隆。 马蹄声轰鸣,大地随之颤抖了起来。漫山遍野的骑兵在马背上起伏着,很凶悍,很快将大片黄土地填满。 “清军来了!” 羊倌发出一声尖叫,赶着羊群疯狂的逃走,如千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一般。 清军绕开了中原明军,重点防御的郑州,开封一线,从山西渡过黄河,大举进入了河套地区。 一时间陕北之地烽烟四起。 洛阳,国宾馆。 加急军报雪片一般飞了进来,打破了周世显想在洛阳发展,暴兵的美梦,清军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大举进攻了。 还分成了两路。 东路清军由多尔衮统帅,在郑州,开封,德州府一线大举压上,让中原明军动弹不得。 东线中原方向倒是还好,要命的是西路。 西路清军集结了大量兵力,绕开了中原防线,从山西出发走河套,攻延绥,一路长驱直入了。 榆林,延安两镇相继失守。 陕北沦陷。 滚滚而来的清军,直奔着关中杀过来了。 厅中,周世显习惯性的搬了把椅子,将下巴搁在椅背上,看着墙上的大幅地图,好似睡着了一般。 可眼睛却睁的溜圆。 “姥姥的。” 周世显爆了粗,清军这一招正好打在他的软肋上,竟然从延绥,陕北这一路渡河绕过来了。 他的大量新兵还在中原,江南两地训练,兵工厂的产量也才刚刚跟上,他刚刚平了张献忠。 甚至还没来得及攻略陕北,清军就杀过来了。 “兵力不足呀。” 这就是明军步兵集团的尴尬。 步兵为主的明军,和骑兵为主的清军对峙起来,只能固守在一个个坚固的城池里被动防御。 可清军是骑着马,到处跑。 中原是能守的住,可陕北又丢了,而周世显能调动的机动兵力,还是只有他的凤威军。 这一次清军绕路陕西,又是洪承畴,范文程这两个怀鬼书生,给多尔衮出的主意吧,范文程倒是还好,可洪承畴…… 这个人对陕北可太了解了! 当年洪承畴还是大明督师的时候,就是从陕北出兵,率领十三万明军出征辽东,后来全军覆灭了。 陕北的一草一木,洪承畴可太熟悉了,这货带着清军长驱直入,陕北各府无力抵抗,纷纷投降。 这下子清军直奔关中,他的大本营来了。 “大人。” 李迁从外头快步走来,递过来一份加急军报。 弄清了。 西路清军阵容可真够豪华的,多尔衮的亲兄弟,大清英亲王阿济格领兵,大清下五旗出动了四个。 再加上吴三桂,姜襄的兵马…… 总兵力怎么也得有二十来万。 从周世显口中,溢出了几个字:“来势汹汹呀。” 清军当然不会让他发展起来再打。 “备战吧。” 周世显起身,伸了个懒腰,眼神中透着冷冽,关中可是他的大本营,这一仗可有的打了。 随着一声令下,急调麾下凤威军回援关中,扣除那些不能上阵的新兵,这一仗是六万对二十万! ------------ 第221章 虎牢失守 这一仗。 六万对二十万。 兵力如此悬殊,如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 周世显在厅中踱着步子,面色十分凝重,时不时的停下来看着墙上的巨幅地图,盘算着兵力部署。 “扑棱棱。” 一只只信鸽落下,加急军报从关中,如雪片一般飞入洛阳,如今手中唯一的优势,是花费了大力气在各地修建的鸽舍。 “哎。” 可怎么算兵力都不够用。 关中本来是有五万秦军的,可两年前被崇祯调入了京畿,早已全军覆灭,当时的关中可以说家家带孝。 直接导致了如今的西安府兵力空虚。 关中人实在替崇祯还债呢。 “陕北……” 周世显眉头大皱,从陕北延安府,榆林府一线南下,直到关中,这黄土高原本是千沟万壑,难以通行。 可有一条行军路线是很顺畅的。 这条路便在洛河河谷。 洛河是南北走向,所以沿着洛河两岸一路向南进攻,沿途不但有水源,还有大量农田。 这给清军骑兵南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西路清军从陕北延安府,榆林府一线,集结了二十多万骑兵滚滚而来,一瞬间关中以北,门户洞开。 这条路不是清军第一个走的。 关中如今的情形和大唐开国时差不多,想当年大唐初立,国力也曾强盛一时,可同样是因为缺乏骑兵力量,只能被东突厥压着打。 那时候,狂妄的东突厥骑兵集团入侵长安,就是走这条路线,也是从延安府,榆林府倾巢南下。 大唐皇帝李世民无奈之下,与东突厥签订了渭水之盟。 历史似乎是一个轮回。 周世显面色凝重,他好似看到了当年唐太宗李世民的无奈,一旦陕北丢了,黄河河套丢了,关中便十分危险了。 北方游牧民族骑兵便好似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从黄土高原向着关中平原疯狂的涌来。 渭河以北,无险可守,也无兵可用。 关中兵马只能在渭河南岸布防,想必当年李世民也是如此无奈,被迫与东突厥签了城下之盟。 “姜襄!” 周世显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冷冽,前山西总兵姜襄不但降清了,还和吴三桂两人给清军当起先锋来了。 “好,好。” 周世显怒极,够狠的呀,这是要端了他在关中的根基呀。 关中自然不容有失。 可清军是分两路来的,除了陕北这一路,还有多尔衮亲率的上三旗,在黄河北岸窥伺中原。 “够狠!” 周世显抓了抓头皮,多尔衮这是来了个全家老少一波流啊,这魄力也算天下少有了。 “来人。”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传令。” 周世显眼中透着决然,他麾下能动用的精兵总计六万,留下两万兵马镇守洛阳,他亲率凤威军主力四万人马回援关中。 关中不容有失。 一声令下,大军调动,重镇洛阳喧嚣起来。 陕北,延安府。 一个小小的延安府,自然没放在英亲王阿济格眼中,放眼望去,尽是黄土,还有一座座破旧的土窑洞。 对于这块地盘,阿济格自然甚至十分嫌弃,不过一想到繁华富庶的关中之地,英亲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呵呵,呵呵呵!” 阿济格阴沉的脸上,冷笑森森,高声道:“传下去,破了西安府,十日不封刀!” “嗻!” 一听说不封刀,清军将领一个个亢奋起来,大声应命,不久之后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黄土高原。 三日后,渭南。 渭河贯穿东西,静静的流淌着。 清军来的很快,骑兵从黄土高原上席卷直下,沿着当年东突厥进攻长安的路线,大肆烧杀掳掠。 侦骑狼狈的从北岸逃了回来。 “大人。” 一个参谋军官低低道:“铜川失守,咸阳……” 咸阳怕是也守不住。 周世显面无表情,徐徐道:“知道了。” 咸阳城在渭水北岸,一座孤城,孤悬在外,在二十万清军的兵锋之下,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 站在渭南城的城墙上,关中的风徐徐吹过。 时空好似错乱了。 隐约间好似看到了当年的唐太宗李世民,也是站在这渭南城上,无奈的看着倾巢而来的东突厥骑兵大军。 良久,周世显才道:“咸阳百姓都撤出来了?” 铜川已经无法救援,他只能保咸阳。 一阵死寂。 参谋军官忙道:“正在撤。” “要快!” 周世显阴沉道:“不惜代价,咸阳百姓必须撤出来。” “遵令!” 又是一声令下,凤威军四万余众沿渭河布防,将帅营设立在渭南最前线,开始架设浮桥,协助北岸的百姓撤退。 对付骑兵集团没别的办法,只能坚壁清野。 入夜,渭南。 知府衙门里灯火通明。 秦王,关中三李从西安府赶来,不胜唏嘘。 “还不都怪太上皇?” 五万秦军在中原呆的好好的,偏偏被崇祯皇帝调去了京畿,还一战都给交代了,关中人恨死了那位太上皇。 如今关中无兵可用。 周世显摆了摆手:“不说这些。” 这一仗不能败,关中基业不能丢。 可无兵可用也是现实。 “先将咸阳百姓撤出来吧。”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果决,要撤就坚决点,将渭河以北尽数让给清军,在渭河以南集结力量,以图反击。 亲王,关中三李,参谋军官们纷纷点头。 “只能如此了。” 可天还没亮,更糟糕的事情。 “报!” 传令兵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脸死灰:“大都督,虎牢关失守,清军强行渡河了。” “什么?” 秦王大吃一惊,腾的一下站了蕲艾,众参谋军官哑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虎牢关不是已经修缮过了?” “虎牢关守军呢?” 这些问题没人能回答。 虎牢关天险早已经修缮一新,城防坚固,并且长期驻扎着三千守军,是李锦所部的中原左军。 估摸着,守军这时候已经全军覆灭了。 清军攻克虎牢关,渡过黄河了,洛阳岂不是岌岌可危,这消息好似一道惊雷,将凤威军上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糟了。” 凤威军主力已经回援关中,如今洛阳又兵力空虚了……只有区区两万守军,好一个调虎离山。 可虎牢关天险是怎么丢的? 天蒙蒙亮,虎牢关。 关城上下,血迹斑斑,汉军正在黄河水浅处架设浮桥,乌泱泱的骑兵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涌向中原。 “呵呵,哈哈哈。” 多铎放声大笑,瞧着得意洋洋的兄长多尔衮,狠狠的拍了一顿马屁,兄长这计谋可太高深了。 “常胜将军,周世显?” 大清王公们不屑一顾,什么常胜将军,还不是被摄政王一番妙手,玩弄于股掌之中? 虎牢关是怎么丢的呢? 被汉军细作攻破的。 几个月来,多尔衮和汉官范文程密谋,叫一些刚刚投靠的边军兵痞脱下了军服,伪装成了逃难的大明百姓。 这些伪装成难民的细作,混在大批逃难的百姓里,分批渡过了黄河,今天几十个,明天上百个,渐渐的数量越来越多。 对于这些难民,李锦所部已经仔细盘查过了。 可…… 这些人确实是大明子民,都有户籍黄册。 根本就无法完全甄别。 一个月时间,两千多清军奸细混进了中原,秘密集结了起来,夜里突然发难,从背后冲进了虎牢关。 虎牢守军猝不及防,在清军里应外合之下尽数战死了。 “呵呵呵。” 多尔衮发出几声冷笑这一招和他祖父,父皇学的,努尔哈赤,皇太极都是用细作的高手。 当年抚顺,沈阳,辽西都是这样攻破的。 “传令!” 站在虎牢关上,多尔衮阴森森道:“先破洛阳者,封王!” 关中,渭南。 周世显在官厅中踱着步子,顷刻间中原战局急转直下,两路清军好似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向着他涌来。 “虎牢,洛阳……” 虎牢失守,洛阳可就危险了。 东路清军以上三旗,蒙八旗为主力,顺着虎牢关这个突破口汹涌而来,骑兵集团在中原大地撒了欢。 郑州府,开封府也好不到哪里去。 “扑棱棱。” 一只只信鸽冲天飞起,飞往襄阳,淮安,江南……战局已经彻底脱离了掌控,到处都是关外骑兵在撒野。 多尔衮,范文程,洪承畴这么多脑袋加起来,使出了一系列连环计,兵分两路,调虎离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在计谋的比拼上,他输的很彻底。 可周世显也不能去责怪李锦,更不能去苛责虎牢关守军,他们接收的那些奸细本来就是大明子民。 实在是无法一一甄别。 黄河北岸的百姓不堪忍受清军的凌虐,就会大量逃亡,总不能将逃过来的百姓都关起来吧? 非战之罪,终究还是实力上的差距,骑兵力量太悬殊了,中原明军机动性太差,野战不行。 厅中,鸦雀无声。 战局恶化到如此地步,是谁也没想到的。 “洛阳……” 参谋军官们一个个心中忐忑,洛阳是真的不能丢,一旦洛阳失守,军工厂,拉丝工厂,高炉,府学通通落入清军手中。 那后果不堪想象。 怎么办?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多尔衮也真是够狠的,来了个全家老小一波流,满八旗,蒙八旗,汉军旗,野生女真,野生蒙古…… 两路清军加起来至少有三四十万! “大都督。” 关中豪强,惴惴不安。 “嗯。” 周世显面无表情,徐徐道:“这一局,是周某输了。” 范文程,洪承畴这两个人,不愧是优秀的军事家,战略家,读过的兵法比他吃的盐还多。 只可惜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 死寂的官厅中,响起周世显不紧不慢的声音:“传令。” 众参谋军官,各团营将官纷纷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周世显徐徐出了口气,冷冽道:“其一,坚壁清野,收缩兵力,放弃外围村镇,坚守城池。” ------------ 第222章 清军南下 “其二,联堡,联防,发动民壮,组建团练。” “其三,命洛阳兵工厂打开军械库,将枪械弹药发下去。” 随着一道道军令下达,一只只信鸽冲天飞起,往洛阳,郑州,开封,德州各府飞去。 周世显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洛阳,中原,关中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 官厅中,周世显徐徐踱着步子,声音清冷:“如今的洛阳,如今的中原可不是三年前了。” 清廷大军倾巢而来,他给多尔衮,多铎,阿济格,吴三桂等人,来了个联防联堡,全民皆兵。 周世显冷峻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邪气。 听说过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么? 洛阳空虚不假,只有两万守军,于是他叫洛阳兵工厂打开军械库给百姓发火枪,发武器。 洛阳有多少青壮呢。 可以上阵的青壮超过十万! “嗯。” 参谋军官们纷纷点头,秦王,关中三李若有所思,这应对……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 出钱,出人,出军械粮草吧。 关中豪强动员起来,给家中子弟,百姓,青壮发军械,至少也能组织起三五万团练,加上凤威军主力四万兵马。 守住渭南应是问题不大。 可。 “皇上还在洛阳呢。” 一时间厅中又安静了下去 “嗯。” 周世显点点头,轻道:“我知道。” 皇上还在洛阳,还有公主,还有他的娇妻。 “砰!” 一拳砸在渭南,周世显做了决断,洛阳怎么也撑几天,他的主力已经在渭南展开了,也不能再撤回去了。 “你等率部固守渭南,不得有误。” “哗。” 厅中将官纷纷站起,肃然道:“标下遵令!” 将拳头收了回来。 周世显又决断道:“本督轻率六千骑,回援洛阳。” 洛阳他不得不救,只好再次分兵。 “大都督!” 众将色变,亲王,关中三李纷纷色变。 凤威军的骑兵力量一直不算强,三千标营铳骑加上三千蒙古王账骑兵,统共也就六千骑。 六千骑兵回援洛阳这不是送死么? “不必劝了。” 周世显决然道:“我意已决!” 官厅中陷入长时间的沉寂。 同时间,洛阳。 一夜之间,洛阳以东的道路全部断绝,清军前锋长驱直入,已经打到了洛阳以东五十里。 人心惶惶,洛阳城一日三惊。 国宾馆,一片死寂。 “扑棱棱。” 一只只信鸽落在了鸽舍,传递着消息,如今留守洛阳的最高阶将领是凤威军副将李迁。 馆中一片喧闹。 李迁一脸凝重查看着飞鸽传书,身旁大明皇帝朱慈烺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下达一道道军令。 战乱起,虎牢关失守,洛阳危急。 李迁不敢让皇上在府学呆着,便命人接了回来,在国宾馆中牢牢保护了起来,由公主和王微,陈圆圆照应着他。 “李卿。” 朱慈烺有些拘谨,轻轻道:“守得住么?” “嗯?” 李迁抬起头,瞧着他,忙劝慰几句:“陛下宽心,大都督已做好完全准备,洛阳……守得住。” “嗯。” 朱慈烺用力点点头,不再多言,抓起了他心爱的那杆转轮火枪擦拭了起来,厅中再一次静谧无声。 洛阳以东,五十里。 “主子,看!” 范文程骑着马,紧紧跟随着大清主子,斯文儒雅的脸上满是春风,放眼望去尽是宽阔笔直的官道。 旷野间,一条可以容纳十辆马车同时通过的青砖大道,如今尽是纵横驰骋的大清铁骑。 官道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两旁的房舍外,趴伏着许多明国人的尸体,有商人,伙计,也有孩童,女子,老者…… 成群结队的清军正在杀人,抢劫。 可洪承畴,范文程一班汉官,假装看不到,汉官都不在乎百姓受难,大清王公们自然更懒得管。 前方道路两旁惨叫声不时响起。 “呵呵,哈哈哈。” 多尔衮假作不知,此时他意满自得,扬起马鞭,笑道:“都说洛阳富甲天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洛阳之繁华,让大清上下啧啧称奇。 可是已经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当大清二十二万铁骑强渡黄河,进入了中原,这天下归属已经没有半点悬念了,这是常识。 清军哪来这么多兵力? 除去西路的二十万兵马。 东路多尔衮麾下除了上三旗主力,十一万大军,汉军旗,他还把漠北蒙古的五万兵马带来了。 漠北都是野生蒙古部落。 他甚至还动用了野生女真,披甲人,更甚至还有极北之地的野生部落,也就是鱼皮人。 这是一伙什么人呢,鱼皮部落生活在黑龙江出海口,极北之地的库页岛上,以打鱼捕猎卫生,生性残暴! 对这些野生女真,野蛮部落,多尔衮也许以高官厚禄,让他麾下的兵马达到了二十二万之众! 这事儿是历史上真实记载的,有据可查。 当然了大清是不会承认的。 堂堂大清怎么可能和残暴的野蛮人为伍呢? 如今周世显的凤威军主力还在关中,在渭南和西路军对峙呢,郑州,开封,德州府那些明军,大清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洛阳就好似一颗熟透的桃子。 只等着大清去摘取了。 “呵呵呵。” 洪承畴等人赶忙赔笑,也算大开眼界了,周世显这几年将洛阳经营的不错,这繁华锦绣都快赶上江南了。 主子,奴才都骑着马,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洪承畴轻笑起来,有些惋惜:“周世显此人,确是难得一见的经济之才,这才短短三年,便将洛阳经营成了如此模样。” 瞧着这笔直的官道,一排排请砖瓦房。 洪承畴试探道:“我大清若是能将其收服……” “嗯?” 多尔衮正在兴头上,笑道:“他若肯归降,本王便赐他一个总督的位子,又能如何?” 洪承畴忙道:“主子英明。” 可是一旁的多铎,和一众八旗王公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多铎冷冷一笑:“未必吧。” 豫亲王瞧着洪承畴,好似看到了一个傻子,这个世界上能抢到的东西,为什么要建设呢? “周世显将洛阳建的富丽堂皇,又如何?” 大清王公们高声大笑:“还不是成了咱大清的?” “哈哈哈。” 王公们的笑声中透着深深的仇恨,这些年死在周世显手上的旗兵有多少,好几万呢,这样的人能留? 洪承畴见主子们恼了,赶忙开口:“是奴才失言。” “哈哈。” 多铎放声大笑,鹰隼一般的眼中,尽是邪恶:“听说周世显家中美妾如云,王微,陈圆圆,柳如是都是绝色倾城。” “呵呵呵。” 王公们会意的大笑起来,瞧着这中原繁华锦绣,有好似看到了江南,那里佳人如玉,美人儿成群…… 这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想到那些江南美人儿,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多铎和几位王公眼中已满是疯狂。 这中原的花花世界,还有那锦绣江南,让多铎兴奋的全身都在颤抖,一根根汗毛因为兴奋都竖了起来。 “驾!” 多铎领着护兵疾驰而去。 “啊!” 前头响起几声惨叫,一些藏在房舍里的明国百姓,来不及逃走,一个个被大清勇士搜了出来。 几声惨叫过后,血迹斑斑,淡淡的血腥味弥漫着。 可这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砰!” 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火枪爆鸣,距离很近,呼啸的铳子飞了过来,冲着马背上的多尔衮去了。 “噗。” 一声惨叫,血肉横飞。 铳子没打中多尔衮,而是将摄政王身侧的一个巴牙喇护兵射翻了,彪悍的白甲兵好似被千斤巨锤击中了。 破麻袋一般从马背上跌落。 “主子!” “小心,有埋伏!” 一时间清军大乱,在官道上乱成了一团,八旗王公们吓坏了,一个个翻身下马死死趴伏在地。 汉官们马术不佳,被惊马掀翻在地,摔了个头破血流。 一阵慌乱,咒骂声四起:“在房顶上!” “抓住他!” “希律律。” 白甲兵蜂拥而出,将那幢射出铳子的房子围了起来,转着圈,射出了几根破甲重箭。 “骨碌碌。” 刺客从房顶掉落,滚了下来,身上还带着几支箭,血水从嘴角不停流出,手中还抓着一杆……火枪。 好半天官道上安静了下来。 瞧着这名……刺客,大清王公,汉官奴才们鸦雀无声,这哪里是什么刺客,竟然是一个头发花白,六七十岁的老者。 老者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矮小,身形都佝偻了,早已气绝,可是手中那杆黑洞洞火枪却如此醒目。 甚至有些刺眼。 老者的儿子,儿媳妇都死了,就静静的躺在房外,于是老者也不打算活了,便用火枪给大清摄政王来了一下子。 这一幕让大清王公们,一个个的睁大了眼睛。 “嘶。” 洪承畴的马惊了,额头上正在流血,抽着气,可一双眼珠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直直的愣住了。 这是刺客? 气绝的明国老者,花白的鬓角,手中的火枪似乎在嘲讽着大清王公,在嘲讽着凶悍的大清勇士。 那是一杆崇祯初年,大明兵仗局仿造的鸟铳,很破旧,枪管早已经被磨的不成样子了,枪托也残破不堪。 可,可…… 就是这样一杆破旧的旧火枪,冷不丁的射出来,将一个勇猛的大清白甲兵给射杀了。 “噗,噗。” 那名中枪的骁勇护兵,胸膛被打出了一个血窟窿,还在不停的吐着血,死的真是太冤枉了! “图其!” 官道上骂声四起。 骂声很快平息下去,瞧着那紧握火枪的明国老者,多尔衮突然觉得有点冷,脖子凉飕飕的,这一枪差点就打中他了! 死寂一片。 ------------ 第223章 刀光现 大清王公们一脸铁青,瞧着那大口吐血的忠勇巴牙喇护兵,喘着粗气,鲜血从碗口大的伤口喷涌而出。 最后脖子一歪死掉了。 一个从小接受严格训练,在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白甲兵,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吃好的,喝好的。 可以说集大清之力,将这个骁勇的巴牙喇护兵养活了整整二十几年…… 可就这么死了。 死在一个六七十岁的明国老者手中。 死的好似一条癞皮狗。 “呼,呼。” 多铎气的只喘粗气,眼珠子都红了,气炸了,大清摄政王心中,生出荒谬绝伦的挫败感, 这就好似一头威武的雄师,在领地上俯视着一头头美味的猎物,流着口水,可…… 威武的雄师竟然被一只孱弱不堪,年老体衰的绵羊踢死了,强大的捕猎者,竟然被猎物杀死了。 多尔衮觉得难以接受,这场面太荒唐了。 荒唐的离谱了! 他这辈子抢过多少大明人? 从崇祯初年开始,二十年来他六次率兵入关,每一次都抢的顺风顺水,他早已经习惯了懦弱的明国人,在他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可,可?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懦弱的明国老者,六七十岁了,也活不了几天了,就是这么个老东西,全身上下也没几两肉。 这老东西竟然敢拿着火枪,向着他堂堂大清摄政王开火,还击杀了一名骁勇的白甲护兵。 “老东西!” 多尔衮气的直哆嗦,懦弱的明国百姓竟然敢反抗了,开始硬起来了,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这颠覆了他的认知,这不可能! “不会的。” 多尔衮安慰着自己,不会的,懦弱的明人怎么敢反抗大清铁骑,这只是个意外,一定是个意外。 一群绵羊里头,也总有几头胆子大的。 这绝对是个意外。 “传令。” 多尔衮强压下心中的惊悚,徐徐道:“仔细搜。” 这一枪可把多尔衮吓坏了,不敢再轻骑冒进,而是下令清军在民宅里仔细搜索,肃清残敌。 “砰,砰。” 可前头,仍旧不时响起凌乱的火枪爆鸣声。 “希律律。” 战马嘶鸣,咒骂声不时响起。 看起来中原人这群懦弱的绵羊里头,敢于向大清勇士开枪的比例有点高,这事儿绝对不正常! 这是中原? 多尔衮,洪承畴一时间生出了错觉,中原明人什么时候这样有种了,这事儿也太不正常了。 “呼。” 一阵微风吹过,中原如今是盛夏时节,天气十分炎热,可多尔衮心中仍是升腾起一丝寒意。 洪承畴擦了擦额头上的血,可血仍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有一件事,他可没敢说,这老者怎么会有火枪? 一介平民,一个百姓,谁给他的火枪? 又是谁教给他用火枪的? 洪承畴不寒而栗,这事儿不能说,也不能琢磨。 细琢磨可真是太可怕了。 “砰,砰。” 前方火枪爆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这声音很杂乱,可是铳子不认人,不时有冲进民宅的清兵被射翻。 清军长驱直入的势头为之一滞,不得不放慢行军速度,多尔衮,多铎面色难堪,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搜!” 多尔衮脸色铁青,咆哮着:“搜!” 洛阳西郊,二十里。 率部稳住了关中局势,将西路二十万清军挡在渭水北岸,周世显亲率六千骑兵出潼关。 这一路沿着黄河向东疾驰,回援洛阳。 洛阳万万不能丢。 如今清军两路来攻,周世显也是不得不分兵,将六万凤威军拆成了三个部分,主力在渭南布防,一部分死守洛阳。 他亲自率领麾下最精锐的骑兵力量,出潼关,在洛阳城周围伺机而动,寻机歼敌。 没什么可说的。 他和清廷都已经将兵力完全展开,再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剩下的便是……全线激战! 这一仗以歼敌为主。 但凡有点战略眼光,也知道这是国运之战,凤威军胜则清军必伤亡惨重,能不能退回黄河以北还是个未知数。 若凤威军败,洛阳失守,那么关中也守不住,剩者为王败者寇,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了。 “吁!” 洛阳西郊宽敞的官道上,周世显勒住了战马,松了口气,他总算在洛阳被围之前赶回来了。 这得益于洛阳城便利的交通。 让他可以从潼关一路快马加鞭,及时回援。 “洛阳无恙。” 标营将官们都松了口气,洛阳还没有被清军包围,还牢牢掌握在洛阳人手中,可什么事情拖慢了清军进攻的速度? “不对呀。” 周世显有些疑惑,按道理,清军来的全都是骑兵,以清军骑兵的突进速度,洛阳此时应该早已被团团围困了。 可清军为何逡巡不前? 他自然不知道在洛阳东郊,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家园被毁,亲人被杀,义愤之下朝着多尔衮开了一枪。 那老者的一枪,给周世显的标营铳骑,争取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堪堪来得及回援。 几十万洛阳百姓,其中自然不乏血勇之辈。 这些血勇之人,用官府发给他们的火枪反抗了,周世显在中原,在洛阳倡导的全民皆兵,已经初步见到了成效。 老实人被逼急了,活不下去了,也是会暴起反击的! “驾!” 在洛阳西郊稍一休整,六千骑兵及时加入了战场。 “砰,砰。” 前方响起几声凌乱的铳响。 “驾!” 周世显发出一声低喝,麾下六千精骑轻夹马腹,迎着火枪爆鸣声最密集的左前方冲了过去。 “砰,砰,砰。” 洛阳城外宽阔笔直的官道两旁,一些手持火枪的明军,民壮依托房舍,正在与滚滚而来的清军激战。 明军人数不多只有几百人。 可清军滚滚而来,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官道上,从房前屋后,从道路两旁的麦田里涌来。 “砰,砰。” 明军带着民壮利用民宅,商铺的掩护边打边撤,可步兵怎么跑的过骑兵,生机已绝,断无活路。 漫山遍野的清军骑兵,身穿明黄色的铆钉棉甲,成群结队的疾驰着,一个个好似耐心的猎人一般,打着马,围着这股明军步兵不停的射箭。 箭矢横飞,射术极准。 “嗖,手。” 房顶上有几个民壮惨叫着倒下。 在大量清军骑兵有组织的围攻下,小股明军的火枪已经打不出齐射,凌乱的爆鸣声四起。 那一团团硝烟是明军最后的倔强。 十里外,骑在马背上,周世显徐徐吐出几个字:“正黄旗!” 清军上三旗在此,多尔衮来了。 明军骑兵是铆钉棉甲,清军也是铆钉棉甲,骑在马背上,厚实的铆钉棉甲可以从脖子,一直护到小腿。 只是服色,头盔略有不同。 一样的装束却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信仰。 “驾!” 瞧着那股岌岌可危的明军,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周世显低低的嘶吼了起来:“速战速决。” “驾!” 轻夹马腹,战马如箭一般飞了出去。 十里外,响起马蹄声隆隆。 六千铁骑好似一朵红色的云彩飘然而来,疾驰中,身穿大红棉甲的骑兵沿着官道渐渐展开。 “驾!” 周世显在马背上颠簸着,起伏着,一猫腰拔出了褡裢里的转轮火枪,前后左右全是精锐铳骑。 “喝!” 红色的铳骑滚滚向前,救下了那一小股明军,加速,展开,朝着漫山遍野的清军涌了过去。 “保护大人!” “杀!” 十里对骑兵来说根本不是距离。 “砰,砰,砰。” 旷野间火枪爆鸣声四起,大批清军骑兵正在绞杀小股明军,突然被六千明骑冲过来,一片大乱。 “砰,砰。” 红色铳骑滚滚而来,身穿黄色棉甲的清军好似下饺子一般,一个个被射翻落马,战马嘶鸣声响彻旷野。 “锵。” 一铳将清军射翻,明军还嫌火枪杀敌效率太低,将打完的火枪插回褡裢,纷纷拔出了雪亮的马刀。 “锵,锵。” 旷野间响起一阵拔刀声,雪亮的马刀沉甸甸的,挥舞着,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蓝汪汪的刀身之上有着一道道美丽的纹路。 神秘的锻造纹。 这时代最好的刀,价值千金的乌兹钢刀。 红色的骑兵疾驰中,一片雪白的刀光亮起! “噗,噗。” 身穿红色棉甲的骑兵,与身穿明黄色棉甲的清军交错而过,乌兹钢打造的马刀好似切豆腐一般,将清军一个个劈翻。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铁料,最锋利的马刀! “希律律。” 一个照面清军溃败,从凶残的捕猎者沦为猎物,被成群结队的红甲明骑漫山遍野的追杀。 洛阳东,二十里。 “吁!” 正在行进中的清军马队停了下来,身穿明黄色铆钉棉甲的谭泰,一脸错愕,瞧着前线旗兵潮水般败了下来。 谭泰一脸铁青,他手底下除了三千正黄旗,还有漠北蒙古骑兵,野生女真,加起来人马过万了。 这一路从虎牢关冲了过来,虽说遇到一些微弱的抵抗,可还算顺风顺水,眼看都要冲到洛阳城下了。 “混账!” 败兵如潮,谭泰大骂:“败退者斩!” 可话音未落,视野中出现了惊悚的一幕,漫山遍野的红色骑兵滚滚而来,追杀而至。 他麾下精骑好似遇到了克星,又好似老鼠见到了猫,在红色骑兵追逐下望风而逃,什么军纪,杀头都顾不上了, “希律律。” 谭泰色变,麾下将领纷纷色变:“主子,是凤威军!” “我知道!” 谭泰大怒,可解决不了问题,他的上万精骑还是止不住败势,沿着官道,麦田狼狈败退。 ------------ 第224章 武装民兵 “主子……” 几个正黄旗佐领缩了缩脖子,丑陋的脸上露出几分惧意,什么八旗不满万,满万不能敌都是老黄历了。 在凤威军的标营铳骑面前,一只万人规模的清军骑兵只有挨揍的份。 谭泰不服,可…… “砰,砰。” 明军追杀,席卷而来。 “撤。” 性命要紧,谭泰还是选择了打马,带头,逃走,一系列战术动作玩的出神入化,逃的也很麻溜。 旗兵真是被凤威军打怕了。 红色的铁骑滚滚向前,在旷野间停了下来,视野中满是人,马尸体,穿着铆钉棉甲的清军尸体。 旷野间诡异的寂静。 “吁。” 周世显勒住战马,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迹,手中沉甸甸的乌兹钢刀还在淌血,大红棉甲染的更红。 放眼望去清军头也不回的逃了。 骑兵追逐战,其实是很难全歼对方的。 “走!” 将这股万余人的清军骑兵杀透了,杀穿了,周世显心中淤积的闷气稍解,下令六千骑就地解散。 各部尽快接应洛阳东郊的部队,还有大批武装民兵撤回城内。 “要快!” “驾。” 骑兵纷纷打马,一团团,一簇簇的向着正前方撒开四蹄,接应还在抵抗的洛阳军民撤走。 一日夜间,在凤威军六千骑兵掩护下,大批民壮还有散落在城外的部队被重新集结了起来。 六千铁骑及时加入战场,堪堪抵住了清军兵锋。 洛阳东,三十里。 多尔衮,多铎脸色阴沉,看着跪在面前的谭泰等人,一言不发,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 前锋谭泰遭遇了劲敌,短短几个时辰,万余兵马折损三千。 死寂中,多铎轻道:“周世显来了。” “嗯。” 多尔衮点了点头,脸色露出一丝阴霾,除了周世显的标营铳骑,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吃下三千大清铁骑。 “起来吧。” 多尔衮向着谭泰摆摆手,这不能怪谭泰无能,非战之罪,似周世显麾下那般精锐铳骑,天下间无人能制。 此时洪承畴打马上前,低低道:“主子,这是好事儿,周世显麾下骑兵绝不会太多。” “嗯?” 多尔衮抬起头瞧着洛阳方向,阴沉中多了几分凶蛮,这对大清来说确实是一个机会。 一战定江山的机会。 洪承畴眼珠子乱转,耳语道:“主子,周世显此人用兵奇险……” 多尔衮心领神会,用兵奇险也代表着兵力不足,但凡能打堂堂之战,百万大军碾压过去,这世上哪个主帅愿意以身犯险呢? 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传令。” 多尔衮阴森森笑了起来:“找到周世显!” “嗻。” 谭泰等人翻身上马,硬着头皮再一次向着洛阳方向进攻,不过这一次谨慎多了。 洛阳东,十里。 “接应百姓,要快!” 周世显在城东一座三层高的商铺里,举着千里镜往外看,此时洛阳以东全线激战。 到处都在打枪,到处都在激战,他将六千骑兵撒豆子一般撒了出去,将散兵,民壮从清军的围剿下接应了出来。 成效看来十分显著,标营铳骑所到之处,清军避让不迭,显然是被这些移动的军火库打怕了。 一日夜从清军围困中,接应出来的散兵,民壮万余人。 可…… 周世显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看似他稳住了洛阳东线,可清军只是轻骑骚扰,二十二万主力还在夜幕下虎视眈眈。 洛阳城是回不去了,城门早已封锁。 这个时候再让李迁打开城门,就是作死,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清军骑兵长驱直入,后悔不及了。 “撤!” 夜幕中,周世显徐徐道:“去北郊,兵工厂。” 传令兵飞出,将散布在洛阳东郊的骑兵收拢回来,向着洛阳北郊,黄河支流的山谷中疾驰而去。 夜幕下,兵工厂。 河谷入口,一万多名在兵工厂做工的青壮,早已经组织了起来,成群结队的背着火枪正在布防。 红色骑兵滚滚而来,铳骑威武不凡。 一些正在谷口张望的民壮,欣喜若狂的大叫起来:“大都督回来了!” “呼啦。” 一下子河谷沸腾了起来,洛阳上下有了主心骨。 成群结队的武装民兵好似簇拥着英雄一般,将铳骑和大都督,还有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同袍迎入山谷。 下马,休整,备战,喧闹中透着振奋。 深夜,洛阳城内。 官厅中李迁长出了一口气,向着大明皇帝朱慈烺,笑了起来:“陛下,大都督回来了。” “噢!” 朱慈烺也松了口气。 洛阳有了主心骨。 城内彻夜不眠,灯火通明。 官府正在给洛阳百姓发枪,发弹药,发甲胄,守着洛阳兵工厂,最不缺的就是军械武器了。 崭新的洛阳造,还有当年从顺军手中缴获的大量鸟铳,火门枪,甚至还有一些虎蹲炮在街道上堆积如山。 由知府带着衙役,官兵负责分发下去。 一些百姓愤然走出家门,响应官府的号召组建了团练,成群结队的走上了城墙,可也有一些懦弱之人将门窗紧闭。 血勇者已奋起反抗,可懦弱者在忐忑中迎接着未知的命运。 好似关上了门窗清军便进不来了。 可门窗能挡住清军么? 民弱,国弱是大明文人集团两百年教化之过,用儒家礼教将百姓教化的战战兢兢,都成了胆小怕事之人。 民族性这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改变的。 可一个民族,一个王朝的的百姓若是不觉醒,不尚武,就算是凤威军再能打也没什么卵用。 这一点已经在这一片土地上,被反复证明过了,汉末,唐末,宋末,明末,清末都是如此。 百姓懦弱只能任人鱼肉。 喧闹中洛阳进入了战时状态。 “哗,哗。” 街道上一队队士兵全副武装,沿街巡逻,大批团练背着火枪,将火箭车,滚木等物搬上了城墙。 可仍旧有一些百姓家中,大门紧闭。 只是到了半夜,街头,巷尾,从这些胆小怕事的百姓家中,一个个半大孩子偷偷打开家门,或者从墙头爬了出来,偷偷摸摸的聚集在一起。 先是一个,两个,后来是一群,两群的府学生聚集起来了。 “回来!” “混账东西。” 一些少年被家中大人强拽了回去,可六万府学生大部分走出了家门,成群结队的聚集了起来。 “府学官长什么说?” “清军来了多少人?” 洛阳城的骚动中,热血在少年心中激荡,成群结队的府学生聚在一起打听着消息,还有的跑去街上领取枪弹。 “回去!” 可官兵一摆手,面色不悦:“回家,等着。” 这洛阳还没到山穷水尽,让这些十来岁的少年上战场呢,府学生们虽心中悻悻,可还是习惯性的服从了。 可少年们又不愿意回家,又成群结队的涌进府学。 “上课!” 烽火连天,纷纷攘攘中,洛阳府学依旧没有停下来。 “左,右,左右左。” 天亮了,府学中如往常一般响起少年们响亮的口号声。 这口号声响彻云霄。 清晨,国宾馆。 朱慈烺趴在四层高的小楼里,窗户边,看着正在出操的府学,一脸的不愿意,只好又摆弄起他心爱的火枪。 “轰,轰。” 此时洛阳东门城墙上,隆隆的炮声响起。 “扑簌簌。” 房梁上灰尘纷纷扬扬的落下。 朱慈烺一骨碌爬了起来,又跑到了另一边窗户,瞧着洛阳东城墙上一门门重炮怒吼着,一团团白色硝烟升腾起来。 洛阳之战爆发了。 城外,北郊。 望楼上,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洛阳东门炮声隆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佯攻? 多尔衮敢打洛阳么,虚张声势罢了,真当洛阳城上的重炮是摆设么? 多尔衮不会这么蠢,洪承畴更不会,这是给他来了一招围城打援,想让他带着不多的骑兵去踩陷阱。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好计谋。 “还会围城打援?” 大笑着摇了摇头,洛阳城万无一失,可城外各处战略要点,面临的压力可就太大了,尤其是这座兵工厂。 这峡谷中的兵工厂,必是清军真正要强攻的首要目标! “传令。” 周世显阴沉道:“备战。” 这兵工厂依山傍水,虽然算不上什么险要之地,可峡谷,丘陵密布,先打清军一个埋伏再说。 洛阳,东郊。 “轰,轰。” 城防重炮轰鸣着,炮弹呼啸着落下,将三千多人的汉军轰的连滚带爬,狼狈的逃了回来。 可多尔衮,洪承畴等人视而不见,几双阴毒的眼珠死死盯着洛阳北郊,等待着那支红色骑兵的出现。 这摆明了是围城打援。 这一招努尔哈赤最擅长,当年在辽东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就是凭着这一招,以抚顺为中心吸引明军来援。 然后他集中骑兵力量,将十几万辽军精锐各个击破。 对洛阳北郊的那座兵工厂,大清君臣早已垂涎三尺,尤其是洪承畴这个老奴才,巴不得插上翅膀飞进去。 可清军佯攻三天,在洛阳城外傻愣愣的等了三天,人影也没瞧见半个。 “这?” 多尔衮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多铎早已按耐不住,请命出击,总不能傻愣愣的在这等着吧? 多尔衮也不耐烦了。 图穷匕首见,清军留下十二万人的部队围困洛阳,由豫亲王多铎率领十万大军强攻洛阳北的兵工厂。 北郊,山野之间。 起伏的丘陵之间,山不高,河也不深,植被以低矮的灌木为主,一阵微风吹过,没有给炎热的夏日带来半点凉意。 正午时热浪滚滚,山中死寂无声。 山野间,低矮的灌木之中,趴伏着一个个反穿军服的士兵,还有服色杂乱的洛阳青壮,武装民兵。 ------------ 第225章 老员外 七月间中原的天气十分炎热。 近万伏兵手持火枪,服色杂乱不一,在通往洛阳的必经之地上趴伏着,在惴惴不安中忍受着高温,热浪,蚊虫叮咬。 这支伏兵之中只有少量官兵,大部分都是临时组建的团练。 也就是武装起来的洛阳民兵。 这是一只军民混编的部队,一千多凤威军士兵,带着九千多武装民兵在此设伏,手中握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洛阳造火枪。 一万多人的伏兵弹药充足,服色虽然杂乱,可单薄的衣衫下,人人都穿着一件厚实的锁子甲。 火枪是洛阳造,锁子甲是拉丝工厂出产的高档货。 守着兵工厂,拉丝工厂还能缺武器甲胄么? 虽然装备精良,军械甲胄齐全,可九千民兵心中却禁不住的害怕,要上战场了呀,好些人手脚冰凉,全身颤抖。 平时军事训练是一回事,打仗又是一回事。 打仗是要流血,要死人的! “呼。” 一阵微风吹过,并没有带来丝毫凉意,热浪扑面而来,可下面寂静的道路上迟迟没有见到清军的影子。 这样的伏击最是折磨人。 可。 民兵们一回头,便能瞧见后方一面山坡上那火红的影子,大明战神,大都督就在后面看着他们。 后方五里外的一面山坡上,周世显带着标营昂然肃立,尽力让前线的民兵都能瞧见他。 大明战神亲自压阵,给了这些民兵极大的勇气。 “呼。” 一阵微风吹过,热浪滚滚。 周世显反穿着大红棉甲,任由热汗顺着脸颊流下,他要让这些大明子民知道,大明战神就在他们身后! 还有那些威风凛凛的铳骑,就在后面给他们压阵。 这让民兵们士气大振。 “大都督。” 几个参谋军官瞧着数里外那些民壮,不由得忧心忡忡,让民壮当主力上去打伏击…… 这事儿没人干过呀。 大明一朝但凡遇到战争,征召民夫是常态,可都是当做辅兵,苦力使用的,承担着运送辎重军需的任务。 李自成也爱用民壮,可……那是抓壮丁当炮灰用。 给民壮发洛阳造,当成主力部队用? 这事儿怎么看都不靠谱。 “嗯?” 周世显应了一声,让这些民兵顶上去,他也是无奈,他手中兵力严重不足,在倾巢而来的清军面前。 为了防守各处战略要地,他只能分兵,分兵,再分兵。 除了分兵他别无选择。 他更不可能让最精锐的标营骑兵顶在最前线,他只有六千骑兵,不可能去和清军拼消耗。 便只能让武装民兵顶上去。 这些民兵确实没打过仗,可都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会开枪,会装填,会走队列,还一个个都身强力壮。 平时吃的好,穿的好,还精通枪械知识。 如今更是手握崭新的洛阳造,穿着厚实的锁子甲,这样的装备已经十分精良了,凭什么不行呢? 虽说这些民兵从未上过阵,没打过仗,可咱大明百姓差哪了呀,凭什么就不能武装起来? 说起来武装民兵这事儿,漂亮国当仁不让。 大名鼎鼎的西部牛仔嘛。 咱大明的民兵,别说和西部牛仔比枪法了,这事儿不太现实,比总比非洲土著,索马里海盗强吧。 非洲土著还会用枪呢! 咱大明的民兵凭啥不如非洲土著啊? 没这个道理。 周世显就不信这个邪了,咱华夏人要是逼急了,发狠了,那可真是比谁都狠,什么匈奴,蒙古也曾无比凶悍,还不是被打的满地找牙? 大明人,大明人……只是缺个带头的。 缺一股子精气神。 周世显突然响起一句话,但凡一个民族,能改掉的毛病叫缺点,不能改掉的毛病叫做弱点。 懦弱是大明人的缺点,还是弱点? 他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 他不相信大明人天性懦弱,只是大明人心中的血勇之气,被什么污秽的东西蒙蔽了,需要有人去唤醒。 当大明人的勇气被唤醒了,大明子民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可以让这世上的任何强盗都为之战栗,为之颤抖! “知了,知了。” 炎炎夏日,正午时分的天气很热,野蝉拼命的鸣叫着。 前方伏击阵地,低矮的山坡之上,一双双忐忑的眼睛注视着下面的官道,眼神中带着茫然,还有恐惧。 可没人发出半点声音。 大明人和西洋人比也有优点。 能吃苦,守纪律! 这样炎热的天气,竟无一人喧哗,只是忐忑不安。 “沙沙。” 树叶一阵响动,一个全副武装的老者在灌木中费力的爬行着,老者五十多岁了,身材也不甚高大。 他穿着一身厚重的棉甲,不怎么合身,手持一杆洛阳造的火绳枪,还戴着一顶帽盔,看上去十分……滑稽。 这位全副武装的老先生是一位员外,大明万历年间还中过秀才,算是半个读书人,年轻的时候醉心科举。 考了二十年举人,没考上。 后来心灰意冷了,安心在村中娶妻生子,当起员外来了,员外……就是这个时代的村长。 可军情如火,清军汹涌而来,如今老员外成了大明洛阳团练的哨长,哨长相当于连长。 这叫什么事儿呀? 这是周世显下的命令,将洛阳郊外的村,镇,家家户户都组织了起来,村长直接当哨官。 镇长就得是个营官了…… 这也算是大明特色,本乡本土的乡亲们组织起来,拥有天然的凝聚力,历史上这叫做乡兵。 “沙沙。” 老员外以一个笨拙的姿势,费了好大力气才爬到了一个凤威军棚长身旁,已经气喘吁吁,眼冒金星了。 甲胄太重了,天气太热了,老员外的头盔也歪了,一下子掉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老员外赶紧扶了扶精铁帽盔,轻叫了一声:“军爷……” 他身边那个凤威军棚长很年轻,年龄不过二十出头,此刻眉头微皱,轻道:“噤声。” 老员外赶忙将脑袋压低,又扶了扶头上沉重的帽盔,这头盔也太沉了,压的他脖子都酸了。 老胳膊老腿,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可忍不住又压低声音,低声问道:“军爷,清军什么时候来?” “嘘。” 棚长有些不满了,英气的眉头皱了起来。 老员外不敢再问了,瞧着这凤威军的基层军官,不由得叹了口气,如今全村青壮都在这儿了。 这要是败了,全村死绝,无一幸免。 闯贼来了那些年,他领着全村人在山里头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挨了过去,熬到了官兵杀回来。 可? 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清兵又来了。 “这年月不太平呀。” 老员外轻轻叹气,眼中不由得露出几分畏惧,清军,清军可太凶了呀,早些年清军几次入关,在京畿,在山东一带烧杀掳掠。 这事儿洛阳人是知道的。 人心中一害怕,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他瞧着面前这位二十来岁,样貌英武的凤威军官,心中敬畏。 老员外敬畏着,讨好道:“军爷是哪里人?” 年轻的凤威军官更不满了,这老爷子也太絮叨了,可心中记得大都督的叮嘱,要对百姓宽厚一些。 军官只好耐着性子道:“山东,青州人氏。” “哦!” 老员外点点头,瞧着这英武不凡的后生,除了深深的敬畏,竟然还有一丝艳羡,这才二十出头就当棚长了呀。 这么出色不凡的后生,跟着大都督打天下,日后大都督若是坐了天下,这岂不是从龙功臣? “前途无量呀。” 老员外喃喃自语着,前头山口突然响起嘈杂的马蹄声,几个在山口放哨的青壮撒开脚丫子跑了回来。 “清军,清军来了!” 山野间一阵骚动。 “噤声!” 骚动中响起低低的训斥:“喧哗者,斩!” 军法森严将民兵们吓了一跳,赶紧按着帽盔,将脑袋死死贴着草丛,将身体在灌木中蜷缩成一团…… 两侧的山坡上再次沉寂下去。 “希律律。” 战马嘶鸣着,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山野,清军前锋沿着通往兵工厂的官道,杀气腾腾的疾驰而来。 “稳住。” “稳住了!” 山野间不时响起凤威军官压低的声音,将清军前锋马队放了过去,几十骑,数百骑,上千骑…… “轰隆隆。” 一眨眼的工夫耳朵边上,全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连山坡也微微颤动起来,让人心脏砰砰乱跳。 令人全身冰凉,口中发干,忍不住往下直吞唾沫。 直到…… “嘟嘟嘟。” 尖锐的短哨声响成一片。 “打!” “起来,起来!” 一瞬间谷道两旁,伏兵四起,成群结队的洛阳民壮,在凤威军官的指挥下站了起来。 “砰,砰,砰!” 伏兵起,紧接着便是一通火枪攒射,山野间一声声火枪爆鸣,一团团白色的硝烟升腾起来。 “砰,砰,砰,砰!” 硝烟中火光闪烁,九千多杆洛阳造组成的交叉火力,将山坡下正在疾驰的清军骑兵成群结队的射翻。 “装药,装药!” 初次上阵,好些民壮慌了神,打完一枪就那么呆愣愣的站着,又被凤威军士兵嘶吼着,催促着,赶紧缩回来重新装填。 一只只颤抖的手将定装火药撕开,铳子塞了进去。 “打!” “砰砰砰砰!” 山野间一团乱麻,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好些民壮都一脸懵,在官兵的指挥下呆愣愣的装填,射击。 甚至连齐射都打不出来,可这是伏击,这样的火力已经足够摧毁清军前锋马队。 九千杆全新的洛阳造啊。 “砰砰砰砰!” 山野间成群结队的洛阳团练,将火枪齐射,打成了早年间明军火器部队的糊脸战术。 九千团练民兵用当世最先进的火绳枪,用铳子糊了清军一脸。 ------------ 第226章 告捷 “砰砰砰!” 伏击,占尽了地理优势的洛阳团练,打出了一轮又一轮的乱枪攒射,噼里啪啦的火枪爆鸣声,好似爆豆一般响彻旷野。 “哎哟哟。” 一开战老员外就哆嗦了,死死趴在草丛里不敢动,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这可真是太难为人了。 “起来,起来。” 可身旁的军官不停的催促,想到了严格的军法,老员外只好哆嗦着爬了起来,用一个好似端尿盆的姿势抱着火枪。 闭着眼睛楼了火。 “砰。” 老员外一枪打了出去,军官夸了几句:“打的好。” “砰砰砰!” “噼啪。” 震耳欲聋的火枪爆鸣,足足炸响了一刻钟才渐渐平息,旷野间,山坡上响起一阵咳嗽声。 “咳咳。” 烟实在太大了,好些人被呛的咳嗽起来,眼泪,鼻涕混着汗水全下来了,这滋味过于酸爽了。 良久弥漫的硝烟才散开了。 “呼。” 一阵山风吹过,热浪席卷,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漫山遍野的洛阳团练渐渐站直了身体,睁大了眼珠。 一阵诡异的寂静。 “呕!” 呕吐声此起彼伏。 惨,太惨了。 两面山坡夹着的官道上,到处都是倒毙的清军,人,马被射成了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刺眼的猩红。 不似人间。 更好似十八层阴曹地府,血肉磨坊。 “呕!” 这场面太恶心了,好些团练大吐特吐,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可是又忍不住睁大了眼珠看着那些倒毙的清军。 尸体在谷道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还有好些挨了铳子,还没死的清军在血泊中翻滚,痛苦的惨叫着。 凶命赫赫的清军成了一头头死猪。 “啊,啊!” 尸堆里,清军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再看看两侧山坡上的洛阳团练,集体呆滞,石化了。 九千名洛阳团练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干出来的? 这是凶悍的清军? 这是将大明死死压制三十多年,整整一代大明人畏之如虎,人人谈之色变的清军么? 瞧着也不怎么可怕呀。 可。 多数人啥也没干呀,就是闭着眼睛随大流,跟着别人搂火,射击,然后晕头转向的退回来装填。 好些人都是机械,本能的在战斗,都是闭着眼睛在搂火,反正是这仗打的儿戏一般。 可这就……打赢了? “噢!” 不知过了多久,山野间响起兴奋的叫嚷声,首战告捷,将清军前锋马队来了个一锅端。 伏击,暴揍,痛宰! “万胜!” “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之声响彻旷野,老人们目瞪口呆,青壮们却好似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亢奋了起来。 打了胜仗能不亢奋么。 欢呼,雀跃,在胜利的刺激下,血勇之气从丹田里升腾起来,直冲脑门,让洛阳团练的士气大振。 “锵!” 人群中一个个官兵拔出了战刀,战刀前指,发出一声声嘶吼:“上铳剑!” 一把把寒光四射的刺刀亮了出来,插进了还带着余温的枪膛。 “冲下去,杀!” “杀啊!” “杀鞑子!” 官兵带领下,九千洛阳民壮好似潮水一般,端着洛阳造,端着明晃晃的铳剑,从两侧低矮的山坡上冲了下去。 “噗,噗。” 一片雪亮的刺刀,反射着耀眼的太阳光,大批团练席卷而下,将一个个清军伤兵刺死。 又是一阵惨叫声,十分短促。 山坡上。 “扑通。” 老员外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把脸上的汗,苍老的嘴角抽搐着,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杀孽呀。” 他没有冲下去补刀的勇气,也没力气了。 可心情是愉悦的。 短暂的惊慌过后,好似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在欢呼,颤颤巍巍的手摩挲着手中黑洞洞,蓝汪汪的火枪。 “兵者,不祥也。” “啐。” 老员外提着火枪站了起来,一下子觉得腰杆挺了起来,好像年轻了几十岁,想当年谁还不是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呢。 “打他个鳖孙子!” 谷内,三里。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心情无比畅快,这不是打赢了么,手握洛阳造,又是打清军的伏击。 万万没有打不赢的道理! 火枪是好东西呀!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拿上了洛阳造,经过短短几个月的训练,就能把凶悍的大清铁骑射翻,还能打成一堆堆烂肉。 满清享国三百年,为何禁止发展火器,铁了心要开历史的倒车? 这就是答案! 要是弄的民间到处都是火枪,骑射起家的八旗兵还有活路嘛! “传令。” 一瞬间神清气爽,周世显哈哈大笑:“清扫战场。” 他冷峻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邪气,轻道:“撤!” 打赢了还等什么呢。 “撤,撤!” 这时候可不能得意忘形了,清军可是凶的很呢,二十万大军一起涌上来,这点兵力可顶不住。 于是乎,占了便宜的周世显下令洛阳团练清缴战场,后退五里找个有利点的地形。 然后继续打伏击…… 还有人比洛阳团练,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么。 “撤!” 不出半个时辰,打了伏击的洛阳团练带着各种缴获,撒开脚丫子撤走了,每个人手中都多了一件,或者几件缴获。 带血的头盔,甲胄,弓箭,大刀,好些人还骑上了马。 当然这些缴获都得上缴。 入夜,山野间安静了下来。 太阳落山了,给这洛阳北郊的山林中,带来了一丝凉意,夜幕下一片欢腾,热闹非凡。 出战的团练一个个神采飞扬,在同伴面前夸耀着自己的勇武,将带血的清军头盔,甲胄到处炫耀着。 谁还不是个气血方刚少年郎? 这仗打的轻松无比,大伙肩并肩,抱成一团开枪还不会么? “嗨!” 打仗嘛,有手就行! 这下子,那些没轮到出战的团练,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艳羡的看着同乡,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玩伴大吹牛皮。 一个个都吹的唾沫横飞了。 有什么东西在洛阳子弟的胸中滋生着,爆发了。 “记功!” 周世显大手一挥,凭缴获记功。 “重赏!” 难为洛阳父老如此卖力,这当然得重重赏赐了,出战的九千民壮人人有赏,领到了五两银子的赏钱。 “嘶!” 一阵抽气声四起。 五两银子是多少钱,一个熟练工人在兵工厂做工一个月,除了吃,住,日常花费,大概能攒下一两银子。 这一仗打下来等于半年的积蓄! “大都督慈悲呀!” “哈哈哈。” 拿到赏银的团练欣喜若狂,没轮到出战的一个个心思动了,万万没想到,打仗,打仗…….还成了一门生意。 就上去开两枪,打一仗就能落下五两银子,这要是多打几仗岂不是,岂不是发家了? 好些领到赏银的团练,已经在憧憬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再打几仗,再打几仗都能在洛阳买房了! 胜利,赏银的刺激下。 洛阳子弟的野心被刺激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上过阵,见过血的愣头青,一个个眼珠子都是绿的。 军心士气暴涨! 夜幕下,山野间。 临时指挥所里,年轻的参谋军官们凑在一起,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情,对大都督的锦囊妙计,可以说心服口服了。 “民心可用也。” “善!” 周世显微微一笑,这算什么? 还是要正视差距,和同时代的漂亮国西部牛仔比起来,咱洛阳团练还差的远呢,人家西部牛仔多狠? 个个都是神枪手! 别看平时是放牛的,放羊的,可随时随地拉扯起来,就是一支规模可怕的正规军,连大不列颠儿龙虾兵都被打的满地找牙。 咱的团练就算不如西部牛仔。 可总不至于被一伙关外野蛮人欺负吧! “来人。” 周世显挥了挥手,叫过来几个参谋军官,吩咐一番:“你们去带兵。” 趁着洛阳团练士气正盛,他从中挑选出一些有血性,勇猛的愣头青,就地组建一只新军。 洛阳兵工厂这里足足有两三万团练呢。 挑一万兵不难吧? 一边打一边整编,这是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天下强军都是打出来的,不是在温室里养出来的。 “砰。” 几个参谋军官一拳锤在胸口,恭敬道:“标下遵令!” 组建了新军,布置好了伏击。 洛阳北郊再次安静下来,旷野间夜枭挂叫着,狼虫虎豹也不怕人,在夜幕下发出一声声嚎叫。 却好似张开了血盆大口,静静的等待着清军。 第二天,清晨。 洛阳北郊,二十里。 山野间清军主力姗姗来迟,多铎面色入场,前锋遇伏,三千骑全军覆灭,只有数十骑逃了回来。 这在他预料之中,这样复杂的丘陵地带,草密,林多,明军是必然要设伏的,这个雷总要有人去趟。 多铎当然不会派正黄旗去趟雷,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覆灭的三千骑兵来自漠北喀尔喀部。 漠北野生蒙古兵,死多少他也不心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漠北人贪婪而又凶残,还是没开化的野蛮人,穷山恶水之地的蛮夷,用来趟雷再合适不过了。 谁叫他们觊觎中原的花花世界? 对这些野蛮的漠北骑兵,多铎其实也挺看不上,一群没脑子的东西,大清只是花费了微小的代价,就说动这帮人来送死了。 大清只是给了点甲胄,兵器,收买了几个大族长,就白得了两三万凶悍的漠北骑兵助战。 这买卖太划算了。 “叽里咕噜!” 可再凶残也有个限度,喀尔喀部的族长们承受了如此惨重的伤亡,不由得心生惧意,凑在一起嘀咕着。 似乎漠北族长们心中萌生了退意,漠北骑兵是跟着大清入关发财的,抢钱抢粮抢女人,哪知道? 哪知道被当成炮灰了呐? “嗯?” 多铎阴毒的眼睛眯了起来,心生不悦,来都来了还想走么。 ------------ 第227章 团练凶猛 “咔。” 刀柄上卡簧弹开,发出了一声轻响。 多铎一脸阴沉,将金刀拉出来一半,看着几个漠北部族头领,眼中露出森森凶光。 漠北首领们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大热的天却寒意四起。 几个大头领,又瞧了瞧周围虎视眈眈的正黄旗护兵,一个个都手按着刀柄,不坏好意的打马围了过来。 只怕是稍微退缩,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叽里咕噜。” 漠北首领们心中发寒,赶忙翻身下马,匍匐在地表忠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上了大清这条船还想下去么,大清利用蒙古人打下了江山,可后来又是怎么对待蒙古人的…… 这故事说起来可就长了。 多铎有意将金刀拔出了一半,把这些漠北首领震慑住了,才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徐徐道:“上!” 正黄旗旗兵如狼似虎,在后面督战,漠北喀尔喀部的大首领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发动进攻。 可漠北距中原万里之遥,人生地不熟,五天内被伏击三次…… 喀尔喀部伤亡惨重! 洛阳北,山谷中。 气氛十分乐观。 当打仗成了发家致富的捷径,一下子,洛阳团练的积极性被彻底调动起来了,说什么王权富贵。 王权富贵和百姓有关系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 百姓是一个个集团,一个个独夫谋取天下的工具罢了,东林党,齐楚浙党是如此,张口闭口便是仁义道德。 李自成,张献忠也是如此。 大明的百姓并不是懦弱,而是绝望了, 曾几何时,大明百姓一次又一次的相信着东林党的青天大老爷,相信他们是真的为民做主。 百姓相信着李自成许下的宏愿,说什么闯王来了不纳粮,可大明的百姓们一次次的上当受骗。 一次次的失望,最后直到绝望。 于是乎,东林党,李自成丧了民心,百姓也便麻木了。 是这个王朝的精英出了问题! 可这时候一颗闪耀的紫微星横空出世,成了大明战神,一双双淳朴的眼睛,仰慕的看着一身红色甲胄的身影,满是仰慕。 大明的百姓又相信了一次。 百姓便是如此可怜,又淳朴,可爱。 洛阳北,太行,吕梁山脚下的青山绿水之间,丘陵起伏,河流密布,可以说无处不险。 步步杀机。 “砰,砰。” “噼啪。” 山间,树林中伏兵跃起,成群结队的打响了火枪,将漠北骑兵打的人仰马翻,每天都在伤亡,在流血! “砰,砰!” 洛阳团练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以村,镇为作战单位,在少量凤威军士兵的带领下四处设伏。 他们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占尽了天时,地利。 伏击,痛揍! 洛阳子弟在逆境中学会了战斗。 凶,太凶了。 因为这些被武装起来的洛阳子弟,渐渐的发现了一件事情,原来凶名赫赫的清军……也就那么回事儿。 洛阳子弟也分不清漠北人,和女真人有什么差别。 反正都是清军,往死里揍! 手握洛阳造,身穿锁子甲,这装备堪比同时代的欧洲常备陆军,射程又远,火力又强,精度也不差。 滑膛火枪的精度差么? 这得看距离有多远了,若是硬要拿滑膛火枪打两百米外的目标,那肯定是打不准的。 一百米也够呛。 可五十米呢? 洛阳造口径十八毫米,本质上还是一杆重火绳枪,这样恐怖的大口径火枪,在五十米的距离上射击一个骑兵,还打不中么? 并且射击这件事是讲天分的,有些人没天分,练一辈子射击还是个弱鸡,可有些人天生就是神射手。 当然人口基数越大,涌现出来的神枪手便越多。 清军的骑兵弓能射多远呢? 骑在马上,弯弓搭箭,发力自然是不方便的,撑死了也就射三十米,超过三十米哪里还有什么准头。 洛阳造重火枪,对骑兵弓在射程,精度上都是碾压。 杀伤力更不是一个级别! 重火枪这玩意是沾边就死,不死也残,可骑兵弓除非是射中要害,这杀伤力不是一个级别。 五天,开战五天后。 两万多名洛阳团练惊奇的发现,原来清军这么弱,原来他们自己……才是真正凶悍的那一方! 这个惊天秘密被发现了,一发不可收拾了。 火枪精良,弹药管够,一件很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打出了血气的洛阳团练,竟然越打越凶了,还越来越勇猛。 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射术精良的神射。 “砰,砰。” 密林,灌木中,爆开一团团硝烟。 一队正在搜索前进的清军骑兵,下饺子一般被射翻,落马,剩下的抱着马脖子跑了。 “沙沙。” 草木间一个个精壮的洛阳团练疯跑出来,好似瞧见了猎物一般扑了上去,从腰间拔出一柄柄铳剑捅了上去。 一条条精壮的汉子瞧见了清军的尸体,眼珠子都是绿的。 “噗,噗。” 一阵短促的惨叫,将清军补了刀,收拢了跑散的战马,团练兵又开始割清军的耳朵。 甲胄,头盔缴获的太多了,也太重了,携带不便。 为了方便记录战功,领取奖赏,周世显下令用清军的耳朵来记功,毕竟割首级这事儿实在太血腥了。 咱大明是文明人,还是割耳朵好。 总比漂亮国那些西部牛仔,用头盖骨记功文明吧! “马,马!” 还有缴获的清军战马也值钱,一批战马能换五十两银子,这要是缴获了一匹便一夜暴富,直接就小康了。 如此离奇,如此神奇。 在周世显一番操作之下,这洛阳北郊的茫茫山野之间,硬生生变成了洛阳团练发家致富的狩猎场! 整村整村的团练凭借战功,发家致富奔小康了。 团练正在清扫战场,可漠北骑兵不服,又涌了上来。 “希律律。” 骑兵在疾驰中,冲杀而来,凭借精湛的骑术在山野间疾驰,如履平地,将小梢角弓拉成了满月。 “嗖,嗖。” 弓弦响动,箭矢破空而至,十来个洛阳团练惨叫着倒了下去。 当年蒙古帝国横行之时,漠北骑兵便是凭借这骑射的本事,横扫了全世界,可当年,当年这世上没有火枪。 “砰,砰。” 可洛阳团练已经打出野性,也打出凶性来了,成群结队的团练不但不退,竟然还敢用火枪还击。 “砰,砰,噼啪!” 火枪爆鸣中一匹匹战马轰然倒下。 洛阳北郊,全线激战! 大明火枪团练,与漠北骑兵在山清水秀的山野之间,用手中的武器展开了殊死的较量。 然后用犀利的近代火器,宣告着古老骑兵时代的结束。 一整天的激战后,日落西山。 山野间恢复了平静,清军,明军各自收兵霸占,救治伤患,双方都打出火气来了。 夜里,洛阳北,太行山下。 伤兵被抬了回来,不时发出一声声痛叫,刺激着洛阳子弟心中激荡的血勇之气,周骂声四起。 “狗鞑子!” 这骂的倒也没错。 漠北骑兵确实是正经的鞑靼人。 除了倒霉的伤兵,更多的团练提着一只只清军的耳朵,排着队等着领上赏银,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兴奋。 有人手里提着一两只耳朵,还有的神射手,手里提着一长串耳朵……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扒拉着手指头算账。 这事儿可就没办法了,毕竟射击是讲天分的。 山坡上的指挥所,火把林立。 “嘶。” 凤威军的参谋军官们,瞧着那些兴冲冲,提着清军耳朵的团练兵,早已经都麻木了,瞧着气定神闲的大都督。 参谋军官们心中早已敬佩的五体投地。 “活到老,学到老。” 跟着大都督打仗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但凡能学到大都督练兵,用兵的三分真意,也终身受用。 周世显淡然自若,正在把玩着一根箭,这是一根清军的箭,箭头上沾着血,用手将箭支抛起,掂了掂分量。 整根箭轻飘飘的,箭头重量还不到一两。 “就这?” 这能有什么杀伤力? “嚓。” 只需轻轻一发力箭竿便折断了。 随手将箭支扔掉,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徐徐道:“太轻,这是蒙古人的箭。” 军官们纷纷点头,太轻,太弱。 这必然是蒙古人的箭,八旗兵不用这样的轻箭,尤其是上三旗装备着大量的破甲重箭,杀伤力要大的多。 “呵。” 周世显拍了拍手上的碎木,冷冷一笑:“这些漠北人呐,不在漠北好好放羊,非要跑来洛阳送死,何苦由来?” “哈哈。” 众军官哄堂大笑:“大都督说的极是。” 漠北蒙古的时代过去了。 “多铎……” 周世显瞧着洛阳方向阴沉沉的天空,眼睛又眯了起来,多铎让这些蒙古兵来送死,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狡诈,凶残。 他将漠北骑兵赶鸭子一般,赶上来送死,正牌子八旗还没有现身,硬仗还在后头呢。 可洛阳团练已经打出血性来了。 “呵。” 周世显冷冷一笑,他的六千标营精骑背靠黄河,也在这太行山脚下养精蓄锐多日了。 不论是战略,还是战术,他渐渐将劣势挽回,好似老道的猎人一般蛰伏了起来,静静的等着多铎的上三旗主力。 这一仗定胜负,也定国运! 山外,清军大营。 漠北喀尔喀部是真的打不下去了,短短五天时间,伤亡过半,靠残暴的手段弹压已经不管用了。 那些漠北首领说什么,也不肯再派兵上去了。 “好,好。” 多铎好言安抚了一番,上嘴皮碰下嘴皮,给漠北人画了一张大饼,许漠北各部先进洛阳。 到时候十日不封刀,放开抢! ------------ 第228章 以身做饵 可多铎心中明镜一般,知道洛阳没那么好打,他十万兵马猛攻五天,连洛阳北郊兵工厂的影子也还没瞧见。 兵工厂是重中之重。 拿下了这座兵工厂,等于断了中原明军的根! 可…… 五天时间主攻的漠北骑兵死伤超过了一万。 这样惨重的伤亡让他眼皮直跳。 “滴答,滴答。” 正黄旗参领谭泰打马走来,低低道:“主子,摄政王又催了。” “知道了。” 大清二十二万兵马,在洛阳城下顿足不前,已经整整五天了,渐渐变得暴躁起来,军心也浮动了。 怨不得多尔衮一催再催。 这就像是一块肥肉摆在面前,香气四溢,张嘴就能吃下去,可就是迟迟不能打开局面。 这谁忍的住呀? 洛阳城内财宝堆积如山,美女如云,实在是太诱人了。 “嗯……” 多铎瞧着远处绵延起伏的丘陵,密布的山林,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了起来,瞧了瞧不远处正在修正的鱼皮部落。 鱼皮部落也是野生女真,生活在极北之地的库页岛,与狼兄虎豹为伍,这些人茹毛饮血,个个都是天生的猎人。 很凶残,也能打。 “去。” 多铎徐徐道:“明天叫鱼皮人先冲一阵,咱们……跟着冲。” 谭泰精神一阵,忙道:“嗻。” 夜幕下的山口,数量仍有八九万人的清军再一次躁动起来,篝火旁萨满开始做法,跳起大神来了。 神秘的咒语加持下,一个个蛮族眼珠子瞪的溜圆,散发着凶残的光芒。 第二天,清晨。 天蒙蒙亮。 “沙沙。” 遍山遍野的野生女真手持步弓,猫着腰,如潮水一般涌入防线,刹那间激战爆发。 一开战周世显便察觉到了异常,千里镜中是一个个身强体壮的异族,身材普遍比大明子弟高了一头。 一双双铁脚板在茂密的山林中健步如飞。 “去。” 周世显低低道:“叫团练撤回来,布防。” 清军终于耐不住性子,总攻了。 真是狡诈。 清军在夜里派出大量野生女真,偷偷潜伏了进来,天一亮便发起了全线猛攻,试图一举攻破明军防线。 瞧着视野里那些身材高大强壮,高鼻梁,轮廓深邃的野人,穿着厚厚甲胄,手持强弓在山野间涌了上来。 从周世显冷峻的嘴角,溢出了三个字:“披甲人。” 披甲人就是野生女真,生活在兴安岭,库页岛这些高寒地区,还处于野蛮的奴隶制时代。 这些人信奉萨满教,生性凶残,也不怕死。 欢乐的狩猎时间结束了。 他身处第一线,战场应变自然是极快的,第一时间便叫参谋军官,传令兵去集结部队。 赶紧让那些撒欢的团练撤回来。 “嗖,嗖。” 前线有些得意忘形的洛阳团练,在清军疯狂用来的披甲人面前,被破甲强弓射翻了一大片,余下的仓皇逃离战场。 军官们心中泛起寒意。 团练毕竟不是正规军,打仗全凭一腔血勇,团练兵打顺风仗的时候果然十分勇猛,可缺乏正规军那种严密的组织。 一旦逆风便有些顶不住了。 “去。” 周世显低低道:“接应!” 他自然早有准备,六千精骑就在洛阳团练身后三里远的山沟沟里休整,战马正在悠闲的啃着青草,士兵正在小声闲谈。 一声令下标营精骑集结了起来,骑兵检查军械,翻身上马,成群结队的涌了出去,开始接应团练兵后撤。 “驾。” 红色的铁骑从山沟里涌出,一个个手中端着黑洞洞火枪,轻夹马腹,成群结队的冲向那群清军披甲人。 “砰,砰。” 标营铳骑作战,组织严密,成群结队的冲上去,操控着战马不紧不慢的驰骋着,围着那些身材高大的披甲人放枪, “砰,砰,噼啪。” 打完了一杆火枪,再拔出来一杆,冲上去又是一枪,移动的军火库用一阵阵密集的火枪爆鸣。 将凶悍的披甲人,凶蛮的异族成片射翻。 铳骑掩护着洛阳团练撤了下去。 “嗖,嗖。” 可是在萨满的加持下,野蛮人不怕死,冒着密集的弹雨,嚎叫着,成群结队的发起冲锋。 明军铳骑只好掩护着团练们边打边撤。 “砰,砰。” “希律律。” 双方都不怕死,都在承受伤亡,可随着披甲人的大量伤亡,山野间出现了大量身穿明黄色甲胄的清军骑兵。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旷野。 正黄旗来了。 “撤,撤!” 战至晌午,山野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明军铳骑且战且退,掩护着大批团练退到了太行山脚下,黄河南岸的预设战场,才堪堪稳住了战局。 潮水一般退却的团练兵,在军法队训斥下,向着阵地两边散开,露出了一条古怪的正面防线。 壕沟,胸墙加火枪。 壕沟不算深,大约只有一米多深,可是很宽,足足有几百米宽,里头还引了黄河水。 确切的说这不是一道壕沟,更像是个烂泥潭,瞧着不深,骑着马完全可以趟过去,可……十分泥泞。 一个宽几百米的烂泥潭! 烂泥潭的后方是一道胸墙,胸墙后方是密密麻麻的一万士兵,服色虽然十分杂乱,可确确实实是一只正规明军。 番号是新组建的洛阳团练第一镇。 山野间,诡异的死寂。 胸墙后,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密林,山野间蜂拥而来的清军,从嘴角溢出了两个字。 “亮旗!” 呼啦一声。 两杆大旗在半山腰亮了出来。 一杆是大明龙旗,四爪金龙在山风吹拂下张牙舞爪。 另一杆是凤威军旗,一只金色的鸾凤似欲展翅高飞,上头还锈着一个斗大的周字。 午后乌云盖顶,起风了。 盛夏时节的洛阳北郊,黄河之畔,一场暴雨随时都会落下。 “喝!” 正黄旗滚滚而来,谭泰喝住了战马,放眼望去,一眼便瞧见了那处泥潭,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还有半山腰那两杆明军大旗。 尤其是那杆凤威军大旗,那金黄色的鸾凤羽翼之下,十分刺眼的周字,让清军一下子亢奋起来。 周世显就在山上! “哈哈。” 满,蒙将领发出了一阵欢呼,不管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可算是把周世显给堵在山上了! 太行山脚下一片喧闹,再往北就是涛涛黄河,周世显就在山上,插上翅膀也飞不了。 “图其。” 清军将领,蒙古王公的欢呼雀跃中,固山额真谭泰却高兴不起来,他也算一员悍将,打老了仗。 他何尝不知道明军的险恶? 别小看这几百米宽的了烂泥潭,瞧着不怎么深,可骑兵若是贸贸然踩进去,只怕是寸步难行。 骑兵可以翻山越岭,甚至可以泅渡。 可骑兵最怕陷在泥潭里,马蹄上沾满了烂泥,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并且烂泥会越滚越多,生生能把战马累死了。 “阴险!” 再瞧瞧明军严阵以待的架势,那密密麻麻的火枪,谭泰如何不明白,这是周世显给他精心准备的陷阱? 周世显以自己做诱饵给大清布下的陷阱,一个屠宰场。 可。 正黄旗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八旗打仗是不带粮草的,走到哪,抢到哪,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补给,可这一路打过来,中原各府坚壁清野。 大军又在洛阳城下蹉跎多日。 人少吃几顿还能扛得住,可战马不行,战马也是要吃粮食的,豆饼,高粱都少不了。 战马不能只吃草呀。 一时间谭泰陷入两难,他好似瞧见了那泥潭,胸墙后头,半山腰上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喝。” 此时后队来了几个巴牙啦护兵,传达了豫亲王的不满:“谭泰,你这个狗奴才,为何怯战?” 主子的口谕传了下来,杀气腾腾。 发现了周世显的行踪,多铎好似闻到了鱼腥的猫儿,暴躁的下了死命令,不惜代价将其阵斩! “怯战者,斩!” 不管死多少人,也要阵斩周世显! 军令如山,谭泰已经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一咬牙,一闭眼,下了军令:“冲!” 就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了。 谭泰心中打着小算盘呢,让忠于大清的漠南,漠北蒙古八旗,三万骑兵冲在前头,他领着正黄旗尾随冲锋。 这位正黄旗固山额真,心中还带着几分侥幸,大清正黄旗四万勇士,漠北,漠南各部骑兵加起来也还有三万。 这么多人马还碾不过去么? 就是用尸体堆,也能将明军堆死! “冲,冲!” 军令一出便无法挽回了,多铎的暴躁,谭泰的鲁莽终究是酿成了一场大祸,一场尸体堆成的人间惨剧。 打仗能靠侥幸么? “喝!” “呜噜噜噜!” 山野间响起野蛮的嚎叫声,穿着明黄色棉甲的大清骑兵,成群结队的冲了出去,发起了排山倒海一般的进攻。 大地随之轰鸣起来。 一时间耳边全是轰隆隆的马蹄声。 正黄旗冲阵了。 十里外,明军阵地。 六七万骑兵冲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太恐怖了,给人的感觉好似一座大山压了过来,可以将一切碾碎的可怕力量。 周世显面无表情,对汹涌而来的清军视而不见。 放下千里镜,他竟然悠闲的讲起战例来了,三百年前呀,在欧洲,大不列颠儿国王爱德华三世。 曾经和法兰西国王菲力六世打过一仗。 这一仗叫做克雷西战役。 克雷西这个地方,和洛阳北郊,黄河南岸的地形差不多,都是密林,泥潭,密布的丘陵地带。 当时法军动用了整整四万精锐骑兵,进攻英国人可怜巴巴的七千长弓手,可后来,后来呢。 “后来……” 周世显洒脱一笑,后来四万名法国最精锐的贵族骑兵,在区区七千英格兰长弓手面前折戟沉沙,全军覆灭了。 “希律律。” “轰隆隆。” 视野中,漫山遍野的旗兵,蒙古兵已经冲过来了,战例也讲不下去了,耳边全是轰隆隆的马蹄声。 “轰,轰。” 冲在最前头的清军踩中了陷坑。 “希律律。” 战马,骑兵猝不及防,连人带马撞了进去,被陷坑里尖锐的木桩刺穿,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上,上!” 可清军铁了心,完全不计伤亡,驱策着那些漠北,漠南的蒙古骑兵上去送死,去填坑,硬生生用人,马的尸体将一个个巨大的陷坑填平。 ------------ 第229章 豪赌 瞧见了半山腰,三里外那面大都督帅旗,多铎便红了眼,十分暴躁的下令全军猛攻。 他完全不计伤亡了。 从多铎,谭泰以下到各佐领,参领都产生了误判,认为己方大军压境,大明都督周世显和他的标营已无路可走。 这里是太行山末段,向北是涛涛黄河! 大明都督和他的标营精骑已无路可走,便好似当年在辽东,在松山脚下绝望的大明督师洪承畴一般。 冲上去,碾死他! “冲,冲!” 在多铎的严令之下,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不停的派出一个个牛录,在长约两里,宽几百米的这一片开阔地上。 他将蒙八旗,正黄旗一股脑的压了上去。 赌博。 这是一场豪赌! 关外清军天性好赌,从努尔哈赤十三副甲胄起兵,到萨尔浒决战,再到松锦大战,这一路便是赌过来的。 赌命,也赌国运。 凶残的部族都好赌,对外人狠,对自己人更狠! 清军如此,东瀛人也是如此。 当清军六七万精锐重兵集团,逮住了兵力薄弱,以团练兵为主的大明兵马大都督,怎么看都值得一赌! “铿。” 谭泰拔出了刀,咆哮起来:“后退者,斩!” 军令如山。 冲在最前头的蒙八旗遭了殃。 “希律律。” 清军骑兵在高速冲锋中,不时落入陷坑,惨叫声响彻四野,可冲在前头的漠北,漠南各部骑兵已经停不下来了。 骑兵冲起来还停的下来么? 成排的骑兵掉进陷坑,被木桩刺了个透心凉,可也很快将陷坑填平了,用人和马的尸体硬生生填平了!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四野。 付出了上千骑兵的伤亡,汹涌而来的清军越过了一个个陷坑,一头撞进了区区几百米宽,放满了泥水的壕沟里, 清军此时十分自信。 对骑术的自信,对战斗力的自信,对三十年来辉煌战绩的自信! 从大清起兵以来三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凶悍的辽军,百万边军……都硬生生碾过来了。 又怎会被一条小河沟绊倒? “喝!” “希律律!” 付出了惨重代价的清军骑兵,红了眼,漫山遍野的冲进了几百米宽的烂泥潭,溅起了漫天的水花。 “喝,喝!” 清军拼命抽打着战马,趟着壕沟里齐腰深的水,在泥泞中奋力向前,冲向半山腰那面刺眼的明国大都督旗。 可…… 好些清军骑兵一踩进这片泥潭,便觉得不对劲了,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声嘶鸣,奋力扒拉着四蹄。 可却寸步难行。 湿,滑,黏性十足。 “扑通,扑通。” 冲进这片烂泥潭里的清军,马蹄子打滑,顷刻间摔翻了一大片,连人带马摔在了泥水里。 于是清军复制了三百年前法国国王菲力六世,所犯下的愚蠢错误。 当年四万名法军贵族骑兵,面对的是区区七千把英格兰长弓,尚且落了个全军覆灭的结局。 而如今六万清军面对的……是两万多杆重火绳枪! “希律律。” 人喊,马嘶,清军乱成了一团。 前头的打滑,摔翻了,后头的还在拼命往前冲,混乱好似瘟疫一般,在骑兵群中蔓延着。 一些格外骁勇的清军,奋力抽打着战马,挣扎着从烂泥里冲了出去,可面前是一排型号不一的小炮…… “放!” “嗵嗵嗵嗵。” 在五百米的距离上,兵工厂库存的几十门青铜小炮,纷纷开火,一团团硝烟在阵地上升腾起来。 “放!” 还有一些从顺军手中缴获的火箭,火车,虎蹲炮,在仓库里封存多年了,都被周世显叫人翻了出来。 “嗤啦。” 火药捻子燃烧着,冒着青烟…… “咻咻咻。” 一时间火箭狂舞,霰子横飞,明军重现了招牌糊脸战术,用大量火车火箭小炮糊了清军一脸。 火力急袭! 火箭,鹅卵石大的霰弹,碎石好似冰雹一般射了出去。 “希律律。” 人喊,马嘶,喧嚣震天。 “喝!” “希律律。” 可清军仍旧奋勇向前,冲进了泥潭,搅动着浑浊的泥水,又带着一身的泥水冲了出去,朝着明军固守的矮墙冲去。 矮墙后是一排排手持火枪,在军官号令下固守的洛阳团练,如今已是大明正规军了。 明军阵地布置的层次分明。 在两里宽的正面,顶在中间的是一万新编正规军,两翼则是一万多名稍弱一些的洛阳团练。 总计两万多人在矮墙后,组成的火枪阵。 看上去服色杂乱,阵型乱糟糟的。 除了前方的壕沟,烂泥潭,便只有一道半人高的矮墙,为这些血气方刚的洛阳子弟,提供着微不足道的保护。 后方三里外,半山腰是压阵的标营铳骑。 连这两万多名洛阳团练自己,也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堑壕,胸墙加火枪。 就是这看似杂乱的阵型,将古代骑兵从历史的舞台上赶了下去,硬生生的,让使用弓箭和冷兵器作战的骑兵沦为辅助兵种。 从此火枪步兵取代骑兵,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的主战兵种。 这是历史的潮流,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当然了,再加上带有尖刺的铁丝网就更完美了,后来又出现了轻重机枪手榴弹…… 骑兵只能打酱油了。 从主战兵种变成了……传令兵。 “稳住!” 胸墙后方,面对泥潭中挣扎的清军骑兵,军官的号令此起彼伏。 “放近了打!” 从两三万团练里挑出来胆子大的,组建成一镇兵马,在逆境中越打越强是一支天下强军必备的技能。 随着清军骑兵从泥泞中,挣扎着冲来。 胸墙后的团练兵,一阵慌乱。 清军骑兵那一张张狰狞的脸叫人心中发寒,血勇之气稍显有些动摇,全靠着骁勇的军官维持着纪律。 一个个身穿大红棉甲的军官提着刀,来回奔走,安抚着,训斥着。 “莫慌!” 军官的嘶吼中,乌压压的清军骑兵在几百米宽的烂泥潭中挣扎着,不知不觉将整片开阔地填满。 无遮无掩的开阔地,两里宽,到处都是乌压压的清军。 射界良好。 清军脚下尽是烂泥。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不少清军从泥潭中挣扎着冲了出来,可一场悲剧随之发生。 “放!” “砰,砰,噼啪!” 一刹那,胸墙后成片的白色硝烟升腾起来,火枪爆鸣声响彻旷野,将马蹄声盖了过去。 前排后退,后排上前。 “放!” “砰砰砰砰。” 伴随着爆豆一般的火枪爆鸣,是恐怖的子弹呼啸声,如冰雹一般激射而出,将冲出来的清军骑兵成片的射翻。 前排退后,后排上前。 又是一阵密集的火枪爆鸣。 “希律律。” 悲催的事情发生了。 清军从前方的烂泥潭中,挣扎处理,本已经花费了巨大的精力,战马已经耗尽了力量,可又迎来了火枪齐射。 成片成片金属风暴的攒射。 这可真是一场悲剧。 “希律律。” 战马被打的立了起来,悲鸣着倒下,可倒下的战马又成为路障,阻挡了后方清军的冲锋路线。 好些清军骑兵被射翻,落马,尽力想要爬起来,可身上穿着二十多斤重的棉甲,脚下又湿又滑,踉跄着又栽倒了。 被己方的骑兵踩踏,被横飞的铳子射翻…… 又无法闪避。 清军终于知道了什么是黄泛区。 黄泛区为什么可怕? 因为这里的土壤与关外完全不同,关外的土壤多是松散的黑土,也有沙土,可这黄泛区的土壤是粘性很强的黏土。 从黄土高原上冲下来的高岭土,黏上了就甩不掉,还很滑溜,脚一旦陷进去,再想拔出来可就难了…… “砰,砰,噼啪!” 一万明军组成的火枪横队,以每分钟两发的射速收割着人和马的性命,每一轮齐射,都是由数千发铳子组成的金属风暴。 横飞的铳子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将凶蛮的骑兵射翻。 甚至撕裂! 更加可怕的是这火枪射出的金属风暴,无穷无尽,这一段几百米宽的泥潭成了一大片屠宰场。 无遮无掩的挤满了待宰的牲口。 这是一场屠杀。 这是预设战场,精心射击的屠宰场。 “砰,砰,噼啪!” 冲阵遇阻的清军在这小小的泥潭里,栽了大跟头…… 山野间,泥潭里,两里宽的正面战场到处都是进攻遇阻,正在打马转圈,完全不知所措的正黄旗旗兵。 成群结队的旗兵徒劳的转着圈,在泥潭中挣扎着…… 冲不上去,也退不下去。 进退两难。 在短短一刻钟时间,也就是十五分钟之内,将近两万名明军火枪手,在两里宽的正面战场,居高临下的进行了二十几轮齐射。 两万多名洛阳团练在十五分钟内,在军官的指挥下,足足射出整整四十多万颗子弹…… 四十多万颗火枪重弹啊! 这是一个何其可怕的数字! 大量火枪发射溢出的硝烟,升腾着,将正面山林笼罩在云雾中,好似仙境,什么也看不清了。 可轰隆隆的马蹄声消失了。 山野间诡异的死寂。 起风了。 一阵山风吹过,硝烟散去。 明军,清军,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山坡下,整整两里宽的正面躺满了尸体,人,马的尸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铺排着。 烂泥潭早已变成了血肉磨坊。 四十多万发子弹呀…… 连制造了这一切的洛阳团练,都惊呆了,一个个手持枪管发烫的火枪,在胸墙后呆呆的看着。 旷野间残存的清军也惊呆了。 侥幸存活的清军好似呆滞了一般,傻愣愣站着,面对尸横遍野的血腥战场,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时间好似凝滞了。 十里外,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已经手脚冰凉,麻木了,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一个无法挽回的滔天大祸。 他和大清豫亲王多铎,联手创造了东方战场上,骑兵野战集团对垒近代火枪步兵,在最短时间内伤亡最多的记录。 ------------ 第230章 一战封神 这是一个愚蠢而又耻辱的记录。 大清这一次赌输了。 “完了。” 谭泰看着前方尸横遍野,伤亡过半的麾下重兵集团,他惊恐不已,很快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六七万骑兵呀,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伤亡过半! 漫山遍野,杀气腾腾的大清铁骑,在短短的一刻钟内伤亡了一半还多,剩下的都被这阴曹地府一般可怕的景象惊呆了。 密集的骑兵集团,人,马的尸体将两里宽的正面战场铺满了,还剩下的也都被困住了。 人,马的尸体,烂泥混在一起,将正黄旗困住了。 向前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火枪阵,向后是那片可怕的泥潭,身边全是战死的尸体,或者尚未断气,在泥泞中痛苦嚎叫的伤兵。 大量落马的清军沾了一身泥,一双双凶蛮的眼睛里透着惊慌,蹒跚着,踉跄着掉头逃走。 可又一个个滑倒了,被尸体绊倒了,厚实的明黄色铆钉棉甲沾上了泥浆,棉花吸了水,很沉重…… 畏惧,太恐怖! 谭泰意识到了他自己的愚蠢,可说什么都晚了,他麾下六七万骑兵野战集团,竟然败给了……一片泥潭。 确切的说是高陵黏土。 一种粘性超强,专门用来做瓷器的黏土。 “全都完了。” 谭泰知道明军不会放过他。 “呼。”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硝烟渐渐散去。 “哈哈!” 山坡上,参谋司的军官们先回过神来了,欣喜若狂,这样神奇的战果让明军自己都觉得意外。 放眼望去两里宽的正面,明军面前到处都是清军的尸体,伤兵,还有失去了冲击力,陷入了烂泥潭的一个个呆头鹅。 伤亡过半的清军被困住了。 重兵集团陷住了! “呼。” 周世显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打赢了。 作为三军之主,此刻心中并无半点喜悦,只是冷漠的挥了挥手,轻道:“击鼓,进兵。” “嘟嘟嘟。” 顷刻间,明军固守的矮墙后响起尖锐的哨声。 “出!” “快点,快点!” 大批士兵从矮墙后涌出,在军官的指挥下列成横队,从褡裢里取出一发一发的定装火药,铳子,又开始装填了。 每名士兵携带四十发定装火药,这才打出了一半。 弹药还十分充足。 并且明军伤亡近乎于零,只有几百个团练在战斗中过于紧张了,装了双份,甚至三份发射药导致火枪炸膛受伤,阵亡的。 还有人将通条射了出去的,烫伤手的,眯了眼睛的…… 这都是训练不足导致的,可。 这是一个奇迹。 明军在周世显的指挥下,完美的复刻了发生于一三四六年的克雷西战役,凭借区区两万洛阳团练。 击溃了强大的清军骑兵集团! “嘟,嘟,嘟嘟嘟!” “咚,咚,咚咚咚。” 明军横队中有节奏的哨声,鼓声响了起来。 “锵,锵!” 一个个年轻,英武的军官拔出了战刀,将腰杆挺的笔直,蓝汪汪,带着绚烂纹路的乌兹钢刀。 斜指向前! “进攻!” “哗,哗。” 服色杂乱的洛阳团练,迈着整齐的步伐出击了,全民皆兵的中原人用纪律,用亲手打造的火枪。 宣告了一个时代的来临。 当中原子弟从田亩中走了出来,摆脱了繁重的田间劳作,他们成为了精通火枪制造的近代产业工人。 确切的说是半脱产,半军事化的团练民兵。 这便是近代常备军体系的杰作,也是历史的潮流,从这个时期开始,世界各国军队从贵族,骑士。 演变成了批量化,流水线生产的火枪步兵。 这也是近代常备陆军诞生的由来,随之而来的是各国陆军规模越来越大,动不动几十万,上百万,甚至几百万士兵互殴。 当然了,满清野人治理下的清朝除外。 满清…… 不提也罢。 “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点好似一记记重锤,敲在了谭泰心头。 直叫人心惊肉跳。 “撤!” 眼睁睁看着明军的火枪横队,压了上来,谭泰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撤,撤!” 此时战局已无法挽回。 前头那些落马的,被泥浆陷住的旗兵连动弹一下都难,没走一步都脚下打滑,已经……没救了。 “撤,撤!” 谭泰带着护兵,抱着马脖子掉头就跑。 能跑多少算多少,等到明军的骑兵标营扑过来,那就是个全军覆灭的下场,绝无侥幸。 “希律律。” 轰隆隆的马蹄声又一次响起,不过这一次是逃跑,清军后队约两万骑,丢下了还在血战中的同伴,打马……跑了。 可跑着跑着就散了,乱了。 钻山沟,钻树林,没头苍蝇一般漫山遍野的乱蹿。 不多时谭泰身后,响起了密集的火枪齐射声。 “砰,砰,噼啪。” 进入射程后,明军的火枪横队开始平推,横扫,一排排黑洞洞火枪平端,射击,将面前死的,活的一切物体撕碎。 前排后退,后排上前。 “哗啦。” 噼里啪啦爆豆般的火枪爆鸣,响彻云霄。 洛阳团练第一镇在成军后的第一次大规模战役中,创造了一个巨大的奇迹,将一个清军重兵集团撕碎了。 碾过去了。 这是一场火枪步兵对骑兵集团的屠杀,一场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屠杀,直到日落西山。 随后夜幕降临。 尸横遍野的清军血溅太行山教,黄河之畔,经过一夜的清缴,清点过后,巨大的战果再一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一战,打了短短两个多时辰。 阵斩蒙八旗,正黄旗三万八千骑,佐领以上的将领六百多个,还有好些尸体被打烂了无法统计。 至少四万清军命丧于此! 这可不是四万头猪,而是一个清军重兵集团,被一口吃掉了三分之二的兵力,这已经不是残了,而是彻底废了。 缴获堆积如山。 甲胄,兵器无法计算,只是上等战马就缴获了一万两千多匹,还有好些伤马都被收拢了起来。 洛阳北,太行山脚下。 喧闹,沸腾了。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将各种缴获收集了起来,报功,领赏,以至于现银都发光了。 兵工厂是有不少现银的,足足有上百万两存银,竟然还不够用来赏赐战功,发光了…… 周世显只好下令打白条。 白条也行。 团练们也不嫌弃,大都督会亏钱咱洛阳子弟么,那肯定是不会的,大都督是什么人,战神! 洛阳北郊,一战封神。 让周世显的个人威望达到了这个时代的巅峰。 大明战神,名副其实。 深夜,山中。 巨大的喜悦冲击下,每个人都在胡言乱语。 从万历四十七年之后,大明对战清军是屡战屡败,大明子民对溃败习以为常了,麻木了。 三十年了。 大明对战清廷,从未有过如此酣畅的胜利。 长期以来淤积的阴霾,在心中散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笑,好似吃了人参果一般。 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舒展开了。 “嗯……” 大战过后更是繁忙。 为了避免爆发瘟疫,周世显下令将清军尸体集中起来,焚烧,填埋,成为滋养这片土地的养料。 夜幕中,熊熊火光照亮了天空。 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着,想必来年春天,这里的草木会生长的更加丰茂。 “嘶。” 可清军留下的尸体太多了,让人直抽凉气,漠北,漠南各部几乎全军覆灭,都交代在这片黄河南岸的土地上了。 正黄旗也死了两万多…… 清军尸体太多了,实在难以处理,明军只好留下一些人烧尸,主力离开了这片血肉磨坊,向前追击清军残部。 以至于若干年后,这块地方仍是一片死亡之地。 令人谈之色变的禁区。 第二天,清晨。 一夜休整过后,洛阳团练补充了弹药,尾随着清军逃遁的方向,小心谨慎的发起了追击。 山野间成群结队的洛阳团练,猫着腰,在军官带领下搜索前进,收复失地,将一个个落单的清军骑兵射杀。 这一路追杀足足有八十里。 来时容易去时难。 八十里山路,清军来的时候顺风顺水,并没有觉得山路难走,可败退时才知道此地山林密布。 简直无处不险。 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到处都是密林,灌木,荆棘密布,走着走着就开始在原地打转。 迷路的清军不辨东西南北,一个个晕头转向,没吃的,只有树皮草根可以充饥,又担惊受怕。 正黄旗残部在山里转了三天,人还能撑的住,可大量战马扛不住了,走着走着便倒下了。 清军只好靠着杀马,吃马肉勉强维持。 可天气越来越热,还要忍受蚊虫疯狂的叮咬。 三天后,正黄旗残部彻底垮了,水土不服,士气又低落,大量旗兵在败退中筋疲力尽的倒下了。 第四天,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也倒下了,他被蚊虫叮咬了好几天,染上了疟疾,还中暑了…… 一命呜呼。 随着谭泰病死,两万多人的正黄旗残部彻底失去了建制,仓皇退却,在晕头转向中力竭,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死在了荒凉的旷野间,无人处。 以至于几年后这片山林里,还弥漫着诡异的尸臭味。 “砰,砰!” 荒山野岭之间,时不时响起一阵火枪爆鸣,土生土长的洛阳团练,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他们自己就是向导…… 一双双铁脚板踩着黄土地,有组织的搜索着每一寸土地,射杀着筋疲力尽的清军。 从大树下,灌木里,水潭边,将一个个掉队,落单,或是筋疲力尽的清军搜了出来,便是一顿火枪攒射。 ------------ 第231章 痛打落水狗 “砰,砰。” 一时间,洛阳北郊的山野之间,到处都是凌乱的火枪爆鸣声。 这是大明都督周世显封神的一战,他只凭手中两万团练弱兵,加上六千标营精骑,奇迹一般的以少胜多。 他凭借步,骑加起来不到三万的兵马,硬生生将多铎麾下十万重兵集团,打了个伤亡过半! 只短短一个下午,多铎率领的近十万清军伤亡过半,彻底崩溃了,不到三万的明军硬生生将山地伏击战打成了。 一场追歼战! 战争从来不是一串数字,或者兵力对比那么简单的! 而是天时,地利,人和。 清军作为外来者,一路打的顺风顺水,完全忽略了洛阳一带险要的地形,直到吃了败仗,狼狈溃退之时。 才感受到了水土不服。 多铎,谭泰两人这时候才知道为何中原王朝历史上,历朝历代都将洛阳作为皇城的备选之一。 这洛阳虽是一块盆地,可四面环山。 一座坚城居中,四周围被熊耳山,嵩山,外方山,氓山,周山,这些大大小小的山脉所包围。 这些山脉南北纵横,东西交错,又形成了荆棘丛生的丘陵,山谷,河流,形成了一道道险关。 可以说无处不险,到处都是岔路。 如今正是盛夏时节,山中好似一个大蒸笼,掉队或是迷路的清军水土不服,在疟疾,高温折磨下没了凶悍。 魂断中原。 而洛阳团练的铁脚板,在这片山林间健步如飞,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抄近路,设伏。 壮观还很离奇的一幕发生了。 全线出击的洛阳乡兵,对溃败中的正黄旗残部,展开了一场围追堵截。 好些洛阳团练仗着熟悉地形,抄近路,在山谷中爬上爬下的绕了过去……还埋伏在了清军败退的必经之路上。 又是一顿暴揍,痛殴。 一时间清军彻底被打蒙了,只感觉前后左右都是人,到处都是飞来的铳子,走到哪里都挨揍。 还剩下两万多的正黄旗残部,被打的晕头转向。 洛阳团练在这片土生土长的土地上,撒了欢,宣示着谁才是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这里的主人只有一个。 便是世世代代都生于此,长于此的中原人! 白天倒是还好,清军骑兵还能找到出山的路,可一到了晚上简直成了瞎子,寸步难行。 夜幕下,月朗星稀。 “砰,砰。” 洛阳子弟以村,镇为作战单位,手持洛阳造,背着一褡裢的定装火药化身成了夜猫子。 两万多团练兵完全不顾自身的疲惫,充分发扬了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在微弱的明月辉光照耀下,对清军残部展开了大规模的追杀。 “砰,砰。” 月色下清军骑兵夺路而逃,毫无还手之力。 “滴答,滴答。” 周世显牵着马,带着标营在山野间漫步,如今已进入八月间,这山中的天气越发闷热。 热的人喘不过气。 可愉悦的心情冲淡了不适,大家伙都是人,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什么样的不适都感受不到了。 四周围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洛阳团练,老实巴交的中原农民化身为一只只捕猎的夜枭。 而清军的尸体沿着狭窄的山路铺开,蔓延着…… 死状千奇百怪。 打了败仗是这样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相反,在大捷,战功,重赏的刺激下,让中原子弟埋藏在心中的血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好似岩浆一般喷涌而出。 洛阳乡兵,士气正盛。 “报。” 前头来报,说是找到了一个清军大官。 “哦?” 周世显兴冲冲道:“走,去瞅瞅。” 前方不远处一棵白杨树下,坐着一个清军将领,身上的明黄色甲胄,腰刀,背后的骑弓都完好无损。 好似睡着了一般。 其实早已经没了鼻息。 “还真是个大官。” 周世显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与参谋军官们围着这清军悍将指点了一番,这官儿可不小呢。 此人帽盔上的避雷针这么长,还是红顶子。 当然这不叫避雷针,这叫盔枪。 明军骑兵早年间也有盔枪,可是明军的盔枪很短,本来是骑兵落马后的防身利器。 这种避雷针似的盔枪是清军的独创。 清军的盔枪用来彰显身份的,盔枪越长,颜色也越鲜艳的身份也就越高,所以最后搞成了避雷针。 “这得是个固山额真了。” 一个亲兵上前,在死去的清军将领腰间掏出了一块牙牌。 “大人,是谭泰。” 周世显点了点头,是他呀,正黄旗固山额真,这可是个猛人,当年辽东松锦大战他还是个小小的佐领。 领着一个牛录区区四百骑,硬生生断了十三万大明边军的退路,深得摄政王多尔衮的信任。 可就这么死了。 谭泰在败退中得了疟疾,中暑死了,死的如此憋屈。 厌恶的挥了挥手,周世显森然道:“埋了吧。” 他眯起眼睛望着前方,幽深的密林山野之间,既然找到了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的尸体,那么豫亲王多铎…… 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追!” 一声令下部队加紧追击。 果然越往前追,搜剿出来的清军官阶越高,而清军的抵抗也渐渐激烈了起来,什么佐领,参领,巴牙喇兵越来越多。 凶悍的旗兵,好似一头头困兽在拼死顽抗。 一日夜后。 洛阳北,三十里。 这一路长途追杀,洛阳团练不顾自身的疲惫,只短短休整了两个时辰,便又成群结队的从山沟里钻了出去。 前头打死的清军大官越来越多了,战功在朝着洛阳子弟招手。 明军的追杀也越来越凶猛了。 似乎在一夜之间,凶悍的大清上三旗勇士,竟沦为中原农民眼中的一块块大肥肉,大把大把的银子。 这场面还真是壮观。 “哧溜。” 一处处宿营地里,到处都是正在煮汤,吃罐头的团练兵,精米,猪血,下水制成的肉罐头闻着很香,吃起来却十分油腻。 可洛阳子弟生长于此,个个都是野外求生的好手。 他们竟然将罐头吃出了花样,将野葱,蘑菇,盐巴放进去,煮成一大锅美味肉汤,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对于体力消耗极大的明军来说。 这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从火枪,甲胄,到添加了防腐香料的军用罐头,近代军事工业体系的威力初步显现,在这一刻展现出阶段的威力! 何为军事工业体系? 这就好似一部精密运转的机器,从武器装备到制度,再到后勤补给,其中的每一环,都是为了战场而设计出来的。 将这些微小的环节组合起来,就是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 这是专门为杀戮而诞生的战争机器。 近代文明的最高杰作! 可清军哪里懂这些? 在初见雏形的近代战争机器面前,这一仗清军败的不冤。 “唏……” 周世显盘膝坐地,不紧不慢的喝着蘑菇炖肉汤,在心中盘算着这一仗清军的损失。 漠北,漠南几个野生蒙古大部落全灭,这都曾经是大明人,中原人世世代代的劲敌呀,一战全都交代在这里了。 正黄旗废了,可以从上三旗除名了。 正在盘算着,前方山坳里突然爆发激战。 “砰,砰。” 不远处,数里外,山沟沟里,杂乱的火枪爆鸣声猛然间密集了起来,正在喝汤吃肉的明军纷纷起身。 “什么事?” 几个参谋军官赶忙上前,一探究竟。 不多时,一群团练抬着伤兵,有些狼狈的撤了回来,原来是一队正在搜索残敌的团练刚刚吃了亏。 竟然被埋伏在山沟里的清军伏击了。 数量不详的清军在山沟里埋伏了一夜,突然暴起伤人,团练们被清军的强弓射了回来,战死了上百人。 可…… “鳖孙子!” “王八羔子!” 一刹那骂声四起,洛阳子弟的血勇之气,已经被彻底激发了起来,这样的伤亡反倒让团练们大脑充血,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 “靠山屯的,跟咱走!” “牛家寨的随某出战!” 一时间群情激奋。 乡兵凶猛,凝聚力可见一斑。 “且慢!” 周世显长身而起,瞧着万丈霞光照耀下,山花烂漫,小溪潺潺的山谷之间,眼睛警觉的眯了起来。 困兽犹斗,这股清军十分凶悍。 这是逮着大鱼了呀。 凤威军年轻的军官们对看了几眼,难掩心中惊喜,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再也不可遏制了。 该不会逮着多铎了吧? “走!” 一念及此,标营精骑纷纷起身检查军械,从马背上摘下了一杆杆转轮火枪,将团练兵替换下来。 这条大鱼可不能让它跑了! 半个时辰后,山坳里。 下马步战的标营骑兵一出手,气象与团练自然不同,以棚,哨为作战单位,猫着腰,端着转轮火枪,在山谷中小心的搜索着。 这可是整个凤威军,整个大明最精锐的一支作战力量,这些年随周世显南征北讨,一个个早就打精了。 战术素养,冠绝天下! “铮。” 林子里弓弦一响,标营兵哗啦一下便趴下了。 “嗖,嗖。” 密林中,灌木掩映之下响起一阵弓弦响动,一根根破甲重箭从树后射了出来,又快又准。 “噗,噗。” 几个标营精兵中箭倒了下去。 可标营兵的反应太快了,就地趴下,翻滚,架枪……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完成了趴伏,还击的动作。 “砰,砰,砰。” 几声铳响听着十分凌乱,可枪法神准,将几个躲在树后的清军射翻,林中响起几声短促的惨叫。 “嗬,嗬。” 还有大口吐血的声音。 “砰,砰。” 前队趴在地上装填,射击,凭借犀利的枪法将清军步弓手压制住了,后队猫着腰冲上来。 赶紧将那几个受伤的同袍拽了下去。 凤威标营在一进,一退之间尽显精锐,一切都不慌不忙。 ------------ 第232章 阵斩多铎 林外,周世显单膝跪地,眯着眼睛,用手中举着千里镜观察着那片林子,身旁随军医官正在救治伤兵。 “嗖,嗖。” 箭矢从林中一根根射出,射的很准,力道十足的强步弓。 一般来说清军最精锐的旗兵,出来打仗都是要带着几把弓的,骑弓,步弓都会带着。 追击的时候用骑兵弓。 步战攻坚的时候用步弓。 “嗖,嗖,嗖。” 前头不停有标营士兵倒下,可精锐标营,死战不退,不但不退竟然还就地组织起反击火力。 这样的战术素养,冠绝天下! “砰,砰。” 大清最骁勇的巴牙喇护兵,和大明最精锐的凤威标营一照面便打的火星四射,谁也不肯退让。 “忍着!” 箭杆被削断,从两层甲胄中拔了出来,医官含着一口烈酒喷了上去,伤兵疼的直抽凉气。 “大人。” 参谋官猫腰跑了过去,将足足三寸长的破甲重箭取了回来,沉甸甸的,箭簇上还带着血。 “是多铎的护兵。” 八九不离十了。 兴奋之情在军中洋溢。 看样子多铎逃了一路,是真的累坏了,看这架势也不打算走了,竟然在这片山谷密林中设伏,还想着翻盘呢。 可…… 大清白甲兵,巴牙喇遇到了凤威军的标营。 悲催,太悲催了。 周世显冷峻的嘴角微微抽搐,挥了挥手:“上!” 几个参谋军官早已按捺不住,操起火枪便冲了上去,紧接着漫山遍野都是身穿两层甲胄,猫着腰,发起冲锋的标营兵。 密林中激战随之爆发。 山谷密林中,大清豫亲王多铎趴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头,通红,充血的眼中闪烁着狠毒。 “败了。” 近十万铁骑大败亏输,可多铎心中还有些迷糊,不明白他是怎么败的,一个下午便输了个底朝天。 可到底是怎么败的? 当年在浑河之畔,这样的仗他也不是没打过,那一仗打的是威震天下的戚家军,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上万名戚家军精锐,仗着火器犀利,也是背河而战。 可还不是被大清十万铁骑硬生生冲垮了? 他做梦也不敢相信,挡在他面前的洛阳团练,这么一伙老实巴交的中原农民,一群软弱的羔羊竟然爆发了。 不但爆发了,竟然比当年的戚家军还强! 这谁能信,谁敢信? 豫亲王多铎怀疑人生了,他也不想想戚家军的老旧火器,轻火绳枪,和先进的洛阳造能比么…… 他懂什么火器呀。 如今的多铎是真的跑不动了,战马累死了,他也不打算跑了,多铎就好似一个输红眼的赌徒。 他还想回本,想翻盘! 多铎身旁还有两千护兵,建制还保持着完整,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白甲,也有骁勇的巴牙喇。 这两千护兵是正黄旗精华! 于是他选中了这处山谷,这片密林,打算给明军来了个反伏击,可是,可是被一支熟悉地形的团练给发现了。 之后,之后满山遍野的明军精兵涌了上来。 “砰,砰。” 是周世显的标营,假不了。 一开战,多铎就好像被人浇了一盆凉水,瞧着那些猫着腰,边打边冲,不紧不慢装填的明军精兵。 大清豫亲王从头凉到脚,心里拔凉拔凉的, 在大清这么多王公里头,要论狂妄,凶残,多铎敢说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这位豫亲王平时动不动就大声嚷嚷着。 要和周世显的标营放对,单挑,见个真章! 如今他终于见识到了,凤威标营的精锐,已然超过了他的认知,这伙标营兵可太精了。 林子里弓弦一响,一个个便好似本能的反应一般。 哗啦一下就趴下了!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能组织还击! 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精兵? 这样的战场反应,是无论如何不能掺假的,这是在常年征战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老卒。 他精心准备的伏击打了个寂寞。 “正黄旗……” 多铎打了个寒噤,猛然惊醒了,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正黄旗,乃至整个上三旗。 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像样的大仗了! 上三旗这些年,被皇太极,被多尔衮保护的太好了,从皇太极开始,就拼了命的将精兵往里头赛。 将上三旗当成宝贝疙瘩供养着。 可…… 正黄旗已经多少年没冲过阵了? 上三旗的战斗力其实一直在下滑,炮灰用多了,可是会有后遗症的呀。 “砰,砰。” 山林间一团团硝烟升腾着。 大举进攻的凤威标营异常犀利,以棚,哨为作战单位,将黑洞洞火枪成排的架起,射击。 冒着密林中射出的破甲重箭,一个个精锐士兵不紧不慢的单膝跪地,装填,再射击,对身旁同袍的伤亡视而不见。 “嗖,嗖。” 清军使用步弓极力反击,处处激战。 “噗,噗。” 不时有凤威标营的士兵中箭倒下,被拖走救治。 “嚓。” 可躲在树林里射箭的清军,也好不到哪里去,碗口粗的树干完全挡不住火枪重弹,一棵棵的倒下。 林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激战持续了一刻钟,清军射出的箭矢从密集变得稀疏,因为人力总有穷尽,一个从小练习射箭的壮汉。 一个人,就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卯足了劲头又能射几支箭? 二十支,三十支,还是四十支? 但凡是人,就会耗尽力量。 缠斗,对射,僵持中,使用步弓作战的清军渐渐没了力气,胳膊开始酸痛,一个个龇牙咧嘴的。 可。 火药之力,无穷无尽。 “砰,砰,噼啪!” 激战一刻钟后,这片密林的外围,已经全都是红色的身影,弥漫的白色硝烟遮住了双方的视线。 最后只剩下硝烟中,不停闪烁的成片火光,激射的弹丸将一棵棵树木折断,倒下,将躲在树后的白甲兵,巴牙喇兵砸翻。 “砰,砰,砰。” 最终火药机械的力量,战胜了蛮力。 最终凤威标营用无穷无尽的枪弹,将藏身密林之中的两千名正黄旗护兵,一个个射成了马蜂窝。 半个时辰后激战平息。 彻底击溃了清军的凤威标营,放下了火枪,拔出了乌兹钢刀冲进了密林,将一个个半死,半残的清军劈翻在地。 凶悍的凤威标营,在付出了两三百人的伤亡之后,终究是将这股正黄旗护兵全歼了。 “啐,啐。” “咳咳。” 周世显轻咳着,挥了挥手,驱散了呛人的硝烟,瞧着成群结队涌入林中的忠勇部下,心中不免有几分期待。 “找到多铎了!” “哈哈!” 一阵欢呼,如释重负。 多铎的尸体从一块山石后头被拖了出来,手中还紧握着代表着权威的金刀,可早已气绝。 大清豫亲王挨了十几颗铳子,被打成了四处漏风的筛子,连半边脑袋都被打没了。 “枭首。” 周世显厌恶的摆了摆手,多铎的脑袋用石灰硝制,防腐,保存起来,他留着还有大用。 “遵令。” “哈哈哈。” 林中响起一阵畅快的笑声。 在清廷诸王里,以豫亲王多铎此人最为凶残,如今将其阵斩于洛阳北郊,可算是为天下人去了一个祸害。 阵斩多铎之后,大军就地休整,不紧不慢的向着洛阳城杀了回去。 洛阳城下,清军大营。 八月初,洛阳一线烽火连天。 在多尔衮的指挥下,清军对洛阳的佯攻变成了围困,十二万兵马撒开了,切断了洛阳通往外界的一切通道。 多尔衮觉得胜券在握。 洪承畴,范文程也觉得这一战妥了。 等到多铎,谭泰两位主子,歼灭了凤威军的标营精骑,再将周世显的首级取来,洛阳守军的士气必土崩瓦解。 洛阳将会不战而下。 “最好是抓活的……” 多尔衮瞧着洛阳北方的天空,翘首以待,十万铁骑还拿不下区区六千名凤威军么? 可他等来的是惊天噩耗。 他瞧见了通往洛阳北郊兵工厂的官道上,道路两旁的农田里,一瘸一拐,衣衫破烂的大量正黄旗败兵。 三三两两的败兵骑着马,蹒跚而行。 为了减轻重量,头盔,重武器早已抛弃,身上明黄色的铆钉棉甲也破破烂烂,只有脑袋后头拖着的金钱鼠尾…… 才能辨认出这些人旗兵的高贵身份。 惨,太惨了。 马已经跑不动了,喷着响鼻,蹒跚着前行。 人就更惨了,一个个鼻青脸肿,一身血污,满是泥泞,瞧着好似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 “主子……” 清军大营中一阵喧嚣。 “这,这?” 这是正黄旗的兵? 大清王公,汉官们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些是正黄旗的兵么,为何落的如此狼狈? 荒郊野外,喧闹中,逃回来的旗兵越来越多,混乱好似瘟疫一般,在清军大营里蔓延着。 王公,将领,汉臣们凑在一起,申请焦灼的窃窃私语着。 这真的是正黄旗么? 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若只是狼狈了点,倒也没什么,可万众瞩目下,出现在北郊的正黄旗兵三三两两的,这数量也不对呀。 东一团,西一簇,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 一阵死寂。 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让清军上下终身难忘。 “砰,砰。” 在这些旗兵的后方响起隆隆马蹄声,伴随着一阵杂乱的火枪爆鸣,身穿红色铆钉棉甲的铳骑冲上了官道。 笔直宽阔的官道,可以容纳十辆马车同行,直通洛阳兵工厂。 可。 如今成了凤威标营撒欢的舞台。 六千标营,建制还很完整,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战马在山中养的膘肥体壮,弹药更是无比充足。 此刻成群结队的铳骑平端着火枪,正在笔直宽阔的官道上,猎杀着狼狈的正黄旗残部。 ------------ 第233章 一招鲜 “砰,砰。” 红色的铳骑凶猛,成群结队的打马飞奔。 “砰,砰,砰!” 多尔衮和麾下护兵,大清王公们瞪圆了眼珠,看着凤威铳骑不紧不慢的疾驰着,追上去便是一铳,将一个个狼狈的旗兵射翻。 而那些凄惨的旗兵无心恋战,一个个抱着马脖子拼命的逃。 连抵抗的勇气都没了。 屠杀,明军在屠杀正黄旗! “哗。” 这一幕让清军大营里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混乱再也无法遏制。 这一幕终身难忘。 “砰,砰!” 明军骑在马上放枪,可比射箭容易多了,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追上来,好似一个个老道的猎人。 追杀着筋疲力尽的猎物。 疲劳,又渴又饿,水土不服的正黄旗彻底崩盘了,徒劳的拍马着马匹,挣扎着想要逃命,可又被一个个射翻。 “砰。” 明军铳骑,弹无虚发。 多尔衮瞪圆了眼珠,目睹正黄旗被追杀,旗兵正在大量死伤。 骁勇无敌的正黄旗兵,被明军铳骑好似赶鸭子一般,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个个的被射翻。 落马,倒下,曝尸荒野。 每一声火枪爆鸣都带走一条命,都好似一把把尖刀,在多尔衮心头剜下了一块肉。 栽培一个上三旗旗兵有多难呀? 从生下来就吃好的,喝好的,每天练习骑马射箭,练上十年,二十年还要经过层层选拔,严苛的淘汰…… 可如今好似野狗一般被明军射杀着。 “啊啊啊!” 多尔衮心中滴血,好似被小刀割的千疮百孔,他眼珠子都红了,愤怒的嘶吼着,打马就要冲上去。 “主子!” “拦着主子!” 左右护兵拼死将多尔衮拦住。 “快,快,接应正黄旗!” 目睹正黄旗正在被追猎,清军上下都急眼了,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洛阳城啊,纷纷打马冲了出去。 “杀光明狗!” 愤怒的清军拼了命也要将正黄旗接应回来,拖着一条条丑陋的金钱鼠尾,成群结队的涌了上去。 试图接应正黄旗的溃兵。 “希律律。” 大批清军潮水一般涌了上去。 可太远了。 清军根本来不及救援,只能眼睁睁看着正黄旗残部被屠杀,被一个个射翻,落马,嚎叫着,翻滚着…… 凤威标营不紧不慢的收拾了正黄旗残部,如今士气正盛,又和冲上来的上万清军接上了火。 “砰,砰,噼啪。” 又是一阵火枪爆鸣,铳子横飞,将涌上来的清军击退,明军铳骑也耗费了大量弹药,于是见好就收。 “希律律。” 标营铳骑调转马头,边打边撤,不慌不忙的退了回去。 正午时分,战场彻底安静了下来。 弥漫的硝烟渐渐散去,四下无声,只有尸横遍野的正黄旗旗兵,在血泊中翻滚,嚎叫着。 还有大量无主的战马在茫然的踱着步子。 清军大营,死一般寂静。 从多尔衮以下十二万清军,满,蒙,汉官员眼睁睁的看着,正黄旗在洛阳北郊覆灭了。 最后只有……几匹战马逃了回来。 可马背上空荡荡的,只有斑斑血迹,触目惊心,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压的大清王公们喘不过气。 “呼,呼。” 多尔衮红着眼珠,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清军大营中喧哗声平息,王公,大臣们都睁大了眼珠,一个念头不可克制的冒了出来。 “正黄旗完了。” “正黄旗不复存在了。” 大清上三旗之一的正黄旗,整整四万铁骑就这么完了,逃回来的只有……这么几匹马。 上三旗从此少了一旗。 “咚,咚,咚咚咚。” 此时更让人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那笔直宽阔的官道上,通往远方的田野间响起了有节奏的鼓声,成群结队的明军出现在视野中。 “咚,咚,咚咚咚!” 鼓点绵密而又紧凑。 “哗,哗。” 不久又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衣甲鲜明的凤威标营骑兵掩护下,两万多名洛阳团练排成了方阵,缓缓走来。 这脚步声响彻旷野。 “哗,哗,哗。” 两万团练组成了四十个方阵,从洛阳北郊缓缓压上,铁脚板踩在道路上,农田中发出的脚步声十分震撼。 令人头皮发麻。 “哗,哗。” 一排排团练手持火枪,穿着锁子甲,虽然服色看上去很杂乱,可锋锐之气,扑面而来! 区区两万步兵竟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土生土长的洛阳子弟,虽衣衫破烂,连续作战已十分疲惫,可在血勇之气的刺激下,已然打出了精气神。 野性十足! 一个个军官高举战刀,腰杆笔挺,迈着步子走在最前方,引领着这支部队前进的方向。 “希律律。” 在这些团练兵组成的后方,还有侧翼是压阵的标营骑兵,手持转轮火枪,不紧不慢的缓缓跟随着。 “滴答,滴答。” 军阵后方,周世显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走着,轻道:“亮旗。” 大明龙旗,凤威战旗同时亮了出来。 迎着吹拂的微风猎猎作响。 半个时辰后,两万六千名步,骑混编的部队,停在了距离清军大营十里外的北边,巍然不动。 “站……定!” “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沉寂了一炷香之后,后头又有大量马车赶来,满载着定装火药,军需,还有镐头铲子。 “嘟嘟嘟。” 在十里外站定之后,明军先用大量四轮马车组成了车阵,站稳了阵脚,派出一部分士兵负责防御。 另一部分则在军官们指挥下挖沟,建胸墙,前后总计三道防线上,野战工事同时修建。 铲子,镐头上下翻飞。 步兵要和骑兵集团野战,工事是必不可少的。 一瞬间喧闹起来。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也有了动静,一瞧见北郊友军回援了,守将李迁果断的下令打开城门。 “咔咔。” 洛阳东城,机关响动,绞盘推动着千闸缓缓升起,城内两万凤威军士兵荷枪实弹,如潮水一般蜂拥而出。 红色的明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从城内涌出。 依托城防重炮的掩护在东门外列阵。 背城而战! 半个时辰,令人窒息的半个时辰后,明军在西,北两个方向排好了两个战阵,加紧构筑野战工事。 明军兵力不多,两个战阵加起来不过还不到五万人。 可一拍排黑洞洞火枪,威武严整的军阵,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方阵,在烈日照耀下好似一个个豆腐块。 横排,竖排都十分整齐。 清军大营,一片死寂。 “咯咯。” 多尔衮气的眼珠子发红,磨着牙,他一直在等待多铎,谭泰的出现,可袍弟迟迟没有出现。 咯噔一下。 多尔衮心中拔凉,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没有等到多铎,谭泰两人,却等来的出城列阵的明军。 明军竟然出来野战了。 区区不到五万明军,竟然将他的十二万八旗主力当成了空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列阵……野战了。 其中好些还是民壮。 可大清摄政王却犹豫起来了,正黄旗的覆灭让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这不是惊吓而是惊悚了。 多尔衮眼睁睁的看着明军正在构筑阵地。 却迟迟没有下达冲阵的命令。 他犹豫了。 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不走,也不进攻,十二万清军就那么呆愣愣的站着,还沉浸在正黄旗覆灭带来的恐惧里。 心中的犹豫,纠结让清军不知所措了。 退,不甘心。 进攻又不太敢了。 于是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清军都迟迟不动,不走,也不进攻,直到明军构筑好了野战工事。 壕沟,胸墙加火枪。 一招鲜,吃遍天。 然后更过分的事情发生了,明军的野战工事才将将构筑完成,就有一队骑兵疾驰而出。 腰杆笔挺的标营铳骑,手持又粗又长的骑兵破甲枪,徐徐在官道上奔驰着,枪尖上挑着一颗血淋淋首级。 血肉模糊的首级,已无法辨认,可那顶金色的帽盔,帽盔上又直又长的盔枪,十分刺眼。 清军大营又是一阵哗然。 “是豫亲王!” 豫亲王多铎战死了,还被明军割去了首级,被明军骑兵挑在枪尖上,在十二万大清铁骑面前张扬着。 喧嚣如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呵呵呵。” 多尔衮怒极反笑,因为正黄旗覆灭带来的沮丧,渐渐被心中的愤怒取代,神情也变得狰狞。 “哈哈,哈哈哈!” 多尔衮放声大笑,好似看到了一件极为荒谬的事,明军,明军竟然都敢出来野战了。 竟然还敢挑着多铎的首级来刺激他。 “活腻歪了?” 多尔衮怒极,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清的铁骑在明军孱弱的羔羊眼中,竟然成为了不值一提的空气。 好似大清十二万铁骑都是摆设。 十二万铁骑呀! “呼,呼。” 被激怒的清军凶性毕露,眼珠子红了起来,长期以来关外骑兵集团对战明军养成的优越感。 被深深的冒犯了! 这是几十年来建立的优越感,如今被冒犯到了,于是,愤怒让多尔衮失去了理智…… “锵。” 多尔衮拔出了金刀,乖戾的咆哮起来:“冲,冲。” “杀光这些低贱的明狗!” 正黄旗覆灭,明军出城列阵,野战,挑衅了,十二万清军上下都被刺激的发疯了。 这时清军大营里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人是洪承畴。 “主子,主子。” 洪承畴打马上前,拼死阻拦:“主子,万万不可,小心有诈……” 他急的口干舌燥。 明军既然敢于出城野战,以周世显用兵神鬼莫测的手段,敢于做出如此大胆的布置,那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必定有诈! “主子,主子,万万不可。” 大热的天,洪承畴急的额头直冒冷汗,死死拽住了多尔衮手中的缰绳,拼死阻拦:“不能冲呀。”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十二万大军是大清最精锐的力量,万万不能有失。 “滚开!” 盛怒之下多尔衮红着眼,手起刀落,将这个不开眼的狗奴才一刀劈了,一颗苍老的人头高高飞起。 ------------ 第234章 合围 “噗。” 黑血从脖颈中喷出,溅了多尔衮一身,让大清摄政王看起来,好似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扑通。” 洪承畴的无头尸体从马上跌落,周围的汉官们也被鲜血溅了一声,一个个吓的屁滚尿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再怎么忠心,也是个奴才,在主子爷眼中还不如一条狗,他也真是不开眼,这个时候还能拦得住么? 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那也得看老板是谁呀。 崇祯皇帝再怎么无能,也是个讲理的人,可大清主子会和一个奴才讲理么,能听得进逆耳忠言么? 别开玩笑了。 多尔衮一刀劈死了洪承畴,暴怒,嘶吼起来:“杀光明狗!” “驾!” “喝!” 清军大营中喧嚣起来。 被激怒的清军暴躁了起来,兵力最强,人数最多的镶黄旗佐领,参领,固山额真冲锋在前,铁骑如潮水一般冲了出去。 一次性的投入了镶黄骑,全部四万八千骑兵! “轰隆隆。” 马蹄声响彻云霄,地面再次微微震颤起来。 明军,阵中。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撇了撇嘴,冷笑着:“两个时辰之前,多尔衮做什么去了?” 早不冲,晚不冲,非要等到他的三道壕沟,三道胸墙构筑好了,兵力也部署好了才撞上来。 “晚了!” 一个上午的犹豫让多尔衮丧失了战场主动权。 决战随之爆发! 就这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十二万清军主力,与四万六千明军在这洛阳城下爆发了生死决战。 是决战,也定天下! “稳住!” 随着镶黄骑冲了起来,漫山遍野的骑兵放弃了骑射,十分凶蛮的抄起了长柄重武器,抽打着战马开始加速。 “希律律。” 战马嘶鸣,响成一片。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四万八千旗兵好似他们的祖辈一般,对着北郊两万六千人的明军发起了亡命冲锋。 “喝!” “希律律。” 加速中清军骑兵渐渐展开,在开阔的洛阳北郊,官道上,农田里列成了一列又一列的攻击波次。 足足几十个攻击波次! 前排几个波次的旗兵,身材高大而又粗壮,纷纷抄起了铁骨朵,长柄大刀,狼牙棒,两米甚至三米长的重武器。 在马背上平平的伸了出去。 后排的手持短柄大刀,骑兵弓蜂拥而来。 便如同他们的后辈在八里桥,向着英军冲锋时的那样的攻击波次,三百年后也还是这样野蛮落后的战术,压根没变过。 “喝!” 手持冷兵器的旗兵在马背上翻滚着,施展着出神入化的骑术,发出一声声野蛮的怪叫。 “噜噜噜噜。” 一根根丑陋的金钱鼠尾辫子飘荡了起来,蹬里藏身,青龙探海,左右互搏……各种各样的花招施展的炉火纯青。 十里对骑兵来说转瞬即逝。 八里,五里,三里,一里…… “放!” “嗵嗵嗵嗵。” 从兵工厂抬过来的一百多门步兵炮,虎蹲炮,在一里远的距离上纷纷开火,爆出了一团团硝烟。 “希律律。” 血腥的一幕再次上演,战马被打的立了起来,被可怕的霰弹打成了血葫芦,旗兵好似下饺子一般被射翻,落马。 惨叫声响成一片。 “嗵嗵嗵嗵。” 而明军只是机械的装填,发射。 “希律律。” 在五百米的距离上,冲锋中的清军好似撞到了一堵墙,一堵不存在的铜墙铁壁也是生死线。 鹅蛋大的霰弹,石块,铁钉漫天飞舞。 血肉横飞。 人怕死,马也怕死,再怎么经过训练的战马,在生死面前也会畏缩不前,不顾旗兵的抽打向两侧避让。 人样,马翻,第一个波次的清军在密集的步兵轻炮火力打击下,很快便伤亡殆尽了,然后是更多的骑兵涌了上来。 等待他们的是一道齐腰深的壕沟。 可别小看了这道浅浅的壕沟,不深也不宽,看上去没什么用,可这是近代火枪步兵野战的精髓。 骑兵冲到壕沟前就得减速。 不减速就要摔进去,高速冲锋中的骑兵摔进去,不死也残了,那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希律律。” 大量被迫减速的旗兵,凭借精湛的骑术越过了壕沟,可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便迎来了一排排火枪的密集攒射。 “嘟嘟嘟。” 胸墙后响起了刺耳的短哨声。 竟然盖过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嘟嘟嘟。” 腰杆笔挺的军官提着刀,在胸墙后头奔走着,吹着哨子下达了口令。 “举枪!” “哗啦!” 一排黑洞洞火枪架在了胸墙上。 “放!” “砰,砰,噼啪!” 暴风骤雨般的弹丸激射而出,瞬间将越过壕沟的清军射翻了一大片,而更多的骑兵奋力从浅浅的壕沟里爬了出来。 前排退后,后排上前。 “放!” 成群结队的清军,连人带马栽了回去,又被下一个波次的同伴踩死,碾压,被战马踩成了一坨坨烂肉。 镶黄骑葬送了两个波次的骑兵之后,第三个波次终于冲破了恐怖的火力网,凶悍的冲到了明军的阵列里。 “轰,轰!” 战马重重的撞在了胸墙上。 也有的旗兵高高跃起,连人带马越过了胸墙,将墙后的洛阳团练撞翻了一大片。 惨叫声震天,洛阳团练一瞬间遭受了惨重的伤亡,火枪横队无法再维持,败兵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明军阵地后方。 周世显手持千里镜,对前线的惨重伤亡视而不见,随着第一道胸墙被突破,他面前还剩下两条壕沟。 还有两道胸墙。 他的部队成梯次配置,拥有足够的纵深。 伤亡无法避免,团练毕竟不是龙虾兵,他手中还有六千标营精骑,可以随时发起反冲锋。 战马难耐的喷着响鼻,扒拉着蹄子。 可周世显不动如山。 此时第二道胸墙前头,浅浅的壕沟里,大批团练狼狈的逃了回来,早已是一片狼藉。 “嘟嘟嘟。” 可军官们依旧在奋力指挥。 “往两侧跑。” “嘟嘟。” 刺耳的哨声中,败退的第一线团练往纷纷往两侧跑去,很快给第二线的步兵让出了射界。 前方两道胸墙之间,还是一片无遮无掩的开阔地。 视野开阔,射界良好。 “放!” “砰,砰,噼啪!” 又是大片硝烟升腾起来,成千上万发铳子激射,将潮水般用来的清军射翻,栽倒,互相踩踏。 惨烈的激战僵持着,清军,明军都在不停的失血。 可战场瞬息万变。 北边还在激战,死守。 可洛阳城下的两万凤威军已经主动发起了进攻,在哨声,有节奏的鼓点中缓缓向前推进。 壮观的一幕,前排的方阵先动了起来,紧接着是中间的,整个军阵都随之动了起来。 一个个红色的豆腐块缓缓向前推进。 两翼是少量骑兵护卫下的炮车。 “咚,咚,咚咚咚!” “哗,哗!” 正牌子的凤威步兵一往无前,一个个方阵向前平推,整齐的脚步声响彻四野。 多尔衮瞪圆了眼珠,看着洛阳城方向压过来的明军步兵,一个个整齐的方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手上至少还有七万精骑! 可这股只有两万人的明军,竟然敢于压上来,主动对他发起进攻,多尔衮觉得太荒唐了。 他的认知被颠覆了。 直到明军架起了步兵炮…… “嗵嗵嗵嗵。” “呼……轰!” 几十颗炮弹呼啸着飞来,将清军射的人仰马翻,纷纷避让,可多尔衮竟然再一次不知所措。 多少年了啊,明军都是挨揍的一方。 大清早已经习惯了明军在一次次战斗中抱团,防御,凭借火器车阵矮墙被动防守。 他从未见过敢于主动进攻的明军。 尤其是多尔衮,和大清王公里的年轻一辈子,可以说,这辈子从未见过敢于主动进攻的明军!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这个仗该怎么打了。 他麾下七万清军也都麻木了。 “嗵嗵嗵嗵。” 可明军的炮火不长眼,不停的轰击着,一颗颗炮弹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砸了下来。 紧接着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从洛阳城的南边,同样宽阔笔直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只骑兵。 刺眼的红衣,红甲,铆钉棉甲。 是明军的骑兵。 一个个身材高大,粗壮的明军骑兵在马背上颠簸着,手持一根根形状奇特的火器,又粗,又长。 辽骑,三眼铳。 明军,后方。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洛阳南郊出现的大批援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黄总镇,你好呀。” 黄得功的援军终于到了,全是骑兵,打头的是八千辽骑,剩下的应该是史可法在江南拼凑的骑兵。 兵力大约三四万,这可是一支生力军呀。 几乎是同一时间,洛阳以东的官道上,清军退路上也出现了身穿红色棉甲的骑兵,也是明军。 从东边来的援军也到了。 李岩,李锦所部从开封,郑州,德州府倾巢而出,步,骑总计八万人的步兵缓缓压上。 一边收复失地,一边清缴清军的侦骑,似乎,似乎正在试图堵住清军撤退的路线。 中原镇军八万步骑大举来援!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凭借着大量饲养的信鸽,对战场的感知,精准的判断,周世显在洛阳城下,给多尔衮的二十多万清军主力来了个四面合围! “中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来了,那就留下吧。” 多尔衮从李自成手里捡了个天下,自以为雄才大略,可终究是比他皇兄差远了。 富不过三代。 大清经历了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代雄主之后,也青黄不接了。 “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好似一记记重锤,敲击在多尔衮心头,一看见南边,东边出现的大量明军就知道上当了。 多尔衮终于冷静下来了,他看了看洪承畴的无头尸体,心中有那么一丝后悔,洪承畴是对的…… 这个阵就不能冲! 可如今他进退两难了,北边镶黄骑还在全力冲阵,可他已经要被明军重兵集团,四面合围了。 冷静下来的多尔衮终于做出了一个冷静的决策。 “撤。” 清军大营中一阵死寂。 可镶黄旗还在冲阵呢。 多尔衮咆哮了起来:“撤,撤!” “呜呜。” 凄凉的牛角吹了起来,趁着东,南两个方向的明军尚未完成合围,清军还有一线生机。 ------------ 第235章 步兵海 “呜呜呜。” 凄凉的牛角声在洛阳城下回荡着。 北郊镶黄旗与洛阳团练,还在进行着一场生死大战。 一波一波的镶黄旗兵,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已攻破洛阳团练布下的第二道防线。 可此时东,南,西三个方向的明军已经大举压上,开始了合围,这时候清军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撤,撤!” 在明军完成合围之前,多尔衮带着他的正白旗护兵,总计七万多的清军满,蒙,汉各部夺路而逃。 再不跑可就晚了。 清军选择的突围路线是东边,急了眼的多尔衮拿出了最后的家底,让正白旗五万兵马开路。 大批护兵簇拥着多尔衮,上百个大清王公,汉官,猛的向着东边官道上中原二李的部队撞了过去。 “砰,砰!” 二李的部队才刚刚抵达战场,就地展开阻击,大量明军步兵与正白旗发生了激战,火枪爆鸣声响彻旷野。 情急下正白旗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冒着道路两旁射来的枪林弹雨,不计伤亡的发起冲锋。 急于逃命的旗兵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在二李所部拼死阻击下,竟然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北郊,第三道防线。 镶黄旗几乎已经冲到了周世显面前,只剩下短短两百米的距离,如今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等待他们的是周世显的六千标营。 “希律律。” 战马难耐的喷着响鼻,骑兵拔出了转轮火枪,周世显也放下千里镜,瞧着东边逃走的正白旗…… 这样的战果也不出意料,步兵围歼骑兵集团,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围住了,吃不下。 “可惜了。” 周世显冷峻的嘴角溢出了一声轻叹,终究是没有留下多尔衮,他想在中原一战解决清廷上三旗的打算落空了。 在战略上已经无可挑剔,可战术上又是另一回事。 “倘若……” 倘若李岩,李锦的部队装备再好一点,配备了大量步兵轻炮,倘若黄得功的四万骑兵能提前一天赶到战场。 他也许真的可以留下正白旗。 可战争没有也许。 这一仗本该在一年后发生,打的早了点,中原镇军还没有完成换装,大量新兵还在接受训练。 可战果已经十分辉煌了,正白旗和多尔衮是逃出去了,可……镶黄旗还在冲阵啊! 多尔衮这不是把镶黄旗卖了? 此时的镶黄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用七八个攻击波次覆灭的重大代价,突破了洛阳团练的第二道防线。 “呜呜呜。” 可撤退的号角声响起,一瞬间便军心涣散了。 一个个攻击波次停了下来。 前排的几个波次杀红了眼,还在疯狂的攻击,向着明军的第三道防线冲去可后排的已经勒住了战马。 大量旗兵就那么傻愣愣的站着,呆呆看着摄政王率领的正白旗跑了,正白旗,多尔衮竟然扔下镶黄骑…… 大清摄政王自己跑了。 镶黄旗本来也不是多尔衮的嫡系,大难临头各自飞。 约一半的镶黄旗兵停了下来,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呆愣愣的看着逃走的正白旗,一时不知所措。 可前头的几千骑还茫然不知,还在猛攻。 “砰,砰,噼啪!” 硝烟漫天。 从万历末年算起,已经三十几年了,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代人积攒的镶黄旗老底子依旧凶悍。 可已是强弩之末。 满编四万八千余人的大清镶黄旗,就这么被大清摄政王多尔衮遗弃在了洛阳城下。 “传令!” 周世显瞧着逃走的多尔衮,徐徐道:“叫李岩,李锦所部不要追了,靠过来。” 多尔衮已经追不上了,肉要一口一口吃,镶黄旗这块肥肉已经烂在锅里了。 一口吞下,足以果腹。 “遵令!” 旗号翻卷之下,二李所部重整兵马缓缓靠了过来。 此时已经日落黄昏,夕阳西下。 落日,斜阳照耀下。 洛阳东郊从喧嚣中变得静谧,静谧中,只剩下一种声音。 “哗,哗,哗。” 脚步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个时辰后明军终于对镶黄旗残部,大约两万旗兵完成了合围。 一个个严整的步兵方阵,严丝合缝了,从四个方向堵住了镶黄旗残部所有的逃生通道。 战局顷刻间翻转,星河倒悬,现在是十五万明军精锐尽出,将镶黄旗残部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插翅也难飞了。 “哗,哗,哗。” 包围圈越来越小,一个个步兵方阵排列紧密,大举压上,一排排火枪随之架起,密密麻麻的明军步兵层层叠叠。 这是火枪步兵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头。 “希律律。” 镶黄旗三十年积攒下来的老底子,依旧凶悍,在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火枪阵包围下左冲右突。 “砰,砰……噼啪。” 可迎来的是一阵阵火枪爆鸣,齐射。 “哗啦。” 前排后退,后排上前。 大量步兵组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清军骑兵可以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在步兵海的步步紧逼下不停的后退,再后退。 活动空间压缩,再压缩,最后硬生生被挤压成了一个……圈。 一个长宽不到一里的圈。 身穿暗黄色铆钉棉甲的骑兵,好似一头被驯服的野兽,被一排排火枪逼着不停的后退,背靠背的挤成了一团。 当骑兵失去了机动性,可以活动的范围被挤压没了,又被步兵海包围了,也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呼。” 一阵微风吹过,周世显双目微闭,感受着落日余晖下暖风吹拂,是硝烟的气味,还带着浓烈的血腥。 步,骑十五万大军。 这步兵海,这密密麻麻的火枪阵,便是他多年来呕心沥血的杰作,偷天换日,逆转乾坤。 战场上诡异的死寂。 挤成一团的清军惊慌大叫着,咒骂着。 “图其。” “阿其那,赛死黑!” 可四周围密密麻麻的明军步兵,却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涌上来,人挤人,人挨人,将成排的火枪架了起来。 日头落山了,夜幕终于降临。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杀!” “噼里啪啦。” 成片的硝烟升腾起来,从四面八方射出的铳子,将挤成一团的清军旗兵射翻,撕裂,连人带马打成了血葫芦。 密集的齐射整整响了半个时辰。 洛阳城外,再也没有半个旗兵还站着了,硝烟中又是一阵安静,响起山呼海啸的欢呼。 “我大明,万胜!” “万胜,万胜!” 大捷,战略性的胜利,让十五万明军士气大振,老兵如释重负的露出了笑容,新兵高举火枪发出阵阵欢呼。 深夜,洛阳城外。 “哈哈。” “哈哈哈。” 城外尸横遍野,各部明军将领快马赶来,聚集到了周世显周围,发出畅快的欢笑声。 “标下惭愧。” 黄得功,李岩,李锦前来告罪,没有将多尔衮留下,这是一个巨大的遗憾,可惜…… 周世显笑了笑,挥了挥手:“不必如此。” 洛阳东郊决战,本就是已消灭清军的有生力量为主,这一战硬生生将清廷上三旗打没了两旗。 十万清军覆灭于此,这战果已经足够辉煌了,明,清之间的兵力对比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历史的天平向着大明倾斜过来。 城内已是一片欢腾。 “追!” 留下伤亡惨重的洛阳团练,就地休整,补充,明军十余万兵马汇聚了起来,以骑兵为先导向着多尔衮逃走的风向。 狂追而去! 这中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胜利的刺激下明军杀气腾腾,完全不顾自身的疲惫,集结了四万多骑兵咬着多尔衮正白旗的尾巴。 向着滔滔黄河展开了凶猛的追杀。 “追!” 两天后,风陵渡。 大军溃败,人心惶惶,喧闹,混乱中的风陵渡南岸,此刻挤满了等待过河的清军。 风陵渡对岸便是山西。 清廷新任命的山西巡抚马国柱吓坏了,这也是个老奴才了,汉军正白旗,和范文程的资历相当。 马国柱情急下赶紧调集人力,物力,用大量民船,官船在黄河上架设了几座简陋的浮桥。 得让主子过河呀! 好在浮桥架起来了,正白旗护军簇拥着摄政王多尔衮,和一帮八旗王公跑的飞快,过了河就头也不回逃亡京城去了。 主子逃走了,苦了奴才。 等待逃走的正白旗主子太多了,汉军,蒙军也不敢往前挤呀,一下子就落在后头了。 等到明军骑兵成群结队的追了上来,顾头不顾腚的汉军,蒙古军,再一次承受了惨重的伤亡。 手持三眼铳的辽骑,手持转轮火枪的标营骑兵主导了中原战场,冲上去,撕咬着败退中的清军。 从清军尾巴上咬下来一块块血淋淋的肥肉。 “砰,砰。” 风陵渡南侧响起一阵阵火枪爆鸣,被主子扔下的汉军,蒙军走投无路了,绝境中只好依托渡口附近大量的民宅拼死抵抗。 可大势已去。 散兵游勇,个人勇武都已是昨日黄花。 劝降? 周世显压根没这个想法,这个时期的汉军死硬死硬的,比旗兵还顽固,早已经不将自己当做明人了。 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代君主的策略,大量将汉军抬旗,还鼓励通婚,鼓励混血,说白了就是对忠心耿耿的汉军,给户籍。 不但给户籍,还给了旗人的待遇。 这样的结果便是生养出了大量混血。 可这事儿,清廷后来不承认了,后来到了乾隆年间,满人又觉得自己的血统高贵,把老祖宗的政策推翻了。 ------------ 第236章 反攻 后来到了乾隆年间,这位主子爷又觉得满人血统高贵,看不上那些抬了旗的汉军,于是便下了一道旨意。 乾隆七年,四月,乾隆皇帝下了一道旨意,将大量血统不纯的汉军,从大清贵族的队伍里清除了出去。 将这些汉军子弟全部削了旗籍,变成了……民籍。 乾隆爷翻脸不认账了。 于是奴才还是奴才,最后也没变成主子。 “砰,砰。” 成群结队的明军铳骑,冲上来放枪,将还在抵抗的汉军射翻,清缴,很快在黄河南岸集结了一支大军。 展开了战略大反攻。 十五万明军大举反攻,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加速赶往战场,风陵渡一线烽火连天。 清军惨败,折戟中原,葬送了大量八旗老底子。 明军大胜,步兵海蜂拥而来。 这一场大反攻,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比预料中来的早了至少一年,以至于明军也没有做好反攻的准备。 大明中兴元年,清顺治三年,八月。 风陵渡一片狼藉。 七万多清军之中,该跑的早就跑了,头也不回的逃回了京城,没跑掉的被仍在了黄河南岸等死。 渡口以南,三十里。 短暂的休整过后,周世显率部抵达黄河之畔,百战老卒悠闲的驱策着战马,在旷野间信马由缰。 “滴答,滴答。” 周世显骑在马上,与大明皇帝朱慈烺缓缓而行,指点江山,朱慈烺一张小脸因为兴奋而涨红了。 “砰,砰。” 前方突然响起几声火枪爆鸣。 朱慈烺吓的一哆嗦,激灵了一下,本能的滚鞍下马,警觉的从褡裢里掏出了火枪。 “呵呵。” 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声,凤威标营的将士们瞧着这位皇上,一个个露出溺爱的神情。 “陛下不必惊慌。” 是咱大明的骑兵在围剿掉队的清军,这枪声隔着好几里呢。 “哎?” 朱慈烺有点尴尬的摸了摸头,他也是第一次上阵,见到了惨烈,血腥的杀伐,不免有些紧张。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夸了几句,皇上这一番滚鞍,下马,拔枪的战术动作还挺标准。 这一夸让朱慈烺又开心起来。 “真的么?” 十三岁的大明皇帝瞧着亲姐夫,大明战神,清澈的眼中满是仰慕,姐夫夸上几句比什么都开心。 君,臣的界线一天天模糊了。 能亲身参与到这大明中兴的盛事,朱慈烺觉得与有荣焉,什么君臣之防,猜忌……不存在的。 君臣之间为什么要互相猜忌? 谁教的? 儒教。 儒教门生为什么要教育皇帝,去猜忌功臣,将皇帝从凡人捧成神仙呢,因为儒教手中的特权来源于皇权。 “砰,砰,砰。” “噼啪。” 时而凌乱,时而密集的火枪爆鸣中,君,臣两人在标营护卫下,缓缓抵达了风陵渡。 从江南调兵,调粮草,调军械。 对于这场提前到来的大反击,周世显自己也没做好准备,好在大捷之后,三军上下士气高涨。 他索性来了个总动员! 以江南为后盾,中原大地总动员,大批新兵提前结束了训练,从新兵营里开拔,出发…… 团练,民壮,辅兵一起上,集结在黄河一线的明军总兵力,甚至超过了二十万。 男人都出门打仗去了,于是乎将大量劳作,生产活动交给了女子,大批女子走出家门到了工厂里做活。 于是乎,儒教那一套礼法,对女子的礼教束缚更行不通了。 中原大地前所未有之大变局。 夜幕下,风陵渡。 野外搭建的帐篷里,火把林立,步,骑大军还在清缴清军残余,可已经有几支骑兵提前渡过了黄河。 侦骑四出,大明的骑兵再一次踏上了黄河北岸的土地。 时间才过去了短短不到一年。 “嗯……” 盛夏时节军帐里十分闷热。 朱慈烺有些难耐的大口喝水,瞧着他姐夫穿着一声棉甲,好似完全感受不到这份炎热,清冷的眼中满是睿智。 很快大明幼主走了过来,好奇道:“怎么打?” “嗯?” 周世显看着地图,思索着,一个规模宏大的战略构想渐渐形成,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了一道……直线。 “沿太行山,直插太原!” 手指在太原府点了点,太原是叛军姜襄的老巢,别忘了,关中那边还有一大坨清军呢。 “嘶。” 朱慈烺觉得吃惊,有点害怕,直抽凉气。 这用兵也太狠了吧! “直插太原么?” 若大军攻破太原,那么还停留在关中,陕西,渭河北岸的二十万清军,岂不是后路被断了? 这是个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呀。 “太狠了,太狠了。” 瞧着一脸震惊,喃喃自语的皇上,周世显微微一笑,大兵团穿插么,咱在军校就是学这个的。 他瞧着太原,陕西,渭河北岸的黄土高原,笑着笑着便露出了森森白牙,让人不寒而栗。 同时间,渭河北岸。 东路中原战场溃败,两黄旗完了,英亲王阿济格得到这个惊天噩耗,已经是半个月后了,直接就石化了。 这不可能! 东路大军足有二十二万,怎么会败? 不说阿济格一脸呆滞,连吴三桂,姜襄这些降将也呆滞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消息千真万确,是山西巡抚马国柱叫人送来的,马国柱这个老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 他也不敢编造这样的瞎话呀。 “完了。” 片刻呆滞过后,主子,奴才们面面相觑,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大颗的冷汗从额头上滴落。 东路中原主战场溃败,那西路大军怎么办? 西路二十万大军可是从陕西,从黄土高原上绕过来的,走了整整几千里路才到了关中…… 再走回去? 渭河北岸,清军大营里一片死寂。 “呵呵。” 阿济格还算镇定,竟然温和的笑了起来:“不必惊慌……” 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将这个惊天噩耗隐瞒下去,左右护兵心领神会,上前将报信的山西官员捂住嘴,捅了几刀。 那山西官员踢蹬了几下,脖子一歪断了气。 阿济格拿起桌子上的凉茶,灌了几口,镇定道:“都回去吧,这大清的天……塌不下来。” “嗻。” 吴三桂,姜襄对看了一眼,只好告退。 可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亮,两人便被轰隆隆的马蹄声惊醒,两人慌忙冲到账外,一时间目瞪口呆。 英亲王带着大清下五旗,十几万兵马正在拔营,确切的说是逃跑,马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渭河。 英亲王竟然带兵跑了,下五旗十几万兵马啊,沿着洛河河谷跑的飞快,还把偷偷收集的肉干,粮草都装在驮马上带走了。 这是偷偷准备了一夜么? “姥姥!” 姜襄破口大骂,跑的倒快! 再看看吴三桂和他的那些部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没影了,看样子也回去收集粮草了…… “你……姥姥!” 姜襄一看这架势,急眼了,英亲王领着十几万旗兵跑的最快,吴三桂也不慢,可是把他的兵马给撂下了,撂下了。 副将晕头转向的跑了过来,问道:“将爷,咱怎么办?” 姜襄狠狠一脚踹了过去,破口大骂,都这个时候还要问,这长的是个猪脑子么,跑呀! 一上午,西路清军二十万兵马跑了个漫山遍野。 树倒猢狲散。 可八旗,关宁军都是骑兵,一个个翻身上马跑的飞快,姜襄的部队以步兵为主,兵力也只有三万多。 只能眼睁睁看着友军绝尘而去。 “咚,咚,咚咚咚。” 此时渭河南岸,隆隆的战鼓声响了起来。 渭南城门大开。 潮水般的士兵从城门蜂拥而出,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浪潮,向着渭河缓缓压了过来,很快开始了强渡。 南岸,北岸,全都是身穿红色铆钉棉甲的部队。 同样的甲胄,同样的服色,只是在南岸的士兵军服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 姜襄吓坏了,手脚都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对岸整整有四万凤威军,他如何顶的住? “快,快。” 姜襄擦了把额头上的热汗,嘶吼起来:“降了,快去投书,降!” 麾下将领一个个吓的屁滚尿流,赶忙联络南岸的凤威军,请降,还想再浑水摸鱼。 可迟迟没有等来凤威军的回应。 “完了。” 瞧着正在强度的凤威军主力,姜襄心中冰凉,他知道摇摆这一套行不通了,这一次他死定了。 这也是个军阀,兵头,无耻的混账东西。 无耻到什么程度呢,无耻到连李自成都看不下去了,在他投降大顺之后发出了灵魂拷问。 李自成问:“朝廷以害镇寄托,汝何首降?” 连李自成都看不起这货,崇祯爷对姜襄那么好,委以重任,毫无条件的信任,可一回头就投降了? 李自成实在看不起这货,本来要将他推出去砍了,好在大顺制将军张天琳劝说一番,才救了他一命。 可后来清军攻打太原,这货立刻翻脸,将救命恩人张天琳给剁了,眼睛也不眨一下又投靠了清军。 “咚,咚,咚咚咚!” 隆隆的战鼓声中,潮水一般涌来的凤威军发起了强渡,随之而来的是呼啸的炮弹。 “呜……轰。” 炮弹呼啸而至,成群结队的叛军被射翻,在炮弹肆虐下被赶鸭子一般,赶的到处都是,又被渡河而来的凤威军射翻。 黑血染红了渭河北岸的土地。 五天后,黄河北岸。 一脚踩在了山西府的土地上,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这黄河北岸的空气真好,真新鲜,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 第237章 强行军 如今是八月中,散落在黄河南岸的少量清军,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由松江府赶来的新兵负责围剿。 周世显闲庭信步一般,带着十三岁的大明皇帝开始了北伐。 一面练兵,一面反攻。 黄河北岸的土地上郁郁葱葱,身后便是滔滔黄河,西侧是吕梁山脉,东侧是巍巍太行。 一条条山脉贯穿南北,好似巨龙一般延伸了出去,两山之间的丘陵平原之中,全都是正在行进中的步,骑大军。 八月二十日,周世显,朱慈烺君臣两人率领下,二十万由步,骑,车,团练,民壮组成的明军,大规模的渡过了黄河。 走山西府展开了全线反击。 朱慈烺青涩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这是他登基的第一年,便挽回了大明的颓势,挽救了国运…… 他好似看到了中兴之主,千古一帝的名号在向他招手。 “姐夫……” 朱慈烺看了看姐夫,可姐夫却神色凝重。 说大明中兴还太早了。 “报!” 前方来报,抓到了清廷山西巡抚马国柱。 “哦?” 周世显脸上露出玩味之色,笑道:“带过来。” 不多时,一个头发花白的清廷大官,五六十岁了,留着根滑稽的小辫子,五花大绑被押了过来。 大官后头还有一百多个清廷委任的山西官员,一个个好似死了爹妈,低着头一言不发。 “哟,还是个红顶子呢。” “呵,山西巡抚呀,好大的官。” 年轻的凤威军官们指指点点的,面带揶揄之色,放肆的调笑着,这个马国柱可是个老奴才了。 从努尔哈赤时代开始,这个老奴才就对大清忠心耿耿。 此刻马国柱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朱慈烺气坏了,怒道:“马国柱,你可知罪?” 马国柱好似已经认命了,徐徐道:“成王败寇,老夫无话可说,尽管杀便是了。” 朱慈烺大怒:“你……不知廉耻!” 终究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想喝骂几句,可又张口结舌,这个马国柱认贼作父,甘愿给异族当奴才。 如今死到临头了,竟无一丝羞耻之心。 周世显却面无表情,只是厌恶的挥了挥手:“杀。” 这种人杀了便是,不杀还留着过年么,麾下如虎似狼的亲兵一拥而上,将马国柱以下一百多清廷官员带走了。 “砰,砰。” 一阵凌乱的枪声过后,将其就地正法。 尘归尘,土归土。 可朱慈烺仍旧睁大眼睛,愤愤不平起来:“此人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周世显微微一笑,徐徐道:“陛下不必动气。” 骑着马,与大明幼帝缓缓而行。 周世显娓娓道来:“这圣贤书呀,可也十分滑头呢。” 孔夫子是鲁国人,可他也没效忠鲁国呀,他周游列国,可不是为了什么家国情怀,人家这叫待价而沽。 孔夫子都说了:“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这话是几个意思? 敢情他嫌弃自己出生的鲁国太弱了,不值得效忠。 孟子也说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墙要塌了,赶紧跑,这叫有气节么? 圣人门徒爱投降,这事儿一点也不奇怪,真有气节学学人家屈原,人家那才是大丈夫。 “报!” 不久,加急军报如雪片一般飞来,先经过参谋军官们筛选之后,分轻重,缓急递到了周世显,朱慈烺君臣手中。 “渭河北,西路清军大举撤退,不知所踪。” “阵斩清山西总兵姜襄……” 关中之围解除了,眼下关中兵马渡过了渭河,正尾随追击,收复失地,前锋已经打到了榆林,延安两府。 清军无心抵抗,早已经逃的无影无踪。 “地图。” 巨大的地图摊开了,摆在君臣二人面前。 西路清军还能去哪儿呢? 西路清军想要撤回京师,太原,大同二府是必经之路。 “传令!” 周世显眼中露出决然之色:“全军抛下辎重,轻装上阵……不惜代价抢占太原!” “大都督令,轻装,卸甲……强行军!” 传令兵疾驰而去。 为了争取时间,这一声令下,正在行进中的明军步,骑大军纷纷扔下了行囊,脱掉了厚实的棉甲,只携带火枪和少量弹药,口粮。 强行军直插太原! 为了堵住清军东逃的退路,拼了。 “驾!” 君臣二人,轻夹马腹,带着护军疾驰而去,刹那间黄河北岸山西境内,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这一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半日破临汾。 一日夜后抵达太原,大军兵临城下,太原清军不战而逃,向着北边的大同府败退。 攻占太原之后又马不停蹄,直插朔州,大同! 八月下旬,太原府。 随着晋中重镇的大门缓缓敞开,战马踩着优雅的小碎步,进入城内,西路清军的后路被切断了一半。 这场决定明,清国运的惊世大战,最后集中到了一个关键的点上。 “大同府。” 大同守军早已经吓傻了,哪里还敢反抗,早就闻风而逃了。 一进入大同府,便感受到了九边重镇的雄伟,一座坚城屹立于长城南侧,沿线到处都是设施完备的军堡,烽火台。 “九边,九边……” 周世显也是第一次来到传说中的大明九边重镇,映入眼帘的是高大城关,坚不可摧。 大明可以说将建造的天赋发挥到极致了。 挥了挥手,周世显徐徐道:“布防。” 经过了强行军之后,来不及休整的明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大同府,迅速进驻了大同左卫,右卫,平虏卫,威远卫,玉林卫…… 很快,明军将一个个军堡利用了起来,关上了西路清军从陕西逃回京城的大门。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 九边重镇,喧闹异常。 成群结队的明军不断涌来,赶在西路清军来临之前,从黄河南岸打到了长城边上。 大同府,灯火通明。 今夜无人入眠。 “哈哈!” 朱慈烺兴奋的小脸通红,他可算知道什么叫兵贵神速了,两条腿的步兵竟然跑赢了四条腿的骑兵。 他哪里见过强行军? 以往明军打仗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步兵保护着辎重紧紧保成一团,一天走上几十里算快的了。 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上,无数盖世名将留下的兵法里,也都是这么教的,结呆阵,打呆账。 可周世显硬是来了个全军轻装,大兵团穿插……这可是我军的看家法宝,在我军辉煌的战史上,这可是看家法宝。 这样大胆的战术别说朱慈烺没见过。 阿济格,吴三桂又何曾见过? 直到一天后,明军将大同府以西,长城以南的要塞都占领了,阿济格,吴三桂的兵马才姗姗来迟。 大同府以东,五十里。 “吁。” 急于逃遁的清军下五旗,十几万兵马在长城以南的玉林,平虏两卫勒住了战马,汗流浃背,喘着粗气。 一刹那,英亲王阿济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带着下五旗从渭河北岸,一路上没日没夜的逃。 可还是被堵在大同了! 瞧着前方大同各卫,长城沿线迎风招展的明军旗号,本已士气低落的下五旗如坠冰窟。 这长城沿线,九边重镇哪里来的明军? 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呼,呼。” 漫山遍野的八旗兵愣住了。 侧后方徐徐赶来的吴三桂,关宁军也呆滞了。 “这?” 瞧见后路被断,气度不凡的吴三桂好似冬天里被浇了一盆凉水,一瞬间从头凉到脚。 “完了。” 十六七万清军被堵在陕北,与山西交界处了,阿济格,吴三桂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冲过去。 可这一路上,经过了长途行军,清军早已疲惫不堪,人,马都累坏了,只好先停下来休整。 随之而来的是夜幕降临。 大同西侧的荒山野岭之间,沉寂中透着绝望。 深夜静谧无声。 吴三桂在山野间踱着步子,气度看上去还十分沉稳,可禁不住着急上火呀,嘴唇上已经长出了水泡。 “总帅……” 几位吴军将领迟疑着走来,心中都萌生了怯意。 所谓的关宁军,其实并不是指吴三桂的部队,这都是后世以讹传讹,关宁,是指山海关,宁远,锦州一线的大明辽军。 关宁军这个称呼,是崇祯六年才出现的。 吴三桂算什么东西,也配叫做关宁军? 真正的关宁军是指大明辽军残部,也就是万历年间,那支横扫辽东,将努尔哈赤当成狗一般呼来喝去的辽军。 辽军是指大明辽东人组成的军队,勇猛,善战。 辽军最能打的时期是万历初年,李成梁为主帅的时代,那个时代的辽军就是女真人的亲爹! 李成梁镇守辽东三十年,也是辽东女真俯首称臣,最老实,乖乖跪下来给大明舔鞋的年代。 可后来这位大明李帅就悲催了,不出预料的被言官,清流疯狂攻讦。 言官说他虚报战功。 于是乎,万历十九年,这位李帅被革职了,曾经强盛一时的大明辽军,在党争,言官的攻讦下四分五裂。 说起来也可笑的很,李成梁还用得着虚报战功么? 可即便是没落的辽军,也是一只极为可怕的力量, 万历年间入朝一战,威武辽军与倭寇血战七年,打了个惨胜,从此以后辽军便元气大伤了。 ------------ 第238章 收复九边 如今这一支所谓的关宁军,其实应该叫祖家军,是祖大寿一手建立的私人武装,只是一伙关宁军阀。 和当年那支威武辽军比起来,啥也不是。 大同西,夜色如水。 “总帅,咱们……” 吴军将领心中,其实早已经后悔了,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吴军上下颇多怨言,为什么当初要放清军入关呢? 吴三桂一言不发,其实就是押错边了,站错队了。 这事儿没什么可说的。 这也是个枭雄,虽说是一根墙头草,随风倒,可他能屹立于明,清两朝而不倒,后来还差点把大清给掀翻了。 当然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康熙年间他起兵反清,率部从云南出发,一路打的势如破竹,都打到了两湖去了,后来还在湖南衡阳称帝了。 若不是他年纪大了,得病死了,只怕是清廷真的要被赶回关外了! 这便是枭雄。 很能忍。 瞧着夜色下,前方崇山峻岭之间,大同各卫好似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他的关宁军撞上去。 来的时候好好的,可……回不去了。 周世显此人用兵,神鬼莫测,让吴三桂觉得头皮发麻,背心直冒冷汗,他自然不傻。 他是大明山海关总兵,他还不知道大同各卫多难打么? 这里可是大明九边呀,九边重镇,沿着长城一字排开,山又高,林又密,他全军统共六万多兵马,都填进去和步兵缠斗么? 那可就太蠢了! 正黄旗就是这样蠢死的。 这枭雄只是徐徐吐出了一个字:“撤。” “啥?” 吴军将领一个个目瞪口呆:“往哪撤?” 咱关宁军的老巢在辽东山海关,锦州一线,可如今咱所处的位置在陕北,与山西交界处。 退路被堵的严严实实,这还能往哪里撤? 从吴三桂鹰隼一般的眼中,射出了一道精光,狠狠道:“往西撤,去甘,凉二州。” 吴军众将一时间哑口无言。 可吴三桂心中明镜一般,明白着呢,他知道大清这条船快要沉了,就算是能安然返回山海关,锦州老巢。 他也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除了给大清陪葬,还能干嘛? 他已经站错了一次队,可不能一错再错了。 吴三桂也真是个狠人,一琢磨,索性连老巢也不要了,咱六七万骑兵从陕北掉头向西抢一块地盘。 咱们把甘肃,兰州二府打下来,再往西就是河西走廊。 甘,凉二州虽然贫瘠,可河西走廊可太富庶了,那地方可是一块粮食主产区,好大一片地盘呢。 “撤!” 吴三桂对关宁军的控制力度还是很强的。 于是乎,吴大帅一声令下,六万多骑的关宁军夜里调转马头,瞒着大清英亲王偷偷开拔了。 向西奔着甘肃去了…… 天亮了,英亲王阿济格惊呆了,侧后方关宁军大营里已人去楼空,只剩下遍地的马粪。 “吴三桂!” 阿济格跳着脚的大骂,这个狗奴才,这个狗奴才竟然扔下他这个主子,自己带着兵跑了。 就这么跑的无影无踪! 可这也不能赖吴三桂不讲义气呀,几天前在渭河北岸,他英亲王不是也把关宁军给卖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可任由阿济格怎么骂,这时候也晚了,吴三桂铁了心要去西北甘,凉,去河西走廊当土皇帝。 清晨,大同卫。 “啥?” 侦骑来报,昨天夜里,吴三桂领着关宁军往西跑了,如今已经跑远了……连马屁股都看不到了。 “嚯!” 周世显和黄得功,李岩等人相顾无言,一时间目瞪口呆,呆愣了好半天才匆匆忙忙走到地图前。 黄得功,李岩对看了一样,两人都是一脸懵逼,奇道:“往西跑,吴三桂这是要去哪呢?” “嗨!” 周世显在地图上指了指:“去西域,打河西啊。” “嘶!” 李岩看着地图嘴角直抽抽,这也行? 黄得功本就是辽军出身,和吴三桂是老熟人了,不由得伸出个大拇指:“牛!”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也呆了半天,才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给吴大帅点了个赞,吴大帅这魄力也真是没谁了! 这位爷连辽东老家都不要了,奔西域抢地盘去了,果然能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的人物,都不是好惹的呀。 还别说! 他这个时机找的可太好了。 陕,甘之地是谁的地盘,那可是李自成,张献忠,老回回马守应这伙流寇的老巢,可如今大顺,大西,回回营早就覆灭了。 这西北之地一下子成了真空地带! “这眼光!” 周世显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吴三桂手下的关宁军足足有六七万骑兵,这一路向西打过去,一直打到河西走廊…… 还真没什么力量能阻止他! 最起码也能在西北当个土皇帝。 “我……尼玛。” 周世显摸摸头,忍不住爆了粗口,平西王吴三桂摇身一变成了西北王,这上哪说理去呀? “罢了。” 追是肯定追不上了。 当面之敌还有十几万八旗呢。 黄得功早已按捺不住,忙道:“大都督,出战吧。” 吴三桂和关宁军已经跑了,这要是让阿济格的十几万清军也跑了,那可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周世显点点头,沉声道:“准!” 又是一声令下,周世显赶忙从各部抽调骑兵,集结了起来,以他的六千标营为核心,黄得功麾下四万骑。 约五万骑兵,掩护着十万步兵从大同各卫杀出。 步,骑,团练约二十万,潮水一般冲了出去。 午后,烈日当空。 明军以大同卫,长城南线的各处军堡为依托。 步,骑大军在旷野间集结。 从万历末年,历经天启,崇祯两朝,三十年后大明再一次拥有了一支强大的野战集团军。 由二十万步,骑,团练组成的强大野战集团。 战刀前指。 “进攻!” 步骑大军缓缓压上,中央步兵组成了一个个方阵,手持火枪,在旷野间整齐的迈着步子。 “哗,哗,哗。” 脚步声整齐划一,一个连着一个的方阵,一眼望不到头的步兵海,好似波浪一般滚滚向前,层层叠叠。 密密麻麻的火枪,在日光照耀下闪烁着寒光,两翼,后方是大批负责掩护的骑兵。 二十里外,清军大营。 阿济格麾下还有十一万旗兵,都是下五旗的老底子,也在旷野间列好了队形,沉默的看着明军大举压上。 “哗,哗,哗。” 红色的方阵如山峦起伏,一眼望不到头。 阿济格面如死灰,他可算知道东路大军是怎么败的了,在这样无边无际的步兵海面前,他深感无力。 深深的无力感,让阿济格丧失了进攻的勇气。 “走!” 将马头一转,英亲王领着镶白旗护军撒腿就跑,阿济格没往西跑,他向北跑,北边就是长城。 是早已经残破不堪的明长城。 在游牧民族一次次的入侵之下,长城沿线好多地方都留下了巨大的豁口,足以容纳骑兵快速通过。 “希律律。”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旷野。 十一万清军不敢迎战,向着北边逃走了,北边出了长城就是……天高海阔的大草原。 “杀!” 明军近五万骑兵蜂拥而出,紧追不放,咬着下五旗的尾巴疯狂追杀,可围剿西路清军的计划也落空了。 “站……定!” 步兵海在旷野间停了下来,别费力气了。 周世显瞧着清军主力向北逃窜,深感无奈,这一仗也就到此为止了,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 战争从来不是简单的兵力对比。 这九边可不是中原。 在中原地区,他可以凭借黄河天险,泥泞的黄泛区,长满了灌木的丘陵地带,将多尔衮的骑兵大军陷住。 可这里是大同。 从大同府往北,除了长城就是大草原,出塞这事儿…… 还是算了吧! 这便是历朝历代,中原王朝都会面临的大问题,步兵强,骑兵弱,一旦到了大草原上就抓瞎了。 都几千年了,这个问题也难以解决。 中原王朝修长城,这也是无奈之举。 北边的游牧骑兵也好,女真骑兵也罢,都不会乖乖的停在哪里,让你的步兵去包围人家。 一旦战局不妙,骑兵可是会跑的,四条腿撒开了跑的比兔子还快,抽冷子回头还能打你,来个回马枪…… “去。” 周世显摆了摆手,叫传令兵去把黄得功叫回来,他手里总共就这么点骑兵,追到长城外边不是找死么。 历史上中原王朝能出塞作战的部队,简直屈指可数。 大汉,大唐都是因为蓄养了大量战马,在骑兵的质量,甚至数量上都压制了塞外民族,可大明…… 即便是大明开国时,实力最鼎盛的时期,也只控制了漠南地区,也没能打到漠北,漠西这些地方。 不是打不过。 而是在茫茫大草原上,步兵靠两条腿走……连敌人都找不到。 “可惜了。” 周世显深感无力,在练兵,民政,战略,战术上他已经做到了极致,可还是拿逃到塞外的清军毫无办法。 大明中兴还远着呢。 “收兵!” 能把吴三桂赶到西北,又把阿济格和下五旗赶到长城外,周世显已经心满意足了。 从塞外返回辽东这么长的路,还绕了好大一个圈,让阿济格慢慢绕吧,没两三个月也回不去。 “传令。” 周世显扔下逃走的清军下五旗,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徐徐道:“收复九边,东进……京城!” 阿济格领着下五旗跑到塞外去了。 可京城的多尔衮,福临母子怎么办呢。 清军真是被打的顾头不顾腚了,逃的逃,散的散,一下子将摄政王,大清幼帝福临,太后大玉儿给仍在京城了。 京城已是囊中之物。 可周世显心有不甘,他的视线看向了西北,又看向了塞外,塞外的天阴沉沉的,大明迟早是要打出去的。 ------------ 第239章 战争机器 站在九边的望楼之上,放眼望去,长城之外,那一片魂牵梦绕的塞外多么令人神往。 “封狼居胥。” “登临瀚海……” 周世显瞧着长城外的广阔天空,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扬威塞外,驰骋西域,这是每一代中原雄主都最想干的事情。 霍去病,卫青…… 威名永流传。 这可是历朝历代,每一位名将的最高成就。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周世显口中喃喃,扬威塞外是这片土地上,每一位名将的梦想,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除了汉,唐两朝,似乎再也没了。 “终究是要打出去呀。” 该怎么打出去呢,这事儿单纯靠军队是不行的,汉朝确实打出去了,可是又被人打回来了。 唐朝也打出去了,也被人打回来了,还险些被灭了种。 估摸着,就算他周世显率领百万明军出塞,打下来好大一片地盘,他死之后不出百年,又得被人家打回来了。 北边还有一个更强大的沙皇俄国呢。 为啥呢? 因为民弱。 这塞外广阔的天地是民族之争,是强者为尊的虎狼之地,这和正义还是邪恶无关,这关乎于子孙后代的生存空间。 强者生,弱者死,显然大明人……无法适应这样的丛林法则。 那该怎么办呢? 强兵,强民,开民智,靠大明举国之力,军民同心,一点点的向外蚕食扩张,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 这都是后话了。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寒芒,不再多言。 “驾!” 步,骑总计二十万的明军收兵罢战,返回了大同府,快速沿长城一线进攻,将一个个边陲重镇重新收复。 留下少量兵力驻守九边之后,周世显带着十三岁的大明皇帝朱慈烺,还有整整十五万明军主力出大同卫。 直取京城! 那里还有着大明的京城,等着他去收复,从大同府到京城不过六百里,且无险可守! 京师已是囊中之物。 京城,清宫。 宫中一片死气沉沉,贵人,小主们都躲在房中,竖起耳朵听着乾清宫中不时响起的咆哮声。 摄政王又发脾气杀人了。 杀太监,杀宫女,杀……汉官。 不多时咆哮声暂时平息,护兵将一个太监,两个汉官从殿中抬出,其中一个汉官被摄政王暴怒下砍断了脖子,脑袋无力的耷拉着。 清宫中死一般寂静,一些在金水桥边等待召见的王公,大臣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被牵累了。 多尔衮这一次南下中原,大败而归,导致大量清军的有生力量被歼灭,一次性的失去了近十万八旗老底子。 两黄旗几乎覆灭,好似大清的天塌了。 多尔衮就像一个输红眼的赌徒,失去了理智,这些天已经杀了好些宫女太监大臣。 太后大玉儿苦苦劝说,可无济于事。 宫外,内城各条胡同里也是家家带孝,处处都是灵堂,一时间哭号声震天,一片穷途末路的景象。 大清上下都被这个惊天噩耗惊呆了。 可大清这才入关多久啊? 还不到一年。 中原这一败可以说是痛彻心扉,大清是真的伤筋动骨了。 内皇城,铁帽子胡同。 多尔衮已经失去了理智,葬送了两黄旗,王公们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家家聚在郑亲王济尔哈朗府上。 一个个急的团团转,好似死了爹妈。 可这些王府本来也不是他们的,都是抢来的,一个个旗人沐猴而冠,住进了干净整洁的青砖瓦房。 可原来的主人…… 足足几十万旗人从关外,迁徙到了这京城,还霸占了内皇城,好似一个个吸血鬼,吸取着大明人的民脂民膏。 “这,这?” 此时的多尔衮已经没什么威望了,三兄弟死了一个,另一个不知所踪,成了一条落水狗。 多尔衮这个摄政王,本就是从豪格手里抢来的,如今随着两黄旗覆灭,怨言四起的大清又,又,又内乱了。 终满清一朝,都是在无休止的内斗中渡过,什么兄弟,父子互相捅刀子,互相整死的人可太多了。 于是乎,大清王公们又把老一辈的两位亲王抬出来了。 一个是郑亲王舒尔哈朗,另一个是庄亲王硕塞,这也是大清老一辈的王公里,硕果仅存的两位铁帽子王。 “叔王!” 小一辈的顺承郡王勒克德浑等人,大声抱怨着,大伙早说多尔衮不行吧,如今终于酿成大祸了。 还有豪格本家的正蓝旗那帮人,跳的也格外凶…… “请叔王入宫,主持大局!” 一时间郑亲王府,吵吵闹闹,纷纷攘攘,商量着大清何去何从,好些人已经萌生了退意,想返回关外了。 这些人还不如多尔衮呢。 如今战局糜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跑! “够了!” 济尔哈朗咳嗽了几声,厅内安静了下来,他揉着酸痛的额头,心中其实早已乱了方寸。 他打了一辈子仗,如何不知情势危急? 大同府已破,九边重镇已尽数落入明军手中,明军随时都会兵临城下,可偏偏阿济格那个蠢材带着下五旗十一万兵马。 竟然不知去向了! 如今的京城兵力空虚,这个仗怎么打? “不如……” 一瞬间,济尔哈朗也生出了逃走的念头,关内这花花世界最好,到处都是繁华锦绣,可再不跑。 命都要没了呀。 他瞧了瞧面前的王公们,知道战局已无法挽回,明军浩浩荡荡的打过来了,可京城只剩下一个正白旗。 这个仗还怎么打? 不如退回关外再作打算。 “唉。” 一声长叹,济尔哈朗睁开了昏花老眼,打起了精神,不得不出山掌握大局了,做出了一系列部署。 如今京中还有多尔衮的正白旗,汉军,蒙军残部加起来七万兵马,他又下令把十二岁以上的男丁都征召起来。 这么一来大清东拼西凑,还能凑出十几万兵马。 可老弱妇孺怎么办? 这一次大清入关可是倾巢而来,连妇孺,妻小都带来了,只是这京畿之地就有多少旗人呢? 大清总人口才一百来万,其中一半约五十万人,陆续从关外迁到了京畿,其中还大部分都是老弱。 这五十万老弱怎么办? 一时半会也撤不走呀。 “去吧。” 济尔哈朗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深深的叹了口气,能走多少算多少,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当初,当初就不该来的。”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来去如风的大清铁骑,竟然会被老弱妇孺捆住了手脚,大清如今是进退两难了。 随着郑亲王出山,重掌兵权,京城之地喧闹了起来。 “走吧。” 大清郑亲王昏花的老眼中,闪烁着精光,领着庄亲王硕塞等人,缓缓走出了郑亲王府。 几位铁帽子王向着紫禁城走去。 “不能由着多尔衮折腾了。” 明中兴元年,清顺治三年八月末。 大清郑亲王济尔哈朗,庄亲王硕塞入宫,以幼帝福临的名义削了多尔衮的兵权,夺了虎符,玉玺。 将其圈禁。 多尔衮走下了历史的舞台。 清廷生死存亡之际,清帝福临下达了总动员令,下令征召十二岁以上的旗人男丁入伍,与明军决胜。 这招也是清军常用的。 短短三天时间里,清廷重新组织起了一支十五万人的兵马,一边组织老弱妇孺向山海关撤退,一边死守京畿。 一次性征召了全部的旗人男丁。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绝户仗,印在清军骨子里的赌性,又一次爆发了,想当年万历末年的萨尔浒之战,清军就是这样干的。 夜幕下,京畿以西。 大批身穿红色铆钉棉甲的骑兵簇拥下,精锐的铳骑马队疾驰而来,在一个大农庄里停了下来。 周世显,朱慈烺翻身下马,深深的吸了口气。 “回来了!” 短短不到一年,步,骑十五万大军杀回了京畿,战局已经颠倒了过来,明军主攻,清军死守。 “哗,哗,哗。” 君臣二人兴致来了,顺着梯子登上了房顶,手持千里镜放眼望去,农庄外头,前后左右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火枪步兵。 “哈哈!” 朱慈烺兴奋的手舞足蹈。 周世显微微一笑,心中傲然,这是他的兵马,他花费了三年时间一手组建起来的野战步兵集团军。 全线反攻! 晚上就在这农庄里过夜,军报如雪片一般飞入帅营,第一线的十五万明军,从山西,河南兜了过来。 孙传庭,史可法在江南也竭尽全力了。 从松江府,江南各地出发的新兵,扛着各种型号的火枪,抬着虎蹲炮,火箭车,沿着京杭大运河水陆并进。 反正有什么用什么吧。 各路明军蜂拥而来,好似潮水一般的步兵,涌向了京畿,沿途所到之处清军,汉军弃城而逃。 明军一路上打的顺风顺水。 并且,此时洛阳兵工厂的产量已经恢复,可在工厂里做工的多数是女子,一些很奇妙的事情,在中原,江南的土地上发生了。 一场场大捷的刺激下,整个大明的民心,军心高涨,谁还顾得上什么儒教礼法? 女子不走出家门生产武器弹药,谁做呢? 随着洛阳大捷的刺激之下,大明王朝这台设计精密的近代战争机器,缓缓开动了起来。 虽说这台战争机器……其实还不怎么完善,还处于雏形阶段,可是已经展现出强大的战争潜力! 当整个大明的中原,江南,战争潜力都被激发了出来,这天下还有清军什么事? 夜幕下,农庄。 火把林立,将庄子照的纤毫毕现,大红军服猎猎作响,荷枪实弹的巡逻队四处搜查,将一个个躲藏起来的旗人揪了出来。 一个个穿着马褂,留着金钱鼠尾的老翁,穿着坎肩,穿着皮裘的女子匍匐在地,在大明皇帝脚下瑟瑟发抖。 这时候还没有旗袍呢。 ------------ 第240章 老龙头 跪倒的旗人周围,全都是手持火枪的大明步兵,睁大眼睛默默的看着。 死一般寂静。 “姐夫。” 朱慈烺有些心怯,低低道:“要杀么?” 周世显微微一笑,这事儿,他心中其实早有打算,将生杀大权交给这庄子里的百姓,佃户去决定。 这片土地本来就是他们的,他们有这个权力做决定。 周世显一边打仗,一边收复失地,一边在京畿这张白纸上涂抹起来,重新建立了大明的秩序。 “陛下。” 周世显一脸肃然,罕见的向着大明皇帝行了一礼。 朱慈烺一呆,瞧着他面色如此凝重,也不敢怠慢了,他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陛下。” 周世显正色道:“臣,请旨成立……邻人团。” “啥?” 朱慈烺呆了呆,奇道:“何为邻人团?” 周世显微微一笑,娓娓道来。 这邻人团说穿了,也不复杂,便是以村,镇为单位,将德高望重的老者,或是通情达理之人召集起来。 每个村,每个庄子都推选一个或者几个代表来旁听投票。 这叫邻人团。 这些鞑清,旗人应该如何发落,该杀还是该关起来,还是发配到苦寒之地做苦役,都让邻人团来做决定。 官府不要替百姓做决定。 “官府有什么资格,替百姓原谅这些蛮族?” 这话掷地有声。 这片土地本就是百姓的,清军来了,官兵跑了,官员纷纷投降了,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官员有什么资格主持公道? “让百姓去决定吧。” 朱慈烺认真的想了想,这事儿……似乎还真挺有道理,当下便紧绷着小脸,正色道。 “准奏。” 周世显微微一鞠躬,笑了笑,不再多言,他心中已经勾勒出一副雄伟的蓝图,他要还政于民。 当然了,这事儿不是几年时间就能完成的。 什么事情都让百姓来决策,也不现实,百姓之中也有愚昧之人,也有不通情理之人。 什么邻里之间的冲突,缉拿强盗,凶案…… 这些事情还是得官府来主持公道。 “臣,请设立三法司。” “何为三法司?” 三法司就更容易理解了,就是分权,分谁的权呢,分县太爷,知府老爷,巡抚大人的权。 别什么事情都县太爷说了算。 可别小看了大明的县太爷,一个县太爷,那可是响当当的百里侯,方圆百里之内,大事小事,县太爷一句话便决定了。 大明县太爷的权力可大的没边儿了! 到了满清一朝就更离谱了。 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么,这绝非是一句玩笑。 “如此一来。” 周世显娓娓道来,这个三法司就是将缉拿,捕盗,刑狱,审案这些权力,从地方官手里拿走了。 等于另外成立三个专职的衙门。 朱慈烺听的一愣一愣的,有点没谱了。 “这能行么?” 周世显笑了笑,这也没什么不行的,就算眼下不行,等到民智开启,百姓都懂法,知法了,将来也是能行的。 他是铁了心要开启民智,搞义务教育,把大明从天子一个人的家天下,变成公天下。 不这么干,大明永远好不了。 “嗯……” 朱慈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准奏!” 农庄里,君臣二人已经在为大明的将来做打算了,可京畿之地,此时已是烽火连天,全线激战。 八月末,京畿,东郊。 “呜……轰!” 京城东郊,响起隆隆炮声。 大批清军炮手登上了东直门,摆弄起了城防重炮,开始了阻拦性质的炮击,暂时阻止了明军进攻的脚步。 二十多万明军云集于此,还真被炮火拦住了。 “啊……啐。” 前线明军瞧着面前的东直门,一座形状古怪的坚城高高耸立,纷纷破口大骂,这城修的也太刁钻了。 这怪城看起来城墙不高,护城河也不深,可火力实在凶猛了。 这城防设计的如此刁钻,各种各样的碉楼,炮垒,角楼密密麻麻,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刺猬。 “哪个王八羔子修的城?” 前线明军忍不住破口大骂。 “是崇祯十九年……大都督叫人修的。” 那没事了。 八月末,周世显,朱慈烺率领凤威军主力,抵达东直门外,瞧着二十里外那座坚固的棱堡…… “这?” 朱慈烺惊呆了,这东直门一带的棱堡竟然被清军利用起来了,清军不但派了重兵驻守,还拿大炮猛攻一通。 轰隆隆的炮声响彻四野。 周世显摸了摸头,这就有点尴尬了,可这也不能怪他呀,他当年修筑东直门棱堡的时候,也没想到会丢呀! “呵呵,哈哈哈!” 瞧着城墙上那些正在摆弄大炮的八旗兵,汉军,周世显放声大笑,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传令。”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徐徐道:“围!” 于是乎,明军也不急于进攻了,而是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大举压上,开始在城外构筑阵地。 等待自己的大炮从后方运上来。 明军还是一招鲜,壕沟,胸墙加火枪。 一道又一道的壕沟,胸墙将京城三面围住,只给清军留下了向北逃往关外的一条路。 标准的围三阙一。 清廷如释重负,趁机开始了一场大迁徙。 每天都有大量旗人的家眷,在旗兵掩护下逃离京城,向着北边的山海关撤退……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哎!” 朱慈烺举着千里镜,眼睁睁看着大批旗人从北边逃走了,他有些急了,就这么看着清廷跑了? “呵。” 帅营中,正在研讨战局的参谋军官们轻笑了起来。 周世显也微微一笑,轻道:“陛下莫急。” 古往今来除非是孤城,很少有四面包围的,总是会围三阙一,这一招是谁想出来的呢。 兵圣孙武。 “为何?” 有这个必要留一面缺口么,有,而且还很重要! 孙武说,围师必阙,这可是古代,乃至现在攻城拔寨之时的极为狠毒的一招,太毒了。 兵圣他老人家的意思,就是说攻城的一方在攻击的时候,无论你有没有能力全歼敌军,你都要给敌军留一条“生路”。 你围着三个方向打,留下其中一个方向给敌人逃命。 当然,留出来的这条路是有讲究的,首先这条路要崎岖,适合埋伏,埋伏当然是为了清理逃出来的军队的。 其二,这条路要确保唯一性,不能让敌军四散而逃。 你若是仗着人多势众,全部围严实了往死里打,那么守城的敌军看到逃跑无望就会拼死抵抗。 而且还会斗志高昂,反正横竖是个死,还不如奋战而死。 弄不好逼急了,还会祸害京城百姓。 京城还有几十万大明子民呢! 即使最后攻城的一方赢了,损失也不会小,但是如果你留了生路给他,那么人在有后路的情况下就会丧失斗志,做鸟兽散。 所以这一招,最高明的地方就是利用了人性的求生心里,人只要在有希望活下去的情况下会变得异常脆弱。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这便是老祖宗的智慧。 “呵。” 笑了笑,周世显看向了远方,视线早已经越过了京城,他眼睛眯了起来,看向了山海关。 “围三阙一……” 从京城到山海关这条路,同时满足以上两个条件,还是按照兵圣他老人家的办法来吧。 从他冷峻的嘴角,徐徐念出了一句诗。 “长城连海水连天,人上飞楼百尺巅。” 朱慈烺听的似懂非懂,琢磨着这句诗,脑海中,猛然间有一道惊雷划过,叫了出来。 “山海关!” 周世显微微一笑:“陛下所言极是。” “呼。” 朱慈烺眼中精光闪闪,从京城到山海关,这条路本来就窄,又是退往关外的必经之路。 好大一个包围圈! 少年有梦,大明皇帝再一次兴奋了起来,跟着姐夫出来打仗集市痛快,这下子清军没料到吧? 八月末,山海关。 夜幕下,茫茫大海之上,月朗星稀。 一支悬挂着大明水师龙旗的舰队,悄然停泊在渤海湾北部的海面上,偃旗息鼓,藏身在风平浪静的茫茫大海之上。 大明信任松江水师提督颜继祖,身穿着崭新的棉甲,手持着一根超大号的千里镜,观察着岸上的关城。 “这里就是老龙头?” 一旁,军宪司长官石亨忙道:“是,错不了。” 山海关,顾名思义,不但有山还有海。 这个地方叫做老龙头,地势险要的一座石头城,也是明长城的尽头,入海石城好似龙首探入大海,故此得名。 颜继祖点点头,轻道:“果然名不虚传。” 早在十天前,颜,石二将接到飞鸽传书,大都督严令他率领松江水师,倾巢而出。 限他十天之内拿下山海关。 军情如火,颜,石二将便带上了全部的战舰,携两万名步战队新军走海路,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渤海湾。 在东南季风的加持下,舰队升起了满帆,这一路从松江府沿着海岸线北上,他只用了四天。 此刻的山海关,老龙头空荡荡的,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守军,正在城墙上无聊的打着瞌睡。 这里本来是吴三桂的地盘,可关宁军全体跟随吴大帅南下了,如今更是扔下了老巢,向西走了。 这下子山海关成了一座空城。 “提督大人。” 部将早已按捺不住,低低道:“进攻吧。” 颜继祖看了看天,耐着性子等候着,等到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月色,海天交界处一下子暗了下来。 这才低低的吼出了一个字:“攻。” “哗啦。” 八艘六百吨级的三桅杆风帆战舰打头阵,后头跟着各种型号的战舰,运输船,乘风破浪,向着山海关天险掩杀过去。 老龙头,长城之上。 几个吴军士卒抱着火枪,正在打着瞌睡,猛然间被海面上的波浪声惊醒,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 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 第241章 奇袭山海关 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明月,漆黑一片的海上只有浪涛阵阵。 山海关,老龙头。 海浪常年累月的冲刷着石墙,亘古不变。 可猛然间漆黑一片中,亮起了一道道火光,紧接着,海面上好似闷雷一般的响声传来。 “呜……轰!” 一颗颗暗红色的炮弹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在夜幕下好似火流星一般急袭而来。 长城上一个个吴军士卒一脸呆滞。 “轰,轰。” “哗啦。” 青砖包土的长城在舰载重炮的肆虐下,成片的垮塌,一个个吴军士卒被轰上了天。 砖头,碎木四处激射。 不远处的海面上,夜幕下厚重的浓雾中,一艘艘三桅杆战舰降下了半帆,乘风破浪而来。 流线型的舰体穿梭如飞。 “轰,轰。” 战舰斜斜的撞入海湾,将战舰一横便抛了锚,用密密麻麻的侧舷火炮摧毁了孱弱的吴军。 老龙头一线风雨飘摇。 更远处,大小战舰,平底大福船开始抢滩,紧接着大批步战队新兵在滩涂上大举登陆。 “嘟嘟嘟!” “快,快!” 两万名刚刚走出新兵营的江南子弟,在军官催促下,跳下了平底大福船,向着老龙头长城的废墟冲了过去。 山海关守军已无顽抗之力。 八月末,松江水师在东南季风的加持下,舰队主力携步战队倾巢而出,只用了五天时间便抵达了山海关。 一战而下,摧枯拉朽。 这样的作战模式是清军无法理解的,清人恐怕连东海在哪也不知道呢,又哪里懂得什么叫东南季风? 占领了山海关之后,松江水师配属的步战队就地布防,并且沿着长城向西运动,秘密攻占了喜峰口。 开始沿着长城一线设伏…… 这便是兵圣孙武说的围城必阙。 从京畿,大同府,一直到山海关,这样巨大的一个战略包围圈,是清廷做梦也想不到的。 海路,季风,舰队登陆…… 这样的作战模式,早已经超过了清廷的认知。 对山海关失守一无所知的清廷,还在安排大批老弱妇孺,携带着金银财宝,粮食辎重从京城撤出,往山海关方向缓缓前行。 迁徙的队伍拉成了长长的纵队。 这便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京城,东直门。 清晨,日出东方,霞光万丈。 “驾!” 郑亲王济尔哈朗带着护兵,从城内骑着马,沿着青砖铺成的马道,缓坡,直接冲到了东直门棱堡的主堡之上。 “哒。” 老亲王翻身下马,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十分凝重,放眼望去,东直门外到处都是正在挖沟的明军。 明军好似和这片土地卯上了,壕沟挖了一条又一条,好似一根根绞索,将东直门,西直门。 还有南边的大明门全都堵死了。 壕沟后方便是一片又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士兵,红衣红甲的明军,好似一团团红云铺满了大地。 济尔哈朗不由得头皮发麻,哑口无言,这还能打的出去么? 这三面都围死了呀。 郑亲王一脸苦涩,嘴角剧烈抽搐起来,这才短短两三年,明军这头死老虎竟然硬生生翻身了。 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有点迷糊,大清是怎么被堵在京畿的,明军又是怎么咸鱼翻身的? 这一切,都要从那个周世显横空出世说起了。 “大都督,大都督……” 一想到周世显这个名字,济尔哈朗便好似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觉得全身不自在。 这个人简直是大清的克星,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时身后响起轻柔的脚步声。 “叔王。” 一个稚嫩,怯懦的声音传来。 济尔哈朗一呆,猛的转身,便瞧见了太后大玉儿抱着八岁的清帝福临,缓缓走下了轿子。 “嗯?” 他瞧着福临有些苍白的小脸,神情怯懦,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大清呀…… 济尔哈朗心中一阵无力,大清皇帝才八岁,身子骨又这样弱,关键时刻能顶什么用? “叔王。” 福临怯生生道:“能守住么?” “嗯!” 济尔哈朗重重的点点头,伸出手,将福临从大玉儿手中接了过来,带着他看向了东直门外的万里河山。 “咱大清的根在关外,咱们先退回去避一避,将来……”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峥嵘,大清无非是吃了败仗,退回关外便是了,关外可是大清的主场。 无非是退回去休养生息,蛰伏几年,以待时机。 “呵呵呵。” 济尔哈朗冷笑连连,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他倒要看看周世显这个天下兵马大都督功高震主,如何善终! 他抱着福临,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福临,你记住,明人是最喜欢内斗,窝里横的……” 可他也不想想,大清比明人斗的还凶呢! 东直门外,十里。 十三岁的大明皇帝朱慈烺,脖子上挂着千里镜,手中提着他心爱的转轮火枪,正在跟着周世显和一帮参谋军官。 眼巴巴的看着工兵营挖地道。 大明皇帝如今就在前线,这事儿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除了周世显身旁的参谋军官,还有一些高级将领…… 没人知道这虎头虎脑的少年,便是大明当今皇上。 瞧着就好似……一个乐天派的邻家少年。 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捧成神呢? 可朱慈烺也不在意,他的性子有点没心没肺,这时候正兴奋着呢,好似跟屁虫一般跟着参谋司。 跟着姐夫屁股后头东跑西跑的。 每天都乐呵呵的。 “要炸城么?” “这么好的城墙,可惜了。” 少年有梦,争强好胜是男人的天性。 可换来了周世显的冷脸:“回去,上课。” 他把皇上从洛阳带到京畿前线,是为了让皇上见见世面,可也不能把功课都荒废了呀。 什么天文,地理,航海,数学,军事这都是必修课。 “瞧见了么?” 周世显指着京城北边,正在迁徙中的大批旗人,冷着脸道:“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下场!” 不好好学习的下场,就是……挨揍。 如今山海关还能走的通么? 但凡有一点航海知识,知道东南季风往哪边刮,知道洋流往哪边流,手里有几张海图,还能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么? 八月末,东南季风最强的时候。 舰队在东海升起满帆,那速度……不夸张的说,比加了推进剂的火箭还快,几天就能从长江口打到山海关。 “哦。” 朱慈烺正在兴头上,如今被训斥了一通,便撇着嘴小声道:“朕,朕的功课可没落下。” “是么?” 周世显微微皱眉,轻道:“那我考考你,问……黑龙江总计多长,水文情况如何,发源地在哪儿,出海口又在哪儿?” “呃。” 朱慈烺摸了摸头,一下子被问住了,小脸被憋的通红。 “嗯?” 周世显又冷着脸道:“来人,带陛下回去上课。” “哦!” 朱慈烺终究是个小孩子,好糊弄,这下子只好苦着脸,乖乖跟着护兵走了,一边打仗一边还得学习功课。 “呵呵。” 参谋军官,将领们宠溺的看着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乖乖听话的大明皇帝,一个个都笑出声了。 如今大明镇军中的少壮派将领,军官,上上下下都对这位少年皇帝十分满意,上上下下都宠着他。 和他爹朱由检比起来,这就是个品性纯良的少年,还没有被儒教毒害的五道杠少年。 三观可正的很呢! 这时候,李岩,李锦二人走了过来,赶忙劝说了几句:“大都督,又何必扫了陛下的兴致。” 周世显冷着脸道:“那不成。” 没文化能行么? 连黑龙江的出海口在哪里都不知道,将来怎么带领舰队登陆远东呢,远东那一块地盘好大呢! 这时李锦摸了摸头,尴尬道:“黑龙江的出海口……在哪呢?” 他是大顺名将,反贼出身,只在村中读过几年私塾,这地理学的问题还真把他给难住了。 周世显又笑了笑,轻道:“北海。” 这回连李岩都呆住了,他倒是举人出身,可从未听说过这世上有一个地方叫做北海。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在极北之地,远东。” 别说清人能不能逃回关外,就是逃回去就安全了么? 可李锦,李岩还是一脸懵逼,远东又在哪呀? 没听说过呀。 周世显闲来无事,一边看着工兵营挖地道,一边给这两位扫盲,远东当然是在东瀛以北,北方四岛北边了。 可这两位更懵逼了,又问道:“北方四岛又在哪?” “啪。” 周世显没办法了,索性叫参谋司找来一张地图。 手绘的。 大致位置都差不多。 “这是北方四岛,这是北海,这是……海参崴,这里还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库页岛。” 二李渐渐听的麻木了,也有点明白了,这岂不是说派一支舰队从东瀛出海,沿着海岸线北上,再顺着黑龙江的入海口深入腹地…… 一下子打到兴安岭去了? 兴安岭是啥地方呢,是清人祖先生活的地方,建州! “哎,对咯。” 周世显点点头,知识就是力量,懂了吧? “舰队和战马谁跑的快?” 二李面色渐渐凝重,这一招也太毒了,一刀捅到大清心窝子里去了,这事儿越想越觉得可怕。 ------------ 第242章 兵临 舰队应该比马快吧? 大清的那点小算盘,什么阴谋诡计,在咱大都督面前,好似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一般可笑。 这便是知识的力量。 简简单单的地理知识。 李岩,李锦不由得面面相觑,赶紧要了一份地图,拿回去好好研究一番,这两位不由得心中发寒。 连关外的白山黑水都靠不住。 这还有安全的地方么?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李岩,李锦竟然也抱着书本啃起来了,这年月不懂点地理,不懂航海,还真是当不了大明的将军! 指不定哪天被人端了老巢,还不知道敌人是从哪来的呢。 同时间,山海关以南,抚宁卫。 向关外迁徙的旗人,骑着马,坐着四轮马车,在正白旗保护下缓缓抵达了抚宁卫,心中一下子踏实了。 这抚宁卫南临渤海,背靠燕山。 已经离山海关很近了。 “希律律。” 人喊,马嘶。 连续走了五六天,人也乏了,马也累了,一个个旗兵翻身下马,一个个贵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生火,做饭。 这也不能怪清军动作慢。 几十万老弱要撤往关外,还带着大量辎重,包裹,金银财宝,军粮,想快点走也不成呀。 说是迁徙,倒不如说是财富大转移,清军入关抢了多少金银财宝,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清军也确实往山海关派出了侦骑,得到的回复是一切正常…… 可清军不知道的是,山海关守将祖大寿早已经投降了,祖大寿又,又投降了,还把清军骗的团团转。 在大明松江水师提督颜继祖,军宪司长官石亨,这两个人的精心安排下,祖大寿每天都给清军传递消息。 给大清的王公,贵人们报平安。 山海关安然无恙,请主子放心靠过来吧! 于是乎,大约八千名清军骑兵,一万多汉军,毫不怀疑的带着十几万大清贵人,家眷,大量辎重靠了过来…… “吁。” 负责组织这场大迁徙的,是汉官,大学士范文程。 有些老迈的范文程翻身下马,一个踉跄,左右汉军护兵赶忙搀扶,他却推开护兵,朝着骑着马上的多尔衮走了过去。 如今多尔衮情绪不太好,有些沮丧,骑在马背上有些浑浑噩噩。 他这一次战败中原,战败没什么,可他临阵逃脱,为了自己逃命将镶黄旗扔在了洛阳城外。 这样搞法,上上下下谁还服他? 他这个摄政王本就得位不正,这下子更镇不住场子了,如今他被夺了兵权,还被老一辈王公们圈禁起来了。 可主子终究是主子。 “主子。” 范文程赶忙打起精神,陪笑道:“吃点吧。” 多尔衮好似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好似木头人一般翻身下马,向着一旁的一块大青石走去。 这里是抚宁卫,有山,有河,有海,有长城。 大明的抚宁卫。 此时日落西山,篝火生了起来,炊烟袅袅。 清军还是很谨慎的,没敢进抚宁卫城,也没敢耽搁时间,十几万老弱就在卫城外头扎营,还烧烤起来了。 “主子,给。” 范文程亲手烤好了一条羊腿,殷勤的递了过去,虽然是个落魄的王爷,可也是主子呀。 可不能怠慢了。 这老奴才一脸殷勤,陪着笑,心中其实将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两黄旗已经覆灭了,下五旗不知所踪。 大清真退回了关外…… 不还是正白旗一家独大么? 别看多尔衮现在落魄,可用不着几年,等济尔哈朗那些老主子死了,不还是多尔衮说了算? 这小算盘打的可太明白了。 多尔衮接过烤羊腿,点了点头:“嗯。” 肚子里有了食物,没落的大清摄政王,死灰一般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自然是心领神会了。 “好奴才。” 多尔衮顺口夸了几句:“日后本王东山再起,亏不了你。” “嗻。” 范文程老脸上笑开了花,伺候的更殷勤了,可他自己也不想想,他岁数也不小了,可未必能活的过老主子呢。 或许是跪久了,奴才当惯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抚宁卫休整了两个时辰,清军不敢耽搁,也怕夜长梦多,连夜朝着山海关又开拔了。 范文程多了个心眼,安排多尔衮先撤。 “主子,您请。” 一撩官袍,单膝跪地,让主子爷踩着他的腿,一翻身边上了马,又安排了一些护兵贴身随扈。 “驾!” 瞧着多尔衮恢复了一丝精神,带着护兵往山海关去了,范文程掐着小胡子满意的笑了。 “来人呐。” 将一些汉军将领叫了过来,叮嘱一番,咱大清的天还没塌下来呢,一定要让主子贵人们吃好,喝好。 “嗻。” 几个汉军将领不敢怠慢,提着刀,伺候着各位小主贵人骑着马,坐着马车,轿子往山海关撤。 过了山海关便是海阔天空! 可…… “轰隆隆。” 不多时,北方十几里外响起了一阵闷雷,这轰隆隆的雷声,远在十里外扔清晰可闻。 喧嚣中,正在组织主子们撤退的范文程呆了呆,向着十几里外山海关的方向看了过去。 抚宁城外,死一般的寂静。 “轰,轰,轰。” 范文程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关城之上,弥漫,升腾起来的白色硝烟,苍老的身体筛糠一样哆嗦了起来。 “明军,是明军!” 混乱好似瘟疫一般,在迁徙的人群中蔓延。 “洪承畴反了!” 想通了,范文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惊恐的看着山海关方向,那可怕的隆隆炮声,他干了什么? 他亲手把小主,贵人们推进了鬼门关。 山海关,南侧。 “呜……轰。” “轰,轰!” 毫无防备的多尔衮,几万名旗人男女老少,汉军走到了关前,在无遮无掩的开阔地上,突然遭受了关城上猛烈的炮击。 “轰,轰,轰。” 人仰马翻。 关城在颤抖,重炮在咆哮着发出一声声怒吼,炮弹低空掠过,撕裂了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急掠而来。 “轰,轰!” 大车,战马好似玩具一般被撕碎,人飞上了天,又打着转落了下来,残值断臂在空中飞舞。 “啊啊!” 多尔衮领着护兵跑在最前头,骑在马上,惊恐的看着关城上升腾的大片硝烟,还有密密麻麻的一排排火枪。 多尔衮惊恐大叫…… “呜……轰!” 一发炮弹呼啸而来,将大清摄政王连人带马,和身边的十几个护兵一起轰上了天。 不久硝烟散去,纷纷扬扬的尘埃落下,连个渣子也没剩下。 山海关,南侧。 “轰,轰!” 战争之神发出了怒吼,关城不停的颤动着,步战队士兵严阵以待,炮手赤膊上阵冲刷着大炮。 颜,石二将把舰队上的大炮,拆下来足足两百多门,沿着山海关一线一字排开,这火力…… 可太恐怖了! 全都是十八磅,二十四磅长身管的精铁舰炮,射程全都超过了十里,连一旁的红衣大炮都显得口径小了。 长身管滑膛重炮! “骨碌碌。” 装药,射击,机械的操作。 “轰,轰,轰。” 重炮在肆虐,撕裂着空气,恍如灭世,很快山海关一线,到处都是弥漫的硝烟,雾气朦胧。 将关城映衬的好似仙境。 雄伟的关城之上,祖大寿被绑着手脚,双膝跪地,苍老的身体同样筛糠一样哆嗦着,好似鹌鹑一般将自己埋了起来。 山海关南侧,恐怖的炮击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毁天灭地一般的重炮轰鸣声才渐渐平息。 颜继祖,石亨举起千里镜,放眼望去。 城下已是尸横遍野。 “哼!” 一振衣衫,二将拂袖而去。 退往关外唯一的通道堵上了,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就这么横在了大清面前。 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形成了。 京城,东直门。 从江南,洛阳运来的大炮到了,沉寂了五六天的明军掩护着炮营,再次发起了进攻。 隆隆的炮声响彻京畿。 当大明掌握了批量制造铸铁大炮的技术,中原,江南总动员,这天下已经没有满清什么事儿了。 “不易啊。” 如今江南已定,官商集团被连根拔起。 中原变成了大后方。 大明中兴之势已成。 “报。” 亲兵来报,大明首辅孙传庭到了。 周世显忙道:“快请。” 孙传庭是走运河,乘船赶来的,一路上也没吃什么苦,在江南呆了好些时日还养胖了。 “贤侄!” “世叔!” “哈哈哈。” 两人再见面时,不由得心中唏嘘,再见面已经在京畿之地,将清廷打的只能负隅顽抗了。 “首辅大人,请。” 将孙传庭请进帅营,孙阁老一样便瞧见了撅着屁股,正在读书的大明皇帝,老脸一下子就垮了。 “陛下!” 孙阁老瞧着陛下这副样子,鼻子都气歪了,当初这位陛下从南京逃走,可是把大伙都吓坏了。 如今还跑到京畿前线来了,这成何体统? “哎?” 朱慈烺一回头瞧见了孙阁老,吓了一跳,不敢吭声了。 “嗨。” 周世显赶忙上前解围,将责任大包大揽,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了,这事儿不赖皇上。 “赖我。” 孙传庭也拿他们两人没什么办法,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罢了。” 他也知道如今的局势,无法逆转了。 天子…… 在军方少壮派的支持下,天子的心已经野了,再也回不去宫里了。 见周世显将责任都揽了过去,朱慈烺一个感激的眼色送了过来,还偷偷伸了个大拇指,还是咱姐夫讲义气呀! 一番寒暄。 周世显,朱慈烺,孙传庭走出账外。 外头已是炮声隆隆,步兵掩护着大炮,步步紧逼,将炮位不停的向前推,一步步蚕食着清军的生存空间。 大明最有权势的三个男子,并肩站在一起。 成了一幅山水画。 东直门,棱堡。 “呜……轰!” 明军的炮火太凶了,济尔哈朗抱着福临躲进了主堡,从瞭望孔向着外头张望,这主堡竟然还是空心的。 ------------ 第243章 穴攻 这空心主堡出乎异常的坚固,三合土包青砖,在设计上巧夺天工。 让济尔哈朗心中稍安,他抱着福临透过瞭望孔,向往头张望着,还本能的张狂着,指点着江山。 “这明人建造的本事,堪称一绝。” “呵呵呵。” 怀中抱着大清皇帝,济尔哈朗老怀大慰,单说这一座空心大主堡里头,最少可以容纳一万藏兵。 全靠这设计刁钻的棱堡,清军才顶住了明军猛烈的炮火。 三十年来清军对明军每战必胜,让大清上下养成了骄狂的毛病,一谈起明人便嘲讽个不停。 可…… “呜……轰!” 可明军炮火实在太凶猛了。 一颗硕大的炮弹撕裂空气,直射而来,将济尔哈朗吓的一哆嗦,本能的护着福临趴伏在地。 “轰,轰!” 炮弹呼啸而来,重重的砸在堡墙一侧的炮位上。 “轰!” 清军炮位被掀翻,大炮连同炮手一起飞上了天。 “扑簌簌。” 空心主堡里,尘土纷纷扬扬的落下。 “啐,啐。” 济尔哈朗吃了一嘴的灰,慌忙不迭的吐了出去,苍老的身体微微战栗,他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炮火。 山海关那些红衣大炮,和这样的炮火相比,啥都不是。 “呜……轰!“ 明军炮营的射术实在太精良了,大炮打的又快又准,左右两侧的清军炮垒上,又有几尊红衣大炮被点了名。 尘土硝烟四起。 “咳咳。” 城上,城下玩大炮对轰,明军自然是爷爷辈的,炮术稀烂的汉军,清军渐渐有些遭不住了。 可明军炮火越来越凶猛。 济尔哈朗强行控制住颤抖的身体,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凝重道:“来呀,将福临送回……” 可话说到一半又噎住了。 如今这情形还能将皇帝送去哪里? 回宫等死么? 一时间阴暗,闷热的棱堡里,死一般寂静。 寂静中,响起福临稚嫩的声音:“叔王,能守住吧。” “嗯。” 济尔哈朗点点头,老脸上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又回头问道:“撤走了多少人?” 一个固山额真上前,低低道:“十多万了。” 济尔哈朗心中一宽,凝重道:“加紧撤退,要快。” “嗻。” 左右将领,躬身退下。 现如今,支撑十五万清军死守京城的唯一动力,来源于妻儿老小,保住了妻儿便是……保 住了大清东山再起的种子! 但凡是人都有感情,旗人自然也不例外。 “退回关外蛰伏个几年……” 济尔哈朗眼中闪烁着坚定,嘴唇微微张开正要说话,放在主堡一角的几口大缸震颤了起来。 这堡内每五步设有一缸,缸上蒙着薄薄的一层牛皮,是一种古老却很有效的方法。 可以监听地下的动静。 “嗡,嗡。” 薄薄的牛皮微微震颤,众八旗王公纷纷色变。 明军又在挖地道了,若是被明军将地道挖到了城墙下,装满了火药,只怕是再坚固的城墙的也不顶用。 堡内一阵死寂,只有那几口大缸还在不停的震颤着。 “穴攻……” 济尔哈朗面色大变,断然喝道:“找!” “嗻。” 大批清军冒着猛烈的炮火,开始在城墙根下疯狂的掘土,疯狂的寻找着明军的地道口。 东直门内外很快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明军掘土,清军也开始掘土,可明军有专业的工兵营,有各种挖坑掘土的工具,而清军只有……镐头。 关外山民又哪里懂得土木工程? 这也是一门科学。 城外,十五里。 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真有一条地道被清军找到,清军开始往地道里头灌水,灌烟,烧砒霜巴豆。 一队工兵狼狈的逃了出来。 “咳咳。” “快,快,清水!” 地道里头烟熏火燎的,工兵营伤了几个人。 “呵呵。” 周世显发出阵阵冷笑,为了不让清军破坏地道,下令明军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击,对清军守城的力量进行牵制。 大规模的攻城战随之爆发。 “轰,轰!” 隆隆炮声中,两军阵前,明军步兵开始大规模集结。 “嘟嘟嘟。” 炮火掩护下成群结队的步兵集结起来,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迈着整齐的步子压了上去。 “砰,砰,噼啪。” 清军躲在一个个角楼上,从垛口用弓箭,轻炮,火枪还击,一时间东直门外箭如雨点,铳子,炮弹横飞。 如今城内尚有十五万清军,抵抗十分激烈。 “攻上去了!” 明军大营,一片欢呼。 “哎!” 可伴随着伤亡又退下来了。 朱慈烺终究是少年心性,看的揪心,直跺脚,这攻城战果然不好打,古往今来也不知难倒了多少名将。 “可惜了。” 周世显,孙传庭却面无表情,慈不掌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大明能拥有这样一支精锐野战军。 这是幸事。 攻城战最难打,也最残酷,明军……已经好些年没打过这样大规模的攻城了,已经忘了主动进攻是什么滋味。 还是多练练吧。 瞧着前线烽火连天,周世显云淡风轻,棱堡这玩意不是他独创的,这东西在全世界已经普及了。 如何攻克一座棱堡,是他和麾下明军早晚都要面对的一个难题。 如今的欧洲到处都是棱堡。 不要说欧洲了,南洋爪哇,马六甲,甚至台湾府那一块地盘,荷兰人,西班牙人都在拼命的修棱堡。 以棱堡为核心的防御工事群。 甚至于中亚那一块地盘,正在大规模向着远东扩张的沙俄人,也在修建一座座棱堡。 对付棱堡这东西,也确实没别的办法,大炮直射的效果太差,只有挖地道,进行大规模的土工作业。 玩爆破。 “呜……轰!” 步,炮协同,大批明军涌了上去,用进攻来压制清军。 掩护工兵营日夜不停的往前挖。 城上,清军营中。 “呜……轰!” 济尔哈朗指挥下的清军也不轻松,在明军犀利的炮火下,将一个一个牛录填了进去,以惊人的速度伤亡着。 东直门成了绞肉机。 一个牛录三百清军,冒着枪林弹雨在城墙上奔走着,冲进了一个小小的角堡,在低矮的城墙上,躲在垛口往外面射箭。 一个牛录守一个角堡,刚开始还能坚持半个时辰,可后来……不出一刻钟便伤亡殆尽。 尸横遍野,清军伤亡惨重。 大清感受到了来自近代科技的深深恶意,可济尔哈朗没有办法,他只能将兵力不停的往里填。 仗打到这个份上,都退让不得,任何一处城墙的失守,都会造成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上,上!” 一个个佐领,参领带着清军冲了上去,很快割麦子一般倒下。 “啊啊!” 惨叫声震天,清军,明军都在承受着伤亡,可弓箭和铳子,炮弹的杀伤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明军伤兵很快被拽走了。 可清军不停有人中弹,惨叫着从城墙上跌落,就算是侥幸抬了下来,也被枪炮打的缺胳膊少腿,嚎叫着,痛苦的死去。 这样的仗清军也没打过。 济尔哈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这一次……不该来的。”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绝户仗? “这城墙,这堡垒。” 他觉得头皮发麻,他举得好像,好像又上当了…… 大清勇士是天生的野战骑兵,本来也不擅长守城呀! 城墙上,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清兵,一个个手持步弓作战的勇士累的大口喘息,手臂也越来越酸,抬不起来了。 倒是手持火枪作战的明军越来越凶悍了,不成比例的伤亡,让这座坚固的棱堡看起来好似一个大坑。 还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又好似一张血盆大嘴,不论多少兵力填进去都不够用。 ------------ 第244章 夜未央 这倒是挺正常的,棱堡本来就是为步兵海,为近代火枪步兵设计的专属堡垒,可不是为弓箭手设计的呀。 “周世显……” 济尔哈朗咬牙启齿,或许在越过山海关进入关内那一刻,大清就已经落入了陷阱,成了一头自投罗网的困兽。 这纯粹是冤枉人,周世显可没想那么多,而是大清实在太落后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弓箭打仗? 被一伙使用弓箭的野人夺去了天下…… 城墙上,济尔哈朗咬着牙,又把几个牛录填了进去。 “叔王。” 如此惨重的伤亡,尸横遍野的惨烈,将几位亲王都吓坏了,福临,大玉儿早已吓的战栗起来。 这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不,这是屠宰场。 可济尔哈朗将牙关咬紧,神态决然:“上!” 他还想为族人的撤退争取时间…… 浑然不知道山海关已经丢了。 “轰隆隆。” 此时异变突生。 济尔哈朗,大玉儿,福临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好似地震来临,上下左右摇晃了起来。 “啊!” 几人发出惊叫,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瞧着不远处的一段城墙,好似长蘑菇一般向上拔起。 “轰隆隆。” 坚固的城墙好似玩具一般,被火药爆炸的力量拱出了地面,硬生生从地面上拔高了一截,然后向着一侧缓缓倒下。 “轰!” 十几米长的城墙轰然倒塌,在上头作战的几个牛录,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被碾成了肉酱。 地动山摇。 烟尘四起。 等到烟尘散去,东直门城墙赫然少了一截,形成了一段长达十几米的豁口,坑坑洼洼好似被狗啃过的骨头。 经过了孜孜不倦的挖掘,土工作业终于见到了成效,工兵营给步兵炸开了一条通道。 “糟了。” 济尔哈朗心中咯噔一下,发出老迈的嘶吼:“堵,堵住!” 不出一炷香,在隆隆炮声中,明军发起了潮水一般的猛攻,红衣红甲的步兵好似潮水一般涌向那段豁口。 “哈哈!” 朱慈烺大叫着跳了起来。 孙传庭眼睛亮了起来。 参谋司精神大振,发出一片欢笑声:“哈哈!” “上去了!” 视野所及之处,围绕那段被炸塌的城墙,激战随之爆发,一瞬间成为双方攻防的焦点。 明军大批火枪手,清军步弓手隔着豁口展开了对射。 “砰,砰,噼啪。” 使用步弓作战的清军受制于射程,承受了第一轮打击,好似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大批明军潮水一般涌了上去。 可又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翻,在乱军之中,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清军越聚越多,不惜代价的死守。 从正午一直打到了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筋疲力尽的明军大举撤退,结束了这一天惨烈的战斗。 “姥姥!” 一个个军官咒骂着,清军好似中了邪,死硬死硬的。 “嗯……” 周世显淡定从容,不然为什么要围三阙一,虎毒不食子,清军为了全族撤往关外可是会拼命的! 夜幕下,双方收兵罢战各自舔食着伤口。 城内,伤兵满营。 济尔哈朗也撑不住了,又热,又累,带着大玉儿母子走在长街之上,一片末日景象。 成千上万名清军被打死,打伤的清军躺在宽敞整洁的街道上,发出一声声哀嚎,其中好些还是半大的孩子。 萨满正在跳着大神,念动着咒语,可根本无济于事。 街道两旁,城内战火中的百姓,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一双双眼睛从门缝里偷窥着。 “呼。” 济尔哈朗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夜未央,血仍在流。 第二天,清晨。 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并没有因为清军的惨重伤亡而生出丝毫怜悯,反而更加鲜红欲滴。 天气更加闷热。 昨夜重伤的清军大量死亡,连萨满也没了力气,瘫坐在地,死狗一样喘着粗气。 一个个清军抱着弓箭,背靠着城墙,无神的看着东方的天空。 天空中霞光万丈。 “呜……轰!” 城外大炮再次轰鸣,半个时辰的炮火准备之后,成群结队的明军再一次大举压上,发起猛攻。 “哗,哗,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震慑人心,围绕着那段被炸开的豁口,激战再一次展开。 明军大营,肃穆,沉寂。 围绕那段被炸塌的豁口,战事到了关键时刻,双方都杀红了眼,不停将后续兵力投入,硬生生打成了添油战术。 可双方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卯上了。 明军将一个个团营,清军也将一个个牛录填了进去。 不停的伤亡着,又撤退下来,可伤亡完全不成比例,明军凭借着犀利的火枪,厚实的双层甲胄越打越凶悍。 好些明军身上插了几根箭还能继续作战,在体力,武器装备上都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而清军靠着一股野蛮凶悍的血勇之气,在苦苦支撑。 东直门血流成河。 “呼。” 一阵微风吹过,大营中,周世显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日头很毒,照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用人口优势建立火枪步兵,用步兵海和旗兵拼消耗,拼战损,这是他一直以来奉行的战略。 可。 大明的尊严是被旗兵打没的,尊严只能靠大明人自己打回来,代价是一条条性命。 “慈烺。” 此刻周世显并未回头,而是瞧着那些腰杆笔挺,端着火枪,一排排涌上去的步兵,轻声问道:“他们为何而战?” 营中一片沉寂。 大明皇帝朱慈烺张口结舌,他如何答的上来? 孙传庭,李岩,李锦等人一时无言。 又若有所思。 “这些士卒悍不畏死,是为了这大明的家天下么,又或是……为了那些翰林显贵,皇亲国戚?” 朱慈烺一呆,低低道:“自然不是。” 他年纪太小,品性又纯良。 还没有学会撒谎。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徐徐道:“他们舍生忘死,无非是为了……过上安逸的日子。” 这问题其实并不复杂。 “将士们要的不多,求个安逸罢了。” 前头是枪林弹雨,营中却沉寂良久,孙传庭摸了摸花白的鬓角,儒雅俊朗的脸上,竟然深处一丝羞愧之色。 这份安逸他并没有守得住。 李岩瞪圆了眼睛。 李锦汗流浃背。 不多时,周世显又轻道:“百姓只想求个安逸,那是百姓的想法,可咱们为将者不能求安逸,咱们又是为何而战?” 这是发自灵魂的拷问。 再一次沉寂。 周世显看着战场,深邃的眼眸好似看破了时空,闪烁着睿智,徐徐道:“咱们为……子孙后代计。” 一句话便道尽了衷肠,这是为子孙后代打的仗。 一个个年轻的军官眼神变得清澈。 “标下请战!” 几位参谋司军官同时请战。 热血在胸中流淌。 “去吧。” 周世显挥了挥手,瞧着几个年轻的参谋提着战刀,杀气腾腾的跑了出去,再回首步履却有些沉重。 又是一日激战,久攻不下。 城内宛如鬼蜮,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被打死的清军已经无人救治,就那么横七竖八的躺着。 苍蝇,蚊子嗡嗡叫着。 天气越发炎热,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尸臭气味,在如此烈度的强攻之下,清军早已伤兵满营。 济尔哈朗拼凑出来的十五万兵马伤亡已经接近了四成。 这无疑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夜幕下,凄凉如水。 终于,终于一个消息传来,击垮了济尔哈朗心中最后的执念,从北郊逃回来的族人伤痕累累。 大约一半的旗人从山海关,抚宁卫逃了回来……好些人都带着伤,挤在北郊通州一带等着进城。 “山海关丢了。” 这噩耗让济尔哈朗几位铁帽子王,石化了。 “多尔衮……死了。” “扑通。” 这消息让太后大玉儿腿一软,瘫坐在地,小声的啜泣起来,恍如末日一般的气氛降临。 这种事怎么能瞒得住? 山海关失守的消息传开,一刹那伤亡惨重的清军士气垮了,济尔哈朗脸上的血色褪去,缓缓向后瘫坐在椅子上。 他是百战余生之人。 他知道,明天怕是撑不过去了。 死寂中,响起一个稚嫩,怯懦的声音:“叔王。” 众人齐齐看向了清帝福临。 福临小脸早已苍白如纸,鼓足了勇气说道:“叔王,不如咱们……和明国议和吧。” 议和这两个字说了出来,好似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可殿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 第245章 求降 议和这两个字好似有什么魔力,在乾清宫回荡,所谓议和说起来好听,其实不就是……投降么。 几十个王公大臣瞧着一脸稚气的福临。 一脸的难堪。 大清,大清已经沦落到要和明人议和了么? 这话可未必是福临说的,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哪有这样的见识,那是谁教他这样说的呢? 太后呗,还能有谁。 大玉儿此时坐在福临身旁,微闭着秀目,一言不发,做出一番无辜的样子,可谁还不明白这是她的意思? 殿中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投降…… 这件事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东直门方向零星响起的隆隆炮声,正在提醒着大清王公们,留给大清的时间不多了…… 随着山海关失守,大清全族一半的人口被死死包围在京畿,已无生路,天亮后,明军必将发起排山倒海一般的进攻。 伤亡惨重的清军再也支撑不住了。 “嗯……”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几位八旗王公心思便有些动摇了。 “议和,也并非不可。” 济尔哈朗点点头,徐徐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这话说的也太假了点,可投降也没那么难,既然太后母子提出来了,大伙儿便顺口答应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嗯。” 庄亲王等人放下了大清的面子,纷纷点头,似乎除了议和再也没有别的路了,可…… 议和得有筹码呀,如今大清还有什么筹码? 大清如今已深陷重围,明军怎么会愿意和谈? “百姓。” 此时殿内,响起一个幽幽的女子声音:“京城还有三十万明国百姓,我大清……可用三十万明人的性命换一条生路。” “若不然。” 大玉儿秀目中透着坚决:“不然,则玉石俱焚!” 大清手中还是有些筹码的。 此言一出,济尔哈朗死灰的眼中亮起一道精光。 “这?” 倒是一条路子。 只是周世显会答应么? 一下子有了生路,这一次殿内热闹了起来,众王公瞧着大玉儿,不由得心情复杂,终究是跟过皇太极的女人。 这心智不一般呐。 “好。” “这法子好。” 很快议和大计定了下来,可问题又来了,大清朝野都知道周世显此人嫉恶如仇,眼睛里不揉沙子。 这就是个血手屠夫,死在他手上的旗兵,汉军,蒙军可太多了,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谁去明军大营和谈呢,谁去都是肉包子打狗……去和谈的人,被周世显一怒之下杀了祭旗的概率极大。 大清是真的被周世显杀怕了,闻之色变。 “呃。” 年轻一辈的亲王,贝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觉得头皮开始痒了,脖子后头凉飕飕。 “哼!” 济尔哈朗发出一声冷哼,瞧着这些不争气的贝勒王公,无名火蹭蹭的往上蹿,真就一个个这么怕死么? 这才几代人呀,大清,大清就堕落成了这个样子? 富不过三代,这是所有土鳖暴发户的命运。 缺乏豪门世家的底蕴。 “哎。” 济尔哈朗往左右看了看,不由得一声轻叹,小辈里能打的那几个死的死,逃的逃,剩下这些怂货派不上用场。 又得他这个老人去和明军谈判…… “罢了。” 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几年可活,这个风险只得冒。 “叔王去不得。” 殿内又响起大玉儿幽幽的声音。 大清太后盈盈站了起来,俏秀的脸上带着坚决,决然道:“叔王是大清的定海神针,去不得,本宫……愿往。” 殿内再一次死寂。 一个个王公贝勒低下了头,太后愿意站出来,去敌营赴死,那可……真是太好了。 能或者谁又愿意死呢? 清晨,东直门。 清廷已成瓮中之鳖,天还没亮,士兵已经从一道道壕沟里爬了起来,在军官的催促下领取弹药,检查军械。 很快漫山遍野的,都是衣甲鲜明的步兵。 “嘟嘟嘟。” 天一亮明军阵地上,伴随着短促的哨声响起,整个东直门外便好似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步,骑,炮大军集结,蓄势待发。 东方露出了第一道曙光。 周世显,朱慈烺,孙传庭带着参谋司,脱下了扎眼的官袍,换上了一身士兵常服,站在了距离东直门不到十里远的阵地上。 和一排排整装待发的士兵融为一体了。 “呼。” 周世显伸了个懒腰,呼吸了一口没有污染的新鲜空气,神清气爽,身旁众人精神也随之振奋起来。 当什么独夫呢? 周世显摇了摇头,当独夫有什么好的,每天在皇宫那个大囚笼里担惊受怕,何必呢? 何如带着百万大军,征伐天下! “好男儿志在四方。” 这个道理百姓都懂,可明,清两朝的权贵,皇亲国戚不懂,非要将自己变成斗狗遛鸟的纨绔。 都过去了。 清廷已成瓮中之鳖。 又有两条地道挖通了,大量火药填了进去,工兵营从地道中撤了出来,点燃了长长的火药捻子。 “轰隆隆。” 一阵闷雷般的响声,大地再一次震颤起来,这一次爆炸的威力更猛,堪比小规模的地震…… “轰!” 大片城墙垮塌,露出了几个巨大的豁口,青砖,木料,灰尘,清军的尸体从半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 烟尘四起,遮天蔽日。 工兵连续爆破之后,炸开了几处巨大的口子,向前进攻的障碍扫清了,明军阵地上一阵欢腾。 今日决胜负,也决生死。 漫天的烟尘散去。 “希律律。” 前线李岩,李锦骑着快马赶来,翻身下马,微微躬身,一拳重重的砸在胸口,发出一声轻响。 “各部已就绪,请大都督示下。” 周世显看了看朱慈烺,孙传庭,挥了挥手:“进攻。” “呼,呼。” 日月战旗,大明龙旗同时挥舞了起来。 “骨碌碌。” 炮营率先开始装填,将大包火药,实心炮弹填入炮膛,捣实,将炭盆里烧红的铁钎取出…… “轰,轰,轰。” 四轮炮车猛的一颤,向后反推…… “呜……轰!” 这一轮炮火准备十分充分,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步,炮协同也打了出来,大炮还在轰鸣着,成排的步兵已经开始向前推进。 在一排排骁勇军官的带领下,军官高举着战刀,引领着百战老兵,或是血气方刚的新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 后头是掩护步兵进攻的铁骑,还有一尊尊正在吞云吐雾的重炮,轰鸣着,发出怒吼。 “呜……轰!” “哗,哗,哗。” “希律律。” 收复京师,青史留名,战功的刺激下,杀红眼的明军士兵不畏惧生死了,步,骑,炮十万大军一往无前。 无差别的全线猛攻。 “嗯?”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空荡荡的城墙,发出一声惊异的轻叫,左右参谋司军官都一脸茫然。 “清军呢?” 城上,城下没有半个清军,这是何意? 明军懒得理会,总攻的命令已经下达,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好似白纸一般苍白。 可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大军兵临城下,城墙上终于出现了清军的影子,大批清军蜂拥登上城墙,还裹挟了成群结队的百姓。 大量京城百姓拖家带口的,被清军驱赶着登上了东直门的断墙,而城下便是漫山遍野的明军。 哭嚎声震天。 “站……定!” “别打了,别打了!” 隆隆的炮声停了下来,前线指挥作战的军官,一个个睁大了眼珠,瞧着城墙上黑压压的人群……无比愤怒,纷纷下达了号令。 “哗!” 一个个步兵方阵在城下停住了。 “呼。” 一阵微风吹过,两军阵前死一般寂静,只有断墙上,棱堡上惊慌哭闹的大人,孩童,老弱…… 都是大明京城的百姓。 一阵死寂。 明军大营中咒骂声四起:“清狗,我日你姥姥!” “无耻!” 一个个军官气的摘下了帽盔,狠狠掷了出去。 喝骂声震天。 周世显,朱慈烺,孙传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十万明军顿兵于城下,一双双仇恨的眼睛瞪圆了,瞧着城墙上那些躲在百姓身后的清兵。 紧接着城上传来几十个大嗓门的汉官,齐声呐喊。 “大清圣皇帝有旨,上天有好生之德……” 这声音在京畿上空回荡。 “明,清本为兄弟之国,奈何手足相残……” 这可真是太嘲讽了。 那些汉官扯着嗓子,嘶吼声越来越大:“我大清圣皇帝不愿多造杀孽,故此,愿与大明缔结盟约……请明国大都督钧鉴。” 生怕明军听不到,喊了一遍又一遍。 “若不然,玉石俱焚!” “求和?” 耳边回荡着那些清廷奴才,扯着嗓子的嘶吼声,周世显铁青的脸上怒极反笑:“呵呵,哈哈哈。” 他好似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一个笑话。 “大清竟然被打的求和了?” 兄弟之国,好生之德。 一声声嘶吼传入耳中,如此嘲讽,将京城百姓推上城墙做挡箭牌,这叫做好生之德? “大都督。” 明军大营里吵闹起来,有人愤然:“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清狗狡诈,不可信之!” 可孙传庭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朱慈烺早已气的说不出话。 周世显负手而立,眼中闪烁着森冷寒光,瞧着那些被清军裹挟的京师百姓,良久无言。 良久才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肃静!” 大营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哒,哒。” 一双双眼睛瞧着他,在大营中徐徐踱着步子,孙传庭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好似全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周世显踱着步子,心潮起伏,好似回到了当年在潼关城下…… 如何抉择? “吱。” 此时就在两军阵前,厚重的东直门缓缓敞开,一辆奢华的四轮马车疾驰而出,没有带兵,只有孤零零的一辆马车。 ------------ 第246章 留质 周世显抬起头,举起了千里镜,那奢华的四轮马车,明黄色的帘布上绣着五爪金龙。 他可再熟悉不过了,是他当年送给崇祯皇帝那一辆,京城被攻占了,这马车自然落在了清廷手中。 “吁。” 四轮马车停在明军方阵前,一个明媚女子钻了出来,又抱下了一个穿着龙袍的童子,显然这是一对母子。 母子二人孤零零的站着。 正是大清太后大玉儿,清帝福临。 “呼。” 日正当空,又是一阵热风吹拂,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的气味,时空都好似凝滞了。 前线明军,一个个军官,成排的士兵都沉寂了。 “哒。” 周世显终究是停下脚步,挥了挥手,徐徐道:“传令。” “将清帝带过来。” 这事儿没什么可纠结的,清廷已经走到了绝路,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也不意外。 这京城三十万百姓,本就是他周世显,是崇祯皇帝,还有这大明上下自己丢的。 如今不过是还债罢了,很公平也很合理。 万众瞩目,大清太后牵着八岁的清帝福临,哆嗦着缓缓走来,所过之处是一排排大明士卒。 一双双愤怒,仇恨的眼睛。 一排排黑洞洞火枪指着这对母子。 “呵呵呵。” 周世显不由得笑了起来,口中喃喃:“大玉儿。” 求和……多半是这个女人的主意吧。 “大玉儿。”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这个女人可真是不一般呀,能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的人物,还是个女人…… 果然不一般呀。 这位大清太后给他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 这一招太狠了。 倘若他下令继续进攻,将京城三十万百姓视如猪狗,无差别的攻击下去,造成了京师血流成河。 他周世界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日后历史上怎么写,尚且不论,他这个大都督还能干的下去么?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太了解大明了,她这是在给儒教递刀子,这把刀还很锋利,可以想见的是…… 强攻的命令不能下,一旦血流成河,儒教必然借着此事大举反扑。 他这个大都督还能干的下去么? 大明才刚刚收拢的人心,又会变得一盘散沙。 “呵呵,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仰天大笑,瞧着那缓缓走来的母子,心中竟有一丝赞赏,站在清廷的角度来说,这可真是个奇女子了。 “布木布泰……”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这大清最有权势的女子,拥有一张精致娇媚的俏脸,身段窈窕,稍显纤弱却十分高挑。 她十三岁嫁给皇太极,成为了皇太极的第一个侧福晋。 大福晋就是她的亲姑姑。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在那么复杂的清廷宫斗,虎狼环绕之中,不但混的如鱼得水。 她竟然还在皇太极突然驾崩之后,将多尔衮那样一个狠人给驯服了,还攫取了清廷大权! 这手段可真不一般呐。 果然历史上的名女人都不简单。 一刻钟后,大玉儿母子被带到了明军大营。 孙传庭怒目相视,早就气炸了。 朱慈烺则瞧着八岁的福临,撇了撇嘴,似乎十分意外的样子,原来清廷皇帝是个八岁大的小孩。 空气十分凝重。 周世显目光如炬,落在大清太后娇艳的脸上,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很好,肤白,貌美,身段修长婀娜…… 难怪能让皇太极宠溺,让多尔衮迷恋,还辅佐她的幼子登上了皇位,爱新觉罗家的事情算是被她玩明白了。 他云淡风轻,可大玉儿早已手心冒汗。 大清太后不敢抬头,可依旧能感觉到那一双虎目,威严的看着他,森森寒意让大玉儿口干舌燥。 周围的空气好似凝滞了,让她双腿好似灌了铅,十分沉重。 大热的天却寒意透体,让她从头凉到脚……便是十三岁时入宫,面对满清之主皇太极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可怕的感受。 周世显冷冷看着,突然扬起手,一巴掌狠狠煽了过去。 “啪。” 巴掌煽在了大清太后脸上,一声脆响。 大玉儿一个踉跄,被煽的坐倒在地,捂着脸,抬起头看着面前俊朗无双的明国男子。 明眸中没有愤怒,只有惊惧…… “来人。” 周世显煽了她一巴掌,痛快多了,不紧不慢的擦了擦手,轻道:“请太后,清帝去帅营,好生看管。” 议和已不可避免。 这女人给他挖了个大坑,这个坑,万万不能踩。 “走!” 如虎似狼的亲兵本就十分愤怒,闻言一拥而上,将大清太后,皇帝押走,自然不会太客气。 一回头,周世显看着城墙上乌压压的人群,怒道:“告诉济尔哈朗,倘若京中百姓有一人,伤了一根汗毛……” “周某必将其亡族,灭种!” “若违此誓,周某誓不为人!” 这声音在京畿上空回荡,经久不息,城墙上鬼祟一般躲在百姓身后的清军,一个个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只是将架在京城百姓脖子上的刀,偷偷的拿开了…… 入夜,帅营。 军帐里火把林立,彪悍的军官,士兵怒目相视,八岁的福临早已经吓的瘫软,蜷缩在大玉儿怀中。 大玉儿则神情木然,好似木头人一般不发一言,挨了一巴掌,她半边脸肿胀了起来,可依旧无损国色天香。 她似乎是认命了。 周世显缓缓踱着步子,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这女人还真是……够狠,够光棍儿。 “哒,哒。” 马靴踩着地面,脚步声轻柔,却好似一记记重锤,让大玉儿心惊肉跳,她看似喜怒不形于色,其实心中早已在崩溃的边缘。 良久,脚步声才停了下来。 周世显微微一笑,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这女人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他接着便是了。 将官们纷纷告退。 很快账中只剩下周世显,孙传庭,朱慈烺三人,还有故作镇定的大清太后,清幼帝。 “混蛋嘛。” 朱慈烺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大玉儿睁开眼睛,瞧着这虎头虎脑的少年,还有些疑惑…… 周世显微微一笑:“吾皇所言甚是。” 大玉儿怀中,清帝福临猛的一震,也张开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憨直少年,这竟是大明皇帝? 朱慈烺冲着他露出森森白牙。 福临吓的又闭上了眼睛。 周世显视而不见,既然清廷拿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用京城三十万百姓的性命要挟。 “那就……谈谈吧。” 大玉儿如释重负,和这俊朗的明国男子斗法,她有些心力交瘁之感,这男子身上的王气,霸气,杀气压的她喘不过气。 偏偏又生的貌似潘安,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 “哼。” 孙传庭在一旁冷冷看着,不由得教训了几句:“你这无耻女子……” “好了,阁老。” 周世显挥了挥手,别讲什么大道理了,谈判这事儿从来都是如此,人家手中握着足够的筹码,就有资格开价。 谁叫咱们当初把京城丢了? 三十万京城父老,沦为奴隶,这事儿也怨不了别人。 瞧着周世显态度有所缓和,大玉儿忙打起精神,轻道:“大都督慈悲,大明,大清本为兄弟之国……” “放屁!” 却不料周世显冷冷一笑,痛骂起来:“不知廉耻,不要面皮。” 谁和你大清是兄弟之国? 你以为自己是谁,辽国么,你当大明是谁,北宋么,还真以为手握三十万京师百姓就能提条件了? 大玉儿娇躯一颤,面如死灰,她知道想全族安然无恙的返回关外,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超强的政治嗅觉让她意识到。 这一次议和的结果可能不太妙。 果然,周世显不紧不慢,森森道:“和谈可以,兄弟之国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本督可以放大清一条生路。” 大玉儿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知道这个明国大都督要提条件了, “不过……” 周世显又森然道:“其一,正白旗放下武器,自缚出城。” 这条件太苛刻了,正白旗能战之兵至少还有四万,都放下武器投降了,那还能有活路么? 大玉儿急道:“大都督莫欺人太甚。” “哦?” 周世显面无表情,冷道:“那就不必谈了,咱们接着打。” “呼。” 一阵微风,徐徐吹过。 大玉儿顿时哑然,瞧着面无表情的周世显,生生打了个寒噤,聪颖的脑袋瓜子快速思考起来。 她的政治智慧可以说是天生的,见过的男人也多,什么样的英雄豪杰没见过,当年的大明督师洪承畴,就是她亲自出面劝降的。 可大玉儿不寒而栗。 她敏锐的觉察到这个俊朗男子,不是在说笑,他真的敢拼着背上一世骂名,叫大清全族一半人口覆灭于此。 永世不得超生! 长时间的思索。 “好!” 大玉儿知道无法避免,狠狠咬着牙答应了。 瞧着她明艳俏脸,孙传庭一呆,也没料到这个女人如此狠辣,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其二。” 周世显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伸手捏着大清太后洁白滑腻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左看,右看,这确实是个娇媚无双的女子。 大玉儿被他捏着下巴,有些惊慌,明艳脸蛋上写满了屈辱,却不敢拒绝这俊朗男子的恶意。 “其二。” 周世显徐徐道:“大明也好,大清也罢,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一个换一个。” 大玉儿紧闭樱唇,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好。” “其三。” 周世显面色越发森冷:“太后母子……得留下来。”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这执掌大清权柄的女子放回去,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对济尔哈朗他反倒不放在心上。 那个老东西也活不了几年了。 还有那些蠢猪一般的八旗子弟…… 不足畏惧。 “咯咯。” 大玉儿娇躯摇晃了一下,洁白的下巴被捏住了,上下牙关开始打架,难以掩饰心中的惊慌。 ------------ 第247章 毒如蛇蝎 发自内心的惊慌,让大玉儿再也无法镇定,她和幼子福临都得留在大明,这不就是人质么? 这一条可以说是戳中了她的弱点,也是命门,她费劲心机做了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儿子? 这让她惊慌万状。 周世显冷笑连连:“怎么,太后不愿?” 不愿意就算了。 “吱。” 一手捏着大玉儿挺翘洁白的下巴,另一手将腰间的乌兹钢刀拔出一半,钢刀反射着烛光,荡人心魄。 若是从她口中说出半个不字,周世显不介意剁了这颗美人头,这女人竟敢算计他周某人,此时心中恨意滔天。 杀意扑面而来。 钢刀反射的烛光清冷幽暗。 死寂无声。 “哼!” 孙传庭发出一声冷哼,拽着朱慈烺将脸转开。 “锵!” 战刀出鞘,几乎同时,从大玉儿红润的嘴角,十分艰难的憋出了一个字:“好。” “本宫……都由着你。” 一句话便决定了她后半辈子的命运,热泪随之滚滚流下,顺着洁白的脸蛋掉落在地。 “吧嗒,吧嗒。” 她知道此生再也回不去关外了。 “锵。” 周世显将佩刀插了回去,瞧着她如玉般晶莹的娇媚脸蛋,眼中却闪烁着慑人的寒光。 对付这种野心极大,又娇艳美貌的女人,就得这么干! 这可比杀了她,还让她崩溃绝望。 大玉儿想到了后半辈子当阶下囚的命运,此时心中已近乎崩溃,搂着福临低低啜泣着。 “呵呵呵。” 周世显嘲讽的笑了起来,大清啊,大清已经沦落到靠一个女人出面才能保命的地步了。 啜泣了片刻,大玉儿用手背擦了擦泪水,竟收住了哭声。 她有些自怜自艾,轻道:“大都督如此看重妾身母子,妾身不胜惶恐,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呵!” 周世显,孙传庭对看了一眼,十分意外,这女人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大,明明已经破防了。 可一转脸竟然又仪态万千。 红颜祸水呀。 难怪她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能在残忍的清宫内斗中脱颖而出了,这心智堪称女中尧舜了。 果然政治手腕这种东西,是讲究天分的。 “嗯?” 周世显眯起眼睛,瞧着她娇艳绝色的洁白脸蛋,比一般女子雍容的气质,高领宫装包裹下窈窕婀娜的身段。 冷冷一笑,不再多言。 回过头,周世显轻道:“阁老以为如何?” “嗯……” 孙传庭会意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色,兵败如山倒,这一败。 大清已经没什么心气了,等到大明理顺了内政……再出关之日,当可顺利收复辽东。 如今的清廷已经成了一条死狗,要是这还不能收复辽东,那也别提什么征服世界了。 两人达成一致,又向着朱慈烺抱拳作揖:“请吾皇定夺。” 朱慈烺忙道:“准奏。” 可这时,大玉儿又低着头,轻道:“大都督一言九鼎,想必不会欺骗妾身一个弱女子。” 帐内安静下来。 她说话时,扬起洁白的娇艳脸蛋,只看着周世显一人,雍容俏脸变得楚楚可怜,明媚的眼中充满了讨好之意。 那雍容,娇媚脸蛋上的神情楚楚,好似整个大明千万男子,她只看的上周世显一人。 做的如此逼真,又十分自然。 好似这世上,值得她高看一眼的只有……这俊朗的明国伟男子。 果然站在一旁的孙传庭,眉头不自然的微微皱起,心中生出一丝不爽,这几乎是一位内阁首辅,甚或是一个男人本能的反应。 帐内,大玉儿又轻声细语,柔声道:“若大都督欺骗妾身,不守信用,妾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是连称呼都改了。 周世显大怒,扬手又是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将大玉儿又煽的脖子一歪,发出一声惨叫。 周世显脸色阴沉下去,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挑拨离间,这帐内有大明皇帝,大明首辅。 可她偏偏只讨好自己一人。 这不是挑拨离间么? 果真好手段。 朱慈烺没心没肺的,又是个懵懂少年,倒是还好,可孙传庭猛然惊醒,呆了呆,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 孙传庭刚才确实是有那么一丝不悦,甚至妒忌…… 直到周世显一巴掌煽了过去,他才猛然惊醒,连大明首辅也不知不觉着了她的道! “你,你这……妖女!” 孙传庭顿时汗流浃背,可算知道洪承畴那样意志坚定的人,当年是怎么被这女人硬生生说降了。 也明白了多尔衮那样的狠人,是怎么被她驯服的。 周世显面色森冷,瞧着大玉儿,好似瞧着一条美人蛇,冷道:“欺瞒你,你……配么?” “来人。” “将太后带下去,好生看管。” 亲兵将大玉儿母子带了下去。 “简直,简直……” 孙传庭还在擦汗,冷汗涔涔:“简直毒如蛇蝎。” 用这个女人换三十万旗人的命,这时候孙阁老也觉得太值了,这个女人一定要好生看管,千万不能放回去。 武则天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这倒是有些冤枉大玉儿了,或许这只是她的本能,从十三岁开始,在残酷的清宫中养成的戏精本色。 可这并不重要。 “嗯。” 周世显点点头,一脸森然。 翌日,天亮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天气越发燥热。 “驾!” 万众瞩目下,轻骑从明军大营中疾驰而来,将一封书信投入城中,明,清两国正式议和。 不多书信送入清宫,宫中死一般寂静。 “明狗放肆!” 宫中骂声四起,这条件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玉石俱焚,杀光明狗!” 一干小辈纷纷破口大骂。 “住口!” 郑亲王济尔哈朗大怒,发出一声嘶吼,他瞧着这些张牙舞爪的小辈,嘴角都起了水疱。 早干什么去了? 但凡有一个争气的,还用得着让太后,让大清皇帝去敌营谈判么? “混,混账东西。” 老亲王都气的哆嗦了,这帮子酒囊饭袋,学谁不好,非要学那些大明清流嘴炮。 一个个马上的功夫不怎么样,只剩下这点跳脚骂娘的本事了,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怕死。 如今太后,皇上已经赔进去了,大清还有谈条件的余地么? “来人……” 济尔哈朗哆嗦着拿起虎符,印信,一咬牙,一闭眼,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狠狠将印信盖了上去。 盖好了印信,济尔哈朗瘫软在椅子上。 和议已成,决定明清国运的这一场旷世大战徐徐落幕。 明军在连天烽火中越大越强了,而清军丧失了最精锐的上三旗,还有大量辅助作战的蒙,汉兵马。 出征时浩浩荡荡,如今却凄凄惨惨。 大清已是江河日下。 而新生的大明在东方冉冉升起。 以这三条作为基础,明,清定下盟约,暂且休兵罢战,在明军虎视眈眈的监视下,双方开始商量着交换人口。 三十万人口的交换也不可能一次完成,得分批交换,按照双方约定,清军先将十万大明京师百姓放了。 之后,驻守山海关的明军将打开关城,放十万旗人回辽东。 如此这般三次交换之后,至少也得一个月了。 正午时,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城门大开,明军严阵以待,瞧着十万京师百姓拖家带口,从城墙上几处缺口涌出。 好些本以为必死的百姓瞧见了官兵,一排排火枪,大炮严阵以待,便发足狂奔过来,喜极而泣了。 一时间哭喊声一片,明军赶紧上前接应。 大明的朝廷再烂,也是大明人自己的朝廷,和清军能一样么,清军进了京城是生抢。 从上到下,几十万旗人都在跑马圈地,抢商铺,抢私产…… 不给就杀。 几十万旗人,从顺治元年开始跑马圈地,肆意劫掠大明的百姓,一直到康熙年间才假惺惺的发布了一道旨意,禁止了。 真是虚伪到极致了! 从顺治朝抢到康熙朝这是抢了多少年,能抢的都抢光了,还用的着你康熙爷禁止么? 假仁假意假慈悲。 震天的哭闹中,严阵以待的明军赶忙将十万百姓接走,就近在京畿一带设置了大量粥棚。 先安顿了下来,然后再转移安置。 到了下午,停在京城北郊的旗人也开始北上,当然了人可以走,可辎重,财货,武器,粮草这些都得留下。 这本就是大明人的东西。 喧闹中十万明人,十万旗人各回各家,不同的是东直门这边井然有序,而北郊的旗人哭爹喊娘。 按照盟约,无数旗人被迫丢下了金银财宝,丢下了辎重粮草……吃到肚子里的肥肉再吐出来。 这比杀了旗人还难受。 鬼哭狼嚎,末日一般景象。 明军,大营。 从京城被清军放回的百姓喜极而泣,在明军接应下排成了长长的纵队,朝着南边的粥棚走去。 大营中,周世显,孙传庭等人举着千里镜默默看着。 “来人。” 周世显放下千里镜,阴沉道:“传令,叫山海关那边,军宪司带人加紧盘查,旗人中凡是私藏金银细软的……通通杀了!” 他随手写下了一份手令。 “遵令!” 轻骑会意,接过手令便疾驰而过,去山海关传令去了。 想走可以,财富留下。 ------------ 第248章 收复京畿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凶光,该是谁的东西心里没数么,以军宪司的手段别说藏东西了,就是裤衩都得扒下来! 回头瞧着大玉儿,周世显冷笑连连:“太后,这可怨不得周某了。” 这可不是咱大明违反盟约。 舍命不舍财,这又怨的了谁呢? 大玉儿抱着福临坐在帐内,宛如死人,只是嘴角在微微抽搐,她知道明军不会轻易翻过她的族人。 看似平等的盟约,怎么可能公平呢? 山海关那边的明军随便找个借口,杀几个旗人,她又能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下子又得死不少人了。 “罢了。” 她双目紧闭,不再多言,能撤走多少算多少吧。 她自然明白这俊朗男子的恶意,人口始终是大清迈不过去的一个坎,世上明人千千万,而旗人只有一百多万。 偏偏关外又是苦寒之地,生养起来十分困难。 这一次回到了关外……大玉儿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人口锐减的大清,怕是很难翻身了。 而明军大营中,则是一片喜气洋洋,三十万人口不是个小数目,倘若安置得当。 经过几年休养生息之后,京畿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这一刻大玉儿清楚的知道,大清,完了。 炎炎烈日之下,大批旗人哭嚎着开始了北撤之路,这条路十分漫长,又充满了血泪。 一个月后,东直门。 三十万北撤的旗人之中,郑亲王济尔哈朗是最后一批撤走的,带着那些不争气的小辈,头也不回的往山海关去了。 按照盟约,他狠心的留下了正白旗残部。 等到郑亲王一行过了山海关,正白旗释放了最后一批大明百姓,同时清帝福临下了旨意,让正白旗投降。 四万失去斗志的正白旗残部放下了武器,出城投降,持续了一个月的交换人口盟约落下大幕。 野蛮,凶悍终究是败给了恐惧。 拳头是野蛮人唯一能读懂的语言! “呼。” 正巧这个时候起风了,一场瓢泼大雨,在京畿大地落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此时的京师成了一座空城,雨后天气稍微凉爽了一些,可到处都散发着难闻的尸臭气味。 山河已经收复,可到处是一片残破。 雨后,静谧无声。 周世显,朱慈烺,孙传庭三人从大营中走出,瞧着这片残破的河山,到处都坑坑洼洼,好似被狗啃过一般的东直门。 竟一时无言。 “所幸是打回来了。” 只要土地还在,咱明人总归是能建设起来的。 这是大明人身上最优秀的品质,擅长建设而不是破坏,和清军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吧。” 又看了一眼残破的京城,周世显挥了挥手,为了防止瘟疫发生,他下令全军后撤三十里。 被打死的清军太多了,好些都被埋在废墟下头,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清理,这京城短时间内不能住人了。 好端端的京城成了鬼蜮,周世显心中厌恶,便让放下武器的四万正白旗兵去清理尸体。 于是乎,烈日炎炎,空荡荡的京城好似鬼蜮一般,只剩下四万多清军降兵,在一排排火枪的看管下,好似孤魂野鬼一般在城中游荡。 清理着残垣断壁,还有一具具腐烂的清军尸体。 转眼又是一个月,明,清大战余波散去。 九月末,天津卫。 一场秋雨一场凉。 从京畿往南,能容纳三十万人口的城市,也只有天津卫了。 京城死的清军太多了,随时都会爆发瘟疫,得有好几年不能住人了,比邻京城不到百里的天津卫随之崛起。 诸事一了,孙传庭紧急赶回了江南,调集器械,工人,走大运河,走海路驰援天津,开始了大规模的建设。 内阁要想尽办法,赶在寒冬来临之前为三十万百姓建好一些房舍,最少也要能遮风挡雨。 这是当务之急。 经历了战乱的大明京畿百姓,以极大的热情投入了天津卫新城的建设,将建造的种族天赋又发扬光大了。 天津卫,码头。 牵着马,周世显,朱慈烺在码头上缓缓而行,看着海面上每天都有大量工人从松江府赶来。 清廷封锁码头的铁链已经被凿开了。 整个天津卫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几十万人在官府的组织下,不停的忙碌着,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有久违的笑容。 大明皇家商号也开足了马力,从关中,从江南各地调集人力,物力,全力支撑京畿的重建。 “看!” 马鞭前指,茫茫大海之上,海天一线之间尽是无限风景。 “这天津卫呀……” 周世显举着马鞭,指点江山,这地方的地理位置和北美大陆的纽约位置相似,基本上处于同一纬度。 可纽约后世那么繁华,为啥天津卫没变成纽约? 因为漕运,因为京杭大运河的存在,取代了天津卫作为海运枢纽的作用。 “都什么年月了。” 周世显摇了摇头,这都大航海时代了还走漕运呢? 那么狭窄的一条京杭运河,一天的运输量就那么多,还天天堵船,和海运怎么比效率呀? 这些事情朝廷不知道么? 可为什么大明不发展海运,还死守着那条大运河呢,这事儿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利益在作祟。 看一看运河沿线那些繁华的水关,青砖瓦房,那一个个肥头大耳的水关衙役,知府巡抚。 还有繁华锦绣的秦淮水道,富甲天下的扬州盐商。 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些人吃着大运河,占着大运河,能愿意发展海运么,海运发展起来了,这些人还吃什么,喝什么? 这可是又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呢。 朱慈烺眼珠子都瞪圆了,小脸涨的通红,这下子他茅塞顿开,终于知道为什么朝廷要开海,那些清流言官要拼命反对了。 满口的仁义道德,骨子里都是生意。 朱慈烺握紧了拳头,狠狠道:“得发展海运!” 他已经尝到了走海路,舰队登陆的甜头了,几天时间就从松江府打到山海关,切断了清军的后路。 但凡不是白痴也该明白了,海运,舰队对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 “嗯。” 周世显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趁着儒教如今势弱,江南那一帮子官商集团被连根拔起了,眼下正是兴建天津卫,发展海运的天赐良机。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从南到北,广州,福州,松江,莱州,天津……这一溜大型港口都要建设起来。 当然了这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等大明人都尝到了海运的甜头,谁还惦记漕运呢? “一年!” 周世显心中默念,大明还有一摊子破事需要理顺呢,一年内,等他将内政理顺了,就该带兵收复辽东了。 辽东,辽东不能拖的太久了。 “驾!” 君臣二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入夜,秋意浓。 忙碌了一整天的天津卫,安静了下来。 海风微微吹拂,夜色如水。 官厅中,周世显推开处理不完的公务,起身伸了个懒腰,夜半无人,他格外怀念起远在洛阳的娇妻爱妾。 可京畿刚刚收复。 千头万绪压在身上,他一时半刻也走不开,大明的麻烦也很多,连年战乱,整个大明北方各府,各州人口损失惨重。 有些地方甚至整村整村的消失了。 黄河以北大部分州府,人口损失超过了三分之二! 一片狼藉呀。 这笔账要从崇祯二年开始算,从崇祯二年,清军第一次入关掳掠开始,此后基本上每隔两三年就来一趟。 整整二十年没闲着…… 来了五六趟! “咔咔。” 周世显将关节捏的咔咔作响,余怒未消,这笔账早晚是要算一算的。 此时亲兵来报,清太后大玉儿闹腾起来了,吵着要见大都督。 “哦?” 周世显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午夜,天津卫西北。 关押清帝母子的不是牢狱,而是一座尼姑庵,房中布置十分简陋,只有青灯,拂尘,佛台。 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 周世显不紧不慢的走入庵中,瞧着一言不发的大玉儿,嘲讽的笑了笑,这也是他有意安排的。 他心中盛怒未消,恨意滔天,先杀一杀这女人的傲气再说,日后收复辽东,这个女人还能派上用场。 这种有野心,有才智,有手腕的女人,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长伴佛前,孤苦一生。 让她再也尝不到执掌大权的滋味。 这可真比杀了她还难受。 “吱。” 房门推开,瞧着呆坐在蒲团上之上的大玉儿,果然,这一招很有效果。 在这尼姑庵里呆了一个月,这聪颖又有野心的娇艳女人,终于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再也高傲不起来了。 反而像泼妇一样开始砸东西…… 周世显不由得笑道:“这几日太后可想明白了?” 桌子上的斋菜没有动过。 “呵。” 这是要玩绝食么? 大玉儿缓缓看了过来,明眸中露出一丝哀求:“好了,妾身知错了,求你……” “求你,放我出去。” “什么?” 周世显假作不知,欣赏着她焦虑,无助的神情,心中抑郁稍解,就因为这个女人,他错失了在京畿全歼清军的良机。 心中恨意滔天。 不将这毒如蛇蝎的女人毁掉,难消他心头之恨。 带着冷笑,周世显淡淡道:“太后若是嫌斋菜不好,明日,我叫人换些青菜豆腐来。” 佛门静地,总不能大鱼大肉吧。 可这是斋菜的事么? 大玉儿软玉央求,苦苦不得,娇媚的脸蛋渐渐死灰,冷道:“你,叫人杀了我吧。” 这样的日子她过不下去了。 “想死?” 周世显磨了磨牙:“想死只怕也不容易。” 她这种人是不会寻死的。 这世上自以为聪明的人都很怕死。 果然,大玉儿绝望了,嘤嘤的啜泣起来。 ------------ 第249章 秋夜 夜微凉,尼姑庵中几盏佛台,散发着黯淡的辉光。 大玉儿在庵中,佛台之前掩面而泣,哭的十分悲切,看上去伤心极了,好似一副崩溃的样子。 可她这般趴伏在地,依偎着一张蒲团,如此这般姿态,优雅又仪态万千。 真是梨花带雨,我见尤怜。 周世显冷冷看着大清太后的精湛演技,却面无表情。 “呜呜……” 大玉儿心中至少有九成把握,拿捏住这个男人。 她这辈子最擅长的不是宫斗,是拿捏男人。 大玉儿小声啜泣着,明眸中余光一扫,幽暗的烛光下,那明国男子俊朗的面容,和多尔衮相比,这明国男子俊朗又干净……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这个男人扑过来,她便半推半就……施展那些深宫里学会的手段。 她至少有九成把握,让这个手握大明权柄的男子再也离不开她。 当年武则天不也是栖身尼姑庵中,与唐高宗李治偷来偷去,最后连大唐的江山都偷到了? 可…… 一刻钟过去了,那俊朗的明国男子非但没扑过来,还冷冷的看着她,好似看着一块猪肉。 半个时辰过去了。 周世显只是冷冷的看着,心中毫无半分怜悯,那俊朗的脸上冰冷无情,好似钢浇铁铸一般。 眼看着无人喝彩,大玉儿便哭不下去了。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盈盈起身,扬起细嫩的脖颈看了过来,央求道:“放我出去,求你了,我给你做侍妾好不好……” 等来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此时佛灯燃尽了灯油。 “啪。” 灯芯发出一声轻响,庵中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终于,终于让大玉儿有些慌了,心中一下子空落落的。 她施展了深宫里那些手段,可毫无用处。 这让她心中十分慌张。 黑暗中,两行清泪顺着洁白的脸颊滚滚流下,这次她是真哭了:“妾身愿意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只求你让我出去。” “哒。” 周世显欣赏过了她精彩的演技,也看腻了,终于长身而起,军靴踩在青砖上发出一声轻响。 黑暗中,大玉儿听到男子的脚步声,不由得更加慌张,她不愿错过这人生里最后一次机会,便踮着脚尖快步走来。 这男子将她的美色,风情都无视了。 她只好主动,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见到他,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你……等等。” 男子的脚步声停下。 大玉儿松了口气,忙快步上前,伸出纤纤玉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捉住了那俊朗男子的胳膊。 周世显不由得失笑道:“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可大玉儿已经慌了神,一咬牙,将窈窕修长的身子讨好的依偎过来。 静谧中,伸手不见五指,却幽香四溢。 恰好一团乌云遮住了天上明月。 黑暗中响起大玉儿讨好的声音:“我做你的侍妾好不好……” “啪。” 黑暗中一记巴掌,精准的煽在她洁白娇嫩的脸蛋上,将她煽的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哒,哒。” 军靴踩着青砖地面渐渐远去。 “吱。” 房门掩上了,周世显整了整身上的军服,一面嘲讽之色,真当自己是武则天了么。 她就是武则天,老子也不是唐高宗呀。 他冷峻的嘴角微微上扬,徐徐道:“来人。” 一队看守带着几个健壮妇人慌忙走来。 “看好她。” 从周世显俊朗的眼中,透出森森寒芒:“不要让她见任何人,若情势紧急……格杀勿论。” 说完便拂袖而去,身后尼姑庵里又响起大玉儿嚎啕大哭的声音,这次是真哭了,哭的伤心极了。 可那俊朗伟岸的男子毫不留恋的走了,每一步都好似尺子量过一般精准,身后尼姑庵的大门缓缓关闭。 寂冷无声。 转瞬又是深秋时节,秋意浓。 日出又日落,又是一个夜幕降临,秋意渐渐湿重,天津卫外围挤满了各种帐篷,简易的房舍。 为了让这三十万百姓安然渡过寒冬,新生的大明王朝动员了海量的人力,物力,这其实也是战争能力的体现。 大都督府,官厅中气氛热烈。 周世显正在和几位精通建筑布局的老工匠,亲自规划着这座天津卫新城,城内有府学,商业区。 近郊有军营,笔直宽阔的官道。 这样的布局可以满足子孙后代,至少两百年的需求,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新成立的市舶司衙门。 这市舶司就是海关。 当然了,大明的市舶司从未起到海关的作用,当年永乐大帝成立市舶司,纯粹是为了接待海外来宾的…… 但凡大明王朝真有个海关,随便收点关税,还至于揭不开锅么? 海关衙门是成立了,可人才奇缺。 周世显只好从三十万京师百姓里,找来一些账房先生充数,好歹比那些百无一用的书生要强上许多。 这其实已经在大刀阔斧的维新了。 “维新,维新……” 他如今满脑子都是维新,可维新又谈何容易,没有十年八年的都见不到成效,只好一点点推进。 正忙的脚不沾地时,一个娇艳女子被亲兵拦在府外,正在跳着脚的大骂:“周世显,你给我出来!” “嗯?” 一抬头便瞧见了娜木钟在衙门外头掐着腰,玉面寒霜,义子周阿布在一旁尴尬的站着。 “呃……叫她进来。” 娜木钟迈开美腿,快步入府,一走进官厅便直奔后宅,冲进了卧房,在正房,厢房里翻找了起来。 “哎?” 周世显轻叫了一声:“找什么呐?” 娜木钟不管,风风火火的四处翻找着,连床下,柜子也没放过,当然是找人了。 找狐狸精。 官厅外,一身戎装的义子周阿布,一脸尴尬的走了进来,低低道:“义父,我拦不住……” “嗯。” 周世显点点头,又低头埋首于公务,随着她却折腾吧,咱周某人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鬼叫门。 在后宅翻找了足足半个时辰,娜木钟才缓缓走来,充满异域风情的玉脸上竟有些忸怩,自然是啥也没找到。 她有些尴尬,扭捏道:“对不住呀,冤枉你了,本以为你将那狐狸精藏起来了……” 狐狸精是谁,大玉儿呗。 她在清宫和大玉儿斗了十几年,当年两人便是水火不容,谁看谁都不顺眼,这几天在洛阳又听了些风言风语,气炸了,便急匆匆骑着马赶来了。 “嗯。” 周世显假作不知,依旧埋首公务,这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她比大玉儿差远了。 就她这几下子,她能斗的过人家? 都是皇太极的宠妃,看看这位,再看看那位……难怪当年被人家三招两式就挤兑进了冷宫。 “对不住了呀。” 娜木钟走了过来,讷讷道:“还以为……你被那狐狸精勾引了呐。” “嗯?” 周世显抬起头,轻道:“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娜木钟撇了撇嘴,轻道:“你还不知道呢,这事儿在洛阳早就传开了呀,说你和大清太后不清不楚的搭了一腿。” “嗯。” 周世显点点头,多半是儒教的人又编瞎话,发小广告了,明末这些大才子,最喜欢编这些瞎话。 什么吴三桂和陈圆圆,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有侯方域,李香君……编的还一套一套的。 如今他也享受到了名人待遇,弄不好,编排他和大玉儿的话本已经在路上了,风言风语满天飞。 有这闲工夫干点正事儿不好么? 千头万绪,浮上心头。 收复了京畿之后,大明内部也是一摊子破事儿。 周世显微微皱眉,心中一阵厌烦,他真是烦透了这些吃饱了没事干,满脑子风流韵事的大明才子。 他是下定决心改革科举了。 天下儒生千千万,这事儿阻力一定小不了,可是想要维新,那就必然要改革科举,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他在天津卫也设立了府学,叫大明皇家商号出钱,推行半军事化管理的义务教育,等到这些府学生结业了…… 他便可以大刀阔斧的改革科举。 正神游天外,鼻端香风四溢,面前娜木钟娇媚的俏脸逐渐放大。 “喂!” 娜木钟不服,盈盈道:“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周世显无奈,一摊手:“她……” “啐。” 娜木钟气坏了,杏目圆整。 周世显无奈道:“这是好不好看的事儿么?” “啐。” 越抹越黑了。 好在这时候,朱慈烺从外头跑了进来,一瞧见周阿布便大叫起来:“阿布,阿布!” 大明皇帝看见了儿时一块玩耍的小伙伴,撒了欢的跑过来。 ------------ 第250章 出塞 一瞧见大明皇帝,娜木钟可不敢造次了,只好盈盈一福,柔声道:“妾身参见陛下。” 她言行举止越来越像是个大明女子了。 “好,好。” 可朱慈烺哪里还顾得上她呀,随意的挥了挥手,扯着周阿布一溜烟的跑了,一阵热闹过后房中安静了下来。 “呵。” 瞧着生闷气的大清太妃,周世显咧了咧嘴,要说脸蛋儿,你和她差不了多少,可风情上就差了一些…… 娜木钟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咬着银牙,迈开长腿走了过来,亲兵赶紧把房门关上。 “她好看么……“ 三天后,塞外,漠南。 这里是黄河河套,距京畿八百里的土默川。 将京畿灾民安置妥善,天津卫的建设也步入正轨,周世显便急匆匆的带兵出塞考察了。 “滴答,滴答。” 标营铳骑装备精良,护卫着周世显一行缓缓走出塞外,从长城的一段缺口穿了过去。 也不知多少年了,大明的骑兵再一次踏上了塞外的土地。 这地方蒙古人叫土默川。 大明叫东胜卫。 两百年前大明开国之初,大将蓝玉曾经将这块地盘打下来了,设立了东胜卫,可很快…… 大明又把这块地盘丢了,又被蒙古人占回去了,从此开始了大明与漠南王庭之间,两百多年的恩怨情仇。 除了开国的时候明军占了上风,永乐朝还能压着北元打,再后来文人集团崛起之后就一直挨揍。 最惨的时候连英宗皇帝,都被人家抓走了。 为啥从永乐大帝之后,大明一直被压着打呢,还是那句话,因为民弱,也因为这个地方不适合耕种。 大明人眼里只有水浇地,对耕地之外的土地没什么兴趣,所以说这事儿基本上无解。 老百姓不愿意来呀! “吁。” 周世显缓缓勒住战马,放眼望去,这塞外是秋高气爽,天上白云朵朵,面前海阔天空。 可一阵冷风吹过,黄沙漫天。 “啐,啐。” 众人赶忙遮住眼睛,吐掉嘴里的黄沙,可算知道这地方为什么打不下来了,沙丘都快将草原吞噬掉了。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啐。” 周世显徐徐吐掉嘴里的沙子,挥了挥手,今晚背靠着长城扎营,让他麾下的精骑感受着一下这塞外的环境也好。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长城内,背风处升起了篝火。 一口口锅里煮着罐头,长城上军兵不停的走动着,看着远方夜幕下成群的野狼,小声闲聊着。 “这鬼地方……” 朱慈烺吞下一口肉汤,不由得嘀咕起来。 真是鸟不拉屎呀。 周阿布赶忙起身将水袋递了过去,让皇上擦擦脸,到了这地方可是他的主场,他还是名义上的北元之主呢。 不过如今他早已经以汉人自居了,跟着义父出生入死。 “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往篝火里填着柴禾,娓娓道来:“其实呐,这里本不是一片荒漠。” 这东胜卫属于黄河河套的东套,早在秦汉时期还是一片绿洲,到处都是大片的水浇地。 可后来为什么变成荒漠了? 因为后来蒙古人的过渡放牧,吃光了大片的草场,破坏了这里的自然环境,形成了一个可怕的过程。 荒漠化! “哦!” 朱慈烺恍然大悟,周阿布若有所思。 可娜木钟不愿意听了,发出一声冷笑:“呵,大都督可真是撇的干净呢。” 她是大清太妃,也是北元大妃,当然不服气了:“要说破坏草场,咱大明也不含糊呀,早些年仗着边军兵强马壮,动不动便跑到塞外点上一把火,名为烧荒,其实呢?” “呵呵!” 她冷笑连连,若有所指。 周世显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破坏草场这事儿谁也别说谁了,为了各自王朝的兴衰,大伙儿手底下都不干净。 “哼!” 娜木钟见他没有否认,这才作罢,还翻了个娇媚的白眼。 周世显失笑摇头,其实吧,有一说一,咱大明和漠南蒙古之间的关系一向挺不错的。 一直以来漠南各部都臣服于大明,直到辽东女真崛起……真正对大明构成威胁的是漠北,漠西那些没开化的野生蒙古人。 “唉。” 一声轻叹,周世显看着面前的篝火,思绪如波涛一般起伏,自古以来这塞外的威胁,就是一件无解的事情。 历朝历代,华夏几千年的历史,基本上就是和塞外各族的战争史,波澜壮阔而又无比残酷。 几千年的战争史,刚刚按下葫芦又起了瓢,这边刚把匈奴人打跑了,那边女真人崛起了,刚把女真人打趴下了…… 一个强大的蒙古帝国又诞生了,差点把华夏灭种了。 战争,同化,怀柔,各种招数都用尽了,可还是没什么卵用,如今他又带领大明中兴了,可…… 就算他带着大明百万大军,将女真,蒙古都灭了,用不着多久,北边又会冒出一个更加强大的沙俄。 这个雄霸欧亚大陆的强大帝国,可比蒙古,女真还狠,等他周世显死了……好像还是没什么卵用。 这就不是靠军队能解决的问题。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根本原因还是塞外实在太大了,又不适合耕种,这地方除了荒漠就是草原,华夏的百姓不愿意来定居呀! 百姓不来定居,怎么能把这块地盘占了? “呼。” 塞外的夜风格外的阴冷,卷着风沙,将吹的军服猎猎作响,长城上士兵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纷纷遮住了眼睛。 周世显漆黑的眼中闪烁着睿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追逐利益是人的天性,想一劳永逸的永远解决塞外问题,只靠他一张嘴,讲大道理是行不通的。 得让百姓冒着风沙而来,见到利益…… “这塞外真的只有荒漠,草原么?” 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心中带着几分憧憬,兴许他真把这塞北问题一劳永逸,永远解决了呢? “夜了,睡吧。” 篝火猎猎作响,塞外的风一直刮。 第二天,清晨。 又是一个大晴天,可深秋时节的土默川早晚温差极大,凛冽的寒风中众人爬起来,将身上的大红棉甲裹紧。 开始生火造饭。 炊烟袅袅中,精骑从京畿方向来。 “报。” 一队身穿大红棉甲骑兵疾驰而来,领兵的军官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报大都督,人带来了。” “嗯。” 在娜木钟,周阿布,朱慈烺等人的注视下,周世显又是微微一笑,顺着长城沿线的大豁口走了出去。 他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地面。 “谁说这塞外只有荒漠,草原?” 这里还有取之不尽的……矿! 一个规模宏达的战略构想,在周世显脑海中渐渐勾勒出来,他要彻底解决塞外这片土地的归属权。 这片土地是大明的,永远都是! 怎么才能让大明的百姓,愿意跑来塞外定居呢,来开矿,就好似北美大陆上的淘金热一般,吸引了大量探险家前去西部蛮荒之地。 从而引发了一场西部大开发的热潮。 这塞外有没有金子呢? 塞外不但有大量金矿,还有铜矿,铁矿呢,赤峰金矿没听说过么,取之不尽的矿产资源呐。 来塞外能挖到金子,不必种地强么? 和大明交好的一些漠南部族,还放什么羊呢,从地下挖金子,挖铜矿石不香么? 只要大明的百姓愿意来就好办了,关中资本,大明皇家商号可以出钱,出枪组建护卫队,在强大的明军保护下,在这里开矿,建设城市…… 这不就相当于把地盘永久性的占领了么? 咱也来个塞外大开发。 “呵呵,呵呵呵!” 周世显为这个天才的创造,开怀大笑,他好似瞧见了成群结队的大明子弟,背着火枪,驾驶着一辆辆四轮马车,向着塞外蜂拥而来。 满载着金子,铜矿在塞外的土地上疾驰着…… “走!” 周世显兴冲冲的翻身上马,轻夹马腹,数千骑兵向着赤峰方向疾驰而去,铳骑赶忙护卫左右。 “驾!” 大红军服猎猎作响,两百年过去了,凶猛的大明骑兵再一次踏足塞外这片土地。 赤峰也就是大宁。 大明开国时,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权被封在大宁,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宁王,东临辽东,西接宣府,为边防重镇。 从这里往东不远,就是清廷的地盘。 当年宁王麾下朵颜三卫全是蒙古骑兵,可是为大明用兵塞外立下了汗马功劳,永乐大帝能登上皇位,朵颜三卫更是天下了天功。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的大宁城清清冷冷,早已经成为残垣断壁,茫茫草草之上,只有一个个骑着马牧羊人,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看着。 周世显也不管那么多,领着标营铳骑长驱直入,他只知道赤峰有金矿,有铜矿,可具体位置在哪儿? 这鬼才记得住呢。 就是记得住也没用,好些地标现在根本没有,他只知道金矿,铜矿的大致位置,可想准确的找出来也不容易。 所以呢,周世显想出了一个奇招,他叫人从洛阳城的大牢里,呆了一些囚犯出塞,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囚犯。 而是……摸金校尉。 就是盗墓贼。 找金矿这事儿,盗墓贼可是行家呀,咱大明的读书人都是废物,可大明的摸金校尉太厉害了,一个个都是天生的地质学家。 不管多难找的墓地,多难挖的金银财宝,这些盗墓贼,都给给你整的明明白白的! 人家这都是有传承的,对地表之下的事情……绝对比后世科班出身的地质学家,考古专家还牛。 于是在大宁周边,出现了一幕十分壮观的场面,几百个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盗墓贼,在大明骑兵保护下,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开始查找矿脉。 ------------ 第251章 金生水 几百个从大牢里放出来的盗墓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为了寻找金矿矿脉,被带到了塞外大宁城。 铳骑凶猛,进驻大宁。 一时间荒凉破败的大宁城,到处都是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大明铳骑,警惕的在草原上游荡着。 那一匹匹高头大马,褡裢里插满的一杆杆转轮火枪,好似一座座移动的军火库,散发着天朝上国的威严。 “赏!” 周世显大手一挥,对这些盗墓贼许下承诺,哪一家,哪一派要是能找到矿脉,朝廷特许无罪释放。 还给予重赏! 众盗墓贼一个个感恩戴德,呼天抢地的。 “大都督慈悲呀。” 大伙终于从大牢里放出来,重见天日了。 这要是官府发话,多半是没人信的。 可当朝兵马大都督……那自然是一诺千金了,大都督英明神武,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平时大都督日理万机,犯得着和大伙耍心眼么? “叫人,多叫点人来!” 于是轻骑四出,带着这些囚犯的书信从中原,从江南各大盗墓世家喊人,来共襄盛举。 这场面可真是太壮观了。 什么摸金校尉,发丘天官,搬山道人,卸岭力士各家,各派云集在塞外大宁,真叫人大开眼界。 这四大派里头,技术含量最高的是搬山道人一派,什么搬山术,七星阵,魁星踢斗各种法门都用上了。 简直是盗墓贼开会。 夜微凉,茫茫草原之上,残破的大宁卫处处篝火,一队队铳骑在不远处警戒,卫中时而响起欢笑声。 篝火猎猎作响,映照在众人脸上。 一座座帐篷,沿着残破的城墙架了起来,从各地征召的盗墓世家正在纷纷赶来,共襄盛举。 当大明铁骑重临大宁,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百年。 从永乐朝之后,这大宁就荒废了。 大明人不喜欢游牧,可草原人也不喜欢城市呀,空有这么一座坚固的城池,只能放在这里长草。 城内,城外只剩下残垣断壁,到处都是疯涨的野草。 “如今的漠南……” 如今的漠南群龙无首,各部对明军都十分警惕,除了有几家终于漠南王庭的部落跑来投靠。 大部分部族都赶着羊群,骑着马远远躲开了,随着明军走出长城,将触角重新伸到了塞外。 大明,蒙古,清廷的力量又交织在一起了。 “汉人,蒙古人,女真人……” 周世显摇了摇头,几千年了呀,这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活脱脱就是一部王朝的兴衰史。 如何破局? 到了塞外这地方,领着大明的步兵集团一味蛮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大汉,大唐都试过了。 大汉,大唐虽强盛一时,军事力量可以说是当世无敌了,也确实在塞外打出了一片天,可最终的结果是一败涂地。 从古到今,出塞这事儿都得讲究智慧! 得拉一个,打一个。 真把明军弄成塞外公敌,那可就太傻了…… 咱华夏人学不了漂亮国的祖先,那么狠,将原住民都杀了个精光,咱要是有那么狠的心肠,还至于困守中原么? 咱要是有那么狠的心肠,历朝历代,早就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大帝国了,何至于被人家欺负呢。 可见民族性是写在基因里的东西,改不了。 咱大明有咱的优势,咱们强大的武器是什么,是国学,强大的同化能力,是优美的诗词歌赋,美轮美奂的瓷器,茶叶,丝绸…… 这是文化的力量。 要说文化输出,同化能力,咱华夏不是针对谁,列强什么的都是弟弟,不然东亚文化圈是怎么来的? 所谓王道,何为王道? 王道并非姑息养奸,对番邦蛮夷低声下气,把番邦当成祖宗供起来,这叫什么王道,这叫犯贱! 王道是指软实力,文化的魅力。 “嗯……” 周世显深邃的眼中闪烁着智慧,先把大名鼎鼎的赤峰金矿找出来,打开一下尴尬的局面吧。 数日后,大宁外围。 一群盗墓贼牵着十几头穿山甲,恭恭敬敬的站着,这都是走南闯北,挖掘过无数墓藏的高人呐。 “好家伙!” 周世显,朱慈烺等人瞧着那十几头穿山甲,可算大开眼界了,原来这便是搬山道人的秘密。 竟然利用穿山甲打洞的天性来寻找墓葬。 “哈!” 朱慈烺这下子可开心了,领着周阿布跑了过去,和那些生性温驯的穿山甲玩起来了。 “呵。” 娜木钟杏目圆睁,翻了个妩媚的白眼,大宁这地方有金矿,这事儿……她这个北元大妃怎么不知道呢? 一听就不靠谱! “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瞧着那些穿山甲,还有设计精巧,五花八门的盗墓设备,不由得摸了摸头。 “娘的。” 周世显骂骂咧咧的。 这科技树又点歪了。 话本,演义里头关于盗墓的记载,那都是牵强附会,什么五鬼搬运扯的没边了,盗墓可是一门技术活! 这些技术是从哪里来的,起源于华夏古代的方士,什么罗盘,火药都是这些方士发明的。 等到几大盗墓世家一亮家伙,叫人大吃一惊,什么传说中的太阴散,这不就是古代化学防腐剂么。 什么司天鱼,魁星盘其实就是各种型号的罗盘,这不就是牵星术么,这些盗墓贼竟然懂得牵星术! 这可让周世显大吃一惊,罗盘,牵星术是用来辨认方向的,除了用来盗墓还可以用来……航海! 当年郑和下西洋,就是靠牵星术辨认方向的,可后来懂得人越来越少,渐渐失传。 如今这牵星术,又在这些盗墓贼手里重见天日了。 “好嘛!” 这哪里是什么玄学,这分明是科学! 谁说咱大明人没有科学素养,只是科技树又点歪了,因为这些都是杂学,奇技淫巧,学习这些做不了官。 这全天下的官位都被儒教的人垄断了,学习科学的人做不了官,那就……只能用来盗墓,发财了。 一声长叹,不胜唏嘘。 “看到了吧?” 周世显摇了摇头:“百无一用是书生。” 就算是一伙盗墓贼手中所掌握的高科技,也比那些只会写道德文章的书生强上百倍。 不要说航海需要牵星术,就是在这茫茫草原上,有了罗盘和牵星术,也不用发愁迷路了呀。 这玩意实在太高科技了,这些懂得牵星术的盗墓贼利用北斗星,结合罗盘来辨认方向。 甚至可以精确的测量出所处位置的维度! 这简直就是精确导航呀。 这是妥妥的天文学,加近代地理学的结合,真正的科技结晶,甚至华夏人利用牵星术还发现了,地球磁场存在磁偏角的现象。 这在《梦溪笔谈》里都是有明确记载的。 谁说华夏人没有科学基因的? “人才呀!” 这分明是一个个地质学家,动物学家,天文学家,化学家的苗子,可世世代代只能盗墓为生。 这到底是谁的错? 懂得都懂。 “嗯……” 周世显眼中射出神光,大明真不是没人才,只是在民间蹉跎的时间太久了,需要挖掘。 “呼。” 深秋时节,塞外的风很大,十分阴冷。 周世显紧了紧身上的军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展开了他的塞外攻略,先找出一座金矿打开一下尴尬的局面。 还别说。 十几天后,这金矿矿脉的准确位置渐渐浮出水面。 “哦,找到了?” 周世显眼中亮起神光,瞧着他面前站着的一个留山羊胡,头戴平定四方巾的老者。 老者身材不高,十分精瘦,手中捏着一把……野花。 众人一时间哑口无言,本以为真的找到了矿脉,却没有想到找来的是一捧野花。 一把紫色的野花,颜色十分艳丽…… 瞧着众位大人面色不悦,老者赶忙作揖施礼,自信慢慢的说道:“八九不离十,这叫香薷。” 废话么? 香薷谁不认得呀,草原上到处都是,这还是一味草药呢,可以用来治疗头疼发热,上吐下泻的急症。 “诸位大人有所不知。” 山羊胡老者忙辩解道:“香薷此物喜水,怕旱,不喜黏土,喜沙土……可此地无水,干旱,香薷却生长的格外茂盛,是出反常必有妖。” 朱慈烺,周阿布听的云里雾里,一脸懵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草药和金矿有一毛钱关系么? 娜木钟在一旁冷冷看着,玉脸上带着笑容,还有些嘲讽,瞧着这山羊胡老者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这怎么看都是个江湖骗子吧。 她等着看笑话呢。 “嗯?” 可周世显听明白了,恍然道:“也便是说,这香薷生长格外繁茂的地方,古时候是河床?” 老者一呆,忙道:“大都督英明,确是如此,金生水……” “嚯!” 周世显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金生水是这么回事儿,金矿大部分都在河流附近,有古河床的地方大多伴有金矿…… “靠谱!” 他瞧着这个盗墓世家的出身的山羊胡老者,啧啧称奇,这人,这人竟然懂得用植物学来寻找矿脉? 盗墓世家,名不虚传。 “来人!” 周世显手一挥,低低道:“调工兵营来,挖!” “呵呵呵。” 娜木钟在一旁叉着腰,一脸嘲讽的娇笑着,花枝乱插的样子,让周世显气的牙根痒痒,等着后半夜再狠狠收拾她…… “挖!” 他一声令下,调集了一支三千多人的工兵部队赶着四轮大马车,携带着各种挖掘工具,龙骨水车,火药赶来。 就在那山羊胡老者的带领下,在一片长满了香薷的土地上挖了三天,还真挖出金矿来了。 一座大金矿! ------------ 第252章 大明的智慧 塞外,大宁,深秋时节。 各种挖掘工具一起上,用大铁锤砸,用火药炸,工兵营很快掘开了古河床,又用龙骨水车将大量积水排了出去。 就这么掘地数十丈后,便露出了金灿灿的地下矿床,铺面矿洞的金矿石,还有大块的天然黄金。 纯金! “啊?” 娜木钟瞪圆了明眸,玉容呆滞,不敢相信她看到了什么,深埋于地下的矿床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所有人都惊呆了…… “哈哈!” 亲眼见证了这神奇的一幕,大明皇帝朱慈烺,和北元幼主周阿布兴奋的大叫起来。 “哈哈哈!” 周世显微微一笑,赤峰金矿,可算是找到了。 “哈哈!” 那懂得植物探矿的山羊胡老者,如今是一脸得意,在一旁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引来了众盗墓贼艳羡的目光。 各种羡慕嫉妒恨。 可人家这是真材实料,真本事,羡慕也没什么用。 “赏!” 周世显大笑起来,当场赏了这老者一成干股,加一个七品官身,让他当这座金矿的采办…… 一瞬间草原上鸦雀无声。 “啥?” 所有人再一次石化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都督赏了这老头……整个金矿的一成干股? 这是多大一笔财富? 竟然还加了一个七品官身,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的,大伙多半会嗤之以鼻,官府,官府什么时候这样大方了? “一成干股呀。” “七品官身!” 可这话是大都督说的,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当着全天下说的,那还能假的了么。 就连那得了重赏的老者人都傻了,干巴巴的枯瘦身体一哆嗦,差点当场厥过去了…… 直到周世显面带笑容,挽住了他枯瘦的胳膊,老者才腿一软,跪下了,一瞬间老泪纵横。 “老朽,老朽……” 他已经激动的说出话来。 “哗。” 草原上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疯了,要么是大伙疯了,要么是大都督疯了。 “呵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将那发现金矿的老者枯瘦的胳膊高高举起,好似一个中了头彩的幸运儿。 当然了这不是幸运,这是科学。 “记下来。” 周世显徐徐道:“以后照此办理。” 凡是在这茫茫大草原上,第一个发现矿脉的,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会拥有这矿脉的一成干股。 从此以后,世世代代享受这矿脉的分红。 死寂过后是一片沸腾。 “大都督威武!” “好,好呀!” 这下子可是将各大盗墓世家的热情点燃了。 还能什么呢,找呀! “挖,继续挖!” 以大宁古城为中心的荒漠,草原山,悄然开始了一场大变革,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淘金热潮。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寂寥如水。 篝火猎猎,夜风如刀割,却再也按捺不住大明人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如此巨大的利益刺激下,这点风沙算的了什么? 一夜之间诞生了一个豪门,子子孙孙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样的刺激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了。 “嘶。” 大明皇帝朱慈烺抓着发痒的头皮,眼皮一个劲的跳,这事儿干的也太离谱了,他觉得心里不踏实。 整个金矿的一成干股,连他整个皇帝也觉得眼红…… 朱慈烺讷讷道:“是不是赏的太重了?” 周世显俊朗的脸上,此刻淡然如水。 他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睿智,娓娓道来:“这赏赐……不重!” 这件事情他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心里好似明镜一般,为啥欧洲列强随便出动一支舰队,就能打下全世界? 非洲,印度次大陆,南洋,大洋洲,南北洲,北美洲……很快就会变成列强的殖民地。 为什么一艘五月花号,区区几百个欧洲人抵达了北美洲,就能最终发展成一个美利坚帝国? 为什么列强弹丸之地,小国,寡民能瓜分全世界。 可大汉,大唐,大明不行? 为什么呢? 因为列强是全民参与的大冒险,上至国王,皇帝,贵族,下至普通士兵,雇佣兵,平民甚至囚犯,人人都参与到了这场瓜分盛宴。 可带着中原王朝打出去的都是独夫。 打出去了是不假,可利益呢,都被一个个节度使,一个个豪门大家族,一个个军阀霸占了。 这帮人喜欢吃独食! 一个个军阀,节度使大发横财,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流,甚至在家中堆积起来长毛,可就不是不愿分给百姓和士兵。 百姓和普通士兵们还是苦哈哈的吃糠咽菜。 于是乎,等到塞外蛮夷反扑了…… “到时候,百姓会保你的江山么?” 篝火猎猎作响,周世显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沉重:“不让利于民,到时候你的江山灭不灭,与百姓何干?” 大明想要打出去,除了全民总动员也别无选择。 “得让百姓得到利益!” 周世显起身走到远处,迎着风沙张开了双臂,大淘金,大开发,他要让大明人疯狂起来。 不疯狂,不成佛。 你得让百姓拿到利益,百姓才会铁了心拥护你,替你打仗! “世界这么大……” 这个世界太大了,塞外,远东,中亚,南洋,澳洲,美洲……好多地方还是一片等待开发的荒蛮之地。 大明人若是再不疯狂起来,可就来不及了。 此时身后早已是一片死寂。 只有篝火还在猎猎作响。 朱慈烺,周阿布两个少年瞧着他英挺的背影,早已张口结舌,这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认知,只是隐隐觉得很有道理。 “唉。” 娜木钟发出一声轻叹,美目中闪烁着凄迷,芳心好似一团乱麻,心中暗骂……坏了! 这事儿被他想明白了! 列强是怎么干的,她不懂,也不关心,她只知道从古到今,游牧民族的人口一直很少。 游牧民族最鼎盛的时期也就几百万人口,可为什么能占领着这么大的地盘,还经常压着中原人打? 不就是因为全民皆兵,利益均沾么。 “完了。” 娜木钟心中咯噔一下,叹了口气,完了,这天大的秘密都被这个男人给想的如此通透。 一声轻叹,只怕是这塞外大草原上,永无宁日了。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吧。 她一对雾气朦胧的明眸眨了眨的,在周世显俊朗的脸上转悠着,估摸着,又在想着生孩子的事情了…… “夜了。” 周世显转身,徐徐走了回来,轻道:“睡吧。” 可娜木钟不肯放过他,盈盈起身,迈开长腿走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周世显的军服领子。 这时候的北元大妃好似一头雌豹。 周世显无奈摊手:“又做什么?” 娜木钟咬着小碎牙,狠狠道:“这里是可是大宁,这金矿……你得给我一成干股。” 这么大一条矿脉,谁又能不眼红啊?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本督给你两成。” 也就这点出息了。 “世界……那么大!” 等到美洲新大陆的金银产地被发现了,怕是,怕是大明就该为金子,银子太多发愁了。 当然了,这都还是没影的事情,大明如今连四桅杆风帆战列舰都造不出来呢。 “呵。” 这下子娜木钟满意了,松开了纤手,飞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过来,喜滋滋的样子别有一番风韵。 “算你知趣。” 数日后,大宁。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盗墓贼们疯狂的查探之下,又有一处大型富铜矿被发现了。 又一个中了大乐透的富豪诞生了…… 一座金矿,一座铜矿,这样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事情渐渐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漠南草原上涌动着一股暗流,本来已经迁走的漠南各部,又赶着羊群骑着马,纷纷出现在大宁城周围。 要不是畏惧那些在大宁周边游荡的凶猛大明铳骑……只怕各部骑兵,早就成群结队的围上来了。 财帛动人心呐。 手持千里镜,瞧着那些鬼鬼祟祟的草原骑兵,周世显眼睛一瞪,凶光毕露:“给老子立刻调兵,围起来!” 今日不同往日了,如今咱大明可不是崇祯朝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说的半点不假,如今咱大明可是兵强马壮,轮不到这些游牧部族撒野了。 这叫风水轮流转。 “调兵,调兵!” 随着一声令下,还停留在京畿一带的二十万明军,分出了一半的兵力进驻大明九边,大举出塞。 十万明军以精锐冠绝天下的凤威军为先导,携带着大量马匹,牲口,军械向着大宁滚滚而来。 最精锐的大明凤威军自然冲锋在前。 大军出塞,浩浩荡荡,后队还在京畿没有出发,前锋已经走出了长城,兵临土默川。 “这次,这次……” 残破的大宁城墙上,周世显徐徐踱着步子,瞧着一手建立的铁军滚滚而来,旷野间,荒漠上竟是身穿大红棉甲的骁勇之士。 “这次……大明不会再被打回去了!” 大军一到,漠南蒙古的王公,首领们态度立刻就变了,从虎视眈眈变的比绵羊还乖,甚至开始能歌善舞了。 “呜呜呜。” 随着十万明军出塞,将大宁卫周围发现的矿脉,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了起来,茫茫大草原上,欢快的牛角吹了起来。 一时间漠南各部杀牛宰羊,携带着大量肉食纷纷前来投奔,一个个王公翻脸比翻书还快。 载歌载舞的欢迎大明天军…… 这可真是太现实了。 “呵呵呵。” 周世显冷笑连连,这些墙头草呀,可得好好收拾一番了。 以至于漠南王公们如此善变的做派,连娜木钟这个北元大妃都看不下去了,趁着族人载歌载舞的时候。 她起身揪着周世显的军服领子拽走了。 “生孩子!” 在她这个蒙古女子看来,还是血脉传承最靠谱,她自己生养的孩子最有出息,这事儿……好像也没错。 ------------ 第253章 同化 大宁城外如今是载歌载舞,漠南各部奉献出最美的女子,用妙曼的舞姿迎接着十万大明天军到来。 一时间漠南之地,歌舞升平。 而帅营里二人则幕天席地……别有一番野趣。 盛大的欢庆持续到午夜时分,才渐渐安静下来,漠南王公们瞧着远处的金矿,高大的龙骨水车。 一个个首领都急的抓耳挠腮,争着求见大都督,却被如虎似狼的大都督标营喝退。 “止步。” “请回。” 身穿大红军服,虎背熊腰的明军一瞪眼,什么王公,首领来了也不给面子,通通轰走。 早干什么去了? 吃了闭门羹,一些骑墙的王公急的团团转,眼瞧着这大宁周边的金矿,铜矿要开采起来了,日进斗金了。 可跟他们的部族毫无关系。 这谁能不急呢? 这是骑墙,摇摆的代价…… 午夜时分,帐内是一团和气。 周世显和娜木钟,周阿布坐在上首,几家漠南部族的首领,恭恭敬敬坐在下首,谈笑风生。 这几家部族忠于北元王庭,忠于周阿布,又和大明一向交好,这帮人虽然兵力不多,可忠心耿耿。 在漠南憋屈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这些人才是北元正统,血脉无比纯正的成吉思汗子孙,其实早已被华夏文化给同化了。 漠南尤其是靠近大明京畿的部族,和那些野蛮凶残的漠北,漠西野生部落是完全不同的。 亲兵将热茶端了进来。 周世显坐在帐中,微微一笑:“请。” “喝茶。” 几位首领忙欠了欠身,脸上赔笑,一面恭维之色,这都是分润到了好处的,人人喜气洋洋。 三家首领合集分润了这金矿的一成利润。 不少了! 可见站队这事儿还是需要点眼力价的,而且还要趁早,若是站的晚了,只怕是连口汤也喝不上。 三家漠南部族,苦尽甘来,可算抱上了大明这条粗腿了,可以预见的是,这三家以后会成为漠南举足轻重的力量。 “呵。” 周世显放下茶盏,瞧着这几位漠南首领,微微一笑,这一成干股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一个眼色,朝着周阿布使了过去。 北元幼主周阿布会意站了起来,大声道:“你们几家都将嫡系子孙交出来吧……” 几家首领一惊,瞧着一脸严肃的幼主,正开心呢,吓了一跳,一个个双腿不由得夹紧了。 啥意思? 叫咱们把儿子,孙子交出来,留质么? “哦。” 周世显忙道:“阿布的意思,是叫你们的嫡亲子孙离开草原,入大明府学,自幼学习汉家文化。” 一旁,周阿布又大声道:“这是好事儿,你们不愿意么?” 几位首领忙道:“愿意,愿意。” 这位可是名义上的北元大汗呢,外头又有明军虎视眈眈,大汗叫他们的子孙去大明进学,谁敢说半个不字? 算了算了。 从此以后抱着大明的粗腿,吃得饱,穿的暖,又守着金矿这么大一笔财富,谁又愿意吃苦受累的去放羊呢。 同化就同化吧。 周世显又微微一笑:“好,就这么定了!” 这是他一手策划的。 文化输出,同化教育得从小做起呀,看看他的义子周阿布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如今已经成长为大明的一员勇将了。 和他的祖辈朵颜三卫一般忠心耿耿,从汉话,穿汉服,当大明的将军,以汉人自居…… 这回是彻底同化了。 这就是咱华夏文明,能延续几千年的最大优势,对汉家文明的强大同化能力,周世显当然信心十足了。 “呵,呵呵。” 几家首领赶忙赔笑,慌忙不迭的答应了,形势比人强呀。 “各位,请回吧。” 将这几位漠南族长安抚了一番,周世显挥了挥手,走到账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外头是正在修缮中的大宁城,还有一架架大型龙骨水车,在畜力推动下挖掘着一块块拳头大的金子,一块块金灿灿的矿石。 一辆辆四轮马车从九边,京畿之地疾驰而来,一场塞外大开发的盛事,正在徐徐拉开大幕。 “哎。” 娜木钟幽幽的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小碎牙咬着红润的嘴唇,不行…… 还是得去找几个偏方,生孩子! 大明中兴元年,十一月初。 随着天气转冷,初冬时节来临,大宁城的修缮速度再一次加快,一座草原巨城隐隐有了雏形。 这大宁的位置可太重要了。 这是明军出塞后的第一个据点,大明深入塞外的第一个桥头堡,正好卡在漠南,漠北的中间。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在大宁驻扎总兵,还能威慑辽东。 明军从大宁出兵东进,便是辽西广宁卫,占领广宁之后,再渡过辽河便可直取盛京! 距离也不过短短的七八百里。 收复漠南的重要性可见一斑,十万明军驻扎在大宁,逃回盛京的清廷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哒,哒。” 周世显在新修缮的官厅里,徐徐走着,看着墙上的大幅地图,一个三路围攻辽东的计划浮出了水面。 这一战灭清! 他亲率凤威军从大宁出兵,这是一路。 李岩,李锦二人率领中原镇军从山海关出兵,这又是一路。 松江水师携步战队,江南镇军从海上登陆,还是老办法……从黑龙江入海口抄后路,来个战略大迂回。 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再次成形,二十多万明军采用大兵团穿插,分割,包围,务必将清军彻底歼灭在盛京,抚顺一带。 “这一仗,不容易啊。” 周世显摸着下巴,眼睛眯了起来,这关外之地可不比关内,这一块辽东大平原呐,对清廷骑兵集团作战太有利了。 又拥有足够的战略纵深,可以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性。 倘若二十几万明军,贸贸然的开进辽东,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灭,逃都没地方逃。 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可太多了。 万万马虎不得。 周世显眉头微微皱起,如今他手中兵力,军械还是不足,他这是在替积弱三十年的大明还债。 如今北方人口损失严重,他只能动用南兵。 “灭清,灭清。” 他口中喃喃自语,辽东这场仗没个两三年打不完。 “哒!” 停下脚步走到文案前,提起了狼毫写下几份公文,知会南京内阁……他要重建大宁都司。 大宁都司建立于洪武二十年,可是在永乐四年便废弃了。 “此番……” 此番重建大宁都司,周世显深邃的眼中越发坚定,这代表着大明的战略从被动防御,正式转为对外扩张。 这意义十分重大! “扑棱棱。” 一只只信鸽冲天而起,将公文带往江南。 江南,内阁衙门。 官员们急匆匆的走进,走出,一片繁忙。 孙传庭,史可法两人为主的内阁,一面要支撑北方战事,一面还要主持维新,试图改革科举。 内阁已经达成了一致,孙传庭力主用新学取代儒学,当然这件事阻力极大,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天下儒生千千万,江南儒生最多。 这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如今天下太平了,起义军被剿灭了,清军也败逃了,儒生们便又闹腾了起来,吵着要求内阁恢复科举,开科取士…… 一般来说,中原王朝到了这种时候,就该武将被排挤,被穿小鞋,文人集团下山摘桃子了。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儒生集团一向没什么气节,摘桃子可是一把好手,因为士林,儒生们掌握着话语权。 这要是在崇祯初年,读书人闹事,还真是挺有杀伤力,十成十又得哭庙,发小广告,闹事,说不定还得来个零元购。 这内阁早就干不下去了! 可时代变了呀。 如今江南的读书人还真翻不起浪花来了,因为大明内阁手中还握着一个大杀器,这大杀器…… 便是影响力极大的大明时代周刊! 报纸这个大杀器,是周世显留给两位阁老的后手,如今主笔柳如是名满天下,几乎成了大明内阁发言人。 她犀利的笔墨,给内阁缓解了极大的压力,正是靠着这份周刊潜移默化的影响,内阁才能稳稳压制着儒教的声音。 这一天,大清早。 江南人一如往常一般出门,喝茶,听戏,走亲访友,可如今又多了一种必不可少的消遣。 看报纸。 随着大明镇军在北方取得一场场胜利,洛阳大捷,中原大捷,渭水大捷……看报纸成了江南人,非常重要的一种消遣。 如今大明时代周刊的发行规模,也达到了每周三十万份,并且还是在南京,扬州,洛阳等地同步发行。 这大杀器的影响力太可怕了。 大捷,大捷! 几乎每一周,报纸上都有捷报发布,大明镇军用一场场重大的军事胜利,提振着江南的民心。 大明镇军,如日中天,周世显,孙传庭几人的个人威望也达到了巅峰,牢牢支撑着江南内阁的执政根基。 这下子儒生们可就更闹不起来了。 镇军大捷,收复河山。 哪个不开眼的敢跳出来添堵,只怕是百姓的白菜帮子,臭鸡蛋可就狠狠砸过去了。 清晨,南京的茶馆,酒楼里,街头巷尾早已站满了人。 “来了,来了。” 这新鲜出版的报纸一来,立刻成为整个江南的焦点。 “我大明天军收复大宁……” 又是大捷。 大捷之外还有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头版头条的一个大新闻,让整个南京,扬州,整个江南一片哗然。 “塞外发现金矿了!” ------------ 第254章 大宁都司 塞外苦寒之地,就在大宁卫边上,发现了一座大金矿…… “这都是真的么?”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江南沸腾了。 没有什么比金子更加能够刺激人的野心了,简直比轰动一时,举国同庆的洛阳大捷还令人疯狂! 塞外有金子,拳头大的金块,磨盘大的金矿石,这事儿实在太让人疯狂了,越传越邪乎了。 “捞一把,全是大金蛋子!” 很快一些不安分的江南人,心中蠢蠢欲动了。 虽说儒教告诉天下人,父母在,不远游,让大明人养成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固有思维,可…… 塞北遍地都是拳头大的金子呀! 再怎么安分的一个群体,里头也总有一些胆子大的,很快便有一些胆子大的开始召集亲朋好友,本乡本土的青壮。 商量着去塞外淘金的事情了…… 一场淘金热潮在江南之地酝酿着。 当然了,普通的江南百姓还是守规矩的多,在儒教千百年的教化之下,早已经失去了进取的野心。 多数人眼热了一番,放下报纸继续忙着去了。 可对大明朝野的有识之士来说,这可比过节还要高兴,塞外发现了金矿,还在其次。 可大都督要重建大宁卫了。 一时间,内阁衙门里喜气洋洋。 首辅孙传庭拿着这份奏报,走到门外,赞赏的瞧着北方的天空,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收复大宁,重开大宁都司,这事儿可是要写进历史的! 这是永乐大帝都没做到的事,孙传庭瞧见了千古名相的位子,正在朝着他招手。 次辅史可法是个工作狂,他埋头于堆积如山的公文之中,拿起属官递过来的报纸看了看。 史阁部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 看着十分镇定,可不自觉的哼起了家乡河南的小曲儿…… 魏国公府,书房。 太上皇崇祯气色好了许多,从巨大的刺激里恢复过来了,本来枯瘦的身体也养的白白胖胖,圆润了许多。 大清早,太上皇正在房中翻看着报纸,一打开报纸,他的身躯便是猛的一颤,呆住了。 “重建大宁都司?” 崇祯爷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喃喃自语:“这么快,都打到……大宁去了么。” 一时间太上皇心情复杂,咧了咧嘴。 他不服! 可又忍不住心中暗爽,再怎么也是大明人,还是太上皇,大明的军队打到塞外去了,他能不跟着开心么? “哎。” 沉默中良久无言。 “哎。” 呆了半天,太上皇崇祯才放下了报纸,叹了口气,再怎么个性另类的人,再怎么不服,也该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了。 他当皇帝的时候,明军只能挨揍,可换了儿子当皇帝,明军一口气打到塞外去了。 难道,难道真是自己的能力不行么? 崇祯爷竟然开始怀疑自己了,有进步了。 “吱。”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周皇后领着几个小皇子从外头走了进来,瞧着太上皇欲言又止。 崇祯压下心头复杂的感受,轻道:“何事?” 周皇后瞧着几个皇子,一脸无奈,皇子们朝着要去洛阳找姐姐,找哥哥玩……满地的打滚,哭闹。 其实皇后也不愿意在魏国公府长住了。 这么个鸟笼子,谁愿意呆? 周皇后性子再柔顺,也不免抱怨,你一个老头子都四五十岁了,你在这里呆的住,可皇子们都是活泼好动的年龄。 皇子们呆的住么? 一席话说的崇祯火冒三丈,可又将火气压了下去。 有进步了…… “罢了。” 崇祯挥了挥手,徐徐道:“去吧。” 皇后如释重负,露出了娇媚笑容。 皇子们一下子开心了,欢呼大叫:“父皇万岁!” 崇祯爷嘴角微微抽搐,感受着天伦之乐,终于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谁还不是个慈父呢。 初冬时节,大宁。 大宁都司初立,人才稀缺。 凤威军副帅李迁顶了上去,兼任了大宁都司都指挥使,黄得功当上了副指挥使,这两位本来就是辽军出身。 也算人尽其用了。 入冬之后,天气一天天变得寒冷,金矿,铜矿暂时停止了采掘,明军腾出手来开始向辽东,广宁卫方向派出了侦骑。 广宁卫驻守清军自然不肯坐以待毙。 于是乎,明军铳骑与清军在广宁附近遭遇,还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结果是明军铳骑大胜! 在这种草原上,寒冷的天气下作战,风又大,明军铳骑更是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抛弃了火绳,使用齿轮打火的火枪大展神威。 不久,塞外的第一场雪落下。 大雪漫天,滴水成冰。 “呼。” 官厅中,周世显搓了搓手,看着墙上的地图若有所思,下一个目标是清军盘踞多年的广宁卫。 几场遭遇战过后,清军看起来无心恋战,广宁应是囊中之物,攻下了广宁,则收复辽西也指日可待…… 一边打仗,一边开矿,有点美利坚西部大开发的意思了。 可。 人口大迁徙这种事,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观念,早已经深入人心了。 这需要五年,十年,甚至一代人的努力。 并且在塞外讨生活,其实是需要一点狠辣的,这里环境又恶劣,又容易死人,野狼都是成群成群的出没。 老实巴交的大明百姓,还真过不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崇尚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大明人,压根没有冒险的基因。 可开矿需要大量劳动力,咋办呢? 周世显盯上了四万正白旗……那些正白旗兵还在京城挖尸体呢,叫人都弄来开矿吧。 可四万人远远不够。 这塞外需要的是狠人,什么江洋大盗草上飞,杀人不眨眼的山大王,最适合在这里讨生活。 可大明的狠人在哪里呢,这些狠人当年都跟着李自成,张献忠造反了,除了战死的,罪大恶极的。 还有二十万顺军,西军的俘虏,都在劳改营里关着呢。 周世显下令将这些大西,大顺的俘虏,从中原各府的劳改营里放出来,送到塞外。 这些人里十恶不赦的早已经杀了。 剩下的都是轻罪,或者犯了重罪不至死的,周世显打算给他们一个机会,好好在塞外挖几年矿,朝廷还给他们一个自由身。 如此一来劳动力是足够了。 “资本的原始积累呀……” 一声轻叹,这是谁也无法逃脱的历史规律。 同时间,盛京。 辽东大地,同样大雪纷飞。 暖阁里,济尔哈朗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 几个汉官,八旗王公赶忙围过去,捶背,顺气……这个时候郑亲王可不能病倒呀。 大清就剩下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铁帽子王了。 “无妨。” 济尔哈朗抬起头,瞧着面前一个个汉官,王公,还有跪在地上等待发落的阿济格,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糟心呀。 这个阿济格虽然不争气,可有一个优点,跑的快,他领着下五旗十几万兵马,硬生生在漠北绕了一个大圈才跑了回来。 好在是跑回来了,还带回来十几万八旗精锐。 “起来吧。” 郑亲王满心无奈,如今大清还能打的小辈也没几个了,除了重用阿济格,他还能重用谁呢? 扒拉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蒙古人是指望不上了,漠南那帮王公都投靠明军去了,漠北盟军死的差不多了。 大清能用之兵还有下五旗,汉军…… 加起来还有二三十万。 郑亲王心中又有了点底气,决断道:“恢复八王议政吧。” 也别扶持什么皇帝了,大明那一套在关外行不通,为了争夺皇位这一天天的净内讧了。 “还是八王议政好呀。” 大伙有事一起商量,有好处一起分,八旗兵马,各家王公,从上到下都是铁板一块。 “都回去吧。” 济尔哈朗做了决策,挥了挥手,让小辈们各自回去整顿兵马,昏花老眼中闪烁着一丝精光。 大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咳咳。” 廉颇虽老,可一顿饭还能吃十斤羊肉呢。 “周世显,周世显……” 济尔哈朗口中喃喃自语,到了这关外白山黑水之间,可就由不得明军的步兵集团撒野了! 大宁,都司衙门。 “哈哈。” 爽朗的大笑声中,黄得功提着马鞭,带着几个部下走入官厅,走路都带着风。 “标下参见大都督。” 黄得功是铁岭人,也是当年铁血辽军的一员,如今更是当上了大宁都司的副指挥使,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的上官是结拜兄弟李迁。 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个大宁都司副指挥使只是个过渡,他真正的归宿,最终还是辽东都指挥使。 “行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坐。” 落座,上茶。 黄得功瞧着墙上的地图,百感交集:“黄某,终究是回来了。” 他是土生土长的辽人,当年在铁岭卫战败,领着仅存的三千辽骑背井离乡,他做梦都想着打回来。 在官厅中寒暄了几句。 黄得功带着几分激动,大声道:“标下请命,出征广宁!” 周世显微微一笑:“准了,本督……这就给你换装。” 刚好有五千杆洛阳打造的转轮火枪,前些天才运来了,他打算给黄得功所部换装。 “嗨呀!” 黄得功一下子开心了,大嘴裂开嘿嘿的笑了:“大都督英明!” 跟着大都督打仗就是舒坦,不受排挤,不克扣军饷,也没什么嫡系,杂牌之分,这才是一代人杰! 他眼馋这批转轮火枪很久了…… ------------ 第255章 厉兵秣马 这转轮火枪犀利无比,且不需要火绳,尤其适合风大的草原上作战,黄得功早就想要一批。 本来这是欧洲货,可如今随着熟练工匠一天天的增加,洛阳兵工厂已经可以量产了。 产量还在不断提升。 周世显主导的近代工业化初见成效。 领到了五千杆转轮火枪,黄部麾下几位大将领喜形于色,忙恭维起来:“大都督英明神武。” “谢大都督赏!” “标下对大都督敬仰之情……” 堂堂七尺的汉子,都是辽东土生土长的大明忠勇之士,还拍起上官的马屁来了,嘻嘻哈哈的也没个正经, 周世显哑然失笑:“少拍马屁。” “嘿嘿。” 黄得功和几个辽军旧部都心中感激,一拳砸在胸膛上,大声道:“谢大都督恩典!” 一个个将领喜气洋洋,都是忠勇的辽军将士,以前和清军在辽东打了好些年,不怕死,所求的无非是精良的军械。 这要求过分么? 有了精良的军械,他们可以打的顺手一些,战死后还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抚恤,让父母妻儿衣食无忧。 这要求过分么? 从周世显当上天下兵马大都督之后,将大明镇军的抚恤标准定的极高,一天天的看涨。 一个大明镇军骑兵,如今的抚恤标准是五百两银子。 步兵四百两抚恤银,辅兵,还有临时充当战兵的团练,战死后的抚恤都是三百两。 也不分什么嫡系,杂牌都一视同仁! 都是大明的将士! 这是一次性现金补偿,还不算丧葬费,每月发放的家属津贴……足够阵亡将士家属衣食无忧了。 当然了,这是一个巨大的财政包袱,可周世显带着大都督府,毫不犹豫的背了起来。 不能让将士们有后顾之忧。 将士们在前线打仗,流血,牺牲,可上位者连点抚恤银子都弄不到,那不是废物么? 说的就是咱崇祯爷。 重金抚恤这事儿,还真不是周世显第一个干的,谁先这么干的呢,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清廷! 看看清军的抚恤标准,你会惊奇的发现,为什么明军投降之后变成了汉军,人人都变得奋勇争先? 看一看清廷的抚恤标准吧。 清初一个三上旗巴牙啦护兵,抚恤标准是二百两银子,可一个汉军战死后,能给家人留下多少银子呢? 可以领到一百两雪花银加丧葬费,津贴……相当于巴牙喇兵的一半,这样的阵亡抚恤,高的令人瞠目结舌! 历史其实真没那么复杂。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清廷给了汉军这么高的抚恤,汉军八旗能不拼命么? 又闲聊了几句,黄得功几人起身告退,却被周世显叫住了。 “等等。” 一挥手,书记官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几张票据,上头镌刻着大明皇家商号的印记。 黄得功奇道:“还有事?” 周世显微微一笑:“签字画押吧。” “好!” 黄得功和他麾下的几个将领,纷纷应诺,连问都懒得问便在这几张票据上签字画押了。 士为知己者死。 大都督会坑咱老黄嘛,不可能嘛。 画好了押,按上了手印,黄得功才将票据拿起来看了看,奇道:“大都督这是何意?” 周世显笑道:“矿山,干股,给你们的。” 黄部将领齐齐又是一呆,眼中闪烁着感激,冲着大都督抱了抱拳,大都督的恩德大伙都记在心里了。 跟着大都督打仗就是这么舒坦,大伙在前头出生入死,大都督早替大伙将后路安排好了。 上位者,本当如此。 黄部将领,一条条七尺的汉子感激涕零,低低道:“大都督恩典,标下没齿难忘。” 周世显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不必如此,这干股,咱镇军上下人人有份,不只你们一家。” 黄部众将又惊呆了,这干股还能人人有份么? 这种事也不是他们该问的,忙一拳锤在胸口,低低道:“标下告退。” “去吧。” 周世显挥了挥手:“去吧,切记不可浪战。” “晓得了!” 这都是当年的夜不收,当年精锐不下于清军,如今装备了转轮火枪更是如虎添翼。 周世显瞧着黄部将领走了,才笑了笑,这干股自然是人人有份的,他将这金矿,铜矿的两成干股拆分了。 又发给麾下将士们。 跟随他出塞的大明镇军,上至将领,下至普通士兵,按照战功,官职,资历来分配,从几十万股到几百股不等。 从古到今,中原王朝的历史上,从来没人干过这种事情,那些文贼,独夫,军阀懂得什么叫利益均沾么? 崇祯,李自成,张献忠,东林党……这些土鳖只会搞裙带关系,重用私人,懂什么叫利益均沾么。 他们信奉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利益均沾这正是荷兰王国,以及日后欧洲列强,从一个个弹丸小国崛起的最大秘密! “来人。” 周世显背负双手,走到厅中,徐徐道:“多派些人手,叫各部将士将文书签了。” “遵令!” 十万将士跟着他在塞外吃苦受累,可不能白来。 “呼。” 西北风凛冽的刮着,天寒地冻,恶劣的环境,都挡不住周世显开发大宁的决心。 军械很快分发了下去。 黄部骑兵换了装,又领到了矿山的干股,精气神一下子便提升了一大截,瞧着比当年的威武辽军还骁勇了。 周世显心中盘算着,到了辽东当然就得用当年辽军的人,他给济尔哈朗来了个对对糊。 这大宁卫的正副都指挥使李迁,黄得功都是辽军出身,他们也是辽军最后的精锐。 如今辽军将领又带着兵杀了回来,和清军免不了有一场惊世大战,大明灭清之战徐徐拉开了序幕。 “辽东,辽东。” 周世显口中喃喃,心思却早已飞到了辽东,飞到了盛京。 一场大雪过后,冰封千里,明,清之间刀兵再起,主战场却从大明腹地推进到了辽河以西,大宁以东的广阔草原上。 仗着火器,甲胄,甚至战马的优势,这一次明军稳稳占据了上风,当年的辽骑……回来了。 十一月末,明军攻克广宁卫,兵临辽西,辽西清军连吃败仗,很快便无心恋战,放弃了一个个坚固的前哨军堡。 随着清军大举撤回了盛京,为了阻挡明军的追击,开始在辽河上凿冰,这一招还是跟明军学的。 明军也不急着追赶,只是在辽河一线游弋,寻找战机。 随着时间进入腊月,天气越发严寒,明,清骑兵脱离了接触,两军隔着辽河对峙。 可谁都知道,灭清之战,一触即发。 腊月,年关将近。 凛冽的寒风中,大宁城气候恶劣到了极致,出塞的十万明军与人斗,与天斗,厉兵秣马。 忙碌中到了年关,也是塞外天气最冷的时候,几十万李自成,张献忠所部的俘虏兵还在路上呢,四万名正白旗俘虏兵已经到了。 昔日不可一世的上三旗兵,被绳子拴在一起,被明军从京畿之地押送到了大宁。 冰天雪地中,放下武器的旗兵在茫茫草原上,拉成了长长的行军纵队,这叫做资本的原始积累。 懂得都懂。 资本的原始积累,每一个毛孔都血淋淋的,这种事……也不是周世显能改变的,想要富国,强兵,他只能这么干。 随着大量苦役抵达了大宁,寒冬里本已经停产的大宁金矿,铜矿再一次沸腾起来。 冬天能不能开矿,能,太能了。 金矿纯粹靠人力开采,可开采铜矿的技术,大明工匠不是针对谁,什么列强都是弟弟。 大明人的办法是烧,烤! 从长城以内砍伐树木,运到大宁,在铜矿矿脉上点一把火,一瞬间火光冲天,冻土被烤的吱吱作响。 工匠用木柴将矿洞烤的通红,再自然冷却,大片的铜矿石便会自然脱落,妥妥的热胀冷缩原理。 物理学原理的活学活用,开矿的效率极高!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大明人用热胀冷缩原理来开矿,比伽利略发现这一原理早了不知道多少年。 寒冬腊月,装备精良的大明铳骑在辽西,在漠南游荡着,四处寻找着清军的踪迹。 “哗,哗。” 城内城外,不时有一队队肩扛火枪的士兵经过。 不远处的矿场附近则是火光冲天,隐约还挺听到,叮叮当当凿矿石发出的响声,很快又有一辆辆四轮马车满载着铜矿石,往长城之内的九边重镇疾驰而去。 一座座高炉,在九边重镇拔地而起。 中兴元年,除夕。 这是大明转守为攻的第一年,周世显不敢有丝毫怠慢,亲自带着凤威军镇守塞外,格外思念远在洛阳的娇妻爱妾。 可他没办法。 枕戈待旦。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夕阳晚照,黄昏落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之响起,大宁城内外,一片欢腾,就连旗兵苦役也吃上了一顿烤肉。 这矿山一开起来,日进斗金,可是把那些干看着,吃不着的漠南王公羡慕坏了。 为了讨好明军,漠南各家王公云集于大宁城外,将牛羊肉一车一车的往明军大营里送。 眼瞅着一车车的矿石往外运,没分润到矿山干股的那些部族,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 能不急么? ------------ 第256章 原始积累 和大明关系好的几位王公,人家都在大口吃肉,可这些骑墙派,如今连口汤也喝不上。 搁在谁身上都着急呀。 于是乎趁着年关,这伙蒙古王公一咬牙决定大出血,带着牛羊肉,各种草原特产,拼了命的跑来巴结明军。 可惜那些凤威军将领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 凤威军中大小将官,面对贿赂竟毫不心动。 这并非是军法森严,而是大明凤威,帝国荣耀给这些将士带来的加成,远远超过金银财宝的诱惑。 “呼。” 西北风凛冽的刮着,十万明军,吃撑塞外,冰天雪地中的大宁都司衙门,还是那样戒备森严。 身穿铆钉棉甲的士兵腰杆笔挺,背着火枪缓缓踱着步子,将大批漠南首领挡在外头。 “大都督有令,谁也不见。” 漠南首领们没办法,只好放下一车一车的牛羊肉,悻悻的走了,还有好些人不肯走,守在外头等天亮…… 城内,都司衙门。 官厅已经修缮一新,生了炭盆,温暖如春。 周世显带着朱慈烺,娜木钟母子,李迁等人围坐一团,略备了几杯薄酒,一桌子好菜,闲话起家常来了。 端起一杯水酒,周世显笑道:“这人性呐,便是如此,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值得珍惜了。” 他故意将那些骑墙派蒙古王公晾起来,让他们尝一尝左右摇摆的后果,这一招叫胡萝卜加大棒。 灵的很! “呵。” 娜木钟白了他一眼,琢磨出点别的味道来了,是说她这些日子太主动了,没胃口了么? 那看来得想想别的花样了…… 可她美目流转之间,芳心中又不自觉的吃惊,人性……全让这个男人给琢磨透了呀。 周世显端着水酒,眼中闪烁着睿智,又笑道:“这些人呐,要入股也可以,得拿出真金白银来竞标。” “哎?” 大明皇帝朱慈烺正在啃着一条烤羊腿,吃的满嘴都是油,闻言不由得一呆,轻叫了一声。 “这也能竞标?” 他本能的意识到,这竞标将会带来的巨大利润。 娜木钟也是一呆,细细沉吟了片刻,也吃惊的张大了小嘴:“这若是拿来竞标,不得炒到天上去么?” 将这金山,铜山的干股拿出来竞标,可以预料到的是这干股的价格,必然会被哄抬到一个可怕的价格。 “嗯!” 周世显微微一笑,俊朗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邪恶的坏笑,却格外有一种玩世不恭的魅力。 娜木钟玉容一呆,不由得俏脸微微泛红。 “这个炒字……用的好!” 周世显赞赏道,能当大清太妃的人,果然嗅觉敏锐,他正要在这塞外,大宁府玩一场财富游戏。 这场财富游戏叫做炒股。 他叫都司衙门将金矿,铜矿的股份拿出来竞标,哄抬价格,可不就是炒股么,当然这也不是他发明的。 炒股这事儿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发明的,如今这个时代呐,荷兰人正在欧洲玩郁金香呢。 “呵呵,呵呵呵。” 一声长笑,指点江山。 这连环计都是一套一套的,先开发矿山,再抬高股价,把那些骑墙摇摆,眼睛里都是利益的漠南王公。 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把这些人玩的鸡毛鸭血,怎么叫胡萝卜加大棒,是该让这些土鳖尝尝本督的手段了。 他分给将士们,亲明派王公的叫干股,原始股,那些参加竞标的蒙古王公,哄抬起来的叫做流通股…… “呵呵呵。” 周世显笑的邪气足足,等着股价炒上了天,猜猜这漠南草原上的财富,最后会落到谁的手中呢。 这都是跟荷兰人学的。 同时代的荷兰人更狠,在欧洲炒郁金香,硬生生把郁金香价格炒上了天,后来,后来泡沫破灭了。 这里是历史上,有名的郁金香事件,荷兰人最后差点把整个欧洲的皇室,贵族都带崩了。 多少人炒郁金香炒的倾家荡产呐。 人家连花卉都能炒,咱大明炒炒金矿,铜矿不过分吧? 两天后,大年初三。 都司衙门的大门缓缓敞开,守在外头的蒙古王公们一个个站了起来,一个个眼巴巴看着。 “啪!” 几个都司衙门的官员,将一份新鲜出炉的布告贴在了城门上,可一个个漠南王公都傻愣愣看着。 这伙人,大部分不懂汉话…… “说的什么呐?” “谁懂汉话,谁懂汉话?” 不懂汉话能行么? 蒙古王公们一个猛拍大腿,只恨当年读书少,如今连朝廷的公告也看不懂,悔不该当初。 “找通译呀!” 很快找来了几个精通汉话,蒙语的通译,将公告上的内容翻译了出来,朝廷,朝廷…… 要公开竞拍这金矿,铜矿的股票了。 可。 城门外依旧鸦雀无声,一个个蒙古王公大眼瞪小眼,人人都是一脸懵逼,啥叫股票? 这伙人哪懂得炒股呀? “嗨!” 一个通译摇头晃脑,猜测起来:“股,无非是干股,票……就是票据,想必是如此。”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人群中窃窃私语,一个个王公凑在一起,想搞明白这竞拍股票,到底是不是有利可图。 很快官员又贴出了几张布告。 “买股票要真金白银,可一旦持有股票……便可世世代代享受这金山,银子带来的分红。” 就这一句话,瞬间将气氛点燃了,这下子,漠南王公们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从腰带扣子里,从袖子里,将银票取出。 蒙古王公,族长们挥舞着银票冲进了都司衙门,却被明军士兵,用一排黑洞洞火枪挡住了。 “退后!” 都司衙门是什么人能都进去的么? “想参加竞标,得交会费!” 当然了除了会费,还得交税,交手续费…… “排队去!” 明军士兵的态度很差,可挡不住蒙古王公们的热情,一个个乖乖在衙门口排起了长队。 若是能拿到矿山的股份,这点会费,手续费算啥呀,一双双贪婪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拼了命的往前挤。 这可真是拦都拦不住呀。 当天,下午。 收取了一大笔会费之后,明军终于将交易厅的大门打开了。 “吱。” 简陋的大门缓缓敞开,蒙古王公们推搡着冲了进去,很快大厅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挥舞着银票的王公,族长。 漠南各部的贵族们都不顾身份了,也不要面皮了,为了抢夺矿山的股票挤的一身臭汗。 疯狂,太疯狂了。 “嗯。” 周世显在不远处的官厅里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就是搞银子么,多大点事儿。 在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里,一个上位者手握皇权重兵,连区区几百万两银子都搞不到,天天就知道从百姓手里抠钱。 还不如个废物呢。 说的就是崇祯帝,东林党! 齐楚浙党那些蠢材也强不到哪里去。 还不如阉党魏忠贤那帮人呢! 漠南各部这些王公们可太有钱了,一个个富得流油,这可是漠南各部积攒了整整两百多年的财富呀。 一个个都是狗大户! 随之而来的是这两处矿山的股票价格,好似坐了火箭一般疯狂的飙升,两倍,三倍……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到了大年初六。 衙门里银票堆成了山,会费,手续费不提了,光是本次公开发行的三成股份,就被这些漠南王公炒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天价。 大宁都司衙门三天赚了多少银子呢? 恐怖的一万万五千万两…… 堆积如山的银票清点完毕,看到了一万万五千万两白银的恐怖数字,朱慈烺,周阿布两个少年人都傻了。 大明皇帝,北元少主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拳头。 下巴都快惊掉了。 娜木钟更是人都傻了,她瞪大了美目,呆呆看着这个俊朗的明国男人,娇躯都颤抖起来了。 “一万万……” 一万万就是一亿,总数是一亿五千万两白银。 衙门里一片死寂,这个可怕的数字把书记官,参谋官们都惊呆了,这辈子谁见过这么多银子呀? 娜木钟已经呆滞了,这才几天呀,短短三天,她手里那两成干股已经翻了八倍,到底赚多多少钱? 她已经算不过来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赚钱赚的太多了,觉得心里发慌,甚至发毛了。 头皮发麻! 她面前这个男人,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就把漠南蒙古,各部王公积攒了两百年的财富搜刮一空。 “这手段,这手段。” 大清太妃觉得口干舌燥,芳心砰砰的乱跳,这个男人的手段实在太可怕了,清宫里那些什么宫斗,争皇位…… 和这样可怕的手段相比,屁都不是。 “呵。” 周世显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一亿五千万两雪花银其实干不了什么大事,他当初为了修建松江府的海防要塞,一次就投入了八千万两巨款。 这么点钱大概只够修成一个大宁要塞。 周世显在地图上点了点,徐徐道:“修要塞!” 如今有劳动力,又了这么大一笔钱,那就使劲修要塞呗,充分发扬咱大明的建造天赋,坚城,要塞一个接一个的修。 只要有足够的银子,他能把大明的城市一路修到中亚! 其实当年袁崇焕,袁督师也是这么想的。 袁崇焕说五年平辽,他真的没有吹牛,袁督师当年制定的策略,就是要把城池一路从山海关修到辽东腹地。 这策略是没错的,可是…… 袁崇焕没钱。 “嗨哟!” 很快周世显又发现了一件奇特的事情,他叫书记官拿过来几张银票,拿起来看了看。 “山西票号!” 好家伙。 这些蒙古王公手中,人人都有大量山西票号开出的银票,从哪里来的,当然是和晋帮做生意换的。 “晋帮……”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寒芒,这塞外之地,到处都是山西票号开出的银票,还说自己没有资敌? ------------ 第257章 炒作 说起这明末清初的晋帮,可真是一言难尽。 这伙人长期勾连塞外蒙古人,女真人,通敌,资敌……此事早已是不公开的秘密,天下人人皆知。 手握这些山西票号开出的银票,周世显目光森森。 和草原人做生意,自然没什么不可以,往草原上卖一些柴米油盐酱醋茶,获利本已颇丰。 可晋帮卖的只是这些么? 精铁火器这些战略物资卖没卖? 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心里没个数么。 “呵呵呵。” 周世显森森冷笑,从古到今道理都是一样的,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有关中义商,也有晋帮奸商。 义商,奸商高下立判,古今如一。 何为义商,诚信为本义当先,为国为民,散尽家财,辅佐君王建立了不世功业,春秋时范蠡,大明开国时的沈万三,无不是如此。 泱泱华夏从不缺这样的义商。 可奸商…… 一个个的通敌卖国,毫无气节,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连祖宗都不要了,古时候叫奸商,到了现代叫买办。 这都是一脉相承的。 啥是买办? 说的好听叫买办,其实就是一个个国贼,江湖俗称二鬼子,从古到今都是这样的货色。 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连面皮也不要了。 “哒,哒。” 周世显手中掐着一把银票走到门外,瞧着交易厅那边人山人海,眼中冷冽的寒芒一闪而逝。 “来人。” 深深的吸了口气,徐徐道:“叫石亨,多带点人来。” 石亨是军宪司长官。 如今这凤威军的军宪司,也该从水下走上台面了,从此成为奸商,国贼心中的噩梦。 “军宪司该扩编了。” 此后军宪司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在周世显的支持下大肆扩编……正式成为大都督府治下,一个最最重要的情报机构。 施展了通天的手段,将漠南蒙古的财富搜刮一空之后,周世显又磨刀霍霍盯上了晋帮。 “扑棱棱。” 信鸽冲天飞起传递着消息。 十万大军顿兵于大宁,再从军宪司抽调大批人手,一面整肃后方的晋中,陕西奸商,一面向着清廷控制的辽东渗透。 时代大潮徐徐拉开大幕。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周世显给大明皇帝朱慈烺,灌注着他的经济学,儒教压根就不适合治国,至少在这大航海时代是死路一条。 “经济致用之学,是可以救国的。” 朱慈烺似懂非懂,却在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富国强民的种子。 “民强,自然兵强马壮!” 大明中兴元年,正月十五。 元宵节,年味依旧。 买卖大宁矿山股份的交易大厅里,也依旧人山人海,热度丝毫没有下降,通过竞标抢到股份的蒙古王公们如今,都尝到甜头了。 每股炒到八倍算个啥?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九倍,十倍,二十倍……当矿山干股的价格炒到二十倍的时候,娜木钟有点遭不住了。 疯了,都疯了。 抢到股份的王公们尝到了甜头,呼朋唤友,一传十,十传百,点燃了整个漠南蒙古贵族群体的热情。 漠南的狗大户们集体疯狂了,不顾身份在交易厅里挤成一团,一个个眼珠子都杀红了。 日进斗金,一夜暴富,还放什么羊? 当股票这东西,第一次出现在塞外漠南这片土地上,便兴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引发了抢购的热潮。 娜木钟更加坐不住了,她手中的两成干股,已经坐着火箭上天了,短短半个月她成了个大富翁,获利超过了一亿两…… 一亿两白银呐! 狂喜过后是惊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抱着爱郎的脖子,忐忑道:“要不……卖了吧。” 一夜暴富,数钱数到手软,这位北元大妃有点顶不住了,左右眼皮一起跳,连觉都睡不好了。 都是钱太多了闹的。 “嗨!” 周世显哈哈大笑,揶揄道:“就这点出息还大清太妃呢,跟没见过钱的土鳖似的……” “说谁呐!” 娜木钟杏目圆睁,把干股往怀里一揣,不卖了,那神情好似再说,你敢玩,你不怕死。 大不了老娘陪你一起死。 草原女子的烈性呀。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娓娓道来,给娜木钟,周阿布,朱慈烺讲起荷兰炒作郁金香的故事。 “在山的那头,海的那边有一群荷兰人。” 这是同时代的欧洲,正在发生的事情,欧洲这地方呐,本来是没有郁金香这种花卉的。 可后来有人把郁金香从土耳其被引入西欧。 不久,人们开始对这种美丽的植物产生了狂热,因为郁金香十分艳丽,很美,所以很多荷兰贵族用这玩意……勾搭皇家贵妇。 还别说,喜欢鲜花是女人的天性。 从古到今都是如此,于是乎,给皇家贵妇送郁金香,勾搭来,勾搭去,慢慢的就在欧洲形成时尚了。 “啊?” 众人听呆了,这欧洲贵族还真是够乱的。 “正是!” 周世新微微一笑,又徐徐道:“一来二去呢,这郁金香的价格就被炒起来了,炒到什么程度呢?” 炒到最后,在暴利的刺激下,什么贵族,市民,农民,工匠,船夫,随从,伙计…… 甚至是扫烟囱的工人和旧衣服店里的老妇,都加入了郁金香的投机,所有人都用真金白银,投资于这种毫无用处的花卉。 最后,欧洲人终于把郁金香炒上了天。 一株稀有品种的郁金香,在欧洲能换一座庄园,外加一辆四轮大马车,四匹大白马…… 朱慈烺已经惊呆了,奇道:“这不是傻子么?” “对咯!” 周世显赞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这就叫博傻。” 在一夜暴富的诱惑下,聪明人也会变成傻子,本来就不太聪明的人……他瞧了瞧那些挤成一团的蒙古王公。 就更傻了。 朱慈烺睁大了眼珠,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当然崩盘了呀。 成千上万的人在这个万劫不复的大崩溃中倾家荡产,这是同时代的荷兰人干出来的事情。 官厅中一阵死寂。 朱慈烺吐了吐舌头:“太狠了。” 这比点石成金还狠,他看了看交易厅中,那些疯狂的漠南王公,知道这些人要倒霉了。 “呵呵。” 大明少年皇帝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清澈的眼中多了一丝恶毒,被姐夫给带歪了…… 当皇帝可不能太纯良了,该毒的时候也不能手软。 周阿布解气了,也狠狠道:“该!” 他性子憨直,恨死了这些对家族不忠的骑墙派,当年他父汗还活着的时候,这伙人还人模狗样的。 可父汗一死就翻脸不认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投靠清廷。 “狗东西!” “哎。” 娜木钟发出了一声轻叹,两只眼皮疯狂的跳动起来,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折腾了这么久,应该……怀上了吧? 厅中一时无言。 矿山股票的价格继续暴涨,三十倍,四十倍,五十倍……由此带来的巨大财富,让明军将士,大宁都司,亲明派们,几乎是一夜之间暴富。 一场财富大转移在悄无声息之间发生了。 十天后,石亨带着人赶来了,他手下一千多人的细作,探子,什么人都有,东海悍匪,江洋大盗,蒙古人,西域人…… 都恭恭敬敬站在大都督面前。 “好,好。” 周世显面露微笑,都好好在军宪司干,本督亏待不了你们,又将石亨叫了过来,一番耳语。 “去晋中,查!” 他眼中寒光闪烁,这些国贼是必须揪出来的,该杀的杀,该埋的埋,该吐的银子吐出来! 他要出塞,驻军大宁,晋中是他的大后方,他怎么会容许这些吃里扒外的人存在? 石亨轻道:“标下遵令。” 大都督要让那些人死,那些人便死定了,当日,石亨带着精干人手直奔晋中,磨刀霍霍,开始了一场大清洗。 这个时候军宪司的作用体现出来了。 一刹那晋中之地,血雨腥风。 没几天,石亨的军宪司还真揪出了不少奸商,和漠北,漠西,清廷长期眉来眼去,卖粮卖铁卖火药的。 一顿暴揍什么都说了,触目惊心呀。 从万历末年开始,辽东那边明军主力和清廷开战呢,晋帮就敢明着,暗着给清廷输送粮食,铁骑,火药甚至马匹…… 其中有一个叫做柳泰山的,尤其可恶。 黑夜里,官厅中气氛肃杀。 周世显微微皱眉,徐徐道:“这个柳泰山,什么来头?” 石亨在一旁恭敬站着,忙道:“回大都督的话,这个柳泰山,乃米脂常氏的一个外戚……早些年走了常氏的门路,靠着宫里的采办生意发了家。” “这个柳泰山后来又做草原上的生意,越做越大,通过漠北人又和清廷搭上了线,米粮,铁料,上等西域战马,什么都卖。” “哦?” 周世显点点头,米脂常氏,原来是常遇春的外戚呀,堂堂大明开平王,一代名将,子孙后代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的卖国。 “连西域战马都敢卖给清廷?” 这可真是三心病狂了,开平王常遇春的棺材板快压不住了。 从周世显口中,徐徐说出了一个字:“杀。” 这路货色不杀,还留着过年么。 “公审!” 不但要杀,还要公审,还要在大明时代周刊上刊登出来,叫天下人都看看这伙人在晋中干了些什么。 “啪!” 周世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狠狠道:“本督要让这伙人遗臭万年!”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如日中天的声誉,想捏着这么几个吃里扒外的货色,比杀鸡还容易。 石亨会意,恭敬的施礼告退。 ------------ 第258章 兴大狱 朱慈烺早就气的咬牙切齿:“便宜这些鳖孙子了。” 老朱家的天下,就是被这些蛀虫,国贼毁掉的。 “呵呵。” 周世显又冷冷一笑,皇上终究是个小孩子,沉不住气了,才杀了这么几个人就完了? “陛下稍安勿躁,周某的手段远不止于此。” 他手中握着整个漠南,贵族群体几百年积累的财富,又将一个个晋帮票号连根拔了。 天时,地利,任何都具备了,周世显开始酝酿着成立一个新衙门,这个新衙门叫做大明皇家票号。 票号就是银行,皇家银行。 票号也好,银行也罢,掌握着一个帝国的货币发行权,这可都是一个帝国最重要的命门呀,不容有失。 可…… 大明的命门,早已被晋帮拿捏住了。 为何晋帮这么嚣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当国贼,因为晋帮票号开出的银票,从漠北,漠西到江南,再到两广。 甚至在清廷的地盘上,李自成,张献忠的地盘上都可以畅通无阻! 这里面的猫腻可太大了。 李自成也好,清廷也罢,从大明百姓手里抢走的财富,在晋帮票号手中转了一圈,洗白了! 流寇也好,大清也罢,不但通过晋帮票号,将这些赃物轻轻松松的洗白了,还能换到紧缺的粮食,铁料,战马这样紧缺的战略物资。 这财富上带着大明子民的血! 杀了大明的人,抢了大明的财富,回头还通过一家家晋帮票号,从大明获取了海量的战略资源。 这事儿未免太可怕了。 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晋帮票号,可真是为大清夺取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呀,这些人不杀能行么? “杀!” 一个血淋淋的杀字。 不但要杀还要连根拔起! 周世显还要将发行货币的权力收回来,于是乎,便有了个这个跨时代的大明皇家票号,也就是皇家银行。 这是在大明皇家商号之后,又一个划时代的举动,随着大明皇家银行的建立,一个庞大的盛世帝国渐渐有了雏形。 周世显引领着大明,走上了一条通天大道。 凝聚了人心,整肃了乱局,端正了思想,中兴二年的大明正在渐渐变成铁板一块。 正月末,南京。 这年关才刚过,还没过正月呢,内阁衙门里喜气洋洋,官员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衙门里有了钱也不含糊,衙门里上上下下都领到了一笔津贴,家家户户都过了一个肥年。 过完了年,孙传庭,史可法,周国辅一众阁臣又聚了起来,商议国政,大明内阁首辅孙传庭戴上了一副老花镜。 有了这老花镜,孙阁老觉得清爽多了,翻看着塞外最新发来的奏报。 “大明皇家票号……” 孙传庭眼中一亮,轻道:“这是冲着晋帮去的?” 晋帮票号他可太熟悉了,当年他在陕西当督师,狠狠抄了几家票号,还弄到了一大笔银子…… 就是凭借那笔银子,他才建立了一支秦军,给大明多续了几年命。 “好!” 孙阁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颤抖了一下,他坐镇关中那些年,就想收拾这帮国贼了。 “嗯……” 次辅史可法轻轻点头,眼皮不由得跳动起来,周贤侄这一招也太狠了,这是要刨了晋帮的根呀。 晋帮凭什么能在塞外日进斗金,靠的就是大大小小的票号,通行天下的银票,从今往后没了票号…… 自然便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这事儿,得有人去晋中,大宁走一趟。” 几位阁臣商量着,拔掉晋帮,成立皇家票号这么大的事情,内阁总得派个人过去吧,可这是个得罪人的事情。 阁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内阁倒是不怕得罪人,可公务繁忙都脱不开身,最后这件事落到了阁臣黄道周头上。 “好。” 黄道周年轻,能吃得住塞外的风寒。 几位阁臣又对看了一眼,轻轻叹气,心中不由得波澜起伏,这大明呀……平静祥和之下酝酿着一场惊天风暴。 “哎。” 孙传庭,史可法叹了口气,终究是免不了兴大狱,只希望这场大狱过后,这大明的天能清朗一些。 只是苦了黄道周黄大人。 黄大人带着卫队护兵,这一路先是从江南骑着马到了晋中,表明了内阁对整治晋帮的鲜明态度。 坚决支持! 内阁都表态了,石亨自然下了狠手,在晋中之地兴起了大狱,抄家,杀头,发配…… 很快大宁周围的矿洞里,又多了一批苦役矿工。 这可是大明内阁,大都督府达成了一致,拍板定下来的铁案,文武相济,铁板一块。 于是乎晋帮中人便死定了,神仙老子也救不了,开平王常遇春那点面子,家里的丹书铁券也不管用了。 都什么年月了,丹书铁券都是老黄历了,继江南官绅集团被连根拔起之后,大明又少了一个毒瘤。 抄家,接管票号,黄阁老和石亨两人,在晋中闹腾了半个月,又顶风冒雪赶到了大宁。 此时大明皇家票号的筹备已经提上了日程,散发着墨香的票样也已经印制了出来,就摆在众人面前。 “嘶。” 朱慈烺和一干将官拿起票样看了看,啧啧称奇,这票样设计的还挺精巧,十分别致。 终于,终于,周世显嫌弃炒股赚钱太慢了,举国上下,百废待兴,到处都等着用钱。 他的觉得烦了,直接把黑手直接伸向了印钞机…… 老子都穿越了,还成天琢磨制盐,造玻璃,卖香水也低端了吧,一年折腾下来能赚几个钱? 直接开印钞机不香么? “呵呵呵。” 周世显唱起了家乡的小曲儿,心中不免有些傲然,咱这是史上最高端穿越了吧,卖地炒股印钞机。 这来钱多快呀。 可阁臣黄道周大吃一惊,赶忙出面阻拦,黄大人吓的脸色都绿了,吃惊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印钞这事儿可不能乱来呀,这是大明官员心中的一根刺,因为印钞这事儿……其实早就有人干过了。 谁干过了? 大明太祖朱元璋。 想当初,大明开国时朝廷就曾经发行过纸币,那时候叫做宝钞,刚开始宝钞发行的数量不多,币值还是很坚挺的。 可后来这宝钞,被朱元璋玩坏了。 这位爷哪里懂得什么叫纸币呀,朝廷一缺钱,就印钞,没钱给官员发俸禄了,印钞,没钱打仗了,印钞,没钱赈灾了,继续印钞…… 一缺钱就印,一直印,印了几十年终于把宝钞玩坏了。 最后硬生生搞出了通货膨胀,以至于后来宝钞实在印的太多了,很快就变成烂大街了,连擦屁股都嫌硬。 弄的整个王朝,上上下下都一肚子怨言。 这也怨不得黄道周面色大变。 “嗨!” 周世显微微一笑,那是开国太祖不会玩,哪有这么玩纸币的,纸币这东西要和白银挂钩呀。 这叫银本位。 本来他要搞金本位,可是估摸着行不通,因为大明实在太缺乏黄金了,不能做到自由流通。 他只好搞银本位。 当着黄阁老,大明皇帝的面前,周世显娓娓道来:“何为银本位,这银本位就是……” 用白银来规定,所发行货币代表的价值。 任何人都可以拿着纸币,去任何一家大明皇家票号的柜台,兑换成同等价值的银子。 朝廷的储备货币是白银,结算也使用白银。 “啊?” 黄道周人都傻了,良久无言,感觉自己好像被一道天雷击中了,好在他是进士出身,皱着眉头琢磨了起来。 好像,好像,有道理呀。 这纸币不就是银票么? 不过纸币的流通的范围,规模,可比银票大多了,普通人劳碌一辈子,哪里见过银票呀? “好像……能行。” 就这么定了。 大明皇家票号就算成立了,接下来就是开足马力印钞,做好防伪暗记,一系列后续准备工作。 周世显还亲自给大明纸币,取了个响当当的名字,这种由大明皇家银行发行的纸币,叫做大明龙元。 “大明龙元……” 黄道周掐着胡子,觉得自己脑袋瓜子有点不够用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以朝廷如今的声望,在大明治理下的土地上,推行龙票当然没问题了。 可在塞外估摸着会遭遇一些阻力。 “阻力么。” 周世显笑着笑着,便露出了森森白牙,但凡有哪一家,哪一族敢抗拒龙元的发行,那就试试本督的刀快不快吧。 不同意,那就杀! 不然本督养着这么些兵马做什么? “嘶。” 黄阁老人都麻了,却又忍不住跃跃欲试,这事儿要是真办成了,那岂不是,那岂不是一本万利? “嘶。” 朱慈烺,周阿布两个少年摸了摸头,对看了一眼,心说还是大都督的手段毒辣呀,这才刚来塞外几天呢? 他满打满算也就来了一两个月,硬生生把漠南各部,把那些平时不可一世的王公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漠南蒙古真是被他当成玩具了…… “呵。” 周世显笑了笑,伸了个舒坦的懒腰,徐徐道:“准备发行吧。” 这下交易所,印钞机都有了,文化入侵之后又开始了经济入侵,这也都是和漂亮国,华尔街那些聪明人学的。 以后要将这漠南各部搓扁,还是搓圆,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 第259章 龙元 这交易所加龙元,便好似一台开足马力的抽水机,在悄无声息之间吸干了漠南蒙古的财富。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然怎么叫博傻呢。 漠南贵族觉得占了大便宜,拼命的抢购,抬高矿山股票价格,大宁都司数银子数到手软。 反正漠南各方都觉得占了便宜,都挺开心。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这多好?” 周世显油然笑道,咱大明是礼仪之邦,可不能学那些西洋番邦的野蛮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太粗鲁了,太野蛮了,太不是东西了! 咱玩的是同化…… 黄道周自从来了大宁,在交易所,矿山转了一圈,这位大明内阁重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哎!” 黄道周手持龙元样票,不由得唏嘘感慨:“书到用时方恨少呀。” 他只恨自己十年寒窗,一心只读圣贤书,对经济致用之学涉猎的不深,如今只能扼腕叹息。 除了大叫一声卧槽,已经无法形容黄阁老心中的震撼。 “妖孽,妖孽尔。” 多智而近乎妖。 周世显微微一笑,与黄阁老耳语一翻,他在这漠南打造了一个龙元区,自然还有一连串的雷霆手段。 他还要在大宁城开粮市,马市,羊市,其实就是期货交易,他要用龙元来掌握这些大宗物资的定价权。 这样的手段别说漠南人没见过,怕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有了大明官府把持的期货交易所,再用龙元来决定草原商品的价格,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这等于是掐住了漠南的咽喉! 若是日后有人不听话了,便压低牛,羊价格,若是有人敢造反……便直接给他断粮! 没钱,没粮,没马,倒要看看谁还能造反。 周世显大手一挥,指点江山:“从今日起,这漠南便是大明的,世世代代都是大明的!” “嘶!” 黄道周人都傻了,虽说听的一脸懵逼,可他终究是进士出身,竟然被他听出点门到来了。 大明的进士呀,可是全天下的聪明人里智商拔尖的。 黄道周本能的意识到,这一系列的连环计……对漠南蒙古的游牧经济是毁灭性的打击! 漠南王公不放羊,不养马了,改玩股票,炒期货了,不知不觉之间被掐住了咽喉。 这能好的了么? 能在大明当上阁臣的,那可都是心狠腹黑的大牛,几乎是本能的意识到,这多管齐下的策略惊人的杀伤力,简直恐怖。 这下子困扰大明,不,困扰华夏王朝几千年的漠南草原归属问题,彻底解决了呀。 渐渐琢磨明白了,黄阁老眼中精光闪闪,一把捉住了周世显的手,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好,真好。”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智,还怕漠南不能长治久安? 若是能将漠南各部,牢牢绑在大明这条船上,则大明平添一支四五万兵力的精锐骑兵…… “好,好。” 黄道周一声长叹,开始怀疑起人生来了,圣贤书有什么用,大明最需要的是范蠡,真不是圣人。 这一趟塞外没白来。 黄阁老咬了咬牙,更加坚定了在江南改良科举,推行新学的决心,不管天下士子怎么反对。 就算阻力再大也要推行下去! “维新,必须维新!” 见识到这经济之学的强大威力,黄阁老眼中闪烁着精光,心中越发坚定,这条路是绝对正确的。 周世显忙道:“阁老英明。” “哼。” 娜木钟在一旁抛了个媚眼,终究是枕边人,对周世显了解的比较深,可真是个大忽悠,又忽悠瘸了一个…… “呵呵呵。” 周世显假作不知,轻笑了起来。 有了大明内阁的同意,紧接着龙元的发行提上了日程,一个龙元经济区好似星星之火,从塞外漠南之地发起。 很快便会发展成燎原烈火! 这龙元事关重大,防伪是关键,各种防伪措施做的很充分,印刷龙元用的纸是川纸。 川纸光亮洁白,且非常耐用,纸张的工艺也非常复杂,一般很难伪造,除非造假的人能得到川纸。 而川纸又是被禁止采购的。 “私自买卖川纸,斩!” 另外在龙元的设计上,周世显叫人加上了很多图案,房屋、花鸟、人物,或者干脆用名家的字画。 名家字画怎么仿? 纸币上还得来上一个密押,每印制一批龙元,都要更换一次密押,官府便可以通过密押追溯到每一批纸币的源头。 另外还有微雕章,微雕章的内容更复杂,通常是几百字的诗词,采用的还是微雕工艺。 微雕这玩意一般人搞不定,就算搞定了也没用,一般来说,官府会在这些微雕诗词里,故意刻错几个字。 这几个错字还很不容易发现,就算让雕刻者自己再雕刻一次,都不可能弄出一模一样的版本。 简直无从模仿…… “好,好。” 黄道周眉开眼笑,将几十套雕版小心谨慎的收好,他要将这些雕版带回江南,江南也要和塞外同步发行大明龙元。 一个龙元经济区就这么搞出来了。 二月二,龙抬头。 大都督府与内阁达成一致,骑兵护卫着黄道周辞别而去,一行人在青石铺成的官道上缓缓而行。 寒风凛冽,卷起千堆雪,不远处的矿场依旧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大块的矿石被开采出来。 海量的财富在悄然积累着,有了资本,有了钱粮劳动力,大宁要塞的修建速度自然一天快过一天。 一座棱堡式草原要塞正在成形。 “滴答,滴答。” 黄道周在马背上颠簸着,扔不放心,千叮万嘱:“大宁孤悬塞外,贤侄用兵,千万小心。” 他看了一样东边清廷的地盘,眼睛眯了起来,轻道:“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小心呐。” 周世显点点头,轻道:“知道了,我祝阁老一路顺风。” “珍重。” 互道一声珍重,各自打马离去。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 一眨眼天气转暖,漠南草原之上万物复苏,草籽从地下生长了出来,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三月间,草长莺飞。 天气变得温暖起来,周世显极力宣扬的淘金热潮,终于见到了一丝成效,似乎一夜之间,这塞外草原之上变的繁华了。 天气刚刚暖和了起来,从长城沿线,九边重镇出塞的明人变多了,有骑马的,有步行的,可人人都背着火枪。 就算大明人再喜欢安逸,可总有一些不安分的人,什么江洋大盗,山贼马匪,还有一些杀富济贫的义贼…… 只要没祸害过百姓的,大宁都司,还有军宪司也不追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去了。 这也算不了什么,总比大不列颠儿女王直接给海盗头子发勋章,来的文明多了吧。 什么叫江洋大盗? 错,这叫探险家! 只要能把地盘占下来,还要啥脸呀,一个要脸的王朝可成不了世界霸主,没戏,洗洗睡吧。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李自成,张献忠所部的二三十万俘虏送到了,一下子让大宁府的人口猛增! 这才是开发塞外的重头戏,轻罪的当场就释放了,重罪的在矿洞里熬上几年也能重新做人。 悄然之间,塞外之地,新的秩序建立了起来。 大宁都司又顺势发布了一些政令,在塞外讨生活,和大明腹地是全然不同的,完全是两套规则。 这孤悬塞外的大宁卫,不禁火枪,也不禁甲胄,甚至大宁都司还把这些出塞讨生活的大明子弟组织起来了。 都司衙门不但发火枪,发弹药,还培训射击。 一番大刀阔斧之后,随着塞外的天气转暖,大宁周边日渐繁华了起来,明军休养了一个冬天,渐渐有些按捺不住了。 军心可用,士气高涨。 ------------ 第260章 大时代 这是一场时代的大变革。 手中有了火枪,弹药,马匹,好些出塞讨生活的明人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向着漠北,漠西这些地方探索。 无非是为了一个发财梦,找矿脉,找金子。 要说漠北,漠西这些地方还真有金子,人迹罕至之处,古河床里,还真有大块大块金灿灿的金子。 且不说漠南了,只是后世蒙古国那么点地方,矿藏储量排名世界第七,铜矿储量亚洲第一。 光是金矿储量就高达三千多吨! 本来是家里有矿的富贵命,却非要和华夏离心离德,最后……硬生生混成了要饭的。 自作孽,不可活。 一眨眼,一个月过去了。 很快有人在距离大宁几百里的地方,捡到金子发了财,还有人找到了铜矿矿脉,实现了一夜暴富的梦想。 这些大发横财的冒险者,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大宁,在财富的刺激下变卖金子,换成一张张崭新的龙元。 又用龙元去购买马匹,军火,四轮大马车,来的时候还是苦哈哈,摇身一变成了探险家。 如今连坚固的四轮大马车都配上了。 又了几天,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个探险队也组织了起来,大宁府的每一个角落都喧闹,躁动了起来。 在悄无声息之间,大明九边之地,兴起了一场出塞淘金的热潮,闻讯赶来的狠人越来越多了…… 大明九边之地,陕人,关中人都有尚武的基因,胆子比江南人可大多了,于是在淘金热的驱动下。 大明的势力开始迅速向北,向西扩张。 自然,在塞外讨生活是十分危险的,漠西,漠北这些地方的大草原,是鼎盛时期的中原王朝,也从未真正征服过的地方。 这些地方人烟稀少,非常凶险。 不但有成群的野狼,黑熊,生活在这里的野生部落,也一个比一个凶残,靠这些探险家自然行不通。 大宁都司,责无旁贷。 随着周世显一声令下,数万明军翻身上马,背着火枪,开始协助出塞淘金的大明子民建立定居点。 有了官兵撑腰,出塞淘金的大明子弟胆子越来越大,向着西,北方向扩张的脚步越来越快。 到了四月间,深入漠北的大明探险者,终于遇到了当地的野生部落,并且爆发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大明中兴二年,四月。 都司衙门里气氛肃杀,大明的一支淘金队遇到了野生漠北部落,还被欺负了,死伤了几十个人。 这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 “打!” 周世显勃然大怒,将麾下将领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时候还客气什么,抄家伙上呀! 再不把漠北这块地盘占了,建立起几个牢固的定居点,用不了几年北边的沙俄帝国就该打过来了。 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这个要命的时候……就别讲什么仁义道德了。 “蠢材,废物!” 一向对待部下十分宽和的周世显,罕见的大发雷霆,在官厅里红着眼睛咆哮了起来。 “老子毙了你!” 上百个作战不利的军官,因为没有保护好自家探险队,一个个被骂的抬不起头,一脸羞愧。 “给老子打!” 崇祯一朝整整十九年时间,这些凶残的漠北部族,可没少跟着清军入关,一个个都在关内烧杀掳掠,坏事做绝。 要说杀人,这些凶残的漠北部落比清军还凶。 雷霆之怒,地动山摇。 “杀,杀回去!” 周世显的咆哮声中,明军将官们一个个也红了眼,调兵,上马,身穿红色棉甲的铳骑杀气腾腾,冲着那个野生部落就碾过去了。 一时间漠北之地铁骑滚滚,大明大举出动,将那个不开眼的野生部落荡平了,骂骂咧咧的周世显才平静下来。 附近其他几个野生部落,从此再也不敢招惹大明的探险队,可是又被明军追杀的走投无路,只好连夜向着北边逃走了。 明军依旧不肯罢休,将官们被大都督骂出火气来了,不依不饶的派出大批铳骑,紧紧咬着这几个部落不放。 这一路追杀,向着极北之地去了。 “砰,砰。” 大明铳骑驰骋,火枪爆鸣声响彻漠北。 终于,终于在四月末的一天,有一队五百多人的大明铳骑冲上了蒙古高原,一口气追杀到了库伦城。 可是从库伦城涌出大量喀尔喀骑兵…… 明军五百铳骑不依不饶,冲上去与敌激战,眼看着补给即将耗尽,才骂骂咧咧的撤了回来。 大宁,都司衙门。 几个喀尔喀骑兵五花大绑的跪在面前。 “哒,哒。” 周世显在厅中缓缓踱着步子,他的铳骑已经打到库伦去了,这地方可是漠北喀尔喀部的核心区域。 “库伦……” 瞧着这几个披头散发,野性难驯的喀尔喀兵,周世显厌烦的挥了挥手:“推出去,杀了。” 外头响起几声短促的惨叫。 漠北喀尔喀部也是大明的苦主,几次跟随清军入关,也是蒙古各部里头最先投靠清廷的。 虽说喀尔喀部的骑兵去年在洛阳城下遭受了重创,死伤十分惨重,可在蒙古高原上依旧拥有不弱的实力。 苦大仇深呀。 “库伦。” 周世显摸了摸下巴,眼中闪烁着寒芒,蒙古高原上补给困难,又全是难以捕捉的骑兵…… 紧挨着喀尔喀部的西边,还有另一股强大的漠西势力。 准格尔部! “这些成吉思汗的子孙呐。” 周世显摸着下巴,摇了摇头,成吉思汗那帮人……可真是播种机,子孙后代遍布世界各地。 如今攻取库伦,准格尔的时机还不成熟,等他先收拾了清廷,腾出手来,再回过头来收拾这些毒瘤。 “呼。”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是时候准备伐清之战了,随之而来的是大量军需,粮草从长城之内源源不断的运来。 明军开始在大宁,山海关一线开始大量囤积物资,松江府的造船厂也日夜赶工,加紧训练步战队士卒。 大明朝野开始为伐清之战做起了准备,一等到关内今年的夏粮,秋粮丰收就该动手了。 “呼。” 四月末,大宁城外,微风徐徐吹佛,广阔的塞北之地,喧嚣异常,一条条从中原,九边重镇出塞的笔直官道渐渐成形。 长城内外,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员往来,路上的四轮大马车越来越多,很快成为了探险者的标配。 这可是好东西呀! 四轮大马车不但坚固耐用,动力强劲,还可以遮风挡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成掩体使用。 好些探险队开始用各种方法改装马车,在顶部,车身加装挡箭板,挖射击孔…… 这可是对付游牧骑兵的利器! 火枪手可以躲在马车里睡觉,吃饭,放枪,关键时刻还能将大量马车连接起来,组成一个环形车阵。 游牧骑兵遇到四轮大马车,可就束手无策了,这玩意箭射不透,速度又快,在草原上横冲直撞起来…… 人少了打不过,人多了也围不住。 就算被大量游牧骑兵包围了,也能仗着厚实的挡板冲出去,还真是居家必备,长途探险的神器。 有了这些四轮大马车,在塞外讨生活的大明子弟腰不疼了,腿不软了,也敢和游牧骑兵刚正面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这天大清早,一队装备精良的铳骑护卫着周世显,从大宁城内疾驰而出,半个月前他的娇妻爱妾从洛阳动身。 如今已经快要到了。 顺着笔直的官道远远望去,大批骑兵护卫下的十几辆马车,徐徐驶来,车厢上挂着大明龙旗。 大明长公主到了。 “驾!” 瞧见娇妻爱妾的马车队,周世显心中升腾起一团热火,轻夹马腹,箭一般的迎了上去。 再相见,已是化不开的浓情。 眼瞅着马车缓缓驶来,眼瞅着马车停下了,眼瞅着一个穿着宫装,纤长窈窕的身形跳了下来。 周世显心中那一团炽热再也控制不住,翻身下马,快步走去,一张宜嗔宜喜的精致俏脸映入眼帘。 大明长公主驾到,也是他的爱妻。 朱媺娖身后的马车里,又露出了两张国色天香的俏脸,王微,陈圆圆两个侍妾正喜滋滋看着。 “穿的这样少。” 清晨,塞外的天气依旧森冷。 周世显俊朗的脸上剑眉微微上扬,将身上厚实的大氅解下,将娇妻纤弱的身子裹住,轻道:“披上。” 又过去了一年,大萝莉身段长开了,娇美可人又散发着皇家贵女的清冷气质,直叫人生死相许。 “嗯……” 朱媺娖轻轻颔首,清冷俏脸上微微泛红,却又被夫婿拦腰抱起,发出一声轻呼。 “别……” 可她心智一阵迷糊,人已经到了马背上,便轻轻闭上了钟秀的明眸,听之任之人了。 “呵。” 马车里王微,陈圆圆轻笑着,瞧着高大战马缓缓走起了小碎步,向着不远处的大宁城行去。 “驾。” 周世显强压下心中火焰,哈哈大笑:“走,回家。” 骁勇马队护卫着主帅,马车队疾驰而去。 ------------ 第261章 小别胜新婚 大宁城外,天高云淡。 战马迎着清风优雅的奔驰,初夏时节的大草原,散发着淡淡的青草气息,怀中更是软玉温香,佳人如玉。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 打着大明龙旗的护兵引领着马车队,在笔直的官道徐徐而过,所过之处更是引来一道道崇敬的目光。 一匹匹高大战马在官道上优雅的踱着步子。 “哎哟,是大都督到了。” 瞧见了大都督的仪仗,官道两旁百姓跪了一地。 “草民给大都督磕头了!” 万民爱戴,发乎于情。 “请起,请起。” 周世显骑着战马,用大氅紧紧裹着娇妻,不时朝着人群挥一挥手,便引来了一阵阵欢呼。 大明长公主在他怀中紧紧依偎。 朱媺娖性子清冷淑德,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羞涩不已,夫妻二人在街上公然相拥,还同乘一马。 这自然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在道道君子口中,这叫有伤风化。 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周世显才不管那一套。 这是塞外。 这是他一手打造的冒险家天堂,这里的风气十分开放,这也在情理之中,敢来塞外讨生活的都是江湖儿女。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风气不开放才怪。 都司衙门也有意引导塞外边民尽早婚育,要多生,使劲生,咱大明人别的不行,生孩子还生不过番邦蛮夷? 反正孩子生下来可以送去府学,还免学费,包吃住,一系列增加人口的策略,这还能生不过别人么? 人口! 最终决定大明国土面积的最关键因素,是人口。 多生,优生这样的基本国策,对人口的巨大需求,决定了大明女子必须从深闺中走出来。 不止于此,都司衙门还鼓励大明子弟与塞外民族的女子通婚,混血,为了制造人口优势什么方法都用上了。 这一招在二三十年后,当可见到巨大的成效,当新一代的塞外边民长大成人之后,天然就具备了尚武的基因。 其实咱华夏王朝几千年来,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不然哪来这么大的地盘…… “哎哟哟。” 百姓们在街边一边行礼,一边瞧着这一对神仙眷侣,窃窃私语着:“这位贵人可是……咱大明长公主?” “如此气度不凡,错不了!” “哎哟哟。” 都是些普普通通的百姓,一辈子连县太爷也没见过,如今得见大明长公主的绝世容颜,不免惊呼声四起。 上位者,百姓融为一体了。 这多好呀,何必将自己高高的架起来,关在皇宫那个囚笼里,每天都担心被暗杀,被篡位…… 图个什么呢。 马车队前呼后拥的进了城,城内更是热闹非凡,南来的,北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却丝毫不见拥挤。 因为这座草原坚城实在是太大了。 这座草原第一坚城,占地足足有五六十里! 这一路行来,朱媺娖蜷缩在夫婿怀中,偷偷的向着道路两旁打量,钟秀的明眸不自觉的睁大了。 到处都是四轮大马车,到处都是背着火枪的边民,路边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商品,茶叶,瓷器。 竟然还有一块块拇指大的金子。 瞧着一个路边摊,一对中年夫妻手捧一把金子正在当街叫卖,大明长公主惊呆了。 这也行? 还有一些人凑在一起,手中握着几张崭新的龙元,围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议论着什么。 “这是负责龙元鉴定的官员。” 周世显微微一笑,随着大明龙元的大量发行,便有了鉴定真伪的需求,为了打消百姓的顾虑,都司衙门派了不少官员走上街头。 这些官员的任务便是宣讲龙元防伪的知识,还有裁判,鉴定的职权,通常由退伍或者受伤不能上阵的镇军士兵担任。 也算是为伤残退伍将士们找了一条不错的生路。 朱媺娖明眸亮了起来,轻声赞道:“这个法子好。” 她自从来了大宁,可算是大开眼界了,不由得又睁大美目,瞧着路边一对正在行礼的中年夫妻。 这对夫妻不一般呀,男的戴着斗笠,身形魁梧,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可女的却貌美如花。 夫妻二人都背着一杆惹眼的火枪。 “嘶!” 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江湖中人。 雌雄大盗? 朱媺娖吐了吐小香舌,江湖人不玩飞刀袖箭,改玩火枪了……这日后的武侠演义该怎么写呀。 大宝剑出鞘…… 改成砰的一枪轰过去,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啊。 “呵。” 周世显将大氅紧了紧,笑了起来,别管人家是干嘛的,到了塞外讨生活,不问出身来历,这都是咱大明的探险家。 探险家懂不懂? 这里就是探险家的天堂,一夜暴富的大舞台,这里也是精彩纷呈的塞外江湖,诞生了无数可歌可泣,或肝肠寸断的故事。 不多时,车队缓缓驶入大都督府。 “皇姐,皇姐!” 朱慈烺撒了欢的冲了过来,跳的欢实。 朱媺娖终于从夫婿怀中下地,一时有些赧然,又忍不住轻道:“慈烺,庄重些。” “哦。” 大明皇帝瞧见皇姐有些不悦,吓的吐了吐舌头,不敢吭声了,他生平最怕这位皇姐。 “咯咯。” 王微,陈圆圆提着个几个大包袱,莲步轻移从外头走了进来,瞧见这副场面不由得抿嘴偷笑。 “呵。” 周世显油然失笑,在公主娇妻精致绝色的小脸上,轻轻一捏:“到了塞外就别拘着了。” 随性一点吧。 大庭广众之下被夫婿捏了脸蛋,朱媺娖不由得俏脸微微泛红,娇媚的白了他一眼。 “皇姐,皇姐,我和你说呀……” 朱慈烺是个大咧咧的性子,很快又冲了过来,和皇姐说着他这些天跟随姐夫,南征北讨的英雄事迹。 一家人其乐融融。 午后,内宅。 洗去了一身尘埃,绝色倾城,一席红色宫装,长裙曳地,大明长公主在两个绝色侍妾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美。” 她身段又拔高了一截,越发显得冰肌玉骨了,在王微,陈圆圆两个超等瘦马的映衬下,气质清冷无双。 没有这样的姿容,怎么敢和陈圆圆站在一起。 “好美。” 好一个典雅标致的小美人。 周世显一呆,忙起身迎了过去,捏了捏娇妻细嫩典雅的小脸,轻道:“娘子请入席吧。” 她纤细修长的玉手带着些许凉意,更显得骨肉聘婷,清冷贵气扑面而来,令人绝倒。 “嗯……” 朱媺娖俏脸微红,莲步轻移。 化不开的甜蜜。 一段情,一生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倾国也倾城,也粉妆玉琢,娇艳惊人,惊人人心。 都司衙门,大都督府属官都识趣的散了,今日是大都督家宴,驸马和公主久别重逢,不理政务。 一夜温存,被翻红浪。 天亮了。 朱媺娖从羞怯中起身,瞧着枕边夫婿正睁大眼睛痴痴看着她,不由得羞涩难当,赧然掩住了俏脸。 只露出了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嗨!” 周世显将她拽了回去,这是从小在宫里女德学多了,还拘着呢,在这内宅就别讲什么规矩了。 “娘子……嗯。” 接下来的几天他放下一切军务,与娇妻爱妾在这大草原上游山玩水,难得享受了一个假期。 偷得浮生半日闲,请茶淡盏两相欢。 盛夏时节,漠南草长莺飞。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咯咯。” 草原上欢声笑语,铳骑在不远处警惕的游荡着,王微双膝跪地,弯着腰,将一张羊毛毯铺在青草之上。 毯子上摆开了各种时令果蔬,甜酒佳肴,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迷醉,这里到处都清香怡人。 酒不迷人人自醉。 不远处,大明皇帝朱慈烺正在撺掇着皇姐学习射击,终究是少女情怀,朱媺娖架不住撺掇,还真被说服了。 周世显也拥着陈圆圆,手持火枪瞄准了靶子…… 两个女子力气小,也不能玩重火枪,有专门准备短火枪,用精铜打造的防身利器,做工十分精美。 “砰!” 短火枪发出一声爆鸣。 陈圆圆吓的惊叫起来:“啊……” “啪。” 周世显轻轻在她腰身处拍了一巴掌,别闹,玩火枪呢,这可是很严肃的事情。 “装药,装药。” “砰,砰。” 一声声火枪爆鸣响彻旷野。 “噗。” 王微终究是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这好端端一位大明长公主,贤良淑德,还有一个江南水乡女子,二八佳人,不玩琴棋书画改玩火枪了。 这叫什么事儿呀? 可王微心中又十分甜蜜,这才是天底下头一号的伟男子,从不将这侍妾当成自己的私产。 “砰,砰。” 一声声短火枪的爆鸣,伴随着少女的一声声娇呼,时不时传出银铃一般的笑声,组成了一幅山水画。 练了一阵火枪也饿了,一家人便幕天席地的坐着吃果品,喝甜酒……其乐融融。 “咦?” 周世显吃着一串葡萄,忽然响起一个人,奇道:“怡人,这一次怎的没来?” 孙怡人的性子爽直,最爱凑热闹,这次从洛阳跑来大宁探亲,她怎么耐得住性子? 这些年参谋司的人才渐渐涌现出来,参谋,军机这些事情,也已经用不着她了,孙怡人倒是当起孝顺女来了。 夫婿又不在身边,她便一天天的往娘家跑。 “噗。” “咯咯咯。” 王微和陈圆圆笑弯了腰。 连朱媺娖也忍不住噗嗤失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样,你还知道有怡人这么个媳妇儿呀? “呵。” 周世显不免有些尴尬,只好讷讷道:“人呢?” 朱媺娖抿嘴轻笑:“怡人……怀了,在娘家安胎呢。” ------------ 第262章 伐清 “啥?” 周世显一呆,瞧着娇妻,爱妾失笑的样子,懵逼了。 “啐,啐。” 嘴里的葡萄突然不甜了,吃惊道:“怡人怀了?” “嗯。” 朱媺娖认真的点点头,轻道:“怀上了。” “哎哟喂!” 周世显一下子跳了起来,畅快大笑,他在这个时代终于有后了,这就叫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次就中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 想要孩子的怎么也怀不上,反倒是那没心没肺,粗线条的呆萌女子,只入了一次洞房竟然中标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受孕体质? “呵呵,哈哈哈。” 这笑声如此畅快。 这便是大明的核心价值观。 为子孙后代可以舍弃一切。 “哎哟哟。” 周世显坐不住了,踱着步子算时间,从洛阳迎娶孙怡人过门,洞房,这孩子怎么也得有七八个月了。 “这岂不是快生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孙怡人挺着大肚子,支着洁白下巴发愁的呆萌样子,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不早说!” 他不免埋怨了几句。 “噗。” 朱媺娖白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明眸好似会说话,这事儿为啥瞒着你,问你老丈人孙传庭呀…… 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多半是孙阁老的迂腐病又犯了,孙传庭怕传出去不好听,皇家的脸面挂不住。 周世显终究是大明驸马,孙怡人要是生个女儿还好,这要是个儿子……可就麻烦了。 长幼,尊卑可就说不清了。 “嗨!” 周世显失笑摇头,八成就是这么回事儿。 孙传庭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迂腐了点,老子这个当爹的都不在乎什么嫡女,庶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朱媺娖这个正妻也是个善良女子,又不善妒。 他这个便宜老丈人操的哪门子闲心,长幼有序是不假,弟弟应该尊重兄长,这是华夏人的美德。 可也不能在家里搞对立呀! 不管长子也好,幼子也罢,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儒教礼法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把好端端一个华夏搞的等级森严,就连在家里也要搞个尊卑出来,这不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么?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三六九等呢? 搞的百姓战战兢兢。 大明的事情就坏在这里了,什么皇长子,皇太孙为了皇位,各方势力互相捅刀子,搞了整整两百多年。 搞的宫里乌烟瘴气,天下大乱。 这天下间谁搞这一套谁倒霉,不信看看后来的清廷,后来清廷也学这一套,更乱了,什么宫斗,宅斗乱七八糟的。 有这闲工夫干点正事儿呀。 去海外抢几块殖民地不好么。 “来人。” 周世显挥了挥手,一时间喜不自胜,赶忙安排亲兵带着补品去南京,什么关外野参,鹿茸各种大补之物装了慢慢几大车。 “去。” 又给孙传庭写了一封书信,别胡思乱想了,搞长幼尊卑搞到老子家里了,他怎么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还说什么大明的体面。 大明的体面是靠火枪打出来的,是自己挣的,再说了,老朱家的脸面早就丢尽了,连江山都差点丢了。 和一个没出生的孩子有啥关系? “媺娖……意下如何?” 只是委屈了这位娇妻。 朱媺娖只是微微一笑,她自然是同意的,她从皇宫那个大囚笼里出来,就早已是周家的人了。 大明女子骨子里的贤良淑德是改不了的。 “好,好。” 周世显心中带着憧憬,瞧着南边的天空,大明的天空一片清朗,万里无云的艳阳天。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 南京,首辅大人府上。 孙传庭,周国辅两位阁老,在院中焦急着走动着,时不时竖起耳朵,房中不时传来女儿的痛叫声,还有产婆的嘶吼声。 “用力,用力!”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瓜熟蒂落。 不久,产婆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喜道:“给大人道喜了,是个……小少爷。” “母子平安。” 孙传庭,周国辅同时松了口气,老怀大慰,赶忙从产婆怀中接过男童,一张老脸上笑开了花。 名字是这个周国辅这个祖父给娶的。 “周熠。” 象征着大明王朝的光芒普照大地,熠熠生辉。 “好,好。” 孙传庭本还担心公主不悦,可如今抱着孩子,那点迂腐的小心思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老爷。” 这时候孙府的续弦夫人走了过来,担忧道:“老爷,这孩子的满月酒咱办不办?” “办!” 周国辅这个当祖父的,大手一挥:“不但要办,还要大办,特办!” “办!” 亲家公这一撺掇,大忠臣孙传庭也一咬牙,一跺脚,在放飞自我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孙某人的外孙比谁差了? 太上皇不高兴? 爱咋咋地! 别的都可以让步,唯独名分这件事,他孙首辅没有让步的余地,再说了公主都不反对,亲家公也让办。 太上皇不开心,还有谁在乎呢?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太上皇崇祯是真的被冷落了,边缘化了,大明内阁渐渐取代了皇权…… 一个真正能决策国家大事的内阁。 一个能者上,庸者下的内阁。 九月末,大宁。 “是位大少爷,母子平安。” 书信往来,消息从江南传到大宁,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好,好。” 周世显悬着的心放下了,这年月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如今母子平安,怡人算是为老周家立下大功了。 “只是……委屈你了。” 这事儿还真是对不住公主。 “嗯……” 公主在他怀中早已经睡熟了。 短暂的片刻欢愉过后,塞外秋高气爽。 这一年老天爷开眼,关内的夏粮,秋粮大丰收,明军在边塞囤积了足够的军粮之后,将伐清大计提上了日程。 大清早,官厅。 上百位将官济济一堂,军服笔挺,双手都放在了膝盖上,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带着肃穆。 随着周世显从外头走了进来。 “哗!” 将官们整齐划一的起身。 “坐。” 周世显挥了挥手,瞧着他精心栽培的一个个年轻军官,俊朗的脸上散发出峥嵘之色。 “砰。” 他一拳头重重的砸在地图上,盛京所在的位置。 此战,灭清! 随之而来的是明军在边塞大规模集结,明面上是大军集结,从大宁,山海关两个方向围攻辽东。 可实际上这灭清之战早已经偷偷展开了。 九月,北海。 东南季风最强盛的时候,一只从松江府出发的舰队悄然之间,出现在了茫茫大海之上。 以三桅杆战舰为先导,平底大福船满载着三千名士兵,升起了满帆,沿着海岸线快速北上。 舰队远征,直取远东! 目标是切断清廷退往兴安岭的后路。 “哗,哗。” 旗舰颠簸起伏着,在茫茫大海上穿梭如飞。 颜继祖手持千里镜,肃立在甲板之上,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大明的舰队从未抵达过这片海域。 别说抵达北海,压根不知道这里还有一片大海。 “这?” 他身旁松江水师的将官们一脸懵逼,原来大都督说的一点没错,这大明的北方还真是茫茫大海。 “真……大呀。” 可这茫茫大海的尽头又是哪里? “嗨。” 大都督都说了,这片海域的尽头叫做北冰洋,是一片常年被积雪覆盖的大冰盖子。 议论纷纷中,颜继祖摸了摸头,看了看手中简陋的海图,大致方位应该是对的,可到底黑龙江入海口在哪呢? 他只好带着先头部队亲自来找,顺便建立一个登陆点,为后续步战队登陆指引方向。 舰队从松江府出发,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直到九月中,也没找到黑龙江的入海口。 可是却发现了一大块陆地。 “这是……啥地方呀?” 瞧着面前天苍苍,野茫茫的一大片无人区,还真有一条河流从内陆通往大海。 颜继祖又摸了摸头,他还不知道找错路了,这里其实是牡丹江入海口…… “大人。” 众将官有些吃不准了,是这里么? “嗨。” 颜继祖挥了挥手,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当下,舰队在近海抛锚,又派出了两艘风帆战舰,几艘小型运输船,缓缓驶入那条不知名的河流。 “哗,哗。” 桨叶翻飞,战舰在江面上逆流而上,四周围死一般寂静,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来过了。 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看着岸边,成群结队的兽群,兽群也不怕人,一种似鹿非鹿,似驴非驴的生物睁大了眼珠子。 傻愣愣的看着,也不怕人。 “四不像?” 明军步战队惊呆了,他们哪里认识傻狍子呀。 可这地方…… 也太富庶了吧。 “啪!” 猛然间,一条肥美的河鱼从江中跳了出来,水桶粗的大鲤鱼跃出水面,将站在甲板上的一名步战队士兵扑到了。 “哎哟。” 那士兵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叫,连人带枪被大鱼撞下了船。 “哗!” 江面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一条条大鱼争先恐后的跃出水面,对明军战舰发起了自杀式袭击。 “哎哟,哎哟!” “额亲娘哟。” 这江里的鱼太多了,已经泛滥成灾了,战舰到了江面上简直寸步难行,赶忙顺着原路撤回去了。 “啥?” 瞧着一个个鼻青脸肿的部下,满脸是血。 颜继祖和一帮水师将官惊呆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的战舰,他的士兵竟然被一群鱼袭击了…… 一条条水桶粗的大鱼,还在甲板上拼命的扑腾着。 颜继祖嘴角微微抽搐,一脸懵逼,不由得哼出了大都督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我……尼玛。” 大明的水师将士们一脸呆滞,这到底是个啥地方呀,野兽成群连人都不怕,大鱼成群把整条江都塞满了。 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地方? 颜继祖突然觉得这个事情,实在太可笑了,这一大片广袤的土地,离大明如此近的地方,自然资源丰富到令人发指。 作为一个盛世帝国的大明竟然还会饿死人? 他突然觉得这事儿,实在太嘲讽了,大明人为什么想不到来北边看一看呢,就这,就这还能饿死人? 太可笑了! ------------ 第263章 远东 瞧着甲板上那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众将官一时无言,万万没想到咱大明水师的初次伤亡,竟然是一群鱼造成的。 这事儿实在太荒谬了! 还好十几个步战队士兵只是轻伤。 颜继祖瞧着那几条大鱼,嘴角微微抽搐,轻道:“弄走。” “噗。” 几个步战队士兵手持破甲长枪,大步上前捅了过去,将几条大鲤鱼刺死后挑了起来。 “真肥。” “这鱼得有上百斤吧?” 这下子晚上有鱼汤喝了。 瞧着麾下士兵美滋滋的将大鱼叉走了,煮成了鱼汤,颜继祖和麾下一群水师将官,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这里……” 这方天地,海阔天空,天苍苍,野茫茫。 富庶的土地一看望不到尽头,这里野兽成群,大鱼多的塞满河道,竟是一处世外桃源。 抓一把黑土更是肥的流油…… 除了天气有些冷,这简直便是人间天堂。 “呼。” 颜继祖徐徐呼出一口气,他满心疑惑,他非常不理解,为何大明早些年不将这块地盘占了,坐拥这处风水宝地? 是谁不让大明舰队出海远征的? 儒教,士人。 为何儒教士人不让大明舰队远征,无非是害怕大明将士的眼界开阔了,心野了,不信他们那些圣贤书鬼忽悠了。 可…… 众将士睁大了眼睛,呆呆看着这富庶的土地,倘若饥荒之年,朝廷能派人来这里打鱼,捕猎,搞一搞种植园。 大明的子民何至于为了一块糟糠饼子卖儿卖女? “这里叫做远东?” 大都督说这里叫做远东,那必然是了。 颜继祖赶忙将画师叫来,将这里的一切都用笔墨描绘下来,记录在大明王朝空白的地图之上。 象征着王朝疆域的地图徐徐展开,涂抹下了重重的一笔。 “这里……” 颜继祖重重的在甲板上踩了几脚,狠狠道:“大明的!” 他被这富庶的远东刺激疯了。 “大明的,都是大明的地盘!” 大明水师官兵第一次对远东之地,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这里非但不是蛮荒之地,还富的流油呢。 “传令。” 颜继祖挥了挥手,舰队在牡丹江入海口稍作休整,明天天一亮再组织战舰,兵力登陆上去。 第二天,江上。 这一次步战队有了充分的准备,派出了一支小型分舰队,甲板上,一排排士兵手持破甲长枪严阵以待,不停的抽打着一条条肥鱼。 “啪,啪。” 成群结队的肥鱼扑过来,又被砸了回去,步战队士兵不停挥舞着长枪,一个个累的汗流浃背。 如此这般逆流而上。 直到晌午时分,分舰队深入远东腹地二十里,登陆,一只只穿着军靴的铁脚板踏上了远东的土地。 “噗。” 身子纷纷一歪,步战队陷入了一片泥沼,抓了一手的烂泥,可这泥土因为养分太充足了,竟然是黑色的。 这黑土…… 步战队士兵们瞧着不远处一大片疯涨的野谷子,一颗颗沉甸甸的穗子,迎风摇摆,再一次石化了。 这土地也太肥沃了吧! “走。” 一脚深,一脚浅,几百个步战队士兵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沿着蜿蜒的河岸,爆,保护着画师向前搜索。 负责绘制赌徒的画师,用笔墨记录着这里的一切。 入夜,远东的风徐徐吹佛着,清香的泥土气息晕人欲醉。 篝火生了起来,猎猎作响。 战舰在河面上静静的停泊,身穿大红棉甲,身背火枪的士兵围着篝火,吃着美味的烤鱼,小声闲聊着,组成了一幅美妙的画卷。 荒山野岭,四下无人。 不胜唏嘘一场醉,这竟然是一片几百上千年无人问津的肥沃土地,可就在大明的边上。 “希律律。” 可。 夜风中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虽十分微弱却清晰可闻。 “嘘。” 警兆突现,几百个明军步战队士兵,纷纷色变,赶忙起身将篝火踩灭,以警戒的姿态组成横队,向着马匹嘶鸣传来的方向举起了火枪。 “嗤啦。” 火折子引燃了火绳,又被士兵又袖子掩住。 夜色下远东的大地静谧无声。 “是野马?” 或许是野马在嘶鸣,又或许是夜深人静时产生的幻听,让步战队大惑不解,这荒山野岭哪来的马? “走!” 带队的营官一挥手,率队向前搜索前进。 “希律律。” 前方十几里外,再一次传来马匹嘶鸣声,这让搜索的明军更加警觉,不是幻听,很真实。 “难不成……” 营官,哨官门警觉起来,这里也是清廷的地盘? “上!” 夜幕下,士兵行动了起来,抓起烂泥往身上抹,或是直接在沼泽里打了个滚,用泥巴遮住了帽盔。 猫着腰,向着前方继续搜索。 天微微亮,依山傍水的一面山坡,山坡不高只有几十米,灌木从生,草木中却趴满了人。 几百个明军步战队士兵趴伏在灌木中,几个营官,哨官举着千里镜,向着数里外放眼望去。 不远处竟是炊烟袅袅,一个规模极大的镇子映入眼帘。 这镇子还真大。 栅栏,木门,望楼圈起来的堡垒,人声鼎沸。 “希律律。” 战马不时嘶鸣,好些从未见过的异族骑兵正在进进出出,那一匹匹高大战马远比辽东马雄壮健美的多。 一个个骑兵凶神恶煞,配备着马刀,火枪,带着样式奇特的熊皮帽子,用马鞭狠狠抽打着一群……奴隶。 “啪,啪。” 马鞭抽打下的奴隶,发出一声声惨叫,却不敢反抗,而是排成了长长的队伍走向河边。 河边一个个深坑里,金砂闪闪发亮。 “娘的。” 灌木中,明军哨官轻声咒骂着,用千里镜细细观察,在一个个凶悍的异族骑兵脸上掠过。 太远了,看不清。 只知道是异族,辽东没有这样高大健壮的战马,这马……四肢修长,健壮有力,让人一瞧见便望而生畏。 奔驰起来更是爆发力十足,素质远超辽东马。 “这伙人哪来的?” 灌木遮掩下,几个明军军官凑在一起,大惑不解。 营官咬了咬牙,轻道:“抓几个活口回去,一问便知。” “好。” “不错。” 几个明军军官商量好了,大伙本来就是侦察队,担负着开路先锋,探查敌情的重任。 如今突然发现了敌踪,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怎么也得抓几个舌头。 “等天黑,干!” 营官挥了挥手,叫麾下几百名士兵趴好了,那些不知道来历的彪悍骑兵一看就不好惹,白天干风险太大。 “呼。” 微风徐徐吹佛,天苍苍,野茫茫,灌木丛生的远东静谧祥和,却又杀隐藏着深深的杀机。 明军侦察队在灌木中趴伏了一天,终于等到了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了远东的天空。 “上!” 低沉的喝令中,一队队士兵从灌木中纷纷起身,猫着腰,朝着那个不知道来历的大寨子摸了过去。 虽然还弄不清这些彪悍骑兵的来历。 可绝不是自己人,是异族。 这就足够了。 “沙沙。” 灌木中,成群结队的明军涌了出去,向着距离最近的一个淘金点,发起了一次短促突击。 近了,更近了。 十几名骑在马背上,高举着火把正在监工的异族骑兵,猛然间瞧见扑过来的明军士兵,大吃一惊,纷纷取下了背上的火枪。 “希律律。” 一阵大乱。 夜幕下,激战突然在远东的土地上爆发,高举火把的敌骑成了明军步兵集火的目标。 “砰,砰,砰。” 一阵火枪爆鸣,明军仗着人多势众,在淘金点列成一排横队,很快用密集的火力将几个异族骑兵射翻。 “砰,砰,噼啪。” 随着明军组织起排枪火力,十几个敌骑纷纷被射翻,只剩下三四骑傻愣愣的站着,似乎是被这突然来临的袭击打傻了。 “上!” 明军营官焦急的嘶吼着:“留活口!” “抓活的,快!” 几十个明军扑了出去,向着那些傻愣愣的敌骑涌去。 可是意外发生了。 那几个孤零零的异族骑兵也不逃跑,也不惊慌,竟然纷纷拔出马刀,驱策战马冲了过来。 “希律律。” 战马嘶鸣着,凶悍的异族骑兵挥舞着马刀,展现出精湛的骑术,和胯下战马恐怖的爆发力。 从未见过的高大战马,竟然在极短的距离上加速起来,马刀劈砍,将几个明军士兵撞飞,砍翻。 “噗,噗。” 几声短促的惨叫过后,鲜血四溅,冲过去抓俘虏的明军步兵纷纷倒下,被撞飞,鲜血染红了远东大地。 “希律律。” 冲散了明军的捕俘队,区区三四骑竟然凶性大发,竟然又冲着明军的火枪横队来了。 “砰,砰,噼啪。” 又是一阵火枪爆鸣,将那几个异族骑兵打的全身冒血,身体剧颤,可那些异族骑兵好似没有痛觉一般,仍旧狂冲而来。 “砰,砰。” 一阵密集的排枪,将这几名凶悍骑兵射成了烂肉,短促而激烈的战斗终于平息,硝烟中弥漫着浓烈血腥气味。 激战过后的荒野间,一阵死寂。 三百明军对十二名异族骑兵,竟然付出了伤亡二十多人的代价,最终也没抓到一个活口。 “希律律。” 火枪爆鸣惊动了数里外,大寨子里的敌骑,战马嘶鸣声四起。 指挥作战的明军营官,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撤。” 士兵蜂拥上前将伤兵拖走,边打边撤,向着十几里外江面上停泊的战舰仓皇逃去。 ------------ 第264章 序曲 两天后,北海。 “哗,哗。” 潮起潮落,旗舰上鸦雀无声。 十几个受伤的明军躺在甲板上,正在等待着救治。 “医官,医官。” 一阵喧闹,大明松江水师提督颜继祖的脸色一片铁青,除了伤兵,还有几件缴获的物品摆在他的面前。 火绳枪,马刀,还有几个水袋。 颜继祖踱着步子走了过去,将马刀和火绳枪踢开,弯腰拿起了一个水袋,拔出木塞闻了闻,冷峻的眉头微微皱起。 高度酒精的气味扑鼻而来,这几个水袋里头装的竟然不是水,是烈酒,伏特加。 从颜继祖嘴角,缓缓溢出了几个字:“哥萨克。” 他终于知道这伙凶蛮的异族骑兵是什么人了,大都督千叮万嘱,一定要小心防备的哥萨克骑兵。 这伙人拿烈酒当水喝,有事没事整两口,可喝醉了又不怕死,也不知道疼,挥舞着马刀就冲上来了。 可比清军凶悍多了! 首先战马素质就不是一个档次,这伙人骑的是顿河马,中亚马,虽然耐力不怎么样,可短程爆发力冠绝天下。 “来人。” 颜继祖面色铁青,徐徐道:“速报大都督。” 大宁,都司衙门。 周世显站在巨大的地图前,北海之畔的空白地带,轻轻一拳头砸了上去,徐徐道。 “海参崴。” 他的北海舰队在海参崴遇到了哥萨克人,还吃了一个小小的闷亏,终于,终于沙俄的势力渗透到了远东。 “哥萨克……” 周世显眉头微微皱起,这下子有麻烦了。 哥萨克并非一个种族,而是由东欧的游牧民,大型游牧部落组成,是流浪在东欧的孤魂野鬼。 是雇佣兵,亡命徒。 哥萨克骑兵早些年在东欧混日子,谁给钱就替谁打仗,下手狠,十分凶残,被这帮人攻占的城市基本上寸草不生。 这帮人实在是太凶残了,凶残到什么程度呐,最后连出钱雇佣他们的那些东欧宗主国也遭不住了。 于是乎以波兰为首的几大东欧强国联合起来,一通围剿,才让这伙人老实了一些。 后来,后来一些哥萨克骑兵翻越了乌拉尔山脉,抵达了沙俄南部,中亚一带的广袤草原,被精明的沙俄帝国收编了。 从此以后哥萨克人,成为了沙俄帝国扩张的一把利刃,正是以哥萨克骑兵为先头部队,沙俄建立了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世界性帝国。 后来这伙人在金矿,丰富野生资源的吸引下抵达了远东。 依旧恶习难改。 清廷在康熙年间,也曾经出兵远东,可是被打了个灰头土脸,八旗兵遇到了哥萨克…… 压根不够看! 清军在自己老家的龙兴之地,被哥萨克骑兵砍了个人仰马翻,最后签下了尼布楚条约。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就这,清廷还说自己没吃亏呢,还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可到底吃没吃亏呢? 没吃亏会把黑龙江以北的土地,都让出去了? 没吃亏会连自己的老家都让出了? 可康熙大帝硬说自己没吃亏,是大清为了两国友好,主动把大片的土地让出去了,大清还占了便宜呢! 这位大帝的理由是,黑龙江以北的土地没啥用,让就让了,割就割了,所以大清割地是有基因的。 “姥姥!” 康熙大帝能割地,可周世显忍不了呀,不由得破口大骂,这下子……他切断清廷后路的作战计划,被全盘打乱了。 马刀,烈酒,顿河马……哥萨克。 “打!” 周世显嘴角抽搐着,咆哮起来:“增援!” 什么清军,哥萨克都一样,远东这块地盘必须是大明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样打! 哥萨克也好,俄军也罢,如今在远东的兵力应该不强,撑死了也就几万人,这也没什么不敢打的。 可。 参谋司上下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势必惊动清廷,大明远征舰队直插远东,兴安岭一线,包抄清廷后路的计划也没戏了。 “打!” 周世显决然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纵观世界战争史,总是由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偶然因素组成。 “增兵!” 周世显震怒,拂袖而去:“杀!” 沙俄在远东的势力扩张太快了。 触目惊心呀。 大明若不能趁其长途远征,立足未稳,将其连根拔起,再过个十年八年……可就有大麻烦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大明中兴二年,十月初。 新生的大明松江水师步战队,在远东,在海参崴,预料之外的遭遇到了成立之后第一个强大的对手。 沙俄,哥萨克骑兵。 大都督周世显震怒,下令松江水师大举增援,激烈的战斗随之爆发,明,俄两军在海参崴大打出手。 十月初,海参崴。 茫茫大海上,松江水师倾巢而出,风帆战舰后面尾随着大量运输船,浩浩荡荡向着远东之地冲去。 “咯吱。” 战舰在近海一字排开,成群结队身穿红色棉甲,镶嵌着蓝色徽章的步战队士兵蜂拥登陆。 三万步战队新兵云集于此,其中大部分都是江南之地的渔民,船夫,这三万新兵才刚刚走出训练营,便背着火枪,推着大炮踏上了这片富庶的土地。 成群结队的士兵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跋涉着,让这片蛮荒而又富庶的土地之上,烽烟四起。 “呜……轰!” 步战队顺利推进到了腹地,摆开大炮开始了攻城,可俄军早已闻风而逃,只留下了一座空城还有大量奴隶。 “哗,哗。” 颜继祖为首的几十名将官,踩着军靴,泥泞进入镇子里,瞧着被轰塔的望楼,木头栅栏,还有少量横七竖八的尸体。 他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什么味儿呀。” 太臭了。 不久,明军在这座大型城寨里找到了很多地牢,地牢中关着一些野生女真,旗人甚至还有汉人。 上万奴隶好似牲口一般被关了起来,吃喝拉撒都在一个狭小空间里,恶臭扑鼻,一个个奴隶披头散发,好似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场面令人不寒而栗。 这海参崴,偏远蛮荒之地,本就是清廷世世代代发配流民,罪犯的地方,传说中的宁古塔就在南边不远处。 宁古塔,披甲人,犯人…… 这本就是清廷的流放地。 “瞧见了?” 颜继祖掩着鼻子,厌恶道:“这便是亡国灭种的下场。” 众将官默然肃立,良久无言,这时候猛然间想起大都督的话来了,大明将官,为何而战? “为子孙后代计。” 众将官瞧了一眼西北方的天空,天色阴沉沉的,起风了,用不着多久这里便会降下鹅毛大雪。 到时候冰封万里,近海结冰,再想获得补给可就难了,在这里作战,最大的敌人不是敌军,而是冬天里恶劣的天气。 那些醉醺醺的哥萨克人退走了,自然不是游山玩水去了,他们随时还会回来…… “这个冬天……” 颜继祖眼中闪烁着冷冽,这个冬天不好过呀,敌人全都是骑兵,他部下全都是步兵,环境又很快会变得十分恶劣。 这个仗可不好打。 可来都来了,他是不可能再走了。 “传令。” 颜继祖挥了挥手:“布防。” 他命人将那些奴隶从地牢里放出来,日夜不停的赶工修建防御攻势,务必要在大雪降下之前修建起一个稳固的桥头堡。 他将战刀狠狠在泥泞的地面上,顿了顿。 这地盘,大明的! 同时间,盛京。 明军异动,大规模的在边境线上集结。 退守盛京的清廷一日三惊。 郑亲王府,鸦雀无声。 恢复了本王议政之后,清廷的纷争暂时平息,被逼到墙角的王公们再一次团结起来,这也是清廷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咳咳。” 济尔哈朗轻咳着,徐徐道:“议一议吧。” 下首一个个王公,汉官沉默着,清军可真是被打怕了,可又被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了。 瞧着这些年轻一辈的王公,济尔哈朗一脸无奈,又咳嗽了起来,最后看了看范文程。 族中如今人才凋零,他越来越仰仗汉官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咳咳,范文程,你来说。” 被点了名的范文程,忙起身打了个千,轻道:“嗻。” “回主子爷的话,明军势大,不可力敌,为今之计只有……” 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还是大清的老办法,诱敌深入,各个击破,这套战术也不是他发明的。 这是努尔哈赤的得意之作。 “不如弃守辽西,辽阳,锦州,关宁……” 范文程的对策,是让清军大踏步的后退,将兵力集中起来,利用恶劣严寒的天气拖垮明军的步兵集团。 然后骑兵找准战机一拥而上,万历末年的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就是这么干的。 济尔哈朗直点头,赞许道:“好,好。” 就在此时,一个巴牙喇护兵走了进来,递上一份绝密军报,济尔哈朗接过军报翻看着,猛的哆嗦了一下。 一个激灵,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宁古塔一线发现大量明军……” 这消息险些将济尔哈朗吓傻了,明军怎么跑到北边的宁古塔去了,这是怎么迂回过去的? 他脸上的横肉抽搐着,又将加急军报递给范文程,和几个王公传阅,一阵惊呼声四起。 “这,这?” 范文程,阿济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掩心中的惊骇,大清还想着诱敌深入呢,后路却险些被明军抄了! 这事儿也太可怕了。 万幸,万幸,明军遇到了那些凶残的罗刹人,还在宁古塔北边和罗刹人打起来了。 “哈哈哈。” 济尔哈朗很快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天不亡大清,天不亡大清呀。 ------------ 第265章 罗刹 一听说明军水师与罗刹人在宁古塔大打出手,一刹那,从济尔哈朗昏花的眼中射出鹰隼一般的精光。 “呵呵,哈哈哈。” 大清郑亲王放声大笑:“天助我大清。” 人在绝境之中,会本能的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对于绝境中的清廷来说,罗刹人全面加入了战争。 正是这样一根稻草。 “呵呵呵。” 郑亲王兴奋的冷笑着,他觉得大清气数未尽,又能支棱起来了。 “好,好呀。” 范文程等汉官也精神大振,兴奋的凑在一处,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窃窃私语着。 罗刹人是好惹的么? 那些恶鬼一般的罗刹骑兵,刀枪之利,战马素质远超旗兵,每天喝的醉醺醺,冲起来好似发了疯,也不要命。 大清若是没吃过罗刹兵的苦头,还会割地么。 宁古塔是大清的后花园,流放地,也是兵源地,能没有八旗守军么,旗兵和罗刹人也发生过小规模的冲突。 八旗……没打过。 战马素质,单兵素质,武器,战术都不是对手。 “好消息呀。” 可此时此刻,大清的王公们大喜过望,凑在一起恶毒的诅咒着:“眼看着要变天了,大雪封山封路,罗刹兵又那般凶悍。” 英亲王阿济格,恶狠狠骂道:“宁古塔的明狗,撑不过这个冬天!” 一帮汉官,赶忙附和。 “主子所言甚是!” 可这帮人也不想想,宁古塔可是大清的后花园,如今两头猛兽在自家后花园打起来了,可大清只能龟缩起来,祈祷着一方获胜。 光彩么? 这一幕像极了清末日俄战争,俄军和日军在大清的地盘上大打出手,可大清假装没有看到…… 不过参战的一方从日军,变成了大明。 “哒,哒。” 济尔哈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在厅中缓缓踱着步子,老迈的眼中闪烁着精光,想从中捞取点什么。 “翻盘,大清是可以翻盘的。” 他口中喃喃自语,在厅中来回走动了几趟,决断道:“来人呐。” 大清的当家人做出一个重要的决策。 很快,济尔哈朗将视线看向了范文程,徐徐道:“范文程,你带着牛羊,烈酒,还有女人,去犒赏那些罗刹人。” “就说,就说大清有意与罗刹结盟,共抗明军!” 范文程精神一振,大声应道:“嗻!” 众王公纷纷点头。 这是大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大宁,都司衙门。 随着明军在边塞大规模集结,拉开了伐清这场大戏的序幕,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各方势力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参谋司的预料,各种情报,密奏雪片一般飞入大宁。 十多个年轻的参谋军官,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密奏之中,从里头遴选出有用的信息,又呈了上来。 “海参崴一代罗刹骑兵逃遁,不知所踪。” “辽西清军异动,正在大踏步的后撤。” “西北……吴军蠢蠢欲动。” 内宅,深夜无眠。 周世显揉着酸痛的额头,向后仰躺在椅子上,盘算着,如今整个辽东,远东,甚至西北都乱成了一锅粥。 远东之地,负责断后路的远征军被罗刹人横插了一杠子,西北还有一大坨吴军,喀尔喀蒙古残部,连漠西准格尔部也蠢蠢欲动。 一团乱麻,理不清了。 如今他麾下二十多万明军,一下子要面对东,西,北,远东,四个方向的巨大军事压力。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个仗越打越大了,从明军伐清逐渐演变成了一场大混战,塞外各方势力纷纷加入了战争。 “嗯……” 周世显摇了摇头,如今他手中的兵力远远不够,看来伐清这一仗,速战速决是不可能了。 能在两三年解决辽东问题,就是烧了高香。 这塞外太难打了。 “吱。” 房门打开,香风怡人。 轻柔的脚步声在厅中响起,娇妻带着两位爱妾从门外走了进来,莲步轻移,一个替他摘下军靴。 另一个替他揉捏着酸痛的小腿肚子。 “嗯。” 周世显烫着脚,双目微闭,很快又有一双纤纤玉手伸了过来,替他揉捏着酸痛的脖颈。 “嗯……” 周世显舒适的轻叫了一声,伸出手,在爱妻洁白的皓腕上轻拍了几下,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下来。 佳人如玉,明眸善睐。 朱媺娖清澈的眼眸,在那些军报上扫过,她是极聪颖的女子,如今的情势了然于胸。 “何至于此?” 朱媺娖不解,轻声问道:“清军,罗刹兵,吴军,漠北,漠西……这些人是联合起来了?” “嗯。” 周世显点点头,轻道:“情理之中。” 可朱媺娖不理解,绝色小脸气的涨红了:“为什么?” 这些塞外势力不是矛盾重重么,为什么能放下纷争联手和大明作对,这个问题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呵。” 周世显笑了笑,又在她玉手上拍了拍。 但凡华夏王朝从长城内打了出来,势力深入到了塞外,每一次都会出现这种情况,被塞外各部群起而攻之。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这事儿一点也不意外。 游牧民族之间虽然矛盾重重,可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人家也是会团结起来的。 从周世显口中,徐徐吐出了几个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历史上是如此,后世也是如此,这是两种文明,两种文化之间的战争,也是最不可调和的矛盾。 大明眼看着要崛起了,异族便会放下矛盾,联手来围攻大明,无论是历史上的游牧民族,还是后世的盎格鲁撒克逊白人。 从古到今,都是如此。 “因为。”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轻道:“因为他们害怕大明崛起。” 因为异族深深的知道,悠久的华夏文明一旦出塞,打出来,并且在塞外站稳脚跟了,将自己璀璨的文明带到塞外的土地上…… 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将会是一个大中华文化圈。 “吱。” 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呼。” 一阵冷风,吹的军服猎猎作响。 瞧着塞外深邃的天空,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冷冽寒芒,心绪如波涛起伏,良久难以平息。 大汉,大唐,大明,历朝历代,无数华夏先贤为了打出去,丢尽了血,可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卫青,霍去病,李靖,高仙芝,蓝玉,李成梁…… 几千年了,一代又一代的名将在这片土地上病死了,战死了,老死了,被陷害死了,曾经的荣耀化为枯骨。 终归于一捧黄土。 这一次,他能成功么? 如今塞外是群狼环绕,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渐渐的,周世显目光越发坚定,不论成败,这是他一手开创的波澜壮阔大时代。 已不虚此行。 “传令。” 周世显面色凝重,徐徐道:“军议。” 军情如火,不容怠慢。 午夜时分的大宁城,已经处于宵禁状态,一队队身穿大红棉甲的骑兵在宽阔笔直的街道上疾驰。 午夜,白虎节堂。 众将云集于此,将星闪耀。 瞧着麾下年轻的将领,一张张英姿勃发的脸,周世显做出了决断,调整了一些列战略部署。 “征兵吧。” 通传内阁,急命江南,两湖,两广之地征召新兵十万,加紧训练,作为塞外大军的补充兵力。 从劳改营征召顺军,西军俘虏五万,征召漠南各部骑兵五万,顶住西北方向的压力。 原定的伐清计划不变。 “大都督令!” 千言万语化为一道军令。 “哗。” 厅中百余名将官,整齐划一的站了起来。 周世显徐徐起身,冷峻的嘴角抽搐着,溢出了几个字:“三日后祭旗,出兵伐清!” 厅中响起众将官的嘶吼。 “标下遵令!” 随着一声令下,北至大宁,山海关,中原,松江府……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三日后,清晨。 旭日在东方升起,大宁城东郊沸腾了起来。 “咚咚咚咚。” 随着聚兵的战鼓声响起,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士兵从各自的营房中涌出,在军官带领下向着东郊汇聚起来。 “哗,哗,哗。” 不久,这天地之间尽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哗,哗,哗。” “希律律。” 战马嘶鸣着,拖拽着一架架炮车,踏着优雅的小碎步徐徐奔驰,涌向了高高飘扬的龙旗之下。 半个时辰,六万凤威军完成了集结。 龙旗,战旗高高飘扬。 大宁东郊,鸦雀无声。 过了一年,长到十四岁的大明皇帝朱慈烺,穿上了一身象征着尊贵的龙袍,登上了高台。 周世显率领麾下军官,挎着战刀,略微落后半步,以彰显对皇帝的尊重。 帝国荣耀,熠熠生辉。 “众将士!” 高台上,朱慈烺的嘶吼声响彻这方天地。 “我大明,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这山呼声响彻云霄。 “出!” 龙旗挥舞,战旗飘扬,马背上插满了火枪的骑兵早已按捺不住,策马扬鞭向着辽西疾驰而去。 “驾!” 黄得功的四万骑兵作为先导,率先向着辽河发起进攻。 骑兵后面跟着的是六万凤威军主力,辎重营,工兵营,总计十万人的驮马化步兵大军。 占据了漠南的这块地盘重要性凸显出来。 漠南之地有着大量蒙古马,这里的蒙古马个子矮小,爆发力差,作为战马使用太勉强了。 ------------ 第266章 盛京 可蒙古马耐力好,也耐风寒,好养活,作为驮马使用还是很称职的。 “驾!” 寒风猎猎,大军东进。 几乎是同一时间,山海关明军突然离开驻地,向着锦州,关宁一线发起进攻,另一部分走海路,突然出现在渤海湾北部的金州卫。 明军动用了总计二十二万兵力,分三路伐清。 自然,东线大宁方向由周世显,朱慈烺亲自率领的凤威军是主攻路线,主力中的主力。 “喝!” 骑兵滚滚,步兵,驮马,辎重大举压上。 大军东进,势如破竹,前锋骑兵渡过冰封的辽河之后,一面派出侦骑监视着盛京方向的清军。 步兵主力则掉头向南,直取锦州,宁远,海城一线。 十天后,二十余万明军对锦州,宁远形成了包围,这一次是四面合围,将锦州,宁远围了个水泄不通。 十一月,宁远城下。 城门大开,一地狼藉,早已不见了清军的踪影,明军蓄满力量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在瓜宁,锦州一线扑了个空。 清军……不战而逃。 十一月的辽西下起了冰雨。 雨夹雪,冰碴子刮在人的身上好似刀割,而清军从锦州,宁远撤走了,留给了周世显几座空城。 关宁,锦州,海城卫的清军都撤走了。 “嘶。” 二十多万明军兵临宁愿,身上被冰雨浇透了,一个个直抽凉气。 宁远城下,周世显面色十分凝重,清军竟然如此果决,给他来了个弃守坚城,诱敌深入…… 李岩,李锦众将紧了紧身上的军服,同样凝重。 清军主力去哪了呢? 鬼知道。 “呵呵,哈哈哈。” 寒风中,周世显不由的放声大笑,济尔哈朗使出来的战术是跟谁学的呀,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和努尔哈赤学的。 万历末年萨尔浒之战,明军十三万大军兵分三路,以辽东经略杨镐为为主帅,进攻辽东。 努尔哈赤玩的就是这一招。 诱敌深入,各个击破。 “哈哈哈。” 周世显畅快大笑,能将清军打的不战而逃,这本身便是一种成就。 “哈哈。” 众将畅快大笑。 “可惜了。” 周世显挥了挥马鞭,可惜济尔哈朗不是努尔哈赤,老子也不是杨镐,凤威军……也不是当年的明军了。 “走。” 周世显扬起马鞭,徐徐道:“进城。” 不战而收复辽西重地。 关宁,辽西重镇。 “滴答,滴答。” 战马踩着泥泞的路面,进入城内,四周围高大坚固的城墙,军营,房舍,依稀可见当年的峥嵘。 好一座坚城。 这关宁城是谁修建的呢? 袁崇焕。 袁崇焕的战略并没有错,崇祯要他反攻辽东,收复失地,可反攻辽东总要有据点吧? 于是袁崇焕便修建了这座关宁城,作为反攻辽东的一个重要据,同时也是明军在辽东唯一的桥头堡。 可他为了修建关锦防线,也拖垮了大明的财政,引发了关内大起义,这并非战之罪。 这也不是袁崇焕的错,他只是个领兵打仗的,又不是管钱粮的,弄不到银子是崇祯无能,东林党内阁太无能。 单纯从军事的角度来说,袁崇焕干的挺好。 他的战略,战术都是极为出色的,也确实将清军进攻的势头遏制住了,可站在他背后的皇帝,东林内阁连几千万两的军费都弄不到。 所以财政崩溃,和前线领兵打仗的督师有啥关系呢? 是非功过,都过去了。 清军从关宁,锦州防线逃了,还给周世显留下了一个大包袱,清军带走了全部的粮食,连一粒米也没有留下。 连水井都投了毒。 除了一座空城,还留下了好几万嗷嗷待哺的百姓,都是老弱,青壮也全都被带走了。 “滴答,滴答。” 大军入城,快速占据了各个战略要点,可关宁城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双双忐忑的眼睛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冰雨变成了雨夹雪。 “大都督。” 看了看天色,一个参谋军官打马上前,有些担忧:“这样的天气,道路泥泞,军粮补给随时会中断。” 军官说的有些艰难,可这是他作为参谋军官的职责所在。 沉默。 一个个明军将官,士兵军服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十分难受,沉默中,一双双眼睛看了过来。 一张张年轻的脸,英气而又坚定。 谁都知道雨雪过后,天气转冷,道路会更加湿滑难走,二十多万大军的补给会十分困难。 “知道了。” 周世显并未有丝毫犹豫,轻道:“放粮,赈灾。” “这都是大明的子民。” 他冷峻的脸上,透着坚决,轻声道:“若是咱们不管,这天下,可就没人管了。” 众将官心中一宽,纷纷应诺。 “标下遵令!” 人喊,马嘶。 二十多万明军收复关锦防线,迅速展开,在大都督周世显的命令下一边放粮赈灾,一边修缮防线。 一边派出骑兵,向着盛京方向发起试探性的进攻。 十一月中,在关,锦防线站稳了脚跟的明军,在一场纷纷洋洋的大雪之中,向着盛京发起进攻。 辽东之战的焦点集中到了盛京。 冰天雪地,横刀立马。 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瞧着风雪笼罩下的辽东大地,周世显心中明镜一般敞亮,这盛京就是一个诱饵。 济尔哈朗给他设下的一个陷阱,等着他去钻。 一旦,一旦盛京久攻不下,他的部队陷入极度疲惫,遭遇了重大伤亡,甚至补给出现了困难。 那些藏在北边抚顺,建州老寨里的清军骑兵,便会一拥而上,将会重演清军战败于洛阳城下的那一幕。 “攻!” 开弓没有回头箭。 “驾。” 轻夹马腹,标营铳骑,疾驰而去。 此番出兵,明,清两军决战之势,已经形成,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正前方,高大的盛京城墙已经映入眼帘,好似一头巨兽横亘在天地之间,古旧中透着斑驳。 盛京,城墙上。 范文程和一群汉官,人人都是一脸苍白,瞧着漫山遍野的红色浪潮,向着盛京涌来。 一群汉贼苍老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此番明军倾巢而来,浩浩荡荡的步兵海一样望不到头。 步兵后头是一架架四轮马车拖拽的炮车,辎重。 令人望而生畏。 盛京城墙上一阵骚动。 “咳咳。” 风雪中,济尔哈朗咳嗽了起来,将身上的裘皮大氅紧了紧,这盛京确实是个诱饵,一个他亲手布下的诱饵。 他早已经让阿济格和一群小辈,带着族中十五万精兵,能生养的青壮年人口,全部退到抚顺一线的老寨去了。 族中的几十万青壮年,还有下五旗的精兵都在老寨里养精蓄锐。 伺机而动。 为了此战他甚至不惜低声下气,拿出大量牛羊财宝,还有漂亮的女人,重金收买了黑龙江北边的罗刹人总督,并许以厚利。 他甚至不惜答应此战过后,再给罗刹人割点地盘…… 厚禄之下,罗刹的总督已经接受了大清的礼物,答应了清廷雇佣,如今正在北边集结兵力。 过不了多久一万多罗刹骑兵,两万多罗刹步兵,即将进入辽东作战,虽说罗刹人要价狠了点,性子残暴了点…… 可也顾不上了。 “咳咳。” 济尔哈朗挥了挥手:“备战。” 这盛京城内,他只留下了十万老弱,还有三十万辅助作战的奴隶,这些奴隶都是一次次入关作战掳掠回来的明国人。 “咳咳。” 济尔哈朗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坚定。 他老了,走不动了,身体也越来越差,已经禁受不起折腾了,他要用苍老的身体做诱饵,给大清争来一条活路。 这盛京便是他的埋骨之地。 “吁。” 盛京东南,二十里。 亲率标营抵达了战场,周世显瞧着高大巍峨的辽东第一大城,将马鞭轻轻一挥。 “围!” 一声令下,二十余万明军开始在盛京外围挖壕沟,趁着十一月间,这片土地还没有冻的十分结实,大量构筑野战攻势。 依旧是壕沟,胸墙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明,清盛京决战,徐徐拉开了大幕。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豪赌。 终于,终于轮到大明赌国运了,事实上历朝历代,纵观世界历史,每一个强大的王朝都会迎来这样关键的一战。 有些赌赢了的千秋万代,赌输了便一了百了。 成王败寇,莫过于此。 清晨,江南的风有些阴冷。 最新一期发行的大明时代周刊,刊登了一则振奋人心的大消息,大明往师,收复辽西。 关宁,锦州,海城重归于大明版图。 一时民心振奋,百姓奔走相告。 “大捷,大捷呀。” 可茶楼酒肆里,阴阳怪气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国虽强,好战必亡。” 随着大明镇军倾巢而出,奔赴辽东战场,对江南的威慑力降低了,士林又闹腾了起来。 好了伤疤忘了疼。 “大都督周世显不自量力,与罗刹人,清廷,漠北,漠西同时开战,能有什么好下场?” 没了前程的读书人幸灾乐祸。 南京,内阁衙门。 孙传庭在厅中踱着步子,史可法,周国辅,黄道周等阁臣,小声商议着辎重军粮的转运事宜。 “尽力而为吧。” 事到如今,内阁只能全力辅佐前线作战,大明国运全指望周世显和他麾下的二十几万大明镇军了。 打赢了万事大吉。 打输了……万事皆休。 如今的战局似乎回到了万历末年,历史在辽东大地上转了一个圈,竟然又转回来了。 ------------ 第267章 饱和式打击 十一月末,盛京。 辽东决战,烽火连天。 这一仗赌上了大明国运。 生死荣辱,系于一身。 可这一仗是必须要打的,这叫做立国之战,每一个新生的世界性强国,开国时都要打上这么一仗。 外敌的挑战还在其次,只有打赢了这一仗,周世显和内阁才能压制住内部纷争,上下一心继续向外扩张。 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呼。” 一阵西北风刮过,风雪中,盛京城外沸腾着。 趁着大地还没有冰冻,明军开始了大规模的挖掘,密密麻麻的壕沟好似一道道绞索。 将十万清军,包衣奴才以及数十万团团包围在城中。 天蒙蒙亮,阴沉沉的。 大清早,明军阵地上喧嚣起来,步兵掩护下的四轮炮车向前推进,开始掘土,架设炮垒。 “骨碌碌。” 随着一颗颗炮弹滚入炮膛,明军阵地上响起短促的哨声,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呜……轰!” 不多时,辽东大地上响起重炮轰鸣声。 “轰,轰。” 旷野间大团的硝烟升腾,明军阵地上足足六十多门重炮一字排开,开始向着高大的盛京城墙倾泻火力。 “呜……轰。” 随着炮弹撕裂空气的可怕呼啸声,大片的城砖滑落,炮车猛的向后滑去,又被长长的锁链拽住。 “哗啦。” 战争之神在辽东的大地上怒吼着。 明军帅营,风雪中一片炽热。 手持千里镜,周世显观察着盛京城防,面前是一门门正在轰鸣的长身管滑膛加农重炮。 “轰,轰。” 地动山摇。 “得咧。” 收起千里镜,周世显喝了口水,这么个打法没戏,这盛京本就是辽东第一坚城,靠直瞄火炮是不可能轰塌的。 这座城太坚固了。 远远望去,护城河,壕沟,角楼,望楼,瓮城,内城……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各种城防设施。 滚木,擂石,狼牙拍,滚刀车…… 身旁咒骂声四起:“是哪个王八羔子修的城,这样坚固。” 还能有谁,李成梁呗。 这事儿也怪不了李成梁呀,这位辽东土霸王当年修建沈阳城的时候,也没料到如此坚固的城池会丢给清廷。 这辽东第一坚城,活脱脱是被东林党作死的。 本来万历末年杨镐兵败萨尔浒之后,神宗皇帝启用熊廷弼做辽东经略,熊廷弼可是个猛人。 他一到了辽东便大展拳脚,整合兵力反击。 辽东局势也有好转,可熊廷弼这个人性格忠直,不会巴结,也不懂钻营,换句话说便是不会做人…… 本来熊廷弼在辽东守的好好的,已经稳住了战局,可适逢与他有私怨的御史姚宗文,赴辽东阅边。 这个姚御史回到京城之后,便大肆弹劾熊廷弼,御史台纷纷应和,弹劾这位忠直的边关大将。 偏偏熊廷弼也是个暴脾气,无端端受了冤屈,愤然辞职。 于是呢,东林党便保荐袁应泰接任经略之位。 这个袁应泰是干嘛的,是个不懂打仗的东林党文官,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货,这货是个农业专家…… 这个人一辈子最大的成就,是将南方的稻米引入了北方,可这个农业专家,被东林党举荐当上了辽东经略。 辽东经略相当于大军区司令。 一个东林党出身的农业专家,种大米的专家当上了大军区司令,后果会怎么样呢,短短三个月内,辽东局势一溃千里。 盛京就是这么丢的。 可笑而又可叹。 “呜……轰!” “轰,轰!” 重炮轰鸣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停歇下来。 周世显召集了军议,众参谋军官议论纷纷,可是面对这样的坚城,最终只能两手一摊,这个仗没法打。 从古到今,围城战都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蚁附攻城不可取。” 靠云梯,攻城车冲上去,对盛京这样的坚城用处不大,拿将士们的性命去拼就是犯罪。 这坚固的盛京好似一头巨兽,横在二十余万明军面前。 气氛有些压抑。 “呵呵。” 瞧着盛京城上,密密麻麻的防御设施,周世显仰天大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 这微笑中带着点邪恶。 “炮击。” 周世显挥了挥手,战争打的是什么? “打的便是银子。” 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给老子轰! 瞧着高大坚固的盛京,周世显徐徐道:“早些年咱和闯军玩谋略,和清军玩战术,那是因为穷。” 可如今咱有钱了呀。 如今大宁都司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靠着矿山股票,发行龙元,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掏空了整个漠南蒙古,积攒了两百多年的财富。 他手中握着几亿两白银…… 用银子作为基准发行的大明龙元,如今也开始大规模流通,于是乎成堆的龙元花出去,变成了源源不断的弹药。 这是多大一笔财富? 周世显自己也算不过来,只是扬天长笑:“济尔哈朗,范文程这两个老匹夫。” 竟然玩起谋略来了。 “周某认输,甘拜下风。” 可如今老子不打算玩谋略了,辽东这一仗,他要用银子将清廷砸死,用龙元将清廷砸死。 “哒,哒。” 周世显在大营中踱着步子,给他麾下的参谋军官,各部将领灌输着他的龙元砸人战略。 “不要心疼银子。” 银子就是用来花的。 大宁不是刚发现了几座铁矿嘛,可以多建几座高炉,消耗掉的炮弹完全可以就近补给。 “缺火药?” 那就叫人坐着船,去渤海湾里的活火山口多挖点高纯度硫磺,叫人去关中,去九边烧制木炭,叫民间用马粪,牛粪制硝。 漠南这地方牛粪,马粪多的是,最不缺的就是土硝。 “缺辅兵?” 这就更好办了。 “来人呐。” 周世显大手一挥,将军宪司长官石亨叫了过来,耳语一番,缺辅兵就去朝鲜征召青壮。 军宪司在朝鲜经营了这么多年,早已将反明力量一网打尽,什么王族,儒生都杀的七七八八了。 宗主国打仗,属国不得卖力气么? 神神秘秘一番耳语,石亨心领神会:“标下明白。” “希律律。” 轻骑从帅营飞出,传大都督令,命朝鲜国征召青壮十万,编成了一个个辅兵营,辎重队进入辽东,配合作战。 朝军打仗不太行,可当苦力还是很称职的。 这一番兵力调动,神一般的操作,让参谋军官们都傻眼了,要说打仗,还是得看咱大都督。 一个个看似无解的难题,迎刃而解。 朱慈烺,周阿布两个少年在一旁,目瞪口呆。 做出了一系列部署之后,周世显微微一笑,徐徐道:“古人云,穷文富武嘛。” “啥?” 众军官一时无言,穷文富武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周世显又一挥手,不悦道:“都差不离。” 众将释然,反正大都督说啥都对。 这一番耳提面命,兵力调派之后,明军很快上下统一了认识,于是,好端端的攻城战硬生生打成了…… 拆迁。 这已经不是打仗了,是拆迁。 在凶悍的炮火掩护下,二十余万明军陈兵于坚城之下,每天耗费着大量的弹药,充分发扬了愚公移山的精神。 隶属于大都督府直接指挥的独立炮兵镇,和坚固的盛京城墙卯上了,每天都在疯狂的倾泻炮弹。 并且以蜗牛一般的速度向前推进。 同时工兵营也没闲着,十几条地道同时开挖。 拆迁,穴攻。 “呜……轰!” 仗打成这样,让参谋军官们目瞪口呆,咱大明一辈子也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呀,这还能叫打仗嘛? 这叫败家。 盛京,城内。 “呜……轰!” 一连几天,从早到晚,明军进行着无休止的炮击,将盛京外城墙砸的坑坑洼洼,好似被狗啃过的骨头。 大片的城砖垮塌。 再坚固的城墙,也架不住这么轰呀。 “呜……轰。” “哗啦。” 炮弹呼啸着砸中了城墙,地动山摇,好似整个盛京都在颤抖,成堆的滚木,擂石,防御设施被摧毁。 严阵以待的清军出现了大量伤亡,济尔哈朗,范文程已经不敢在城墙上呆着了,躲到了第二线的瓮城里。 “呜……轰!” 每一轮重炮齐射,炮弹撕裂空气发出的尖锐嘶鸣声,都让八旗王公们胆战心惊,这种规模的炮击早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认知。 这叫饱和式打击。 “轰。” “哗啦。” 好些打偏的炮弹落到了城内,摧毁了一条条街道,房舍,官衙,好似末日一般的可怖景象。 “呜……” 一颗黑洞洞炮弹打偏了,竟然飞到瓮城来了。 “主子小心!” 范文程一把将主子爷按住,却又被济尔哈朗狠狠推开,身穿着明黄色甲胄的郑亲王摇晃着站了起来,睁大了昏花的老眼。 他怒目圆睁。 这个仗一打起来,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明军并没有发起大规模的攻城,反而开始了无休止的炮击。 明军炮手好似不知疲倦,还十分耐心,用一轮轮齐射将他精心布置的城防设施,一点点的摧毁。 大人,时代变了! 济尔哈朗做梦也没想到,如今周世显不和他玩谋略,也不玩战术,不玩步兵海了,改用银子砸人了。 他精心准备的盛京城防,好似一个玩笑。 “盛京……固若金汤!” 他曾经吹出去的牛皮,好似一个天大的玩笑。 “呜……轰,轰。” 脚下的瓮城战栗着,在重炮直瞄轰击下瑟瑟发抖。 可成群结队手持步弓的清军,手持各种型号杂乱火枪的汉军,包衣奴才们只能死死趴伏在地。 除了苦苦忍耐,也没别的办法了。 大清王公,汉官们战栗着,一脸呆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明军疯了。” 炮弹不要钱么。 火药不要钱么……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 第268章 仆从军 明军炮火太凶猛了,王公们心惊胆战。 “不必惊慌!” 济尔哈朗吐出了嘴里的灰,安抚人心:“这阵仗咱们大清,也不是没见过,明军打仗就是三板斧。” “呜……轰!” 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城外,明军帅营。 “战争打的是综合国力。” 周世显手持千里镜,冲着大明皇帝朱慈烺,谆谆教导:“时代已经变了,陛下。” 隆隆炮声中,朱慈烺捂着耳朵,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 用银子砸人这事儿……就是让济尔哈朗和范文程多长几个脑袋,只怕这辈子也想不明白。 “传令,将炮位推上去。” 周世显颇有些不耐,挥了挥手,叫麾下独立炮兵镇将一个个炮位前移,给大炮装上刺刀。 大炮上刺刀见过吗? 大炮上刺刀只是一句戏言。 可明军炮手越打越疯狂,将炮位从十里,推进到八里,五里之内,和装上刺刀也没什么区别了。 直接将大炮顶在清军脑门上了,再坚固的城墙,也禁不住这样的疯狂炮火,外城墙大片的垮塌。 露出了里头黑洞洞的瓮城。 “呜……轰!” “哗啦。” 如此这般疯狂的炮击持续了足足十天。 十天后,明军的弹药终于见底了,炮火密度降了下来,可清军布置在外围的壕沟,拒马,大量防御设施也被扫平了。 硬生生轰平了! 十二月中,盛京城下恢复了平静。 可谁都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等到明军的弹药补给运来了,必将发起更猛烈的炮击。 “呼。” 十二月间的辽东大地,风雪大作。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并没有将视线放在坑坑洼洼的盛京城上,而是看向了盛京的北边。 北边的天空阴沉沉的。 盛京只是一个诱饵,他心里明镜一般敞亮,清军主力就在北边的抚顺一线养精蓄锐呢。 他这边围着城,不惜血本的倾泻着弹药,将盛京城防一层一层的拔掉,北边黄得功的骑兵已经和清军游骑接战了。 换装之后的黄得功所部,连日来将旗兵打的节节败退,可杀伤不多,摆明了清军游骑在躲避明军锋芒,一触即退。 “还挺能忍。” 周世笑了笑,露出森森白牙。 清军主力不打算来救盛京么? 此时不由得高看了阿济格一样,这小子还真能忍,他领着至少二十万骑兵,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盛京在炮火中失陷? “呵呵,呵呵呵。” 冷峻的嘴角溢出了几声冷笑。 他倒要看看阿济格能忍到什么时候。 盛京,城内。 伤兵满营,旗兵,包衣的尸体躺在了冰雪覆盖的泥泞街道上,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好似从地里刨出来的山药蛋子。 好似清军的尸体都没什么伤痕,只有口,鼻,眼渗出了大量血液,这是被重炮轰击活活震死的! 济尔哈朗穿着一声戎装,手柱战刀,脸色早已苍白如纸,他也受了一点震伤,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连走路都摇晃起来了…… 他打了一辈子仗,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炮火。 “主子。” 范文程也灰头土脸,一脸死灰,苦苦劝道:“不如,不如让英主子带兵来救吧。” 这城墙早晚得被轰塌,靠不住呀,一旦瓮城被轰塌了,明军必然发起大规模的攻城战。 那就玉石俱焚了。 人,都是怕死的。 范文程眼巴巴看着几个巴牙喇护兵,肩膀上站着的几只海东青,苦苦相劝,该让抚顺一线的主力出击了。 只要放出这几只海东青…… 盛京便有救了。 “滚开!” 可换来的是济尔哈朗的狠狠一脚,将他踹翻。 “铛!” 他将战刀狠狠往地上顿了顿,狠狠瞧着范文程,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苍老狮王。 “范文程,你敢乱我军心?” 主子爷发怒了。 范文程吓坏了,慌忙扑了过来,匍匐在地,小鸡啄米一般拼命磕头,一个劲的求饶。 “主子息怒,息怒。” “文程知错了。” 济尔哈朗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鄙夷,阴沉沉道:“叫你的人……带着包衣顶上去。” 城内还有三四十万人呢,就是这盛京都战死了,寸草不生了,他也要为抚顺一线的旗兵主力换来一个翻盘的机会。 忍耐。 他在苦苦等待一个战机。 “嗻。” 范文程连滚带爬的跑了,赶紧将他手下的汉军,包衣奴才组织起来,在旗兵主子督战队的催促下登城布防。 哭喊声一片。 奴才终究是奴才,抬了旗,当了包衣还是奴才,这种时候不冲上去当炮灰,难道让主子们上? 同时间,山海关。 十一月中,山海关也飘起了雪花,可喧闹异常,四轮马车,小推车,熙熙攘攘的辎重队穿梭不停。 从山海关,到金山卫的各处码头上都挤满了运输船,火药,辎重,粮草源源不断的从江南,从中原运来。 “咣当!” 几十艘平底福船,龟船在码头上停靠。 码头上,石亨领着几个军宪司将官,手按战刀,面色阴沉,瞧着正在大举登岸的朝军。 “嘟嘟嘟。” 哨声响起,成群结队的朝军辅兵,在军官的催促下跳下了船,在空旷的海滩上列好了一排排横队。 朝鲜仆从军到了。 清廷都知道找外援,重金收买罗刹人来辽东作战,咱大明就没有外援么,咱大明也有仆从军呀。 朝军,漠南骑兵……这些都是战争资源,得利用起来,不过这仆从军的素质可就太一般了。 “嘟嘟嘟。” 短促的哨声中,乱糟糟的朝军列成了横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像极了一只只胆小的鹌鹑。 “都站直了!” “混蛋!” 或许是朝军将领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一顿拳打脚踢,将麾下不成器的士兵踹的惨叫了几声。 好不容易让队列整齐了一些,几十个朝军将领一溜小跑,向着石亨这位上官跑了过来。 一个个脸上都在赔笑。 “大人。” “多日不见,大人可真是龙马精神……” 石亨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好了。” 他很看不上朝军这些人,上阵打仗多半不行,可用来辅助作战,运送辎重,挖土填壕什么的。 也能凑合着用了。 石亨挥了挥手:“出发。” 随着朝鲜仆从军抵达辽东战场,这场大决战的规模再次扩大,明军的兵力加强到了三十万。 同时间,江南。 大明时代周刊再一次,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用一篇篇壮怀激烈的文章稳定了人心。 儒生闹事的声音被压制住了。 诺大个江南,在喧嚣中等待着辽东决战的结果。 这一天,清晨。 “吱。” 魏国公府的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穿蜀锦的中年高瘦男子,领着几个长随,跟班走府中走出。 在魏国公府憋了这么久,皇后又带着几个皇子,去了洛阳,崇祯爷一个人实在憋不住了。 他打算出来转转,散散心…… “咳咳。” 脱下了龙袍,换上了一身蜀锦,朱由检还觉得有点不自在,生怕被人认出来,可……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谁认识他呀? 一时间崇祯爷心情复杂,又怕被人认出来,又觉得受了冷落,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浑浑噩噩的走到了秦淮河畔,想见识一下秦淮风月。 可是…… 秦淮风月没瞧见,反而见到了秦淮河上,画舫不见了踪影,反而一艘艘装满军粮被服的官船首尾相连。 正在向着北方缓缓行驶。 “辽东……” 太上皇呆了呆,看起来,辽东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瞧着那些官船不由得又是一阵呆滞。 “这位爷。” 很快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不远处几个身穿男装,眉清目秀之人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大箱子,正冲着他微笑。 女儿家的幽香扑鼻。 几个女扮男装的秀美女子,朝着他甜笑:“这位爷,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贵的大老爷……” “嗯?” 被几个秀美女子夸了一番,太上皇脸上多了点笑容,觉得心情好多了,这几个女子慧眼识人呐。 “大老爷必是多福多寿之人……捐点么?” 一来二去的,太上皇心情大好,随手便向着长随使了个眼色,那长随赶忙取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呵。” 几个秀美女子盈盈一福,俏脸上笑开了花,便又是一番恭维,一个比一个嘴甜。 “嗯……” 瞧着那几个女子走远了,崇祯爷淤积多日的心情,好了起来,果然没事儿还是要多出来走走。 可身后又传来那几个女子的盈盈笑声。 “这位爷,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贵的大老爷……” 一回头,瞧着女子们向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商贾走了过去,太上皇的笑容僵住了。 一阵沉默。 大明太上皇竟然被骗捐了。 “老爷。” 长随擦了把汗,忙宽慰了几句:“老爷有所不知,这些女子本是秦淮河上卖唱的,也不知怎么的从良了,如今,如今……” “如今都在替辽东战事募捐。” 僵硬,太僵硬了。 瞧着那几个笑颜如花的秀美女子,大明太上皇就这么僵住了,良久才发出一声轻叹。 “唉。” 这轻叹意味良多。 同时间,辽东,抚顺东北方。 建州老寨。 “希律律。” 风雪中,成群结队的骑兵在马背上颠簸着,一个个都穿着厚实狼皮大衣,戴着熊皮帽子。 “吁。”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将领,勒住了战马,取出酒囊猛的灌了一口,露出了一双通红的碧绿眼珠,还有狼皮大衣里头灰色的军服。 灰色的军服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很肮脏。 “叽里咕噜。” 将领醉醺醺的也不以为意,挥了挥手,大批骑兵滚滚向前,碧绿的眼中透出一丝灼热,带着凶残。 “哈哈哈。” 醉醺醺的罗刹骑兵,张狂大笑着:“这些……卑贱的鞑靼人。” 说不尽的狂傲。 ------------ 第269章 来复枪 猛灌下几口烈酒,许是长时间的骑马,小胡子罗刹将军出了些汗,便解开大氅上的口子。 一下子便露出里头灰色军服。 灰色的军服上有一枚肮脏的徽章,勋章用纯金打造,样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双头鹰。 这金灿灿的徽章,表明了此人显赫的身份,沙皇俄国远东地区最高指挥官,也是哥萨克人的大首领。 也是大名鼎鼎的叶尔马克家族成员。 “小叶尔马克。” 这可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家族,沙俄远东地区的开拓者,一手覆灭了远东西伯利亚汗国的哥萨克分支。 曾经的人见人厌的东欧悍匪,丧家之犬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沙俄向东方扩张的正规军。 “哈哈哈。” 小叶尔马克带着他的士兵,在建州老寨的土地上缓缓而行,瞧着正在赶来迎接的清军使者。 瞧着那些低眉顺眼的鞑靼人,哥萨克将领们的大笑声越发张狂,一张张狰狞的脸上透出几分凶恶。 甚至还有深深的鄙夷。 在这些沙俄骑兵眼中,生活在建州,兴安岭一带的旗人,其实属于一个低贱的种群。 在沙俄人眼中,在这片遥远的远东土地上,旗人属于西伯利亚通古斯人的一个分支,和爱斯基摩人没啥区别。 都是一群没开化的原始人。 欧洲人也好,哥萨克也罢,其实在骨子里看不起拖着金钱鼠尾,使用弓箭作战的旗人。 可。 这伙野蛮的通古斯人,竟然崛起了……咸鱼翻身了。 “哈哈。” 踏上了建州的土地,一个个沙俄将军,哥萨克将领不由得幸灾乐祸,嘲笑着大明这个曾经强盛一时的东方帝国。 堂堂东方帝国,曾经将匈奴赶到欧洲的东方帝国,那个制造出精美丝绸,瓷器的强大帝国,竟然被一伙鞑靼人统治了。 这件事实在太可笑了。 “真是……荒谬。” 他们都在幸灾乐祸,嘲笑着这个强大东方帝国的没落,好似瞧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 哄笑过后又心中庆幸。 小叶尔马赫的八字胡一翘一翘的,微笑道:“这个曾经强大的东方帝国,即将沉睡……” “希望她永远沉睡下去。” 这或许代表着东欧人,哥萨克人对于华夏王朝的真实看法,正如法国皇帝拿破仑所说的那般。 “不要惊醒沉睡中的东方巨龙。” “嗯。” 俄军将领纷纷点着头,亢奋起来,趁着这个辉煌的东方帝国陷入沉睡,正是沙俄向着远东扩张的天赐良机。 “伙计们。” 小胡子总督微微一笑:“让咱们……帮一帮这些通古斯野蛮人吧。” “驾!” 成群结队的哥萨克骑兵,好似闻到了鱼腥气味的夜猫,迎着风雪进入大门敞开的建州老寨。 同时间,盛京城下。 完成了补给的明军独立炮兵镇,手中再次囤积了大量弹药,长身管的加农重炮再次发出怒吼。 “呜……轰!” “哗啦。” 摇摇欲坠的外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大面积的垮塌,露出了里头更加坚固的内城墙,还有黑洞洞的瓮城。 “好家伙!” 周世显放下千里镜,发出一声赞叹,这种水平的建造技术,可真是将大明人的建造天赋发挥到极致了。 这都没轰塌? 这城墙竟然还是夹层的。 这盛京至少比君士坦丁堡坚固十倍以上! 单纯论建造天赋,什么东欧,西欧,奥斯曼人,波斯人……都是弟弟,这城墙也太坚固了吧。 如此坚固的城墙,要归功于三合土的大量使用。 三合土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是大明工匠发明的一种建造材料,主要成分是石灰,黏土,细砂,其实就是一种混凝土。 硬的离谱。 不信便瞧一瞧那些在风雨中,屹立五六百年不倒的高大城墙,便知道这东西有多逆天了…… 周世显稍一思索。 挥了挥手。 “进攻。” 看来还是得让步兵攻上去,挖地道炸城,多亏他的工兵营在长期的作战中,掌握了挖地道,炸城墙的神技。 “多练练吧。” 古人云,艺多不压身。 他眼中闪烁着冷冽,要是连盛京的内城墙都能炸开,他的工兵营可以凭借这门神技一路炸到欧洲。 什么维也纳,罗马,巴黎…… 都可以炸开了。 “嘟嘟嘟。” 耗费了大量弹药之后,终于,终于明军开始在阵地前集结,开始了大规模的进攻。 一是为了热身,二是为了牵制清军,避免清军大规模的挖掘,破坏那十几条地道。 “嘟嘟嘟。” 尖锐的哨声响起,身穿大红棉甲的明军步兵开始集结,在重炮,轻炮的掩护下向前推进。 旌旗林立,甲胄鲜明。 “哗,哗,哗。” 厚实的牛皮军靴踩着泥泞的辽东大地。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哗,哗,哗。” 当装备精良的步兵推进到火枪射程之内,随着一排排火枪架起,手持刀盾的甲兵踩着大片散乱的城砖。 涌入瓮城。 一架架云梯也架了起来。 “嗖,嗖。” 就在这紧要的时候,瓮城上方突然有大批清军现出身形,开始往下方射箭,发铳。 “砰,砰……噼啪。” 混战爆发。 明军是仰攻,清军是居高临下的射箭,一时间竟然攻不上去,反倒付出了一些伤亡。 “呼。” 寒风凛冽,风雪漫天。 “啊。” 惨叫声隐约传来,不绝于耳,可周世显面无表情,常言道慈不掌兵,温室中可养不出天下无敌的强军。 新生的大明镇军在血与火中淬炼着。 “进攻,进攻!” 一个个红色的方阵动了起来,一浪高过一浪,对着辽东第一坚城发起了暴躁,刚猛的进攻。 刺眼的血腥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绽放。 前线阵地,一片狼藉。 伤兵不停的被抬下来,医官,担架队冲了上去,用烈酒消毒,面纱包裹,用牛角尖刀将一枚枚箭簇挖掉。 过于精良的甲胄给,明军步兵提供了极好的保护,清军大量使用的破甲重箭,射穿了外头的棉甲,还有一层锁子甲。 大多数箭头入肉不深。 这都是银子砸出来的…… “上,上!” 一片狼藉中,第二线的大量堑壕里,一个个军官手持雪亮的军刀呵斥着,将鹌鹑一般的朝鲜仆从军踹翻。 “起来,起来!” 威逼利诱之下,朝军乱哄哄的抬着担架,推着各种车辆涌了上去,冒着箭雨,铳子搬运碎石。 “啊!” 不时有朝军被流箭击中,倒下……可大量碍事的碎石,也在快速减少,一条条顺畅的进攻通道被开辟了出来。 明军,帅营。 “进展不大呀。” 参谋军官们议论纷纷,这样大规模的攻城作战,大明镇军的经验不多,虽刚猛却一时攻不上去。 周世显眼中寒芒冷冽,拂袖而去。 先热热身吧。 可回到帐内总觉得心神不宁,常年领兵作战养成的敏锐嗅觉,让他觉察到有一丝不妥。 好似什么东西遗漏了,不踏实。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账外是一片火热。 “啐。” 大明皇帝朱慈烺,朝着盛京的方向啐了口唾沫,匆匆忙忙灌下了几口肉汤,便开始摆弄一种新型火枪。 洛阳兵工厂又有新型号了,几大车的新型火枪刚刚运抵辽东战场,正在卸车,这种火枪的样式十分奇特…… 样式和重火枪差不多,可枪膛竟然是多边形。 这叫来复枪,也就是线膛枪的一种型号,用水力钻床钻出来的膛线十分平直,并非想象中的螺旋纹。 膛线是直的。 这也是无奈之举,以洛阳兵工厂如今的技术能力,还无法做到标准化生产,搞不出螺旋膛线。 只能先弄成直直的膛线。 线膛枪其实并不神秘,早在一百五十多年前欧洲人就发明出来了,可并没有大规模应用。 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 贵,打造不易只是次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火枪发射药,清一色都是黑火药,打完之后烟非常大。 一大群人排成横队,放枪之后,就会被弥漫的硝烟遮住了视线,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 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死板的朝着大致敌军方向打。 这火枪准不准也没什么区别呀! 精度这玩意在一堆烟里头,还真没那么重要。 并且这东西射速也慢。一个熟练射手一分钟大概能打一发,还得用小锤子把长条形的子弹,往里面一点点的敲。 所以说,在此后的两百多年时间里,线膛枪要不就是贵族们打猎的玩具,要不就是猎户的吃饭家伙。 还有一件搞笑的事情,当时欧洲人动不动喜欢拿枪决斗。 于是乎,就有了这么一批贵族,想到了用线膛枪作弊,因为打得准,所以后来大家都禁了这玩意。 决斗之前还必须要由公证人检查。 线膛枪这玩意,是在谁手里发扬光大的呢,是德语地区的普鲁士人,因为西欧全是大平原,可东欧全是山。 东欧地区闪躲,森林多,猎人多,不像法国那边气候又好,平原又多,适合开个农场果园挽着老婆品红酒。 于是乎,当线膛枪这种金贵的武器,传到了东欧普鲁士地区,一下子便发扬光大了。 这玩意用来打猎太牛了。 东欧猎人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上一杆来复枪,一个冬天就能赚回来,所以在普鲁士地区,诞生了一批精锐步兵。 便是大名鼎鼎的猎兵! 猎兵往往小规模行动,擅长侦察,骚扰,打冷枪,而这些精锐士兵,就是由手持线膛枪的猎户组成。 如今周世显正在组建的,便是精锐猎兵营。 ------------ 第270章 猎兵营 “姐夫,姐夫!” 提着一把线膛枪,朱慈烺兴冲冲跑了过来,大明皇帝自从被姐夫带歪了之后,对枪械的兴趣一天比一天大。 毕竟玩枪是每一个少年的梦想。 大明的少年天子撒了欢,在玩枪,打仗的路上越走越偏了…… “参见陛下。” 瞧见了少年天子,军官们纷纷施礼。 “免了,免了。” 朱慈烺满脑子只有打仗,玩火枪…… 一阵热闹过后,明军众将瞧着皇上手中这杆枪,不由得纷纷错愕,这枪可太奇特了呀。 外观与普通火枪无异,可多边形的内膛实在太古怪了,并且还抛弃了火绳,采用了复杂的转轮打火装置。 “这?” 当来复枪第一次在东方的土地上出现,迎来的,自然是一阵质疑。 “这枪能打响么?” 可朱慈烺不管那一套,他已经对枪械入迷了,跑到周世显身旁,一个劲的催促:“姐夫,这枪怎么使呀?” “嗯?” 周世显放下千里镜,接过沉甸甸的新式火枪,一下子便打起精神来了,这可有点现代火枪的意思了。 膛线,转轮打火,这可是大明军工的最高杰作。 在吸收了葡萄牙工匠带来的先进技术之后,大明工匠将仿制的种族天赋发扬到了极致。 虽说研发差了点…… 可大明工匠的山寨能力是一绝。 “嗯。” 手持一杆崭新的转轮打火来复枪,周世显心情无比畅快,他心心念念的精锐猎兵可以组建起来了。 这其实算是来复枪的早期型号,在欧洲已经很普及了。 “运来了多少杆?” 军需官忙道:“两千杆。” 不易啊。 周世显点点头。 朱慈烺又在一边催促了:“这枪怎么使呀?” 麾下众将,军官都在好奇的看着。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手指在蓝汪汪的枪管上摩挲着,随着一座座高炉拔地而起,水力锻造取代了人力。 吸收了葡萄牙人精湛的淬火工艺之后,这枪管敲的越来越精良了,有点近代军工的意思了。 “好货!” 他心中一阵惬意满足,索性露上一手。 在众将官好奇的注视下,从朱慈烺手中接过一把小锤子,一颗铳子,这颗铳子的外观也发生了颠覆性的变革,不再是一颗颗滚珠。 而是……做成了宝塔形状。 “米尼弹。” 米尼弹这东西其实一点也不神秘,也不需要什么先进的技术,利用的是尾部气动膨胀原理。 宝塔形状的铳子,再配上平直的膛线,使得这杆火枪无论是射程和精度都有了极大的提高。 “啥?” 朱慈烺一脸懵逼,听不懂呀。 周世显微微一笑,徐徐说出了两个字:“吹箭。” 最早利用尾部气动膨胀原理的,其实是……咱大明苗疆,南方山区经常使用的吹箭。 每一枚吹箭尾部都有一个软木塞。 吹箭,米尼弹的科学原理其实是相通的,其实这一科学原理在千百年前早就被华夏人发现了,还做成了吹箭。 只是没人想到,还可以做成火枪子弹。 “哦……” 朱慈烺摸了摸头,恍然大悟了。 “来。” 周世显来了兴致,提着新鲜出炉的早期型号来复枪,领着一杆麾下将官,大明皇帝试枪。 将定装火药倒了进去,小锤子叮叮当当敲了几下。 瞄了瞄。 “砰。” “呜……啪!” 两百米开外的一块土疙瘩,被打了个粉碎。 帅营里一阵死寂。 “额亲娘哟。” “好!” 帅营中,喝彩声四起。 “大都督神射之名,天下尽人皆知。” “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能在两百米的距离上击中一块土疙瘩,这已经是很可怕的事情了,完全颠覆了这个时代的认知。 “嘶。” 帅营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嚯!” 少年天子朱慈烺,看着英明神武的姐夫,眼睛里全是小星星,他真是越来越崇拜姐夫了。 “我来试试!” 大明天子跃跃欲试,将火枪一把抢了过去,他做梦都想练就这么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 “嗨!” 周世显微微一笑,此刻心中却浮想联翩,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是得亲手试一试,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在雷汞,火帽,后填火枪出现之前,线膛枪是不可能大规模装备部队的,因为射击姿势的问题。 这把洛阳造的线膛前装火枪,枪管长约一米五,整条枪全长足足有一米八,相当于一条七尺大汉。 还得拿小锤子往里面敲,所以这玩意…… 装填起来实在太费劲了! 让士兵拿着这玩意去排队,齐射,这不是犯傻么,欧洲人不傻,所以无法普及是有原因的。 直到后装火枪出现之后,线膛枪解决了装填困难的问题,这东西才能成为步兵制式武器。 一百年内没戏,暂时只能这样了。 可。 这并不妨碍这款洛阳造的线膛火枪,成为精锐猎兵手中的死神镰刀,因为这个世界上的精锐猎兵,通常是躲在掩体后头打冷枪的。 这款火枪最大的作用就是冷枪杀伤。 “狙击手嘛。” 使用线膛枪作战的精锐东欧猎兵,本来就是狙击手鼻祖。 “来人呐。” 周世显挥了挥手,下令从各部抽调精锐老兵,神射手,在盛京城下组建了四个猎兵营,一支总计两千人的精锐猎兵部队。 “呼。” 他瞧着不远处坑坑洼洼的盛京,冷冷一笑,这样的战场环境下,攻城,僵持,到处都是废墟,堑壕,最适合打冷枪了。 “哎?” 一听说要组建猎兵营,少年天子朱慈烺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央求道:“姐夫,姐夫。” 十四岁的大明皇帝,拽着亲姐夫的胳膊央求着,他也要当猎兵,当神射。 “胡闹!” 周世显脸色一下子转冷了,这事儿可不能由着他,堂堂大明皇帝端着枪上前线算怎么回事?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仗还打不打了? 可又架不住皇上软磨硬泡。 少年天子撒泼了,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周世显被他磨了几天,实在没办法了,索性将新成立的四个猎兵营交给了他。 天子不可能上战场,让他当猎兵的大头目总可以吧。 “好,好。” 朱慈烺一下子便开心了,成天跟大明王朝最精锐的猎兵们混在一起了,于是,新成立的四个来福枪营有了个响亮的名字。 “大明皇家来复枪营。” 皇家的,没错。 一支大名鼎鼎,给后人带来无数传奇故事的精锐之师,在盛京城下就地组建,诞生了。 腊月,盛京城外。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辽东的气温再一次骤降,辽河已经冻的十分结实,地表开始结成了冻土,道路变得湿滑难走。 可山海关,旅顺卫,金州卫都是不冻港,明军的补给大部分依赖海运,水师在东海畅通无阻。 盛京,内城墙。 “呜……轰!” 大清早,明军准时,准点开始了例行炮击,重炮再次怒吼起来,而内城墙上的清军早已麻木。 “轰,轰!” 坚固的内城墙,在一颗颗实心炮弹的肆虐下震颤着,大片的废墟中到处都是尸体。 大部分是清军的尸体,少部分是明军的。 “呜……轰!” 半个时辰的例行炮击之后,城外响起有节奏的鼓点。 “咚,咚,咚咚咚。” “哗,哗。” 城外,五里外。 密密麻麻的明军再一次大举出动,步兵海如潮水一般涌来,发动了好似热身一般的例行进攻。 如此枯燥,乏味的攻城战,代价是清军的惨重伤亡。 “图其!” 战鼓声一响,少量旗兵主子便带着大量包衣奴才,汉军奴才冲上了残破的城墙,可内城墙已是一片死寂。 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倒在地。 缺胳膊,少腿的,密密麻麻的尸体沿着狭窄的内城墙铺开,一路延伸到了马道,刺鼻的血腥味弥漫着。 “上,上!” 旗兵主子们一呆便拔出战刀,劈翻了几个畏缩不前的包衣,强迫这些奴才登城布防。 一时间哭喊声震天,包衣们痛哭流涕的提着弓箭,火枪,踉踉跄跄的踩着一句句尸体,涌向了一个个垛口。 “砰,砰……噼啪。” “嗖,嗖。” 激战再次爆发。 可这一次,明军的例行进攻在悄然之间,发生了改变,步兵站在城下和瓮城上的清军对射着。 可横队后方,大片的残垣断壁之间,多了一些三五成群,手持来复枪的精锐老卒,偷偷跟着大部队摸了上来。 “砰,砰。” “啊。” 悄然之间,瓮城上的清军成片死伤,一个个龟缩在垛口后方,偷偷摸摸射箭旗兵毫无征兆的被射翻。 “砰,砰。” 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铳子,精准的让人目瞪口呆,从狭窄的垛口里射了进去,也让清军的伤亡速度陡然猛增。 激战短短一刻钟后,清军不得已发出求援信号。 城内,一座民宅。 济尔哈朗受了点伤,胸口被一块碎石击中,连厚实的棉甲都割破了,正在渗血…… 此时他浑浊的眼睛早已经布满血丝,放眼望去,整个盛京的南门附近,早已经没有一座完整的建筑。 残垣断壁之中,到处都是一颗颗黑色的实心大铁球,大清郑亲王,就好似坐在一个巨大的……铁匠铺子里。 这样的场景有些滑稽,可没人笑的出来。 “主子,主子。” 堆满尸体的马道上,一个浑身是伤的旗兵踉踉跄跄的扑了过来,济尔哈朗心中咯噔一下。 “才刚刚上去的三千包衣,又拼光了?” 陡然间猛增的伤亡让老主子眉头大皱,死多少包衣奴才,死多少汉军奴才他不关心。 他担心奴才们伤亡太快,根本守不到凛冬来临。 ------------ 第271章 掷弹兵 三千包衣奴才,加上汉军,少量旗兵,这样的兵力配备原本能顶一上午,可今天只顶了半个时辰便伤亡殆尽了。 陡然猛增的伤亡,让济尔哈朗眼皮直跳。 “不知明军又祭出了什么妖法。” 他本能的觉察到,明军一定是祭出了新战术,可他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人命去填。 “奴才的命不值钱。” 济尔哈朗安慰着自己,可是…… “呜……轰!” 大队的明军步兵刚退下去了,城外的重炮再次发出轰鸣,大炮轰,步兵冲,步兵冲完大炮轰…… 大炮轰完步兵冲。 一力降十会,古来如此。 明军好似永无休止的攻击,如此单一机械的战术,却让济尔哈朗无可奈何,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凶光毕露。 他鹰隼一般的眼珠在一个个包衣奴才脸上掠过。 “主子……饶命呐。” 包衣们一个个战栗着,匍匐在地,嚎啕大哭着,还有人当场吓尿了裤子,散发出一股莫名的腥臭气味。 “锵!” 可主子爷发脾气了,一个眼色,身旁护兵拔刀出鞘,当场几个腿软的包衣劈翻在地。 “噗!” 人头冲天飞起,黑血喷洒。 “上,上!” 济尔哈朗撕下了平日里和善的伪装,咆哮着,嘶吼着,将大清的包衣奴才们赶到城墙上送死。 死撑。 当凛冬来临,滴水成冰,明军的补给一定会出现极大的困难,到时候大清翻盘的机会便来了。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 夕阳西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再次落下。 明军,大营。 新组建的猎兵营首次出战,便取得了极大的战果,从各部抽调的神射老卒,对这种新式火枪赞不绝口。 射的又远,又准。 尤其适合躲在大批步兵身后,两翼抽冷子放枪,以至于装填不便的些许缺陷都被无视了。 “射死几个?” “十来个……” 猎兵们凑在一起夸耀着战功,让人十分艳羡,一个全新的兵种在这片土地上诞生了。 “嗯……” 对这些麾下最精锐的步兵,周世显十分满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邪笑,两千名猎兵…… 他手底下有了这批猎兵,应变复杂的战局又多了几分胜算,战争的形势在悄然之间发生了些许变化。 何为猎兵,猎兵便是步兵之王,在千百年来步兵对抗骑兵的历史上,一直到了猎兵的出现,才算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猎兵是真正可以靠着一己之力,干翻骑兵的强大存在! 这便是狙击手的魅力。 一个身经百战并且射术出色的猎兵,在有利的战场环境下,使用来复枪射杀骑兵这样的大型目标。 可以说是探囊取物!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阿尔卑斯山猎兵,便是这样可怕的存在,如今猎兵出现在了大明的辽东。 这是历史上步兵对骑兵真正的逆袭! 夕阳晚照,寒风凛冽。 明军为了取暖,在堑壕里点燃了大量木柴,一堆堆篝火好似繁星点点,照耀着一张张年轻的脸。 “咕咚。” 罐头煮成的肉汤在行军锅中沸腾着,一队队士兵排队领取了吃食,便在堑壕中狼吞虎咽着。 “呼。” 瞧着西北方阴沉沉的天色,周世显眼中罕见的有了一丝焦虑,天公不作美,看样子今夜又是一场大雪。 气温再一次骤降。 “贼老天。” 正在处置加急军报的参谋军官们,忍不住嘀咕着,这老天爷为何总是与大明作对? 崇祯年间,旱灾连年,旱的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可清军一入关又变得风调雨顺。 如今随着明军出征辽东,伐清之战,激战正酣,可老天爷又一次变了脸,这辽东的天气一反常态,格外的冷。 这老天爷好似在故意与大明作对。 “再这样下去……” 前线将士难免出现冻伤。 参谋军官们商量着,应该叫漠南各部加紧运送一些獾油过来,獾油便是獾的脂肪,融化后抹在身上可以防冻。 “准。” 周世显挥了挥手,叫人加紧去办,所谓战争,便是由一个个细小的环节组成,稍有不慎便会全盘皆输。 “希律律。” 此时黄得功急报,在盛京西,北两个方向发现了清军异动,建州老寨方向的清军骑兵有大规模集结的迹象。 “嗯……”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森森冷冽,轻道:“知道了。” 战事猛然间紧迫起来。 这本就是一场豪赌,却不得不赌,他麾下以步兵为主的野战军团,若是辽东的恶劣环境都熬不过去。 将来又该如何面对西伯利亚的严寒? 心中生出一丝焦虑,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周世显犹豫着要不要再祭出一个大杀器,组建一个全新的兵种。 掷弹兵。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兵种,最早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掷弹兵军团,大明军中也一只都有少量编制。 可是在同时代的西方陆军,还没有正式进入大规模的陆军编制,掷弹兵的大规模应用,是在十七世纪末期的法国陆军…… 故名思议,掷弹兵便是使用手榴弹作战的步兵。 关于这个强大的兵种,周世显也考虑过,可迟迟没有提上日程,为啥呢,因为操作起来实在太困难了。 古人也不傻,若是手榴弹真那么好用,在就大规模装备了,问题是建立这个兵种,难度实在太高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手榴弹,也没有高爆炸药,只有装填黑火药的石雷, 因为黑火药爆炸威力很小,石雷不能做的太小,太小了,威力和炮仗差不多,只能往大了做。 一颗石雷动不动十斤,二十斤…… 首先掷弹兵要身材高大,身强力壮,光是这一条,就让很多国家的陆军打退堂鼓了。 然后问题来了。 掷弹兵的定位是轻步兵,还是重步兵呢,作战时要不要披甲呢,倘若掷弹兵不披甲,那就太傻了! 那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所以历史上的掷弹兵都是重甲步兵,要披甲,还要披重甲,想想看一个士兵身上披着几十斤重的甲胄,还要把沉甸甸的大石雷扔出去…… 这难度得有多高? 所以能当掷弹兵的,必须是百里挑一的大力士。 可就算身体素质满足了要求,问题又来了,这个时代是没有火柴的,点燃引线也不容易。 好不容易把黑火药制造的药捻子点着了,仍早了不行,仍晚了也不行,要是士兵手一软,脚一滑仍歪了。 那可就太悲催了,不但没炸到敌人,还把自己人炸死一大片,一个不小心扔手雷就变成自爆了。 所以说,当这个引信不靠谱,手榴弹过于本宗的时代,当掷弹兵需要极大的勇气。 掷弹兵都得是大力士,还要不怕死,拥有超越常人的心理素质,出色的战术素养…… 都得是精锐中的精锐! 和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这可是一个超高技术难度的兵种,每一个这样的精锐士兵,都是一支军队中的宝贝疙瘩。 所以历史上的掷弹兵部队,都是欧洲列强陆军之中,最强大,最精锐的部队,能入选掷弹兵部队也是一种荣耀的象征。 “哒,哒。” 周世显在帐中缓缓踱着步子,他当然知道精锐掷弹兵部队,建设不易,可建成之后能发挥出来的强大威力。 玩好了一鸣惊人。 玩炸了…… 那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哒!” 沉吟良久,周世显停下脚步。 “来人呐!” 他决心已下,这一仗他没有退路,还是要把掷弹兵营组建起来,他要给清军骑兵一个惊喜。 随着一声令下,明军大营中喧嚣起来。 传令轻骑四处,下令各镇军,各团营抽调身体高大强壮,心理,战斗素养优秀的老兵前往帅营听用。 可这样的士兵都是各个团营的精华。 一下子抽掉了三千多人,连凤威军这样的天下强军,也面临着基层部队失去骨干,并且大量失血的窘迫。 可六个掷弹兵营也组建起来了。 立刻开始训练。 手榴弹这东西还有个好处,这东西打造起来十分简单,就是一个空心大铁球,里头塞满了改良过后的黑火药,再插上火药捻子。 成了! 将木炭的比例降低,硝的比例提高,爆炸威力,成倍提高,最后做出来的成品是一颗…… 大链球。 这玩意怎么扔呢,扔的时候需要点燃火药捻子,穿着厚厚甲胄的士兵,提着兹兹冒火的大链球,一个个的冲出堑壕。 然后向着敌人冲过去,冲近了,原地转几圈……然后借力将大链球狠狠扔出去。 “轰!” 一声巨响,大链球爆炸,尖锐的铁片四处飞舞。 “噗,噗。” 碎片漫天飞舞,杀伤力十分惊人,躲在掩体后的众将官大吃一惊,本能的趴下了。 “这!” 看到这种全新的兵种,朱慈烺,参谋军官都惊呆了,大明中兴二年这个时期,近代掷弹兵还没有出现呢。 这个兵种的正式出现,是在公元1670年的法国,当时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下令组建。 一亮相就大放异彩,在欧洲引领了一波建设掷弹兵的潮流,荷兰,西班牙,各国陆军纷纷效仿。 这其实就是一颗大型开花弹…… 只不过,不是由大炮发射,而是由士兵投掷出去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开花弹是不能用前装滑膛重炮发射的。 滑膛重炮的膛压太大,可是会炸膛的。 “啐。” 周世显从掩体后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思索后徐徐道:“还可以改良一下。” ------------ 第272章 破城 还可以在黑火药里头加点砒霜,辣椒粉啥的,炸起来威力更猛,对骑兵的杀伤力更强。 这也不是他心血来潮,而是历史上的明军真就是这么干的,砒霜,辣椒粉炸起来,对战马的杀伤力极大。 “好,好。” 周世显微微一笑,如今将这个大杀器拿了出来,绝对是全世界独一份,比法军早了整整二十几年。 可是。 “这不是玩命嘛?” 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时代的掷弹兵这基本上就是,拿一只军队中最精华的老兵去玩命。 和后世的人体炸弹也没啥区别了。 “轰,轰!” 可这威力着实强大。 这不是废话么,这么大一颗空心铁球,把十几斤,甚至二三十斤精制黑火药装进去,炸起来威力当然可怕。 就这么一颗,炸塌一座房子问题不大。 “多练练吧。” 六个掷弹兵营组建起来,并且开始了秘密训练,一颗颗大链球漫天飞舞,这场面可真是太壮观了。 猎兵营,掷弹兵营…… 一边打仗,一边练兵,作为一支总预备队,兵力已经扩张到六万的凤威军,如今已经颇有些后世普鲁士精锐步兵军团的架势了。 “呜……轰!” 又是一个清晨降临。 一轮清冷的红日从东方升起,冰封万里,明军不知疲倦的发起了例行进攻,耐心的消耗着守军的力量。 可细细观察,出战的都是李岩,李锦所部的中原镇军,加上独立炮兵镇,几个猎兵营,朝鲜仆从军。 六万最精锐的凤威军作为中军,也是全军的总预备队,从头到尾都被周世显死死扣在手中。 预备队,不能动。 “呼。” 西北风凛冽,周世显手按战刀,视线再一次越过了残破的盛京,看向了建州方向阴沉沉的天际线。 这是一场忍耐力的比拼。 “呜……轰!” 隆隆炮声中,城内清军的抵抗还在继续。 可济尔哈朗真的撑不住了。 “呜……” 一颗打偏的炮弹在不远处落下。 “轰!” 本已经残破不看的废墟,再次大面积垮塌,灰尘弥漫,碎石横飞,一些正在准备登城作战的清军嚎叫着倒下。 伤亡惨重的清军,如同堕入十八层低于。 “噗。” 近一个月来,高强度的指挥作战,彻夜不眠,大清郑亲王老迈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 口中鲜血狂喷。 济尔哈朗终于没能撑到辽东最严寒,自然环境最恶劣的凛冬,就这么倒了下去,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主子!” 范文程和几个巴牙啦护兵拼命赶来,将老主子从南门这血肉磨坊里抬走,掐人中,灌药。 “噗。” 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济尔哈朗猛然睁大双目,怒目圆睁,进入了回光返照的状态。 “传,传令……” 可一口气终究是没上来,脖子一歪断了气。 一片死寂。 随之而来的是惊慌失措,清军从上到下的将领,汉官,包衣们瞧着死不瞑目的老主子,一个个呆若木鸡。 “哗啦。” 早已不堪忍受的包衣们扔下手中的弓弩,武器,趁着旗兵们还愣着神,掉头就跑。 随着济尔哈朗的猝死,伤亡惨重的盛京清军终于崩溃,包衣,汉军冲破了旗兵的阻挠开始大规模的逃跑。 一哄而散了。 “快,快!” 一片混乱中,范文程从头凉到脚,惊慌大叫:“求援,求援!” 这下子旗兵们也慌了神,本能的放飞了传信用的海东青,几只凶猛的鹰隼冲天而起。 向着抚顺和建州老寨的方向飞去。 “唳。” 千里镜中,几只猛禽从城内冲天而起,守卫盛京南城门的清军突然溃败,反倒让明军一时摸不清头脑。 “砰,砰。” 前线正在攻城的一些明军猎兵反应极快,举枪射击,将清军放出的海东青射下来几只,可还是有两三只逃走了。 “可惜。” 众将官扼腕叹息。 周世显放下千里镜,笑道:“济尔哈朗死了。” “哦?” 参谋军官们纷纷错愕,又纷纷点头,瞧着在炮火中瑟瑟发抖的盛京翁城,欣喜若狂。 这老匹夫一死,清军群龙无首。 盛京已破。 “进攻!” “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战鼓声再次响起,明军再次发起攻城,这一次,只遭遇了微弱的抵抗。 身穿红色棉甲的士兵潮水般涌入瓮城。 一架架云梯,架了起来,当第一道红色的身影跃入内城墙,宣告着辽东第一坚城易手了。 沈阳府重归于大明治下。 “哈哈,哈哈哈。” 明军大营中,欢声雷动。 “上去了!” 终于攻进去了。 三十年了,这座大明军民耗尽心血,耗尽了民力修建而成的坚固城池,终于回到了大明的怀抱。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说一千,道一万,强盗就是强盗,再怎么粉饰也是强盗。 “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中,一条条红色的身影顺着云梯跃入内城,咬着溃败的清军追杀而去,又在城内与清军发生了大规模的巷战。 “砰,砰,砰。” 城内响起一阵阵火枪爆鸣,激战正酣。 “哼。” 周世显发出一声冷哼,缓缓放下千里镜,徐徐道:“传令。” “清缴残敌。” 辎重辅兵,仆从军蜂拥而上,加紧清理南城门外堆积的瓦砾,为大军入城开辟出一条通道。 盛京好似一颗熟透的果子,等着摘取。 可周世显深邃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前后左右,是一排排正在坐地休整,烤火的精锐士兵。 作为预备队的凤威军,依旧按兵不动。 “叫黄得功多派侦骑。” 城破,大胜,人人欢欣鼓舞。 在城破,胜利的喜悦下,苦战一个月的明军将士松懈下来了,开始感觉到了疲惫,这也是人之常情。 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又看了一样北方的天空,周世显拂袖而去。 入账。 帐内几个健壮妇人,正在看管着一个身形窈窕,穿着明军制式棉甲的女子,女子一抬头便露出如花似玉的俏脸。 大清太后大玉儿。 兴许是在尼姑庵里关的太久,她娇艳的玉容有些苍白,双目微闭好似死人一般,认命了。 不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呼。” 帘布打开,一阵寒风吹入,让大玉儿感受到一丝寒意,本能的紧了紧身上的红色棉甲。 此时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都出去吧。” 几个健妇福了一福,走出帅账。 帐内死一般寂静。 “兹兹。” 罐头煮成的肉汤在铁壶上兹兹的想着。 “呼。” 周世显徐徐走来,坐在炭盆前,给自己倒了一碗肉汤捂在手上,冰凉的双手渐渐变得温暖。 靠着这种油腻的军用罐头,二十多万大军在辽东的冰天雪地中,日子过的还算惬意。 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幽幽道:“盛京,破了。” 大玉儿娇躯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 手捧着肉汤,周世显又森森道:“太后心中,有何感想?” 他命人将大玉儿秘密送来辽东前线,就是想利用这个高级间谍,弄清楚清军在建州老寨方向的兵力配置。 可大玉儿一言不发,宛如死人。 “呵。” 周世显冷冷一笑,猛然伸出手,将她娇媚白嫩的下巴捉住,强迫她扬起了粉嫩的脖颈。 大玉儿美目紧闭,泪水扑簌簌的流下,崩溃的啜泣起来:“你是英雄,又是中兴之主,何苦为难妾身一介女流……” 又是一阵沉默。 周世显竟放开了她,笑了笑:“太后所言极是。” 不再多言。 盛京已破,传信用的海东青已经放出去了,她也就没了利用的价值,杀不杀她也没什么两样。 大玉儿本以为必然遭受一番羞辱,可没料到,竟然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一时竟有些吃惊。 “你……” 她终于耐不住性子了,眸子一转,正要说话。 帐内,却又响起周世显幽幽的声音:“城破前有人放出了海东青,今夜,阿济格必率下五旗倾巢而来。” 他悠闲的喝了一口肉汤,深邃的眼眸定定看着,徐徐道:“太后可知这一仗,周某心中有几分胜算?” 这番话慢吞吞的,轻描淡写。 却在大玉儿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下五旗是她族中最后的精锐,瞧着周世显这般气定神闲,她心中惊恐万状。 若下五旗决死一击,仍不能破阵…… 大清,大清就没了呀。 “呵。” 却不料周世显微微一笑,扒拉着手指头算了起来:“阿济格手中至少十五万兵,算上重金雇佣的罗刹骑兵……” “周某胜算,大约五成。” 这倒是实话,将近二十万骑兵排山倒海的冲过来,谁也不敢说能顶的住,敢说这话就是吹牛。 这话让大玉儿呆住了,俏脸上一脸疑惑,她万万没料到这个伟岸的明国男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大实话。 “呼。” 在大清太后的明眸注视下,周世显伸了个懒腰,油然笑道:“太后不懂么,我死,国存。” 此刻他眼中闪烁着坚定。 就算他全军覆灭于此,又如何,清廷也必将伤亡惨重,与二十万明军两败俱伤,从此成为一段历史。 没了清廷的威胁,孙传庭,史可法为首的内阁,必然带领大明重新崛起,势不可挡。 “我死……国存。” 这喃喃自语却好似一道晴天霹雳,让大玉儿惊慌万状,她知道这一仗不论胜败,大清都已经完了。 “啪,啪。” 周世显不再掩饰心中的疲惫,拍打着肿胀的小腿肚子,脸上浮现出邪邪的坏笑。 “不胜而胜,太后懂了么?” 大玉儿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刻帐内鸦雀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当夜幕再一次降临,辽东的大地战栗起来。 “希律律。” 凛冽的西北风中,隐约传来一声声战马嘶鸣。 ------------ 第273章 落日 风雪中隐约传来的战马嘶鸣,却好似一根钢针,刺入大玉儿耳中,让她心中猛的揪了起来。 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静。 “阿济格来了。” 周世显好似未卜先知的智者一般,定定的看着大玉儿绝色荣耀,轻道:“太后可以祈祷了。” 他冰冷的声音好似没有感情。 “若周某战败,恐怕太后性命不保。” 此女多智,近乎于妖。 他若战败则必杀此女,以绝后患,免得清廷这条死鱼再闹出什么波澜,果然大玉儿的娇躯,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 如花俏脸上血色褪去。 “呵呵,呵呵呵。” 周世显猛然放声大笑,将大氅一甩。 起身扬长而去。 账外已是一片喧嚣。 “蹬蹬蹬。” 登上望楼,放眼望去,在盛京城墙的西北,东北几个方向上,雪夜中,黄得功的骑兵正在与清军接战。 “砰,砰。” 清军势大,十几万骑兵倾巢而来,明军铳骑边打边撤,一边发铳与敌骑激战,一边向着大营拼命示警。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旷野。 不多时,漫山遍野的旗兵滚滚而来,无边无际的骑兵,乌压压的重兵集团,一眼望不到头。 “希律律。” 穿着各色甲胄的关外精骑,在风雪中高举着火把,在马背上颠簸着,长长的队伍宛如一条条火龙。 各旗集结了最后的精华力量,在固山额真,参领的带领下从抚顺,铁岭卫,建州老寨各个方向汇聚而来。 决战时刻,终于来临。 “嘟嘟嘟。” 明军阵地上尖锐的哨声响起,一道道胸墙后头,正在休息的士兵纷纷起身,在军官催促下集结,列队。 “哗啦。” 随着甲胄响动,密密麻麻的火枪在胸墙上架起。 可明军此时已无法变阵。 约三分之一的明军已攻入盛京,可城内仍在巷战,迟迟没有将残敌肃清,并且大部分士兵经过长期作战,已十分疲劳。 加之天寒地冻。 对清军来说,这已经是极为有利的局面。 济尔哈朗用他的死,给清军换来了一个翻盘的机会,于是输红眼的英亲王阿济格做出了选择。 全家老小一起上! 清军集结了最后的力量,总计十六万之众的族中青壮,好似一群输红眼的赌徒,赌上了身家性命,赌上了一切。 马蹄声轰隆隆的。 大地为之颤抖。 两红旗,两蓝旗,包衣兵,野生女真……一条条丑陋的金钱鼠尾,随着战马的颠簸一跳一跳。 周世显眉头皱起,心中极度厌恶,他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发辫,好端端的男人拖着个小辫子,或者大辫子。 简直丑陋,滑稽到了极点。 可这丑陋,愚昧,野蛮,落后的政权对华夏的负面影响,又岂止是一根丑陋的辫子? 一幕幕可怕的场景浮上心头,周世显心中波澜起伏,好似瞧见了清末浑浑噩噩的百姓,小脚老太,瘦骨嶙峋的士兵…… 无尽的屈辱,战乱。 没有人,比周世显这个穿越者更清楚了,若是被这伙野蛮人占据了华夏大好河山,将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无尽的灾难。 列强的羞辱,堵截,海权的彻底丧失…… 浮想联翩,终于,化为一声怒吼:“传令!” 从周世显口中,低低的咆哮着。 “备战!” “各部不许后退半步。” “怯战者,斩!” 清军最后的精华倾巢而来,举族能战之兵,上至五六十岁的老者,下至十二三岁的孩童都来了。 这一仗是二十万对二十万。 可。 周世显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此战无论胜败,这个世界上都不会再有大清这个政权的存在了。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迎着漫天风雪,张开双臂,扬天长笑。 “此战,决死!” 他的身侧是一个个标营将领,传令兵,掌旗手,还有一个个年轻英武的参谋军官,纷纷应诺。 “标下遵令!” 他的身前则是密密麻麻的军帐,堑壕,胸墙,拒马……还有六万名正在集结中的凤威强兵。 步,骑,炮混编的无敌雄师。 再一次,放眼望去。 周世显口中喃喃自语:“拜托了,诸位。” “亮旗!” 哗啦一声响,大明龙旗,日月战旗,凤威军旗亮了出来,迎着风雪,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决死。 盛京西北,第一线。 “呜噜噜噜噜。” 马蹄声轰鸣着,大地微微颤抖,漫山遍野的清军骑兵踏雪而来,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每一寸土地,气势好似排山倒海。 而第一线明军可以依靠的只有三道矮墙,三道堑壕,还有五万名中原左镇的士兵。 “嘟嘟嘟。” 短促的哨声中,大批明军士兵涌入阵地,将密密麻麻的火枪架了起来,对准了西北方涌来的清军。 “哗啦。” 一排有一排的火枪架起。 肃杀,森然。 中原左镇的总兵官是李锦,麾下士兵以顺军降卒为主,这支兵马经过长期的整编训练之后,又补充了一些新兵。 中原左镇战斗力一般般,不算强也不算弱,可凤威军当然差远了,可比顺军强多了。 并且这支五万人的火器部队,从棚长以上的基层军官,清一色都是从凤威军中抽调来的。 在周世显的建军理念里,这些基层军官才是战斗力的源泉。 近了,清军骑兵越来越近,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十六万清军铺满大地,在盛京城外做好了攻击准备。 前锋,中军,后队…… 乌压压的望不到头。 很快清军前锋脱离本阵,向着明军坚守的第一道堑壕,胸墙阵地发起了狂躁的进攻。 “乌噜噜噜。” “希律律。” 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旗兵,在马背上翻滚着,施展着各种出神入化的骑术技巧,绕着明军阵地转着圈,发出野兽一般的怪叫。 恐吓着…… 可就是不攻上来。 他们在引诱着坚守堑壕的明军发铳击之,然后,趁着明军步兵装填的火力间歇,如恶狼一般冲上来。 “稳住!” 胸墙后,堑壕里,一排排黑洞洞火枪架了起来,火绳早已点燃,一个个军服笔挺的基层军官手持战刀,猫着腰。 口中不停的发出一声声嘶吼。 “喧哗者,斩!” “擅自发铳者,斩!” 军法森严,军纪如山。 可…… 大批清军骑兵在阵地前绕来绕去,迂回,耐心的寻找着战机,就是不肯攻上来,让人心中不由得烦躁。 不知不觉之间,长长的火绳烧完了一半,士兵的手指已经冻僵,双脚也已麻木…… “大人。” 第三道堑壕后方,总兵官李锦有些不安,低低道:“这……” 他是大顺降将,从未见过这样狡诈的清军,此刻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将士们手中的火绳快烧完了。 一名大明镇军的士兵,作战时最多携带两根火绳,大概可以支撑两个时辰,烧完了就得补充。 长长的火绳绕在脖子上,本就十分不便,可清军的战术出人预料,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在第一道堑壕前绕来绕去的,就是不肯撞上来。 “大人。” 李锦心中焦灼,不由得看了一眼他的身旁的上官。 凤威军副帅,大宁都司都指挥使李迁手按战刀,默然肃立,看着雪夜中倾巢而来的旗兵,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然。 李迁徐徐道:“叫人将火绳送上去。” 火绳可以补充,可将士们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严寒之下不免会冻的僵硬。 这便是步兵面对骑兵最大的难题。 嘴角微微抽搐,李迁想起了崇祯十三年的松锦决战,也是同样的情形,也是这样一个雪夜。 他是铁岭卫人,正牌子大明辽军出身,那时候,他还只是大明辽军的一名夜不收。 那一仗辽军铁骑全军覆灭,倾大明举国之力打造的十三万九边精锐,全军覆灭。 那一仗…… 清军也是这般狡诈,凶悍,在大明边军用车阵,壕沟组成的铁桶阵前转来转圈。 绕击,侧击,穿插。 这都是关外野战骑兵集团的拿手好戏。 “清军。” 一回到辽东这片土地上,清军便好似变了模样,不再贸贸然的让骑兵冲阵,而是变成了一头头狡诈的恶狼。 好似这片土地拥有什么力量,让这些凶蛮的关外骑兵开窍了,猛然间变得聪明起来了。 道理其实十分简单,这便是兵法中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以及主军,客军的巨大差别。 “等。” 从前线最高指挥官李迁口中,溢出了一个字:“等。” 李迁眼睛眯了起来,回味着松锦大战那一仗,那一次,清军绕着明军大营耗了整整三天。 租后好些忠勇的士兵都被冻伤了手脚,耗尽了力气,肚子里没了吃食,最终被清军的骑兵集团冲垮了。 “去。” 李迁徐徐道:“叫将士们……忍一忍。” 作为凤威军副帅,大宁都司都指挥使,前线主将的李迁,他的才华并不出众,甚至有些平庸。 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忠实,还有稳重。 李迁很清楚自己的职责,便是……死死钉在这里。 哪怕是死。 雪夜,一片嘈杂。 蜂拥而来的清军漫山遍野,举着火把,在积雪覆盖的辽东大地上疾驰着,做出种种欺骗战术。 在耐心的寻找着绕击,侧击的机会。 终于,终于在前线明军烧完了第二根火绳,正在更换第三根火绳的当口,数万清军发起了狂暴的进攻。 ------------ 第274章 残阳 “希律律。” 成群结队的清军驱策着战马,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大砍刀开始加速,大地再次轰鸣起来。 “哼!” 李迁发出一声冷哼,眼睛眯起,胡子拉碴的脸上十分凝重,他好似看到了崇祯十三年,最鼎盛时期的那支八旗! 在进攻时机的选择上,清军做到了无可挑剔,生死存亡之际,清军残部终究是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虽然早已在预料之中,可仍是叫人触目惊心。 “希律律。” 数万八旗兵集结了起来,挥舞着狼牙棒,大砍刀,在积雪覆盖的旷野上绕了个大圈,绕开了明军正面防御森严的堑壕火枪阵。 突然便成群结队的开始加速。 开始冲阵! “呜呜呜。” 伴随着凄凉的号角声,成群结队的八旗兵开始集结,加速,斜刺里撞进明军侧后方。 “不好!” 李迁,李锦同时色变,骑兵集团在这一片空旷,开阔的盛京城外,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大量的骑兵聚散自如,来去如风。 明军守御严密的阵地,被清军的马队绕了半个晚上之后,终究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左翼与中军结合部! 但凡是阵地的结合部,便会存在着真空地带,中原左镇与凤威军之间,难免存在着指挥不灵的现象。 清军找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疏漏。 找到了漏洞,便发起了凶猛的绕击。 “希律律。” 一瞬间,明军左翼的侧后方喧嚣起来,激战猛然间爆发,人喊,马嘶,喧嚣沸腾。 “砰,砰,噼啪!” 李迁,李锦二人面色大变,心知不妙,第一时间便动用了标营预备队,集结马队冲上去堵缺口可…… 可已经来不及了。 “希律律。”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一刹那,中原左镇的侧后方阵地上,便被汹涌而来的骑兵冲击下。 明军孱弱的侧后方阵地,几乎是一瞬间便溃败了。 “希律律。” 成群结队的骑兵踩着积雪,疾驰而来,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将明军拼凑起来的火枪横队冲破,击溃了。 “啊!” 惨叫声四起,回到了辽东的八旗重现了昔日的辉煌,在马背上翻滚着,挥舞着狼牙棒…… 凶悍的冲向了明军柔软,脆弱的侧后方,李迁,李锦二将来不及变阵,只能眼睁睁看着阵地被突破。 汹涌而来的清军,亮出了锋利的獠牙,远远不断的骑兵潮水般涌来,涌入阵地,并且向着纵深不断冲击。 崇祯十三年松锦大战的悲剧,似乎重演了一次,同样是侧翼,同样是两只明军的结合部被突破了。 左翼大乱,全线激战。 盛京西北,十里外。 瞧着大批旗兵好似一般钢刀,在积雪覆盖的辽东大地上驰骋着,终于逮住了战机,斜刺里撞进了明军侧翼。 “哈哈!” 阿济格欣喜若狂,站在马背上狂笑起来,一时间惊喜交加,胜利来的如此突然。 “冲进去了!” 八旗子弟,士气大振。 “杀!” 前锋已经在明军侧翼撕开了一个突破口,数万骑蜂拥而入,将整个明军左翼阵地搅的天翻地覆。 大规模的混战爆发了,肉眼可见的混乱好似瘟疫一般,在明军左翼扩大,到处都在响枪,到处都是疾驰的骑兵。 “铿!” 阿济格不再犹豫,拔出金刀。 金刀前指,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杀明狗!” 轰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呜呜呜。” 凄凉的号角响起,清军向着混乱中的明军左翼发起了总攻击,漫山遍野的骑兵开始加速。 大雪纷飞中,骑兵驰骋着。 明军,帅营。 手按战刀,周世显徐徐踱着步子,耳边尽是轰隆隆的马蹄声,视野所及之处,他的左翼已经崩溃。 中原左镇陷入清军的四面围攻。 “砰,砰。” 到处都在响枪,到处都在厮杀,十余万清军踏雪而来,好似成群结队的恶狼,狠狠的撕咬着…… “大人。” 热汗从一个个参谋军官额头滴落。 “左翼……” 但凡是长了眼睛,都已经瞧的清清楚楚,此时己方左翼已经全线崩溃,失去了组织的步兵,在十余万清军骑兵撕咬下正在不停的失血。 “砰,砰,噼啪。” 中原左镇打的很刚猛,抵抗很激烈,用一轮轮火枪齐射,将成群结队的清军射翻,可后头的又涌了上来。 可周世显按兵不动。 “沙,沙。” 只是脚步越来越慢,时不时的举起千里镜观察战场,冷峻的脸上坚如铁石,口中喃喃。 “等,再等等。” 用同等数量的步兵,围歼十几万骑兵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除非,除非李锦的中原坐镇,能够将清军主力缠住。 他以中原左镇为诱饵,做了一场豪赌,赌那些忠勇的基层军官,能够顶住清军的围攻,将十余万清军牢牢吸引住。 为他全歼清军主力创造战机。 “再等等。”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砰,砰,噼啪。” 可一阵阵的火枪爆鸣从未停歇,只要这齐射不停,便代表着左镇将士还没有失去建制,还在激战。 “砰,砰……噼啪。” 一阵阵火枪爆鸣,仍在倔强的鸣奏着,每一次爆鸣都代表着清军的死伤,代表着疲惫,士气的下降…… “砰,砰,砰。” 终于,终于,火枪爆鸣声变的有些杂乱。 他的左翼终于撑不住了。 “哒。” 周世显猛的停下脚步,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徐徐道:“传令!” “打旗号,进攻!” “呼。” 一阵风雪过后,明军帅营里高高的旗杆上,不时何时挂起了一串灯笼,旗手高高在上挥舞着鲜艳的红旗。 异变突生。 “驾!” 明军帅营里,早已经严阵以待的一辆辆四轮马车,开始加速,一个个穿着红色棉甲的御手,挥舞着马鞭,拉动了缰绳…… “驾,驾!” 上千辆四轮大马车,在御手的驱策下组成了车阵,向着大股清军骑兵迎了上去。 “轰隆隆。” 车轮滚滚,战马嘶鸣。 “驾,驾!” 足足上千辆四轮大马车,都加装了厚厚的挡箭板,奔驰起来,势不可挡,好似一辆辆土造坦克,沿着事先留好的通道冲了出去。 “轰,轰!” 涌入明军侧后方的清军骑兵,猝不及防,被疾驰而来的四轮马车撞了个满怀,阵脚大乱。 “轰,轰!” 战马,骑兵和四轮大马车硬碰硬的对撞,这是……一场悲剧,一场彻头彻尾的惨剧。 “希律律。” “轰,轰,轰。” 凶悍的八旗兵好似玩具一般,被横冲直撞的马车撞飞,碾压,还有的连人带马高高飞起。 可怕,凶残,太残暴了。 马怎么可能撞的过车? “轰,轰。” 清军完全没有料到明军会来上这么一招,一刹那阵脚大乱,被撞的人仰马翻,纷纷闪避。 残值,断臂,漫天飞舞。 “砰,砰。” 从那些四轮马车坚固的车厢里,还有人在不停的放枪,将一个个凶悍的旗兵射翻,落马,又被碾压了过去。 三百多辆大马车,硬生生将冲阵的旗兵冲散了,纷纷停住,车厢里的士兵跳了下来,开始用锁链将马车连结起来。 于是。 又形成了一座车阵。 车阵。 这可是当年明军的成名绝技,正是依靠车阵作为依托,明军步兵才能和塞外游牧骑兵掰一掰手腕。 当年明军的战车叫做偏厢车,其实就是两轮车……还是靠士兵人力推动的两轮车,十分笨重。 一辆偏厢车重达一吨,实在太笨重了。 可如今明军将车阵战术改良,又发扬光大了,将笨重的偏厢车换成了四轮大马车。 动力也从人力驱动,升级成了四匹战马。 这是用银子硬生生砸出来的…… “咣当!” 上千辆四轮大马车,冲散了清军大股骑兵,又一辆一辆的连接在了一起,一眨眼便形成了一道掩体。 这掩体还很坚固…… “砰,砰,噼啪!” 本已经被击溃的明军侧翼,硬生生稳住了,成群结队的溃兵在军官召唤下,又集结了起来。 又成群结队的躲在马车后头放枪。 “砰,砰,噼啪!” 十几万清军骑兵硬生生被截断了,成了首尾不能相顾的两截,好似没头苍蝇一般乱蹿,被射翻,落马。 明军,帅营。 寒风烈烈,大雪纷飞。 左翼激战正酣,十几万清军骑兵,已经彻底和中原左镇搅成了一团,随之而来的是大规模的混战。 火枪在爆鸣,战马在嘶鸣…… 惨叫声此起彼伏。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多少年了还来这一套,绕击,侧击,分割,包围,真当老子是洪承畴了么? “呵呵呵。” 周世显畅快大笑,看着西北方纷飞的鹅毛大雪,好似瞧见了阿济格那张铁青的脸,没想到吧?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他将明军的车阵战术改良了,发扬光大了,四轮马车可是好东西,正是凭借这大杀器,一代又一代的西部牛仔才征服了蛮荒的西部美洲。 可。 朱慈烺,参谋军官们嘴角直抽抽,这样一辆马车的造价十分昂贵,在民间,一辆可以卖到一百多龙元。 军用的四轮大马车…… 造价更是昂贵无比,至少也要一千龙元,一千龙元是什么概念呢,大概可以在寸土寸金的江南买下一幢三进的院子。 这样奢侈,败家的行为别说清军没见过,就连大明皇帝朱慈烺都觉得肝儿疼,嘴角不停的抽抽着。 ------------ 第275章 灭清之战 这些造价昂贵的四轮马车,在四匹优质战马的驱动下,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起来,势不可挡。 好似摧枯拉朽一般,冲进了明军即将崩溃的左翼。 “驾,驾!” 全身披着三层甲的御手简直有恃无恐,挥舞着马鞭,猫着腰,十分粗暴的冲向清军最密集的地带。 “轰,轰。” 清军骑兵猝不及防,硬生生被疾驰的大马车碾了过去……远看好似一头头发了狂的猎豹,在羊群中肆虐。 挡者披靡! 一分钱,一分货。 加装了厚实的铁板之后,这种四轮大马车的重量达到了惊人的四五吨,速度也不慢,转向又十分灵活。 这活脱脱便是一辆土坦克。 在这大杀器面前,什么骑兵都好似玩具一般,真真的,就是对付游牧骑兵的神器! “轰,轰。” 猝不及防的清军被撞飞,惊慌失措的避让。 “哈。” 明军帅营中一阵欢腾。 周世显目光森森,这四轮大马车,可以说是美利坚西部牛仔文化的标签了,既然是好东西,就应该拿过来用! 不但要拿过来用,还要将其发扬光大。 这便是大明人的智慧。 当美洲西部探险家,淘金者赖以生存的大马车落在了大明人手中,便演变成了一种对付游牧民族的全新车阵战术。 毕竟车阵。 是大明火器步兵赖以生存的根本。 这一刻明军御手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继承了戚家军,大明边军,秦军车兵的优良传承。 明军对车阵可太熟悉呀! “希律律。” 战马嘶鸣中,一千多辆四轮大马车,以强横的姿态驶入战场,很快马车连成了一片,以铁链固定了起来。 “哗啦。” 不多时,一辆辆马车好似铁索拦江一般,将清军拦腰截断,并且在战场中央渐渐围成了一个个环形车阵。 “哗啦。” 随着锁链被拉紧,短短一刻钟,十几个环形车阵已然成形。 “快,快!” 马车后边的车厢也打开了,成群结队的士兵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以马车为依托,开始向着周围的清军射击。 “砰,砰。” 弹无虚发,猎兵登场。 “砰,砰。” 成群结队的精锐猎兵依托马车,手持精良的来复枪,以每分钟一发的射速开始了一场猎杀之旅, “砰,砰,砰。” “嗖,嗖。” 被截断的清军驱策着战马,纷纷冲着车阵射箭…… “铛,铛。” 破甲重箭射在厚厚的挡板上,发出一声声轻响,擦出一串绚烂的火星,可效果仅限于此了。 弓箭…… 什么时代了呀! “砰,砰。” 坐着马车冲入战场的明军的猎兵,不紧不慢的装填,射杀,还掩护着一些同袍打开车厢,开始搬运着什么东西。 一颗颗黑黝黝铁球搬了下来。 “嗤啦。” 火光一闪,刚刚从马车上跳下去的明军士兵,取出了火折子,抓起一颗颗大铁球,点燃了药捻子…… 抓在手中转了几圈,猛的投掷了出去。 “轰,轰!” 掷弹兵。 “轰,轰!” 随着一千多辆四轮马车出战的,竟然是整整三千多名掷弹兵,转着圈的将一颗颗铁球向着车阵外掷去。 “轰,轰,轰。” 一颗颗铁球炸开,一阵地动山摇。 大地在颤抖。 “希律律。” 人,马尸体在天上乱飞,附近的清军被炸的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没头苍蝇一般乱蹿着。 战局逆转,颠倒乾坤。 随着车阵外的清军骑兵被大量杀伤,本已经溃败的明军左翼,竟然渐渐稳定了下来。 本已经崩溃,四散逃跑的大量明军士兵,几乎是本能的逃进了车阵,或者钻,或者爬,寻求着友军的保护。 “快,快!” 有了车阵,有了掩体,奇迹发生了。 大批建制被打乱的明军步兵好似有了主心骨,退入了车阵之后,又在一个个伍长,棚长,哨长的带领下重新组织了起来。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本已经溃败的中原左镇,竟然,竟然在清军的眼皮子底下,依托车阵开始整队,重组…… “嘟嘟嘟。” 尖锐刺耳的哨声,好似魔音灌耳,让清军胆寒,让慌乱的明军不再惊慌,以军官为基准开始组队。 “嘟嘟嘟。” 哨声中退入车阵的明军步兵站住了阵脚,得到了喘息,并且开始就地重组,编队,射击。 “砰,砰……噼啪。” 清军大乱,被射翻,落马。 成群结队的冲向车阵。 可。 “砰,砰。” “轰,轰,轰!”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横飞的铳子,装满了火药的大链球在空中飞舞,碎铁片激射,剧毒的砒霜随之飘散…… 整个左翼,陷入混战,双方死死纠缠在一起。 十里外,明军帅营。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轰,轰。” 混战中的左翼,传来大号手雷爆炸时发生的巨响,倾巢而出的清军迟迟无法将中原坐镇彻底击溃。 十余万清军被缠住了。 尸横遍野。 “呼。” 一阵寒风吹过,周世显闭上了深邃的眼睛,他面前是六万名严阵以待的凤威将士。 慈不掌兵。 他用中原左镇的重大伤亡为代价,缠住了十余万清军主力,当全力冲锋的骑兵集团被步兵缠住了…… 再睁开深邃的双目时,挥了挥手:“进攻。” 战机已至。 他动用了预备队。 “铿,铿。” 站在方阵最前排的军官,纷纷拔出雪亮的战刀,将造型华丽的战刀斜斜向前一指。 “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点响了起来。 六万中军,开始推进。 “咚,咚,咚咚咚!” “哗,哗,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积雪覆盖的旷野间响起,一双双牛皮军靴踩着地面,一排排手持火绳枪的士兵,在军官率领下大步向前。 一个个红色的步兵方阵动了起来。 波浪,梯次,滚动式的进攻。 一个个步兵方阵组成的怒涛,一浪高过一浪,滚滚向前,要么摧毁敌人,要么将自己摧毁…… 中央步兵,大举出动。 “驾!” 两翼四万名骑兵同时疾驰而出,好似张开了两只巨大的臂膀,向着清军后路包抄过去。 标准的中央突破,两翼包抄。 当六万凤威军,加上黄得功的四万骑兵加入战场,十万之众好似一个巨人伸出了宽阔的臂膀,一个奇迹诞生了。 步兵集团为主的明军,竟然,竟然对清军形成了包围之势,当凤威军的中央步兵加入战团…… 清军已无顽抗之力。 “咚,咚,咚咚咚。” 六万精锐步兵军团组成的方阵,一个接着一个的动了起来,抵达战场后依次展开。 “哗啦。” 一排排火枪架了起来。 密密麻麻。 “放!” “砰,砰,噼啪!” 大团的硝烟爆开,硝烟中闪烁着火光,成片的铳子射了出去,将没头苍蝇一般乱蹿的清军成片射翻。 失去了建制的清军好似割麦子一般倒下,落马,可明军步兵组成的火枪横队,冷漠,无情,机械的战斗着。 “哗啦。” 前排后退,后排上前。 又是一排密密麻麻的火枪架起。 “砰,砰,噼啪。” 激战持续了一整夜,被明军车阵,硬生生分割开的清军成群的被射翻,被击溃,被步兵从四面八方围剿。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嗵嗵嗵嗵。” 暗红色的炮弹出膛,划出一道道美妙的抛物线,将成群结队的旗兵驱散,打着马拼命躲避。 可密密麻麻的步兵涌了上去,将一排排火枪架起。 “痛快!” 望楼上,鲜红的大氅猎猎作响。 周世显放声大笑,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将清廷这个毒瘤,从辽东这块土地上抹去了。 盛京城下,血流成河。 天亮了,一轮清冷的红日从东方升起,照耀着积雪覆盖的辽东大地,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激战仍在持续,可烈度已经降了下来,鏖战一夜之后,付出了惨重伤亡的清军早已精疲力竭。 十六万清军冲击明军左翼失败,苦战了一夜,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建制彻底被打乱了。 随着六万凤威军加入战场,清军残部大约五六万骑,一团团,一簇簇的被分割,包围在盛京城下方圆五六里的狭窄空间。 远处黄得功的四万骑兵,也扎紧了口袋底。 被围住的清军陷入车阵,堑壕,还有一排排火枪横队的围困之中,可以说插翅难飞了。 此刻盛京城下,尸横遍野,到处都是人,马的尸体。 “希律律。” 清军也知道末日来临,成群结队的骑兵左冲右突,好似一头头困兽,徒劳的撞击着坚硬的陷阱。 清军已是强弩之末,被车阵,堑壕后方,一排排密集的火枪齐射堵了回去,绝望的气氛蔓延着。 激战至日上三竿之时。 清军残部彻底被围住了。 明军,帅营。 鸦雀无声。 巨大的喜悦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哒,哒。” 周世显手按战刀,一步一步的登上望楼,举起了千里镜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的左翼战场上。 清军残余的骑兵集团,大致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十个部分,一团团,一簇簇,好似孤魂一般被层层叠叠的围住…… 覆灭在即还在负隅顽抗。 “嗖,嗖。” 到处都是被分割,包围的旗兵,红着眼,弯着腰,以战马为依托和明军的火枪兵对射。 可胜负已分。 “呼。” 周世显徐徐呼出了一口白气,幽幽道:“这辽东的空气,真好呀。” 万众瞩目,高高在上。 “传令。” 他冷峻的嘴角微微上扬,轻道:“进攻。” 该清缴残敌了。 “呼,呼。” 他身旁的旗手将战旗向着左右两侧,大幅度的摇摆,发出了总攻击的号令,随之而来的是战场上再一次的喧嚣。 大批明军将一门门步兵轻炮抬了上去。 “骨碌碌。” 一门门造价昂贵的黄铜小炮,一字排开,装填,瞄准了清军最密集的地带开始了轰击。 “嗵嗵嗵嗵。” 随着明军大量步兵轻炮,开始发威,一团团的硝烟升腾起来,一颗颗炮弹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 第276章 螳螂扑蝉 对清军残部的围剿,持续到了正午时分,一团团,一簇簇的清军在密集弹雨下成片栽倒…… 可以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圈子,方圆不过一里的圈子里,正中央是输红眼的阿济格。 “呼,呼。” 英亲王阿济格一脸呆滞,好似木头人一般的站着,手中还提着那把象征着权力的金刀。 这金刀象征着大清最后的荣耀。 “完了,全完了。” 阿济格最后的赌博输了个精光,他的身旁还剩下区区几千个护兵,身上的甲胄也是五颜六色。 两红旗,两蓝旗……十六万旗兵灰飞烟灭,只剩下建制被彻底打乱的残兵,在明军的层层推进之下挤成了一团。 人挤人,人挨人。 承受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铳子,炮弹,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伤,都有战马悲鸣着倒下。 “嗵嗵嗵嗵。” “砰,砰……” 可明军的步兵推着轻炮,架起火枪,仍在层层向前推进,清军已毫无还手之力,成了陷阱中待宰的羔羊。 “哗啦。” 一排排火枪竖起,步步推进,压缩着清军残部可以生存的空间,尸体密密麻麻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降了!” 阿济格猛的跳了起来,痛哭流涕:“降了,大清降了。” 可他的嘶吼被枪炮声盖住了。 身陷绝境。 一些清兵终于神经崩溃,扔下了手中的步弓,狼牙棒,短柄大刀,呆呆傻傻的瘫坐在地,好些人是真的想投降了。 可。 多数旗兵不懂汉话。 “叽里咕噜。” 这个年代的旗兵以说满语为荣,以自己高贵的血脉为荣,对学习汉话十分排斥,十个里头有九个不会说汉话的。 “叽里咕噜。” 被密密麻麻的火枪指着,崩溃的旗兵开始痛哭流涕,磕头,乞降,叽里咕噜的大声叫嚷着。 这些精神崩溃的旗兵是真的想投降。 可。 明军士兵听不懂呀。 “砰,砰,噼啪。” 前排的明军士兵还以为这些浑身是血,一脸狰狞的旗兵在挑衅,于是前排后退,后排上前,用更密集的齐射回应着。 清军好似割麦子一般倒下……直到一阵寒风吹过,硝烟散去,阿济格身中数弹,全身冒血,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 整个世界清净了。 枪炮声平息下来,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声。 “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的嘶吼声,直上云霄,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高举着刀枪,振臂欢呼。 清廷这块压在大明头上的千斤巨石。 终于被搬开了。 “呼。” 周世显如释重负,一阵疲惫,袭上心头,在万众瞩目下张开了双臂,又引发了一阵山呼海啸。 “万岁!” 这尸横遍野的盛京城外,连同残破的瓮城之上,二十万明军将士呼啦跪了一片。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山呼万岁之声,令人血脉喷张,成片的将士跪倒,一个个伤兵被同袍搀扶着站起。 一双双炽热的眼睛,看着军旗,龙旗飘扬的帅营。 望楼上,那英挺的身形飘然而去。 一个时辰后。 决战过后,一地狼藉。 明军也是伤兵满营,从兴奋中平静下来的明军开始清扫战场,将一个个同袍从尸堆里翻出来救治。 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十六万清军重兵围攻之下,李锦的中原左镇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全军覆灭了。 “沙,沙。” 周世显快步走入伤兵营,好似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一将功成万骨枯,此事古难全。 一身是伤的李锦瘫坐在一旁,叹着气,瞧见上官走来本能的起身,高大的身形一个踉跄。 “好,好。” 周世显赶快步走去,搀住了,在这虎将的手臂上轻拍几下,这一仗李锦的五万左镇兵马立下了天功。 “嘶。” 李锦咧嘴笑了起来,却因为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抽着气,笑容中藏不住的沮丧。 他的大顺降将,李自成的亲侄子,手下也都是大顺降兵,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被裁撤的觉悟。 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 如今清廷覆灭,他已经有了狡兔死,走狗烹的觉悟。 历朝历代,古往今来,借着战争排除异己分子,这都是帝王常用的手段,没什么可说的。 帝王心术,本该如此。 此战灭清,爽脆利落,大都督周世显的个人威望,必将达到一个无人能够撼动的巅峰。 一言九鼎,中兴之主。 他若想做皇帝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天下怕是要改朝换代了。” 李锦心中,一声长叹,他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麾下战兵也大部战死,只希望后半辈子荣休。 大都督不杀他,让他做个衣食无忧的富家翁,便已是开恩了。 可。 周世显瞧着伤兵满营,稍一沉吟,便轻声道:“灭清之战,你是首功,本督许你三千万龙元的军费,三万新兵……你尽快重建中原左镇。” 李锦不由得一呆,定定的看了过来,万万没有料到他一个杂牌,不但没有被抢走功劳,也没有被裁撤编制。 竟然,竟然还得到了三千万龙元的军费,三万新兵的补充? “大人。” 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了,瞧着周世显清澈,深邃的眼眸,良久无言。 又不由得心中一酸,热泪从虎目中滚滚流出。 “谢大人恩典。”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不必如此。” 清廷虽已覆灭,可想要牢牢控制住辽东这块地盘,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他有意重建努尔干都司。 努尔干都司…… 这是大明朝野心中的一根刺。 大明开国时的洪武年间,就在辽东设立了努尔干都司,地盘包括了黑龙江,松花江,嫩江一直到兴安岭。 一直到宣德年间,朝廷对努尔干都司、卫、所官员授予官职、印信,一直牢牢控制着这片土地。 努尔干都司以下,辽东以北,大大小小数百个卫所,直接听命于大明朝廷,大明甚至还在松花江上成了一支内河水师。 后来怎么丢了? 这就要问问弘治朝那些千古名臣了。 “你……” 周世显思索片刻,又徐徐道:“你的中原左镇,重建之后便不要走了,调防辽东吧。” 李锦擦了擦眼泪,忙道:“标下遵令。”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落日如血,瞧着四周围遍地伤兵,周世显正欲安抚一番…… 异变再生。 “希律律。” 西北方再次响起战马嘶鸣声,大地微微震颤,正在清理战场的明军士兵纷纷错愕,抬起头。 一抬头便瞧见了如血一般的残阳照耀下,大股来历不明的骑兵突然在西北方出现。 这股骑兵来历不明,可速度极快,战术素养极高,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冲到了十里内! 冲在最前头的赫然是一具具铁甲重骑,一排排铁甲骑兵骑着高大的战马,挺着两三丈长的骑兵枪。 轰隆隆的踏雪而来。 “糟了。” 周世显脸色的血色瞬间褪去,英挺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心中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敌袭!” 一声声嘶吼响彻云霄 “嘟嘟嘟。” 残破的盛京城外,凄厉的哨声响起,正在打扫战场的明军士兵,仓皇之间试图集结起来。 “布防,布防!” 可这股来不明的骑兵来的太快了,不但装备精良,并且数量还不少,足足有两三万…… 全是骑兵! 铁罐头,重骑兵冲阵了。 “嗯?” 周世显,李锦众将不由得面色大变,从伤兵营冲了出去,瞧着那些挺枪跃马的铁罐子,齐齐发出一声怒吼。 “整队,整队!” 一刹那,周世显心中咯噔一下,口中喃喃:“哥萨克。” 狡诈的哥萨克。 这支狡诈的哥萨克骑兵军,竟然在盛京西北方的冰天雪地里,忍耐了整整一天一夜,眼睁睁看着明军歼灭了清军主力,放松了警惕…… 正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才冲了出来,这也是近二十万明军最危险的时刻。 “糟了。” 如今正是灭清一战,大获全胜,明军的建制已经打乱,正在救治着伤兵,收缴着战马,缴获…… 可这些哥萨克骑兵冲过来了。 沙俄在远东有这么多骑兵? 这样规模的兵力,完全出乎了周世显的预料,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他被清廷胡编乱造的历史误导了。 就算他是神仙也绝对无法预料,哥萨克人竟然在西伯利亚,秘密集结起了一支两三万人的军队。 “上马!” 成群结队的步兵正在清扫战场,正在高声谈笑,正在享受着大战过后的喜悦,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再集结起来了。 这些哥萨克骑兵来的太快了,顿河马的爆发力让人大吃一惊。 布防已经来不及了。 “上马!” 周世显发出一声时候,眼下唯一能快速集结的,只有他的六千标营铳骑,也是他的护军营还在时刻保持着警惕。 “快,快!” 焦急的催促中,六千多名正在周围戒备的标营铳骑,纷纷扑向了战马,快速集结了起来。 翻身,上马。 “锵。” 一脸苍白的周世显,拔出褡裢里的一杆火枪,夹在腋下,向着周围发出一声怒吼。 “有马的,随我……冲!” “驾。” 他决然的轻夹马腹,随着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箭一般的冲了出去,此时此刻已别无选择。 他麾下倾大明国力打造的野战重兵集团,在成群结队冲过来的哥萨克骑兵面前,危在旦夕。 “大人!” “快,快!” 主帅都亲自上阵冲锋了,标营,将领们大吃一惊,大叫着,呵斥着翻身上马,冲了出去。 主帅冲阵了! 明军阵地上喧闹起来,骑兵从各个角落聚集起来,没马的也发疯了,翻身跨上刚刚缴获的清军战马…… “希律律。” 随着周世显一骑当先,明军骑兵好似一道道溪水,从四面八方汇聚了过来,最终汇聚成了一片骑兵的海洋。 夕阳如血,如歌如泣。 大约三万明军骑兵紧急集结了起来,义无反顾,冲向了同等数量的哥萨克,上演了罕见的骑兵对冲。 “驾!” 一骑当先的周世显,腋下夹着一杆火枪,深邃的眼睛眯了起来,胯下千挑万选的上等战马不停的加速。 加速,再加速。 他身后是成群结队,红了眼的标营护兵,还有正在疯狂追赶的大批骑兵,面前是…… 散发着金属寒光的东欧重骑兵。 这是大明与东欧强军的第一次交手,如此突然,毫无征兆的在盛京城下遭遇,而狡猾的哥萨克是偷袭。 狭路相逢。 明军十分被动。 近了,越来越近,高大的东欧重骑兵挺着长长的骑兵枪,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数量不多只有几百骑。 可杀伤力绝对十分恐怖! 倘若被这些重骑兵冲过去,冲到了成群结队的步兵群中,那灾难性的后果不堪设想。 “驾。” 可周世显腋下夹着火枪,英挺的身形纹丝不动,直到…… “砰!” 一声火枪爆鸣。 “希律律。” 当面之敌好似被万斤巨锤击中,在疾驰中身形猛的一震,马失前蹄,向着前方轰然栽倒。 “铿。” 将心一横,周世显扔掉火枪,拔出了价值昂贵的乌兹钢刀,将战刀横在一侧,整个身体趴伏了下去,还死死抱住了马脖子。 “砰,砰。” 大批明军铳骑疯狂的跟着他,冲了上来,一个个眼珠子都是红的,纷纷击发了手中的火枪,又一个个拔出了战刀。 “铿,铿。” 一片雪亮的刀光闪烁。 双方加起来六七万骑兵,硬碰硬的对冲,一刹那便擦出了绚烂的火星,一个照面双方大量骑兵落马。 ------------ 第277章 骑兵对冲 如此罕见的大规模骑兵对冲。 暴烈无比。 处于解散状态的二十万明军,形势十分危急,连主帅都被逼的上阵冲锋……可因此激发出了明军骑兵强大的战斗力。 主帅都亲自上马冲阵了。 在这样的刺激下,发了狂的明军骑兵眼珠子都红了。 “希律律。” 大量骑兵在高速疾驰中,战马交错而过,用火枪,骑兵枪,马刀拼死杀伤对方,一个照面下来便伤亡惨重。 捅,刺,劈…… 马蹄声隆隆,双方骑兵惨叫着纷纷落马。 “砰,砰。” “噗。” 战意激昂又惨烈无比,整个对冲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双方骑兵都失去了冲击力,渐渐的开始脱离。 “吁。” 不多时,双方骑兵换了一个位置,明军从内圈冲到了外圈,而哥萨克骑兵冲到了内圈,都开始减速,掉头…… 隔着几里远的距离,两支强大的骑兵军重新整队。 “大都督。” “快,保护大人!” 大批明军骑兵不顾伤亡,将率部冲锋的主帅围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 “大都督在此。” 大批标营护兵在乱军之中,疯狂的寻找了自家主帅,生死一线之间,周世显凭着从不离身的双层甲胄活了下来。 他肩膀处挨了一刀,连厚实的铆钉棉甲都被砍破了,露出了里头黝黑的锁子内甲。 鲜红的血液不停的从甲胄中渗出。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手臂,战刀滴落,连成了串,又滴落在洁白的积雪上,红彤彤的十分刺眼。 可周世显心中一宽,好似一颗大石头落地了。 他亲自冲阵,以必死的勇气激发了部下的士气,在生死一线之间,挡住了三万名哥萨克骑兵冲阵的势头。 全军崩溃的局面稳住了。 “呼,呼。” 装备精良的骑兵,喘息着。 而此时,已经失去了冲击力的哥萨克骑兵被迫减速,勒住战马,纷纷掉头来迎战大明骑兵。 “嘟嘟嘟。” 这么一拖延,明军步兵开始大规模的集结,更多的骑兵翻身上马,开始组织力量反击。 “整队!” “骨碌碌。” 重炮,轻炮也开始装填…… 顶住了。 三万明军骑兵用伤亡为代价,顶住了三万名哥萨克骑兵的偷袭,挽回了重兵集团全线崩溃的命运。 步兵集团开始大规模的集结。 “啐。” 周世显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发乎沙哑的嘶吼:“整队!” 寒风凛冽,整队再战。 积雪覆盖的旷野间,伏尸处处,这一个照面,骑兵一个对冲,三万明军骑兵损失了将近三成之多。 哥萨克骑兵损失稍微轻一些,大约两成。 一个照面下来明军吃了一点小亏,主要是战马质量上的巨大差距,造成了在对冲中的劣势。 非战之罪。 而是辽东马和顿河马……不论在爆发力,还是身高,体长上的差距上实在太大了。 “噗,噗。” 白雪皑皑的旷野之间,还有好些落马的双方骑兵此时已经变成了步兵,却仍在挥刀向着对方劈砍。 缠斗个不停。 每时每刻都有人在阵亡。 “呼。” 西北风凛冽,卷起千堆雪。 横扫东方,从未遇到过对手的大明铳骑,终于遇到了来自东欧的强大敌人,一个个骑兵瞪着眼睛。 安抚着胯下不安的战马。 一双双眼睛都在打量着这从未见过的陌生对手,一匹匹战马似乎耐受到了来自对手强大的威胁,难耐的喷着响鼻, 褐色军服,熊皮帽子,火枪,马刀,骑兵枪…… 还有高大健美的顿河马。 那全身包裹在铁甲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东欧重骑兵,铁罐子一般的甲胄散发着金属光泽。 爆发力十分强悍。 长长的骑兵枪令人望而生畏。 “啐。” 擦了擦手上的血,周世显目光如电,瞧着那些人马俱甲的铁罐子重骑兵,背上插着的两面红色旗子。 不由得从口中憋出了几个字:“波兰翼骑兵。” 哥萨克人原本是没有国籍的。 可后来被沙俄收编了一些,也有一些波兰籍的,而波兰王国是这个时代东欧最强大的力量。 这些波兰籍的翼骑兵数量不多,只有区区几百骑,可爆发起来的冲击力实在可怕。 他麾下铳骑的大部分伤亡,都是这些翼骑兵造成的,长长的骑兵枪捅刺之下,再厚的甲胄也防不住。 这场骑兵对冲本不该发生的。 “嘶,嘶。” 数里外,哥萨克首领小叶尔马克也在抽着凉气,低头看着自己被劈断的马刀,醉醺醺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容。 发出一声惊呼。 “容克骑兵!” 小叶尔马克不敢相信,在这遥远的东方土地上,竟然存在着一样一支强大的骑兵力量。 这些东方骑兵身上,都穿着精良的红色甲胄,里头还有一层厚实的锁子甲,人人马背上的褡裢里,都密密麻麻插满的火枪。 还有那一把把雪亮的马刀,过于锋利了,一个照面,一次劈砍,便将他手中的马刀劈断了。 这太荒谬了! 小叶尔马克用力擦了擦眼睛,还是不敢相信,这活脱脱的就是在东欧逞凶一时的容克骑兵团呀! 疯了。 小叶尔马克觉得自己疯了。 “这怎么可能?” 他心中甚至生出一丝悔意,本来这是一场十拿九稳的偷袭战,可硬生生打成了骑兵对冲。 这是傻子才会干的蠢事,可如今他已经进退两难了。 不冲也得冲了。 “希律律。” 战马低低的鸣叫着。 当世最强大的三百名波兰翼骑兵,加上三万名最凶悍的哥萨克骑兵,和当今世界装备最精良的三万名大明火枪骑兵。 在远东战场上,卯上了…… 两支骑兵军隔着几里远的距离对峙,一时间,都被对方的强悍战斗力,还有惨重的伤亡吓到了。 骑兵对冲,便是如此惨烈。 若不是到了危急时刻,或者两军决胜之时,没有哪个将领会这么干,可此时双方都好似箭在弦上。 已不得不发。 “驾!” 周世显眼睛眯起,再一次轻夹马腹,从褡裢里拔出一杆火枪,加速,再加速,向着强敌疾驰而去。 主帅都玩命了,三军用命都杀红了眼。 “驾,驾。” 率先加速的明军铳骑,腋下夹着火枪,平端起来,成群结队的向着哥萨克人冲去。 “驾。” 同样彪悍的哥萨克灌了一口烈酒,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时候,以残存的重装骑兵为先导,平举着骑兵枪,同样端着火枪,挥舞着马刀。 也开始加速。 “砰,砰。” “噗。” 双方骑兵好似秋风中的落叶,纷纷坠马。 而周世显被护兵牢牢保护了起来,忠勇的护兵用身体,组成了一面血肉盾牌,替主帅挡住了敌骑射来的铳子。 “保护大人!” “砰,砰。” 又是一团团硝烟升腾了起来,顷刻间激战爆发,火枪爆鸣,战马嘶鸣,又是一轮大规模的对冲过后,双方落马的骑兵都接近了一半。 “喝。” 又是一次惨烈的对冲,对撞过后。 两支骑兵军脱离了接触,在短短的一刻钟内,兵力损失都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这样的骑兵对冲,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是什么概念? 一方是大明倾举国之力打造的铳骑,整个王朝最精锐的骑兵力量,而另一方…… 是整个远东地区,哥萨克人的全部骑兵力量。 就这样大量的伤亡着……对交战双方来说,这都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可卯上了,没办法, 旷野间一片死寂。 两支骑兵军都被这样恐怖的伤亡吓到了,只有两军之间,那些落马的骑兵还在扑向对方。 还在拼死搏斗。 而战局,此刻已经向着明军倾斜。 更多的骑兵从四面八方赶来,集结起来的步兵也开始向前推进,试图接应苦战中的铳骑。 “驾!” 这是一场意志,荣耀的比拼。 “驾。” 伤亡近半的明军铳骑,再一次加速,再加速。 “撤!” 终究是哥萨克人先顶不住了,见势不妙的哥萨克首领小叶尔马克,带领着剩下大约一半的骑兵主动脱离了战场。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在这场意志力的比拼中,凶蛮的东欧哥萨克骑兵畏惧了,退缩了,扔下了还在苦战中的落马同伴…… 逃了。 剩下不到两万的哥萨克,见明军援兵狂涌而来,慌乱中向着西北方的旷野间夺路而逃。 可骑兵一旦大规模的对冲起来,除非彻底歼灭对方,是绝对不能逃跑的,有马的跑了,落马的怎么办? 尤其是笨重的翼骑兵,冲起来威风凛凛,可逃跑的时候……便成了一个个钢铁打造的活棺材。 哥萨克人这一逃,扔下了最少三四千名落马的族人,还有那些已经筋疲力尽的翼骑兵。 于是乎,哥萨克人重演了三百年前他们的祖辈,欧洲重骑兵在成吉思汗的草原骑兵面前,落荒而逃的那一幕。 骑兵对冲是不能逃的。 “砰,砰!” 盛京城下,大明铳骑称王,笑到了最后。 大批落马的哥萨克,跑不动的铁罐子翼骑兵,被汹涌而来的明军步骑淹没,乱枪打死,乱刀劈死…… 大明铳骑与东欧骑兵在这个世代的第一次交手。 忠勇的大明铳骑终究是力挽狂澜,大获全胜。 ------------ 第278章 力挽狂澜 一场胜利,代价是凤威军的标营铳骑伤亡近半。 “马,马!” 周世显心中一宽,又大声叫道:“别伤了马!” 他瞧着漫山遍野无主的高大顿河马,着急了,这是一笔如此宝贵的财富,能不能在辽东之地繁育出优质顿河马。 可全靠这一大笔缴获了。 “好马呀。” 喊着喊着便身体一软,周世显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从马背上掉了下去,引发了一阵惊呼。 “大都督!” “医官,医官!” 人人浴血的护兵一阵慌张。 “胜了。” 击退了狡诈的哥萨克骑兵军,并且获得了一场大胜,周世显心中一宽,因为失血而虚弱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了。 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他这一昏。 盛京城下,发了疯的明军彻底杀红了眼,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向着哥萨克人逃走的方向发起了疯狂的追击。 小叶尔马克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仗也代表着大明王朝在收复了辽东之后,正式迎来了东欧异族的强大挑战…… 古老的东方文明与新兴的欧陆强国,终究是在这冰天雪地的远东之地,硬碰硬的干上了。 从此拉开了东西方强国从陆权,海权,旧大陆,再到新大陆的全方位争霸的序幕。 关于子孙后代,生存空间的血火之战。 “哎。” 昏迷中的周世显,嘴角轻轻溢出一声轻叹。 风雪后,夜幕再一次降临,尸横遍野的辽东大地,盛京城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 大明中兴元年,腊月。 塞北战事,尚未结束,明军骑兵还在冰天雪地中追杀哥萨克人,可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已经在中原,关中,江南各地传开了。 消息是从大宁,山海关一线的商队里传回来的。 “清军覆灭了。” “清廷……没了。” 可朝廷还没有正式发布公告,大明各地百姓在喧闹中,苦苦等待着最新一期的大明时代周刊。 如今这份报纸,俨然已经成了大明朝廷的官方刊物。 在周世显授意下,主笔柳如是决然将这份报纸,这份日进斗金的产业交了出去,柳如是的身份…… 也成了内阁衙门之下,通政司正四品主薄。 河东君柳如是,正是成为了大明立国二百多年来,第一位涉足朝政的女官,还是正四品高官。 与知府平级。 职权甚至大过了知府。 这样的事情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可是她如今的声望,影响力太大了,便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终于,终于万众期待下,最新一期的大明时代周刊,刊登出了大明内阁,与大都督府共同签发的捷报。 清廷覆灭,辽东收复。 大军出辽东伐清之战持续了两个月,随着清廷覆灭,贼酋济尔哈朗,阿济格等人伏诛的消息传开了。 关中,中原,江南,两湖,两广之地一片沸腾,并且随着年关将至,各地官府开始组织大规模的庆祝活动。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这一天举国同庆。 江南,内阁衙门。 衙门里喜气洋洋,孙传庭,史可法等阁臣换上了新衣,与同僚们凑在一起絮叨着,难得开了一回酒禁。 举杯痛饮。 这天晚上孙传庭,史可法在内的很多人都喝多了,喝多了,便趴在酒桌上嚎啕大哭。 不几日,茶楼,酒肆里开始传唱大明英烈传记。 “话说大明贤王周世显,自慈云寺起兵以来,战潼关,取中原,平洛阳,克长安……” 当一个人的个人声望达到了巅峰,贤王之名在民间传扬开了,朝廷封不封的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毕竟这大明的百姓淳朴,皇权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民间以贤王称之,很快便成为主流的声音。 谁又反对的了? 同日,魏国公府,后院。 手捧着最新一期的大明时代周刊,太上皇朱由检好似木头人一样呆滞了,良久,潸然泪下。 府中响起他崩溃的啜泣声。 府外,入夜,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了起来,压在大明人心头三十多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普天同庆。 半个月后,宁远城。 大都督周世显受伤的事情,自然被大宁都司和军宪司死死瞒住了,这样的消息不可能流传出去。 传出去便是渲染大波,节外生枝了。 暖阁中生了地炉,温暖如春,周世显只穿着一件里衣,斜靠着厚实的裘皮被褥里,肩上的刀伤触目惊心。 伤口已经结痂,却免不了要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 一个擅长治疗外伤的老迈名医,小心的将草药敷了上去,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 老名医松了口气,轻道:“侥天之幸,大都督终究是年轻,再过几日便可下地行走,忌荤腥风寒……” “嗯。” 周世显点点头,挥了挥手,医者躬身退了下去。 “吱。” 房门打开了。 香风四溢,大明长公主朱媺娖领着王微,陈圆圆二女走了进来,一双双明眸还带着些红肿,幽怨的明眸看了过来。 大明长公主罕见的发了脾气,使起了皇家贵女的小性子,又擦了擦含泪的眼角,向着门外冷冷道。 “多安排护兵,他……不许踏出这里半步。” 门外传来亲兵营官的应诺:“标下谨遵千岁懿旨。” 然后是嘈杂的脚步声。 “哎?” 周世显一瞬间便招架不住了,瞧着容颜绝世,小脸紧绷的小娇妻,不免有些尴尬。 不至于这么严肃吧,虽说主帅上阵冲锋这事儿,确实有点荒唐了,可也不至于关紧闭吧…… “哎。” 在王微和陈圆圆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衫,坐了起来,一时间千头万绪,浮上心头。 当时那般情势,他这个主帅若不能亲自上阵,决死一击。 那后果不堪想象。 这一仗胜的侥幸,可以说是险之又险,倾大明举国之力打造的重兵集团就没了,那就是一场惨剧了。 可历史便是如此。 历史总是由一个个偶然书写而成。 成王败寇,古今如一。 “以后……” 以后临敌之时,他这些护兵只怕是瞪圆了眼睛,对他严防死守,以后他这个主帅再想上阵打仗可就难咯。 “罢了。” 上阵打仗是基本不可能了。 如今被娇妻爱妾埋怨了几句,也甘之如饴。 大明长公主小脸冰冷,瞧见那长长的伤口,又止不住的流泪,啜泣道:“好些了么?” 周世显咧了咧嘴,嘴角抽搐起来。 “疼。” 真疼,伤口钻心的疼。 可想起来那些阵亡的将士,这钻心的疼痛便被冲淡了,古井不波的心中揪了起来。 “哥萨克,翼骑兵……” 这一场狭路相逢的血战,触目惊心,这些已经开始近代化改良的东欧强敌,战斗力远超清军。 这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康熙,雍正年间的清军,几十万人马打个漠西的准格尔部都费劲,就别提什么哥萨克了。 “哼。” 周世显发出一声冷哼,他伤势未愈,只说了几句话又有些疲惫。 将自己裹在厚厚的皮裘里,轻轻道:“叫人照会沙俄。” 此刻他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虚弱,却冰冷阴森。 “叫人去问一问沙俄主政的阿列克谢二世,顾命大臣莫洛佐夫,为何勾结清廷,无故袭击我大明天军。” 他深邃的眼中透着杀意,森森道:“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莫怪……本督心狠手辣。” 温暖入春的暖阁中,杀意凛然。 当老子是软弱可欺的大清么? “即日起。” “大明与沙俄处于战争状态。” 这实际上已经是宣战了。 周世显目光森森,这沙俄,东欧强国波兰的武装力量,已经在远东西伯利亚站稳了脚跟,不宣战还等着上菜么? 他闭目眼神,心中盘算着,战事将会围绕远东地区,原本属于西伯利亚汗国的地盘展开。 那么这块地盘有多大呢? 东起北海,北至北冰洋,西至乌拉尔山脉,这块地盘足足有一千三百万公里,面积是整个大明的两倍…… 这么大一块地盘和大明的辽东,中亚,甚至西北都连在一起呢。 “嗯。” 半梦半醒之间,周世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峥嵘。 这个仗可有的打了。 “你!” 一双纤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娇妻一脸不悦,大发娇嗔:“不许你胡想瞎想了,好好养伤呀。” “好,好。” 妻命难违。 周世显赶忙笑了笑,一阵困意袭来又沉沉睡去。 不久,暖阁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时光荏苒。 一眨眼到了年关,随着追击哥萨克人的各部明军,悻悻而归,天寒地冻的辽东大地陷入了一片宁静。 “咳咳。” 周世显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除夕夜。 鞭炮声中除旧岁,周世显披着厚厚的皮裘大氅走出暖阁,和麾下众将再聚首,不胜唏嘘。 恍如隔世。 饱尝风霜的黄得功,揉搓着冻伤的大黑脸,骂骂咧咧的,他领着骑兵一路追杀哥萨克人,追杀出去足足上千里…… 明军真是杀红眼了,三军用命,不顾恶劣的环境,一口气咬着哥萨克人追杀进了兴安岭,才悻悻而归。 哥萨克人全军逃进了原始森林之后,不知所踪。 “大人。” 黄得功有些迷茫,摸着大脑袋试探问道:“大人……这伙罗刹人,到底是打哪来的呀?” 从黄得功以下,李迁,李岩,李锦众将都觉得尴尬,这问题也代表了他们的心声。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罗刹国在哪。 ------------ 第279章 地球仪 “罗刹国……” 罗刹国地盘可太大了,这一两句话也说不清。 瞧着这几位爱将一脸尴尬,周世显失笑摇头:“等你黄大人领着兵打过去,不就知道在哪了?” 酒桌上一阵安静。 “好!” 彩声四起。 众将官拍桌大笑:“大都督威武!” 喝酒,吃菜。 一番热闹过后,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依旧响个不停,大明新生代的少壮派将领济济一堂。 不胜欢喜。 可酒过三巡,席间画风一变,变得有些微妙了。 借着几分酒意,黄得功偷看了一眼上官的脸色,似有意,似无意的轻笑了起来。 “此番,此番大都督灭清之战,功勋盖世,我大明自此中兴,民间都说大人是不世出的贤王呢。” “呵。” 此时副帅李迁也放下筷子,附和道:“说的好,咱大都督贤王之名,实至名归。” 这二位是结拜兄弟,趁着除夕夜喝了几杯水酒,便一唱一和,半真半假的试探起来。 一看便知是来的时候商量好了。 “依咱老黄来看,民意难违呀,咱那位太上皇若是知趣,不如顺应民意,将大都督封个一字并肩王……” 这话可算是说出来了。 酒席间鸦雀无声。 “嗯?” 周世显瞧了瞧麾下左膀右臂,笑了笑,黄得功,李迁敢说这话,自然是代表了凤威军上下的一致意见。 清廷灭了,大明中兴,该论功行赏了。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当一个人的名望达到了巅峰,举国上下,无不景仰,似乎黄袍加身变成了水道渠成之事。 然后呢? 然后大明又陷入一个家天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肆封赏功臣的死循环,又该马放南山,不思进取了。 “嗯……” 气氛有些微妙,周世显沉吟着,在麾下爱将的一张张脸上扫过,最后定定的看向了李岩。 他不温不火道:“李岩大哥如何看?” 这一问,可就问出大事了。 李岩赶忙起身,抱拳作揖:“下官正有一事,要请大都督恩准,如今清廷已灭,四海升平,既无战事……下官也该告老还乡了。” 他身旁李锦赶忙起身,也是躬身一礼。 “嚯。” 敢情这二位也是商量好的,这二位是大顺降将出身,在朝中没什么根基,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了。 还不是怕秋后算账么,一般来说到了这个时候,就该改朝换代,顺便坑杀一波功臣了。 这还真怪不了他们。 “你们呐!” 周世显不由得摇头失笑,人呐,很难超越自己所处的时代。 起身,离去。 “再议吧。” 厅中众将,微微错愕,各自盘算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 大明帝国进入了中兴二年的头一天,关宁城内,人声鼎沸,将士们换上了新军服,成群结队的走出营房。 拜年的,问好的,相约吃酒的…… 黄得功,李迁,李岩,李锦众将也换上了新衣,好似将昨晚的醉话都忘在了九霄云外,说说笑笑走进了大都督行辕。 “标下给大都督拜年啦。” “咦。” 可一走进暖阁,便瞧见周世显正带着大明皇帝朱慈烺,摆弄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一张世界地图。 发黄的世界地图用黄纸裱糊过了,制作十分精良,这便是神宗万历年间,意大利人利玛窦与徐光启等人绘制的那一张。 可以说珍贵无比。 当年神宗皇帝得到了这张世界地图,视为珍宝,叫人收藏在皇宫大内的藏经阁里。 可后来京城失陷,这张世界地图被清廷得到了,多尔衮弃之如敝屐,随手便仍在废纸堆里。 多尔衮哪里看的懂世界地图呀。 还好,还好没有烧毁。 如今重新得到了这张地图,周世显视之如珍宝。 “大都督……” 众将都是一头雾水。 可周世显只是摆了摆手:“坐。” “喝茶。”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位手握重兵的大明众将,纷纷落座,瞧着大都督带着皇上开始做起木匠活了。 小锤子,小锯子,几块上好的木料。 还真是木匠活。 “大都督?” 几位将领人都傻了,瞧着大都督十分耐心,指导着大明少年皇帝拿着锯子,卡尺,咯吱咯吱的切割着一块块木料。 “嘶。” 一阵抽气声四起。 众将一脸懵逼,可周世显不理,也不问,亲手指点着天子的木匠技艺,将木料剪裁切割之后做成了一个空心木球。 “这?” 这不是个灯笼么? 黄得功,李岩等人摸了摸头,大年初一呀,大都督和皇上也太有雅兴了,竟然亲自动手做了个……灯笼。 众将官人都傻了,一个个对看着,一脸呆滞,大都督这是在致敬咱大明天启陛下么? 可周世显依旧不理,又命人取来一盆浆糊,将拓印好的一张世界地图仔细糊了上去。 于是乎,一个地球仪便做成了。 瞧不起木匠活呀? 当皇帝的对木匠技艺感兴趣,做点木制工艺品就是昏君了,谁说的,这样的所谓正史和放屁有区别么? 大明天启皇帝招谁惹谁了呀,还落下了一个木匠皇帝的骂名,怎么就成昏君了呀? “哇!” 亲手做出大明第一架地球仪的少年天子朱慈烺,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发出一声没心没肺的大叫。 “哇!” 少年皇帝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鸭蛋。 世界地图裱糊到了灯笼上,便成了一架地球仪,蓝色的是大海,红色的是高原,黄色的是沙漠,这是咱大明,这是…… 周世显伸手轻轻一转。 “骨碌碌。” 地球仪慢悠悠的转了起来。 众将皆是一脸懵逼,可难掩心中震撼。 便好似当年万历朝的神宗皇帝,得到这张地图的时候那般震撼,一刹那天圆地方,盘古开天…… 作为一个大明人,自幼被灌输的信仰被颠覆了,不理解,不懂,大地为何是圆的。 “远东,白令海峡,中西伯利亚,西西伯利亚,乌拉尔山脉……” 周世显亲自教导着大明天子,在大明第一架地球仪上指点着,给天子上起了地理课。 厅中鸦雀无声。 大明人能接受这新鲜的学说么。 能,太能了! 当年意大利人利玛窦来到大明,传播新学,当时的大明神宗皇帝,相爷张居正并未视之为歪理邪说。 大明还给了他一个官做呢,大明人从未将自己封闭起来,而是虚心的接受了新学,可惜…… 可惜已经太晚了。 “骨碌碌。” 大明天子亲手用木工技艺制作的地球仪,在周世显手中旋转着,好似拥有什么魔力。 “黄得功。” 最后,周世显轻轻将这家新鲜出炉的地球仪,塞给了大宁都司副指挥使黄得功。 他冷峻的嘴角微微上扬,徐徐道:“陛下赏你的,还不谢恩。” “啊?” 黄得功手捧着地球仪,人都麻了,只好小心谨慎的捧着,那神情尴尬无比,好似捧着一件珍贵的古董瓷器。 这还真是御赐之物,还是,还是皇上亲自制作的。 此时,暖阁里响起周世显盛怒之下的咆哮声:“混账东西。” “封王,称帝,马放南山了么?” 周世显气坏了,破口大骂:“想当一字并肩王,打,去将罗刹国打下来,老子便封你做罗刹王!” “敢么,你敢么?” 这一通臭骂,将黄得功,李迁等人骂的满脸通红,黄得功更是汗流浃背,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骂了一通。 暖阁里安静了片刻,又响起周世显幽幽的声音:“宜将盛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啪。” 黄得功冷汗涔涔,单膝跪地,忙道:“标下知错了。” 用一通臭骂,统一了辽东二十万明军的思想,连黄大人都被骂的狗血临头,谁还敢提论功行赏呀。 周世显也真是气坏了,这才刚打到辽东呢,就想着躺平,封官,做富家翁了,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呀。 于是乎,正月里,分散在辽东各地的明军过了年,再一次大规模集结起来,整军,备战。 很快向着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派出了大批侦骑。 “这里。” 周世显在地球仪上,指了指:“海参崴!” 这地方本来是西伯利亚汗国的地盘,地广人稀,这么大的一块地盘上,统共只有几十万人口,可资源…… 资源太让人垂涎了。 一缕口水从周世显的嘴角缓缓流出。 擦了擦口水,大明兵马大都督喃喃自语:“好大一块肥肉啊。” “大明的,都是大明的!” 他目光森森。 这东欧人的爪子都伸到远东来了,够长的呀,从沙俄都城到远东有多远呢,一万公里。 两万里呀! 可从海参崴到辽东多远呢,五百里。 康熙大帝,千古一帝? “啐。” 周世显不屑的吐了口唾沫,森森道:“爪子伸的这么长,也不怕被人剁了么。” 在周世显暴躁的咆哮声中,二十万辽东明军自然也暴躁了起来,才刚刚过了农历新年,大明努尔干都司便快速组建了起来。 这个大明孝宗弘治年间,被那些所谓名臣裁撤的都司衙门,再一次雄踞在了远东之地。 新的都司衙门设在沈阳。 都指挥使李锦。 在盛京城下决死一击,将哥萨克人痛击之后,努尔干都司的重建,扩张,再也没有对手了。 这便是赌博,赌国运,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短暂的休整了两个月后,手捧世界地图,怀揣罗盘,使用牵星术指引方向的明军,驱赶着一辆辆装满弹药,物资的四轮大马车。 对远东地区展开了大规模的进攻。 黄得功挨了上官一通臭骂,本已经到手的努尔干都司指挥使飞了,又屈居于李锦之下成了副指挥使。 黄大人将怒气全部撒到了哥萨克人头上,领着他的骑兵冲锋在前,一口气冲到了海参崴。 这一冲……本已经退守远东的哥萨克人叫苦不迭。 使用转轮火枪作战的大明铳骑,蜂拥而来。 哥萨克人还使用火绳枪呢! 这时候。 小叶尔马克和他的哥萨克骑兵,终于明白了爪子伸的太长,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 第280章 鲸吞 困守远东的哥萨克,损失了一半的骑兵。 并且没有补给,没有援兵! 哥萨克人最近的援兵在哪呢,在中西伯利亚的勒拿河,贝加尔湖一线,那里有沙俄帝国兴建的几座大型城堡。 可。 离远东地区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相反辽东地区二十万明军,近在咫尺,铳骑成群结队的翻身上马,撒了欢的往前冲。 短暂而又激烈的交锋之后,小叶尔马克为首的哥萨克骑兵,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撤!” 这位哥萨克人的大首领,沙俄远东地区的总督,被迫下令放弃远东的地盘,率领残部向着西边的贝加尔湖一线撤退。 可。 想走就走么? 没有援兵,没有弹药补给,来的时候好好的,可回不去了,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明军是在家门口打仗,补给线只有区区几百里,而哥萨克人……补给线长达一万多里! 这样的仗怎么打? 可这个道理康熙大帝不懂,还和人家签条约,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还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这一仗打到了三月末,天气转暖的时候,杀气腾腾的明军鲸吞着大片的土地,大明的地盘好似气球一般,快速膨胀了起来。 夺路而逃的哥萨克人溃不成军。 首领小叶尔马克,在明军的一路穷追猛打之下,只带着区区两千残部,跑到西伯利亚中部地区的勒拿河,贝加尔湖一带的几座坚固城池里去了。 三万哥萨克几乎全军覆灭。 东欧人伸向远东的爪子被剁掉了。 “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四月初,当周世显带着少年天子出现在海参崴,迎来了麾下将士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上,城下。 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少年天子与大都督并骑而行,瞧着这烟波浩渺,广阔无边的地盘,兴奋的小脸都涨红了。 这一仗大明鲸吞了远东之地,足足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可。 站在海参崴的土地上,周世显知道这个仗打不下去了,他的兵力使用到了极限,整个大明的国力,民力都耗尽了。 中原,江南各地的兵员已经枯竭。 再打下去要天怒人怨了。 “贝加尔湖。” 在往西打就是贝加尔湖了,他做梦都想一口气打到中亚,打到乌拉尔山脉,可短时间内不现实。 大明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了。 向南望是大好河山,可这河山经历了三十几年的兵灾之后,举国上下,满目疮痍。 辽东,京畿,中原……整个大明北方的人口丧失了七八成,赤地千里,荒无人烟。 不能再大规模的用兵了。 “传令。” 周世显冷峻的嘴角,微微抽搐,带着几分不甘低吼道:“驻兵远东,各部……撤。” 远东这地方用不着驻扎大军简直是浪费,努尔干都司麾下八千步骑足够掌控这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可这个道理清廷愣是不明白。 这里的野生资源……实在太丰富了!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野狼,狐狸,黑熊,紫貂,雪兔,大马哈鱼……数量多到都已经泛滥成灾了。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哈哈。” 少年天子第一个骑着马,端着他的线膛来复枪,冲向了这片蕴藏着无尽财富的狩猎场。 除了怀孕期,幼年期的野兽不能打,剩下的敞开了打。 “砰,砰。” 积雪覆盖的远东大地上,响起一声声火枪爆鸣,好些将官都为之心动,开始组织部下进行狩猎。 大都督周世显,都指挥使李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就算是给将士们补发了一份过年大红包。 “发财了!” 血战过后到了收获的季节,大明将士,喜气洋洋,攫取着他们本应该获得的巨额财富。 这一张熊皮,狼皮,虎皮到了关内值多少钱? 远了不说,就说在漠南大宁的草原集市上,一张上好熊皮的价值,足够一家人脱贫致富奔小康了。 若是耐心一点,不嫌麻烦将这些上等毛皮送到关中,晋中,中原一带,价值就更高昂了。 “发财了呀。” 敲着麾下将士在远东撒欢,周世显心中充斥着巨大的喜悦,这样的成就感是语言难以描述的。 这本来就应该是属于大明的财富。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了。 整个西伯利亚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蕴藏着多少天然野生资源呢,不算地下蕴藏的大量款产。 只是税收,税收呀! 只是皮草生意的税收,便大约占了沙俄帝国每年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这是一个何等恐怖的数字? 这里的猎物是永远打不完的! 可以说诺大个沙俄帝国,就是靠着这西伯利亚地区,繁荣的皮草生意发展起来了。 将这么大的地盘让了出去,这都是康熙,乾隆二帝干出来的蠢事! 诺大的地盘说让就让,说割就割了,当阑尾割了。 缺心眼。 可如今,如今。 都是大明的! “驾。”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兴致大发,也轻夹马腹,疾驰而去,加入了这场狩猎盛会。 当二十万明军尝到了对外战争所带来的巨大利益。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大明中兴二年,四月中。 长江之畔,南京。 新年里盛大的庆祝活动已经结束。 灭清之战,大获全胜所带来的巨大喜悦渐渐消散了,三教九流,贫苦百姓又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了起来。 官兵打了胜仗好似和百姓……没什么关系,码头上的苦力,铺子里的伙计,田地里的老翁,依旧苦哈哈的过着日子。 大清早,随着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行商,百姓穿梭个不停,穷苦人为了生计奔波。 而穿着绫罗绸缎的富翁,无所事事的儒生,则纷纷走进了茶楼,酒肆,有的手中提着鸟笼子,还得有的拿着蝈蝈罐子。 科举停了,读圣贤文章没了出路,也当不了官员了,于是这些不纳税,不干活的寄生虫自然便堕落了。 开始仗着家中几辈子积累的浮财,斗蛐蛐遛鸟,学起八旗子弟来了。 可宁静中却涌动着暗流。 “瞧见了么?” 喧闹中一队行商走了进来,顿时招来了一片艳羡的目光:“这必定是漠北回来的。” 如今去漠北行商,淘金,一夜暴富的传闻太多了。 “说是走着走着,便能捡到拳头大的金子。” 各种传闻有鼻子有眼的,好些人去漠北淘金都发了大财,带着大把大把的龙元回来了。 “啐。” 儒生们依旧不屑一顾,继续斗蛐蛐遛鸟,可瞧着那些一掷千金的漠北行商,画眉鸟,红袍大将军一下子就不香了。 羡慕嫉妒恨呐。 那些漠北行商也并不安分,开始从怀中拿出一叠一叠的龙元,就在一家家茶楼酒肆里招募起人手来了。 “漠北商队招人了。” 整条街上便喧嚣了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了。” “安家费一百龙元,薪俸从优,吃,住咱们掌柜的全包了……” 说是商队,其实就是去漠北探险,淘金玩命的,这样打着商队旗号的探险队在江南各地越来越多。 一去三年,五年回不来,脑袋别再裤腰带上。 这事儿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呐。 可。 架不住这些商队酬劳给的太高,每天都有贫苦的江南子弟加入探险队,奇妙的事情在大明的土地上发生了。 如此重金利诱之下,不免有人怦然心动,瞧着那些挥金如土的行商,咬着牙,在心中踌躇着下定了决心。 扔下一切走了过去。 移民,迁徙,鼓励生育,这是内阁和周世显必须做的事情,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随着一道道政令的颁布,结束了战乱的大明进入了休养生息,恢复人口,积蓄国力的阶段。 可。 大明边民的势力,也在向着四面八方不停的扩张,并且随着淘金潮的发酵,连绵不断的局部战争无法避免。 晌午时分,魏国公府。 太上皇崇祯已经十几天没睡好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写好的圣旨,将皇位禅位给驸马周世显的圣旨。 崇祯爷担心受怕呀,他害怕周世显黄袍加身,改朝换代……一咬牙,一闭眼将禅位圣旨都写好了。 好歹是自己亲手挑选的女婿,让就让了吧,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再固执的人也该服软了。 “唉。” 一声长叹,崇祯爷潸然泪下,这叫他如何面对老朱家的列祖列宗,正伤心时,魏国公从外头快步走来。 “陛下,陛下。” 魏国公早已经被削了爵位,当起了富家翁,可此刻他有些亢奋,跑了进来,将那卷圣旨随手一推。 “陛下,辽东来人了。” “哦?” 太上皇一呆,瞧着一些身穿大红棉甲,背着火枪的士兵,将几辆四轮马车赶进了府中。 崇祯爷一个激灵,还以为死期到了,可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军官快步走来,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标下大都督府治下参谋司官李茂,参见陛下。” “呼。” 瞧着周世显派来的军官对他还算恭敬,太上皇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来杀他的。 这位爷的疑心病也真是没谁了。 周世显哪有这个闲工夫和他争皇位,他派人来魏国公府是送礼的,一把金刀,还有堆积如山的远东特产。 山参,鹿茸自不必说,两只可爱的紫貂还是活的,一公一母,还有用坚冰储存的鱼子酱,价值昂贵的鲟鱼卵,鲑鱼卵,冻成冰棍的大马哈鱼…… 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在院子里堆成了山。 虽说君臣二人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太上皇已经成了个虚位,不管朝政,说了不算。 可再怎么这也是咱大明的君主,代表着大明的体面,将士们在前线攻城略地,开僵裂土,该送的礼物一样不能少。 “呵!” 太上皇长长的出了口气,可很快人又傻了,他当了二十年皇帝,可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山珍海味,奇珍异兽啊。 崇祯爷一阵迷糊,看呆了,木讷道:“这都是从哪运来的呀?” 他可比没文化的黄得功强多了,最少读过书,看得懂报纸,此时早已经是一脸呆滞,从南京到远东之地有多远? 几千里有了吧! 这是怎么运来的呀? “回陛下的话。” 参谋军官李茂忙躬身一礼,笑道:“如今这海上刮的是西北季风,舰队从海参崴起锚,升起满帆,五日夜可直抵松江……” 太上皇渐渐听明白了,又半懂不懂的点点头,讷讷道:“真真的日行千里呀。” “正是。” 李茂笑道:“大都督的意思请陛下尝个鲜。” “啊?” 不多时,一盘远东特产的生鱼卵端了过来,拇指大的鱼卵一粒粒的十分饱满,让人食欲大阵。 崇祯爷哪里见过这么高端的食材呀,又看傻了,别说吃了,这辈子连见都没见过。 “咕咚。” 他吞了口唾沫,一脸懵逼,心中琢磨着这玩意……怎么吃呀,此时此刻堂堂大明太上皇好似一个呆萌的傻子。 “生吃,此物大补。” 瞧着李茂拿起勺子,剜起一勺吞了下去。 “呼。” 太上皇崇祯又松了口气,看来真不是来杀他的,也试着剜了一勺,一咬牙吞了下去。 “咕咚。” 鲜美,多汁…… 太上皇眼中一阵迷离,这真是从极北之地用舰队运回来的? 同时间,内阁衙门。 南京内阁衙门也到了饭点,孙传庭,史可法,周国辅,黄道周几位阁臣凑在一起,一个个端起了摆满远东鱼子酱的瓷碗。 “嗯……鲜!” 内阁重臣们赞叹不已,心中唏嘘,说起来也真是寒酸,丢人呐,堂堂大明内阁重臣没见过北海鱼子酱。 太寒碜了。 ------------ 第281章 休养生息 “真是鲜美。” 面对如此稀奇美味的食材,一向十分自律的孙传庭,史可法也胃口大开,吃了一大碗鱼子酱。 “这可是个稀罕物。” 这产自极北之地的鲜美之物,让内阁重臣们吃的赞不绝口,随后菜品一个接一个的送了上来,什么酱爆北极虾,清蒸大马哈鱼…… 大明内阁重臣们可算开了眼界。 “这都是水师从极北之地运来的?” 这样的事情令人不敢相信。 “哎。” 一声长叹,众位阁老心中百感交集。 大明是真的翻身了呀…… 就这些珍惜的食材用冰块保鲜,用强大的风帆战舰运送,借助强劲的西北季风,竟然可以做到日行千里。 日行千里,这不是海上神仙么,孙传庭,史可法众人觉得好似在做梦,传说中的东海龙王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这才叫奢侈,这才叫大国奢华! 和这些奇珍异宝比较起来,那些眼中只有水浇地,从西湖里挖几块破石头当宝贵的江南盐商,还真就不如土鳖。 “此物配秋露白最是美味。” “哦?” 众位大人纷纷错愕,命人温上一壶黄酒,再尝一口,果然越发鲜美了,杯酒下肚,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 诸位阁老,诗兴大发。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品尝着极北特产的大明内阁重臣们,一个个醉态可掬,可算是尝到对外战争的甜头了。 “造舰,造舰!” 不多时,官衙里响起阁臣们酒后撒野的叫嚷声,这是尝到甜头了,看到对外战争带来的巨大利益了。 老夫聊发少年狂。 颇有些仗剑走天涯的意味。 “国虽大好战必亡?” 啊啐! 看看人家范蠡怎么说的,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谁对,谁错? 高下立判。 四月中,辽东。 随着辽东的天气转暖,积雪融化,小溪潺潺,万物复苏,谷物,高粱苗从地里钻了出来。 这片富饶的黑土地开始焕发生机。 “这辽东真是一块宝地呀。” 牵着马,带着护兵,周世显与努尔干都司指挥使李锦,副指挥使黄得功抵达了黑龙江畔。 微风徐徐,轻骑沿着江堤缓缓而行。 “哗,哗。” 江畔,旷野中是正在撤退中的二十万大军,随着清廷覆灭,哥萨克人溃败回了中西伯利亚。 此后远东再无战事。 除了镇守努尔干都司的中原左镇,五万兵马永久性的驻扎在辽东,剩下的如中原右镇,凤威军,松江水师,步战队…… 各部纷纷开拔,回归驻地,长期的战争之后将士们都累坏了,大明真的需要休养生息了。 也征战这么多年了,将士们该退伍的退伍,该娶妻的娶妻,该生孩子的使劲生…… 也有一些伤残,没有家室,无牵无挂的光棍汉呆在辽东,喜欢上了这片富饶的土地,不愿走了。 “准。” 周世显挥了挥手,不愿走,那就留下,伤残退伍将士想在这辽东颐养天年的,都司衙门也都恩准了。 大量镇军将士退伍之后,又该大量补充新兵了。 战后重建,纷纷攘攘。 “切记。” 周世显叮嘱道:“都司衙门要尽快将州,府,镇,村公所组建起来,统计人口户籍,编订黄册……” 李锦,黄得功二将心领神会,频频点头。 “是。” 这明末的辽东到底是怎么乱起来的? 众说纷纭。 什么李成梁养寇自重,袁崇焕无能,这些都不对,压根也没说到点子上,辽东之乱,根子在于人口比例失衡了! 汉人太少! 这是辽东之祸的根源。 如何让辽东长治久安,道理十分简单,无非是移民,生育,通婚,混血,建立强有力的地方政府。 再加上义务教育。 “让那些退伍的将士,去村,镇公所当长官。” 周世显在江畔缓缓而行,又叮嘱道:“各地公学,府学也要尽快建立起来,教化百姓。” 这一条条方针策略拿出来,辽东是绝对不可能再冒出一个大清了,就是如此容易就能办到的事情。 可为何大明盛世整整两百多年都没办到? 鬼知道。 读书人自私自利呗。 这天下人读书做官是为了公义,还是为了一己私利,其中的差别可太大了,通俗点说就是没信仰,没有家国情怀。 臭不要脸呗。 “府学要尽快办起来!” 周世显沉声道,义务教务是重中之重呀。 “切记,切记。” 他叮嘱再三:“百姓是我等衣食父母,我等当放低身段,将自己低到尘埃里,那尘埃之中,自然便会开出花来。” 李锦,黄得功二将若有所思,恭敬道:“标下遵令!” 一番叮嘱过后,李,黄二将匆匆忙忙的告退。 将辽东之地的大小事物处置完了,周世显心情畅快起来,每天陪着娇妻爱妾畅游这辽东大地。 常年征战,身心俱疲,他也终于可以放几天假了。 “这王朝呀。” 周世显冲着娇妻,爱妾笑道:“这王朝便好似一架机器,各行各业,文武百官,在其位,谋其政。” 如此一来这架机器便可以正常运转,倘若有人非要当独夫,当皇帝,将大事,小事都抓在手里。 能不乱么? 每天睡的比鸡晚,起的比狗早,还将好端端的王朝弄了个乱七八糟,又何必呢,说的就是咱崇祯爷。 “你呀。” 大明长公主白了他一眼,却又温婉一笑。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欢声笑语之间,恩宠无边。 随着辽东之地四月间气候转暖,气候变得凉爽宜人,周世显的足迹很快踏遍辽东。 又随着黑龙江,嫩江,松花江解冻,这水网密布的黑土地,丰富的自然资源让众人叹为观止。 白山黑水之间生机昂然。 驻兵黑龙江,除了冬天冷一点,交通不太便利,再也没有缺陷了,这里就是一块资源丰富的世外桃源。 甚至每天都有新鲜的野味吃。 野味,老参,黑土地上,正在兴建着几座大型养马场,将缴获的上万匹优质顿河马蓄养了起来。 配种,混血…… 周世显是被哥萨克的强悍战斗力刺激到了,反正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培育出大量优质战马。 顿河马太强了。 高大的身材,强大的爆发力都让明军骑兵垂涎三尺。 “两年!” 周世显下了决心,两年内要看到成效,他将远东之地当成了战马繁育基地,还是新兵轮训的天然兵营。 往后每一年,大明镇军都要拉到辽东轮训一遍。 “这辽东呀。” 周世显提着马鞭,指点江山,以来辽东地广人稀,没有繁华城市的干扰,很适合新兵封闭式的训练。 二来这里野味多,鱼多,山货多,新兵可以吃上肉食。 再来这里冬天气候恶劣,尤其淬炼体魄意志,让新兵尽快适应边塞作战的恶劣环境。 “这个法子好。” 周家几位才女不由得赞叹起来。 连大明长公主也赞道:“这练兵之道,夫君可以开宗立派了。” “是呀,是呀。” 王微含情脉脉的看着,陈圆圆明眸里全是小星星…… “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又神神秘秘道:“贤妻有所不知,这这辽东呀,还是个大粮仓呢。” “咦?” 娇妻爱妾往周围看了看,俏脸上满是疑惑,这辽东苦寒之地,长势最好的作物是高粱,大豆这些杂粮。 杂粮虽说能填饱肚子,可远远谈不上粮仓吧。 吹吧。 娇妻爱妾瞧着他,俏脸上写着两个字,不信!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这个时代辽东还真没有稻米,也不是没人尝试在辽东种大米,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为啥辽东种不出大米呢? 种子不行。 南方的稻种拿到辽东,种不活,可后来东北是怎么种出大米的,因为有人将东瀛北海道的种子带到了辽东。 东瀛的北海道有一种稻米,可以适应高纬度严寒气候。 周世显微微一笑,辽东和东瀛基本上处于同一维度,他打算叫人从北海道弄一些稻种过来。 经过几年的优良育种…… 辽东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粮仓,新兵轮训基地,战马繁育基地,日后更会成为他出征中亚,中西伯利亚的稳定大后方。 他已经在为大明西征做布局了。 “东瀛……” 周世显微微一笑,露出了森森白牙,远征中亚与列强决战……他暂时还没这个实力,得休养生息几年再说。 可东瀛就在大明家门口。 发动一场局部战争,攻打东瀛,对如今的的大明来说,简直是稳妥的不能再稳妥了。 “是时候收拾东瀛了。” 攻略东瀛,军宪司在东瀛早有布局。 午夜,辽东大地,凉风习习。 只有努尔干都司衙门的官厅里,还亮着灯。 “吱。” 一身军服笔挺的军宪司长官石亨,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大明军服,亦步亦趋的小兵。 “大人。” 石亨快步上前,轻道:“人来了。” “嗯。” 周世显从堆积的公文中抬起头,瞧着小兵摘下帽盔,露出了一张明媚可人的鹅蛋俏脸,如云秀发,洒落肩头。 “嗯?” 周世显不由得眼前一亮,丰臣结姬这个俏尼姑如今蓄起了长发,活脱脱一个古装版本的藤原纪香…… 美,真美。 不愧是当年的东瀛丰臣家第一美女。 丰臣结姬还是那一副乖顺的样子,走了过来,双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跪拜礼。 ------------ 第282章 攻略东海 充满东瀛风情的磁性声音,幽幽道:“大人,您是不是把结姬忘了。” 周世显面前,身段妙曼,脸蛋酷似藤原纪香的东瀛女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幽怨明眸看了过来。 “咳……咳咳。” 周世显发出几声轻咳,看了看后宅方向不由得有些心虚,他那些年吹过的牛皮该兑现了。 他确实答应过替丰臣家复国。 不但答应过,还和丰臣家签订了密约。 可后来清军入关,京城失守,大明都自身难保了,他哪里还有这个闲工夫去管东瀛的破事儿? 丰臣结姬幽怨道:“大人说过的话,还算么?” “咳咳。” 曾经吹过的牛皮没有兑现,还把人家丰臣家第一美女给睡了…… 周世显再厚的脸皮,这时候也不免有些尴尬,只好敷衍道:“那便要看你如何表现了。” “哈依。” 丰臣结姬俏脸上露出几分喜色,纤手伸向了自己的衣襟。 “咳。” 周世显又轻咳起来,忙道:“本督不是这个意思。” 果然是东瀛女,这作风也太大胆了吧,都这么就没见了还是这副乖顺柔情,予取予求的样子。 “本督之意。” 周世显端起一碗热茶,抿了一口,眼睛眯了起来,审视着她这副乖顺温柔的样子,轻道。 “大明出兵,替丰臣家恢复天下,可你……可以拿出什么呢?” 这是正理。 大明也不能白出兵呀。 “哈依。” 丰臣结姬又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用独特的声调乖顺道:“复国之后,大人的条件,丰臣家都可以答应。” “嗯……” 周世显对她乖顺的态度十分满意,笑了笑,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起身,走到门外瞧着东边的天空。 从冷峻的嘴角,徐徐溢出了两个字:“东瀛。” 此时不打东瀛,更待何时! 十天后,琉球。 “哗,哗。” 茫茫东海之上,烟波飘渺。 站在大明松江水师的旗舰上,周世显昂然肃立,身后站着颜继祖,石亨二将,还有成排的步战队士兵。 大红军服在海风吹佛下猎猎作响。 十六艘风帆战舰护卫在两侧。 “东海,东海……” 终于腾出手收拾东海这片魂牵梦绕之地了。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这诗是当年戚继光,戚大帅所作,明诗里面算是出挑的了,可英明神武如戚大帅,再加上千古名相张居正。 最终……也成了个悲剧。 瞧着这烟波浩渺。 周世显轻轻闭上了虎目,口中喃喃。 “琉球,回来了。” 可颜继祖,石亨对看了一眼,二将有些疑惑不解,这琉球本就是大明治下,就算当年闹倭寇最混乱的时期。 琉球也一直牢牢掌握在大明东海海匪们手中,也是颜继祖他爹颜思齐,如今的大明福建总兵郑芝龙那帮人手中。 大人为何说琉球回来了。 周世显心中百感交集,心潮起伏,颜石二将自然不懂,可这东海都司是该建立起来了,这又是一段血泪史。 “哗,哗。” 阵阵浪涛之声,此起彼伏。 前方出现了陆地。 南来的,北往的商船,民船纷纷避让,一双双敬畏的眼睛远看着大明松江水师舰队。 一艘艘风帆战舰上,日月波涛旗高高飘扬。 “咣当!” 松江舰队停靠在长长的栈桥上。 “大人,请。” 到了琉球,那便是颜继祖的地盘了,随着舱门打开,杀气腾腾的步战队士兵蜂拥上岸。 岸上早已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琉球国王率领百官,匍匐在地,以最高礼节接待了大明天下兵马大都督。 在护兵簇拥下,周世显一脚踩在了琉球的土地上。 “嘶。” 周世显抽了口凉气,这滋味。 “美!” 他的面前是大明皇帝册封的琉球国王。 山呼海啸,不绝于耳。 “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周世显巍然不动,只是定定的瞧着这位老迈的琉球国王,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 山呼万岁之声,渐渐平息。 琉球君臣瞧着天朝上国大都督,俊朗堪比女子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不由得纷纷错愕。 可周世显深邃的眼眸只是冷冷看着。 老迈的琉球国王更是战战兢兢:“番邦小臣,小臣不知大都督驾到,有失远迎,诚惶诚恐。” 可从周世显冷峻的嘴角,溢出了几个字:“你退位吧。” 一阵死寂。 琉球君臣更加错愕,这回是真的诚惶诚恐了。 老国王好似鹌鹑一般哆嗦起来,战栗道:“番邦下臣,不知,不知哪里招待不周,得罪了大都督,还望大都督海涵。” 这是招待不周的事儿么? 周世显微微皱眉,冷道:“怎么,你不愿退位?” 连大明皇帝都退位了,当起了不管事的太上皇,一个小小的琉球国王还霸占着王位。 这像话么? “大都督钧鉴,下臣,下臣……心向大明呀。” “琉球,琉球是大明不征之国呀。” 一声声战栗的嘶吼响起。 “铿!” 可石亨早已不耐,拔出战刀。 “哗啦!” 身穿大红军服的步战队蜂拥上前,黑洞洞火枪对准了琉球君臣,火绳也点了起来。 周世显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缴械,关起来。” 老子不管什么不征之国,谁定的傻帽儿规矩。 “从今天开始,这规矩……改了!” “呼啦!” 如虎似狼的大明步战队士兵,蜂拥上前,将琉球国那点可怜的兵马缴械,王族统统一枪托砸翻了。 “关起来。” 周世显一脸不悦,下了三个字的评语:“不老实!” 既然心向大明,还当什么土鳖国王呢,当大明治下的富家翁不好嘛,游山玩水,享受一下子大明治下的大好河山,有何不妥? 今日他若是乖乖退位,还可以当个富贵闲人,既不愿退位,那就去大牢里呆着吧。 祖制? 老子连朱家江山,那么多藩王都削了呢,还差你一个琉球国王? 雪亮的牛皮军靴踩着琉球的土地,在这方土地上缓缓而行,周世显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流出的一丝口水。 他微微一笑,又徐徐道:“真是个不开眼的。” “哈哈。” 麾下众将,哄堂大笑。 石亨提着刀,躬身退下,大都督要琉球王族退位,他执行起来自然不打折扣,老办法,三步走。 清洗,抓人,兴大狱! 大明中兴二年,五月初。 周世显率松江水师,以及步战队三万余人,兵临琉球,并且成了一个新的都司衙门。 大明东海都司。 都指挥使颜继祖。 都司衙门就设立在琉球…… 剑指东瀛。 “哗啦。” 不多时,成排的步战队士兵冲进了琉球王城,将一个个王族从宅子里揪了出来。 “啪,啪。” 周世显在东海地图上,拍了拍,徐徐道:“想要进兵东瀛,则必先取琉球。” 这琉球群岛对大明的海防来说,实在是过于重要了。 “这可是第一岛链呀。” 瞧着熟悉的东海地图,周世显摇了摇头,森森道:“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但凡有点海权意识,大明王朝又怎会允许这样一个琉球国的存在,也不知道那些读圣贤书的大傻帽儿…… 是怎么想的。 三日后,琉球,王城。 这琉球王城和朝鲜王城差不多,都是完全按照大明宫殿的布局,搞了一个缩小版,比朝鲜王城还小了一号。 海风徐徐吹佛。 此时内阁的批复也到了,周世显亲手给颜继祖授官,大明东海都司就算成立了。 “哗啦。” 热烈的掌声响起。 颜继祖满面红光,单膝跪地,行了一礼,这事儿可以说影响极大,这位凤威军副帅出身的都指挥使大人。 他是海匪……出身。 这实际上代表着大明朝廷,承认了东海海匪的地位,还给了一个官方身份,可这下子福建总兵郑芝龙尴尬了。 东海这块地盘,本来是归郑芝龙管,可他管的乱七八糟,在福建当起了军阀,又开始搞裙带。 还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一套。 “告诉郑芝龙。” 周世显不耐道:“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 军务上的事情是他这个大都督说了算,当下便将福建总兵郑芝龙免职,郑大人若是知趣还好。 若是不知趣。 “嘿嘿。” 周世显冷冷一笑,可别怪周某手黑。 等三五天后,免职公文送到了福建总兵府,郑芝龙吓的屁滚尿流,当场就服软了。 老郑要是有这个尿性敢对抗朝廷,还至于当墙头草么? 于是乎,周世显坐镇琉球,左一刀,右一刀,将郑芝龙任用的那些亲朋好友裁了个干净。 很快又将郑森从云南调了回来。 他让郑森在云南领兵,历练就是为了日后大用,小郑可比老郑有能耐多了,当个东海都司副指挥使没啥问题。 一番裁撤,任命,兵力调动,进攻东瀛的时机渐渐成熟了。 整个大明如今都在休养生息,恢复人口,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东瀛而大动干戈。 松江水师加上三万步战队,再加上整编后的福建兵马,总兵力也能达到六万了。 打一场局部战争还是没问题的。 “嗯……” 周世显心中盘算着,六万兵马攻略东瀛好像还差了点,再让朝鲜国出十万仆从军配合作战。 朝军再怎么弱,可也是在辽东上过阵,见过血的,就算是装备差了点,兵员素质也不行,可维持治安没什么问题。 五月末,琉球。 经过一个月的兵力调动,大明王朝集结了总计十六万大军,云集在琉球,朝鲜,济州岛一线,蓄势待发。 官厅中,鸦雀无声。 “议一议吧。” 强压下心中波澜起伏,周世显挥了挥手:“今日畅所欲言。” 战前军议,森然肃杀。 他面前是颜继祖,郑森,石亨为首的少壮派军官,一个个腰杆笔挺,很快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 第283章 征倭 琉球王城,新成立的东海都司衙门里争论猛然激烈起来,因为平倭这事儿压根也不需要动员。 军议一开。 都司衙门里瞬间一片沸腾,众将官眼珠子都是红的,海匪世家出身的少壮派将领,一个个眼珠子都瞪的溜圆。 咱大明和东瀛之间的恩恩怨怨,说起来可就长了。 两国纷争,一直从嘉靖朝打到万历朝,最终以大明的惨胜而告终,可也将好端端的辽军彻底打残了。 再者说了,倭国这些岛民,自古以来便性情残暴,将邻国都得罪遍了,在东海这块地方压根也没啥盟友。 大国,小国都如避蛇蝎。 这可真是个奇葩的存在。 “哎。” 周世显轻轻一叹,几千年了,华夏王朝经历了几个轮回,王朝更迭,兴衰荣辱,强盛的时候也不少。 可是还能让东瀛这个近在咫尺的弹丸小国发展起来。 你,我,大伙都有责任。 最终……养虎为患了。 “咳。” 一声轻咳,厅中安静了下来。 周世显端坐上首,目光沉凝,下首坐着颜继祖,郑森,石亨众将……还有琉球群岛,福建各地大小海匪头目,纷纷来投。 这都是与倭人作战的专家,打小跟着父辈在东海上讨生活的。 什么是海盗? 海盗便是一个王朝的子民里,最不安分的那伙人,海盗也不是铁板一块,各路海盗里头有好人,有坏人,有带路党反骨仔,也有义匪。 该怎么处置这些人? 自然应该区别对待,坏的杀,好的留,可东林党那群大傻帽儿不这么干,非要一竿子全都打死。 于是乎东海都司的成立,相当于周世显对大明嘉靖朝以来,错误路线的一种更正。 义匪,民族英雄就得重用! 说什么官,匪不两立,扯犊子呢? 虎目一扫,周世显徐徐道:“郑森,你来讲。” 年轻的郑森忙起身,正色道:“大都督钧鉴,那标下便……斗胆建言了,此战灭国,当徐徐图之。” “倭军实力不弱,不可小视。” 这倒是实话,东瀛毕竟是个人口众多的强国,早些年和大明打的有来有回,甚至还一度占据了上风。 东瀛有多少兵力呢? 战国初期的东瀛人口不过千万,且分散控制在大大小小几百个大名手中,每个大名能动用的兵力。 少则几百,多的也就一两万。 那个时候的东瀛战国,战争的规模确实和村中械斗差不多,可到了战国末期就不能小视了! 随着东瀛国内各方力量的整合,到了战国末期动用的兵力也动不动十万,几十万……已经发展成大战役了。 如今这个时代的东瀛,结束了战国纷争,进入稳定的德川幕府时期,经过了四十几年的发展,人口激增。 算下来,怎么也得有两千多万人口了。 这两千多万人口之中,有两百多万是贵族,其中包括了大名,神官,僧侣,武士…… 光是职业武士最少也有几十万。 剩下的八成人口是农民,商贾,贱民。 这虽然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封建制落后社会,可国力,能战之兵至少是满清的数倍。 德川幕府有多少家底,郑森还能不知道么,他爹郑芝龙在东瀛可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了。 年轻的郑森徐徐道:“军国大事,生死存亡,不可不察,依标下之见,我大明可在东瀛四国,九州可任取一地作为跳板。” “分化,瓦解,徐徐图之。” 这个方略还是挺稳重的。 他的担心有道理,如今大明的总人口也就是三四千万的规模,国力大约是东瀛的两倍。 此番平倭,东海都司能动用的兵力也不过区区六万,满打满算再加上朝鲜仆从军也不过十六万。 十六万兵马想攻下东瀛,勉强了点。 这个仗并不好打。 “嗯……” 周世显瞧着英姿勃发的郑森,徐徐点头,眼中不免有些激赏,瞧见了没,这就叫大将之风,四平八稳。 可见名将这玩意是讲究天分的。 “大人。” 这时颜继祖按捺不住了,低低道:“倭人,土鸡瓦狗一般的东西。” 他自然不将倭军放在眼中,这位颜指挥使出身东海世家,早在万历年间便在倭国江户一带横着走。 这位颜爷年纪轻,又刚刚坐上了东海都司的都指挥使。 自然立功心切。 “腾。” 颜继祖起身,昂然道:“标下愿立军令状,领兵三万,十日内必取江户,斩下德川家光的狗头!” 德川家光是如今德川幕府的将军。 “好,好。” 周世显微笑点头,他这位副帅是没赶上辽东灭清之战,憋坏了,他麾下那些松江水师步战队的骄兵悍将,也不含糊。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都说完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都说完了,该本镇说了。” 郑森的稳健大气,颜继祖的激进都有道理,这两个人说的都对,那就双管齐下。 “诸位。” 虎目一扫,一个平倭方略便大致成形了。 “郑森。” “标下在。” 挥了挥手,周世显眼中寒芒闪烁:“本镇命你领兵两万,攻取东瀛四国,九州二岛。” 这两个大岛在东瀛南部。 攻下四国,九州之后,再把丰臣结姬这面大旗竖起来,将丰臣家的旧部召集起来,扶持一些带路党…… 郑森精神一阵,忙道:“标下遵令。” 周世显虎目又是一扫,轻道:“颜继祖。” “标下在。” 随之而来的是杀意森森:“本督命你领松江水师,步战队三万,辅兵十万……直取江户!” 江户就是后来的东京。 颜继祖同样精神大振,忙恭敬道:“标下遵令!” 平倭之战该怎么打,跳岛呀。 东瀛本就是个岛国,以大明松江水师如今的实力,来个跳岛作战自然不在话下。 这一仗让郑森从南边往北打,颜继祖从东边往西打,给德川家来个无差别,全方位的猛攻。 “腾。” 周世显长身而起,森然道:“此战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各部当奋勇向前,不得贻误战机。” “畏缩不前者,斩!” “砰。” 周世显一拳砸在桌子上,轻道:“三日后,祭旗,出征。” 厅中众将,轰然应诺。 “标下谨遵大都督令!” 军议已毕,一片欢腾。 随着一声令下,整个琉球,朝鲜王京,济州岛一线,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夜微凉,海风徐徐吹佛。 将身上的大氅裹紧,徐徐走出王城,瞧着天上繁星点点,周世显慢慢闭上了深邃的眼睛。 此战平倭,干系重大。 “十六万,十六万……” 以十六万兵力征伐一个两千万人口的强国,胜负当在五五之数,五五……足够了。 大明中兴二年,六月。 “哗,哗。” 茫茫大海,无风三尺浪。 一艘艘战舰在浪涛中颠簸,起伏,大仰角的倾斜着,好似汪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倾覆。 “转舵,转舵!” 旗舰上人声鼎沸。 一个个赤膊上阵的水兵,嘶吼着,操纵着一艘艘满载步战队的大福船,在浪涛中奋力前行。 “帆,降半帆!” 一个巨浪涌了过来。 “轰!” 战舰被浪头猛的抛起,又落下。 可周世显,颜继祖,郑森等将领,双腿微微分开,好似钉子一般钉在了甲板上,手按战刀,随着战舰上下颠簸起伏 纹丝不动。 这都是打小在东海上讨生活的,惊涛骇浪,如履平地。 周世显也岿然不动,他在军校那些年,什么大飞轮,单双杠,每天练的风生水起…… 可大明天子朱慈烺,周阿布两个少年哪里见过这样打的风浪,两个少年都晕坏了。 “呕!” 吐了个七荤八素。 周世显赶忙将两个少年扶住,顺了顺气,一时哭笑不得:“不让你们来,非要来,尝到苦头了吧。” “呵呵。” 身旁众将善意的哄笑起来。 “无妨。” 两个少年倔强的挺直腰杆,强自镇定。 少年有梦。 周世显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倘若连这点风浪都承受不了,又如何越过茫茫太平洋去美洲淘金呢。 滔天巨浪之中,舰队向着北方的东瀛四岛,踏浪前行。 一天一夜的风雨过后,风暴消散,猛然间海面变得风平浪静,烟波浩渺,万里无云。 让人不由得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前方已然见到了海岸线。 “嘟嘟嘟。” 短促的哨声响起,日月波涛旗也升了起来,明军舰队士气大振,一艘艘战舰乘风而去。 “哗,哗。” 总计十六艘主力舰向着东瀛列岛,露出了森森獠牙。 旗舰上周世显举起了千里镜,瞧着远方的海岸线,郁郁葱葱,一艘艘悠闲的小渔船,咧嘴一笑。 森森白牙露了出来。 “九州岛,你好呀。” 稍顷,一艘艘风帆战舰在九州外海展开,编队,露出了侧舷密密麻麻的炮门。 “吧嗒。” 一个个炮门打开,随之响起了隆隆的炮声。 “呜……轰!” 舰炮在轰鸣,呼啸的炮弹撕裂空气,将小渔村里可怜兮兮的几艘舢板摧毁,分舰队登陆。 东瀛压根就没有水师。 只有舢板。 可东瀛是一个岛国,为何不重视水师呐,这事儿说起来了可就有趣了,因为东瀛人学儒教那一套,学的走火入魔了。 儒教叫大伙守土,守乡,别出门。 东瀛人还真信了…… 于是乎,东瀛列岛在经历了漫长的战国时代,完成了大一统之后,竟然,竟然关起门来当土皇帝,来了一招闭关锁国。 这你敢信么? “瞧见了吧?” 隆隆炮声中,周世显微微一笑:“瞧见了吧,学谁不好,学儒教。” 你一个岛国,搞什么闭关锁国呢? ------------ 第284章 江户海战 松江水师舰队在东瀛九州岛象征性的开了几炮,摧毁了一个……小渔村,才派出了几艘运兵船。 “嘟嘟嘟。” 运兵船冲上海滩,步战队大举登陆。 漫山遍野的步战队,在将官带领下,背着火枪,挎着战刀,踩着齐腰深的海水攻占了滩涂之后杀。 便气腾腾向着纵深发展。 这九州本就是个大点的海岛,再大也是个岛……还是个十分蛮荒的地方,并没有经过大规模的开发。 在突然来袭的大明步战队面前,好似一片不设防的地带。 轻松攻占了九州之后,明军舰队分了兵,留下几艘战舰负责掩护步战队,主力继续沿着东瀛的海岸线进攻。 实施蛙跳战术。 短短半日之后,舰队主力抵达东瀛四国岛,再次冲滩,登陆,留下了一万多人的步战队。 开战短短两日夜,九州,四国二岛落入大明手中。 东海都司衙门副指挥使郑森率领两万明军,常驻于此,等于是从东瀛人身上咬下了两块肥肉。 “呼。” 跳岛作战如此顺利。 周世显长长的松了口气,此战无论胜败,最少大明在东瀛人身上割下来两块肉,既然来了那自然…… 不打算走了。 随着郑森所部攻下九州,四国,建立登陆点之后,后续源源不断的仆从军从朝鲜赶来。 开始向着一个个城镇进攻,清缴当地的东瀛武装。 而松江水师的主力舰队继续沿着海岸线北上,以风帆战舰开路直取奈良,静冈,爱知各府。 “呜……轰。” 所到之处,挡者披靡,似乎在一夜之间,整个东瀛漫长的海岸线,处处烽烟,激战随之爆发。 九州,四国还在激战。 而战平倭之战发起后的第七天,明军水师主力经历了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跳岛过后,抵达东瀛德川幕府的统治中心。 江户。 这便是跳岛登陆作战的精髓…… 以强大水师掩护着步战队,多点登陆,四处开花,将守军打的晕头转向,顾头不顾腚。 午夜时分,江户外海。 “哗,哗。” 浪涛阵阵,海浪冲刷着旗舰高大的甲班。 周世显举起了千里镜,瞧着面前一座繁华的港口城市,从冷峻的嘴角溢出了两个字。 “神奈川。” 兵临城下,思绪好似潮水一般起伏。 风波恶,意难平。 一排排杂乱的房舍,十分低矮,大致上分为海港区,城中心的贵族区,贫民区,等级十分森严。 看上去……还是很繁华的。 “呼。” 一阵海风吹过,带着一丝丝咸腥,却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周世显对着面前的江户,挥了挥手:“进攻。” “呜……轰!” 一刹那隆隆的炮声再起,呼啸的炮弹撕裂了空气,向着神奈川,横滨两地的海防炮台发起了猛攻。 “轰,轰。” 江户,横滨大乱。 豆腐渣一般的海防炮台,在轰隆隆的炮声中很快被摧毁了,这个时期的东瀛,海防还不如大明呢。 毕竟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我家大门常打开,恭迎四方宾客,当然了,人家儒教不觉得这叫有海无妨,人家说这叫万邦来朝。 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在入海口弄那么多炮台,黑洞洞的大炮做什么,把人家番邦客人吓到了怎么办? “呔,奸佞!” 如此荒唐而又可笑。 “铛铛铛。” 江户城内,警钟长鸣。 明军这一路从九州,四国打到了横滨,神奈川出海口,德川幕府才终于反应过来了。 德川家光哪见过跳岛战术呀。 一下子被打蒙了,赶忙召集家老,重臣们商议对策,面对突然出现的大明舰队,江户城好似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东瀛水师虽然弱,可也不是没有,如今大明舰队都打到江户外海了,沿海的豆腐渣炮台,一个接一个的被摧毁了。 孱弱的海防,在明军舰队强大的火力下溃不成军。 惊骇之下的德川幕府开始在东京湾的天然避风港,拼凑起一支舰队,奋起反击。 一路顺风顺水的松江水师,终于遇到了像样的抵抗。 六月中,天蒙蒙亮。 “哗,哗。” 江户外海,风平浪静,放眼望去是神奈川出海口,还有狭窄的东京湾入口,还有一艘艘正在备战中的风帆战舰。 大海战一触即发。 “东京湾。” 瞧着狭窄的入海口,周世显口中喃喃:“说起来这里的地形,和大沽口还真像。” 这海湾入口十分狭窄,两岸还设有炮台,好像一个巨大的漏斗,在江户外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这样的险要海湾,当然不能贸贸然冲进去。 将沿岸炮台摧毁之后,周世显便下令舰队主力在海面上,一字排开,静静的等待着倭人的舰队从海湾里冲出来。 “来了。” 晌午时分,倭寇拼凑的舰队缓缓从港湾中冲了出来,大船,小船,官船,民船足足上千艘之多。 一些型号老旧的风帆战舰冲在最前头,后面是大量小船,纵火船,乱七八糟什么型号都有。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倭人哪懂海战呀,这是打算冲出来纵火了,战术还停留在一百年前…… 纵火,跳帮? “哈哈哈。” 一艘艘流线型的优雅战舰上,大明水师将官们放声大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纵火了,还想跳帮肉搏了? 大明将官瞧着蜂拥而来的东瀛战船,好似瞧着一群傻子。 大人,时代变了呀! “哗,哗。” 日正当空,正是阳光最毒辣的时候,随着东瀛人的舰队在海面上展开,密密麻麻的战船开始加速。 千里镜中一个个赤膊上阵的矮壮水手,只穿着一条兜裆布,敲着锣,打着鼓,挥舞着手中的武士刀。 “咚咚咚咚。” 战鼓声隆隆。 竟然,竟然颇有些悲壮的意味。 “哈哈。” 周世显笑的越发畅快。 这滋味。 “美!” 轻轻一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进攻。” “吱。” 横在外海的大明战舰动了起来,以二十余艘风帆战舰为首,在海面上转舵,轻松占领了上风头。 流线型的修长战舰一艘连着一艘,向着密密麻麻冲过来的倭人舰队,亮出了黑洞洞的侧舷火炮。 “嘟嘟嘟!” 一阵急促的哨声过后,轰隆隆的炮声再次响起。 “呜……” “轰,轰!” 一大片炮弹密密麻麻,呼啸着撕裂空气,近代造舰技术和东方士兵结合起来的杰作。 “轰,轰!” 重炮轰鸣,硝烟弥漫。 江户外海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好似陷阱。 “轰,轰。” 成片的炮弹呼啸着,划出一道道美妙的抛物线,砸向了东瀛人密密麻麻的一艘艘纵火船,兵船,老旧的风帆战舰。 “轰,轰。” 一道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 一场悲剧发生了。 松江水师的炮术何等犀利,从近代西洋射术之中吸收了充足的养分,也经历过大量实战,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炮手。 神枪手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神炮手更是如此。 “呜……轰!” 于是一场悲剧发生了。 在十里远的距离上,冲在最前头的倭人主力舰,好似玩具一般被重炮齐射撕裂,被摧毁。 “轰!” 战舰被炮弹齐射撕碎,木料,人体漫天飞舞,冲天大火随之熊熊燃烧起来,伴随着大量浓烟升起。 好似一堆堆的篝火熊熊燃烧。 老,旧,不堪一击。 率先完成了近代工业化的大明舰队,用密集,犀利的齐射教训着野蛮落后的东瀛舰队。 “轰,轰。” 一轮齐射之后,首尾相连的一艘艘战舰开始转舵,在江户外海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又露出了另一边黑洞洞的炮门。 “不堪一击。” 海面上浓烟冲天,被击毁的战舰熊熊燃烧,开始倾覆,下沉,落水的东瀛水手拼命挣扎着。 短短一刻钟,东瀛舰队的十几艘主力舰覆灭,剩下的上千艘纵火船,兵船一下子没了掩护,彻底暴露在明军舰队黑洞洞的炮口下。 “嗤啦。” 战舰,甲板下,赤膊上阵的明军炮手有条不紊,将湿漉漉的棉布擦了上去,水汽升腾了起来。 “骨碌碌。” 实心炮弹滚入炮膛,开始了第二轮装填。 不久又是一轮齐射。 “轰,轰。” 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 一场巨大的灾难发生了,那些拼了命,想要冲到明军舰队里的纵火船,好似儿童的玩具一般被掀翻。 掌握了先进航海技术的大明舰队,用猛烈的炮火摧毁着东瀛人的意志,一个个挥舞着东洋刀的武士,好似下饺子一般落入海中。 死鸭子一样扑腾着。 明军战舰早已经抢占了上风口,纵火船还在拼命冲,东瀛人为自己的愚昧付出了代价。 大明,东瀛是世仇,不共戴天。 这就是两个农业国,基本上谁先完成了维新,谁先完成了近代工业化,对另一方都会形成碾压。 工业国对农业国的……降维打击。 海战只持续了短短两个时辰,以大明舰队的胜利告终,此刻的横滨外海好似末日一般的景象。 战船残骸在熊熊燃烧着。 海里到处都是人。 “咕咚咚。” 一个个凶悍的武士喝饱了海水,扑腾着,很快耗尽了力气从海面上沉了下去,只剩下一窜窜的气泡。 日正当空,刺眼的阳光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咯吱。” 大获全胜的明军战舰好似不知疲倦的海上怪兽,在硝烟,火光中吞吐着炮弹,碾过了敌船的残骸,碾过了一个个落海的倭兵…… 一只只喷火的怪兽冲进了东京湾。 “呜……轰。” 东京湾在炮火中战栗着。 ------------ 第285章 登陆战 悬挂着日月波涛旗的大明战舰,乘着风,踏着浪,破开浓烟,冲出迷雾,歼灭了东瀛人拼凑起来的大小上千艘战船之后…… 舰队再次转舵,集结,首尾相连,以纵队姿态冲进了东京湾。 “轰,轰。” 硝烟升腾,火光闪现。 舰炮齐射摧毁着岸上的豆腐渣炮台,简陋的工事,在东京湾里头横冲直撞起来了。 初步完成了近代工业化的大明,在这场一面倒的海战之中,取得了碾压性的胜利。 在这个大航海时代,当大明,东瀛和两个农业国中的一个率先维新,完成变革之后……这是必然的结果。 激战半日之后,东海湾外海浓烟冲天。 到处都是东瀛舰队的残骸,冲天大火,熊熊燃烧,到处都是落水的倭人武士在垂死挣扎。 “哗。” 旗舰碾了过去。 “呼。” 周世显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滋味。 “美!” 这便是占领者的滋味么。 神清气爽。 这滋味是会上瘾的呀。 剑眉一挑,周世显向着麾下忠勇将士轻轻一挥手,轻道:“进攻。” “轰,轰,轰。” 随着一门门舰载重炮的怒吼,满载着步战队士兵的一等大福船,跟随火力强大的风帆战舰冲进了东京湾。 东瀛人的都城江户好似一个被剥去了衣衫的女子,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彻底暴露在大明水师兵锋之下! “铛铛铛。” 岸上警钟长鸣,炮火肆虐之下,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到处乱跑的京都人,商贾,武士,摊贩,女子…… “呜……轰!” “轰,轰!” 日暮时分,日落斜阳。 周世显牛皮军靴踩在了江户的土地上,身后是不停开炮的风帆战舰,身前,左右全都是正在大举登陆的步战队士兵。 只用了半天时间,明军陆续攻占横须贺,横滨,千叶……彻底控制了东京湾沿岸的重要据点。 后续一等,二等大福船往返个不停,将步战队,马队,仆从军从朝鲜,琉球一线运来。 前锋马队更是直插江户城下! 整个江户地区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入夜,横滨城内,火光冲天。 舰炮,马队,步战队……横滨倭军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呀,在强大的舰炮火力轰击之下,很快伤亡殆尽。 “沙,沙。” 大批铳骑簇拥之下,周世显骑着马,不紧不慢走在横滨的狭窄街道上,饶有兴致的向两侧打量着。 这横滨已经属于京都地区了,这里离京都很近,只有区区六十里,基本上已经属于京都的卫星城市。 入目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全是商铺,民宅,官衙,熟悉的东瀛式建筑映入眼帘,唐代风格的建筑。 可是又比中原的建筑小了一号,他带着铳骑一进城,便好似一个个巨人进了矮人国…… “东瀛,东瀛……” 口中喃喃,心潮起伏,可不能小看这群三寸丁呀,我泱泱华夏,人口亿万,可怎么就被这群三寸丁打的山河破碎,险些亡国了? 摇了摇头。 荒谬绝伦。 清廷,当诛! “啊啊啊!” 此时一群武士挥舞着东洋刀,从一幢房舍后头猛的冲过来,悍不畏死,雪亮的东洋刀在火把照耀下散发着寒光。 打进了横滨地区,明军终于遇到一些像样的抵抗了,被打蒙的倭军终于回过神了,大量浪人,驻军从四面八方集结了起来。 激烈的巷战随之爆发。 外围护兵勒住战马,纷纷从褡裢里拔出了火枪。 周世显勒住战马,冷冷看着。 “砰,砰。” 先进的转轮火枪一阵爆鸣,十来个东瀛武士好似被万斤巨锤击中,被打的全身冒血,向后飞跌…… “八卡亚洛!” 不时冲出来的横滨武士,被铳骑,步战队用火枪击杀,一具具尸体倒伏在狭窄的街道上,黑血从身下汩汩流出。 这横滨城比邻京都,又是神奈川的出海口,位于交通枢纽之地,居住着大量武士,贵族, 倭人的抵抗十分激烈。 “砰,砰。” 正前方的官衙,房舍上,门缝里……还有好些护院模样的武士手持火枪,弓箭设伏,与街上的明军步战队对射起来。 这个时代的东瀛受到西洋技术的影响也很深,尤其是在横滨,江户这样的沿海大城,有不少做生意的荷兰人,葡萄牙人。 火枪在东瀛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尤其是东瀛贵族喜欢收藏火枪,什么手铳,鸟铳,重火枪…… 甚至还有少量骑兵,骑着一匹匹小矮马,向着明军发起了反击,那马比猪也大不了多少。 瞧着好似猴子骑在猪上,十分滑稽。 “砰,砰,噼啪。” 可是街头巷尾,一条条狭窄的街道上,绵密的火枪爆鸣声竟然越演越烈,让明军步战队出现了一些伤亡,很快有明军伤兵被抬了下来。 明军初来乍道,不熟悉地形,面临着这世上所有的占领者,都需要面临的一个难题…… 激烈的巷战。 巷战的烈度在不停的升级,枪炮声阵阵,挥舞着东洋刀的浪人,在武士的带领下一波一波的冲上来。 这一幕让周世显古井不波的脸上杀意森森。 “呼。” 一阵咸腥的海风吹过,带着呛人的硝烟气味,血腥味弥漫着。 他身旁穿着一身军服的两个少年,朱慈烺,周阿布并骑而行,瞧着前方激烈的战事,微微皱眉。 “姐夫。” 十四岁的大明皇帝朱慈烺,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瞧着这些倭人……为何不怕咱们?” 明军众将被问的一呆。 童言无忌。 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按理说咱松江水师精锐尽出,携十六万大军铺天盖地而来,倭人应该吓的腿软才对呀。 可倭军不但没有软,还敢大规模的组织兵力反击。 “呃。” 周世显一时无言,只好道:“兴许是咱大明过于心慈手软了。” 世世代代躲在中原那一亩三分地上当土皇帝,当了几千年土皇帝了,也不思进取,连东瀛列岛长啥样也不知道。 还天天大叫着仁义道德,不征之国。 你都告诉人家不征了,人家为啥要怕你? “哼。” 一旁周阿布撇了撇嘴,发出一声冷哼,欲言又止,他是北元幼主,金账汗国的继承人,兴许这个问题他最有发言权。 “呵。” 周世显笑了笑,轻道:“那就……让他们怕。” 君臣二人这一番对答,意味深长,可二人身后颜纪祖和一帮东海都司的将官听不下去了。 这叫什么话? 敢情咱大明精明强将,大兵压境,云集东瀛,还叫人家瞧不起了? “驾!” 海匪出身的东海都司将领耐不住性子了,纷纷打马上前督战。 “喝!” 不久,前方火枪爆鸣之声大作,在将领们的督促下,明军步战队的进攻随之升级,大批步兵沿着街道两侧发起进攻。 骑兵也冲了上去,掩护着步战队将几门步兵轻炮也推了上去。 明军初次出海作战,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经历了一点小小的不适应,很快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砰,砰。” “骨碌碌。” 随着明军适应了巷战,在前线将官的督促下,将一门门步兵轻炮加入战斗,于是另一场悲剧发生了。 “嗵嗵嗵。” 一团团硝烟在狭窄的街道上升腾起来,重量只有五百斤,便于携带的三磅轻炮成了倭军的噩梦。 “嗵嗵嗵嗵。” 一门门金灿灿的铜炮,在狭窄的街道上摆开了,朝着倭军躲藏的房舍,栅栏便是一通猛轰。 “哗啦。” “咔擦。” 以木质结构为主的建筑,好似脆弱的积木玩具,在步兵轻炮肆虐下纷纷垮塌,还燃起了冲天大火。 这下横滨城内的倭军顶不住了…… “啊啊。” 躲在房顶上,房舍里的武士好似下饺子一般滚落,好似一窝一窝见不得光的耗子,从藏身地被炸了出来。 “哗啦。” 迎来的是一排排黑洞洞火枪。 “砰,砰,噼啪。” 战至午夜时分,倭军成建制的抵抗被歼灭,明军步战队,炮队在铳骑掩护下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内。 “驾。” 骑兵开始沿着街道吃撑,劈砍…… 熊熊大火随之燃烧了起来。 “要快!” 骑在高头大马上,周世显取出怀表看了看,看了看北边深邃的天空,催促道:“传令。” “叫后队尽快登陆,清缴残敌。” “明早……本督要在江户城下用膳。” 此番他精锐尽出,自然不可能在这小小的横滨磨磨蹭蹭的,攻下横滨,江户近在咫尺。 一声令下,明军将进攻打的暴躁起来,以步,骑,炮混编组成的步战队大军,源源不断的从海滩上涌来。 战至天亮,横滨易手。 面前豁然开朗,赫然是一片开阔地。 “轰隆隆。” 从横滨地区冲出来的明军骑兵,在京都东南的开阔地带撒了欢,腋下夹着火枪,挥舞着马刀涌向了京都。 第二天,清晨。 周世显如愿站在了江户城外二十里,前后左右全是正在进攻中的步,骑,炮大军,前方不远处…… 是匍匐在地,恭敬有加的两千多名武士。 一群头发花白,苍老不堪的武士,大礼参拜:“番邦属国,丰臣家臣……恭迎大明天军。” 丰臣家的人来迎接了。 人数不多。 区区两千多人的武装力量,对整个战争起不了多大作用,可是当带路党还是够用了。 “起来吧。” 周世显挥了挥手,隔着十几里的距离用千里镜细细观察,不免有些意外,这江户城还真大。 江户实际上是一座新城。 ------------ 第286章 搜捕 东瀛从分裂到统一,才短短不过五十年,而江户作为统治中心,天皇的居所也只有五十年。 所以江户完全是一座新城,样式也受到了西洋风格的影响,已经有了一些西洋棱堡的格局。 可倭人的建筑技艺令人不敢恭维,以木料为主的城墙,远看和篱笆没啥区别,着实是豆腐渣…… 此刻城门紧闭。 城墙,望楼,一个个角堡上挤满了倭军士兵,在一些高级武士,将领的率领下,还有零零散散的几十门城防大炮严阵以待。 清晨,江户东南十里。 又是一个艳阳天。 一个个倭军从城墙垛口向往张望,成群结队的骑兵从横滨地区蜂拥而来,穿着红色棉甲,高举着日月战旗……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大地随之颤抖起来。 “哗,哗。” 大量骑兵之后是一个个步兵方阵,军靴踩着地面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声,还有一门门又粗又长的大炮。 马刀,火枪在烈日照耀下闪烁着寒光。 “站……定!” “哗。” 周世显缓缓勒住战马,看着他的步战队,他的大军在江户西南展开,排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布防,架设炮垒…… 步,骑,炮混编的三万步战队,云集于此,后面还有源源不断正在登陆的朝鲜仆从军。 此刻他兵强马壮。 “畅快淋漓呀。” 扬起马鞭,指点江山,周世显心中生出时空错乱之感,想必当年八国联军兵临紫禁城之下,也是这样的张狂吧。 晌午时分,明军做好了攻城准备,总计六十多门大口径重炮对准了江户城,亮出了黑洞洞炮口。 炭盆也烧了起来。 “嘟嘟嘟。” 短促的哨声中,军官开始下令检查军械,点燃火绳,列好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横看,竖看都是一个豆腐块。 大军云集,万事俱备。 周世显心中惬意,徐徐道:“进攻。” “骨碌碌。” 一门门大炮开始装填,烧红的铁钎怼进了炮门,随着炮身猛的一震,一颗颗硕大的炮弹出膛而去。 “呜……轰!” 隆隆炮声中,有节奏的鼓点响了起来。 “哗,哗。” 成排的士兵抱着火枪,在骑兵掩护下大举压上,步,骑,炮达到了有效协同,好似红色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向前推进。 “哗啦。” 随着大片的城墙垮塌,矮小的倭军嚎叫着掉了下来,江户城在猛烈的炮火中瑟瑟发抖,而令人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攻城战才刚刚打响不到一刻钟,明军尚未完成炮火准备,倭军竟然出现了大量逃亡。 呼啦一下子。 好几万江户倭军丢下武器,大炮,从城墙上潮水一般溃败,争先恐后的向着城内逃跑。 很快城内乱了起来。 冲进了江户城的乱兵开始抢劫,杀人,又过了一会竟然还起火了,多半是乱兵趁乱纵火,抢劫民财…… 风一吹,火势越来越大了。 “哎?” 周世显愣住了,瞧着疯狂溃败的倭军,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了,老子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明军将领,一片哗然。 “这怎么了?” 瞧着面前的江户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好似亡国末日一般的景象,明军上下一个个目瞪口呆。 咱也没动它呀! 怎么倭军自己乱了? “哎?” 这是废话,步,骑,炮,仆从军十几万大军摆开架势,倭军毫无还手之力,不跑是傻子么。 再凶残也有个底线呀。 可。 “姥姥的。” 周世显和麾下将官骂骂咧咧的,觉得不尽兴,浩浩荡荡十六万大军打了个寂寞…… 就这? 这江户守军,幕府精兵还不如那些横滨浪人呢,这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大清呀,驻守皇城的幕府军队,孱弱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杂牌浪人。 这还不如大明京营呢! “嗯……” 周世显若有所思,如此看来德川幕府在东瀛也确实不得人心,难怪丰臣家心心念念想着复国。 东瀛名义上的君主自然是天皇。 而德川幕府相当于咱三国时代的曹魏政权,事实上,德川幕府大约只掌握了整个东瀛一半的人口。 剩下的一半掌握在大大小小三百多个藩镇手中。 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和当年的曹丞相学的,不愧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连套路都一模一样。 对内…… 德川幕府可比曹魏狠多了,整整花费了五十年的时间,建立了一套森然的等级制度,甚至可以说是种姓制。 不战而胜,如此轻松。 “嘿。” 周世显挥了挥马鞭,笑道:“还等什么?” 瞧着一团大乱的江户城,江户倭军,一触即溃,已经把城让出来了,不进城还等什么了? “进攻!” 大明将官,如梦方醒,赶忙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驾!” 骑兵,步兵潮水一般的冲向江户。 “嘿。” 周世显不禁摇了摇头,江户幕府,得位不正,不得人心,好似一棵看似枝叶繁茂的大树,实际上孱弱无比。 如此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了。 “世事无常呀。” 可大清盛世,千古一帝,怎么就没想过来推上一把呢? “哗啦。” 刚好一阵海风吹过,城内大火烧的更旺了,大举进城的明军只好一边肃清乱兵,一边弄塌一些房舍做放火隔离带…… 再烧连明军也裹进去了。 “姥姥的。” 周世显不由得骂骂咧咧,老子们到底是来攻城掠地,还是帮着东瀛人维持治安的呀? 这叫什么事儿呀? 一天时间过去了,火势得到了控制,可好几个街区也烧没了,到处都弥漫着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 “滴答,滴答。” 大明君臣,东海都司众将进了城,瞧着一家家被乱兵砸烂的店铺,米行,烧毁的房舍,又是一阵哑口无言。 “狠,真狠。” 这些倭军乱兵太狠了,对外人狠,对自己人更狠,或许这便是倭人骨子里的劣根性。 被倭军乱兵劫掠之后,一条条街道好似被洪水冲刷过后的灾区,一架架米铺,商行被哄抢一空,到处都是尸体…… “我尼玛!” 周世显气的鼻子都歪了,老子们劳师远征,十六万大军兴师动众,刚在江户登陆还没来得及抢呢,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还有天理,还有王法吗? “抓!” 主帅大怒,进了城的明军怎么会客气,荷枪实弹的步战队士兵在丰臣家武士的带领下,开始了全城大搜捕。 乱兵,朝臣,权贵从各个角落里被揪了出来,搜出了大批金银财宝,米粮,财货…… 甚至还血迹斑斑的。 一场大搜捕过后,全城宵禁,冲进皇宫的明军四处搜捕,却没有找到天皇,也没找到德川家光。 “报。” 石亨领着一帮丰臣家的人,匆匆走来,一脸铁青的报告,德川家光带着天皇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物。 趁乱,跑了。 “哎?” 周世显又是一呆,这剧情怎么越来越像八国联军进京呢。 “追呀!” 没找到幕府将军德川家康,明军骑兵好似发了狂的野马一般,开始在江户周边地区疯狂的搜剿起来。 可周世显心中明镜一般敞亮,东瀛这地方其实和大明差不多,沿海地区易攻难守,可是那些腹地的山城,才是真正难啃的硬骨头。 仗打成这样…… 已经无法挽回。 看样子得在东瀛长期驻军,再做打算了。 ------------ 第287章 皇居 入夜,江户。 夏日炎炎,千代田,皇居一代的天气变得十分凉爽,微风徐徐吹拂,沁人心脾,可空气中弥漫着…… 类似烤肉的香气。 周世显骑在高头大马上,摸了摸鼻子,这个仗打的十分僵硬,他还没发力对手便倒下了。 太僵硬了…… 可。 “天地良心呐!” 瞧着烧成白地的一大片街道,伏尸处处,周世显觉得很委屈,咱真没动它,这可都是倭军乱兵自己干的! 德川幕府在江户有多少兵力呢? 整整八万。 还都是御林军。 八万御林军一哄而散,可把江户祸害惨了,好端端一个繁华锦绣的江户地区搅的乱七八糟。 为啥会这样? 因为当初德川家康得位不正,这个天下是从丰臣家手里偷来的,本来就难以服众,后来,后来…… 这个老小子灵机一动,学起了大明永乐皇帝,他也在江户照猫画虎搞了个新城,也搞了个京营。 德川家康这个人,一辈子处处都想学大明永乐皇帝,又处处学的不像,最后硬生生搞出一个种姓制度来了。 将军,家臣,僧侣,武士,浪人,贫民,贱民…… 整个幕府治下的东瀛等级森严,就这么搞了整整五十年,难免出现大量克扣军饷,压榨士兵,喝兵血的事情。 这样落后愚昧的种姓制度,实际上和大清差不多了,没有外敌入侵还好,还能勉强维持着统治。 可一旦遇到了海外强敌,便好似一棵腐朽的大树。 轰然倒塌。 本来就得位不正,又残暴不仁,不得人心呐。 “姥姥的。” 明军众将耐着性子,等到城内大火熄灭,一个个骂骂咧咧的带兵入城,执行了十分严苛的宵禁。 没有路条敢在街上乱逛的,杀! 宵禁之后,当天晚上,明军开始在丰臣家武士们的带领下四处抓人,展开了一场大搜捕。 入夜后的江户,在血火中颤抖。 身穿红色铆钉棉甲的明军骑兵,手持火枪,马刀在城内不停的穿梭,警惕的游荡着。 “哗,哗。” 一排排荷枪实弹的步战队士兵,踩着整齐的步伐沿街巡逻,将躲在各个角落的倭军乱兵,幕府重臣,德川家老一个个的揪了出来。 下狱,待斩。 东瀛人不得不接受一个沉痛的事实,这个才刚刚完成了统一还不到五十年的国度,如今又要改朝换代了。 覆灭了五十年的丰臣家从大明请来了外援,强大的明军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战破横滨,二战克江户…… 德川幕府,当场覆灭。 八万幕府精锐在明军犀利的炮火下,一哄而散,只有家主德川家光带着化妆成百姓的天皇仓促出逃。 东瀛从此进入占领军时代。 “滴答,滴答。” 骑着高头大马,周世显与大明皇帝朱慈烺,在护兵簇拥下缓缓走进了千代田的皇居。 入目所及之处,被乱兵洗劫之后的皇居血迹斑斑,一些女官,朝臣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到处都是翻到的桌椅。 大批荷枪实弹的明军士兵正在搜剿残敌。 “滴答,滴答。” 大白马优雅的迈着步子,在千代田不疾不徐的走着,占地极大的皇居映入眼帘,花岗岩打造的宫城不高,有着深深的护城河,角堡,望楼。 夜幕如水,十分静谧。 在这皇居之内信马由缰,周世显心绪却好似潮水一般起伏着,几千年了,华夏军队第一次踏上这片东瀛的土地。 此刻心中竟有几分凝重。 “东瀛,东瀛。” 两千年恩怨情仇,浮上心头。 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东瀛呀。” 周世显扬起马鞭,徐徐道:“这东瀛人呐……脾气,秉性和咱大明人是不同的。” “哦?” 众将官笑道:“标下心中不明,请大都督明示。” “呵。” 周世显轻笑道:“咱大明人的脾气,是爱憎分明,骨子里带有一些侠义心肠的,谁来打咱,咱世世代代都记仇。” “可这东瀛……” 这东瀛人的脾气可就怪了,谁揍它,它跟谁走,揍的越狠就听话,这都是有历史依据的。 当初大唐王朝在朝鲜南部,将东瀛人揍的鼻青脸肿,东瀛人被打服了,便仰慕起大唐文明来了。 大国,小国天天往长安派遣唐使,开始全面大唐化。 “哈哈哈。” 众将纷纷哄笑起来。 哄笑中来到了皇居门前,此刻皇居门外早已跪满了倭人武士,以丰臣结姬为首的几十个丰臣家臣大礼参拜。 “番邦日本国丰臣世家,叩见大明大皇帝陛下,大都督殿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声嘶力竭。 一群丰臣白发苍苍的家老,跪在丰臣结姬身后,一个个喜极而泣,迎接着高高在上的君王。 可。 周世显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悦。 “日本国……” 什么日,什么本。 一听到这个国名便眉头大皱,心中不爽,他心中不爽,麾下将官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皇居之内,一片死寂。 东瀛最早叫倭国,这是有历史可查的,早在东汉年间,东瀛列岛之上有一个小国,入华夏觐见东汉光武帝刘秀。 光武帝见东瀛使者身材矮小,便册封其为倭国,册封其皇帝为倭王,也有叫东瀛,扶桑的。 就连倭人自己的史料中,也没有称呼自己为日本国的。 东瀛人管自己叫八大岛。 也有叫八大州的。 可后来倭人仰慕华夏文化,认识汉字的人越来越多,便觉得这个倭字十分不雅,便请示宗主国大唐想要更改国号为日本。 意思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这口气也太大了吧,好似一只癞蛤蟆想要吃天,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宗主国都不会同意。 啥意思? 你一个番邦小国,屁大点地方,敢说自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你把宗主国大唐摆在哪里? 正常人总会心里不爽,训斥一番,好好出兵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属国,可奇葩的是。 当时的大唐皇帝脑袋瓜子……还真就不太正常,当时的大唐朝廷,竟然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竟然一口答应了。 这事儿是谁答应的呢? 是唐高宗李治那个二杆子,这位皇帝脑袋瓜子本身就不太正常,不然能被武则天玩弄于股掌之间么? 可见皇族血脉这事儿确实不靠谱,动不动就整出个二货败家子,和大明崇祯皇帝真是半斤八两。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呼。” 一阵微风吹过,皇城之内,鸦雀无声。 周世显一脸不悦,可是将丰臣家的家老们吓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那里开罪了这位明国大都督。 良久,才有个老迈的家臣脑中灵光一闪,赶忙高声道:“番邦东瀛八大岛丰臣世家,恭迎大明皇帝陛下,大都督殿下……” “咦?” 周世显微皱的眉头舒展开了,瞧着那老迈的家臣,赞许的微微点头,这是个懂事的。 “东瀛,八大岛……” 讲讲道理,这才是东瀛国的本名。 “你。” 马鞭前指。 “就你了,当江户总督。” 那老迈的丰臣家臣一呆,又欣喜若狂,忙山呼万岁,磕头如捣蒜,一时间说话都不利索了。 “下臣,下臣谢主隆恩!” “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是一阵山呼万岁之声,恭维,拍马。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起来吧。” 误会解除了。 丰臣家的人纷纷松了口气,误会,都是误会,只要能把大都督哄开心了,丰臣家什么都愿意干。 今夜无人入眠。 午夜,宫城。 寝宫里戒备森严,大明君臣带着将官,在占地极大的皇宫里踱着步子,不时发出一声声赞叹。 假山,怪石,小桥流水。 这皇城活脱脱就是一座大明的江南园林。 “好,好。” 周世显笑了笑,伸手捉住了丰臣结姬纤纤玉手,拍了拍,他麾下骄兵悍将脸上露出会意微笑。 “标下告退。” 夜了,该休息了。 第二天,清晨。 江户居民在忐忑中迎来了日出,不出预料,重掌大权的丰臣家臣们冲着德川幕府的势力亮出了刀子。 一场血腥的大清洗爆发了。 丰臣家,德川家,仇深似海呀,丰臣秀吉的临终托孤,德川家康的忘恩负义,血流成河的大阪城…… 这一刻新仇旧恨浮上了心头,丰臣家的人自然大开杀戒。 狠,太狠了。 德康家的人被一排排的推到了城外。 开斩! 风水轮流转,这一刻有了明军撑腰,一个个白发苍苍的老迈家臣眼珠子都瞪的溜圆。 昏花老眼中只有一个字。 “杀!” ------------ 第288章 一怒为红颜 丰臣家的家臣们,向着德川家的人举起屠刀,杀人杀的太狠了,连明军都看不下去了…… 这两家人,仇深似海呀。 这也怨不了别人,当年德川家对丰臣家下手更狠! 丰臣家的人干了些什么,周世显自然懒得过问,他正陪着丰臣家唯一的继承人,第一美人结姬女王,祭拜已故的小舅子国松丸。 一瞧见同袍弟弟的坟墓,丰臣结姬便扑了上去,悲从中来。 莺莺燕燕,哭哭啼啼。 “呜呜呜。” 佳人垂泪,泪湿衣衫。 这事儿确实是德川家康干的不地道,太龌龊了,丰臣家和德康家原本是盟友,两家一起打天下。 丰臣秀吉,德川家康更是一起扛过枪,一起打过仗,还一起在悬崖边上尿过尿。 这两家的恩怨情仇,话收起来可就长了。 丰臣秀吉为人直爽豪放,不拘小节,绰号猴子,丰臣家代表了大阪,深受关西人的爱戴。 可德川家康为人狡诈,代表了江户,深受关东人的喜爱。 后来两家联手一起打天下,眼看着已经统一了东瀛,可丰臣秀吉有点飘了,领着全国的兵马跑到朝鲜,去和大明打了一仗,结果…… 结果大伙都知道,被大明揍了个鼻青脸肿,先后两次在朝鲜被明军痛揍之后,丧失了大量兵力的丰臣秀吉抑郁而死。 临终之前,丰臣秀吉特地将自己的子孙托付给老部下,老战友德川家康。 可家康这个老小子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一转脸,就把老战友,老领导的家族给灭了,还血洗了丰臣家的根据地大阪城。 更过分的是德川家康这老小子为了斩草除根,还把老领导唯一的孙子国松丸给毒死了。 又强迫人家的孙女当了尼姑,就是丰臣结姬。 一下子让丰臣家绝后了,这是人干的事情么? 家丑,国恨涌上心头,在尼姑庵里隐忍二十年,如今丰臣结姬大仇得报,不免潸然泪下,泪眼模糊。 娇躯战栗险些哭晕了。 “好了,好了。” 周世显赶忙将佳人,拥入怀中,安抚一番:“都过去了。” 佳人在怀,指点江山。 以后有什么事情老子给你做主,先不说同眠共枕的私情,就说公义上……咱大明天朝上国,礼仪之邦。 老子最看不惯德川家这样的忘恩负义之人! 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身为宗主国,大明派兵替番邦属国主持正义,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名正言顺嘛。 “哈依。” 佳人垂泪,丰臣家第一美人感激涕零,顺势靠入男人强壮的臂膀之中,于是佳人在怀,干柴烈火很快烧着了…… 午夜梦回,郎情妾意。 一番悉心服侍之后,丰臣结姬又用她迷人的异国声线,吹起了枕边风,说起来当年大阪城的荣光与血泪呀…… 大阪就是丰臣家的老巢,根据地。 她说起来当年东瀛西军的悲壮,丰臣家的惨烈,说起了忠于丰臣家的孤胆英雄真田幸村。 好端端一个东瀛美人儿,不由得又潸然泪下:“请大都督给妾身主持公道,发兵大阪。” “好,好。” 佳人在怀,温软如玉。 周世显满口答应:“打!” 他这个人是最见不得美人垂泪。 这才叫一怒为红颜。 第二天,天一亮便召集军议。 大明中兴二年,七月中。 随着后续朝鲜仆从军,在江户地区大举登陆,集结在江户地区的军队达到了十万之众。 皇居,会议厅。 上百位军官云集于此,将星闪耀。 一张巨大的东瀛地图,高高悬挂了起来,正上方还悬挂着一幅大都督周世显亲笔书写的墨宝。 “亲善。” 标准的馆阁体,字迹端正。 周世显坐在上首俊朗的脸上,带着和善,娓娓道来:“东瀛本是大明属国,世代与大明亲善,可如今刀兵相见……” “哎。” 周世显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叹了口气:“四海之内皆兄弟,奈何刀兵起,本督于心不忍呐……” 一瞧见他这番惺惺作态,下首明将,朝军将领,丰臣家臣们赶忙跟着垂泪,恭维声四起。 “大都督慈悲。” “大都督……圣人呐!” 一时间马屁声震天,什么圣人,慈悲,世代亲善喊的震天响,险些连房顶都掀翻了。 “好,好。” 眼瞧着气氛已经炒起来了,周世显便又拿起一方白娟,擦了擦眼角的口水,才轻笑道:“议一议吧。” 这个仗该怎么打? 如今江户已经打下来了,东瀛沿海各府,各城已经进入大明之手,接下来该往腹地进攻了。 “标下以为……” “下臣有话说。” 一刹那,厅中再次沸腾起来,先跳出来的竟是十几个朝军将领,一个个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喷的唾沫星子满天飞。 “下臣愿往!” 风水轮流转,如今踏上了东瀛的土地,朝鲜仆从军也抖了起来,一个个胆小怕死的朝军将领眼珠子都红了,变得勇猛不凡。 这也是东瀛人的苦主呀…… 十几个朝军将领,眼珠子发红,一个个吵吵闹闹嚷着要当先锋,要一口气打到大阪去。 “肃静!” 颜继祖眉头一皱,不悦道:“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见顶头上司有些不悦,朝军将领吓了一跳,安静了下来,赶忙将手放在膝盖上,做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 如今的朝鲜已经没有王族了,只有执政,用不着多久便会官宣,正是已经成为大明的一个行省。 朝军也顺理成章,成了东海都司麾下的一支仆从军。 “咳咳。” 周世显轻咳了一声,看了看墙上的地图,屁大点地方又没有战略纵深,也没什么可商议的了。 “上骑兵。” 这种缺乏战略纵深的地形,最适合骑兵作战。 如今集结在江户一线的明军骑兵,数量已经超过了两万,还都是精骑,在长年战争中成长起来的铳骑精锐。 彪悍冠绝世界,最少可以和哥萨克骑兵争锋! “呵。” 周世显深邃的眼中,寒意凛然,靠着两万铳骑和哥萨克玩命还差了点意思,欺负东瀛人还不是十年九稳。 “明日祭旗,出兵。” 起身看着地图,森森道:“骑兵长驱直入,弃坚城不攻,分割,包抄,直插……大阪!” 骑兵作战其实战术都差不多,蒙古人骚扰大明九边是这么干的,清军入关也是这么干的。 大明骑兵在东瀛的土地上,也得这么打,两万铳骑在东瀛这么狭窄的地方铺开了…… 先用骑兵分割,包围,后续步兵缓缓跟上,再慢慢炮制,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这个时代的东瀛压根就没骑兵。 “砰。” 一拳重重的砸在关西大阪的位置上。 麾下众将,轰然应诺。 “标下遵令!” “下臣愿为大明鞠躬尽瘁……” 江户城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大明中兴二年,七月。 明军攻占了江户地区,在大都督周世显的默许下来了一场大清洗,骑兵再一次翻身上马,杀气腾腾的冲出了江户城。 两万铳骑在关东之地狂飙突进,好似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涌向了关东地区的各个战略要地。 ------------ 第289章 有教无类 一声令下,铁骑滚滚。 身穿红色棉甲的大明铳骑将腰杆挺的笔直,从江户城里冲了出去,成群结队的骑兵好似巨人一般,在矮人国里撒了欢。 顷刻间火枪爆鸣之声响彻关东。 关东之地,一都六县如今已是群龙无首,各地倭军还闹不明白江户发生了什么,便被明军骑兵冲到了脸上。 铳骑威武,势不可挡。 “砰,砰。” 威武高大的火枪骑兵在关东平原上驰骋着,一团团硝烟升腾起来,倭军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呀。 顷刻间被冲的屁滚尿流。 将江户为中心的关东地区,在骑兵肆虐下战栗着。 京都,皇居。 传令兵不停的进出,加急军报好似雪片一般的飞来,年轻的参谋军官们凑在一起商议着。 “进展顺利。” “得手了。” 关中之地,尽入囊中。 周世显提着马鞭,瞧着墙上的地图笑道:“这关东呀……就相当于咱大明的京城,关西便相当于洛阳。” “哦。” 朱慈烺点了点头,恍然大悟,这小日……子过的不错的东瀛人,压根就没什么主见,处处模仿咱天朝上国。 “哎?” 少年天子崇拜的瞧着亲姐夫,姐夫说的话可太对了,这倭人便是处处学咱大明,可又处处学的不像。 “然也。” 周世显眼睛又眯了起来,不由得失笑,东瀛人擅长模仿,谁强大就模仿谁,骨子里的东西却是改不了的。 岛国,寡民,山野之人,不论模仿的再怎么文明,瞧着人模狗样的……也改不了骨子里残暴的本性。 “关东,关东。” 瞧着墙上的地图,周世显又忍不住失笑,当年德川家康定都江户的本意是为了开拓进取。 他想让子孙后代,带领东瀛走向大航海时代。 江户靠海,还有天然良港,又坐落在一片广阔的大平原上,本该成为东瀛对海外贸易的中心…… 可。 将军的大位传给了他的孙子德川家光,这位将军大人竟然来了个闭关锁国,又学起来满清那一套了。 还真是学了个十成十,甚至还青出于蓝。 简直是沐猴而冠。 “噗嗤。” 周世显越想越觉得好笑,实在憋不住了,学谁不好学大清呀,后来被人家西洋人打了个稀里哗啦,才知道学错了。 这是一个没有自己的文化,也没有灵魂的国度,受华夏文明的影响太深了,好的学,坏的也学,学着学着就走偏了。 如此滑稽可笑,甚至有些呆萌。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儒教的功劳,因为德川家光这位大人,生平最尊崇的学说便是儒学…… 这位东瀛大君十分仰慕咱华夏的朱子学派,不但重用大儒林罗山,在江户建立了圣堂孔庙,还在江户各地兴办私塾。 最后这位大人……成功的把东瀛带歪了。 “呵。” 想及此,周世显不由得啼笑皆非,摇了摇头,可俊朗的脸上却又露出几分玩味,儒教,儒教是好东西呀。 “竟然成功的把凶残的东瀛岛民带歪了。” 这杀伤力太惊人了。 “来人呐。” 带着几分坏笑,周世显轻道:“叫人保护好孔庙,还有那些私塾。”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了出来,他不但要保护好孔庙,还要在东瀛大力推行儒教,叫东瀛人世世代代都学习儒学…… “子曰,有教无类嘛。” “哦!” 朱慈烺在一旁心领神会,眉开眼笑了。 这是个好办法。 “呵呵,呵呵呵。” 轻笑声在皇居内响起,军臣二人,心照不宣,城外是狂飙,突进中的两万铳骑。 好似一夜之间,整个东瀛最繁华的关东平原,在明军铳骑肆虐下乱作一团,一都,六县在三天内纷纷失守…… 第四天,铭记你骑兵沿着海岸线一路冲到了日本中部的大阪,顺利打通了江户,与大阪之间的联系。 至此,东瀛沿海附属地区,大约三分之一的平原,也是粮食主产区,尽数落入明军手中。 还剩下的都是交通不便,十分贫瘠的大量山城。 仗打到这个份上,明军以水师,步战队主力实施的跳岛作战,闪电战大获成功了。 同时间,江户东南一百五十里。 小田原城。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带着天皇,还有几位家老从江户逃出来,不敢走大路,而是混进了逃难的百姓里,狼狈的逃到了山中。 这一路一直跑进了小田原山城才停了下来。 虽说逃命的姿势难看了点,可总算是安全了,这里山高,林密,也是战国时代十分著名的一座山城,出了名的易守难攻。 这座规模宏大的山城,也是德川家的大本营之一,驻扎着三万多兵马,还蓄养着大量的武士。 山城,天守阁。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狼狈的吞吃着饭团,在明军大规模的搜剿之下,连鞋子都跑丢了。 他身旁坐着一个身穿民女服饰的贵气女子。 时年二十二岁的东瀛明正天皇。 女天皇。 东瀛历史上第七位女天皇,当然了,这时候的天皇就是个摆设,和汉献帝的地位差不多。 天皇也累坏了,一张鹅蛋俏脸还被树枝划破了,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可还能保持着镇定。 “大君,陛下……” 城主大九保忠看着这对君臣,一时间目瞪口呆,还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被打蒙了。 好似一夜之间,从南部的四国,九州二岛,到北边的江户,千代田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明军。 吓的各山城紧闭城门,严防死守起来了。 这些城主哪里见过跳岛战术呀…… “呼,呼。” 德川家光吃饱喝足了,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又擦了擦脸上的锅底灰,十分庆幸,还好他见势不妙跑的快。 这位幕府将军的脾气十分刚愎自用,东瀛人说他十分武断,其实就是一个翻版的大明崇祯爷。 脾气秉性还真像。 “马鹿!” 德光大君是真的被打蒙了,好不容易才把气喘匀了,心中怒极,咆哮起来:“聚兵,聚兵!” 大君的咆哮声在天守阁中回荡着。 “哈依!” 小田原城主,麾下武士不敢怠慢,赶忙应了。 随着德川家光在小田原城站稳了脚跟,以明正女天皇的名义颁布了勤王诏书,一时间轻骑四出。 身材矮小的传令兵奔向西,北地区,一座座尚未沦陷的山城,倭军开始在小田原城集结重兵。 可站在天守阁上放眼望去,德川家光心中苦涩,德川幕府统一东瀛五十年了,想当年战国时代一个个能征善战的家老,幕僚,将领早已凋零。 什么德川四天王,十八神将都老死了,没死的也被他爷爷亲手干掉了,坟头的草都几尺高了。 作孽呀。 左思右想,德川家光把家老真田信之搬出来了…… 可这位真田家老都八十多了,是战国时代硕果仅存的一位老将,这个真田信之不算啥名将。 在名将辈出的东瀛战国时代,这个人真没什么存在感,知名度也不高,可就是能活。 可好歹这位真田家老有威望,打过仗…… “快!” 德川大君脸上的横肉抽搐着,颓然道:“快去请真田家老出山。”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七月中,大阪。 三日夜,明军从东瀛北部的江户杀了一个回马枪,又在舰队配合下冲向着中部的大阪。 大阪城不战而下,京都在望,此时明军骑兵在大阪西北,通往京都的要道上遭遇了伏击。 “呵。” 周世显摸了摸头,攻伐东瀛的第一阶段作战结束了,跳岛作战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四国,九州,大阪平原,京东平原尽在掌握。 这是一场闪电战。 一半的东瀛土地到手了……残余倭军被分割在西,北地区地势险要的一座座山城里。 这些山城,可不好打。 平倭之战进入了第二阶段,僵持。 周世显心中好似明镜一般敞亮,打江户容易,大阪也不难,可再想向京都,甲裴这些腹地山城推进可就难了。 这些地处东瀛心腹地带的山城,一个个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不但骑兵施展不开,连重火力也不易施展。 骑兵,大炮什么都运不上去,只能一寸一寸的去啃。 “嘿!” 周世显摸了摸头,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他为了复杂的山地战发愁了。 ------------ 第290章 敌袭 征服东瀛…… “难呀。” 周世显也知道这个仗得慢慢打,这终究是人口两千多万的强国,人口相当于大明的一半。 更是拥有着庞大的浪人,武士阶层,数量至少有上百万,就算打下来了,治理起来难度就更大了。 就这些桀骜不驯的浪人,武士,隔三差五就要叛乱,动不动就民变,这几乎是可以肯定会发生的事情。 在厅中徐徐踱着步子,瞧着那一座座战国时代大名鼎鼎的山城,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散发着一丝丝冷冽。 “呵。” 微微一笑,胜券在握。 大明中兴二年,七月中。 关西,大阪。 马蹄声隆隆,脚步声整齐,身穿红色棉甲的步,骑大军停驻在大阪城下,军容整齐。 “吁。” 颠簸了一路,周世显在马背上直起身体,瞧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大阪官员,僧侣,武士。 大阪本就是丰臣家的老巢。 明军一到,不战而下。 大阪上下,恭迎天兵,好些丰臣家的老臣喜极而泣,头上都缠着象征亲善的头带,这玩意叫钵卷。 乌压压几万人跪了一地,场面十分壮观。 “东瀛八大岛,丰臣世家恭迎大明天兵!” 恭维声四起,山呼海啸,道尽了亲善二字的精髓。 “好,好。” 周世显保持着微笑,不停的向着大阪军民挥手,与少年天子并骑而行,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城。 城内已是一片欢腾。 大阪的风,微微吹拂。 周世显可没想着学小……日子过的挺好的倭军,走到哪里,便祸害到哪里,这是一种很愚蠢的做法。 咱大明是礼仪之邦,咱干不出来那种事情,亲善就是亲善,杀人放火一时痛快了,可对平倭战事十分不利。 跑到人家地盘上为非作歹,不是逼着人家团结起来抵抗么,若是将倭人逼的团结起来可就不太妙了…… 再看看这大阪城,丰臣家的人一个个对大明感恩戴德,发自内心的拥戴咱大明天兵,这多好? 咱大明用兵讲究的是智慧! 一进大阪城,周世显便接见了一位传奇人物。 这个人叫林罗山。 这可是个牛人呐,这是个实打实的东瀛人,出生于江户地区,此人自幼仰慕大明儒学,二十二岁就通读了四百多部儒学典籍。 尤其推崇程朱理学,对北宋大儒朱熹十分仰慕。 更离谱的是这个人,竟然还精通佛学……他生平最大的愿往,是把儒学和佛学融合起来,形成一门新的学说。 别小看了这个小老头,从德川家康开始的历代幕府将军都十分尊敬他,如今是德川幕府亲自任命的大学头。 “嘶。” “精通程朱理学,还兼修佛学。” 周世显听的直抽凉气,这是多牛一个人呐,这么一个小老头,把大明文化里的糟粕都学全了。 这个人,竟然还要将儒学和佛学融合起来……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难怪这个人能在短短几十年时间,把德川家成功的带歪了,瞧着这位瘦巴巴,全身没有几两肉的山羊胡老者。 “呵。” 周世显赶忙换上了一张笑脸,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 “好,好。” 一伸手挽住了大儒林罗山的胳膊,拍了几下,这样的人才得重用啊,还得供起来好吃好喝养活着。 “这,这?” 被明国大都督挽住了瘦弱的胳膊,东瀛大儒林罗山受宠若惊,一哆嗦险些跪了下去。 “下臣,下臣……” 老先生太感动了,一瞬间老泪纵横,他这辈子心向大明,心向天朝,终于,终于有盼头了呀。 “好,真好。” 万众瞩目之下,周世显挽着东瀛大儒林罗山的手臂,登上了大阪城的天守阁,将这位精通儒,佛之学的牛人高高捧起。 丰臣家松了口气,喜悦诚服的跪倒了一片。 “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阪城内,喜气洋洋。 一阵冷风吹过,七月的天,说变就变。 “嚓,嚓。” 一道道惊雷,闪电划破天际。 起风了。 随着周世显,朱慈烺君臣二人抵达大阪,将大儒林罗山这面旗帜竖了起来,极大了稳定了东瀛朝局。 这一招十分出人意料,在两国亲善的大旗号召下,关西大阪之地,丰臣家的旧部纷纷来投。 “好,好。” 借着这股热乎劲,周世显开始在关西大阪,丰臣家的老巢组建一只规模的庞大的联军。 三万明军,十万朝军,加上两万多丰臣家的武装,总计十五万兵力的大军组建了起来。 虽说是一伙乌合之众,可战斗力也还马马虎虎。 大军集结,剑指京都。 京都古称平安京,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长安,早在大唐年间,倭人完全按照长安的建筑图纸建起来的。 还起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东城叫长安,西城叫洛阳……当然倭人后来不承认了。 京都城内,一日三惊。 同时间,琉球。 被明军接管的琉球,经过了一场大清洗过后,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很快成为松江水师的海外基地。 每天都有大量的船只,工匠从江南,从中原赶来,开始兴建大明水师在海外的第一座军港堡垒。 建筑的规格十分苛刻,周世显对工匠们的要求,是岸防炮台至少能扛住三十六磅舰炮的直瞄射击。 这可是大明享国两百四十年,在海外的第一个军事基地呀,和人家漂亮国遍布全球的基地比起来…… 也太可怜了。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无论如何这第一步总算是走出去了,码头上南来的,北往的工匠喜气洋洋,在高薪利禄的滋养下,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军服笔挺的士兵,身背火枪的青壮随处可见。 这里不禁枪,也不禁甲。 日正当空,晌午时分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吵闹了一整个上午的琉球安静了下来,工匠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 来海外做活是个苦差事,官府不但包吃住,还有津贴可以拿,一座座正在兴建的海防大堤上。 工匠们大口吞咽着白面馍馍,喝着美味的鱼汤,茫茫东海,烟波浩渺,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渔业资源。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这本是老天爷赐给华夏的一份厚礼,千百年来就这么放在华夏人的嘴边上,张张嘴就能吃下去。 可一言难尽。 “呼。” 潮起又潮落,海面上有几艘小型风帆战舰正在游弋,巡逻,望楼上身背火枪的士兵走来走去。 如今松江水师舰队主力出征东瀛,此刻的琉球十分空虚,驻扎在这里的明军警惕性还是很高的。 午后,最是闷热的时候。 琉球东南方的海域上,海天一线之间,突然出现了几个黑点,就这么几个黑点让瞭望塔上的哨兵警觉起来。 哨兵举起千里镜看了过去,很快睁大了眼睛,一个激灵……拼命拉动了一旁的警钟。 “铛铛铛。” 琉球漫长的海岸线上,猛然间警钟长鸣,午后正在休息中的工匠们被惊醒,纷纷起身向着无遮无掩的海面上看去。 接着强劲的东海季风,一个个黑点逐渐放大,近了,越来越近,竟是浩浩荡荡的一支舰队。 “铛铛铛!” 琉球基地一瞬间大乱。 “敌袭!” 嘶吼声中,驻扎在此的一万多明军冲出军营,一个个军官登上了望楼,房顶,便瞧见了从东南方台湾府方向来袭的敌军舰队。 以三艘四桅杆战列舰为先导,后头跟着大大小小几百艘战舰,升起了满帆,浩浩荡荡的疾驰而来。 巨大的风帆战舰上,悬挂着张牙舞爪的西洋狮子旗。 “铛铛铛。” 大颗的冷汗从大明水师将官头上滴落,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荷兰舰队,台湾府,东印度公司…… “呜……轰!” 高速驶来的荷兰舰队,向着琉球的大明水师基地悍然开炮,打响了明,荷战争的第一枪。 ------------ 第291章 不宣而战 大明中兴二年,七月末。 琉球列岛骤然间发生激战,从台湾府平湖军港,淡水城一线出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远征舰队,不宣而战,偷袭琉球。 驻守琉球的明军猝不及防,伤亡惨重。 明,荷琉球之战突然爆发。 “铛铛铛。” 尚未完成建设的琉球军港里警钟长鸣,成群结队的明军从军营里冲了出来,疯狂的冲向了一门门刚刚运来,等待安装的大炮…… “呜……轰!” 可荷兰舰队是蓄意偷袭,又是满帆而来。 海面上,升起了满帆船的三艘巨大的主力舰为先导,引领着大小战舰数百艘,一头撞进琉球军港。 “轰,轰。” 兴建中的琉球港炮火连天。 三艘排水量达到一千五百吨级的风帆战列舰,悬挂着荷兰王国狮子旗,向着港口内停泊的大量船只冲去。 茫茫东海之上,烽火连天。 “呜……轰!” 当世欧洲最强大,最先进四桅杆主力战舰在港湾中撒野,好似一只只可怕的上古怪兽,吞吐着云雾,闪烁着火光,将一座座尚未完工的炮台摧毁。 冲天大火熊熊燃烧起来,浓烟冲天。 “撤,撤!” 火力差距太大了,大明驻军一时无力抵抗,冒着荷兰舰队肆虐的炮火,组织民众仓皇撤离港口,退守王城。 “轰,轰,轰。” 仗着战舰吨位大,舰炮多,荷兰远征舰队轻取琉球军港,不久,后续从台湾府出发的步战队开始登陆。 琉球易手。 荷兰舰队,旗舰。 一群手持单筒望远镜的荷兰舰队军官,簇拥着一个八字胡的中年官员,瞧着奔逃中的大明军民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总督大人,恭喜您取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 部下们张狂的大笑声中,八字胡官员十分得意,高鼻梁,碧绿的眼中闪烁着贪婪。 荷兰东印度公司台湾总督范德堡。 舰队司令布恩。 “这些……可怜的东方猪猡。” 偷袭得手。 范德堡挥了挥手:“进攻,占领这里!” 荷兰人可是打海上偷袭战的惯犯,打壕境的葡萄牙人是偷袭,打安特卫普的西班牙舰队也是偷袭。 如今又偷袭了大明治下的琉球。 “轰,轰。” 隆隆炮声中,一艘艘战舰冲入海湾,一个个军服笔挺的军官,胡子拉碴的脸上闪烁着恶毒。 “嘿,这些猪猡。” 荷兰王国的海军将领们,瞧着正在兴建中的琉球军港,指指点点的不屑一顾,好似海上霸主的威严被挑衅了。 明国人竟然从内河打出来了…… “哈哈。” 舰队司令布恩一脸张狂,好似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高抬着下巴徐徐道:“猪猡,只配呆在猪圈里。” 大言不惭。 一艘艘大型商船,运输船开始停靠,陆战队登陆,一队队身穿橘红色军装,身背火枪的荷兰士兵,将一个个包着头巾的仆从军踹了起来。 “猪猡,起来!” 总计六千名荷兰王国常备军士兵,率领两万名从印度次大陆雇佣的仆从军,踏上了琉球的土地。 “砰,砰。” 大规模的激战随之爆发。 一天后,关西,大阪。 “砰!” 周世显怒极,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眼中射出森森寒芒,将丰臣结姬吓的娇躯一颤,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消息传来。 他刚刚打下来的琉球,竟然被荷兰人偷袭了,一万多琉球驻军,数万名工匠,民壮伤亡惨重。 如今琉球列岛正在激战…… 惊天噩耗。 揉着有些酸痛的额头,周世显深邃的眼中闪烁着寒芒,口中喃喃:“这些个西洋人呐。” 大明王朝的出海战略这才刚刚走出了第一步,便当头挨了一记闷棍,这一棍痛彻心扉。 这便是大明立国两百四十年,不重视台湾府,不开发,不驻兵,不走出去所付出的巨大代价。 等于在自己家门口埋了一个大地雷,而如今这颗大地雷终于爆炸了,代价……如此惨重。 两百年积弱。 周世显怒目圆睁。 这些死伤的琉球军民在替两百年来,一个个不思进取的,满口仁义道德却愚蠢透顶的文官集团还债。 松江惨案,琉球惨案…… 周世显怒火中烧,强压下心中波澜起伏,咆哮了起来:“照会荷兰东印度公司,宣战。” “遵令。” 传令兵匆匆去了。 继沙俄,东瀛之后,大明一长串的宣战名单里,又多了一个海上强国荷兰,压力越来越大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如日中天的海上马车夫,这个年代也是荷兰王国国力最鼎盛的时期。 周世显起身在厅中踱着步子。 肩上沉甸甸的。 如今在全世界的海洋上横冲直撞的荷兰舰队,有多强大呢,整个荷兰王国鼎盛时期,拥有武装商船超过一万六千艘,主力战舰两千余艘…… 领地更是横跨欧,亚,美洲。 印度次大陆,南洋都是荷兰人的殖民地。 “荷兰王国。” 从周世显深邃的眼中,泛出森森寒芒,老子在东亚朋友圈玩的好好的,没招谁,没惹谁,可这个欧洲的弹丸小国。 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偷袭。 一次又一次骑在大明脖子上撒野。 “列强呀。” 一声长叹,不胜唏嘘,弱小就要挨打,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作为一个陆权国度,大明从未走出过自家的海岸线,不要说大明了,千百年来华夏王朝的子民也从未走出过海岸线。 这一步走的如此艰难…… 列强也不会容许大明走出这一步。 古今如一。 在这波澜壮阔大航海的时代里,西欧列强早已将广袤的海洋视为自家后花园,怎会允许大明王朝插手分一杯羹? 时也,命也。 怒意在周世显心中沸腾,燃烧着。 可。 他是必须带着大明打出来的,错过了这一次机会,等到北边的沙俄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大不列颠儿崛起了…… 他麾下精锐明军必将被拉扯的疲于奔命,到时候再想打出来更难了。 厅中,鸦雀无声。 此时颜继祖面色凝重,轻道:“大人,琉球……” 琉球危在旦夕。 一下子,明军陷入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随着琉球列岛这个前进基地被偷袭,整个东海从大明松江口,朝鲜南部王京,再到东瀛江户…… 都在荷兰舰队的打击范围之内。 这是水师力量孱弱的代价。 可眼下明军主力,仆从军云集大阪,平定京都之战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下子明军进退两难了。 若不能尽快攻占京都,将这座横亘于东瀛列岛中部的坚城拿下,没准被打成了死鱼的德康家…… 还真能翻盘! 先前一步是京都,后退一步是琉球。 进,还是退? “慌什么!” 周世显微微皱眉,起身走到巨大的东海地图前,踱着步子,沉吟着,计算着荷兰远征军的兵力。 被怒意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 荷兰人的舰队瞧着挺吓人,兵力应该是不多的,从荷兰本土到东海隔着千山万水呢。 荷兰人能有多少兵力? 不由得心中一动,徐徐道:“琉球战况如何?” 麾下参谋军官忙起身道:“应是尚在激战。” “嗯……” 周世显眼中闪过一道神光,琉球还没丢呢,他麾下忠勇的大明步战队仍在血战,或许有那么一丝守住的希望。 “传令。”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哗啦。” 厅中将官,纷纷起身。 心中一揪,周世显神色决然起来,决断道:“京都之战,势在必行,各部即刻发起进攻。” “此战有进无退,退后半步者,斩!” 大战之前,不容退缩,一番权衡之后周世显做出了决断,先攻下京都,将德川家这条死鱼收拾了,再回头与荷兰人决一胜负。 “标下遵令。” 厅中众将,轰然应诺。 大阪一线厉兵秣马。 十五万大军祭旗出征,直取京都。 “这一战。” 周世显轻轻一挥手,速战速决。 入夜,微凉如水。 大阪的天气十分怡人,厅中,周世显手持狼毫,沉吟着,给驻守在四国,九州二岛的郑森写了一份手令。 少年皇帝朱慈烺在一旁乖乖研磨。 粗线条的天子难得安静了下来。 “命郑森……” 周世显心中有些纠结,他命令郑森想想办法,回援琉球,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郑森手上只有两万兵,能出动的战舰更是少的可怜,只有区区六艘三桅杆战舰,要控制四国,九州这么大的地方,又要回援琉球。 太难了。 可如今能回援琉球的只有他了。 “贤弟见字如面。” 可周世显没别的办法,只能指望郑森了。 “沙沙。” 狼毫在宣纸上落下,一笔标准的馆阁体:“此番贤弟回援琉球,当灵活机动,不可浪战……” 双方舰队的实力实在差距太大了,他给郑森制定的策略是游弋,拉扯,寻机歼敌。 海上游击战。 将手令用火漆密封,挥了挥手:“送出去吧。” 参谋军官恭恭敬敬接过手令,快步离去。 厅中陷入长时间的沉寂,时间好似停滞了。 “姐夫。” 少年天子稚气的脸上充满怒意,愤愤不平:“荷兰人此番不宣而战,太过于,过于龃龉了!” 朱慈烺很生气。 周世显此刻反倒心平气和了,轻道:“生气么?” “嗯!” 少年天子重重的点头,憋屈,愤懑。 他瞧着亲姐夫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白纸裱糊的窗棂,幽幽道:“憋屈,那就打回来。” “琉球还没丢呢。” 深夜,东瀛南部,四国。 悬挂着大明波涛日月旗的一等大福船,静静的停泊在海面上,宽大的船舱里一尘不染。 一艘小船送来了大都督手令。 郑森放下大都督手令,眉头微微皱起,又将手令递给了部下,他的部下……大多是原福建总兵郑芝龙治下的老底子。 郑芝龙被革职。 郑家的人马自然便调拨给了郑森。 “这?” 舱内一片哗然。 “大都督。” 一个儒雅青年低着头,嘀咕道:“太强人所难了。” 哗然中。 儒雅青年一脸惊惶,不满道:“以区区六艘战舰,去迎战荷兰人的整支舰队,这不是叫咱们去送死么?” “数量不如人,吨位不如人,炮位不如人,标下以为不可……” 可厅中一片死寂,有人冲着他猛使眼色,青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便瞧见郑森正冷冷看着他, 厅中响起郑森幽幽的声音。 “冯锡范,你敢抗命?” 青年大吃一惊,忙道:“标下不敢。” 可郑森早已起了杀心,冷然道:“来人呐。” “大战当前,畏敌如虎,依大明军法,当斩!” 大敌当前,琉球危在旦夕,他这个郑家少主,大都督口中的贤弟必须得表明态度。 “斩!” 舱外亲兵冲了进来,将面如死灰的冯锡范拖了出去,不久舱外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 郑森又幽幽道:“还有哪一位要抗命。” 舱内死一般寂静。 见少将军斩了怯战的冯锡范,舱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潮起潮落,海浪拍打舰船发出的声音。 “哗,哗。” 冯锡范可是老郑派过来辅佐儿子的亲信。 说斩就斩了。 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传令。” 见麾下将官一个个噤若寒蝉,郑森才决断道:“出战!” “标下遵令。” 郑氏将领心中肃然,瞧着这位年仅二十三岁的少将军,纷纷应诺,少将军手段…… 够狠的呀。 “嘟嘟嘟。” 短促的哨声响起,一支小型分舰队在四国集结了起来。 郑森在旗舰上踱着步子,好似响起了什么,猛然道:“永华……不是还在琉球?” 他年轻,俊朗的脸上微微一滞。 舱中再次安静下去。 午夜时分,琉球王城。 “呜……轰!” 隆隆的舰炮仍在轰鸣,数百艘战舰组成的强大火力,将整个码头夷为平地,甚至将十里开外的琉球王城也轰塌了一半。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可退到城内的明军仍在顽强抵抗。 “砰,砰。” 激烈的巷战随之爆发。 一道道红色的身影在街道废墟,残破的房舍之间穿梭,依托着残垣断壁,组织起了一条散乱的防线。 “砰,砰。” 残垣断壁之间响起激烈的枪声。 城中心,最大也是最坚固的王府,很快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彻夜激战后扔牢牢的掌握在明军手中。 一段低矮的城墙后,一杆黑洞洞的火枪伸了出去。 “呼。” 一个样貌斯文的青年呼出一口气,调整着呼吸,将一个戴着白色头巾,皮肤黝黑的大胡子军官套进了准星。 “砰。” 一声铳响。 大胡子军官嚎叫着倒了下去。 斯文青年赶忙缩了回来,取出一发定装火药开始装填,又将含在口中的一颗铳子吐了出来。 这是高手。 将铳子含在口中,十分便于装填,可在大明军中是严禁这么干的,因为士兵紧张的时候很容易将铳子咽下去…… 得不偿失。 敢这么干的都是高手,神射。 “砰。” 又是一次击发,撂倒了一个大胡子兵,天上响起了炮弹呼啸之声,青年赶忙离开了断墙,抱着头逃命。 “呜……轰。” 一发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炮弹落下。 “哗啦。” 一大片废墟好似玩具一般被摧毁。 碎石激射,地动山摇,可青年身手十分矫健,左脚点右脚,踩着一截青砖越过了断墙,成功躲过了激射的石块。 “哗啦。” 漫天尘土落了下来。 “啐,啐。” 青年灰头土脸,有些狼狈的吐着灰,擦了擦眼睛,瞧见了面前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人,正睁大眼睛瞧着他…… “铿。” 青年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拔出了背后的一把长剑。 “别动!” 熟悉的汉话传入耳中,还是标准的凤阳官话,让青年瞬间松了口气,忙道:“自己人。” “啐,啐。” 几个残兵凑在一起,相视苦笑。 “阁下何人?” “在下……” 青年展颜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牙齿:“在下陈永华,东海都司麾下参谋司官。” 大号陈永华,小名陈近南。 一个方面孔,瞧着十分憨厚的青年走了过来,瞧着他,赞许的夸了几句:“陈参谋,好身手。” 瞧着这青年脸上的英气,散发着几分威严。 陈永华一呆,竟有些拘束的问道:“阁下……” 此人气度不凡,必是当朝大员。 那人冲着他笑了笑,吐出了两个字:“石亨。” “嚯!” 陈永华愣住了,抽了抽嘴角,他猜的半点没错,这名字可着实太响亮了,简直如雷贯耳。 如今大明朝野,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有谁不知军宪司石亨石大人的威名? 这位小爷可是大都督手下头号鹰犬,他办过的案子,杀过的人可太多了,在民间传的更是沸沸扬扬。 官大一级压死人。 大明军律,战场之上部下不得对上官行礼,陈永华只好微微一点头,低低道:“标下参见……” “免。” 石亨冲着他善意一笑,有些赞赏之意,如今呐,大伙都成了孤城残兵,也别讲那么多礼数了。 “走!” 石亨身边带着十几条精壮汉子,一看便知是军显司蓄养的好手,一声低喝,十几条汉子蹿了出去。 “啊?” 陈永远轻叫了一声,赶忙抄起火枪跟了上去,这下子可算是找到队伍了,心中觉得踏实了许多。 ------------ 第292章 军械库 月黑风高杀人夜。 接着夜幕的掩护,以石亨为首的十几条精壮汉子组成了一支小分队,猫着腰,提着火枪。 好似灵猫一般,在琉球王城的废墟之间穿行着。 “轰,轰。” 夜幕下炮声隆隆,闪烁的火光照亮了一张张坚毅年轻的脸。 而此时荷军已经占领了半个王城,正在重兵围剿还在抵抗的明军残部,城内到处在激战。 浓烟冲天。 恍如末日。 “沙沙。” 可十余人健步如飞,都是心智坚定之辈,在石亨带领下仗着出众的身手,超强的体能,出神入化的射术…… 好似灵狐一般在狭窄的街道上穿梭着。 石亨此刻的意图,他要在天亮之前将城中散落的明军残部,一个个的找到,并且重新集结起来。 天亮之前能找到多少算多少。 他心中明镜一般敞亮,知道天亮后……必迎来荷军疯狂的围剿。 “砰,砰。” 枪声凌乱,惨叫声此起彼伏,大量被击毁的废墟,建筑残骸给夜间游荡的残兵,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十余残兵,骁勇无双。 穿过一条街,还有一道巷。 遇到小规模的敌兵便停下来打几发冷枪,遇到大队敌兵也不恋战,绕着走,继续前往下一条街道。 小分队连续穿越了几条街道,队伍中不停有人倒下,又不停的有人加入进来,人数不减反增。 从最初的十几个人发展到几十人,又发展到上百人,好似滚雪球一般不停的滚大。 孤城,残兵,喋血。 一夜激战,天色微微放亮,经过彻夜激战后,攻,守双方都露出疲态,荷军迟迟无法攻占全城。 而石亨身旁的随扈兵力,也从最初的十几人发展到了三百多,正躲在市舶司衙门一侧的民宅里暂作休整。 残破的王城里血流成河。 “呼,呼。” 陈永华斜靠着一面断墙,大口喘息着。 一阵头晕眼花。 “呼。” 以内家功呼吸法竭力调整着呼吸,周身疲惫之感渐渐消褪,耳目渐渐恢复了清明…… 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内家功。 这都是科学。 人在跑步,游泳时,如果你是用肺的上半部呼吸,那么你就不可能得到足够的氧气。 因为一个人的氧交换区域,主要是在肺的下半部。 因此,就算你大口呼吸,如果你只将空气吸进肺的上半部,你的血液中也不会有足够的氧气。 内家功就是深呼吸,将空气吸入肺的下半部,就是运动员常用的腹式呼吸法,甚至有人能做到用腹部横隔膜的力量,来辅助呼吸…… 你每一次呼吸,吸入的氧气量远超常人,血液中的含氧量自然就高,那么你的体能,爆发力,持久力自然就非常强。 这就是内家功的秘密。 “呼,呼。” 耳目渐渐清明,陈永华睁开双目,环顾左右,瞧着不远处的石亨石大人和那些军宪司精兵。 这伙人的单兵素养,让他目瞪口呆,觉得背心发凉…… 彻夜激战,好些人都受了伤,正在流血,可一个个都健步如飞,竟然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呵。” 陈永华嘴角直抽抽,这是一伙什么人呐,钢浇铁铸的一般,似乎永远不知疲倦,险些将他这个内家功高手都拖垮了。 这也怨不了他,他久居福建,没上过府学,也没进过新兵营,不知道每天一个五公里的残忍。 更别提入选军宪司了,条件更加苛刻,这都是精锐里的精锐,相当于这个时代的特种作战部队。 每一个都精锐到无以复加。 “非人哉。” 陈永华目瞪口呆,大明朝野尤其是民间,关于军宪司的传说很多,什么杀人如麻,大都督鹰犬,从龙功臣。 什么身长八丈,一巴掌宽的护心毛…… 乱七八糟说什么都有。 百姓没读过什么书,大多懵懵懂懂,读书人又在民间煽风点火,可想而知这军宪司的名望一向是不怎么好的。 逃不过一个鹰犬的名声。 “可今日一见。” 陈永华讪然一笑,给了四个字的评语。 “国之干城。” 都是些热血的汉子,是大明的种。 “呼。” 血战余生,气也喘匀了,总舵主浮想联翩,再看看四周围聚拢起来的几百兵马。 “嘶!” 三百多人马,有些是穿着短衣的苦力,有大批穿棉甲的官兵,竟然还有几个面目可憎之人,身上还穿着囚服…… 一看便知是江洋大盗,也不知怎么从牢里跑了出来。 “这都是一伙什么人呐。” 山南海北的凑在一起,人人身上都带着血,灰头土脸的,还有淡淡的硝烟气味。 陈永华摇了摇头,可心中又生出奇妙之感,好似一股暖流在胸中洋溢,这时候不分阶层,不分地域。 都是大明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一刻陈永华口中喃喃自语,感想良多,双耳微微一动,心中再次警觉起来,从断墙后又传来荷军乱哄哄的脚步声。 “叽里咕噜。” 一听到这异族鸟语,陈永华便心中来气,一咬牙从墙后爆起。 返身,再战。 “砰。” 一枪射出,陈永华立知不妙,就地一个翻滚好似矫健的猎豹一般,手脚并用滚了一圈。 “砰,砰。” 从墙外射来的几颗铳子,射在断墙上,险些将他打成筛子…… “嘶。” 一个翻身坐起,本能的向火药袋摸去,可又深深的抽了口凉气,褡裢里空荡荡的。 陈永华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坏了。” 弹药见底了。 他环顾左右,心中发凉,瞧着一个个正在检查弹药的同袍,大伙都好不到哪里去…… 一夜激战大伙弹药都见底了。 “砰,砰。” 明军弹药见底,火力一下子弱了下去,被不远处,包着头巾的大量荷军压制住了。 “锵,锵。” 废墟间响起几声刀鸣。 长刀出鞘,寒光如雪。 以十几个军服残破的士官为首,聚拢在最高长官石亨身边,只商量了几句便纷纷拔出战刀,决死一击。 “杀!” “冲。” 几声低喝。 士官在前,官兵在后,领着在琉球讨生活的苦力,角头,江洋大盗,向着正前方发起亡命冲锋。 这一下子让荷军手忙脚乱了。 “砰,砰。” 冲在前头的士官打着转扑倒,后头的疯狂冲杀,随着一片雪亮的刀光亮起,一条条汉子嘶吼着扑入敌群。 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血洒疆场。 “杀!” 战斗进入了短兵相接的阶段,陈永华热血上涌,将耗尽弹药的火枪随手一扔,拔出背后的长剑便冲了出去。 他自幼苦练剑术,此刻双手握剑踩着有节奏的小碎步,冲向一个身穿橘红色军服的金发碧眼之人。 人随剑走。 “噗。” 一颗人头高高飞起。 “砰,砰。” 三百多人悍不畏死,亡命冲锋,当面之敌抵受不住这暴烈的冲击,竟然开始转身逃走。 “啊啊。” 短暂而又激烈的白刃战过后,这支小部队竟然奇迹一般的冲入了一座还算完整的大院子。 院中是一大片青砖瓦房,大致保持着完整,瞧着好似一座仓库,这仓库的位置显然经过精妙计算,刚好…… 刚好在荷军舰炮射程之外。 “砰。” 军兵手持滴血的战刀,踹开大门。 “轰。” 仓库大门轰然倒下,露出了里面堆放整齐的一个个藤条箱子,掀开箱子便是一叠叠定装火药…… 还有茅草包裹下的一支支火枪,散发着蓝汪汪的金属光泽。 这一冲,竟然冲进了军械库。 “拿!” 石亨瞧着这些保存完好的军火,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轻轻一挥手,麾下残兵大喜过望。 大批残兵冲了进去,开始搬运分发弹药。 “快,快。” 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石亨眼中闪烁着森然寒光,他费劲心机将残部集结起来,便是为了这座军械库。 侥幸办到了。 “快。” 一只只手掀开藤条箱子,将一杆杆崭新的洛阳造火枪取出,将定装火药,铳子拼命往怀里塞。 竟然还在角落里找到了几门轻炮,黄铜打造的轻炮金灿灿的,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布防,布防。” 残兵们大喜过望,赶忙七手八脚将轻炮推了出去,就在这一片军械库周围开始布防。 “锵。” 滴血的战刀回了鞘,石亨脸上露出一丝决然,到了这里他可不打算走了,死守军械库! ------------ 第293章 战不休 得到了弹药补充,三百多明军残兵士气大振。 “干!” “拼了。” 叫嚷声此起彼伏。 真到了身陷绝境,需要决死一击的时候,咱大明从不缺热血男儿。 跟随大队冲进了院子,陈永华一瘸一拐的向着军械库走去,伸手抄起了一杆崭新的火枪。 掂了掂分量,心满意足的抱在怀里。 “好枪!” 洛阳造,还是最新式的转轮火枪。 从他干裂的嘴角溢出了一个字:“杀!” 天亮了,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 占领了军械库的明军,趁着荷军暂时的退却,将地形充分利用了起来,向着四面八方展开防线。 一道道身形在废墟中穿梭,将东一团,西一簇的散兵大量集结起来,从三百人很快发展到了一千多人。 还奇迹一般建立了一条稳固的防线。 “给。” 一盒罐头扔了过来。 “哎?” 陈永华接过罐头,呆了呆,便瞧见了石亨正在冲着他善意微笑,忙站了起来。 “免。” 石亨挥了挥手,对这位陈参谋越看越满意,这个参谋军官相貌堂堂,身手好,又斯文儒雅。 这是郑森手下的人么? 石亨觉得这样能文能武的人才,留在东海都司太屈才了。 “阿嚏!” 琉球群岛,外海。 郑森打了个喷嚏,奇怪的摸了摸头。 冲着陈永华笑了笑,石亨忽道:“此战过后,我等若是侥幸不死,石某必与陈参谋痛饮一番。” “哎?” 陈永华又是一呆,他又不傻,还很精明,这又给罐头又过来攀谈,石大人摆明了要提携他了。 这算挖墙角么? 军宪司办事果然嚣张,挖墙脚的都挖到福建郑氏来了,可……陈永华心里还是挺爽的,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让他不由得心中傲然。 大都督亲手打造的军宪司,作风果然与福建郑氏全然不同,作风张狂甚至可以说嚣张了。 “这?” 其实……陈永远已经动心了,可心中不由得有些纠结。 他是福建郑氏的人,自幼文武兼修,与冯锡范,刘国轩并称福建三杰,算得上福建一地出挑的人才。 “此事,恐怕……” 陈永华心中开始打鼓,倘若他离开郑氏集团,加入军宪司,岂不是成了反骨之人? 可石亨见他犹豫,一双深邃的眼睛好似能够洞察人心,又轻道:“郑大人那里你不必担心,本官自会打点一番。” “都是军中同僚,本官总不会叫郑大人吃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堂堂军宪司最高长官亲自出面招揽,这是多大的面子呀? 谁还不是个热血少年郎。 心中一热,陈永华不再犹豫,决然道:“好。” 两人相视一笑,相知相得。 琉球的海风很大。 起风了,乌云盖顶,飞沙走石。 “啐,啐。” 残破的军械库,安静,肃杀。 陈永华加入了军宪司,众人对他的态度便截然不同了,也可以参赞军机商议大事了。 几人趴在一堵矮墙后头,用千里镜细细观察。 千里镜中,暂时退却的荷军正在海滩上吃饭,休整,久攻不下,一夜激战,荷军也累坏了,弹药也见底了。 战场上奇迹一般平静了下来。 当然了,这平静只是暂时的。 千里镜中,海滩上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大胡子兵,一个个包着头巾,有红色的,也有白色的。 这些荷军士兵一个个都皮肤黝黑,眼睛好似铜铃一般。 放下千里镜,陈永华低低道:“大人,这些是……什么人呐?” “啐。” 耳边传来石亨不屑的声音:“印人。” “哦……” 自幼熟读海外风物志,陈永华点了点头,轻道:“可是身毒人?” “正是。” 石亨点点头,瞧着这位福建郑氏出身的人才,越看越是满意,这还是个对海外风情了如指掌的。 他麾下最缺的便是这样的人才。 身毒就是古印度,可这些包头军和古印度没一毛钱关系。 确切的这些仆从军,也是雇佣兵,说是被突厥化蒙古人统治了一百多年的身毒土人。 来自一个叫做莫卧儿帝国的奇葩国度。 “身毒,身毒……” 陈永华心中念叨着,气坏了,什么时候身毒人也能骑在大明头上了,这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 从干裂的嘴角溢出了一个字:“杀!” 同时间,东瀛,京都城下。 帅账里,静谧如水。 周世显正在和大儒林罗山下棋,朱慈烺无聊的摆弄着棋子,丰臣结姬恭敬的在一旁泡茶。 周世显的棋艺非常稀松,可以说是臭棋篓子,可在林罗山的曲意逢迎之下,硬生生杀了个难分难解。 林罗山不停的擦汗…… 真难为这位大儒了,为了讨好大都督用尽了全身解数,硬生生将大龙送到大都督嘴边。 账外是喊杀声整天。 “马鹿!” “呜……轰!” 在明军炮营的掩护下,丰臣家的武士们率领着来自大阪的勇士,向着千年古城京都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 层层叠叠的房舍,庙宇依山傍水,风景秀美。 可此时早已血流成河。 “砰,砰。” 京都古城本就易守难攻,守军抵抗十分激烈,使用弓箭,火枪,巨石作战的的倭军,依靠着坚固的城墙拼死抵抗。 攻了一阵,大阪军狼狈的败了下来。 可。 “呜……轰。” 不久明军的大炮再次轰鸣起来,一团团巨大的烟柱升腾了起来,炮击过后又是暴烈狂猛的攻击。 “上,上!” 日夜不停的无差别攻击。 大阪军攻不动了,朝军又攻了上去,十万朝军,云集城下,手持各种型号的火器,刀盾涌了上去。 每时每刻都在伤亡,都在流血。 炮击,车轮战,人海,猪突……各种办法都用上了,可激战三日夜依旧还是久攻不下。 生死存亡之际,从腹地山城出发的武士,浪人,足轻云集京都,小田元城,竟然硬生生的守住了。 “混账!” 账外传来颜继祖的咆哮声,朝军的进攻又败了下来。 周世显扔下棋子,走了出去,轻道:“继祖。” 将颜继祖叫了过来,叮嘱一番,不好将朝军逼的太紧了,若是搞出兵变就不太妙了。 “是。” 颜继祖忙躬身答应,将打残的朝军撤了下去,生力军又调了上来,在大炮掩护下继续攻。 “轰,轰。” 隆隆炮声中,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瞧着尸横遍野的京东一线,不置可否,久攻不下在情理之中。 倭人可是很能忍的…… “传令。” 轻轻一挥手,冷道:“攻。” 督战队,威逼利诱之下,朝军又恶狠狠的扑了上去,打东瀛不需要动员,朝军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十分惊人。 周世显并不担心平倭战事,实在攻不下来只好长期围困,东瀛本就是一个岛国,他已经把关东,大阪这两块大平原都占了。 剩下的山城缺粮,缺水,却弹药…… 想必倭军也成不了多久。 他更担心的是琉球战事。 时不时的看着山下,终于,轻骑快马加鞭疾驰而来,递来了一张带着硝烟气味的加急军报。 “琉球仍在激战。” 心中一紧,周世显眼中射出奇光。 良久无言。 晌午时分,琉球,王城。 荷军也是被打蒙了,在明军残部激烈的抵抗下,不得不收缩战线,将散布在各处的兵力收拢了回去。 伤兵满营。 弹药告急。 “混蛋!” 骄狂的荷军指挥官们大怒,将几个作战不利的仆从雇佣军将领砍了脑袋,悬挂在旗舰的桅杆上示众。 并且给两万多名仆从军士兵补充弹药。 这个时期的身毒兵还是很能打的,还没有被大不列颠儿玩坏,接受雇佣的各个部族战斗力并不弱。 战场诡异的平静下来。 城内,军械库。 这座军械库刚好在荷军舰炮射程之外。 此时聚集在军械库周围的明军残部,青壮已经超过了三千人,不但得到了军火补充,甚至还拥有了几门重炮,几十门轻炮…… 硬生生将几个战略要点守住了。 日出,又日落。 傍晚时分,石亨甚至组织兵力发起了一次短促的反突击,隐隐将几个战略要点连成了一片。 这下子头巾兵,仆从军更攻不动了。 “嗵嗵嗵。” 轻炮轰鸣,从废墟中射出来的炮弹撕裂空气,一道道身形从废墟中跃出,将头巾印兵杀的溃不成军。 本来是胜券在握的荷军,尬住了,就这么尬住了。 荷军高层大怒,暴跳如雷,开始从战舰上拆大炮,一边架设炮垒,一边将六千名从本土调来的常备军集结了起来。 这下子要动真格的了。 仆从军已经攻不动了,荷军终于动用了本土常备军。 ------------ 第294章 断剑 琉球军港的海滩,骤然间喧闹起来。 荷军气急败坏,将不中用的仆从军撤了下去,又把一门门大炮从战舰上拆了下来,成群结队的士兵开始集结…… 身穿橘红色军服的士兵开始列队,一个个身材高大的士兵扛着枪,在军官指挥下高举着战旗。 一个个金发,碧眼的士兵用力撅着屁股,挺起胸膛,在军官带领下昂首挺胸的列成横队,好似天鹅一般骄傲。 同时代的西欧强军终于在大明人面前露出了狰狞,六千名荷兰王国常备军,五百名炮手装备精良。 似乎…… 这支一支足以横扫东方的强大力量,至少荷军将领是这样认为的。 城内,军械库。 远处海滩上一阵喧嚣。 “骨碌碌。” 大炮推动的声音,惊醒了废墟中的大明军民。 “嘶。” 守在军械库中的石亨,陈永华等人放下千里镜,不由自足的对看了一眼,立知不妙。 “防炮!” “趴下,趴下!” 凄厉的嘶吼声中,大地再次震颤起来。 “呜……轰!” 一颗颗黑乎乎的炮弹撕裂空气,射向本已经成为废墟的王城,一团团小型蘑菇云升腾了起来。 “轰,轰。” 硝烟升腾,火光闪烁。 身穿笔挺的西洋军服,单膝跪地的荷军炮手一上阵,便展现出这个时代最精锐陆军的强大。 征服了印度次大陆,征服了南洋,美洲的西欧新兴常备军,展现着近代新兴资本的强大。 “轰,轰。” 欧洲最先进的前装滑膛火炮发出轰鸣,弹跳着向后滑去,复位,装填,再次发射…… “哗啦。” 琉球王城的废墟中,大片残垣断壁再一次垮塌,将两千多明军士卒,民壮埋了进去。 一刻钟的炮击后…… 杀气腾腾的荷军陆战队,在军官带领下开始向前推进,狮子旗迎风招展,有节奏的鼓点。 滴滴答答的军乐响了起来。 “哗,哗。” 军乐,鼓点,脚步声融为一体。 “大人,大人!” 废墟中陈永华奋力推开瓦砾,一跃而起,扑向了不远处的一堆废墟,将石亨搀了起来。 “啐,啐。” 众人本已是灰头土脸,此刻全身灰白好似一个个泥人,将嘴里塞满的尘埃吐了出来。 “布防,布防!” 绝境中的残兵再一次倔强的聚集了起来,将手中的火枪架在了断墙上,组织起了最后的抵抗。 “铿!” 战刀出鞘。 嘶吼声回荡着。 “今日我等,有死无生!” 不出一炷香,大举推进的荷军士兵在军官带领下,如山一般推进到了射程之内,一排排黑洞洞火枪架起。 时空好似停滞。 直到一阵爆豆般的火枪爆鸣。 “砰,砰……噼啪。” 一时间硝烟升腾,铳子组成的金属弹幕,好似泼水一般席卷而来,将断墙打的尘土飞扬。 躲在断墙后的明军纷纷向后飞出。 “噗,噗。” 枪林弹雨。 明军几乎同时开始还击。 “砰,砰……噼啪。” 大规模的排枪对射随之爆发,也是东方战场上,千百年来首次出现的近代火枪对射。 真正意义上的火枪兵对决。 排队抢毙。 “啊啊。” 惨叫声成片响起。 荷军人多势众,训练有素,而明军兵力少,却拥有还算厚实的掩体,一时间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都是精锐,作战意志都很坚定,谁也不肯退后半步。 “砰,砰……噼啪。” 激烈的对射每时每刻都在带走人命,明军坚守的废墟之中,不时有人倒下,不时有人补位,射击,倒下…… 同时,队列整齐,军服笔挺的荷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可。 “哗啦。” 前排倒下,后排补位。 西欧新兴的资本强国,老牌的东方帝国,账下最精锐的两支部队,在琉球遭遇后第一个照面便打的火星四射。 谁也不肯退让。 也没有退让的余地。 “砰,砰……” 激战一刻钟后,终究是兵力较少的明军落了下风,在对射中伤亡过大,兵力一时补充不上了。 “砰,砰……噼啪。” 一进,一退之间,训练有素并且作战经验丰富的荷军,立刻抓住了战机,用密集的排枪火力将明军压制住了。 “结束了。” 港口,旗舰上。 总督,舰队司令,舰长…… 荷军指挥官们头碰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脸上早已经没了骄狂,而是写满了错愕,意外还有震惊。 “这些……东方猪猡。” 范德堡总督的八字胡翘了起来,脸上的横肉抽搐着,瞧着激战中的王国常备军成片栽倒。 这位驻台湾总督难掩震惊之色。 舰队司令布恩同样意外。 “这些……” 王国精锐一个照面下来,伤亡太惨重了,让这位荷属东印度公司高新雇佣的舰队司令,连骂人的心情都没了。 到手的胜利也没那么香了。 荷兰王国在这遥远的东方,统共才多少正牌子常备军,总兵力也不过十来万人,还分散在印度次大陆,马六甲,南洋各个堡垒里。 要集结起六千兵力也真是不容易。 “这样的伤亡……” 是荷兰王国万万承受不起的。 “打旗号。” 司令官布恩挥了挥手:“进攻,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战斗。” “呼,呼。” 旗舰上打出旗号。 可。 荷兰王国的指挥官们互相对看着,难以掩饰心中的忌惮。 “问题是……” 司令官布恩有些担忧,问题是大明这个人口众多的东方强国,还拥有多少这样的精锐火枪部队? “总督大人。” 布恩神色凝重,低声道:“请总督大人尽快上报董事会,王国,王国决不能允许明国人拥有这样的海外基地。” “嗯。” 范德堡点了点头,狰狞的脸上再一次露出骄狂,安抚道:“以王国的名义,本总督向你承诺,这样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 岸上占尽了优势的荷军,已经开始上刺刀,准备结束这场乏味的战斗。 “进攻!” 成群结队的荷兰士兵解散了横队,在军官带领下纷纷给步枪装上了刺刀,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进了废墟。 “噗,噗。” 随之爆发了激烈的白刃战。 “叮。” 废墟中响起一声剑鸣,陈永华从断墙后暴起,足尖点地,人随剑走,如穿花蝴蝶一般杀人敌阵。 削,抹,刺…… 身形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带起了一蓬血雨,一阵惨叫,进入白刃战的陈永华大发神威,将一把百锻长剑使的出神入化。 “锵,锵!” 一个个遍体鳞伤的军宪司残兵纷纷暴起,拔刀迎战,乌兹钢刀在烈日照耀下散发着慑人的寒光。 一片雪亮的刀光亮起。 代表着大明武士数千年的荣光。 “嚓,嚓。” 百锻钢刀好似砍瓜切菜一般,将火枪劈断,将一个个身材高大的荷军劈翻,连人带枪劈成了两段。 也该着荷军倒霉,遇到了陈永华这样的剑术名家,还有军宪司中千挑万选的好手,在东海讨生活的江洋大盗…… 这些可都是杀人如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狠角色,如今又手持神兵利器,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 “噗,噗。” 一个照面下来,端着刺刀的荷军士兵好似傻愣愣的呆头鹅,被一把把造价昂贵,可抵千金的乌兹钢刀劈翻。 蓝汪汪的刺眼刀光亮起,一时间惨叫声震天。 响成一片。 短暂而又残忍的白刃战只持续了一炷香时间,荷军竟然抵受不住,随着成片的士兵被劈翻,倒下…… 当西方火枪兵遭遇到了神秘的华夏剑术,竟硬生生被杀的溃败了,劈砍实在太凶了,遭不住了。 荷军潮水般溃败了下去。 “叮。” 陈永华一欠身,一闪,一躲,一刺,一撩,将一个身材高大的荷军士兵当场开膛破腹。 “噗。” 鲜血喷涌而出,面前已无一合之地。 “呼,呼。” 一阵剧烈喘息过后,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啐。” 紧接着又是一片雪亮的刀光亮起,数百名明军好手提着染血的长剑,高举着战刀,竟尾随着荷军溃败追杀了出去。 “杀!” 港口,荷军旗舰。 身穿橘红色军服的王国士兵,在白刃战中溃败了,好似潮水一般退了下来,被明军追着砍。 甲板上一片死寂。 这样的战局已经出乎了荷军指挥官们的预料,舰队司令官布恩知道他犯下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显然在如此狭窄的战场环境下,年轻的王国士兵,手持笨重的刺刀火枪,远不是那些明国武士的对手。 这叫作死。 华夏武术之中,剑术也好,刀法也罢,以精妙的手腕变化为主,最讲究的便是手腕上的变化,最擅长在狭窄空间里作战。 削,抹,撩,挑…… 招招不离要害。 而西洋剑术,枪术,战斧之术,每一招都是大开大合,最擅长用蛮力劈砍,一个照面便被杀翻了好些人。 “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火枪步兵,竟好似赶鸭子一般被人追着砍…… “嚓,嚓。” 此时已经是午后,茫茫东海之上突然变了天,一阵电闪雷鸣。 “哗啦。” 一眨眼,倾盆大雨夹杂着冰雹落下,将整个战场笼罩了进去,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撤,撤!” 追击中的石亨喘着粗气,嘶吼起来:“穷寇莫追!” 在白刃战中反击得手,数百好手主动脱离战场,放弃了对荷军的追杀,互相掩护着撤了回去。 可怕的热带暴风来了,仗也打不下去了。 琉球,西北方。 “哗,哗。” 潮起潮落,海浪冲刷着一艘艘战舰,一支小型舰队安静的停泊在海岛背面,由两百多艘小型战船组成。 郑森在甲板上,徐徐踱着步子,瞧着面前的六艘风帆主力舰,大量纵火船,满载着死士的艨艟,斗舰沉默不语。 这是他能集结的最大作战力量。 “哗,哗。” 战舰随着海浪起伏,整支舰队躲在一个大岛后头,好似一只正在狩猎的灵狐,默默忍耐着。 等待着战机。 “蹬蹬蹬。” 刘国轩踩着旋梯快步登上甲班,面色凝重道:“少将军,永华怕是凶多吉少了。” “水鬼在海中潜伏,偷窥,看的真切,红毛人已经……冲进去了。 郑森英挺的身形一颤,却一言不发。 他麾下郑氏将领眼巴巴看着,沉吟着,如今才刚开战,福建三杰便损失了两人,这个仗…… “等!” 郑森英气的脸上抽搐着,低声道:“琉球还没丢呢。” “嚓,嚓。” 突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刚才还阳光明媚的海天之间,一眨眼便风云变幻。 “哗啦。” 瓢泼大雨,随之落下,躲在避风港里的舰队一阵骚动,水兵赶忙扯起雨布,将大炮,弹药,木材盖好。 此刻郑森眼中亮起一道奇光,他苦苦等待的战机终于来了。 东海的天气变幻莫测,这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暴风雨停歇的那一刻,便是他出手偷袭的天赐良机。 “传令。” 二十三岁的郑森,徐徐吐出一口气,低吼道:“备战!” 战舰上响起一声声低低的应喝。 “标下遵令!” 同时间,琉球外海。 “哗啦。” 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停泊在外海,还有码头上的荷兰远征舰队手忙脚乱,这还打什么仗呀。 “快,快。” 为了躲避暴风雨,荷军水手骂骂咧咧的取出了防雨用的麻木,将一门门舰炮盖上,将堆积在甲板上的火药桶搬走,引火的火盆也熄灭了。 “咣当。”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天公一怒,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好似末日降临一般,在这般恐怖的自然威力面前,威武的战舰好似玩具一般。 在风雨中剧烈摇摆起来。 “降帆,降帆!” 为了避免战舰倾覆,一艘艘荷军战舰降下了风帆,划动着桨叶,本能的躲进了安全的海港…… “轰,轰。” 一艘艘战舰抛下了又粗又长又重的大海锚。 可旗舰上,早已是一片哗然。 “总督阁下。” 哗然中,荷军骄狂的指挥官们高声咒骂着。 六千名荷兰王国常备军,士气高昂的大规模进攻,骄傲的欧洲陆军……竟然被那伙明军残兵硬碰硬的顶了回来。 这事儿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这些……猪猡!” 可咒骂,骄狂解决不了问题,指挥官们凑在一起嘀咕起来,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伙明军的战斗力。 明国武士? 古老神秘东方武士的彪悍,让荷军变的现实起来了,看来不能和明国人打白刃战了。 喧哗中。 一双双眼睛带着不满,看向了司令官布恩将军,让布恩将军的火气蹭蹭的往上蹿。 这显然是他的指挥失误,不可推卸的责任,让这位王国将军光辉的履历上,多了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 “噗。”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司令官阁下口中憋出了几个字。 “继续,进攻!” 可对于这场战争来说,不论最终的接过如何,荷兰王国在战术上已经败的一塌糊涂。 集中绝对优势兵力,趁着明军主力不在,选好了日子来了个蓄意偷袭,却还是闹了个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荷兰王国的面子往哪里搁? “进攻,进攻!” 在司令官阁下失去理智的咆哮声中,战争变味了,变成了布恩将军为了挽回个人颜面,而进行的一场无谓杀戮。 当绅士们吃了败仗,恼羞成怒了,便露出了笔挺军服,华丽燕尾服包裹之下丑陋的本性。 “攻占这里!” 布恩司令官的咆哮声,在风雨中响起:“杀光这些低贱的猪猡!” 这才对嘛。 本就是强盗的后代,祖祖辈辈都是靠抢劫卫生的,非要穿上燕尾服装文明人,何必呢? 擦多少胭脂能都闻出人渣味。 “集合!” 司令官发怒了。 败退下来的荷军开始救治伤兵,重整力量,一只只穿着军靴的大脚丫子,踹向了那些头巾身毒兵撅着的屁股。 “起来,猪猡!” “准备战斗。” 又一次大规模的进攻组织了起来。 只等…… 只等这短暂的暴风雨结束之后,等待琉球军民的必然是荷军疯狂的进攻,报复,屠杀。 这种事情西欧列强可没少干。 “呼。” 半个小时后,暴风雨如约平息。 当乌云散去,烈日重新照耀着东海。 琉球王城的海滩上再一次喧闹起来,成群结队的身毒仆从军被抽打,驱赶着编队。 随着兵员再次集结,一道道旋梯放下,水兵将一桶桶火药,一颗颗炮弹搬了下去。 风雨过后,人头攒动,一时间整个海滩,码头上都是人,沉重的火药桶,炮弹还有士兵挤成了一团…… 乱,太乱了。 城内,军械库。 废墟之间,低矮的军械库奇迹一般躲过了重炮轰击,让明军残部再一次得到了弹药补充。 可。 伤亡惨重。 两千多人的残部已经伤亡过半,还活着的也人人带伤,还能战斗只剩下了几百人。 “骨碌碌。” 海滩上再次响起推动大炮的声音。 荷军又进攻了。 背靠断墙的陈永华,和石亨睁开了双目,对看了一眼,同时闪过一丝黯然,这回是真的守不住了。 看了看手中的断剑。 “哎。” 陈永华发出了一声轻叹。 百锻长剑已不堪劈砍,从当中整整齐齐的折断了。 随手将断剑一掷,他踉跄着起身,从不远处一个阵亡的同袍手中取下了一把战刀。 “好刀!”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乌兹钢刀,杀了那么多人还没有卷刃,只是崩开了几个米粒大的缺口。 剑已断,人还在。 “呜……轰。” 远处再次响起重炮轰鸣。 可。 琉球西北方的海面上,突生异变。 “哗,哗。” 一支小规模的舰队好似幽灵一般,接着几座大型岛屿的掩护,迎着烈日从背风处驶了出来。 “哗,哗。” 海风吹拂,海浪涛涛,升起了满帆的战舰乘风破浪而来,日月波涛旗迎风招展。 郑森在旗舰上昂然肃立。 他的面前是麾下仅有的六艘三桅杆主力舰,一些火力孱弱的老旧战舰,还有大量……纵火船。 艨艟,斗舰在平静的海面上徐徐展开。 “冲!” 同时间,琉球军港。 荷军瞭望手不经意间,一回头,便瞧见了从侧后方突然杀出了一只舰队,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 升起了满帆的舰队速度极快,刺眼日月波涛旗迎风招展。 “敌袭!” 瞭望手发出了惊慌的嘶吼。 “敌袭!” 甲板上正在忙着搬运弹药的荷军水手,士兵,指挥官纷纷回头,瞧着那支……突然杀出的舰队。 一瞬间的安静,死一般寂静。 哗然。 混乱。 郑森挑的这个时间点,可真是太致命了,刚好是在一场暴风雨过后,荷军正在筹备一次大规模的登陆战。 甲板上,海滩上,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火药桶,大炮随意堆砌着,甚至好些战舰的甲板火炮还盖着雨布。 帆已经降了,还没有升。 锚已经抛下了…… 荷军惊呆了。 “铛铛铛!” 警钟长鸣,荷兰海军不愧是老牌强军,应变极快,一些停泊在外围躲避风雨的战舰最先行动起来。 水兵手忙脚乱的拉起巨锚,拼命扯起风帆,一艘艘的试图离开危险的港口,迎战明舰。 “蹬蹬蹬。” 布恩将军几大大步冲到了船尾,瞧着乘风破浪而来的明军舰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珠,瞧着港口里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的己方战舰,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火药桶,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冲上去!” 荷军将领疯狂的嘶吼起来,向着那些停泊在最外围的战舰,下达命令:“冲上去,歼灭他们!” 这要是被明军战舰冲过来了…… 只要一点火星。 就能让整个港口放烟花,好大一个烟花。 琉球外海。 “哗,哗。” 舰队乘风破浪,郑森目光灼灼,眼中闪烁着奇光,瞧着十几艘荷军战舰歪歪斜斜的迎了过来。 “叫主力舰冲上去。” 郑森挥了挥手:“缠住荷舰。” 一声令下。 明军仅有的六艘主力舰离开队列,向着那些荷兰战舰迎了过去,很快爆发了激烈的对轰。 风帆战舰的舰炮对轰,炮声隆隆,在海面上溅射出一道道粗大的水柱。 可。 郑森亲自率领的旗舰,掩护着上百艘纵火船,满载着水兵的艨艟斗舰,从战场中央开始转舵,绕了过去…… 大量纵火船在海面上绕了一个弯,抢占了上风头。 “冲。” 又是一声令下,一艘艘满载着木柴,火药,硫磺的纵火船升起了风帆,在死士操纵之下,好似离弦之箭一般掠了出去。 死士纵火,如此悲壮。 却可以以弱胜强。 海港里此时已经是一片沸腾,一团大乱。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一艘艘小船乘风破浪,如箭一般踏浪而来,那一艘艘小船之上,一条条健壮的汉子视死如归。 总督,舰队司令,荷军将领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可只能眼睁睁看着。 ------------ 第295章 将星升起 “射击,射击!” 港口内挤成一团的荷军舰队大乱,挤在甲板上惊慌大叫。 “拦住他们!” 军服笔挺的指挥官,一声肮脏的水手瞪大了惊恐的蓝色眼珠,眼睁睁看着那些可怕的明军纵火船。 乘风破浪,如箭一般急速掠来,船舱里肉眼可见的塞满了木柴,火药,硫磺等易燃之物。 “开炮,快开炮!” 荷军将领,难掩惊慌。 “轰,轰。” 慌乱中荷军水手拼命冲上了甲板,将大炮上的雨布掀起,装填,拼命的推上炮位,点燃火盆…… 想要将这些可怕的纵火小船摧毁。 可为时已晚。 “呜……轰。” 隆隆炮声中,一颗颗硕大炮弹激射,在海面上溅射出冲天水柱,几艘纵火船被大浪掀翻。 可更多的小船冲了过来,这种纵火小帆船本就十分灵活,速度又奇快无比,任你炮术再好,想全部截住也堪比登天。 但凡有那么一两艘漏了过去…… “哗,哗。” 借着强劲的海风,战船踏浪而行。 冲在最前头的纵火船在死士驾驭下,冒着密集的炮火,在一道道冲天水柱之间辗转腾挪。 不时有小船被击毁,被浪头掀翻,驾船的死士尸骨无存。 可剩下的依旧在竭力控制着风帆,冲破炮火阻拦,冲进了拥挤的港口,与荷军舰队的距离在不停的拉近。 郑森有些痛苦的闭上双目。 “呼。” 海风吹佛,大红军服猎猎作响。 技术不如人,战舰不如人,炮位不如人,他只能叫这些忠勇将士以无畏之勇气,做一场惊天豪赌。 “冲!” 郑氏少帅挥了挥手,又放出了第二波纵火船。 此时琉球军港之内的荷军,已是惊惶万状,终于,终于有几艘纵火船冲破了炮火阻拦,向着最外围的几艘荷军战舰撞去。 “嗤。” 但见火光一闪,船上死士点燃了火折子,将引火之物引燃,便完成了他们慷慨赴死的使命。 几名死士点燃了引火之物,纵深一跃钻入了海中。 都是东海海匪出身,水性精熟。 “呼啦。” 风助火势。 不起眼的小帆船一眨眼,变成了一团火球,带着熊熊烈焰撞向了荷兰战舰,一场巨大的灾难已无法阻止。 “轰。” 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响起,浓烟,水柱冲天而起,爆炸的纵火船四分五裂,着了火的木柴,硫磺飞上了天。 又飘飘忽忽的落下,将附近几艘荷军战舰的风帆引燃,这个年月的风帆都是用麻布缝制的,一旦烧着了…… 火势便再也无法控制。 “啊啊!” 着火的荷军战舰上慌乱一片,水手,士兵吓的魂飞魄散,一些人本能的扑上去救火。 可后续冲进港口的明军纵火船越来越多了。 “轰,轰。” 不时有纵火小船,爆炸,解体,四分五裂,各种引火之物从半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 让荷军水手试图灭火的努力都白费了。 “呼啦。” 很快着火的荷军战舰连成了片,大火从风帆蔓延到了甲板,将甲板上堆放的火药桶的卷了进去。 一时间琉球军港燃起冲天大火,浓烟滚滚。 “轰!” 一声惊天巨响,终于有荷军战舰发生了殉爆,最先发生殉爆的是一艘三桅杆,流线型舰体的次等战舰。 “轰,轰。” 连环爆炸。 威武的战舰被弹药殉爆的力量撕裂,从中间折断,上头的大炮好似玩具一般被掀飞,着火的火药桶高高飞到了天上。 “轰,轰,轰。” 末日降临。 整个港口变成血火之地,重达几千斤的大炮在天上飞,着火的火药桶,士兵,水手也在天上飞…… 当一艘两千吨级的弹药补给舰被引燃了。 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轰!” 一声惊天巨响,好似整个琉球港都战栗了一下,滚滚浓烟中升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好似海面上长出了一朵巨大的蘑菇。 如此恐怖的殉爆,好似一堆干柴被烈火点燃,很快又从海港波及到了海滩,码头上。 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此刻海滩上,到处都是随意堆放的火药桶,炮弹,大炮,还有密密麻麻的荷军士兵,仆从军加起来两三万人…… 一颗颗火药桶好似冲天巨炮,从大型补给舰上高高飞起,又向着码头上堆积的弹药物资重重砸落。 “轰,轰。” 很快巨大的连环爆炸,席卷了整个琉球军港,碎石,杂物,人体好似稻草一般被掀翻。 “轰!” 荷军,旗舰。 弹药补给舰殉爆造成的可怕冲击波,瞬间将周围几艘小型战舰摧毁,掀翻了,甚至波及到了旗舰。 “呼。” 滚滚热浪好似狂风刮过,四桅杆的巨大旗舰向着一侧倾覆,将好些水兵掀到了海里。 “呜……” 一门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三千斤舰载重炮,打着转,带着恐怖的强大动能,不偏不斜砸在了荷军旗舰上,发出一声巨响。 “轰!” 旗舰高大的七层甲板,当场被砸出一个大窟窿,甲板上的荷军高层当场死伤一片。 “啊啊。” 一阵惨叫。 “骨碌碌。” 舰队指挥官布恩一个趔趄,顺着倾覆的甲板滚了出去,一头重重的撞在了船舷上,发出一声惨叫。 “咯……吱!” 好在旗舰没有当场倾覆,而是熬过了可怕的冲击波,又顽强的坐了回去,带起了海水中的大量泥沙。 “噗。” 布恩将军跌跌撞撞爬了起来,吐出了一口血,黑血里还带着几颗碎牙,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再看。 不远处。 荷兰王国第四任总督范德堡肥硕的身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死了,脑袋瓜子都削没了。 黑血汩汩流淌。 两条腿还在不停的抽搐着。 周围的高级军官更是死伤了一大片,还有的掉进了海里,正在不停的扑腾着,还有的尸骨无存,人间蒸发了…… “轰,轰。” 连环爆炸,响个不停。 挤成一团的荷军舰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整个琉球军港一般是海水,一般是火焰。 那火焰熊熊燃烧,将海水都烧开了一般。 “扑通,扑通。” 到处都在身上着了火,情急下跳海的士兵,军官,浓烟滚滚,惨叫声响彻云霄。 末日降临。 “离开,离开这里!” 旗舰上响起荷军司令官布恩惊慌的叫声。 其实也用不着他下命令了,一艘艘荷军战舰早已夺路而逃,拼命想要离开这恐怖的修罗场。 一些停留在外围的战舰逃的最快,划动着长长的桨叶,率先逃离了这块血火之地,可里圈的可就惨了。 一艘艘燃烧着大火,浓烟冲天的战舰为了逃命不顾一切,在惊慌中互相擦碰,撞击。 “嚓,嚓。” 清脆的木料断裂声此起彼伏。 来时容易去时难,这便是登陆作战最大的弊端,几百艘战舰为了支援陆战队作战,在港口里挤成一团…… 一旦被敌舰袭击便插翅难飞。 战舰,武装商船,补给船纷纷撞在一起。 “扑通,扑通。” 更多的荷军士兵,好似下饺子一般落入海中。 “撞开它!” 布恩司令官急了,仗着自己的旗舰吨位大,几个大步冲上了甲板,狠狠一脚将舵手踹开,驾驭着战舰狠狠撞向己方战舰。 “嚓,嚓。” 几声脆响,一艘可怜的武装商船硬生生被旗舰撞开,开始进水,打转,沉没…… 上头的士兵掉落水中,扑腾着。 “咣当!” 司令官大人红了眼,叫下面的水手拼命划桨,在自己家的舰队里一通横冲直撞。 还真被他撞出去了…… 旗舰拼命从这片血火地狱中撞出了一条生路,引领着后头大大小小,还在着火的舰船向着台湾府方向逃走。 壮观,太壮观了。 不远处,琉球外海。 “大捷,大捷呀!” 在琉球外围游弋的明军舰队,瞧着陷入一片火海的琉球军港,还有那些落荒而逃的荷军战舰。 甲板上瞬间沸腾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决死一击创造了奇迹。 以两百多艘纵火船的损失为代价,明军在家门口的琉球以弱胜强,重创了强大的荷兰王国远征舰队。 荷军舰队无心恋战,那十几艘正在与明军战舰对轰的荷舰也吓坏了,主动脱离了战场。 跟随着旗舰向台湾府逃走。 “大人,大人,胜了,胜了呀!” 甲板上一片沸腾。 可欢腾中郑森举起了单筒望远镜,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逃走的两艘荷军主力舰,眼中难以掩饰的垂涎。 荷兰此番出动了三艘主力舰。 都是四桅杆的风帆战列舰,一艘被殉爆波及到了,燃起了大火,正在港口中缓缓下沉。 还剩下的两艘主力舰一伤,一残,正在逃窜。 终究是主力舰,仗着吨位大,水兵多,船桨多,竟然硬生生从火海中逃出去了。 “国轩。” 郑森不由得怦然心动,将视线落在了一艘重伤的荷军主力舰上,定定的看着,那艘主力舰甲板被击穿,进了水…… 速度不快。 渐渐的落在了后头。 “国轩。” 他将麾下爱将叫了过来,可一双垂涎的眼睛,扔死死盯着那艘重伤的荷军主力舰,心中动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若是能缴获这艘主力舰…… 但凡能拥有这般强大的战列舰,谁还叫用纵火船,叫忠勇的大明子弟用性命去拼了。 大明的造舰技术虽然有所进步,能造风帆战舰了。 可一时间还造不出这样的四桅杆战列舰,这玩意需要大量的技术积累,可若是能缴获一艘。 以大明工匠杰出的仿造能力,说不定…… “大人。” 刘国轩快步赶来,瞧着自家少将军盯着的海面。 “追!” 郑森心中的渴望,垂涎再也按捺不住:“趁他病,取他狗命……冲上去跳帮!” 跳帮作战就是近战,接舷,也是东海海匪的拿手好戏。 “嘟嘟嘟。” 甲板上响起短促的哨声。 “哗,哗。” 桨叶翻飞。 郑森麾下的明军分舰队再一次集结起来,转舵,编队,向着重伤的荷军旗舰扑了过去。 “哗,哗。” 琉球东南方,外海。 太惨了。 荷兰远征舰队司令官布恩,摸着烧掉一半的八字胡,脸上的大片水疱,疼的龇牙咧嘴。 他体会到了一个深刻的教训,永远不能小看了火攻,这看似原始却十分有效的战术。 “噗。” 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布恩将军五内俱焚,他知道,他的军事生涯结束了,还要面临董事会的严惩。 出发时浩浩荡荡三百多艘战舰,一仗下来战沉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被烧惨了,好些还在冒烟呢。 最,最致命的是。 台湾府第四任总督范德堡大人战死了,他,他还把六千名王国精锐常备军,超过两万名身毒仆从军…… 给仍在琉球的海滩上了,如今那里已是一片火海,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巨大的爆炸声。 布恩将军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恍如死人。 “哗,哗。” 指挥官瘫软了,石化了。 可上千名水手还在自救,甲板上下,一片忙碌,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水兵们拼命想要将软帆升起,想要更换折断的桅杆,可一时半会也做不到呀,只好把长长的桨叶划的飞快。 “快,快。” 这艘当世最强大的风帆战列舰已经重伤,甲板上那个可怕的大洞,从最上层贯穿到了下层。 触目惊心。 所幸没有损伤龙骨,还能动。 可这艘强大战舰的桅杆已经被打断了,四根桅杆断了两根,风帆只能升起一半,如今动力只剩下了人力划动的桨叶。 这茫茫大海,又是顶风…… 靠桨叶划到台湾府,这得划到猴年马月。 更要命的是不远处,正后方,那支明军的小舰队依然不肯善罢甘休,竟然,竟然又追上来了! 但凡不是傻子也能洞悉明军的意图。 想活捉,缴获。 “铛铛铛!” 警钟长鸣。 旗手惊慌失措,拼命向着前方正在逃窜中的舰队打出求救旗号,可……大难临头各自飞。 各舰自顾不暇,逃的飞快,谁还有心思救援旗舰呢。 再说了,布恩将军已经不是指挥官了,就算他逃回去,也要被震怒的董事会追究战败的责任。 能不能落个全尸还两说呢。 于是乎,重伤的荷军旗舰越跑越慢,很快被舰队主力抛在了后头。 “哗,哗。” 可明军越追越近了。 “哈哈,哈哈哈!” 落单了! 瞧着落单的荷军旗舰,在海面上死命挣扎,活像一只笨拙的旱鸭子,大明水师将士一个个亢奋起来。 “哈哈!” 郑森大喜,跳了起来。 “六月债,还的快!” 前几天这孙贼还是旗舰,被成群结队的战舰层层护卫,老子们只能躲着走,可如今这艘强大的风帆战舰了落单了。 落单了…… “追!” 郑森亢奋大叫起来:“不许开炮,跳帮,跳帮!” 跳帮接舷可是福建郑氏的看家绝活,这种古老,久远的海战战术,这一刻在茫茫东海上大放异彩。 “上,上!” 明军各舰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展开了围追堵截,前头堵,后头追,围着落单的荷舰转来转去。 好似群狼扑咬着老迈的雄师。 很快几十艘艨艟斗舰满载着凶悍的士兵,靠了上去。 “转舵!” 战船接近时,猛然间,从明军战舰上射出一枚枚钩爪,这钩爪还是用火药驱动的。 “咄,咄!” 钩爪深深的射入舰体,抓牢了。 “咣当!” 大船,小船好似连体婴儿一般,紧紧锁在了一起。 “杀!” 一个个身材矮壮的汉子便叼着刀,身上挂满了短火枪,好似灵猴一般顺着绳索向上攀爬。 “砰,砰!” 激烈的接舷战随之爆发。 一阵激烈的火枪对射之后,一条条汉子好似饿虎扑羊一般,翻身跃上了甲板。 短兵相接,白刃对拼,大明武士与西洋士兵之间的对撞,再一次擦碰出绚烂的火花。 惨叫声响彻云霄。 东瀛,京都城下。 攻城战持续了数天,周世显将十万朝军都派上去轮了一遍,可依旧没能攻下这座东瀛最大的坚城。 前线朝军再一次败退下来。 “呜……轰!” 枯燥而又乏味的炮击如约而至。 长身管的前装加农重炮,依旧在孜孜不倦的轰击着,大有将京都城夷为平地的架势。 实际上…… 京都早已成为废墟。 从山脚,到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建筑,早已被摧毁大半,就连山顶上高高耸立的那座天守阁。 也被重炮轰塌了一半。 大炮轰,大炮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大炮轰,这样的战术如此呆板,万年不变却十分有效。 帅账里依旧静谧祥和。 棋盘早已凌乱。 大龙早已不知去向,大儒林罗山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周世显则安静的站着,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只是深邃的双目定定看着面前的东海地图。 “报。” “进。” 一个杀气腾腾的参谋军官手按战刀,掀开帘布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硝烟味。 “报……朝军又退下来了,是不是?” 参谋军官偷看了一眼大都督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连日血战,丰臣家的人,还有朝军已经扫清了大部分障碍。 城内倭军,伤亡惨重。 这个时候应该将明军主力派上去了。 周世显挥了挥手:“再等等。” 预备队不能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琉球之战一日未分胜负,他便不敢将明军主力投入京都战场,要防备着荷军攻占琉球列岛之后,又冲着东瀛列岛来了。 到时候无兵可用,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是。” 参谋军官躬身退下。 可就在此时,山脚下响起了马蹄声。 周世显剑眉一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账外,账外豁然开朗,刺鼻的硝烟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息。 铺面而来。 “驾!” 轻骑八百里加急,将军报送到了京都城下的帅账里。 “报,琉球大捷!” 空气好似沉寂了。 顷刻间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哈哈!” 终究是胜了,这奇迹一般的战果让周世显眉飞色舞,不再犹豫,向着京都城的方向挥了挥手。 “进攻!” 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凤威军主力蜂拥而出,在京都城下集结了起来,沿着仆从军付出几万条性命打开的通道。 发起猛攻! “哎。” 对面前的激战视而不见,周世显接过郑森发来的加急军报,翻看了起来,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一仗胜的侥幸。 可。 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他带领着大明走向大海! “郑森……” 周世显冷峻的唇角微微上扬,有几分得意,火攻奏效,一场大胜,甚至还缴获了荷兰远征舰队的旗舰。 这神奇的战果让他有些飘了起来,口中默念,又一颗闪耀的将星缓缓升起,而这是一个名将辈出的年代。 “呜……轰!” 得到了琉球大胜的消息,明军一下子没了后顾之忧,便不再保存实力,集中全部炮火向着残破的京都疯狂倾泻。 “呜……轰!” 高高耸立的天守阁轰然倒塌,成群结队的士兵涌了进去,连日苦战,伤亡惨重的倭军终于支撑不住。 “砰,砰。” 阵阵火枪爆鸣之声响彻山野,倭军的顽抗土崩瓦解,残部跳下了城墙开始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明军顺势涌入城内,追缴残敌。 喊杀声震天。 “拆!” 京都之战,大局已定,周世显也厌烦的瞧着面前充满东瀛风情的城池,下达了命令,将这座碍事的坚城拆掉。 “哎?” 军官们呆了呆,瞧着残破的京都……都已经打成这样了,其实拆不拆也没啥区别了。 两天后,清晨,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 一队高举着大明日月龙旗的轻骑,从大阪城疾驰而出,沿途商户,平民,武士瞧见了龙旗纷纷趴伏在地。 可骑兵视而不见,簇拥着主帅往东南方向的海滩疾驰而去。 大阪东南,和歌山。 “哈哈!” 翻身下马,周世显张开双臂,向着缓步走来的郑森等人迎了过去,畅快大笑起来。 郑森忙恭敬一礼:“标下幸不辱命。” “好,好。” 周世显眉开眼笑,瞧着这位郑氏少帅,越看越觉得满意,这么多年终于培养出能独当一面的帅才来了。 但凡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确实都有两把刷子。 “大都督,看!” 瞧着海滩上静静停泊的风帆战列舰,周世显眼睛亮了,很快笑的嘴巴都歪了,这可是好东西呀。 ------------ 第296章 缴获 一瞧见这艘巨大的风帆战舰,周世显的眼睛便再也移不开了,深邃的眼中亮起了精光。 好家伙! 这是一艘强大的风帆战列舰,狭长舰体,长达百米,呈现出美妙的流线型,侧舷密密麻麻的炮门让人望而生畏。 这比当年葡萄牙人那艘主力舰还要强大。 低舷,横帆…… 如此巨舰就这么静静的停泊在近海,如此威武不凡,还有一些缴获的二等,三等战舰,武装商船…… 大大小小的战舰足足七八十艘! 有缴获的旗舰,也有从琉球军港的火海里抢救出来的战舰,虽然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 可还能修复! 毫无疑问这是一笔巨大的资产,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战略资产,简直是让大明水师鸟样换炮了! “好,好。” 周世显笑的合不拢嘴。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从荷兰人手里缴获的这些战舰,可真是太香了。 一夜之间便让大明松江水师的实力,猛增了数倍,走出海岸线的大明水师,又一次尝到了战争的甜头。 除了缴获的战舰,还有一长串的荷军俘虏。 从指挥官布恩以下一百多个荷兰将领,有海军的,也有陆军的军官被绳子拴着,五花大绑的跪在海滩上。 一个个都烧的焦头烂额,好些人身上还带着伤,正在淌血,在明军步战队的严密看管下,好似一条条丧家犬。 “喝!” 这时候,林罗山,丰臣结姬等一干东瀛要员,纷纷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瞧着这壮观的场景,一个个瞪圆了眼珠。 “这……” 东瀛大儒,丰臣家老对这样的战舰自然不陌生,没吃过猪肉,可总见过猪跑,早些年荷兰人的舰队也到访过江户。 荷军的舰队…… 东瀛人自然是惹不起的。 “这,这是红毛人的旗舰!” 林罗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丰臣家的人一瞬间呆若木鸡,连连荷兰人的旗舰都缴获了么? 这可是怪物级别的存在呀! 还有那些荷军俘虏,高级指挥官都好似霜打的茄子,没了以往的狂傲,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 “天兵威武!” 这下子可把丰臣家吓坏了,大明天兵也太能打了,竟然连可怕的红毛人都打败了,看样子还是一场歼灭战。 “扑通。” 腿一软,丰臣家臣在大儒林罗山的带领下,一个个赶忙匍匐在地,小鸡啄米一样的猛磕头。 “大明威武!” 海滩上喧闹声一片。 “沙,沙。” 踩着柔软的细沙,周世显缓缓走向荷兰俘虏,一双虎目瞪了起来,深邃的眼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目光好似杀人的刀。 一阵微风吹过,他口中喃喃:“荷兰王国……” 一个人口区区数百万的弹丸小国,不远万里而来,竟然,竟然可以将大明堵在家门口动弹不得。 “沙,沙。” 牛皮军靴停下,站在一脸死灰的布恩指挥官面前。 从周世显冷峻的嘴角,徐徐溢出了几个字:“你可知罪。” 可荷兰人哪里听的懂汉话,一时被问的张口结舌。 “砰。” 军靴狠狠踹了过去,当场将荷兰人的舰队司令,踹成了一只虾米,痛苦的捂着小腹蜷缩了起来。 周围哗然四起。 明军众将,军官们骂骂咧咧。 “干脆杀了!” “不杀,留着作甚。” 哗然中,周世显擦了擦军靴上的血,昂然道:“收押。” 就这么杀了,也太便宜了这些红毛荷兰人,他冷峻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邪恶的微笑。 能在荷兰远征舰队当上司令官,那也不是一般人呀,这伙人……不是贵族就是王室,一下子抓了一百多个。 这可都是肥羊,大肥羊! 这是肉票呀。 这回得狠狠敲上一笔…… “好生看管,别饿死了。”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瞧着这一百多个荷军将领,便好似瞧见了一座金山,如今大明携大胜之威,他非要将荷兰人的骨髓也敲出来。 都是钱呐。 “遵令!” 如虎似狼的明军步战队,将荷兰将领带了下去。 周世显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轻道:“郑森,你派人去爪哇与荷兰人谈谈条件。” “嘿!” 颜继祖,郑森与麾下众将会意点头,纷纷哄笑起来,要说起来打家劫舍,敲诈勒索这种事…… 老郑家可是行家。 “呵。” 周世显心满意足,手里握着这么多俘虏呢,这一次不把荷兰人裤衩子都敲下来,他就不姓周! 处置了俘虏,安排好了与荷兰人谈判的事情。 海滩上又是一片欢腾。 看着这艘缴获的旗舰,周世显一双虎目眯了起来,不由得喃喃自语:“欧洲人的造舰技术……又进步了。” “好,好。” 不由得连声夸奖。 “哎呀呀。” 这可是个大宝贝! 缴获这艘战舰的功劳可太大了,不亚于打赢了一场琉球大战,这样的战舰每一艘,都是一个强大海上王国的重要资产。 “走。” 瞧瞧去。 气氛祥和安乐。 众将官笑意吟吟,瞧着郑氏少将军与大都督并肩而行,心中了然,立下如此惊天之功,郑森要大用了。 这是一个名将辈出的年代。 战舰舰高大的甲板上。 “小心。” 残破的四桅杆风帆战列舰已经重伤,甲板上已经冲刷过了,可依旧血迹斑斑,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四根桅杆断了两根,甲板上一片狼藉……前甲板还有一个恐怖的大洞,正呼呼的冒着凉风。 “这?” 周世显暗自心惊,这是何等惨烈的一场战争。 此时石亨与陈永华等人站在甲板上,列队相应,十余个军宪司军官都鼻青脸肿,人人身上都带着伤。 用绷带吊着胳膊的,缠着脖子的…… 一瞧见周世显便纷纷下掰。 “标下参见大都督!” “免!” 周世显赶忙将心腹爱将搀住,瞧着石亨遍体鳞伤,虎目中有些湿润,为了琉球这一战。 为了缴获这艘巨舰,忠勇的大明将士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代价呀。 “好,好。” 周世显微笑着,回应着,瞧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好似潮水一般起伏着,这都是大明好男儿呀。 视线又落到了一张陌生而又斯文的脸上。 “你是?” 陈永华忙单膝下拜:“标下陈永华,参见大都督千岁。” “谁?” 周世显一呆,瞧着他,心中生出一个奇妙的念头。 这不是总舵主么? “请起。” 他走上前将一表人才的陈永华搀扶起来,细看了几眼,夸了几句:“嗯,是个人才。” 总舵主被大都督亲手搀扶起来,一脸懵逼,一旁郑森,石亨等等纷纷错愕,为何大都督对永华另眼相看? “呵。” 此时郑森忍不住了,嘴角微微抽搐,轻声道:“永华……这事儿,石大人干的不地道。” 打仗就打仗,可打来打去把麾下爱将打丢了,好好的福建三杰竟然被同袍挖了墙角,这上哪说理去呀? 石亨一脸尴尬,向着他抱了抱拳:“惭愧。” 周世显忙追问起来。 郑森不免抱怨了几句,将事情原原本本道来,咱麾下爱将在琉球置办军需,不巧遇上了荷军偷袭,又遇到了石大人,便被石大人挖了墙角…… 石亨在一旁连连抱拳,赔不是:“得罪了,对不住郑大人。” 人才嘛,人人都爱。 “呵。” 周世显乐了,瞧着陈永华尴尬的脸色,笑道:“都别争了。” “永华……本督另有任用。” “哎?” 这下子轮到石亨傻眼了,一下子急了:“大人!” 大都督也来挖墙角了? 周世显假意生气:“就这么定了。” “哎?” 石亨摸了摸头,心中这个后悔呀,就不该带陈永华来见大都督,叫他在琉球养伤多好呀。 这下子好了,被大都督挖走了。 “哈!” 郑森瞧着一脸尴尬的石亨,笑的嘴都歪了,这么好的人才你不好好藏着,非要带出来显摆,出事了吧。 “呵。” 一旁众将跟着哈哈大笑。 唯独总舵主还是一脸懵逼…… 这或许是整个时代的缩影,大航海时代,一个名将辈出,给后人留下了无数传奇的大时代。 哄笑中。 众将官沿着百米长的甲板徐徐走着,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发出赞叹声,都被这艘强大的战舰震撼住了。 这确实是一艘当世最强大的战列舰,足足超过两千吨级的排水量,全长超过了一百米,四桅杆。 满载可容纳一百零四门舰载重炮。 一百多门舰炮呀! 从六十四磅甲板炮,到三十二磅侧舷炮,再到十六磅副炮,大部分都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当世最杰出的造船技术与近代工业的结晶,让这艘欧洲主力舰拥有了一系列先进的技术。 “嘶!” 瞧着甲板上两门恐怖的六十四磅甲板重炮,黑洞洞的炮口有水桶那么粗,一时间抽气声四起。 “这玩意,这玩意挨上一炮,只怕是尸骨都找不到了。” “是呀。” “大明军工……” 大明军工任重而道远呀。 缓步上前,周世显轻抚着硬木船舷,期待道:“能修么?” “能。” 郑森笃定道:“此舰龙骨未伤,只需将桅杆,前甲板修复便可投入作战,不过……” 似乎还有一些难处。 “说。” 周世显挥了挥手,但凡能修好这艘主力舰,他不惜代价。 “是。” 郑森忙道:“桅杆,甲板修复不难,只是这软帆缝制不易,需要几百上千名……裁缝。” 周围一阵安静。 众将官的视线纷纷落到了损坏的软帆上,就这么一面巨大的软帆,需要上千名裁缝同时动手,至少也要缝上两三个月。 “裁缝?” 众将纷纷错愕,这军国重器竟然还要依仗裁缝,这事儿有些荒谬,这世上的裁缝多是女子,可…… 上哪去找这么多裁缝? “此事不难。” 周世显又挥了挥手,轻道:“你去扬州找柳如是,叫她登报招聘一些裁缝,所需钱款你列个单子,报上来。” 郑森忙道:“标下遵令。” “三个月!” 周世显伸出三根手指,轻道:“三个月后,我要瞧见一艘能出海,能战斗的主力舰!” 战事紧急。 可大明连一艘像样的主力舰都拿不出来,得尽快将这艘缴获的巨舰修好,不能再让将士们拿性命去拼了。 “砰。” 郑森一拳锤在胸口,正色道:“标下愿立军令状!” 妥了。 两人相视一笑,意气风发。 “造舰!” 不但要修好这艘主力舰,还要仿造,就算是将家底败光,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要仿造出来! “两艘!” 周世显咬了咬牙,伸出两根手指,狠狠道:“集江南,福建,集大明之力,两艘同时建!” 众将不由得咧嘴,这得花多少银子,这样一艘战舰的造价至少也得几千万龙元,还未必造的出来。 可周世显目光沉凝,他瞧着东南方的天空,好似瞧见了盘踞在台湾府,淡水城里的那些荷军。 正耀武扬威。 “人穷志短呀。” 他扯着郑森在甲板上徐徐走动,不时低语一番,最大的难处是一百多米长的龙骨。 这样巨大的龙骨通体用橡木雕刻拼接而成,至少需要几千棵橡树,树龄起步就得一百年,树冠高度超过二十米以上的…… 中间部位! 才能有一小段用来制造战舰龙骨的木料。 但凡是低于这个标准的木料,根本无法承受战舰齐射时,所造成的巨大反冲力量。 便会当场四分五裂! “去兴安岭找。” 周世显大手一挥,好在辽东已经收复,如今的兴安岭已经是咱大明的地盘了,兴安岭的原始森林里到处都是橡树。 树龄超过百年的也有很多。 “是,是。” 郑森听的频频点头,将这繁重的造舰任务接了下来,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但凡海军将领一提起造舰…… 一个个眼珠子都是红的。 木匠,裁缝就是战斗力! “走。” 搞定了庞大的造舰计划,周世显轻笑道:“进城!” “今日本督心情甚好,本督请诸位……喝酒!” 众将官轰然应诺。 “喝!” 喝他个一醉方休。 入夜,大阪城一片欢腾。 京都,琉球之战大获全胜,双喜临门,快船将捷报送回了江南,想必江南也是一片欢腾。 一战克京都,收复关西之后,丰臣家就算重掌大权了,竭力讨好着大明天兵,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一车一车的肉食,酒水搬进了大营,姿态美妙的艺妓扭动着腰肢,咿咿呀呀的小曲儿唱了起来。 好似一副盛世景象。 可。 周世显只略饮了几杯水酒,便找了个借口离去,卧房之内,丰臣家第一美人好似一个柔顺听话的小妻子。 早已将被褥浴盆备好。 浅尝辄止。 正欣赏着东瀛美人儿的精湛茶艺,门外亲兵来报。 “大都督,陈参谋到了。” 周世显便微微一笑,轻道:“出去吧。” “哈依。” 东瀛佳人从房中走出,向着陈永华微微一礼。 “不敢。” 陈永华赶忙还礼,避开了这位大都督的侍妾,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走入房中,总舵主此刻心中是七上八下…… 却听到耳边大都督轻道。 “坐。” “哎。” 陈永华赶忙应了一身,坐下了,可只敢用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了,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 大都督深夜召见,能不紧张么。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不必拘谨。” 瞧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总舵主,周世显微微一笑,这可是个牛人呀,这世上有没有天地会呢。 有。 天地会就是后来的洪门,靠山也确实是退守台湾岛的郑氏集团,负责人便是参军陈永华。 如今大清都完了,哪还有什么天地会。 他深夜召见陈永华是有别的打算,随手将桌子上的一份手令递了过去,笑道:“这里有份方略,你看一看。” “好。” 让干啥就干啥,陈永华赶忙接过方略看了看,瞧见了方略上触目惊心的三个大字,便猛的一个激灵。 那三个字分明是。 “军情司。” 他有些不解,奇道:“大人,何为军情司?” 周世显微微一笑,解释了一番,如今呐,大明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原本的情报机构军宪司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石亨一个人管不了这么大的地盘。 就好似这一次…… 荷兰远征舰队从台湾府,爪哇一线倾巢而来,事前军宪司竟然一无所知,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这也怨不了石亨,军宪司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得分一分,于是乎,一个新的情报机构便应运而生了。 “大明军情司。” 他打算让陈永华来当第一任主官,专职负责对南洋,爪哇,马六甲一带的情报侦缉。 “啊?” 陈永华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却又心中惴惴不安,忙道:“标下愚钝,敢问大都督……这军情司是对内,还是对外?” “对内,也对外。” 诺大个帝国要想长治久安,免不了要有这样的情报机构,渗透,刺探,甚至暗杀…… 列强也没少弄什么情报局,军情处。 瞧着陈永华脸色涨红,又微微一笑:“怎么,不愿意?” “愿意!” 一咬牙,一闭眼。 陈永华赶忙起身行礼,高声应道:“标下遵令!” “得咧!” 周世显挥了挥手,那就行了。 “标下告退。” 陈永华有点懵逼的躬身退下,还真成了大明帝国在南洋的情报头子,可比什么天地会总舵主强多了。 “呼。” 一阵微风吹过,沁人心脾。 房中趁机良久。 三日后,南洋。 战败的荷兰远征舰队,生怕明军再来追击,竟然连台湾府的港口也没敢去,一路逃回了设立在南洋的母港。 爪哇! 远征舰队大败而归,三百多艘战舰,武装商船只逃回来不到百艘,整个爪哇城陷入一片死寂。 荷属东印度公司召开了紧急董事会。 城堡里气氛凝重,,一个个身穿燕尾服,或者橘红色军服的将领头碰头凑在一起,议论这一场可怕的战败。 “太突然了。” “是呀。” 一个个绅士,一位位手握大权的公司董事,人人都是一脸铁青,表情好似死了爹妈。 这个时代的东印度公司有好几家……什么瑞典东印度公司,丹麦东印度公司,这都是打酱油的。 比较强大的有英国东印度公司,这也不是真正的公司,而是王权的象征,代表着大不列颠儿王室,贵族们在海外的利益。 可。 唯独这个荷兰东印度公司,与众不同。 这是世界上第一个纯粹的股份公司,荷兰王国政府是第一大股东,可实际权力掌握在十七人董事会手里。 并且还发行了股票,市值高达八千万荷兰盾,这是多少钱了,相当于后世的八万亿美金…… 什么苹果,特斯拉和这家公司比,都是弟弟。 想当年,周世显在关中一手策划的大明皇家商号,就是参照了这个荷属东印度公司。 “肃静!” 一声低喝。 穿着燕尾服的绅士们安静了下来,十七人董事会开始主持会议,大小股东和将领们窃窃私语着。 “开战!” 只安静了片刻,荷兰王国的自尊心被冒犯了,一个个军官便狂妄的大叫起来,请董事会授权! “用战舰,大炮教训这些低贱的东方猪猡。” “哗。” 热烈的掌声响起,好似群魔乱舞,荷兰王国作为世界第一海上强国的尊严,被深深的冒犯了。 “杀光这些明国人!” 可。 大呼小叫并不能掩饰心中的惊悸,毕竟这个世界是用实力说话的,董事会成员一个个早已焦头烂额。 乱了方寸。 “肃静,肃静!” 小锤子敲的咣咣响,可再也无法平息厅中的喧闹,很快,十七人董事会做出了决议。 “照会明国,宣战!” 两日后,大阪。 军议。 东海都司,军宪司将官济济一堂。 “宣战?” 周世显手握着荷兰人的照会,失笑连连,这是吓唬老子呐,可如今的荷兰人还有这个资格么? 当老子是吓大的? 如今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远征舰队战损大半,六千常备军,两万多仆从军覆灭,吓唬谁呐? “打!” 麾下众将,杀气腾腾。 “收复台湾府。” “打到爪哇去!” 一时间群情激奋。 周世显挥了挥手,厅中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深邃的眼中闪烁着几分嘲弄,纸老虎又在吓唬人了。 搁在琉球之战前,老子还敬你三分,可如今…… “打!” 不揍他个桃花朵朵开,他不知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砰。” 周世显昂然起身,一拳重重的砸在东海地图上,台湾府所在的位置,从冷峻的嘴角溢出了几个字。 “奏请内阁,攻取台湾府。” 趁他病,取他命。 打爪哇他未必有这个实力,可…… 携大胜之威攻取台湾府,正当其时! “哗!” 厅中众将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杀气腾腾。 “标下遵令!” 大明中兴二年,七月末。 南京,内阁六部衙门。 ------------ 第297章 聚兵 南京,内阁衙门里一片喧闹。 “嚯!” 孙传庭,史可法等内阁重臣,拿着奏报对看了几眼,一个个摸着斑白的头发,心脏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 “又宣战了?” 不是,这次是被宣战了。 被当今世界第一海上强国宣战了。 老大人们脆弱的心脏,实在有点遭不住了。 这才几天呐,平定东瀛之战还没打完,这,这又和世界第一海上强国荷兰开战了。 “沙俄,东瀛,荷兰……” 大明王朝的一长串宣战名单,让几位老大人觉得头晕眼花,这是和全世界开战了呀。 这也对。 这可是大航海时代,世界霸主只能有一个,西班牙,荷兰,大不列颠儿为了争夺世界霸主,自己也打的头破血流呢。 可老大人们实在遭不住了。 “小兔崽子。” 就连亲爹周国辅也坐不住了,小声骂道:“本官,本官这把老骨头,早晚要被这小兔崽子折腾死。” “哎?” 孙传庭赶忙劝了几句:“不至于,不至于。” 史可法掐着胡子,一脸的哭笑不得,如今大明的地盘越来越大,可阁老们心中越来越不踏实了。 都是自幼苦读圣贤书的好人呐,一辈子追求的是王道,教化的理念,如今心中都有点慌了。 “议一议吧。” 几位阁老商议了起来,与荷兰王国宣战这事儿有点麻烦。 主要是财政撑不住了。 如今大明百废待兴,民生,建设,造舰,造枪炮处处都要用钱,财政已经十分紧张。 可明军又处处开战,漠北,中亚正在对沙俄用兵,漠西蒙古各部蠢蠢欲动,平倭之战还没打出个结果。 还有一个在河西走廊称王称霸的吴三桂…… “还要大规模的造舰,又要与荷兰人开战。” 兢兢业业的史可法,史阁部将账本一推,财政已经入不敷出,这个账已经没法算了。 他在内阁里是主官财政的。 史阁部气的眼冒金星,撂挑子了:“老夫无能,你行,你来!” “没钱!” 史阁部翻了个白眼,一句话,没钱! 内阁首辅孙传庭,一时间苦笑连连,赶忙走过去劝了几句:“不至于,不至于。” 可现实摆在这里。 如今的大明朝廷钱来的快,可花的更快,漠南的矿山正在大量开采,西伯利亚的野生资源尽在囊中,朝廷日进斗金。 可大把龙元好似流水一般撒了出去。 依旧入不敷出。 阁臣里主官财政的史可法,一个劲的摇头。 并且台湾府这个地方…… 是真的贫瘠! 这么大一个岛,丘陵,山地占三分之二,能耕种的面积不到五分之一,地震,台风又多,实在太不适合居住了。 攻下来还得驻扎重兵,得不偿失呀。 “且慢。” 这时黄道周猛然发现,这奏报里头还夹着一份清单呢,黄阁老将清单取出,看了看。 老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古怪。 “这?” 这份清单出自那位周贤侄之手,一笔标准的馆阁体,是关于……战后向荷兰王国东印度公司,发起战争索赔的一干事宜。 “战争索赔?” 五位阁臣纷纷错愕,啥意思? 内阁衙门里一阵安静。 “都看看吧。” 众阁老接过清单,传阅了起来。 一时无言。 打仗还能索赔? 这么新鲜的事情,一下子让阁老们安静了下来,接过清单翻看了起来,说是索赔不就是……勒索么? 还能这样? “这不就是岁币么?” 这事儿可真是太新鲜了。 几千年了,咱华夏天朝和外敌打仗,打输了,赔出去的岁币不少,可好像打赢了,也从来没有索取过赔偿…… 咱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怎么能公然勒索呢? 可。 众位阁老神情不由得有些古怪,这事儿,怎么琢磨着都有点二五仔,凯子,冤大头。 对呀! 大明王朝的阁臣们愣住了,打仗嘛,打赢了为啥不能要岁币,为啥不能索赔,为啥不能……勒索? “岁币……” 史可法呆了呆,接过大都督周世显亲自拟定的索赔清单。 看了看。 “战后索赔一千万荷兰盾……” 这还真是战争赔款,还没算那些荷兰贵族俘虏的赎金呢,赔款和赎金都加上,这得是个天文数字了。 “嘶!” 史阁部有点蒙,摸了摸胡子,他还在盘算着一千万荷兰盾是多少钱呐,这笔账他还真不会算。 荷兰人的钱和咱大明的龙元,不互通呀,这笔账该怎么算? 可周世显给他算明白了。 这笔钱得按照实际购买力计算,折合大明龙元八万万…… “噗。” 一听到八万万龙元这个数字,史可法猛的将一口热茶喷了出来,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 八万万龙元就是八亿,相当于如今大明王朝两年的财政总收入,这不是,这不是公然抢劫么? 可。 也没什么不行呀! “打!” 一瞧见这个数字,史阁老一下子就变了,咬了咬牙,决断道:“钱粮军械,挤一挤总会有的。” “本阁附议!” 周国辅也一下子变脸了,狠狠道。 不管怎么说,自己家孩子在外头惹了祸,咱得给兜着呀,总不能让红毛人骑在头上吧。 “本阁附议。” “附议。” 八亿龙元的战争赔款,一下子让内阁重臣们眼不花了,手不抖了,心里也踏实了。 收复台湾之战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 “打仗还能赚银子么?” 史可法又摸了摸胡子,眼珠子一下瞪的溜圆,越琢磨这事儿越靠谱,要不怎么说还是周贤侄脑袋瓜子灵光呢。 打仗也是一门生意? 众位阁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世界观又一次被颠覆了,好在阁老们对周贤侄的奇思妙想已经习惯了。 早已经拥有了一定免疫力。 “这事儿……靠谱!” 城内,魏国公府。 七月末的江南十分炎热,可太上皇日子过的还算舒坦,正在魏国公家的书房里啃着冰镇西瓜。 一口冰镇西瓜一口冰镇酸梅汤。 透心凉。 美滋滋。 “嗯。” 将瓜皮随手一扔,崇祯爷满意的擦了擦嘴,瞧着墙角里的冰桶,一时间百感交集。 炎炎夏日,可这些冰块是哪来的? 是那些去漠北发财的探险队,雇佣商船从极北之地运来的,这次运回来的大冰块数量极多。 如今这漠北之地,已经被大明探险家和商人们,开发成了一门生意。 什么野味,海鲜,海冰都能卖。 这些都是奢侈品,贫民百姓未必买的起,可商贾之家,权贵们趋之若鹜,如今早已成为了一种时尚。 “嗯……” 享受着夏日里的阵阵凉意,太上皇又戴上了老花镜,拿起一份报纸翻看了起来,报纸上刊登着一些科普小知识。 “传说极北之地,天寒地冻,还有一个终年积雪不化的大冰盖。” 这冰盖方圆数万里…… “嘶!” 这些诡异之极的歪理学说,崇祯爷本来不信,可如今也只能信了,若不然,这家家户户随手可得的冰块是从哪里来的? “又打胜仗了。” 京都大捷,琉球大捷…… 崇祯爷威严的龙颜实在绷不住了,猛拍大腿,叫了一声:“好!” 再怎么他也是大明人,还当过大明的天子,明军威武,胜仗一个接着一个,这样的喜悦是本能的,发自内心的。 潜移默化之间。 大明人对捷报已经免疫了,好似官兵不打胜仗才是新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描述的荣誉感。 皇朝荣誉。 帝国荣耀。 “哎哟。” 这下子拍的太狠了,有点疼。 太上皇揉着疼痛的大腿,龇牙咧嘴,心情真是太复杂了,他开始思索人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无能。 和当年他掌权的时候比…… 别提了。 再怎么刚愎自用的人,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眼睁睁看着大明蒸蒸日上,大捷一个接着一个…… 也总该检讨一番了。 “哎。” 无人处,一声幽幽轻叹,如今虽说他退位了,成了没有实权的太上皇,可内阁,大都督府对他的孝敬从来没缺过。 什么西伯利亚的野味,远东的海鲜,云南的玉器从来没缺过,甚至还给他送来两匹顿河马…… “嘶!” 崇祯爷这小日子过的还挺舒坦。 “其实。” 太上皇心中生出一丝动摇,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呀,不用上朝,不用起早贪黑,不用为朝政操劳,每天还能吃喝玩乐。 这不是挺好的么? 他对自己的能力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动摇。 “陛下。” 这时魏国公从外头匆匆走来,信息道:“陛下,您瞧瞧谁来了?” 崇祯爷一抬头,便瞧见了几位中年儒生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瞬间不由得十分错愕。 “张若麟,龚鼎孳!” 这俩……都是他当皇上那些年,一手提拔的朝中大员,一个当过松锦之战的监军,另一个是和钱谦益齐鸣的大才子。 魏国公将二人让了进来。 “陛下,陛下呀。” 张,龚二人扑入书房,扑通跪下了,抱着崇祯爷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让太上皇也有些伤感了。 “起来,都起来。” 太上皇赶忙将二人扶起,抹了把眼角的老泪。 “来来,吃西瓜。” 崇祯爷眼角含泪,这时候哪里还有皇上的架子,赶忙招待起这二位夕日旧臣,心中不由得唏嘘感慨。 “坐,坐。” 君臣相见,不胜欢欣。 “陛下近日可好?” 张,龚二人恭敬坐了,与太上皇闲话家常,寒暄了一番,可聊着聊着就有些不对劲了。 龚鼎孳使了个眼色,张若麟走过去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二位爱卿……” 崇祯爷也不傻呀,一看这副见不得人的架势,心中便咯噔一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四下无人,龚鼎孳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塞了过来。 书房中一片死寂。 这竟然是一封吴三桂的亲笔信…… 瞧着这封耸人听闻的密信,太上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放下书信,端起茶盏,掩饰着心中的惊骇。 “喝茶。” 张,龚二人赶忙端起茶杯,稍作片刻便起身告辞:“如此,微臣告退,请陛下早做决断。” 瞧着二人鬼祟的走了出去。 “咯咯。” 崇祯爷拿着茶碗的手战栗起来。 房中,冷风嗖嗖。 太上皇在书房中枯坐了半个时辰。 “啪。” 手中的青花茶碗终于端不住了,手一抖,掉落在地,价值昂贵的元青花茶盏化为碎片。 “呼。” 崇祯爷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硬着头皮拿起那封密信,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本以为两位昔日朝臣是特地来探望他的。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带着目的来了。 “陛下,臣吴三桂敬上……” 一行字迹,映入眼帘。 不出崇祯爷的预料,盘踞西北,坐拥河西走廊的吴三桂,怂恿他这个太上皇出山,助他复辟。 一刹那头皮发麻。 张若麟,龚鼎孳这几个崇祯朝的旧臣,江南才子,复社余孽和盘踞西北的吴三桂,这是勾结起来了呀。 连派来接应他的细作都安排好了,只等他一句话,便可接应他逃离南京,去西北投奔吴三桂这个大忠臣。 复辟只在旦夕之间。 可。 大明太上皇双目微闭,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他想到了人在洛阳玩到失联的结发爱妻,皇子,还有女儿。 想到了少年天子。 还有即将再一次陷入内乱的大明。 “咯咯。” 牙关战栗的崇祯爷枯坐书房,身体剧烈战栗起来。 这一坐,便坐到了第二天早晨。 “吱。” 书房的门打开了。 大明太上皇带着一双熊猫眼,从书房走出,挥手将一个丫鬟叫了过来,耳语了一番。 “带着信,去内阁衙门找……孙阁老。” 丫鬟不敢怠慢,赶忙接过密信,匆匆离去。 “呼。” 将这封事关重大的密信交了出去,崇祯爷松了口气,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塌陷的腰杆又挺了起来。 好似整个人超脱了。 或许是舒坦日子过的久了,许是放不下亲情,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位爷实在不愿意搞什么复辟了。 想开了。 两日后,大阪。 平倭战事暂时平息,攻下京都之后,丰臣家已经重掌东瀛朝局,在明军支持下开始招兵买马,重建武装,准备着进山围剿德川家残部。 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治安战。 此时。 明军终于腾出手来,开始向着琉球,松江一下集结兵力,准备着掉头收拾荷兰人设立在台湾淡水城的总督府。 大阪城的风,微微发凉。 “报。” “进来。” 新上任的军情司长官陈永华,穿着一声笔挺军服,风风火火的走入官厅,手里拿着一份从南京发来的加急密报。 刚上任就遇到了谋反这种破事。 陈永华嘴唇上都起了水泡。 “大人,南京急报。” “嗯?” 周世显接过急报看了看,先是冷然一笑,很快错愕,笑容僵在了俊朗的脸上。 “太上皇主动举报乱党……” “咳咳。” 周世显咳嗽了几声,被口水呛到了,乱党只是个笑话,魏国公府这么重要的地方能没几个眼线嘛。 崇祯爷每天吃什么,喝什么,都在他的耳目之中,区区一个吴三桂勾结了几个江南才子还想发动叛乱。 闹呢? 区区乱党,不足挂齿,张若麟,龚鼎孳这两个不开眼的二货,如今应该已经在刑部大牢里了。 可。 太上皇的态度叫人一头雾水。 主动揭发? “呵,呵呵。” 周世显摸了摸头,觉得这事儿匪夷所思,难不成太上皇这颗榆木脑袋开窍了,奇经八脉都打通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 “呵。” 周世显忍不住摇头失笑,随手将急报一扔,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既然如此知趣,不愿复辟。 日后君臣二人,也可以成就一段佳话。 “走。” 去琉球。 两日后,琉球。 大福船缓缓靠岸,周世显带着一干部下,丰臣家的人,还有朝军将领踏上了琉球的土地。 大战过后,一片狼藉。 整个琉球军港烧成了白地,房舍,建筑被摧毁了十之八九,好似被狗啃过的骨头,到处都是一片废墟。 “真不易呀。” 可总归是一场大捷。 内阁照准,大明王朝将战争的矛头对准了盘踞南洋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一场针对台湾府的奇袭正在酝酿。 步战队,水师精锐云集,朝军也已经就位,连丰臣家也派出了两千名精锐武士来协助作战。 周世显一手打造的东亚朋友圈已经形成。 一个好汉三个帮,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人家欧洲列强,盎格鲁撒克逊人懂得抱团。 咱东亚也得弄个朋友圈呀。 大明,漠南蒙古,朝军,丰臣家,这个东亚朋友圈一旦形成,还有安格鲁撒克逊人什么事儿? “呼。” 琉球的风,透着淡淡的硝烟气味。 随着一艘艘运兵船赶来,两千名身穿黑衣,黑布蒙脸的东瀛武士,规规矩矩的趴伏在面前。 这些是丰臣家招募的武士,确切的说是一群……忍者,一只两千人的忍者军团。 “呵。” 周世显瞧着这一大群忍者,兴致一下子上来了,领着陈永华,丰臣结姬二人进行了一番检阅。 丰臣结姬在一旁充当通译。 “这是伊贺家的。” “越后,信浓……” 忍者其实没那么神秘,什么忍术,隐身扯的太远了,忍者其实就是战果时代东瀛各家蓄养的死士,细作,特种兵。 随着战国时代的落幕,这些忍者世家大多凋零,死的死,散的散,没死的也被德川家杀的差不多了。 站在德川幕府的角度,天下都统一了,还留着这些不安定分子干嘛,自然要清除掉。 所以江户幕府时代,这些战国时代曾经显赫一时的忍者世家,日子都过的很惨,甚至活的还不如狗。 这些忍者恨死了德川家! 可。 如今随着丰臣家复辟,东瀛再一次进入战乱时代,忍者这个行业悄然复苏,再一次兴盛起来。 丰臣家顺水推舟,以重金利诱,收买了大量忍者家族的后裔,重新将忍者军团组建了起来。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劝勉一番:“日后在军情司好好干,本镇这里从不吝啬军功赏赐。” “哈依!” 两千名忍者趴伏在地,轰然应诺。 将这些东瀛忍者交给陈永华,顺手编入了军情司,也让荷兰人尝一尝东瀛武士的厉害。 挥了挥手,微微一笑:“永华,你来讲。” “遵令。” 陈永华微一躬身,瞧着这些东瀛忍者,嘴角微微抽搐起来,以后这都是他的部下了。 这叫什么事儿呀? 可说点什么呢。 总舵主想了想,还是接着画大饼。 “本官这里分九阶军功,斩首三级,可为一阶,若有人立下九阶军功,本官可保你等一个大明户籍。” “哈依!” 两千多忍者兴奋了起来,赶忙应诺。 能当人,谁愿意做狗呢? 跟着大明天兵讨生活,立军功,兴许还可以加入大明籍,那可就是真正的天朝人了。 期待写在每一个人脸上。 “呵。” 周世显点点头,笑了笑:“这个办法好。” 九阶军功激励,以大明户籍作为奖赏,可比他想的还周全,不愧是咱总舵主,画大饼的本事是一绝。 随着大明的国力蒸蒸日上,户籍自然越来越值钱。 可。 又有几人能立下九阶军功还活着呢…… “鬼知道。” 微微一笑,放眼望去,隔着茫茫东海,从琉球到台湾府区区两三百里,朝发夕至。 决胜负的时刻到了。 当夜,月黑风高。 台湾府,澎湖。 “哗,哗。” 潮起潮落。 一艘艘荷兰战舰如临大敌,在澎湖水域游弋着,不远处便是一座坚固的海防要塞。 荷兰人也在集结兵力,从爪哇,从香料海岸,从马六甲将一艘艘战舰,成群结队的仆从军集结起来。 可集结兵力需要时间。 一夜无话,一直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艘艘战舰,运兵船从澎湖东北方的海域悄然出现。 躲在了几个巨大岛屿的后方,放出了一艘艘小舢板。 一眨眼,密密麻麻的小舢板涂满了黑色的油墨,瞧着好似一艘艘幽灵,很快铺满了整个海面。 今夜风平浪静。 旗舰上,周世显屏息以待。 “哗,哗。” 一道道黑影跃入海中,上百名水鬼向着外海游弋的荷兰战舰,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 ------------ 第298章 攻 澎湖外海,风平浪静。 可夜幕掩护之下,暗藏杀机。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乌压压的一大片小舢板满载着东瀛忍者,朝鲜精兵,在一些大明武士的带领下。 向着台湾府唯一的一座坚城淡水,摸了过去。 大兵压境,乌云催城。 东海都司为此战集结了五万兵马,其中三千人是东瀛忍者,朝军精锐组成的敢死队。 这些人组成了第一个攻击波次。 澎湖这个地方地形很奇特,其实是不适合作为军港的,因为这个地方入口小,肚子大,好似一只葫芦。 虽然是天然避风港,可岛礁从海湾延伸出去,形成了环抱之势,可如此一来视线受阻。 港口极易遇到偷袭…… “哗,哗。” 精于隐匿之道的东瀛忍者打头阵,穿着一袭黑衣,黑色水靠,推动着漆黑的小舢板,向着荷兰人在外海游弋的战舰潜了过去。 “哗,哗。” 今天风平浪静,可潜伏着森森杀机。 “刷。” 随着海面下一条条钩锁射出,一道道黑色的身形从海中跃出,灵巧好似猿猴一般快速攀爬着。 “噗。” 不久,几艘荷兰战舰甲板上爆发了激战,一片雪亮的刀光亮起,武士刀,肋拆无情的割裂了荷军士兵的喉管。 几艘荷军战舰之上,纷纷打出得手的旗号。 “大人,得手了。” 旗舰上一片欢腾,解决了在外海游弋的荷军巡逻舰之后,便等于是敲开了淡水城的门户。 并且,此刻正是海水涨潮的时候,借助潮汐之力,大批乘坐舢板出击的死士涌入港湾。 顺着洋流,潮汐带来的动力,精兵悄无声息之间向岸上的荷军分舰队,炮台掩杀过去。 港口中,静静的停泊着三十几艘战舰…… “哗,哗。” 夜风吹拂,潮起潮落。 旗舰上众将屏息以待,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如此大规模的夜间渗透作战,被发现的越晚,得手的概率便越大。 那些投靠了大明的忍者世家立功心切,急于向新主子证明自己,便向着荷兰红毛人露出了森森獠牙。 可这样宽阔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水下其实十分危险,不时有人被湍急的暗流扯走,淹没…… 可立功心切的东瀛武士,依旧舍生忘死。 “好。” 周世显点点头:“好,打的好。” 大批东瀛武士,忍者世家当炮灰敢死队,可比那些贪生怕死的朝鲜仆从军强多了,这压根不是一个档次呀。 偷营,夜袭,大规模渗透这种高风险的工作。 干的挺好! 可陈永华有些不以为然,在他心目中,这些倭国忍者,武士都是贪婪残忍之辈,不足为信。 可周世显深邃的双目,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这不对。” 单打独斗不可取! 三百年前从中亚出发的蒙古人,也曾强盛一时,还征服了全世界,将欧洲列强打的落花流水,可结果又怎么样? 只过了区区不到一百年,还不是被人赶回了中亚? 最后,最后只剩下屁大点地盘,苟延残喘着。 为啥呢? 一来蒙古帝国杀戮太重,且不知收敛,激起了广大占领区的民愤,二来蒙古人缺乏文化底蕴,打下来的地盘无法消化。 更无法同化。 就算占领了全世界,也没什么卵用。 “咱不能这么干。” 周世显娓娓道来:“胡人无百年之国运。” 咱可不能学蒙古人,咱大明……得学学人家大漂亮国,漂亮国那帮精明人呐,最喜欢在世界上拉帮结伙找小弟。 动不动整出个二十八国联军。 这叫胡萝卜加大棒,灵的很呐! 虽然说小弟是用来出卖的…… 可。 看看人家漂亮国那些小弟,长期受到了西洋文化的影响,虽然被大哥卖,被大哥骗,被大哥割韭菜。 可。 还是死心塌地为大哥挡枪! 说道文化底蕴这件事,咱大明的底蕴比谁差了? 它有百老汇,咱有唐诗宋词。 它有价值观,咱有儒学。 齐活了! “胡萝卜……加大棒?” 陈永华听的一愣一愣的,细细思索后,不由得徐徐点头:“大都督所言极是。” “嗯!” 周世显微微一笑,瞧着那些正在借助涨潮,拼命划动着小舢板的死士,微微上扬的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 不知道这些荷兰人,听说过东亚怪物坊的传说没有。 东亚怪物坊呀,很可怕的! 此刻海天一线之间,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天色微微放亮。 几个正在打瞌睡的荷军士兵,猛然抬头,瞧见了近海密密麻麻的舢板,人头攒动。 “铛铛铛!” 港口内警钟长鸣, “敌袭!” 凄厉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呜……轰!” 一队队荷军士兵从营房中冲出,慌乱中在码头上列队,阻击,将一门门大炮掀开了炮衣,开始装填,发射。 竭力阻止大批死士靠近滩涂。 可已经晚了。 舢板已经冲上滩涂,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忍者嚎叫着跳下船,挥舞着雪亮的武士刀冲进港口,爬上了一艘艘荷军战舰。 还有重兵布防的一座座炮台。 “嗖,嗖。” 一支支钩锁射出,密密麻麻的死士拽着绳索,向着那些荷军战舰高大的甲板奋力攀爬。 远看好似一块糕点上,爬满了蚂蚁…… 这景象壮观而又惊悚。 “砰,砰。” 荷军大难临头,拼死反击,在港口里列成了一排排散乱的横队,冲着死士打出了齐射。 “砰,砰……噼啪。” 火枪爆鸣,硝烟四起。 前头的死士倒下了,后头的又挥舞着刀冲了上去,随后大团硝烟升腾,大规模激战随之爆发。 “好!” 死士得手。 伤亡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千死士缠住了荷军,无孔不入,并且给荷军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旗舰上,周世显眼中露出神光,挥了挥手:“进攻!” 随着第一个进攻波次的死士建功,以白刃战将荷军战舰,将一座座海防炮台缠住,将一个个荷军炮手,火枪手砍翻。 第二波次的进攻展开,浩浩荡荡的运兵船,武装民船冲进了澎湖湾,然后是第三波…… “啊啊。” 惨叫声震天响起,大批荷兰士兵和身毒仆从军再一次,再一次在激烈的白刃战中被击溃。 “呵呵,哈哈哈!” 外海,旗舰上。 周世显心情畅快,放声大笑,此战已经毫无悬念的拿下了。 “哈哈。” 白刃战是列强永远的痛,不出所料,这样高强度而又血腥的白刃战,只持续了短短一刻钟。 荷军再一次溃败了。 来自遥远西欧的荷兰王国常备军,从印度次大陆招募的大胡子头巾兵,在白刃战中的表现十分拙劣。 排队枪毙比拼的是纪律,可短兵相接,白刃战比拼的便是底蕴。 一个王朝尚武的底蕴。 惨叫声整天,溃不成军的荷兰士兵,大胡子头巾兵们感受到了来自东亚怪物坊的深深恶意。 “啊啊!” 连天的惨叫声中,一个个手持火枪刺刀的高大士兵,一个个挥舞着指挥刀的王国军官…… 纷纷被身材矮小灵活,刀法凶悍的武士劈翻,喷着血倒下,残肢断臂漫天飞舞,随之而来的惨败,溃退。 还出现了大量降兵。 “呵呵。” 周世显举着千里镜,瞧着岸上各处炮台如潮水一般溃败的荷军,发出了森森冷笑,他精准的掐住了荷军的命门。 白刃战太弱! 说白了就是怕死呗,怕死,在东亚走不远的。 “咣当!” 紧接着第二个攻击波次开始登陆,彻底摧毁了荷军的一切抵抗,成军结队的士兵向着淡水城内发起冲击。 大局已定。 一战克淡水,后续源源不断的明军,沿着死士打开的突破口,咬着溃败的荷军展开了一场疯狂追杀。 兵败如山倒。 晌午时分,周世显一脚踩在了台湾府的土地上,他的面前是一支完好无损的荷军分舰队。 “好!” 停泊在港口里的大小战舰五十余艘,改弦更张了,再一次成了大明松江水师的战利品。 “哈哈。” 颜,石众将狂喜,瞧着这些威风凛凛的战舰,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不可一世的荷兰人成了送财童子,将战舰一艘接一艘的送出来。 再怎么打下去…… 靠缴获就能建立一支远海舰队了。 “可惜了。” 可惜这批缴获的战舰里,没有四桅杆主力舰。 “呵。” 周世显哑然失笑,当主力舰是白菜么,诺大个荷兰王国在南洋地区部署的主力舰,统共也不超过五艘。 剩下的以二等,三等战舰和武装商船为主。 “大都督说的极是。” 东海都司众将纷纷应诺,心情惬意,不管怎么说,靠着从荷兰人手中缴获的一百多艘战舰,让大明水师一下子出现了质的飞跃。 一夜之间拥有了远海作战能力,不再是一支可怜巴巴的近海舰队,万万没想到,大明松江水师的装备近代化。 竟然,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实现了。 “哈哈。” 大明水师将官们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些荷兰人不再那么讨厌,甚至有些憨憨的,很可爱。 “走。” 进城! 激战只持续了大半天,到了午后,荷军有组织的抵抗已经覆灭,驻守台湾府的三千名常备军,一万多阴毒仆从军被歼灭。 大部分放下武器做了俘虏。 一同被俘的除了战斗人员,还有大量身份尊贵的妇人,官员足足一千多人,通通走进了战俘营。 “呵。” 还真是头纸老虎呢。 周世显在亲兵簇拥之下,走在淡水红毛城宽敞的街道上,指点着江山,俊朗的脸上满是嘲弄。 “何必呢。” 别人不知道荷兰王国有几把刷子,他还不知道么? 若是大不列颠儿,普鲁士,又或者法兰西人来了,老子还会惧怕三分,可荷军…… “什么玩意儿呀。” 靠着几千名常备军士兵,带着一万多个大胡子雇佣兵,想守住台湾府,真是可笑的很呢。 五万明军,蜂拥入城,开始沿着街道搜剿残敌,马队向着淡水城周边,荷军修建的几处军事要塞进攻。 城内已是一片狼藉,末日一般的景象。 “哒。” 军靴踩着花岗岩铺成的街道,停在了总督府门前,抬头看,好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 不远处是教堂,居民区。 残敌已经大部肃清,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味,一个个戴着黑色高帽的荷军士兵横七竖八的躺着。 街道两旁还有大批俘虏放下了武器,双膝跪地,抱着头…… “跪下!” “抱头!” 稍有不从便是一枪托狠狠砸了过去。 一座座西洋式风格的庄园,别墅中,大批明军士兵正在清理缴获,将金银,首饰,银币,金币一箱一箱的抬出来。 还有一些教堂里的神像,都乱七八糟的堆砌在一起。 “哎?” 几个参谋官走了过去,看着那些浓眉大眼的神像议论了起来,这是啥洋玩意呀? 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还是请教大人吧。 “神仙。” 周世显哑然失笑:“洋神仙。” “哎?” 几个参谋军官赶忙双手合什,冲着神像抱了抱拳,口中念念有词:“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四周围一阵哄笑声,周世显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这便是大明人,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文化。 “敬神明而远之。” 这句话孔圣人说对了。 列强靠着这一尊尊神像,征服了非洲,征服了南亚,南洋,南北美洲,可到了东亚文化圈…… 不好使了! 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大明的文化底蕴是足以和列强分庭抗礼的。 “哈哈哈。” 哄笑中,不远处的总督府里,突然爆发出几声火枪爆鸣,不多时亲兵来报,在总督府的密室里,抓到了一个荷兰人的大官。 自称是荷兰王国新委任的台湾总督。 “哦?” 周世显微微一笑:“走,瞧瞧去。” 一双双牛皮军靴踩着淡淡的血迹,走入府中。 这总督府还真是奢华。 大宴会厅里铺着波斯地毯,水晶灯,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银器,烛台,刀叉…… “真是有钱。” 挎着战刀,步入厅中,周世显摇了摇头,荷兰人这一路从西欧打过来,真是发了一笔横财。 什么落魄贵族,杀人犯,纵火犯一到了南亚,摇身一变,个个都成了大富豪,这上哪说理去? 真是个疯狂的时代。 “沙,沙。” 军靴踩在柔软的地摊上,瞧着厅中几个手持指挥刀的荷兰军官,躺倒在地,黑血从身下汩汩流出。 还有一些活口。 身穿华丽礼服的金发女子,贵妇,孩童都惊慌失措的瘫坐在地,蜷缩成一团,还有一些正在瑟瑟发抖的……女仆。 “沙,沙。” 军靴踩着羊毛地毯,走入厅中。 “哗。” 如虎似狼的明军士卒,纷纷行礼。 周世显挥了挥手,在厅中徐徐踱着脖子,走到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西洋绅士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 金发,蓝眼珠,留着一头卷毛…… 此刻这位绅士眼中已是一片死灰,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滴落,眼中难掩惊慌之色。 官员强自镇定,徐徐道:“在下荷兰王国驻台湾总督……” “跪下。” 一旁的明军士兵大怒,狠狠一枪托砸在绅士腿弯上,败军之将,什么身份,什么玩意儿也敢在大都督面前摆谱。 “扑通。” 绅士发出了一声惨叫,跪了。 厅中一片死寂。 周世显冷然肃立,不紧不慢的走到长条形的餐桌半天,瞧着桌子上的餐补,刀叉,又看了看那些惊慌的妇孺。 贵妇人,贵女都是西洋面孔,正惊慌的哆嗦着。 可大批女奴都是东方面孔,瞧着好似朝鲜女子,东瀛女子,大明女子,正惊恐的看着他。 一阵刺鼻的脂粉味,让周世显心中不由得一阵厌恶。 随手将餐布一抽。 “哗啦。” 餐具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好端端的台湾府搞的乱七八糟,活在欧洲本土最底层的破落户,跑到大明家门口装起贵人来了。 什么世道呀。 “来人呐。” 陈永华忙道:“弄走。” 大都督不喜欢这些洋玩意儿,傻站着做什么,亲兵赶忙上前将西洋刀叉,餐具,高脚红酒杯,还有那些女子妇孺带走。 又将那些沦为女仆的女子,好生安抚了一番。 “扑通。” 东方面孔的女仆们跪了一地,喜极而泣,厅中响起莺莺燕燕的啜泣声,还帮着明军士兵将这奢华的宴会厅重新布置起来。 一时间,死寂中只有餐盘碰撞发出的轻响。 “吱。” 周世显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瞧着那双膝跪地的荷兰总督,冷道:“你叫什么?” 荷兰总督用生硬的汉话,低低道:“在下……揆一。” “嗯?” 周世显有些意外,森森道:“瑞典人?” 揆一有些慌了,错愕道:“在下……是。” 周世显眉头微皱,森然道:“贵国古斯塔夫二世皇帝陛下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揆一顿时羞愧不已,低下了高傲的头:“在下……” “带下去。” 周世显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叫人将这个二货带下去,关起来,这也是头大肥羊,家中可是瑞典国王族。 古斯塔夫二世死了才几年呀,这也是一代雄主,三十年前打遍欧洲无敌手的北欧小霸王。 可。 北欧小霸王死了还不到二十年,他麾下那班瑞典王国的精兵悍将,已经沦为雇佣兵了。 “嘶。” 周围将官们瞧着大都督,纷纷错愕,凑在一起低语着,如今大明少壮派将官,已经不是一群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农民了。 在周世显悉心调教之下,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来越深刻,也对荷属东印度公司的组成,大致有了个了解。 这个揆一手下竟然都是瑞典兵。 窃窃私语中,周世显深邃的眼中,目光森森,起身走到床边看着西南方阴沉的天空。 良久无言。 窗外是正在向着淡水周边进攻的大明士兵。 一战克淡水,剑指爪哇! 两天后,爪哇。 “啪啪啪。” 小锤子使劲敲在桌子上。 “肃静,肃静!” 可慌乱的情绪好似瘟疫一般,在会议厅中蔓延着,台湾府失守,新任总督揆一……以下三千名王国士兵被俘。 宣战,叫嚣并没有吓住大明。 明军反倒咄咄逼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攻占了台湾总督府,这下子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们慌了。 “嗡。” 会议厅里喧哗声四起,好似没头苍蝇乱飞,开战的声音变小了,慌乱的氛围在加重。 一个个军服笔挺的军官,身穿燕尾服的董事,头碰头凑在一起嘀咕着,恐吓,威胁不管用,然后呢? “揆一那个蠢货!” “一头猪!” 很快咒骂声四起。 可咒骂解决不了问题,台湾府丢了,公司花费巨资打造的海防重镇,打了水漂,大批士兵,仆从军,武装人员还有战舰落入了明军手中。 爪哇,爪哇也不再安全了。 焦头烂额的十七人董事会,商量了片刻,不得不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停战议和。 “照会明国。” “请求……和谈。” 纸老虎露馅了。 ------------ 第299章 吕宋攻略 一说要和明国议和,签订停战协议,会议大厅里一片哗然,身穿军服的军官,身穿燕尾服的股东吵闹成一团。 一双双碧绿或是瓦蓝的眼珠透着凶狠。 “咣咣咣!” 有人用力拍打着桌子表示不满。 鬼叫,吹口哨,还有失控跳到桌子上破口大骂的。 “反对,反对!” 不甘,不愿,不服。 身为世界第一海军强国,高贵的西欧血脉,尊严被眼中冒犯了,股东,雇佣兵将领们开始喧哗造势。 “反对!”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啪啪啪!” “肃静!” 哗然中。 十七人董事会开始举手表决。 “十对七,表决通过。” “散会。” 随着公司十七名掌权的董事强行通过了议和决议,在富丽堂皇的会议大厅里留下了一地鸡毛。 绅士们脱下了文明的伪装,原形毕露了,一张张和善的脸变得狰狞,扭曲,好似野兽一般发出怪叫。 可战败是血淋淋的。 台湾府失守对荷兰东印度公司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这个位置实在是过于重要了。 台湾与吕宋近在咫尺! 若明军大举进攻吕宋,则爪哇危在旦夕。 台湾府,淡水城。 随着明军攻占了淡水水寨,再次取得了一场大捷。 八月初,五万明军以骑兵为先导,向着台湾岛腹地大举推进,开始清缴荷军残部。 很快困守台湾府中部,南部几座城堡里的数千名荷军,大量官员举起了白旗,走进了战俘营。 至此台湾全境收复。 清晨,淡水城。 如此轻松就拿下了台湾府,内阁诸公大喜,一番褒奖过后开始调集人力,物力驰援前线。 人心振奋之下,海量的物资人员从两广,福建等地运来,大小战舰,运输船扬起了风帆,在海峡两岸往返个不停。 各种船只铺满了海峡,十分壮观。 除了人员物资,内阁还派来了一位台湾府兵备道,负责给前线提供支援,这位新任兵备大人也不是外人。 老郑,郑芝龙。 如果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过几天在淡水开府建衙,也还得老郑来当这个首任知府。 内阁也是实在没办法,一来这福建本来就是郑氏的地盘。 二来,这年月的大明实在太缺外交人才了,会写道德文章的遍地都是,可懂外语的全国也找不出几个。 放眼望去,内阁诸公在大明的朝臣里找来找去,实在找不到会荷兰话的,孙传庭,史可法商量了一下…… 只好把革职在家的郑芝龙,又给抬出来了。 老郑这个人吧,是个人精,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圆滑之人,他和荷兰人打交道,算起来也有几十年了。 这可是个荷兰通,当年在大海盗李旦手下,本来就是个通译,精通荷语,西语等多种语言。 当外交官他是个奇才,可崇祯朝,东林党那帮奇葩非让他当福建总兵,这不是扯么? 说郑芝龙叛国可太看的起他了,他哪有这个胆量,他是真的不会打仗,也没能力当总兵…… 如今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咳。” 新任台湾府兵备道郑芝龙一只脚踩在淡水城的土地上,觉得有点抬不起头,终究是被革职的人。 僵硬,太僵硬了。 一个被革职的福建副总,老郑走到哪都觉得尴尬。 可在官厅中,瞧见了意气风发的儿子,老郑又眉开眼笑了,赶忙快步上前,堆出笑脸。 虽说这个儿子有点叛逆,当年离家出走投奔凤威军的时候,就已经和家里脱离了关系。 可终究是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森儿……” 众位同袍面前,郑森也不好缺了礼数,只好上前行礼:“爹。” “哎!” 郑芝龙满口答应,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一丝傲然,又抖了起来,啥啥也不如有个好儿子! 于是父子二人,言归于好。 老郑笑的合不拢嘴,这可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打眼一扫,又冲着东海都司指挥使颜继续去了。 “哎呀呀,继祖,贤侄!” 看在郑森的面子上,颜继祖这个当小辈的,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世叔……久违了。” 郑,颜两家,这都是当年大海匪李旦的部众,李旦死后便四分五裂了,可如今东海各家又聚了起来。 身份地位已经从当年的海匪,变成了大明东海都司的顶梁柱。 正经八百的官兵! 时也,命也。 上午时分,淡水城,军议。 荷兰人派来了使节请求议和,还送来了一份国书。 番邦国书这可是个新鲜事儿,白虎节堂里,从郑森,颜继祖以下众将官军服笔挺,将手放在膝盖上,安静的等待着。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念!” “是。” 兵备道兼通译郑芝龙赶忙行礼,拿起荷兰人的国书,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大荷兰国照会明国皇帝并内阁,大都督,尔以孱弱之师,竟欺压我国,又强占我方固有之土地,兹……照会贵国,冀友善之意,望你国承认过失,释放我方人员,休兵罢战。” 这国书念到了一半,厅中已骂声四起。 “直娘贼!” 明军将官气的鼻子都歪了,这叫议和? 好好的台湾府,啥时候成了荷兰国固有之土地,还叫咱大明承认过失,这叫人话? “腌臜泼才!” 荷兰人的态度,一瞬间激怒了大明将官,各种方言,国骂层出不穷:“捣他娘的肠子!” 什么玩意儿啊,打了败仗还这么大口气? 什么态度呀。 这要是咱大明吃了败仗,这伙野蛮狂妄之人还不得上天? “呵呵,哈哈哈!” 厅中,周世显怒极而笑:“好,好。” 够狂,够野蛮! 不愧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子孙,是真不讲道理呀,颠倒黑白,不分是非,吃了败仗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从古到今都是这副强盗嘴脸。 “砰!” 周世显怒极,一巴掌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回信!” 从他冷峻的嘴角,吼出了几个字:“去你娘的!” “哈哈。” 厅中响起大明众将,哄堂大笑之声。 “啊?” 一众军中小辈的哄笑声中,郑芝龙吓的一哆嗦,人都麻了,忙道:“大都督,这恐怕于礼不合。” 这是国书怎么能爆粗呢。 “写!” “哎!” 老郑被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多言,赶忙低头拿起鹅毛笔,蘸了墨汁,写下了龙飞凤舞的大明国骂。 国骂这玩意也没办法翻译,老郑也没办法,只好用汉字原封不动的写上去,至于荷兰人能不能看懂。 随他去吧。 “打!” 又是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周世显怒火中烧,咆哮起来:“给老子打,狠狠打!” 这荷兰人也太狂妄了,吃了败仗还这么狂妄,那就是没打疼,揍的不够狠,还得往死里揍。 这伙人就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揍的不够狠! “大都督英明!” “大都督威武!” 一时间众将喧嚣起来,咒骂,叫好声险些将房顶都掀翻了。 一封国书用火漆密封,送去了爪哇,老郑心中七上八下,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这是,这是要出大事了呀。” 良久,白虎节堂才安静下来。 周世显手按战刀,瞧着墙上的巨幅南洋地图,荷兰人绘制的地图精确度极高,南洋各岛的位置丝毫不差。 麾下上百位将官将腰杆坐的笔挺,眼巴巴的看着他。 死寂中,周世显在麾下众将,一张张年轻英武的脸上扫了一圈,轻道:“怎么打,议一议吧。” “大都督。” 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的郑森起身,忙道:“我大军已进驻台南,和吕宋隔海相望。” “嗯。” 周世显点点头,视线落在地图上,台湾与吕宋之间的直线距离相距不过三四百里,不过…… 中间隔着茫茫大海。 “大人。” 郑森一脸慷慨,又道:“吕宋者,南海之外岛也,横亘数千里,当我中国丙离之位,山川绚丽,中包巨湖,田禾四时皆可耕种……” “攻吕宋,标下请为先锋!” 白虎节堂之中喧嚣起来,纷纷叫好,既然荷兰人如此不知趣,打吕宋也就在情理之中。 “攻下吕宋,剑指爪哇!” 爪哇可是东印度公司的老巢,总部驻地。 “不妥!” 这下子可把郑芝龙吓坏了。 老郑赶忙起身,轻道:“此事不妥,此番若跨海攻取吕宋,一来海况不熟,又是逆风,二来我军能动用之战舰太少……” 厅中众将为之一滞。 郑老大人说的也不全是废话,终究是当过福建总兵的人,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跨海作战又谈何容易? 如今正是风暴季节,茫茫大海之上,不熟悉海况,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灭之局。 吕宋可不是台湾府,指望小舢板划过去不太现实。 “嗯……” 周世显点点头,如今大明水师虽然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可是从荷兰人手里缴获的战舰,大部分还在松江府的后勤基地里等待修复。 并且逆风,海况复杂也确实是个难题,水师的素养……也远远达不到荷兰人的水平。 “呵呵呵。” 周世显瞧着南洋地图上这一大片群岛,冷冷一笑,打仗也不一定要兴师动众,跨海作战确实有难度。 贸贸然出吕宋,人生地不熟,必然会遭到荷军的疯狂围攻。 可。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这事儿还得落到陈永华身上,新组建的军情司应该主动出击了。 “什么吕宋?” 周世显眼中,寒意森森:“吕宋本来应该叫做陆宋!” 陆宋,顾名思义,本就是是当年南宋灭亡之后,大宋遗民扬帆出海在南洋建立的一个小国。 这地方自古以来都是汉人的地盘,最早开发吕宋岛的都是汉人,后来更是成了大明属国。 郑和下西洋的时候,为啥没有将吕宋纳入大明版图,因为完全没这个必要,当时的吕宋完全是一个汉人主导的国度。 当时吕宋有多少汉人? 至少几十万。 吕宋和大明好到什么程度呐,明史上白纸黑字的记载,不算常住居民,光是来往于大明与吕宋之间的商贩就有好数万人! “久居不返,至长子孙。” 想当初,汉人在吕宋的地位可是极高的。 可后来,后来吕宋是怎么丢的呢,这事儿发生在大明正德年间,大明正德五年,这块地盘被西班牙人占领了。 西班牙人还在吕宋设立了总督府,开始驱逐,打压,杀害南洋的汉人。 可正德皇帝朱厚照那个暴脾气,忍不了呀,这位天子生平以马上皇帝自居,他想要厉兵秣马,重振大明雄风…… 可架不住朝中读书人拼命扯后腿。 朱厚照想收复南洋,将西班牙人赶走,可是……他实在没办法,他斗不过那帮读书人。 那帮读书人,是他爹亲手留给他的政治遗产。 朱厚照他爹,大明孝宗皇帝是个老实人,这位大明历史上最老实的孝宗皇帝,在位只有十几年,可是被读书人忽悠瘸了。 这位孝宗皇帝一手将大明权柄交给了读书人,还培养出了一群所谓的千古名臣,于是乎。 可把他儿子朱厚照坑惨了。 正德,正德。 可怜的朱厚照还没登基呢,就被群臣摆了一道,还定下了一个正德的年号,这个年号是几个意思? 意思是皇帝无德,需要端正态度? 于是乎,这位满脑子想要整军备战的大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和读书人斗了一辈子。 最终,只活了三十一岁便抑郁而死。 在所谓的豹房中憋闷而死。 死后还不得安生,硬生生被抹黑成了昏君。 此后,此后大明在南洋的影响力便一落千丈,再后来演变成了一场针对汉人的杀戮。 从正德朝往后长达一百年的时间里,吕宋汉人数量锐减了三分之二,也成了西洋人口中的贱民。 “呼。” 淡水的海风徐徐吹佛。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白虎节堂里杀气腾腾。 厅中窃窃私语。 周世显将陈永华叫到身旁,耳提面命,既然大规模的跨海作战的条件不成熟,那就来个特种作战。 兵马未动,情报先行。 往吕宋偷渡几百上千个细作可一点不难,反正渗透,暗杀,偷袭……十八般酷刑都给荷兰人来上一遍。 再多的困难也要克服! “凡本督麾下兵马,朝军,倭军……任你调用。” “腾。” 陈永华起身,忙道:“标下遵令。” 一旁郑芝龙眼皮直跳,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坏了,这下子要出大事了。 不过。 老郑心中也暗暗觉得爽快,早些年他给荷兰人当通译,也没少被洋人呼来喝去,但凡能当个人,谁愿意当狗呀。 大明中兴二年,八月。 吕宋。 战争并没有影响吕宋王城的繁华,大清早南来的,北往的商贩排着队等待入城。 商贩想进城是要交纳一笔费用的,还要接受西洋兵的检查,早先是西班牙兵,后来是荷兰人手下的大胡子兵。 “吱。” 随着城门打开,人群骚动了起来。 “哗,哗。” 几个穿着橘红色军服的荷兰兵,领着一队大胡子头巾兵,背着火枪,骑着马从城内走出。 威严的目光在人群中审视着,人群中一个个汉人子弟,不得不将腰身佝偻,低下了头,往脸上抹了一把黑灰。 “啐。” 一口唾沫啐了出去。 可又能如何? 汉人在吕宋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一来分部在南洋各地汉人不团结,一盘散沙,二来洋人的打压太厉害了。 汉人有钱呐,一个个都是肥羊。 进城做生意要交钱,一言不合还要被敲诈,勒索,抢劫,运气差的被关进大牢,弄不好连命都没了。 可日子过的再怎么艰难,生意还是要做的,不做生意不赚钱,全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 可今日…… 气氛有些非同寻常,那些耀武扬威的荷兰兵脾气十分暴躁,一打开城门便开始抓人,抓汉人。 排在长长队伍最前方的一个小商贩,穿着打扮一看便是汉人,正在朝着守门的荷兰兵点头哈腰,将几枚铜钱递了过去。 可。 迎来的是荷兰兵的枪托。 “叽里呱啦。” “啊。” 枪托狠狠砸在了脸上,那汉人商贩满脸是血,惨叫着倒了下去,又被凶神恶煞的大胡子兵架走了。 人群中一阵哗然,一些汉人商贩见势不妙,纷纷色变,佝偻着身体向后退缩…… 可一切都透着不同寻常。 人群中几十个精壮的汉子,瞧着前头凶神恶煞的荷军士兵,见势不妙便互相使了个眼色,将手偷偷伸进了怀中。 “叽里呱啦。” 凶悍的荷兵不停的从城内涌出,开始了一场大搜捕,一个个躲避不及的汉人子弟一瞬间面如死灰。 进了荷兰人的大牢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散尽家财,九死一生。 可。 异变突生。 人群中响起一声低喝:“动手!” 等待进城的队列中,十几条汉子猛然间暴起,纷纷从怀中掏出手铳,向着迎面走来的荷兵楼了火。 “砰,砰!” 火枪爆鸣声打破了王城的平静,十几个荷兵好似被万斤巨锤击中,猛的向后抛飞。 “锵,锵!” 刀光又是一闪,十余人齐齐从绑腿里拔出断刃,悍不畏死,疯狂的冲向了荷枪实弹的荷兵。 “砰,砰。” “噗。” 城门喋血,一片大乱,正在等待入城的居民慌张大叫着,四散而逃,不时有人被铳子射翻。 “敌袭!” 城墙上荷军士兵被惊动,纷纷从背后摘下火枪,手忙脚乱的装填,点火绳,还有人想要关闭城门。 可已经晚了! “呜……砰!” 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子弹,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将防守城墙的荷军一个个射翻,制造了更大规模的混乱。 城外三百米开外,一片集市的房顶上。 “砰,砰!” 一片硝烟升腾起来,一条条打扮成瓜农,商贩,苦力的汉子趴在房顶上,手持蓝汪汪的火枪正在射击。 三百米…… 一声声火枪爆鸣好似夺魄魔音,弹弹咬肉,将一个个惊慌失措正在乱跑的荷军射翻。 神射手下方的街道上,是成群结队身穿各色杂乱服饰的精兵,竟然还有几十名骑兵蓄势待发。 “铿!” 一个农人打扮的汉子,掀开了斗笠,露出了一张斯文的脸。 陈永华发出一声低喝:“夺门!” “驾,驾!” 数十名骑兵轻夹马腹,开始加速,加速再加速,向着喋血的城门冲去,近了,越拉越近。 几十把雪亮的马刀高高举起。 “噗,噗。” 几个荷兵嚎叫着倒下,骑兵好似旋风一般撞入城内,沿着街道劈砍,冲撞,将装满了火油的瓶子向着成群结队的荷军投掷出去。 “啪,啪,啪。” 一瓶瓶火油炸开,瞬间将荷军吓的鸡飞狗跳,一边胡乱开枪,一边哇哇大叫着四散躲避。 骑兵悍不畏死一路向着城内冲杀而去。 “走!” 城外,农人打扮的陈永华发出一声低吼:“杀!” 成群结队的细作纷纷起身,或从房顶上跳了下去,向着吕宋王城发起了潮水一般的进攻。 夺门进行的异常顺利。 可陈永华斯文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他花费了半个月时间,用尽了各种办法,才亲率三百精锐偷渡到了吕宋。 夺门攻城的时机尚未成熟。 可。 万万没料到一大早,便遇上了荷军的大规模盘查,他被迫提前发起了夺门之战,这一仗是孤军深入,短时间内他没有援军。 三百精锐孤注一掷,能不能夺门破城在此一举。 “叮。” 长剑出鞘,人随剑走,穿花蝴蝶一般的身形在荷兵从中穿过,带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断剑已重铸。 杀人如割草。 ------------ 第300章 大明猎兵 南洋吕宋城下,三百军情司精锐暴起杀人,人不多,一个个扮成了商贩,农人,苦力,细看却绝不寻常。 有抱着长长火枪的神射,有使太刀的,有使雁翎刀的,有使剑的,竟然还有二十八名骑兵…… 俨然是一只颇为精锐的小部队,暴起夺门之后便放了一把火,又向着吕宋城内长驱直入。 二十八骑卷平岗。 目标总督府! “驾!” 二十八骑颇为精锐,驱策着战马沿街放火,制造混乱,一条条精壮的汉子穿街过巷,向吕宋总督府冲去。 一时火光四起,浓烟冲天。 前有强敌,后无援兵,陈永华眼中闪烁着坚决,率部决死一击,一口气冲到了总督府。 “砰,砰。” 总督府位于吕宋正中央,四四方方的一座大明宫城式建筑,驻有一个连的士兵三百余人。 成群结队的士兵从府内冲了出来,在门外列队。 激战在宫门前爆发。 事起突然,慌乱中,遇到袭击的荷军士兵在军官指挥下,在宫门外匆匆列好了横队,向着蜂拥而来的骑兵射击。 “砰,砰……噼啪。” 战马嘶鸣,冲在前头的骑兵被射翻,轰然倒下,可后头的依旧策马扬鞭,箭一般急掠而过。 宫门狭窄,荷兰守军的火枪横队施展不开,数轮齐射后便被少量骑兵碾压了过去。 “轰!” 惨叫声一片,荷军被撞的高高飞起,横队被骑兵冲乱了,溃兵惊慌失措向两侧避让,可旋即又被蜂拥而来的高手劈翻。 “噗。” 滑步,侧身,一刺,一削。 一个大胡子头巾兵瞪大了牛眼,惨叫着倒了下去,普通士兵哪里敌的过技击高手,一个照面便割麦子一般被劈翻一片。 “蹬蹬蹬。” 陈永华几个大步冲进了总督府大门,扯下了蒙面的黑巾,低喝道:“关门……布防。” 骑兵翻身下马,将朱红色的厚重大门关上,神射则登上低矮的宫城城墙,向着正在乱跑的荷军射击。 “砰,砰。” 火枪爆鸣声中,铳子横飞,陈永华亲率百名精兵,向着府内后宅宴会厅的方向冲去。 什么总督府,其实就是吕宋国的王城,这王城规模不大,却是按照大明皇宫的样式,布局丝毫不差。 大批精兵冲进了住宅区。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 “砰。” 陈永华大步上前,手里提着滴血的双手长剑,狠狠一脚踹开宴会厅大门,里头发出一阵女子尖叫,惊呼声响成一片。 “啊!” 女子的尖叫声十分刺耳,可空气好似凝滞了,站在门口向着里面看去,陈永华也呆了呆,他的面前…… 是正在用餐的一大群荷兰贵族,穿着燕尾服的绅士,穿着军装的军官,还有浓妆艳抹的女子。 一双双碧绿,瓦蓝的眼珠正惊恐的看着他,还有几十个端着饭菜,正在摆放餐具的女仆…… 瞧着他身上血迹斑斑,手中滴血的长剑,厅中几百个人,一瞬间都呆滞了,石化了。 好似瞧见了一尊魔神降临人间。 “啪。” 一名东方面孔的女仆,手中餐盘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这十分诡异的安静。 “啊啊啊!” 一个荷兰军官手忙脚乱的拔出佩剑,冲了过来,双腿前后一份拉开了弓箭步,摆开了一个击剑的架势…… “嗤。” 剑刃破空,带起一声轻响。 “哒。” 陈永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向后只微微撤了半步,手中长剑一横,向外反手一拍,再上步一推…… 这一些列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噗。” 一颗人头飞了起来,血溅五步。 下盘不稳,步法散乱……什么玩意儿。 “嘿嘿。” 手持滴血的长剑,总舵主冲着不远处一个身段丰润,金发碧眼的西洋贵女咧了咧嘴,露出了森森白牙。 “啊!” 那贵女又吓的尖叫起来。 “哗啦。” 门外大批精兵蜂拥而入,将这厅中一百多个荷兰贵族控制了起来,一言不合便是手起刀落。 又是几声短促的惨叫过后,再也没人敢反抗了。 “沙,沙。” 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陈永华不紧不慢走到一个面如死灰,烫着羊毛卷的中年贵族面前。 眼皮一抬,瞧了瞧。 寒意森森。 那荷兰贵族面色惨白,哆嗦了一下,慌忙将手里的刀叉放下,还要强自镇定的嘀咕着。 “叽里咕噜。” “砰。” 陈永华不耐烦的一拳捣了过去,正中面门,叽里咕噜的什么玩意儿,听不懂呀。 “嚓。” 一声脆响,鼻血长流,羊毛卷贵族发出一声惨叫,捂着骨折的鼻梁向后翻倒。 “绑起来!” 擦了擦手上的血,陈永华厌恶道:“别弄死了。” 总舵主斯文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孤军在外,深入敌后,这些荷兰贵族便是大伙的护身符。 这一招呀,大都督说这招叫斩首作战,又叫黑虎掏心,一下子将盘踞在吕宋多年的荷兰人高层一网打尽了。 “给大都督传信。” 匆匆走到厅外,瞧着天上乌云压顶,陈永华眼中闪烁着决然:“吕宋已克,请大都督火速来援。” 可援兵一时半会来不了。 吕宋到台湾府南部,中间隔着几百里茫茫大海,顺风也得航行三天,逆风至少需要五天。 可如今他手上只有三百精锐,奇袭不难,可想要守住这么大一座王城,这难度也太大了点。 驻守在附近各城的荷军,随时都会杀过来。 思来想去只能放弃外城,死守总督府。 “出安民告示。” 陈永华挥了挥手,轻道:“出重金,招募民壮。” 很快部下找来了鹅毛笔,墨汁,将桌子上的刀叉餐具随手一推,陈永华拿起鹅毛笔,觉得不顺手。 索性用手指蘸着墨汁写。 略一思索,一气呵成。 “皇明大都督府治下军情司布告,各地所有居民不必惊慌,我大明天兵,秋毫无犯,凡大明子民当奋起反击……” 草草写了几十份安民,募兵的告示贴了出去,很快吕宋城的大街小巷里,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从正德五年开始算起,一百二十多年后,皇明天兵再一次踏上了南洋的土地,一来便搞了个大动作。 有人慷慨激昂,愤然响应,有人缩了缩脖子走回家中,将门窗紧闭,有人在阴暗的角落里仇视的看着…… 一股股暗流在吕宋王城涌动着。 台湾府南部,安平城。 一座坚城正对着吕宋,巍峨耸立,城内到处都是堆积的物资,军兵进进出出的,港口中停满了大小舰船。 以周世显为首,明军将官沿着长长的台阶,走上了海防炮台。 “嘶。” 众将纷纷发出赞叹声。 “好景致。” 背后是山峦起伏,面前是无边无际的南洋,繁星与弯月互相辉映,浪涛阵阵,景色无双。 这座规模庞大的海防坚城,是荷兰人花费了重金打造而成,连同岸防重炮,仓库里堆积的海量物资,都被明军完好无损的缴获了。 “哒。” 一脚踩在沉重的海防重炮上,周世显微微一笑,红毛荷兰人这个运输大队长干的不错。 众将哄笑。 “散财童子呀。” 这些个西洋人呐,太狂妄了,一个个的心里没数,自以为打下了印度次大陆,占领了南洋便天下无敌了。 许是打的太顺手了,竟然还敢来撩大明的胡须,真把咱大明……当成身毒人那样的软柿子捏了。 “哈哈。” 骄兵悍将,济济一堂。 此情此景,可成追忆,众将便怂恿着大都督作诗。 周世显微微一笑,信手拈来:“秋心如海复如潮,惟有秋魂不可招。漠漠郁金香在臂,亭亭古玉佩当腰。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箫。” “一川星斗繁无数,长天一月坠林梢。” “好!” 众将不由得轰然叫好,大都督这些年的诗作风格,可越来越有雄霸天下的气魄了。 东海都司麾下一个个朝军将领,东瀛将领更是一个个如痴如醉…… “好诗呀!” “大都督此诗直追盛唐!” 连环马屁拍了过来。 可咱周大都督抄了人家的诗,还脸不红,气不喘,只是笑着道:“过了,过了。” 直追盛唐也太扯了。 此时郑芝龙,郑森父子匆匆从官衙赶来,低低道:“大人,永华……得手了。” “哦?” 周世显点点头,可眉头微微皱起,军情司动手早了点,比原定计划早了十来天,大量作战人员还没有渡过去。 此时,郑森轻道:“兴许是遇上什么难处了,不得不提前发动。” “嗯……” 点点头,周世显低低道:“速援。” 可茫茫大海,精兵,战船要瞒过荷兰人的舰队封锁,一点点的偷渡过去也不容易。 这一次陈永华怕是遇到麻烦了。 “永华……” “能行么?” 堡垒,城墙上陷入一片沉寂。 死寂中,响起周世显有些焦虑的声音:“传令,叫松江府加紧修复战舰,招募水师,两个月后,本督要见到一支能战的舰队!” 众将心中猛的揪了起来,这收复南洋之战打的早了点,可荷兰人杀气腾腾,可不会等着你准备好了再来打。 “陈大人……此番怕是难了。” 入夜,吕宋。 一天时间,陈永华招募到了千人之众,都是在吕宋保守欺压,不堪忍受的汉人子弟。 当皇明的荣光重新照耀到了南洋,城内汉人,群起响应,可千人之众还远远不够。 内宅,仓库。 “吱。” 仓库大门缓缓敞开,里面堆满了一个个箱子,金器,银器,还有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字画,铜钱…… 好些因为存放的时间太久,落满了灰尘。 “哎?” 一个身材不高却十分彪悍的青年,从堆积如山的财宝中取出一件玉器,瞧了瞧便呆住了。 “皇明御赐吕宋王玺……” 青年叫道:“大人,是永乐年间的老物件呐。” “嗯?” 陈永华点点头,轻道:“放回去。” 这吕宋本来是有一个小朝廷的,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永乐大帝还赐给了一方王玺,可就这么胡乱堆放着。 又看了看外面正在领取武器,正在接受操练的汉人子弟,陈永华眼中不由得透出几分冷冽。 吕宋本来有二十万汉民,可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万,还基本上都是老弱。 人呢? 被抢,被杀,被赶走了。 “他姥姥的。” 一个斯文儒雅的好人忍不住爆了粗。 “呜……” 此时耳中传来炮弹撕裂空气的声音。 “轰!” 几颗炮弹在王城周围落下,击毁了几幢民宅,滚滚浓烟升腾了起来,荷军的反击如约而至。 “走!” 眼皮一抬,领着几个部下匆匆从宝库中离开。 “登城,迎战!” 吕宋,城外。 夜幕下,从马尼拉赶来的荷军气急败坏,骑兵,炮兵,步兵三千多人,一路杀气腾腾的赶到了吕宋。 “呜……轰!” 隆隆的炮声响彻云霄。 “滴滴答答,滴滴答。” 隆隆炮声中,军号滴滴答答的吹了起来,荷军开始在城外列队,抱着火枪,推动着大炮对王城发起了进攻。 王城,城墙上。 “呜……轰!” 炮弹撕裂空气,将大片的民在摧毁,大战一触即发。 陈永华猫着腰,提着火枪,带着几个亲兵在古旧的城墙上穿行着。 “快,快,布防!” 大敌当前,陈大人心中火烧火燎,催促着那些笨手笨脚的汉人子弟,沿着坚固的城墙一字排开。 周围不时响起麾下的轻叫声:“大人。” “哎?” 一个个神射躲在垛口后头,瞧着上官登城作战,纷纷劝道:“陈大人,你快下去吧。” 大明军律,指挥官是不许上前线的。 “嗨!” 陈永华跺了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顾不上什么军法了,守不住这吕宋王城大伙都得掉脑袋。 往左后看了看,瞧着那些死死趴伏在地,捂着耳朵的民壮,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虽然大名鼎鼎的福建三杰,号称文武双全,可是太缺乏指挥大部队作战的经验了。 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不该……把这些没受过训练的民壮顶上来的。” 可。 也不能苛求这些血气方刚的汉人子弟,这些人昨天还是平民,苦力,贱役,一个个平时都老实巴交的。 血气是一回事,打仗又是另一回事。 大炮一响,地动山摇。 这些久居南洋的汉人子弟都吓坏了,一个个死死趴在地上,在荷军疯狂的炮火肆虐下瑟瑟发抖。 可。 这时候变阵已经来不及了。 陈永华只好作罢,猫着腰冲进了一座角楼,取出千里镜细细观察,一排排荷军士兵正在向前推进。 “如何?”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陈大人心中没底,临时招募的民壮指望不上,真正能打的还是只有他手下的三百精兵。 可城外有十倍之敌,这个仗该怎么打? “啥?” 角楼里,一个四仰八叉坐着的神射,满不在乎的冲着他笑了笑:“大人就瞧好吧。” “哎,骄兵悍将呀。” 陈永华叹了口气,这些神射是他从凤威军借来的,确切的说是大都督专门调拨给他的班底。 凤威军呀,神射呀,一个个可金贵着呢,前几天才刚刚被大都督派来军情司,来的时候一个个还挺不情愿的。 这些人的军饷是普通军官的三倍,甚至还有领五倍军饷的,在凤威军里的官阶也高的靠谱,官阶最低也是个把总。 不要小看了把总这个军阶,这可是个正七品的武职! 甚至还有正六品的昭信校尉…… 这就和千总平级了。 这待遇……陈永华理解不了,反正这些从凤威军调来的神射大爷,一个个眼珠子都长在头顶上,平时十分骄狂。 “哎。” 瞧着这些骄兵悍将,陈永华摸了摸头,终究是凤威军的人呐,骄狂一点也是应该的。 若是,若是都折损在这里…… 怕是日后见了大都督,他不太好交代。 “咚,咚,咚咚咚!” “滴滴答答,滴滴答。” 可城外荷军已经开始推进,一轮炮火准备之后,有节奏的鼓点响起,吹鼓手,军乐队敲敲打打的引领着部队发起进攻。 瞧着好像个戏班子。 可。 那一排排腰杆笔挺的士兵,手中又粗又长的黑洞洞火枪,彰显着近代火器部队强大的实力。 这可是正牌子西欧常备军呐。 “滴滴答答,滴滴答。” “哗,哗。” 曲调高昂的鼓乐中,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 “哗,哗。” 近了,荷兰人的部队越来越近,两里,一里,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一个个腰杆笔挺的军官,高举着战刀,率领着身穿橘红色军服的步兵,吹吹打打的军乐队,成排的黑洞洞火枪…… 脱去了滑稽的外衣,这是一片由钢铁组成的火枪丛林,带着肃杀之气,如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 “姥姥!” 陈永华心中不由得咒骂起来,咬了咬牙,正要下令。 “砰。” 可身旁已经有人开火了。 “哎?” 陈永华有些羞恼,这是那个混蛋不等命令就搂火,这还隔着两百多步呢,可…… “砰,砰。” 左右一个个垛口后面,一团团硝烟升腾起来,七八十个神射接着城墙的掩护,躲在垛口后头纷纷楼了火。 两百步外响起一阵惨叫,从垛口往外面看,一个个高举军刀的荷军军官,吹鼓手惨叫着倒了下去。 走着走着便好似踩到了陷坑,发出惨叫,一头向前栽倒…… “哎?” 这一轮神射,让陈永华这个长官都看呆了,人都麻了,眼睁睁看着那些神射从垛口后头缩了过来。 一个个好整以暇的取出定装火药,用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开始装填,有横卧的,有仰面朝天躺着的。 撕开定装火药,装填,又纷纷取出一把精致的小锤子,将一颗颗宝塔性的铳子敲了进去。 短短一分钟后,七八十杆打造精良的线膛火枪,又偷偷摸摸从垛口将枪口伸了出去。 “砰,砰,砰。” 又是一阵火枪爆鸣,听上去十分杂乱,可城外正在进攻中的荷军,好似割麦子一般倒下了一大片。 倒下的全都是军官,吹鼓手,掌旗手…… 短暂的几轮射击后,奇迹发生了,滴滴答答的军乐声停了下来,好似一只正在打鸣的公鸡被人掐住了脖子。 再也叫不出声了。 “呼啦。” 随着大批军官,吹鼓声阵亡,杀气腾腾的荷军一下子变的慌乱,严整的火枪横队瞬间乱了,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一眨眼,溃败的荷军退回了出发地,在向前进攻的路上,扔下了足足一百多具尸体,大部分都是军官,吹鼓手。 “呼。” 一阵风吹过,硝烟散去。 城外一片死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哎?” 陈永华人都麻了,他一脸麻木瞧着那些不以为然的神射,一下子觉得汗毛倒竖,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 凉飕飕的。 “嘶。” 陈大人倒吸了一口亮起,他可算知道凤威军,为什么叫做天下第一强军,为什么这些凤威军神射的官阶高的离谱。 为什么这些人要领三倍军饷了。 线膛枪,米尼弹,散兵神射…… 虽然只有区区七八十人,可战斗力实在太逆天了,堪称超越这个时代的大杀器。 这也是废话,天下无敌的凤威军满编近十万人马,这样的神射统共才两三千人,还有个响亮的名字。 大明皇家来复枪营。 这些人在两军阵前,混杂在步兵横队里,好似幽灵一般活跃在战场上,专门挑选敌军里有价值的大目标打。 还有个响亮的绰号,叫做大明猎兵,战斗力和令人闻风丧胆的普鲁士猎兵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为了新成立的军情司,能够早日在南洋打开一下僵持的局面,周世显也是下本血本! ------------ 第301章 开府 短暂的激战过后,吕宋城下陷入长时间的沉寂。 一阵微风吹过,硝烟散去,淡淡的血腥味弥漫着。 荷军好似被打傻了,乱哄哄的退了下去,在大量军官,吹鼓手阵亡之后,完全不知所措了。 这样的战争模式,已经超越了荷军指挥官的认知,在这遥远的东方土地上,荷兰人尝到了那些年,大不列颠儿龙虾兵在北美大陆吃过的苦头。 不可一世的英格兰龙虾兵在北美是怎么败的? 便是被大量使用线膛枪作战的北美民兵,躲在篱笆墙后头,房顶上,用线膛枪,用神准的枪法打了个落花流水。 如今这一幕发生了在吕宋。 “这就……打退了?” 陈永华人都石化了,举着千里镜,瞧着城外两百步开外那些倒毙的荷军军官,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躺着。 铳子从前胸射入,从背后射出,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还在汩汩的喷血…… “嘶。” 这是人干的事情么? 一个个当地汉民壮着胆子,爬了起来,透过垛口往外面张望,发出一阵抽气声,这? 就这么七八十个人,一顿乱枪,竟然将可怕的红毛荷兰人打退了…… “万岁!” 千余名吕宋汉民一下子亢奋起来,抱在一起又叫又跳,好些年轻人一脸崇拜的看着那些神射,仰慕之情都写在脸上了。 “天兵威武!” 这是天兵,天兵呀! 咱大明天兵啥时候这么能打了呀,还有一些岁数大的不禁潸然泪下,一百年,一百年了呀…… 大明天兵终于回来了。 群情激奋,欢欣雀跃。 “嘶!” 陈永华也是目瞪口呆,瞧着这些懒洋洋的猎兵大爷,一个个老神在在的神情,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呆滞过后是心中狂喜。 爷爷,这都是爷爷! “哎呀呀。” 总舵主瞧着这些宝贝疙瘩,嘴巴都快笑歪了。 “凤威军呐,神射手呀!” 总舵主兴奋过后,心中感激,向着台湾府所在的方向抱了抱拳头,口中念念有词:“谢大都督成全!” “猎兵……” 大明猎兵的含金量呀,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凤威军精锐,从中原打到辽东,横扫哥萨克的凤威军精锐。 精锐中的精锐。 有这些猎兵大爷坐镇,这一仗平添三分胜算。 “呜……轰!” 溃退下去的荷军无奈,只好再次动用了步兵炮,漫无目的的轰击着,好似在发泄着心中的不快。 又好似在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猎兵! 荷兰人能不知道普鲁士猎兵的厉害么,借给荷兰兵几个胆子,也不敢招惹这世上最强大的步兵。 慌了神的荷军指挥官,只好用炮火发泄着心中的惊悸。 可这王城本就不高,荷军又是从马尼拉紧急赶来,没有携带大口径重炮,十二磅的步兵炮无法撼动坚固的城墙。 “呜……轰!” 一发炮弹,歪打正着,歪歪斜斜的轰在了坚固的石头堡垒上,整个城墙剧烈的震颤起来。 扑簌簌。 “啐,啐。” 陈永华吐出了嘴里的灰尘,勃然大怒:“来人呐。” 他下令将那些俘虏的荷兰王国贵族拖出来,用绳子拴着捆在城墙上,当成了大伙的护身符。 “来呀!” “轰,使劲轰。” 你舍得死,老子便舍得埋! 果然这一招收到了奇效,一百多荷兰贵族,总督,贵女们在城墙上哭哭啼啼起来,城外的荷军指挥官不敢再开炮了。 这下子战局僵住了。 三千名荷军常备军全副武装,杀气腾腾而来,可一仗下来没了声音,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僵持持续了一整天。 傍晚时分荷军识趣的撤退了,从哪来的回哪儿去,全军龟缩回了位于吕宋岛中部的马尼拉。 基层军官战死了七成之多,这个仗打不下去了。 “退了!” “红毛人退兵了!” 瞧着那些不可一世的荷军灰溜溜的撤走了,整个吕宋陷入了一片欢腾,参与守城的汉民子弟欣喜若狂。 “万岁,万岁!” “大明万万岁!” 至此吕宋易手,从正德五年之后,长达一百二十年的屈辱历史结束了,汉人再一次成了这里的主宰。 “哎……” 陈永华缓缓坐倒在城墙上,拍了拍酸痛的小腿,斯文儒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这一仗,真不易呀。 五天后,从台湾府南部出发的援兵到了。 两千精兵从台湾南部的安平城出发,以各种方式突破了荷兰人的海上封锁,抵达吕宋,让陈永华实力大增。 来的都是精锐,无一例外。 陈永华担任主官的大明军情司,一亮相便搏了个满堂彩,控制了吕宋全城之后仍不肯善罢甘休。 又在吕宋组织兵力,向着马尼拉方向进攻。 这下子好似捅了马蜂窝,当地汉民听闻大明天兵到了,群起而响应,热血的,懦弱的,胆小的…… 长期被欺压的汉民抄起了火枪,拿起了菜刀纷纷走出家门,掀起了一场大起义。 所以这块地盘到底是谁的? 一目了然。 随着常年被欺压的吕宋汉民,纷纷揭竿而起,很快组织起了一支人数高达万人的起义军。 随着起义军在明军率领下,潮水一般涌向马尼拉,西班牙人,荷兰人在吕宋的统治,好似豆腐渣一般坍塌了。 马尼拉守军闻风而逃。 八月末,明军占领了吕宋全境。 驻守吕宋的荷军全线溃败,扔下了大量老弱妇孺,在远征舰队的接应下逃向马来,爪哇的大本营。 大明中兴二年,九月初。 随着明军水师缴获的战舰修复完成,一支舰队在台湾府南部集结了起来,能够出海远洋作战的风帆战舰数量,从几十艘很快膨胀到上百艘。 并且开始主动出击。 几次小规模的海上遭遇战,互有胜负,可丢掉了马尼拉的荷军舰队已无心恋战,放弃了对台湾府与吕宋之间的封锁。 至此,明军完成了一次重大的战略性胜利。 突破了海上封锁之后,由上百艘风帆战舰组成的大明水师,在大都督周世显的率领下大规模渡海。 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兵临马尼拉。 这一刻,距离郑和下西洋过去了整整两百年,大明水师再一次拥有了远洋作战能力。 这一次靠的是……缴获。 明军远洋舰队大小一百多艘战舰,基本上全是缴获,虽说这样的水师实力,与西班牙,荷兰,大不列颠儿这样的海军强国比起来寒碜了点。 可总比没有强呀。 至少在南洋家门口作战足够用了。 九月中,马尼拉。 清晨,万人空巷,巍峨高大的坚城之外,旌旗林立,街道上都洒了水,城上,城下都有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拉起了警戒线。 陈永华换上了一身军服,与麾下将官,当地汉人贤达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很快日上三竿,身穿红色棉甲的铁骑,出现在马尼拉西北方向的旷野之间,簇拥着一位当朝大员疾驰而来, “驾。” 铁骑滚滚,马蹄声轰鸣。 当一身戎装的周世显一脸陈静,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哗啦。” 城上,城下跪了一地。 “恭迎大都督!”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整个马尼拉沸腾了。 朝着吕宋军民挥了挥手,周世显翻身下马,将快步走来的陈永华等人搀扶起来,劝勉一番。 “好,好。” 三百兵破城,还能攻灭一国,这已经是惊天之功了。 “来人呐。” 周世显挥了挥手,从亲兵手中接过一卷文书,大都督府出具,加盖了玉玺的委任状。 军情司这个衙门就算成立了。 主官陈永华定的是正三品武职,总部就设立在吕宋…… 总舵主激动的全身战栗,忙单膝跪地接下了任命,正式成了大明王朝在南洋的情报头子。 再接再励吧。 南洋这个地方被西班牙人,荷兰人祸害了一百多年,形势实在太复杂了,免不了有一场大清洗。 瞧着高大巍峨的南洋坚城。 周世显油然笑道:“走,进城!” 这一步终于走出来了,不易,随着威武严整的大明铁骑,护送着大都督缓缓入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城内早已是一片沸腾。 很快夜幕降临。 城内举办了盛大的庆祝晚宴,本地贤达,商会首脑,大大小小的角头,临时被推举出来的民军首脑,都穿上了压在箱子底下的传统服饰。 上千汉民和大明将官,济济一堂,很快将欢庆的气氛推上了巅峰。 可。 本地贤达,首脑们心里没底呀,欢庆之余,一个个又心中忐忑的打听着,大明,大明天兵这回来了南洋,还走不走了? “就怕天兵一走,西洋人又打回来了。” “这叫什么话?” 瞧着这些畏畏缩缩的吕宋汉民,明军众将有些不乐意了,可这也怨不了南洋汉民,实在是,实在是那些年…… 那些年,大明朝廷净干些二杆子的破事儿,一百多年了,吕宋汉民是真的被朝廷一系列骚操作玩坏了。 也怕了。 从大明正德五年开始,西班牙人来了吕宋,建立了总督府,开始欺负吕宋汉人。 刚开始西班牙人初来乍到,摸不清虚实,还很惧怕大明的实力,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人抢劫。 刚开始西班牙殖民军对待南洋汉民的态度,是小心谨慎的驱逐,试探…… 毕竟,这些汉民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母国。 可大明朝廷的态度,让西班牙人大跌眼镜,大明朝廷对这些海外子民不管,不问。 母国既然不敢不问,渐渐的西洋人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对南洋汉民大肆清缴杀戮。 正德,嘉靖年间还收敛着点。 可是到了万历朝中后期,西班牙,荷兰人对汉民的残害到了极致,汉民不堪忍受便大规模的起义,抗争。 可装备落后的起义军,又挡不住西洋人的火枪,最后以起义失败告终,一些参与起义的吕宋汉民逃回了家乡。 汉民在外头受了欺负,便找朝廷告状,请求朝廷派大军讨伐洋兵。 可…… 齐楚浙党加上东林,一系列骚操作叫人气炸了肺,这些吃里扒外的士商集团,竟然将逃回家乡的吕宋汉民抓了起来。 甚至还将这些汉民遣送回了吕宋,又交给了洋人,道德君子们的理由是,化为之民,不服管教,让洋兵教训一下也好。 这是人干的事情么? 可见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士,商集团吃里扒外,通敌叛国是有传承的,古今如一,从未改变过。 被母国抛弃这么多年了,吕宋汉民的心早已经死了。 窃窃私语中,无数双眼睛眼巴巴看着上首,俊朗无双,英气慑人的大都督,好似在等待着一个承诺。 那双深邃的眼睛好似能看穿人心,肃然道:“本督此来,便不走了。” 周世显起身端起一杯佳酿,在万众瞩目之下,徐徐道:“本督已奏请内阁,请在吕宋……开府,建衙!” 这是一个承诺。 宴会厅中一阵安静过后,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 “哗。” 一时间欢声雷动,好些吕宋贤达喜极而泣,大都督的话自然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不容质疑。 开府,建衙…… 这吕宋之地可就是大明治下的一个行省了。 “诸位!” 周世显端起佳酿,微微一笑:“请满饮此杯!” “满饮!” 厅中上千人举杯共饮,气氛越发炽热了起来。 这一晚好些人喝醉了,痛哭流涕,母国的光辉终于照耀到了这一块被遗忘的土地。 午夜时分,南洋的海风夹杂着咸腥,徐徐吹佛。 仓库重地,戒备森严。 “吱。” 陈永华快步上前,将宝库大门推开,里面是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海量的缴获已经封存,成箱的财宝等待起运。 这马尼拉的总督府里,囤积着西班牙人,荷兰人一百多年积累的财富,又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巨大财富之上带着斑斑血迹。 吕宋汉民的血。 金币,银币,珍珠,玛瑙,珊瑚树,甚至还有大量的官窑瓷器,成堆的精美丝绸…… “哒,哒,哒。” 周世显带着几分醉意,牛皮军靴在宝库中徐徐踱着步子,随手拿起了一枚拳头大的银锭看了看。 巨大的银锭背面还是有字迹的。 “大明永乐年制。” “弘治年制……” 吕宋本就是大明属国,在被西班牙殖民军攻灭之前,年年向大明朝贡,还从大明获取了不少赏赐。 可这些大明朝廷赏赐的银锭,也不知在这地窖里存放了多少年,都发黑长毛了。 掂了掂银锭的分量,周世显拿出一方白娟,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徐徐道:“只有这些么?” “啊?” 陈永华一呆,忙道:“回大都督的话,标下发现这宝库之后,便叫人严加看管,不敢有丝毫懈怠。” “永华!” 这时郑森走了过来,笑道:“大都督之意,并非说你贪墨……” 陈永华跟随大都督的时间太短,还不明白大都督的脾气秉性,郑森赶忙一个眼色送了过去。 “大都督之意,只有这些么,城内那些攀附荷兰人的土著,巨富家中的钱财都算上了?” “啊?” 陈永华是个聪明人,瞧着大都督正在拿着白娟擦嘴,心思电转,开始揣摩起上意来了,看样子大都督是嫌弃缴获太少。 “对呀!” 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 陈大人忙躬身道:“是标下愚钝,这些只是浮财,若是将城中土著富户,巨富家中存银都查抄了……” 那想必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嗯?” 周世显将白娟收起,笑了笑:“尽快去办,该清算的要尽早清算,什么土著,巨富,不都是些二鬼子么。” “啊?” 陈永华又是一呆,二鬼子这个叫法还挺新鲜,不过还真是恰如其分。 “哈哈。” 郑森等人哄堂大笑,笑眯眯的提点一番:“永华呀,不要太拘泥了,咱大都督的脾气你有所不知……” 总舵主频频点头,明白了,咱大都督的脾气是每攻下一城,喜欢吃干抹净刮地皮,刮地皮太难听了。 “清算,呵呵,清算。” “哎,对咯!” 周世显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总舵主终于上道了,懂得清算了,不清算还留着过年么? 什么西班牙人,荷兰人,还有这些洋人蓄养的刁奴,管他什么多大势力都得连根拔起。 “吃了大明多少,都得吐出来!” “标下明白!” 陈永华心领神会,这些事情见不得光,可咱大明,咱大都督也是要体面的人,这些事他不去做,谁去做? 一旁郑芝龙早已经眼皮直跳了。 “哎。” 老郑心中叹了口气,这一清算又要兴大狱了,可心里又说不出的痛快,这下子朝廷造舰,还有开发台湾府的钱有着落了。 他这个台湾府兵备道就是管钱粮的…… 耳边又响起大都督幽幽的声音:“永华,你年纪轻,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多跟老郑大人请教,老郑大人在南洋面子大的很呢。” “哎哟!” 郑芝龙吓的腿肚子都转筋了,忙道:“下官不敢,不敢,大都督言重了,言重了。” 这是大都督拐着弯骂……提点他呢。 谁叫他给荷兰人做过通译。 今夜无人入眠。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荷枪实弹的明军士兵开始出动,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闯进了一个个荷兰人扶植的巨富家中…… 盛世掩盖之下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两天后,清晨。 军议。 亲兵将大幅南洋地图挂了起来,军服笔挺的将领,济济一堂,人人脸上都带着微笑。 大小吕宋,尽入囊中。 这南洋战局变得微妙了起来,在茫茫大海上,明军新组建的远洋舰队还是个弟弟,可打陆军是碾压…… 陆军强国和海军强国卯上了。 麻杆打狼两头怕。 “进攻!” 周世显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目标,柔佛!” 柔佛便是马来半岛。 “哗!” 众将齐刷刷的起身,轰然应诺。 “标下遵令!” 吕宋的硝烟尚未散去,大规模进驻马尼拉的明军又磨刀霍霍,杀气腾腾的奔着柔佛王国去了。 柔佛可不好打,离爪哇太近了,可柔佛这个地方和吕宋差不多,也有大量汉民讨生活…… 精兵偷渡,细作大规模渗透,无非是依样画葫芦再来一次,不出一两个月,在明军有组织的大规模渗透之下,柔佛各地烽烟四起。 爪哇一日三惊。 这下子荷兰人真的顶不住了…… 大明中兴二年,九月中。 荷属东印度公司再一次,以荷兰王国的名义送来了国书,这一次口气软化多了,除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辩解。 可不敢再盛气凌人了,隐隐有求和之意。 马尼拉,总督府。 荷兰人的国书放在桌子上,周世显也懒得看,而是手握狼毫写下了一份墨宝,端端正正两个大字。 “陆宋!” 正本清源,这地盘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大字写好了,郑芝龙赶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吹了吹…… “好字!” 老郑赶忙献上一记马屁:“大都督这笔馆阁体呀,真是……端庄大气,足可以开宗立派了。” 馆阁体就是印刷体,也亏他说的出口。 周世显放下狼毫,擦了擦手,才拿起荷兰人的国书看了看,不由得露出森森笑意。 “看吧,和气多了。” “是,是。” 郑芝龙赶忙赔笑,这都快打到荷兰人的老巢去了,荷兰人哪里还敢逞强,可不是和气多了嘛。 可是老郑心里有点发虚,这战线也拉的太长了,从台湾府,吕宋一直打到了柔佛…… 好似一夜之间,南洋各地,处处烽烟。 可柔佛毕竟不是吕宋,这已经是荷兰人,西班牙人的核心利益了,逼急了,人家是要和大明拼命的。 “大都督。” 郑芝龙揉着酸痛的眼角,轻道:“穷寇莫追,这柔佛不能轻动,一个处置不当,西班牙,荷兰……这些西洋人是要鱼死网破的。” “嗯?” 周世显颇有些意外,瞧了瞧,这话颇有几分见地,这个仗确实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 他已经将荷兰当局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了,再打下去荷属东印度公司必然向本土求援,从印度次大陆大规模的招募军队。 考虑到明军远洋舰队实力不足,那些在柔佛各地起事的汉民,面对荷兰当局的重兵围剿,弄不好要吃大亏。 战线拉的实在太长了,一口气吃下了这么大的一块地盘,再吃就该消化不良了。 他瞧着郑芝龙,徐徐道:“依你之意?” 郑芝龙忙道:“不如,和谈?” “好。” 周世显将狼毫一搁,笑了笑:“那就谈。” “呼。” 老郑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把汗,忙道:“大都督英明。” 九月末,吕宋与柔佛正中间的一处无人荒岛上,明,荷两国各自派出了代表,开始和谈。 手握大量俘虏的明军,不出预料的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向着退守爪哇的荷属东印度公司提出了天价战争赔偿。 荷兰人被激怒了。 于是谈判桌上爆发了一场激烈的骂战。 ------------ 第302章 定风波 茫茫南洋之中,吕宋,柔佛正中间的无人海域,气氛肃杀,临战兵危,明,荷两国舰队隔着几十海里的距离对峙。 东南方海域是悬挂着狮子王旗的荷兰舰队,浩浩荡荡,倾巢而来,西北方海域,则是悬挂着日月波涛旗的大明舰队。 荷属东印度公司为了撑场子,集结了大大小小足足三百多艘风帆战舰,其中还有两艘四桅杆主力舰。 看上去军容鼎盛。 细看却难掩颓败,因为在短时间内连吃百丈,荷军损失了大量水兵还有常备军,一艘艘战舰上人员严重不足。 明军也不肯示弱,集结了五百多艘战船,其中有一百多艘风帆战舰,剩下的都是纵火船…… 依旧是老办法,战舰不够,死士来凑。 从两只舰队的实力上来说,荷舰仍然占据上风,可从战局上来说,明军如今节节胜利,士气正盛。 新生的大明远海舰队,与老牌海军强国荷兰在南洋之地卯上了,将官们各自用单筒望远镜审视着对方。 明军,旗舰。 从荷兰人手里缴获的那艘四桅杆主力舰,已经大致完成了修复,折断的两根桅杆又竖了起来,前甲板的大洞也已经修补一新。 “辽东号。” 这是大明拥有的第一艘风帆主力舰,也是新成立南洋水师的旗舰,为了纪念收复辽东之战,故此得名。 舰队之中余下的二十多艘次等风帆战舰,也都以大明各府,州命名,不远处是青州号,扬州号…… 清一色都是缴获来的。 “哗,哗。” 战舰随着波涛微微起伏,辽东号高大的甲板上,周世显率领一群大明水师将官,用千里镜细细观察着对面。 还有几个画师登上了瞭望塔,不时记录着一艘艘荷军战舰的舷号,特征……对面的荷兰人,想必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新生的东方远海水师,与老牌海军强国就这么卯上了,可双方都有顾虑,短时间内谁也没有能力吃下谁。 和谈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呼。” 迎着海风,肃立在战舰甲板上,周世显双目微闭,身上的大红军服被海风吹的猎猎作响。 荷兰人从马六甲,从印度次大陆广阔的海岸线,从爪哇调来了大量战舰,依旧十分强大,大明水师的实力还不够看。 周世显昂然肃立,嘴角却微微抽搐,心中早已波涛起伏,惨痛的回忆浮上心头,这些年…… 这些年他不惜代价平定了中原,剿灭了大顺,大西,张李二贼伏诛,又快刀斩乱麻一般灭了清廷,那么多忠勇将士付出了生命。 为的就是这一刻! 这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他总算是赶上了,大明中兴,便等于在这个时代里横插了一杠子。 可真到了这一刻,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担忧并非来自强大的敌人,而是…… 源于自身。 这是一场关于东西方文明,文化,军事,意志,自信的全方位比拼,可在殖民这个领域大明并不擅长。 甚至可以说十分拙劣。 “大明……能行么?” 这问题没人能回答。 “蹬蹬蹬。” 此时作为谈判代表的郑森,郑芝龙父子登上了甲板,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心中思绪。 郑森快步上前,低低道:“大都督,准备好了。” “嗯。” 周世显点了点头,又将洁白的手帕拿出来擦了擦嘴,轻道:“去吧,好好敲……好好谈。” “标下遵令!” 几艘小船放了出去。 谈判地点在两支舰队正中央的一座无人荒岛上,大明派出了郑森,郑芝龙父子为首的一干官员,少量随扈战兵。 荷兰人则派出了包括官员,通译,军官在内的五十多人。 随着双方谈判代表,各自乘坐小船登上荒岛,东方文明古国与世界第一海军强国的交锋,从战场打到了谈判桌。 这场波澜壮阔的世界殖民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咳。” 谈判一开始,作为谈判代表的台湾府兵备郑芝龙,便清了清嗓子。 郑大人手持国书,大声念道:“尔弹丸小国,竟不尊王道,不远万里而来,残害我国之民,今我国大都督诏谕尔等,割柔佛之地,赔款一千万盾……如若不然,必屠尽尔等!” 这可这是狮子大开口了。 一千万荷兰盾的战争赔款,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还叫人家把马来半岛割让出来…… “叽里咕噜。” 面对明军的漫天要价,荷兰代表纷纷大怒,官员,军官团愤然站了起来,一个个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 “叽里咕噜。” 荷兰人的军官团被激怒了,凶悍大骂。 “他说啥?” 可明军将官也不是好惹的呀,纷纷向着充当通译的郑芝龙,郑大人追问,什么玩意叽里呱啦的? “呃。” 郑芝龙脸色一僵,有些难堪,哼了一声:“粗鄙。” 一听这话,明军军官团也不乐意了,一个个勃然大怒,跳着脚的大骂:“直娘贼!” “千人骑的老贼种!” “叽里咕噜!” 世界第一海军强国,与古老东方强国的年轻军官卯上了,谁也不服,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一个个眼珠子都是红的。 一时间唾沫横飞,十分壮观。 一番激烈的对骂过后,虽然双方语言不通,可气势不能输,最后……终究是华夏文化,源远流长,凭借层出不穷的粗鄙之言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荷人军官实在骂不过,一个个都憋的通红,只恨自己的母语过于简陋,老祖宗的智慧不如人,憋屈呀。 也是荷兰人想不开,和大明人对喷这不是找虐么? “叽里咕噜。” 最后荷兰人的军官团实在骂不过了,一个个荷军军官不堪受辱,猛的拔出腰间佩剑,向着一个大明军官发出挑战。 “卑鄙的东方人,决斗,我要和你决斗!” “来呀,兔崽子!” 被挑战的明军军官也不含糊,当场拔出战刀,一个箭步便迎了上去,于是谈判才刚刚开始,双方的军官团先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 确切的说是决斗。 一对一的公平决斗,放对,单挑…… 既然对喷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动手了,于是乎使用迅捷西洋剑的西欧甚是,与使用东方刀法的军官叮叮当当打了起来。 狭长的西洋剑对上了上等乌兹钢打造的雁翎刀…… 结果可想而知。 “噗。” 随着鲜血洒落,凶悍的荷兰军官惨叫着倒下。 “哼!” 两国军官团卯上了,这谈判也进行不下去了,文官,通译骂骂咧咧的愤然离场,不欢而散。 午后,明军旗舰。 双方军官团决斗统共打了十三场,十三名出战的大明将官死了两个,伤了五六个,都忐忑不安的乖乖站在旗舰甲板上。 说好了去谈判的,结果和人家决斗上了,还成群结队的跑去单挑,这叫什么事儿呀? 军官们将战死的两名同袍抬了回来,受伤的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臂,大腿,偷看着大都督沉静的脸色,大气也不敢一口。 可。 周世显只是微微皱眉,轻道:“打输了?” “赢了呀!” 瞧着大都督的脸色,似乎并无责怪之意,大明将官们一下子抖了起来,一个个眉飞色舞起来。 “回大都督的话,荷兰人死了八个呐。” 二对八,赚了…… 瞧着那两个战死的军官,周世显幽幽道:“赢了还哭丧着脸做什么,来人呐。” “赏!” 随手将自己的佩刀解下,当做赏赐掷了出去,拿到赏赐的那名军官呆了呆,不由得欣喜若狂。 “战死的双倍抚恤,打赢的通通重赏,加官一级!” 打赢了自然是要重赏的。 “谢大都督赏!” “哈哈。” 大明将官的大笑声在旗舰上回荡着,再看看二十里外的荷兰舰队,好似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挫伤,没什么动静了。 “哼!” 周世显发出一声冷哼,森森道:“陈永华。” “标下在!” “火速从军情司挑一些技击好手,明天接着打!” “标下遵令!” 这西洋人的决斗规矩虽说蠢了点,可咱也不能认怂呀,不管用什么规矩都要狠狠的揍! 他深邃的眼珠眯了起来,瞧着对面的荷兰舰队,想必荷兰人也在精心挑选击剑高手准备出战吧。 “哎?” 可苦了郑芝龙,郑大人在一旁心惊肉跳,直叹气,觉得心脏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去了。 两国谈判非但没有大国雅量,反而好似两个愣头青在斗气,还爆发了大规模的决斗。 这叫,这叫什么事儿呀? 果然不出所料。 第二天,吃了亏的荷军再次主动挑战,明军不甘示弱的迎战,无人荒岛上一片刀光剑影。 第三天,参与决斗的两国军官更多了。 如此这般大规模的决斗连续打了三天,最终,最终以荷兰军官的大量死伤告终,战死的军官人数直线上升。 大规模的决斗持续了三天,战死了一百多个王国精锐军官之后,荷兰人实在扛不住了,再也不敢挑战了。 “呵。” 落日斜阳,海天一线。 周世显发出一声冷笑,手持一把精巧狭长的西洋剑,挥了几下,随手扔进了海里。 “啐。” 西洋剑和雁翎刀比……什么玩意呀,这样的设计简直蠢爆了,这玩意本来是专门为破甲设计的。 后来因为欧洲人喜欢决斗,于是乎,便发展成了只能刺击,不能劈砍的西洋剑术。 这玩意用来决斗行不行呢,在欧洲人公认的规则下,西洋剑术的杀伤力确实十分惊人。 可欧洲人的决斗规则说起来十分可笑,两只傻鸟拿着剑互捅,不能夺取对方的剑,也不能使用拳脚。 如此愚蠢的规则不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 西洋剑术碰上大明武术算是倒霉了,决斗之时大明武者一躲,一闪,手腕一拍,一点,一刺,或是趁着对手出剑后露出的破绽。 大脚丫子狠狠踹过去…… 紧接着便是手起刀落! 生死相搏谁和你讲规矩呀。 “来人呐。” 夜幕下,波光粼粼。 周世显森森道:“去问问荷兰人,还谈不谈了。” “哈哈哈。” 四周围哄笑声四起,在决斗中大获全胜的大明将官们,一个个宣扬着自己的英雄事迹,放声大笑起来。 谈,当然还得坐下来谈。 如今急的是荷属东印度公司董事会,再僵持下去,柔佛各州的汉民起义军都快打到爪哇去了。 大量货物,庄园,农场被焚毁,对荷兰人的股东,殖民者来说,每一天的损失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谈又能如何? 第四天,大清早,双方谈判代表再一次登上了血迹斑斑的无人荒岛,这一次荷兰人的态度恭敬多了,不敢再大声嚷嚷了。 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从嘴角溢出了两个字:“犯贱!” 连最擅长的决斗都溃败了,军官团大量死伤,荷军的精气神是彻底被打没了,在内忧外患,柔佛各种义军四起的糟糕形势下。 荷属东印度公司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变得现实了起来。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很快荷兰人开出了赔偿一百万荷兰盾的条件…… “嚯!” 看着低头认栽的荷兰官员,郑芝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骄狂的荷兰人竟然认栽了,认栽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忙交过一个传令兵,轻道:“速报大都督。” 可等来的是周世显的冷言冷语:“太少。” 一百万荷兰盾就像将老子打发了,糊弄要饭的呐。 “陈永华!” 冷着脸将总舵主叫到身旁,耳语一翻,如此看来荷兰人还心存侥幸,看来柔佛那边渗透的力度还要加大。 杀人,放火,大规模渗透。 同样的姿势再来一遍! 陈永华心领神会,低低道:“标下明白。” “嘶!” 旗舰上传来了口信,大都督不准,嫌少。 郑芝龙抽了口凉气,只好打起精神继续谈,荷军此刻已无心恋战,战争赔偿的价码节节升高。 从一百万加到了两百万,三百万……加到四百万荷兰盾的时候,怎么也不肯松口了。 “哎?” 一听到这个价码,郑芝龙急了,连夜跑回了旗舰。 “大都督,这个价码不低了。” 估摸着荷属东印度公司账面上,能动用的流动资金也就这么多了,再价码荷兰人敢狗急跳墙了。 “嗯……” 周世显终于点头了:“准了。” “呼。” 郑大人松了口气,正要说话,耳边又响起大都督幽幽的声音:“战争赔偿谈好了,该谈赎金了。” “是,是。” 郑芝龙赶忙赔笑,这也对,还有那些被俘虏的荷兰贵族,北欧王族,赎金也不是个小数目,这下子。 这下子连西洋人的骨髓都敲出来了。 谈判足足进行了一个月,明,荷双方才艰难的达成了一致,签订了一份停战协定。 “荷属东印度公司向大明,提供四百万荷兰盾的战争赔偿。” “承认陆宋为大明固有之土地。” “荷兰王国向大明割让巴拉望岛,棉兰老岛,两国以苏禄海,西伯里海重新划定边界。” 付出了如此高昂的代价,荷兰人的条件只有一个:“大明不得在柔佛继续发动叛乱,支持叛军。” “柔佛各州叛军,将由荷兰王国礼送出境。” 至于那些荷军俘虏的赎金,由董事会出面牵线搭桥,由被俘人员家眷与大明自行协商。 瞧着实在榨不出油水了,周世显才点了头:“准。” “啪!” 大都督府的印信盖了上去。 白纸黑字,即刻生效。 可谁都知道这停战协定,压根没什么约束力,交战双方只是打不下去了,各退一步,舔舐伤口,并且开始调兵遣将。 等到双方重新积蓄了力量…… 用不着多久,这南洋之地又会烽火连天。 大明中兴二年,十月。 随着一箱又一箱的荷兰金币,送到了大明舰队的旗舰之上,在柔佛各州发动起义的汉民,军情司人员也开始了大规模的撤退。 说是礼送出境,是荷兰人实在遭不住了。 之后两支舰队脱离接触,各自返航,这场持续了半年的南洋大战,暂时落下了帷幕。 可。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明军的胃口远不止吕宋,荷属东印度公司也绝不肯善罢甘休。 柔佛好似一个堆满火药桶的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再次炸响。 夜幕下,旗舰在茫茫大海上安静的航行。 舱内静谧无声。 “吱。” 舱门轻响,一个高瘦的身影推门而入。 周世显睁开虎目,轻道:“柔佛的暗桩都留好了么?” “是。” 陈永华躬身一礼,轻道:“柔佛各地,标下总计留下了两千余名暗桩,随时可以发动……” “嗯。” 周世显重又闭上眼睛,轻道:“下去吧。” 连年征战,有些疲惫。 随着舱门掩上,不久,房内响起轻微的鼾声。 十日后,陆宋城。 占据了陆送全境的明军,经过短暂的休整过后。 再次军议。 官厅中气氛便轻松了许多,讨到了大笔战争赔偿的明军,如今是财大气粗,开始将触角伸向了陆宋的每一个角落。 清洗,清算,兴大狱。 随着大批与荷兰人交好的巨富,土著首脑被揪了出来,家产充公,大明的统治一天天确立起来。 竟然如此容易。 这陆宋本就是放在大明嘴边的一块肥肉,张张嘴就能吃下去,又有什么难的呢? 战后盘点了一番。 荷军在吕宋的全部作战力量,只有区区不到四千人的陆军,就这么点可怜巴巴的兵力,真真就是一只纸老虎。 就是这只纸老虎,不堪一击,却将正德朝之后的道德君子们吓住了整整一百年。 说来可笑。 “肃静!” 官厅中,肃静下来。 周世显看向麾下众将,轻道:“议一议吧。” 陈永华赶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叠密报,递了过来,这一封封密奏叫人触目惊心。 荷兰是当今世界第一海上强国,实力强大。 只不过,东印度公司所属的大大小小近两万艘武装商船,两千多艘风帆战舰分布在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各地。 荷兰人战败是吃了兵力分散的亏,可如今…… “密报。” 陈永华低低道:“荷兰人已向本土求援,并且正在马六甲集结战舰,雇佣士兵……” “快则一旬,慢则半年,荷军必大举反攻。” 官厅中一阵安静。 很快爆发出一阵咒骂声:“好胆!” “贼心不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世界第一海上强国吃了这么大的亏,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下一次。” 喧闹中,周世显起身走到厅外,瞧着远处海天一线,深邃的眼珠眯了起来,下一次必定将荷兰人伸向南洋的爪子。 彻底砍断! 可下一次的对手未必只有荷兰人了,别看列强平时纷争不断,互相背后捅刀子,可真到了这种战略决胜的时刻。 人家西欧人,北欧人,南欧人可是会团结起来的。 “备战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除了迎战他别无选择。 入夜,陆宋城。 地牢。 潮湿的地牢终年不见阳光,散发着难闻的腐烂气味,一千多名荷兰贵族,王室关押于此,等待着家眷送来赎金。 “吱。” 厚重的地牢大门被士兵推开。 “咳咳。” 周世显,陈永华同时掩住了口鼻:“什么味儿呀。” 恶臭,腥臊,太难闻了。 这不是一般的地牢,是一座水牢,当年西班牙人修建了这座水牢,用来关押吕宋各地的汉民起义军。 后来又被荷兰人大规模的扩建了。 安葬的水牢里白骨森森,爬满了耗子,一百多年了,不知多少吕宋汉民冤死在这里。 如今用来关押俘虏的荷兰人可再合适不过了,这本就是西洋人自己修建的水牢…… “哒,哒。” 沿着长满青苔的长长台阶,走入水牢,一座座狭窄肮脏的牢房里,金发碧眼的贵族,贵女们惊恐万状。 刺耳的女子尖叫声响了起来。 “锵。” 看守水牢的军兵大怒,拔出雪亮的战刀。 “噤声!” 喧闹的牢房里安静下来。 周世显却好似恍然不觉,军靴踩着肮脏的地面,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水牢尽头,一间单独的牢房。 挥了挥手。 “打开。” “咣当!” 牢门打开,一位浑身污秽的荷兰大员蜷缩在污水中,有些惊慌的抬起了头,碧绿的眼中透出绝望。 “哒。” 周世显停步,背负双手,笑了笑:“揆一大人,你远在北欧的家眷……送赎金来了。” 荷兰王国任命的末代台湾总督揆一,关押于此。 ------------ 第303章 代理人 “揆一大人,你的家眷带着赎金来了。” 周世显笑眯眯的看着,笑着道:“恭喜你,你自由了。” 轻笑声在水牢中回荡,有些揶揄。 随着这轻笑声,末代台湾总督揆一终于抬起头,死鱼一般的碧绿眼珠里,露出一丝光亮, “啧啧。” 堂堂台湾总督落到这步田地,周世显欣赏着这肮脏如乞丐一般的总督大人,发出赞叹声。 “何必呢。” 这货是个瑞典人,好歹也是当年古斯塔夫大帝麾下的精兵强将,不在北欧好好呆着,非要跑来南洋受罪。 还好死不死的,跑去台湾府当总督。 这不是自找的么? 明末这个时代,世界上强者如林,雄主辈出,古斯塔夫二世觉得是其中的佼佼者。 三十年前也曾经率瑞典王国精锐之兵,横扫欧洲,可这个人命不好,在战场被流弹打死了。 此人一死。 强大的瑞典军团一瞬间土崩瓦解,三十年后……他麾下那些精兵悍将来大多都沦为雇佣兵,为了三斗米折腰了。 一时间,周世显竟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可见,建立在个人威望上的王朝再怎么强大,也是如此的不靠谱,古斯塔夫二世悲催的一声。 让周世显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瞧着揆一扬起的脖子,脏脏的羊毛卷长发纠缠在一起,碧绿的眼珠滴溜溜快速转动着。 周世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徐徐道:“怎么……总督大人心中,仍是不服?” “呜……” 揆一脸上露出惊慌之色,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求饶道:“服,服。” 周世显又微微一笑,往周围瞧了瞧,这水牢是个好地方呀,西班牙人,荷兰人精心打造的一个魔窟。 十八般刑具样样俱全,人像肥羊一样吊着双手,双脚常年浸泡在污水之中,任你是七尺男儿英雄汉,用不着几天便会低头。 若不低头…… 那便只有在泥泞中无声的死掉。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百年多年了,在南洋这片土地上,在这座大明的光辉无法照耀的水牢里,也不知道多少不甘,不服的汉人子民命丧于此。 “呵。” 周世显眼中带着厌恶,嘴角却微微上扬,又露出一丝带着邪气的微笑,取出洁白的手绢。 在揆一肮脏的脸上擦了擦。 “哎。” 一声轻叹,千古幽幽。 “阁下身为神明奥丁的子孙,古斯塔夫的部将,竟然向着那些低贱的尼德兰低地人低头了……” 尼德兰人便是荷兰人,奥丁便是瑞典人的至高神。 “总督大人何故沦落至此?” 水牢之中,一阵死寂。 揆一眼中,神情复杂,还不都是为了……钱么。 他面前英武的明国男子,此刻好似一个循循善诱的恶魔,又微笑着蛊惑道:“此番战败,阁下前途尽毁,回去了,也免不了落一个革职查办的下场。” 这是实话。 荷属东印度公司内部的竞争,可是十分激烈的,这样庞大的殖民地利益,多少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周世显馋的流口水,可水师太弱,一时半会还打不过荷兰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马来,爪哇,马六甲,印度次大陆…… 这一块块大肥肉,只能看,不能吃。 良久,水牢中,又响起周世显幽幽的声音:“依周某之见,揆一先生的前途已经毁了,何不……另谋高就?” “我?” 揆一微微错愕,再一次抬起头,可是他的汉话半生不熟,只能在心中揣测着这位大明大人的意图。 “我……” 他一双碧绿的眼珠再次乱转起来,这货能在竞争激烈的荷属东印度公司里脱颖而出,当上台湾总督。 自然是个聪明人。 他明白。 这位俊朗英武的明国大都督,是要拉拢他当间谍。 高级间谍! “我……” 大颗冷汗从揆一额头滴落,瑞典军人的荣耀,奥丁子孙的光荣,让他心中十分抗拒。 可。 耳边又响起周世显,幽幽的说话声:“怎么,阁下不愿意?” “来人呐。” 周世显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强扭的瓜不甜,永华,教一教揆一先生做人的道理。” “是。” 陈永华一挥手,几个身形矮小的狱卒赶忙走了过来,萝卜腿,小眼睛,一看便知是跟随明军来南洋讨生活的东瀛人。 水牢里又脏又臭,没人愿意来当看守,唯独这些东瀛浪人趋之若鹜,搭上了大明中兴的顺风车。 陈永华一脸森冷,轻道:“好生伺候着。” 大都督亲自出面招揽,这货竟然还推三阻四,真是不识抬举。 “哈依!” 几个东瀛狱卒一边赔笑,一边取出剔骨尖刀,小锤子,小剪刀,向着揆一大人森森一笑。 露出了几颗大板牙。 “哼。” 周世显不悦,拂袖而去。 简直不识抬举。 大颗的冷汗从揆一额头滴落,前进一步是生,后退一步是死,可这么个死法也不值当了。 “啪嗒,啪嗒。” 冷水顺着肮脏,消瘦的脸颊滑落。 “降!” 揆一杀猪一般,大叫起来:“降,降了!” “呵。” 周世显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立刻换了一张脸:“来人呐,还不给总督阁下松绑?” 他是不愁揆一不归顺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国相争,情报先行,他叫人在柔佛布置了大量暗桩,如今又大肆收买间谍细作,平添了几分胜算。 大明向外扩张的脚步,也绝不会止于吕宋。 “去。” 周世显微微一笑:“带着揆一先生去换件衣服,好好洗洗。” 味儿太大了。 一个时辰后,大都督行辕。 舒适,宽敞,而又整洁的会客厅里茶香四溢,一对东瀛双胞胎侍女,都穿着大明款式的侍女服。 十六七岁,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身量苗条,十分可爱。 可爱的双胞胎东瀛女,十分乖顺,将纤弱的香肩并在一起,用纤纤素手炮制着一壶上品龙井茶。 揆一换了一身衣衫,又洗了个澡,看起来精神多了,只是脸色仍有些不健康的苍白。 “哗。” 碧绿的茶水倒入洁白茶盏,雾气缭绕。 周世显端起茶盏,微微一笑:“请。” 揆一赶忙恭敬低头:“不敢,不敢。” 他的汉话半生不熟,对汉家礼仪也似懂非懂,像极了这个时代西洋人对大明的认知。 其实神秘的大明帝国也挺唬人的,西洋人轻易不敢招惹。 “嘘……” 揆一抿了一口热茶,眼角余光一扫,视线不敢在两个东瀛少女身上停留,而是瞧见了厅外恰好经过的几个昔日同僚。 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他知道在这一千多名被俘虏的公司官员,将领里头,被策反的绝对不只他一个。 这件事实在太可怕了。 公司高层竟然被大规模渗透了…… 他偷偷瞧着这位年轻的明国大都督殿下,一刹那汗毛倒竖,好似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拔凉拔凉的。 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让他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感觉,荷兰人在南洋的利益早晚要被此人吃干抹净。 “糟了。” 揆一心中有些发慌。 东印度公司内部的事情,他这个高层人员再清楚不过了,荷兰人创办的这家公司,本来就是一个充满争斗的利益结合体。 这家公司虽然以荷兰人为主,可大部分都是雇佣兵,充斥着西班牙人,法国人,瑞典人,英格兰人。 公司高层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自身也是矛盾重重。 求财嘛。 这样的利益结合体,打顺风仗的时候没什么问题,可一旦遭遇了外部的挑战,必然导致分化,瓦解,互相甩锅,埋怨…… “啐。” 揆一也是个狠人,一咬牙,一闭眼,认了! 他很喜欢大明的一句谚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简直就是人生里的一盏指路明灯。 这话本来是贬义。 可揆一觉得是褒义…… “咕咚。” 将上好的龙井茶一饮而尽! 末代台湾总督低下了高傲的头,低声道:“阁下,要我做什么?” 他已经有了当高级间谍的觉悟,收集情报,策反,甚至暗杀,只要这位大人出的价码合适,也不是不能商量。 “嗯?” 周世显放下茶盏,笑了笑,深邃的眼眸好似能看穿人心,将揆一看的心里发毛。 忽而油然道:“阁下多虑了,周某此番大费周章,无非也是求财,周某……是想和阁下做一笔生意。” 揆一愣住了。 做生意? 早说呀,做生意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又是恐吓,又是威胁嘛,揆一心中一松,只要不是让他去玩命就好。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来人呐。” 周世显和蔼的笑了笑,轻道:“呈上来。” 守在外头的陈永华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罐黑乎乎的药膏,摆在桌上。 奇妙的异香散发出来。 “吸溜。” 揆一本能的抽了抽鼻子,瞧着这药膏,抽了抽鼻子。 闻一闻神清气爽。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想必阁下对此物不陌生。” “哎?” 揆一呆了呆,忙道:“是,是。” 他瞧着这黑乎乎的烟膏,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嘴唇,此物叫做阿芙蓉,是南洋这个地方的特产。 这玩意的历史可太悠久了,在南洋这地方种植的历史最少也有几千年,南洋土著叫做忘忧果实。 吃下去全身舒坦,飘飘欲仙,可不是忘忧么。 在中医里,这玩意是被当成药物来使用的,华佗就是用阿芙蓉制作成了麻沸散。 这东西在华夏,原本流传的范围不大。 一直到了大明中期才被南洋番邦,属国当做贡品,大量进贡到了大明,大明会典里叫做乌香。 史料中明确记载,单单一个属国爪哇,每年给大明皇帝进贡的乌香有二百斤,皇后一百斤。 这玩意还是贡品。 由于这个时代的人,对阿芙蓉的认知十分匮乏,于是当年万历爷便将此物当成宝贝了,还给取了个名字叫做福寿膏。 听听这名字便知道了,恐怕万历爷也没少享用。 可这事儿也怨不了万历爷,以万历朝大明读书人贫乏的自然知识,他哪里知道此物的可怕? 此物在南洋是被当做贡品的,只有权贵才能享受,价值又是何等的昂贵,普通人也消受不起呀。 区区一两福寿膏价值何止千金。 就是在西欧,对此物的可怕也茫然不知,现代医学奠基人托马斯老先生,就曾经歌颂过阿芙蓉的伟大。 “赞美万能的主呀,它给人类的苦恼带来了舒适的阿芙蓉,没有阿芙蓉,医学将不过是个跛子……” 听听,听听这话。 这还是现代医学奠基人说的。 “咕咚。” 揆一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碧绿的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也消费不起贡品呀。 不过,看样子他也是尝过滋味的。 可是此物实在是过于昂贵了,以他的身份地位也只是尝过,尝过之后便终身难忘,回味许久。 “大,大人的意思是……” 揆一眼珠子死死盯着那盒阿芙蓉膏,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贪婪,这玩意在南洋是贡品也是硬通货,就这么小小的一盒…… 足够在马尼拉,甚至爪哇买下一座大庄园了。 “大人要做阿芙蓉生意?” “嗯。” 周世显点点头,笑了笑,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赏:“聪明。” 这个揆一太上道了。 他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邪恶的微笑。 好似恶魔的微笑。 “本督有意在棉兰,巴拉那各岛大规模栽种此物,可苦于没有通商门路,不知阁下……” “好!” 前任台湾总督揆一欣喜若狂,慌忙不跌的一口答应了:“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他觉得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中了。 这阿芙蓉的生意可是暴利呀! 这不就是总代理么? 凭他多年积攒的人脉,当这个阿芙蓉总代理不在话下,揆一觉得自己的身体因为亢奋而颤抖,灼热,升温,快要烧起来了。 这里面巨大的利益让他眼珠子都红了。 “不过。” 偏偏周世显还故弄玄虚,又微微一笑:“此物虽好,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却不宜过量,过量伤身……” 可揆一此时已经被亢奋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的进去。 “那,行吧。” 周世显又笑了笑,轻道:“恭喜你,揆一先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明皇家商号的一员了。” 揆一早已经眉开眼笑了,赶忙起身行了个骑士礼:“揆一,愿意为大人效劳。” “好,好。” 周世显赞许的看着他,赶忙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恶魔的盒子在这一刻悄然打开了。 “呵呵。” “哈哈哈。”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周世显一边擦口水一边放声大笑,揆一也跟着畅快大笑起来。 皆大欢喜。 “尊贵的周大都督。” 揆一眼巴巴瞧着那盒阿芙蓉膏,一脸贪婪:“我能,带走么?” 周世显大度的挥了挥手:“送你了。” “哈。” 揆一赶忙将烟膏拿了起来,死死在手里攥住了,好似攥住了一把金灿灿的金币,再也不肯撒手了。 单单是这一罐,就足够补偿他的赎金了。 “呵呵,呵呵呵。” 周大都督俊朗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起身,端茶送客。 厅外夜幕降临,夜色凄迷如水。 大都督下榻的卧房门外,戒备森严。 “吱。” 陈永华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已经渐渐适应了军情司长官这个职位。 他眼皮一抬,眼角余光一撇,便瞧见了从不相信神明的大都督,手中捧着一卷金刚经。 “呼。” 陈大人轻轻呼出一口气,作为大明王朝在南洋的情报头子,他本能的意识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嚓。” 此时窗外,电闪雷鸣。 南洋的夏天变幻莫测,变天比变脸还快,猛然间狂风大作,将窗棂吹的咣咣作响。 “蹬蹬蹬。” 陈永华赶忙快步上前,将窗棂紧闭,房中一下子变的闷热起来,让他有些不太自然。 幽暗中,周世显放下那卷金刚经,幽幽道:“此事你亲自负责,在揆一身旁多加派些人手。” 往荷兰人的权贵圈子里卖阿芙蓉,可全指望这位爷了。 “是。” 陈永华忙躬身一礼,瞧着大都督似乎没有别的吩咐了,才低声道:“标下告退。” 走出卧房。 身后便响起一声轻叹,如蚊蚋一般微弱不可闻。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此刻陈永华一激灵,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回到了寝室又觉得坐立不安,想了想觉得此事蹊跷,便又去了一趟水牢。 水牢依旧潮湿阴暗,散发着恶臭。 好些被俘的荷兰贵族,都被家人用巨额赎金赎走了,可牢房里依旧人满为患,好些吕宋巨富被关了进来。 阴风阵阵。 惨叫声不时响起。 让陈永华响起了大都督的那句话,资本的原石积累每一次都是血淋淋的,从无例外。 他心中一动,将牢头叫了过来,询问一番:“你这牢里有没有常年吸食阿芙蓉的?” 牢头一呆,茫然不解。 陈永华微微皱眉,索性带着狱卒去查房,从一间间牢房门前走过,还真找到一些神态狰狞,举止诡异的疯子。 都是本地巨富…… 瞧着这些举止诡异之人,陈永华越来越心惊,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觉得好似坠入了冰窟。 后来这事儿被写进了历史。 “瘾至,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虽白刃加于前,虎豹逼于后,唯有俯首受死。” “嘶。” 陈永华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拔凉拔凉的,他终于明白大都督的惊天谋划了,这玩意要是大规模的种植,在南洋的荷兰贵族圈子里成为时尚了。 甚至,甚至传染到了荷兰人的军队里。 那还了得? 这不是害人么? 陈大人觉得汗毛都一根根的竖起来了,大都督这一招太狠了,这是杀了人还要诛心呐。 可。 神情又渐渐变得坚定。 大都督都不怕留一个千古骂名,他陈永华又怕什么? “嚓,嚓。” 天上电闪雷鸣,粗大的闪电蜿蜒着劈了下来,好似要涤荡这人世间的一切邪恶。 大明中兴二年,十一月。 随着明,荷两国休兵罢战,南洋各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一场暴风雨过后,港口。 一艘大海船缓缓驶入港口,将末代台湾总督揆一接走了,随船一同运走的还有一批秘密运送的货物。 岸上,周世显笑意吟吟的挥手道别:“慢走哟。” “一路保重。” 再回首已是一脸木然。 他的心早在当年潼关城下已经死了。 同一天,陈永华秘密乘船抵达了吕宋西南部,靠近爪哇,马来的几座无人大岛。 随着他一起迁徙的还有大量囚犯,还有……阿芙蓉种子,明,荷南洋战争的模式,悄然之间发生了变化。 ------------ 第304章 不似人间 “上兵伐谋!” 周世显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 “邦,邦,邦。” 众将一时哑然,只是瞧着大都督不停敲击的手指,好似敲着一根竹杠……这南洋战争打着打着可就变味儿了。 史称阿芙蓉战争。 “是。” 众将恭敬一礼,纷纷应诺,可还是半信半疑:“可这……能行么?” 军中上下自从知道此物的可怕之后,颜,石众将都深恶痛绝,严禁军中士卒沾染上这恶习。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颇为神秘。 “那肯定是能行的。” 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了解西洋么,西洋人的脾气呀,说起来话可就长了,西洋人最喜欢干的事情…… 便是放飞自我,且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 同时间,江南。 魏国公府。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秋风萧瑟,南京的天气有些湿冷,大明太上皇朱由检已经在魏国公府寄居两年了。 清晨时分,晨露打湿了窗棂,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着。 “两年了……” 在窗边负手而立,太上皇威严的脸上露出几分缅怀,两年来他幽禁于此,好似南柯一梦。 如今梦醒了,有些寂寥。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那个女婿周世显的性子么,可不要被他俊朗儒雅的外表骗了。 当今世人,都说他那个女婿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呵。” 那就是头笑面虎。 太上皇自嘲一笑,他当了二十年皇帝,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从他进入这魏国公府的第一天开始。 这府邸周围也不知暗藏着多少沿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凡他这个太上皇有那么一丝复辟的念头,等来的…… 只怕便是斧钺加身。 他那个女婿,还有那个中兴耿耿的军宪司,绝不会让他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他反倒觉得这事儿很正常。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剩者为王败者寇,在这场事关大明未来的明争暗斗离,换做是他斗赢了,只怕下手会更狠! “罢了。” 朱由检又叹了口气,这可是当年……宫廷宴会上他亲自挑的女婿,他亲自封赏的当朝驸马。 自己种下的果,含着泪也要咽下去。 还好,在这府中幽禁两年以来,内阁,大都督府也从未短了他的花销,好吃好喝的将他高高供着。 也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自由。 两年来他成为大明头一号的富贵闲人,原本瘦成了麻杆一般的身形一天天的圆润了起来,养的白白胖胖…… 不过。 太上皇偷偷往窗外看了看,觉得有点反常,这些天,似乎,似乎这府里监视他的人手变少了。 “呼。” 朱由检松了口气,这人呐,果然还是得有眼力价。 自从上次他主动检举揭发了两个叛党,这待遇可见一天比一天好了,那个什么军宪司,对他的看管也放松了许多。 “这一步走对了!” 他要是早有这个觉悟,又何至于此。 “咯咯。” 此时,从外屋传来结发爱妻,爱女的欢笑声。 朱由检嘴角微微抽搐,说起来这母女二人,扔下了他这个一家之主,跑去洛阳玩了大半年,兜兜转转又跑去了塞外…… 如今终于舍得回来了。 再不回来,他都快变成深闺怨妇了。 听着皇后,公主的娇笑声,朱由检心中一热,走了出去,便瞧见发妻在侧,爱女侍奉膝下谈笑甚欢。 母女二人正眉飞色舞,和两个绝色侍女议论着什么,那两个侍女一个叫陈圆圆,一个叫王微…… 众女瞧见他走了出来,赶忙将笑容收敛住了。 厅中瞬间鸦雀无声。 “陛下。” “父皇。” 名义上,这位太上皇虽然退位了,可还是大明的君主,至少在这家中,妻女对他执礼甚恭。 欢笑声戛然而止。 “好,好。” 见妻女没了兴致,朱由检心中竟有一丝失落,不由得心中反思起来,他真的有这么讨人厌么? 气氛有些尴尬,很尴尬。 死寂中,大明太上皇僵硬的脸上赶忙挤出一丝笑容,轻道:“周……驸马又送来什么好东西啦?” “是。” 朱媺娖福了一福,轻道:“小吕宋出产的香胰子。” 胰子就是香皂。 此刻大明长公主手捧着几块香皂,妆容精致,贵气清冷的绝色俏脸上,难以掩饰的幸福甜蜜。 “哦?” 崇祯爷假意做出惊讶之色,忙道:“给朕瞧瞧。” 一块散发着清香的香皂递了过来。 “嘶。” 朱由检闻了闻,不由得赞道:“真香。” 南洋,吕宋各岛盛产花卉珍品,当地人以皂角,花瓣手工制造的香皂最少也有上千年历史。 这些也是贡品,寻常百姓哪里接触的到,可随着大明天兵攻略南洋,在吕宋开府建衙,商人自然络绎不绝。 很快,大明的商人们盯上了这些手工香皂,开始在当地大量雇佣土著女子,做起香皂生意来了。 “嗯……” 手握南洋上品手工香皂,太上皇指点起江山来了,这世上的女子都是爱美的,谁不愿意自己香喷喷的。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商机呀! “是。” 周皇后母女对看了一样,轻轻应了一声,心说这不是废话么,连你这个太上皇都能看到的商机,中原,江南各地行商…… 各大商行早就把卖香皂的店铺开遍了大江南北,就连,就连魏国公夫人,世子也在秦淮河畔开了一家超大型铺子。 专卖香皂。 生意还很火爆。 母女俩瞧着太上皇兴致正高,也不让忍心打击他,且让他在家中多吹嘘一会吧。 到了这步田地,其实,崇祯爷也幡然醒悟了。治国理政,本当如此,诺大王朝,上上下下都得分润到好处。 大伙都能吃上饱饭,都有钱赚,国力自然便蒸蒸日上。 诺大个官,商集团,不思进取,天天琢磨那点水浇地,琢磨着从百姓,农人手里抠铜板,财政能不崩溃么。 如今大明打出去了。 自然便财源滚滚。 “父皇。” 很快朱媺娖母女对看了一眼,又轻声道:“父皇容禀,女儿与母后商量着……正要前往吕宋一行。” “嗯?” 崇祯爷脸上一僵,有些不太乐意了。 这娘俩才刚刚在洛阳,塞外浪了一圈,玩的都失联了,这才刚回来住了没几天,又要去吕宋。 这是在外头玩野了? 作为一家之主,太上皇难免有些不悦。 可。 朱媺娖见他面色不悦,赶忙又道:“这一次,国公和夫人,世子也要去的。” “嗯?” 太上皇又是一呆,连魏国公一家也要去吕宋,这下子,府中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还真成孤家寡人了。 魏国公一家去吕宋干嘛,自然是考察市场,建立稳定的货源供应,说白了就是去吕宋进货的。 这香皂生意可比种地利润丰厚多了。 “朕……” 崇祯爷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子心里不平衡了,如今连最忠心的魏国公一家,也要离他而去了么。 好似满世界都在忙,整个大明只有他一个闲人。 “朕。” 这下子太上皇遭不住了,都走了,把他一个人仍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儿呀,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可遏制的冒了出来。 这位爷在家里实在憋坏了,想出去散散心了。 “朕,能去吕宋么?” 魏国公府一瞬间安静下来。 死一般寂静。 当日,南京,内阁衙门。 在官厅中忙碌了一天,孙传庭拿起一块魏国公铺子里送来的香胰,玫瑰味道的。 首辅大人用香皂净了手,又放到鼻端闻了闻,不由的心情大好。 “香。” 不由得赞道:“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厅中属官纷纷捧场,笑了起来,魏国公家做生意有一手的,专门走衙门采办的路子,样品还是免费试用的。 各衙门都给了国公爷几分薄面,但凡有钱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谁还留恋那个没什么鸟用的爵位呀。 谁还看的上那几亩水浇地呀。 这时有卫兵从外头匆匆走入官厅,送上了一封帖子,孙传庭接过帖子看了看,不由得一呆。 “太上皇要去……吕宋。” “嘶。” 官厅中安静下来,几位阁臣对看了一眼,有些云里雾里,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位阁老商量了一下,皇家的事情咱还是别掺和了,让驸马拿主意吧。 两天后,陆宋。 大都督行辕。 “行呀。” 周世显想也不想便点头了,太上皇愿意走出来看看,这是好事,他已经把崇祯爷这个老丈人关了两年了。 再不放出来早晚得憋出毛病。 咱周某人是要脸的人。 现如今,崇祯爷也翻腾不起什么浪花了,将他从府中放出来,成全一段君臣佳话也好。 再怎么也是翁婿。 “行。” 周世显随手写了一份手令,正巧新成立的南洋都司,有一批官员要赶来上任,让太上皇也跟着来吧。 “呵呵。” 众将官抬头看了一眼,附和了几声,很快又低下头忙碌了起来,这南洋都司才刚刚成立,百废待兴。 谁还顾得上太上皇呀。 大明中兴二年,十一月中。 松江府。 一大早,朱由检穿着一身蜀锦,打扮成了富家翁,坐上了魏国公家的四轮大马车,从南京直奔松江府。 长长的车队在松江码头停了下来,掀开帘布,崇祯爷从四轮大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抬头便惊呆了。 面前是一片繁忙。 好大一座巨型港口! 笔直的官道从南京直通松江,道路两旁布满了商铺,民宅,密密麻麻的请砖瓦房一样望不到头。 马车穿梭不停,行人熙熙攘攘,更远处海天一线之间,一座规模浩大的坚城蔚然耸立。 一座规模无法估算的海防要塞! 从要塞两侧斜斜伸出去的海防炮台,一门门巨炮令人望而生畏,还有高高悬挂大明龙旗。 龙旗飘扬之下,战舰,商船铺满了海面,带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更远处的旷野之中,还有一座座正在冒烟的高炉,造船厂,在徐徐升起的旭日映照之下,散发着近代工业的无边魅力。 “铛,铛。” 微风中传来水力机械锻造金属发出声音。 “嚯!” 崇祯爷一哆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几乎疑惑自己身在梦中,用力掐了一下大腿。 “嘶。” 疼,真疼。 天上白玉京,不似人间。 “陛下,陛下?” 这时魏国公在一旁叫道:“陛下,该登船了。” “啊?” 崇祯爷如梦方醒,轻叫了一声,赶忙抬腿向着不远处停泊的十几艘大海船走去,雾里看花,晕晕乎乎。 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堂堂大明太上皇走路都不知道该迈哪只脚了。 “哎?” “小心。” “陛下!” 瞧着太上皇直愣愣朝着主干道去了,众人心中一慌,赶忙将人拽了回来,几辆四轮大马车从太上皇身前疾驰而过。 “嘶。” 崇祯爷险些被撞到了,又是一哆嗦。 双股猛的夹紧了。 众人赶忙将他拽住,都惊出了一头的冷汗,太危险了,这地方可不能乱走呀,这码头的货流量实在太大了。 如今的松江府是整个大明的海运中转中心,什么概念? 这港口里大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装满了货物,每天进出的货物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位爷倒好,从主干道直接穿过去了。 横穿马路…… 这是在府里憋的太久了。 憋傻了。 可这能怨崇祯爷嘛,这位爷被关了两年,再放出来的时候大明已经天翻地覆,每天都在日新月异的发展着。 他哪里见过这盛世景象呀。 “父皇。” “走这边。” 朱媺娖也吓了一跳,赶忙走过去挽着亲爹的胳膊,一行人从辅路穿了过去,走向了一艘巨大的海船。 低舷,三桅杆的武装风帆商船。 身材强壮的脚夫正在忙着装船,水手正在整理风帆,景德镇的瓷器,江南的茶叶,丝绸堆满了甲板。 这叫大明制造。 本来瓷器,丝绸,茶叶这些商品,在南洋就是硬通货,如今随着大明的触角伸进了吕宋,这些货物的价值何止千金? 当朝廷竭力推动的海上贸易兴盛起来,这松江府便好似一架巨大的造富机器,带动了整个大明的国力好似气球一样,迅速膨胀着。 “铛铛铛。” 一个时辰后,三艘风帆战舰护卫下,十几艘武装商船杨帆出海,徐徐从松江府码头上离开。 “哗,哗。” 海风吹佛,甲板上安静了下来。 吹风,看海,不亦快哉。 皇后,公主带着两位皇子,还有魏国公家的人面对茫茫大海,说说笑笑,可崇祯爷双腿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刚才在码头上那一下子,受惊了。 太上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快丢尽了,横穿马路差点被马车撞了,太丢人了。 “嘶。” 被海风一吹,他看着甲板上,不远处一门门黑洞洞的巨炮,足足有水桶那么粗的炮口…… 还有桅杆上猎猎作响的巨大软帆。 当场石化了。 “额亲娘哟。” 崇祯爷不由得心脏狂跳,心里大叫,他不过在魏国公府蜗居了两年,这大明,大明竟然天翻地覆了。 他那个女婿到底对大明干了什么? 硬着头皮,崇祯爷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船头。 “咯吱。” 一阵风吹过,武装商船猛的摇晃了起来。 “哗。” 一道巨浪涌来,撞在船头,溅射起了漫天水花,又狠狠浇在了太上皇脸上。 “啐,啐。” 崇祯爷早已经石化了,缓缓吐出了口中的海水,还不自觉的舔了舔,味道……有点咸。 大明太上皇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海水的滋味,这滋味永世难忘。 吕宋,大都督行辕。 官厅中一片繁忙。 随着内阁从大明本土派来的人力,物力纷纷到位,南洋都司的筹备已经日益临近。 可。 周世显也面临着巨大的麻烦,他扩张的速度太快,随着大宁都司,努尔干都司,东海都司,南洋都司的成立。 四大都司都等着用人,导致了人才稀缺。 大明终于有些消化不良了。 “哎。” 周世显伸了个惬意的懒腰,一口气打下了这么大一块地盘,该停下来歇一歇了。 这都是子孙后代的生存空间呐! 粗略估算,连吴三桂在西北的那块地盘也算上,大明如今的国土面积至少也有一千两百万平方公里…… 这还不算海洋面积。 这么大的生存空间,美滋滋。 “报。” 属官将一份密奏递了过来,周世显接过密奏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 这微笑中有几分玩味。 在这份密奏中,细作将揆一的行踪报了上来,揆一回到爪哇之后,先是拜访了几位瑞典同乡。 之后,这位爷又花费了一些钱财,将这些瑞典同乡拉了过去,正打算在爪哇开了一家烟馆。 还挺卖力气的。 “来人呐。” 周世显微微一笑,口中喃喃:“爪哇……” 从一百年前的西班牙时代算起,列强在爪哇经营日久,靠着劫掠,贩卖香料,木材…… 积累了无法计算的巨大财富。 西洋人在爪哇的统治早已根深蒂固,并且经过了一百多年的积累,生活早已腐化不堪,眼中只有一样东西。 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 荷兰人呐,终究是一群出身低地的商贾,比日不落帝国,大不列颠儿可差远了,差距有半个地球那么大。 这是一群没有信仰,被金钱迷住了眼睛的欧洲暴发户。 “呵。” 当下,周世显便拿起狼毫批了张条子,叫军情司再给揆一大人批一笔活动经费,不要吝啬钱财,钱财…… 很快就能百倍,千倍的赚回来。 “是。” 属官不敢怠慢,赶忙应了。 大把的经费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了揆一手中,不出十天,因为战败而落魄的揆一大人便又抖了起来。 手握大把经费,揆一开始在瑞典人,乃至北欧同乡的圈子里大把撒钱,因为出手阔绰很快成为小圈子里的红人了。 很快,世界上第一家阿芙蓉馆在爪哇开业了。 听说开业当天,盛况空前。 爪哇贵族圈子里的那些西洋贵族暴发户,贵女,雇佣兵军官穷的只剩下钱了,除了乱搞便是挥霍。 很快阿芙蓉这等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的神妙之物,开始在爪哇流行起来,当然了,价格是十分昂贵的。 不过对于家财万贯的东印度公司高层来说。 这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算不了什么。 “哎。” 手持密奏,周世显叹了口气:“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不出一个月,揆一从爪哇满载而归。 “嗨呀!” 官厅中,周世显张开双臂,满面笑容的迎了过去:“揆一先生,我的老朋友,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这位爷如今咸鱼翻身,又抖起来了,换上了一身价值昂贵的高档燕尾服,单膝跪地行了个绅士礼。 看起来他的烟馆生意十分兴隆,赚了不少钱。 “尊贵的大都督殿下,我的贵人……” “哈哈!” 老友重逢,不胜欢喜。 揆一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除了大批随从,他还领来了十几个瑞典同乡,都是在东印度公司麾下雇佣兵军团里拥有职务的。 一个个的走上前来,参见尊贵的明国大人。 这些人都是苦哈哈的雇佣兵,当年古斯塔夫二世阵亡之后,遗留下来的瑞典王国骄兵悍将。 因为当年,古斯塔夫二世在欧洲得罪的人太多,他麾下这些将领,一个个都没了活路,只好跑来万里之外的南洋讨生活。 可。 给荷兰人当雇佣兵,领着那点可怜巴巴的薪水,一个个都混的很不如意,直到大明这个金主出现了…… 尊贵的明国大都督抛来了橄榄枝,好似一道亮光从天堂里照射下来,照亮了这些瑞典军官的前程。 这还用考虑么。 以揆一为首的瑞典人,毫不犹豫的背叛了他们的荷兰雇主,暗中投奔了出手阔绰,热情好客的大明。 “欢迎,欢迎。” 周世显满面笑容,张开双臂迎了上去:“我亲爱的瑞典朋友,奥丁的子孙们,欢迎来到大明的土地。” 看着这些古斯塔夫大帝,一手带出来的精兵强将,周世显嘴巴都快笑歪了,这都是人才呀! 他自然毫不客气,将这些瑞典雇佣兵纳入麾下,拉拢过来,于是乎,在荷属东印度公司这个庞然大物强壮的肌体上,开始有了一丝裂痕。 ------------ 第305章 国考 最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这个道理适用于当世最强大的荷属东印度公司,同样,也适用于急速对外扩张中的大明帝国。 大明也有一大堆破事…… 面带笑容,周世显向着这群瑞典籍的军官,发出邀请:“请。” 揆一等人赶忙谦逊一番:“不敢,不敢。” 生硬的汉话有些滑稽,态度却极为恭敬。 一行人从港口离开,向着大都督走去,说来巧了,刚好同一天,大明皇家乘坐的武装商船也到了。 三艘风帆战舰护卫下,一艘艘武装商船满载着人员,物资,首尾相连缓缓驶入了港口。 舷梯放了下来,商贾,帮闲们忙碌了起来,旅客开始下船。 一片繁忙。 “陛下,小心。” 魏国公一家,将太上皇小心翼翼的扶着,走下了海船,颠簸了一路太上皇有些晕乎乎,走路都有些歪斜了。 可。 下了船又叫人精神一振,从冬季阴冷的江南之地,一转眼来到了温暖如春的南洋岛国…… 亚热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好似吃了人参果一般舒坦。 “嗯……” 身上的冬衣已经有些穿不住了,解下冬衣,感受着南洋温暖的天气,众人不由得啧啧赞叹。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大明人心中,原本没有世界的概念,世界的概念是通过报纸的形式,灌输给了这个时代的百姓。 有文化的精英,开明士绅接受起来自然是最快的,于是乎,也动不动将世界,大洋挂在嘴边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懂,反正…… 挺高大上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崇祯爷觉得这句话实在太嘲讽了,至少他就从来没有到过南洋,他连吕宋在哪儿都不知道,此刻仍是云里雾里。 一行人说说笑笑向着外面走去, 可迎面撞上了周世显一行人。 “哎?” 两支队伍迎面撞上了,四目相顾,一阵尴尬,时隔两年之后,翁婿,君臣二人再次相见。 恍如隔世。 太上皇停下脚步,脸色一僵。 皇太后,公主,两位小皇子,魏国公一家,还有同船抵达的南洋督司官员们都停下脚步。 吃惊的看着…… 时空好似停滞了。 “陛下?” 终究是周世显反应快,赶忙整了整身上笔挺的大都督军服,迎了上去,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小婿参见陛下。” 一转脸又冲着陪同前往的舰队长官,关切问道:“不是说陛下的船队明日才能到么?” “啊?” 舰队官员忙道:“回大都督的话,近日海上风平浪静,船队提早一天抵达了。” 一来二去将这份尴尬掩饰住了。 “呼。”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瞧着这对君臣,翁婿,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这滋味还真是复杂难明。 说是王不见王,可真能永远不见面么。 “呃,周……” 太上皇这会儿就更尴尬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一时间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太僵硬了。 此时不远处揆一等人走了过来,瞧着富家翁打扮的崇祯爷,一脸惊奇的问道:“这位是?” “这位呀。” 周世显笑了笑:“这位是咱大明太上皇。” “哎哟。” 揆一等人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行礼,单膝下跪,想要亲吻太上皇的脚面…… 这可是大明君主呀,揆一本能的单膝跪地,行吻脚礼,这种礼仪起源于古代罗马帝国,也是表示臣服的最高礼仪。 “哎?” 被一群洋人跪在面前大礼参拜,还伸手抓向了他的衣襟,崇祯爷吓的一个激灵又哆嗦了一下。 “额亲娘哟。” 这叫什么事儿呀? “有刺客……” 众人一呆,瞧着太上皇被吓坏了,脸色苍白,急欲躲闪,还本能的朝着揆一踹了过去。 “哎哟。” 揆一被太上皇一脚踹开了,一个趔趄,一脸茫然,还很无辜,眼巴巴的看着这位大明君主。 “啊?” 如今他已经投奔了大明,亲吻大明君主的脚面这可是最高礼仪,哪里料到…… 竟被踹了一脚。 码头上一阵兵荒马乱。 “哎?” 众人不由得尴尬,赶忙上前将太上皇搀住,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释起来,这哪里是什么刺客呀。 这是西洋人的最高礼仪,代表着臣子对君主的臣服与忠诚,其实也不是真的要亲鞋子,只需要掀开长袍下摆,意思一下就行…… 可崇祯爷哪里懂这些呀。 “啊?” 这位爷又呆住了,瞧着一脸委屈的揆一,一张老脸火烧火燎,他,他堂堂崇祯爷又闹笑话了。 僵硬,太僵硬了。 “得咧。” 周世显一摊手,赶紧给这位爷解了围:“来人呐,恭迎太上皇。” “遵令!” 一阵喧闹,亲兵护卫之下众人打道回府…… 当晚,大都督行辕里免不了又是一番热闹,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点燃了一根根儿臂粗的蜡烛。 水晶灯将宴会厅映照的纤毫毕现,侍女,仆人如传花蝴蝶一般将好酒好菜端了上来。 一片盛世景象。 作为名义上的大明君主,太上皇,皇太后自然被高高供了起来,并肩坐在最上手的主位上。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中,人来人往,觥筹交错。 各方宾客,济济一堂。 西洋人,吕宋汉民领袖,人人脸上都带着谄媚的笑容,与军服笔挺的大明将官攀交情,忙着献媚,敬酒。 厅中不时响起酒杯擦碰的声音。 如今吕宋变了天,大明作为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强大帝国,在南洋还是很受拥戴的。 本来嘛。 这南洋各国便是以海外汉民为主的一块海外飞地,如今大明只是将这块土地收了回来。 可太上皇端坐在上首,全身僵硬,一张老脸上依旧红扑扑的,又热,又烫,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实在难以下咽。 他是个要脸面的人,这辈子将面子看的比天还打,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被一个行大礼的西洋人吓到了。 丢人呐。 虽高高在上,可脸上火烧火燎,全身的不自在,这事儿,往小了说是丢脸,往大了说可是有辱国体。 “陛下。” 崇祯爷正走神呢,突然被人叫醒,一转脸便瞧见魏国公正在一旁,朝着他猛使眼色。 “哎?” 太上皇回过神来,便瞧见周世显领着几个身穿传统汉服的本地乡绅,一边谈笑一边走了过来。 “咳咳。” 魏国公这几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赶紧轻咳了几声,冲着太上皇猛使眼色,这回可别一惊一乍的了。 “咳。” 崇祯爷赶忙清了清嗓子,瞧着这几位乡绅,也明白过来了,这又是来行礼的吧,赶忙挤出一丝笑容。 果然几位吕宋乡绅恭恭敬敬,齐呼万岁。 “……叩见大明天朝大皇帝陛下。” “咳。” 太上皇觉得从容多了,忙道:“爱卿平身。” 才刚将这一波吕宋乡绅应付走了,很快又有一波人走过来行礼,一波一波的宾客络绎不绝走上前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四起。 崇祯爷端坐上首,频频点头,渐渐的有点进入角色了,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盛世,大明盛世呀。” 朱由检渐渐亢奋起来,这才意识到他也是大明的一员,还是高高在上的盛世君主,虽然…… 如今他早已没了实权,可这份荣耀实在叫人心旷神怡,飘飘欲仙,大唐盛世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中崇祯爷昂然起身,自信来了,对着正在顶礼膜拜的臣子们挥了挥手,颇有些指点江山之意。 “好,好。” 亢奋中。 突然对自幼接受的儒家教育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当了二十年皇帝,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可是。 “为啥啊?” 崇祯爷开始怀疑人生了,就这么当个荣誉皇帝,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又受到天下间万民景仰,好像…… 也没啥不好的呀。 可他当皇帝那些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眠。不如江南富家翁,日高五丈尤拥被。” 为啥呀? 他当了二十年皇帝,可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自己,每天吃苦受累不说,还将好端端的大明折腾的乱七八糟。 “天子富有四海。” “君权天授,至高无上。” 这些观念都是谁灌输给他的? 朱由检脑海中猛然有一道灵光划过,还能有谁,那些所谓的帝师,士大夫呗,可真是这样吗。 他被骗了。 一窍通,百窍通。 猛然间朱由检顿悟了,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当这个苦哈哈的皇帝,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折磨娇妻爱女? 他这个皇帝不是为自己做的,是为那些赃官,士大夫,为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明蛀虫做的。 那些皇亲国戚,赃官是仗了谁的势? 还不是他这个皇帝。 “皇帝……” 什么君权天授都是骗人的,皇帝就是士大夫,官绅集团捧上去的一柄权杖,一个傀儡。 这一刻朱由检大彻大悟了,就那么呆呆的坐着,痴了,木了。 午夜,大都督行辕中恢复了平静。 气候温暖,十分怡人。 太上皇似乎心情不佳,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卧房,早早便睡下了。 周世显则推掉了公务,陪着娇妻爱妾,丈母娘在会客厅闲聊,芒果,凤梨,各种奇异果品走马灯一般端了进来。 诸女小口小口的品尝起来,是不是发出一声满足的赞叹。 “甜,真甜。” “显儿……” 周皇后雍容倾城的俏脸上,一脸满足,含笑道:“显儿你军务繁忙,不必在这里耽搁。”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如今在外头见惯了世面,这位大明皇太后可比太上皇有见识。 “不忙,不忙。” 周世显瞧着这位性格温婉的丈母娘,腼腆一笑,又将视线落到了小娇妻身上,眼中早已是化不开的柔情。 花骨朵如今长成了娇美的水仙花。 “好,好。” 周皇后看在眼中,不由得眉开眼笑,赶忙催促两人早点安歇:“夜了,本宫也有些乏了,嗯?” 她一双凤目在爱婿,爱女身上转悠着,几番暗示,几次提醒……她早就琢磨着抱孙子了。 “夜了。” 周世显轻道:“娘子,该歇了。” 大明长公主白了他一眼,羞涩的低下了头。 小别胜新婚,被翻红浪,闺中之乐不可为外人道也。 清晨,鸟语花香。 周世显早早起了,穿戴整齐,瞧着卧榻之上佳人拥被高卧,尤自娇羞,不由得调笑一番。 “冠儿不戴懒梳妆,髻挽青丝云鬓光,穿一套素白衣衫,打扮的西施模样,好与我卷起帘儿,烧一株夜香……” “啐。” 且不说小娇妻面红耳赤,王微,陈圆圆两个侍女也难忍娇羞,齐齐轻啐了一口,将他硬推出了房中。 “呵。” 大都督微微一笑,吟诗一首:“野花哪有家花香,回来再吃也不迟。” 数日后,南京。 临近年关,南京的街道上静谧祥和。 可一份内阁张贴的榜文,在南京城,在整个江南掀起了轩然大波,榜文闪烁,大明中兴朝的第一场会视,安排在了十一月中旬。 还是恩科。 这让许多江南士子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因为战乱中断了十年的科举,如今终于恢复了。 没了前途的读书人喜极而泣。 可…… 读书人高兴的太早了,细琢磨这榜文又有些蹊跷,如今这会试已经不叫会试了,改成国考了。 “何为国考?” 士子们一片哗然,赶忙将榜文抄录下来,好生研究了一番。 “大明国考……先报名,后考试。““ 凡十六岁以上的大明男子,只要是拥有一技之长,皆可报名参与这大明新朝的所谓国考。 竟然还分笔试和面试。 就连考试内容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笔试又分成了公共科目和专业科目,公共科目由礼部出题。 专业科目由各个需要用人的衙门自行出题,又分为算学,社科,农学,医学,工学,商学…… 分门别类,样样齐全。 反正就是不考儒学。 凡大明子弟参与国考者,按照笔试成绩择优录取之后,中举之人自行到各大衙门参加面试。 面试通过之后当场任命,授官九品。 “哗。” 这份榜文好似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江南之地,沸反盈天。 “荒谬!”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数十万士子依旧无法接受这冰冷的现实,破口大骂者有之,痛哭流涕者大有人在。 “亡了,大明亡了呀!” 这是不给名教中人活路呀! “国将不国呀!” “算学,医学,农学……” 一个个士子怒目圆睁,锤胸顿足,这不都是杂学么,这不都是读书人最看不起的奇技淫巧么? 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杂学,竟然堂而皇之的登上了大雅之堂,还爬到儒学头上去了。 “这成何体统!” “反了,反了!” 当儒学被赶下了神坛,儒生们的信仰被颠覆了。 这震撼来的太猛,太强烈,不出三日,江南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茶楼,酒肆之中喧嚣闹腾了起来。 读书人的世界被颠覆了,可内阁衙门依旧大门紧闭,铁了心,要将这国考推行下去。 内阁,官厅。 六部部堂,属官与内阁阁老们齐聚一堂,正在商量着大明历史上第一界国考的题目,这题目…… 可不好拟呀。 不考儒学考杂学,这还不得翻了天么,且不说各位部堂心里没底,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就是孙传庭,史可法也面色凝重,预料中的民意反弹接踵而来,外头已经有人在聚众闹事了。 隔着一道院墙,好似还能听到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里传来的阵阵骂声。 “元辅……” 次辅史可法抬起头,瞧着一言不发的孙传庭,委婉道:“此事恐怕不易操之过急。”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读书人开始大规模闹事,连史可法都觉得有点招架不住,遑论各位部堂? “嗯?” 孙传庭应了一声,沉默不语,却无意识的伸出手,将面前的地球仪轻轻转动起来。 “骨碌碌。” 大明天子亲自动手制作的地球仪,转动个不停,孙传庭的心思也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想起了那些年。 那些年与那位贤侄并肩战斗过的日子。 “科举,国之重器也。” 他自然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他是历史选中的那个人,亲手终结儒学传承的那个人。 他觉得压力山大。 “可大明还有回头路么?” 一声轻叹,让官厅中沉寂了下来。 “是呀。” 史可法咬了咬牙:“办!” 告示已经贴出去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孙传庭嘴角微微抽搐,冷道:“多派些军兵衙役上街守着,但有聚众闹事者,抓!” 于是乎,大明历史上第一届国考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 可。 预料之中的读书人闹事并没有发生,到了国考这天,各地巡城兵马司早早便净了街,还联络了当地驻扎的大明镇军。 衙役,军兵都全副武装守在街道上。 严阵以待。 可奇葩的事情发生了,好些叫骂最凶的读书人,一个个提着考篮,早早便在考场外等着了。 虚惊一场。 史可法高看了读书人的气节…… “哼!” 瞧着一个个若无其事的士子,安安静静的在考场前排成了长队,史部堂气的鼻子都歪了。 说好的气节呢? 这都是什么时候跑来偷偷报名的? 当然了,和官位比起来,气节是个屁,甚至还不如个屁,好不容易等到了科举恢复。 好些士子将四书五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将看不上的杂学捡了起来,将真香定律发挥到了极致。 等到第一场公共科目考完了,考卷被送到了礼部衙门,结果又让孙传庭,史可法和一众部堂大员目瞪口呆。 好家伙! 万万没想到这些口口声声圣人言的江南士子,精通杂学的还真不少,什么算学,医学,农学…… 一个个都答的有模有样, 连内阁也上当了,内阁把题目出的太简单了…… “呵呵,哈哈哈。” 史可法气急而笑,好似看到了这个世上最可笑的事,说好的与名教共存亡,说好的信仰呢? 一开考全叛变了。 史可法一脸懵逼,猛然间也大彻大悟了,幽幽的发出了一声长叹,信仰是假,官迷是真。 这都是聪明人呀,一言不合便改换门庭,将圣人教诲抛到了九霄云外,小算盘打的咣咣响。 这也正常。 这伙人连祖宗都可以出卖,投李自成,投清兵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背叛名教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做官,一切都好商量。 这时候,史可法突然想起来周世显那句话了:“这大明呀,坏就坏在聪明人太多了。” 他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 什么名教信仰在官位面前屁都不如。 “这些人……不可重用!” 史部堂眼睛眯了起来,看了看正在阅卷的属官们,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这国考一定要面试了。 何为面试? 面试就是观其言,查其行。 主要考核考生的人品,从直系亲属往上查三代,犯过罪,做过恶,手脚不干净,捧过李自成臭脚的,勾结过鞑清番邦的…… 反正人品不端,家教不严的一概淘汰。 这个办法当然是周世显想出来的…… “嘿。” 瞧见了这些读书人的德行,史可法真的气坏了,觉得周贤侄这个主意出的太好了。 这么一来就把大部分人品不端,家教有问题的人渣都淘汰了。 其实这种制度真不是周世显发明的,也不是后世人发明的,这本来就是两汉时期的举孝廉制度。 早在两汉时期任命官员,便是要考察人品的,不但要考察人品还要通过层层考试,才能做官。 查人品,也查家谱。 可。 后来科举选官又不看人品了,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武则天时代。 这位大唐女皇一手废除了两汉时期的孝廉制度,将孝廉制度改成了科举,变成了不管人品,只看才学。 可这么干的后果呢? 她让大量有才无德的人渣当了官,华夏官场的风气,也正是从这个时期开始变坏的,将好端端的大唐盛世葬送了。 武则天为啥要这么干? 仁者见仁吧。 于是乎从武朝之后,大量品行不端的人通过科举做了官,这官场的风气能好的了么,从那之后…… 华夏这片土地就再也没有强大过了,反而一天天的堕落,沦丧下去了。 如今周世显,孙传庭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正本清源,将两汉时期执行的孝廉制度又捡了回来,还改成了国考。 有才,有德之人才能做官! “呵。” 官衙中,史部堂的倔驴脾气又上来了,目光森森,反正有他在内阁一天,这些个人品不端之人休想出头。 ------------ 第306章 剑指 史可法这个倔驴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当场就将一些品行不端,家教不严的读书人,从大明官员的队伍里清除了出去。 说是举孝廉,其实就是现代国考加政审制度…… 古今如一。 这么干行不行呐? 最少有一点,周世显可以一万分的确定,这么干,至少可以长期保持大明镇军的绝对纯洁性,以及高昂的战斗力。 这就够了。 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大明镇军,官员必须一条心的枪口对外,宁愿错杀几个人才,也不能让品行不端之人窃取高位。 对于那些脑袋不清醒,屁股坐歪的官员便是只有一个字。 裁! 这么一番大刀阔斧的淘汰之后,还真选拔出一些朝廷急需的人才…… 大明人笨嘛,不但不笨,还聪明绝顶,一旦从儒学的桎梏里摆脱了出来,近代自然科学便应运而生。 “嗨!” 有那闲工夫,成天琢磨一个死了两千多年的死人每天吃什么,喝什么,说过些什么话,话里有什么深意,还不如好好研究一下木匠活呢。 尽快把四桅杆风帆战列舰的龙骨搞出来。 所以说,天启皇帝多冤呐! “科学……” 官厅中,主持国考的大明内阁次辅史可法忙着裁人。 首辅孙传庭却发出一声轻叹,在大明时代周刊的影响下,科学这个词儿最近流行起来了。 这个新鲜的词汇让他感受良多,他打了半辈子的仗,洋枪洋炮的厉害他可太知道了,不尊重科学的下场…… 就是挨揍! 他这辈子也不想再尝到挨揍的滋味了。 他宁愿死! 这国考的笔试过后,接下来是各衙门自己组织的面试,按照各衙门的需求自行拟定题目,遴选人才。 这样新鲜的国考很快成为举国上下的焦点,一时间大明治下各府,各省纷纷攘攘,吵吵闹闹,可比考状元热闹多了。 考中的光宗耀祖,考不中的扼腕叹息。 同时间,吕宋。 大都督行辕,卧房中,暗香浮动。 周世显依旧是早早起床,穿上蜀锦缝制的里衣,常年不离身的一副精致内甲,外罩大红色的笔挺军服。 又拿起牛皮军靴擦拭了起来。 王微,陈圆圆两个侍女对看了一眼,十分无奈,他这双军靴好似宝贝,谁也不让碰,只能自己擦。 不知道擦靴子这事儿有什么魔力。 “嗯……” 奢华,柔软的大床上,响起一声娇柔的呢喃。 一夜温存过后,大明长公主仍睡的酣甜,锦被中露出如云秀发,白玉俏脸,长长的睫毛抖颤着…… 王,陈两个绝色侍女抿嘴偷笑起来。 “昨夜碧绿桃花下卧,牡丹开时总堪怜。” 终究是大明长公主,仪态万千的皇家贵女,昨夜折腾的太晚,又娇柔,又无力,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 装睡呢。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任由小娇妻赖床,穿好军靴从房中走了出去,外头天色尚未放亮,一轮红日正巧从海平面上升起。 “呼……喝!” 一墙之隔,响起响亮的呼喝声,紧挨着大都督行辕的几排房舍,是新开办的吕宋府学。 他是要将义务教育进行到底了。 左边是府学,右边是兵营,同时响起嘹亮的号子声:“俺爱吃白面馍馍,左右左。” “还有那热腾腾的包子,左右左。” 自从南洋都司成立之后,还是一招鲜,吃遍天,一边办府学搞义务教育,一边给吕宋汉民发火枪,搞全民皆兵。 大量当地汉民子弟进入府学,接受办军事化的训练,青壮年则人人领到了一杆火枪…… 洛阳造,杠杠的。 大明帝国的荣光照耀着南洋。 “哎?” 不远处的国宾馆。 大明太上皇被一阵响亮的口号声惊醒,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大颗的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走到窗边,推开窗棂,便瞧见了一墙之隔正在出操的府学学子,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喊着号子。 “左右左,左右左。” “呼。” 朱由检擦了把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来刺杀他的。 这是当了二十年皇帝落下的一个后遗症,每每午夜梦回,大汗淋漓,总觉得有人要刺杀他…… 可。 瞧着那些高矮胖瘦不一,却人人精神抖擞的吕宋子弟,走着笨拙的鸭子步,大明太上皇神色一滞。 不由得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全民皆兵…… 开民智。 时至今日他可算明白了,他亲自挑选的大明驸马,对这个病入膏肓的王朝做了什么。 可不由得心惊肉跳,这能行? 他将这天下间的百姓都武装起来了,发了枪,这么干真的不会闹出乱子么,不会弄的贼寇遍地,烽烟四起么? 似乎,似乎并没有。 “为何如此?” 看起来,如今的大明一切都欣欣向荣,领到了火枪的大明子民并没有落草为寇,也没有拿起枪来反对朝廷。 历朝历代有没有这么干的呢? 有。 秦,汉两朝都是如此。 大秦就不说了,从上到下就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整个大秦王朝都是为战争而生的。 再说大汉时代,武风盛行,那个时代的日常装饰不是香囊,也不是折扇,而是剑。 那是是一个全民崇尚武力的时代。 因此大汉时代,也是华夏王朝最进取,对外扩张最猛烈的时期,还把强大的突厥人都灭了。 想明白了,从太上皇口中徐徐溢出了几个字:“尊汉,抑儒。” 朱由检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汉武大帝一定要发动攻灭突厥之战,和如今大明的全民皆兵策略殊途同归。 “大秦,大汉,大明……” 朱由检心中凛然,他亲手挑选的这位驸马爷,一手将大明打造成了大秦,东汉那样的战争机器。 可大秦,大汉王朝的下场呢? 又让朱由检额头冒汗,最后好像也不太妙,秦二世而终,东汉末年,群雄割据,诺大个王朝四分五裂。 “这不是穷兵黩武么?” 终究是当过二十年皇帝的人,冷汗涔涔,朱由检很清楚的知道大汉也好,大明也罢。 这样倾举国之力打造的战争机器是不能停下来的。 一旦停下来便会受到反噬。 这样的大明太可怕了……要么将这世上的一切敌人彻底摧毁,要么将自己彻底毁灭。 后来,后来这片土地上的读书人,借鉴了秦,汉两朝的教训,才得出了不能穷兵黩武的结论。 再后来读书人开始宣扬王道儒学,在这片土地上,完成了对整个民族的自我阉割…… “呼,呼。” 朱由检坐立不安,汗流浃背,作为大明名义上的君主,他觉得这件事情必须提出来。 崇祯爷的二杆子脾气又上来了,咬了咬牙,决定和女婿争辩一番,他已经准备好了…… 刀斧加身,在所不惜! “嗨!” 周世显哪有这个闲工夫搭理他,几句话就将老丈人打发了。 “这就好似一个彪形大汉,喜欢舞刀弄枪,偶尔会将自己割伤了,可也不能因为害怕练武受伤就一刀下去,将自己阉了啊。” 这能行么? “秦,汉反噬自身,是因为……” 周世显拿起桌子上摆放的地球仪,塞了过去,秦汉尚武,反噬自身,是因为秦始皇,汉武帝手里没有地球仪。 也没有风帆战列舰,火枪。 若是将风帆战舰,地球仪,火枪这几样东西塞给秦始皇,汉武帝,估摸着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欧洲人了…… 摇了摇头。 周世显扬长而去。 世界这么大,还怕大明这架战争机器没对手么,等到大明真的打遍了全世界,再说吧。 以大明的文化底蕴,强大的同化能力,还怕不能长治久安么? “哎?” 朱由检手捧地球仪,一脸呆滞,石化了,他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好似被点了穴道一般。 良久无言。 厅外传来大明驸马爽朗的大笑声:“哈哈,我的老朋友,欢迎……” 又有南洋番邦来投靠了。 朱由检右眼皮跳了一下,一脸呆滞,口中喃喃:“难不成圣人……真的错了?” 这问题没人能回答。 厅中将官,属官各忙各的。 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压根没人理他。 内阁在大明本土各府,各省进行国考,为大明越来越多的海外都司遴选人才,大都督府也没闲着。 大都督府属官,参谋司正在忙着筹备镇军考核,考核题目由大都督亲自拟定,包括军略,兵法,策论,骑马,举重,刀术,射击各项。 凡大明镇军官兵皆可报名,先由各镇,各团营自行推举,然后前来吕宋参加决选。 为什么军事考核要定在吕宋? 整军,备战。 剑指爪哇! 大明中兴二年,腊月。 爪哇城。 繁忙的爪哇港停满了各种舰船,导致了航道十分拥挤,水质也十分肮脏,漂浮着烂叶子,菜梆子,废弃的火药桶…… 水手,土著,贵族,雇佣兵足足几十万人,都在这里讨生活。 能不乱嘛。 一场大雨过后,人流密集的街道有些泥泞,布满了一个个小水坑,街道两旁是林立的酒馆,妓院,商铺。 城市中最高大的建筑是一座教堂。 “铛,铛,铛。” 教堂的钟声准时响起,唱诗班的声音传了出来。 “哈利路亚。” 这本该是神圣祥和的一座城市,可是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酒馆里,随处可见醉醺醺的酒鬼。 还有数不清的妓院里,不时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 荷属东印度公司从欧洲本土雇佣的大量水手,雇佣兵是这里的常客,随之而来的是皮肉生意的兴盛。 “咯咯咯。” 一座座乌烟瘴气的小酒馆外面,成群结队都是体态丰润,衣衫暴露的西洋女子,对着过往的男人们谄媚的浪笑着。 还有一些被生活所迫,或是被掳掠而来的土著女子默默的低着头,被醉醺醺的客人带走…… 东西方文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群魔乱舞。 一个疯狂的年代。 幽暗中,几个身穿燕尾服,身披黑色斗篷的汉子,沿着泥泞的街道匆匆走着,不时跨步迈过一个个水坑。 “砰!” 不远处猛然响起一声枪响,几声女子高亢的尖叫,几个汉子本能的警觉,将手伸向了腰间的短火枪。 为首之人一抬头,露出了儒雅斯文的东方面孔。 “不必多事。” 陈永华将斗篷帽子压的低了一些,轻道:“走。” 一行人快步离开这危险的低段,快步在街道上穿行着,很快离开了这条危险的巷子,钻进了一间门楣高大,装修豪华的…… 烟馆。 算起来,这已经是大老板揆一在爪哇开设的第三间烟馆了,悄无声息之间,阿芙蓉忘忧神药在爪哇流行了起来。 因为这东西的生长周期实在是太短了,加上南洋各岛湿润,温暖的气候条件,大规模种植的速度极快。 刚开始价格十分昂贵,一两烟膏可以卖上两个金币,可随着产量的增加,价格逐渐变得亲民,便开始向着普通阶层渗透…… 陈永华带着几个随从,一走进烟馆。 正巧和一个衣衫暴露的西洋贵女擦身而过。 “咯咯。” 穿着暴露的贵女踉踉跄跄,发出银铃般的放荡笑声,就势向着陈永华怀中倒了过来。 “啐。” 陈永华狠狠把西洋贵女推开,挥了挥手,眼中不由得露出深深的厌恶:“什么味儿……” 香水,体味,烟膏的气味混杂着。 过于酸爽了。 总舵主还是喜欢温婉干净的大明女子,对这些作风过于开放的西洋女人实在提不起兴趣。 推门进去是雾气缭绕的营业大厅。 好家伙。 穿着燕尾服的绅士,浓妆艳抹的贵妇们正在吞云吐雾呢,一个个都抽嗨了,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啪啪啪。” 掩着鼻子走到了后院,敲开了经理室的大门。 “嗨呀!” 揆一领着人迎了出来,一脸谄媚的赔笑:“我亲爱的陈大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陈永华斯文的脸上露出真心笑意,和揆一来了个熊抱,往房间里头看了看,除了一个个正在点头哈腰的瑞典军官,竟然…… 还有几个黑发,蓝眼珠的陌生人。 “嗯?” 陈永华十分不悦,眉头皱起,这个揆一办事也太招摇了,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还有陌生人在场呢。 “哈。” 揆一赶忙走了过来,神秘的耳语了一番,这几位可不是外人,这都是大明帝国的传统盟友葡萄牙人。 如今葡萄牙人在南洋日子过的可太惨了,只剩下壕境那么小一块地盘,苟延残喘。 壕境就是澳门。 若不是周世显让两广地方倾力支持,只怕连壕境都守不住,于是乎,葡萄牙人毫不犹豫的倒向了大明。 “咦?” 陈永华眼中亮起一道神光,点点头,拍了拍揆一的肩膀。 “干的好!” 这可是大明的老朋友了,既瑞典人之后,葡萄牙人也投奔了过来,带路党的队伍又壮大了。 一阵寒暄,皆大欢喜。 “陈大人,请。” 接下来是算账,交割,一行人随着揆一走进后院的仓库,打开门,便瞧见了成箱成箱的荷兰金币。 “哗啦。” 抓起一把金灿灿的金币,陈永华也惊呆了,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也还是没有料到这阿芙蓉生意。 竟会如此暴利! 陈永华眼皮腾腾的跳着,用日进斗金已经不足以形容了,这赚钱的速度简直就是抢票号,不,比抢票号还快。 “咣。” 将装满金币的箱子盖上。 总舵主挥了挥手,轻道:“运走。” 有瑞典人帮忙,如今葡萄牙人也投靠过来了,秘密将这些财富从爪哇运走,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个大箱子搬了出去。 揆一还在点头哈腰的赔笑:“大都督那里,还请陈大人美言几句。” 这货的汉话越来越纯正了。 “好说,好说。” 陈永华微微一笑,又道:“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么?” “啊?” 揆一一呆,很快回过神来,好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陪笑道:“办好了。” 他走到仓库的角落里,掀开了一张脏乎乎的羊毛毯子,毯子底下竟然藏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消瘦,满脸污秽的……欧洲男人。 男人被反绑着双手,堵住了嘴巴,蓝色的眼珠瞪的溜圆,看上去十分惊恐,并且正在试图挣扎。 瞧着这个来历不明的欧洲男人,陈永华低声问道:“是他么?” 揆一将胸脯拍的咣咣响:“千真万确,错不了,这可是我花了不少钱,叫人从法国里昂绑来的……” 这个被揆一当成猪仔,远隔重洋从法国绑架来的中年男人,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帕斯卡。 当今世界成就最高的物理学家,数学家,发明了水银气压计,水压机的那个帕斯卡…… 陈永华看了看,轻道:“一并带走。” “好咧!” 揆一赶忙赔笑,邀功:“我马上安排。” “哎。” 看着被人抬走的帕斯卡,总舵主深深的叹了口气,卖阿芙蓉也就算了,如今他军情司又干起绑票生意来了。 “阿弥陀佛。” 造孽呀。 神色一整,陈永华又低低道:“还有名单上的其他几人,要尽快,想办法绑过来。” “没问题!” 揆一一脸的自信。 别的先不说,干绑票这活儿,咱瑞典王国是老祖宗呀,只要有钱就没有绑不来的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 磨推鬼都行! 半个月后,吕宋。 随着年关将至,各镇军选拔出来参加的人员陆续抵达,大明镇军第一次全军大比武揭开序幕。 规格极高。 等到了比武开始这天,随着大都督,太上皇,皇太后,公主都出现在了观礼台上,一下子便将气氛点燃了。 炽热,肃杀。 三千多将官摩拳擦掌,人人都想露上一手。 “开始吧。” 一声令下,比武开始。 “砰,砰。” 猎兵,骑兵,炮手各显神通,火枪爆鸣,一团团硝烟升腾起来,一排排骑兵亮出了雪亮的马刀,驱策着战马冲向了人形靶子。 不时引来了阵阵惊呼。 “好,好。” 周世显坐在观礼台上,笑的合不拢嘴,谁会嫌弃自己手下的精兵多呢,神射,精骑可是他横扫世界的资本。 随着洛阳兵工厂的产量上来了,能制作复杂转轮装置的熟练工人越来越多,明军开始了新一轮的换装。 开始大量使用转轮打火枪,镇军之中冒出来的神射越来越多,猎兵营的规模也随之扩大。 “步兵杀手呀!” 枪法神准,射程超远的猎兵,本就是为了克制排队枪毙战术而生的,当猎兵形成了足够的规模之后。 再发展下去就是散兵线了…… 当然在后装步枪出现之前,搞散兵线不太现实,可并不影响大明猎兵,成为战场上最巨杀伤力的一股力量。 游荡的死神。 “哎哟哟。” 崇祯爷早就看的心惊肉跳了。 “大人。” 此时亲兵走了过来,附耳道:“大人,军情司陈大人求见。” “嗯。” 周世显点点头,起身,从演武场上悄然离去。 片刻后,大都督府,官厅。 “哎哟。” 一瞧见五花大绑的帕斯卡,周世显大吃一惊,忙道:“快,快,给帕斯卡先生松绑!” 怎么把欧洲大科学家当成猪仔一般绑来了呀。 “这像话嘛?” 可这事儿也怪不了陈永华,他只是叫军情司去欧洲本土把人弄过来,可没说是请还是绑…… 可把帕斯卡先生折腾惨了,这一路从法国漂洋过海,在暗无天日的船舱里撞来撞去,吃不好,穿不暖。 折腾的都没人样了。 “啊?” 陈永华也吓了一跳,他哪里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瘦巴巴,全身也没几两肉的欧洲男人如此金贵。 “哎哟哟。” 赶忙上前将绳子解开,堵在嘴里的破布也拿掉了。 “抗议!” 大科学家帕斯卡一脸无辜,眼泪都下来了,两个月前,他在里昂的家中睡觉呢,就被人套上麻袋抬走了…… 这上哪说理去呀? “你们这帮强盗,强盗!” 帕斯卡的咆哮声中,周世显赶忙上前,赔礼道歉,这事儿确实是本督考虑不周,闹了个大乌龙。 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 “来人呐。” 狠狠瞪了陈永华一眼,周世显赶忙想办法补救,这些大科学家脾气都古怪的很,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一定肯低头。 “快,快。” “赶紧的,带帕斯卡先生去洗一洗,换身衣裳,吃顿饱饭。” 亲兵赶忙上前,将鼻青脸肿,一身污秽的大科学家拽走了,好吃好喝供起来。 陈永华一脸懵逼,怀疑的看着大都督。 “嗨呀!” 周世显气的直跺脚,这个人叫帕斯卡,懂不懂这个名字的含金量呀,能写进中学物理教科书里的牛人。 连压强的基本单位,都是用这个人的名字命名的! 这得多牛? 大牛啊! “罢了,罢了。” 周世显挥了挥手,教诲了一番,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以后军情司再去欧洲绑人…… 请人得客气着点。 无非是多花点钱,重金收买,要是把这些大科学家弄出个三长两短,那可就是对整个人类的犯罪! 咱大明的近代科学能不能崛起,可全指望这些人了。 “啊?” 陈永华仍是一脸懵逼,他哪里懂什么物理学呀,赶忙应了:“标下,标下明白。” ------------ 第307章 一个苹果 被大都督训了几句,陈永华一脸尴尬,又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头,他自幼文武兼修,剑术超群,经史子集更是无一不通。 江湖人称福建三杰。 可。 “何为物理?” 这玩意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让他有那么一点不自信了。 总舵主不由得一头雾水,无奈只得轻声问道:“大都督……这人,真有这么重要?” “呵。”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点点头。 怕是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 一想起这个时代欧洲层出不穷的大牛科学家,周世显都快馋哭了,这样的人但凡能得到一个。 其价值抵得上一个步兵军! 不,远超一个步兵军。 就说这个帕斯卡,除了气压计,水压机…… 人类历史上第一台机械计算器,就是这位爷发明的,当时,这位帕斯卡先生的父亲是一位法国税务官员。 这可是个苦差事,身为税务官员,相当于大明的账房先生,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算账。 有一天奥斯卡的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这位爷一琢磨,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就花了几天时间捣鼓出了一个使用发条,齿轮装置进行计算的加法器。 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台计算器的雏形…… 计算器呀。 更可怕的是那一年,那一年这位爷才十九岁,如今也不过二十八岁,可学术成果已经名满欧洲了。 这事儿细琢磨挺可怕的。 如今的欧洲,实际上已经处于科技井喷,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前夜,可同时代的大清。 不提也罢。 第一次工业革命呀。 想及此,周世显嘴角不由自主的裂开了,这些年紧赶慢赶,他可算带着大明赶上来了。 放眼当今世界,咱大明如今至少也是个列强,妥妥的东亚霸主,手底下还有一群跟班小弟。 虽说科学技术领域,海军还差了点,可咱陆军强大呀。 至少没掉队。 “机械……计算器?” 陈永华还是一脸懵逼,这又是个啥玩意。 “嗨!” 周世显也懒得解释,只是兴奋的挥了挥手,这个时代的欧洲科学家一个比一个牛。 并且个个都是数理化兼修,样样精通。 这都是妖怪! 为啥同时代的欧洲科学家这么牛呢,因为三百年前,欧洲人发起了一场文艺复兴,文艺复兴就是新文化运动。 通过三百年的新文化运动,欧洲人摆脱了教廷的桎梏,走向了自然科学的通天大道。 同样大明要想复兴,自然也要进行新文化启蒙。 别无选择。 除了帕斯卡之外,在他开出的一长串科学家名单上还有笛卡尔,费马,盖里克,波义尔,惠更斯,列文虎克…… 一个比一个牛。 这些大科学家擅长的领域,从数学,物理,化学到天文,航海,地理……包涵了自然科学的全部学科。 要是把这些人都弄到大明来。 欧洲人怕是要疯了。 可。 周世显管不了那么多了,列强发疯又能怎么样,老子的凤威军,舰队也不是吃素的,最多就是打一仗呗。 “要快!”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幽光,一定要趁着欧洲各国还没有察觉,尽快动手,能弄来几个算几个。 他已经把儒教打压的抬不起头了,并且已经奏请内阁,筹建大明历史上,不,整个华夏历史上的第一座综合性大学。 这是一场,大明版本的文艺复兴。 这场复兴恐怕要持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可绝对是一条通天大道,这样的时代咱历史上有没有呢? 有。 先秦时代,百家争鸣。 “可惜了。” 周世显叹了口气,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牛顿,今年才只有两岁,还在吃奶,若不然…… “走。” 抛下心中种种波澜起伏,领着陈永华向行辕一角的国宾馆走去。 晌午时分,国宾馆。 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豪华卧房里。 富丽堂皇。 帕斯卡先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宽大的袍服,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美食咽了口唾沫 可……咬紧牙关死也不肯吃。 “吱。” 房门打开,一声戎装的周世显,陈永华带着精通法语的通译,步入房中,瞧着桌子上摆满的各种果蔬,菜肴原封未动。 两人对看了一样。 不出所料,大科学家的脾气果然古怪。 “哎呀呀!” 周世显赶忙挤出笑容,迎了过去:“久闻帕斯卡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又朝着通译使了个眼色。 通译心领神会,说出了一串热情洋溢的法语…… “强盗!” 可帕斯卡不领情,还怒目圆睁,气愤道:“你们这些强盗!” 这位爷愤怒也是正常的。 人在家中坐,麻袋天上来,能不生气么。 “呵。” 周世显不由得笑出了声,他还觉得挺开心的,终于有一天……咱大明也被人骂成强盗了。 这滋味。 舒坦! 为了这一天他可是拼尽了全力呢。 当强盗的滋味真好,不易啊! “哼!” 陈永华看不下去了,发出了一声冷哼:“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可周世显依旧笑眯眯的,轻道:“永华,你先出去。” 强扭的瓜不甜,对这些脾气古怪的科学家呀,不能来硬的,得让他发自真心的效忠大明。 “是。” 陈永华退了出去,走在门外,轻轻将房门掩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个通译,这个精通法语的通译也不是一般人,是明末唯一一个科学家孙元化的儿子孙和斗。 如今是洛阳府学的山长。 孙和斗只算半个科学家,他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科学教育,纯粹是凭着父亲的手稿自学成才。 一时间气氛十分僵硬…… 大明朝的天下兵马大都督,一个通译,加上吹胡子,瞪眼睛的年轻法国物理学家。 组成了一幅奇特的油画。 “孙山长……” 周世显朝着大明洛阳府学山长使了个眼色,精通法语的孙和斗赶忙上前,赔上笑脸劝了几句。 可。 “抗议!” “强盗!” 好说歹说,也无法平息这位年轻科学家心中的怒火,法国国骂脱口而出,看样子是真的气坏了。 “嘿。” 这位爷学术成就极高,又年轻气盛,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把孙和斗气的直翻白眼。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敢情这军情司绑回来的是个祖宗呀,半点也没有肉票的觉悟。 这上哪说理呀? “嘶。” 瞧着这位爷傲娇的架势,周世显也摸了摸头,猛然间心中灵光一现,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帕斯卡面前。 “哼!” 傲娇的年轻科学家怒目相视。 “要杀便杀,不必啰嗦!” 可周世显微微一笑,一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大苹果,然后高高举起。 就那么松手,摊开。 “啪。” 好端端的大红苹果,砸在了年轻物理学家奥斯卡的脑门上,然后又骨碌碌的滚远了。 “哎哟!” 房中又是一阵安静。 “抗议!” 被苹果砸了一下头,年轻的物理学家帕斯卡揉着疼痛的脑袋,大叫起来:“这是威胁,威胁!” 可。 此时周世显幽幽的声音,在厅中响起:“本督愚钝,此番不远万里将先生请来,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他瞧着地上那颗苹果,微微一笑:“久闻先生学术成就,冠绝欧洲,想必可以给本督解惑,敢问先生……” “这苹果从高空掉落,为何只会向地面掉落,而不会向天上飞去,也不会向左,或是向右偏离?” 这问题一提出来。 孙和斗先呆住了,好在他的法语是家学渊源,十分过硬,赶忙原原本本的翻译了。 随着一连串流利的法语说出。 年轻的法国科学家好似被点了穴道一般,一瞬间呆住了,也不骂街了,也不傲娇了。 瞧着那颗摔烂的苹果,傲娇的帕斯卡就那么傻愣愣的呆住了,好似被上帝施展的魔法定住了。 时空在这一刻好似停滞了。 “对呀。” 孙和斗摸了摸头,一脸懵逼,口中喃喃:“为啥呢?” 紧接着,房中又响起周世显幽幽的声音:“地球围绕太阳公转,可地球……为何没有因为离心力脱离太阳系,或是因为向心力飞向太阳?” 这问题的杀伤力就更大了。 房中又是一阵死寂。 一脸呆滞的年轻物理学家,彻底石化了,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保持着这个奇特的姿势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这个问题他自然答不上来。 万有引力现象是牛顿发现的,从此开始了牛顿牛皮哄哄的一生,可大明中兴二年。 牛顿还是个两岁大的婴儿…… “呵呵,哈哈哈!” 抛出了两个问题,周世显放声大笑,嘲讽道:“大名鼎鼎的帕斯卡先生也不过如此,太叫人失望了。” “嗯?” 这句话将年轻的帕斯卡激怒了,从思考中清醒过来,眼珠子瞪的溜圆,可竟然无力反驳。 “咣。” 周世显将房门一摔,扬长而去。 让这位爷慢慢琢磨吧。 他只是一个军校生,不是理科生,也不是大学教授,他可不懂万有引力是怎么推导出来的。 这玩意可太复杂了…… 可他知道牛顿和苹果树的故事呀。 “呵。” 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为了让帕斯卡死心塌地的报效大明,只好对不起牛顿先生了。 他可太了解这些科学家了。 如今呐。 不彻底弄清楚万有引力这个问题,你就是拿鞭子抽,这位帕斯卡先生也不会走了。 “弄啥高科技呀。” “开什么挂呀。” 周世显撇了撇嘴,一个苹果就能解决问题了,不是傲娇嘛,不信你比牛顿还牛。 身后,房中。 帕斯卡早已陷入沉沉的思索。 大科学家进入状态了…… 两天后,清晨。 为期三天的大明镇军比武考核,落下帷幕,三千多名参加比武的镇军将士,按照考核成绩排了名次。 除了按照考核名次领取了丰厚的赏赐,加官,进爵之外,考核名列前三甲之人…… 顺利进入大都督府治下参谋司。 这赏赐可太重了。 三甲之人,欣喜若狂。 大都督身边的参谋司,统共才几个人呐,但凡能挤进参谋司的都是些什么人,天之骄子。 能被大都督高看一眼,自然前途无量。 欢欢喜喜,大戏散场,也就临近年关了。 大明中兴二年的除夕,热闹非凡。 吕宋,国宾馆。 静谧中。 年轻的帕斯卡低着头,将鹅毛笔死死掐着,在演算纸上写出了一个个公式,可很快又将这些公式推翻了…… 这位爷也不绝食了,也不抗议了,浑然忘记了身在何地,他被周世显提出的万有引力现象彻底迷住了。 从而展开了一系列复杂的推导,可这么复杂的问题,任他才高八斗,天才绝世,一时半会又哪里想的明白。 “吱。” 此时房门轻轻打开,一个手脚麻利的中年女子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将饭菜摆在桌上。 妇人模样还算周正,可皮肤免不了有些粗糙,将饭菜摆好之后又好奇的抬起头,偷看着这个奇怪的年轻洋人。 四目相对。 又是一阵尴尬。 女子是这国宾馆中的帮闲,瞧着三十来岁的年纪,不算美貌,可有着东方女子特有的温婉。 瞧着这奇怪的洋人。 女子赶忙将眼皮一耷拉又福了一福。 “我……” 年轻的法国物理学家一呆,竟有些张口结舌了。 温婉的中年女子又抬起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轻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 可语言不通。 奥斯卡只好扯过一张白纸,匆匆写下了一行字,要弄明白这个复杂的问题,他需要大量的学术资料。 他还要求见…… 那位神秘的明国大都督,想要在学术上讨论一番,这问题是真的将他难住了,也将他深深的吸引住了。 “哦。” 女子温婉一笑:“大人请慢用。” 便恭敬的接过纸条,退了下去。 “呵。” 很快,拿到了字条的周世显摸了摸头,开始苦思冥想,这时候只恨自己不是理科生。 他一个军校生的物理学水平,和帕斯卡这样的物理学天才讨论学术,只怕很快就会露馅了。 “嗨!” 一拍大腿。 周大都督一脸懊悔,只恨当年读书少,他把万有引力公式忘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看来直接给答案是不行了。 再说了,给答案也没用。 这么严谨的科学论证,没有推导过程人家也不能信呀,科学这种事情,终究是容不得半点虚假。 不过…… 周世显苦思冥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这玩意好像是牛顿通过什么开普勒定律推导出来的。 反正是和天文学有关的定律。 “拿去。” 周大都督在白纸上,写下了开普勒定律几个大字,叫人送去国宾馆,然后,然后…… 年轻的帕斯卡先生便着魔了,怔怔的在房中坐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好似中邪了一般疯狂的计算着。 “嗨!” 周世显得意洋洋,这么重要的物理学大发现,哪里有那么容易推导出来,牛顿也研究了几十年才搞出来。 他只是给帕斯卡提供了一个方向,什么时候推导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这位爷对大明死心塌地。 趁热打铁。 又过了几天,揆一那帮瑞典人又把帕斯卡的好朋友,法国数学家笛卡尔绑来了,这回倒是客气多了。 在周世显的严令之下,揆一那帮人没敢把笛卡尔当成猪仔贩卖,而是用花言巧语给骗来了。 正巧笛卡尔身体不好,卧病在床。 揆一找到了他的家中,编了个瞎话,说神秘的东方国度有一种神秘的医术,可以治治疗他的疾病。 这也对。 这个时代的欧洲也不是什么都先进,教会的力量还很强大,至少医术还十分粗糙,医生给病人看病都是直接放血…… 好端端一个活人也折腾死了。 本来吧。 这个时期的科学家在欧洲,其实也被罗马,巴黎的教会压制的很厉害,穷困潦倒的大有人在。 笛卡尔就是这样一个倒霉蛋儿,这位爷一生未婚,是个老光棍,在欧洲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 于是乎。 吕宋国宾馆里被苹果砸中脑袋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哎哟哟。” 瞧着头碰头凑在一起,激烈讨论的两位大科学家,周世显笑的嘴巴都歪了,这位笛卡尔先生可比帕斯卡识趣多了。 此君在欧洲得罪了教会,被教廷迫害的很厉害,连学术著作都被禁了,身体也不怎么好。 堂堂大数学家为区区五斗米折腰了。 在孙和斗的极力劝说之下,很快笛卡尔便接受了大明皇家的雇佣,一口答应了下来,将出任新成立的皇家科学学院副院长。 华夏大地历史上,第一座综合性大学有着落了。 “好,好。” 周世显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好伺候着。” 赶紧找名医给这位数学家治病,调养,当成宝贝供起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病,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好事成双。 又过了几天,帕斯卡在好友的劝说之下,也放下了高傲的架子,答应出任大明皇家科学学院的首席教授。 说起来这事儿还有一个女子的功劳。 也不知怎么的,二十八岁的帕斯卡和负责照顾他的侍女看对眼了,一来二去的竟然发展成情侣关系了。 看样子已经快谈婚论嫁了。 “噗。” 得知此事的周世显,猛的将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啥?” 陈永华也懵了,那侍女是吕宋汉民,模样长的还算周正,可远远谈不上绝色,确切的说人家也不是侍女,就是个帮工。 平时在国宾馆里端茶送水,做做饭,可人家姑娘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寡妇,膝下还有一儿一女。 “这?” 这科学家还有这种癖好呢? “嗨!” 周世显乐出声了,这你别管。 人家愿意就行! “嘿嘿,嘿嘿嘿。” 周大都督笑的嘴巴都歪了,以这两个人在欧洲学术界的江湖地位,怕是不久…… 那些在欧洲郁郁不得志,或是被苹果砸中脑门的大科学家,便会络绎不绝的赶来。 在近代自然科学领域,大明开始了弯道超车……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 一转眼到了除夕夜,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当喧嚣归于平静,午夜时分,大都督府的卧房中,响起周大都督做梦发出的笑声。 “嘿嘿。” 深更半夜,又是大过年的,这笑声也未免太吓人了。 “腾!” 卧房中,周世显猛的翻身坐起,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 疼,真疼。 不是做梦。 “嘿嘿。” 一倒头又躺了下去,接着睡。 可大明长公主被惊醒了,王微,陈圆圆也从外间跑了进来,瞧着睡梦中还在嘿嘿直乐的夫君,都有点害怕了。 这笑的也太瘆人了呀。 第二天,清晨。 大明中兴三年,元月初一。 天还没亮,太上皇便早在起了,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他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角色。 荣誉太上皇。 如今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在一些重要场合露个脸,见见客,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官话。 反正不管事,只露脸,崇祯爷脸上有点不自然,觉得他如今的生活,有点像是卖笑的。 “哎。” 可是看着凤冠霞帔的结发妻子,人比花娇,眉梢眼角却已经有了皱纹,朱由检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 “罢了。” 可惜爱子朱慈烺不在身边,若是长子也在身边,这一刻便圆满了。 大明的少年皇帝回洛阳上府学去了。 “挺好的。” 时到今日这位爷也认命了,不但进入了荣誉皇帝的角色,还开始享受起人生来了。 卖笑就卖笑吧,卖笑总比亡国强吧,他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走!” 一伸手挽住了盛装打扮的皇太后,朱由检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推门出去,门外是大好河山。 “给陛下请安。” “娘娘吉祥。” 出了门,君臣,翁婿二人再相见时。 恩恩怨怨,付之一笑,携手参加吕宋汉民举行的盛大祭祖仪式,祭炎黄二帝,祭华夏祖先。 一片喜庆中,荷枪实弹的帝国士兵护卫下。 大明太上皇,皇太后,长公主,驸马领衔,带着吕宋百官,各界贤达登上了高高的祭坛。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三跪九叩之后,山呼万岁。 随之展开了盛大的新年庆祝活动。 同时间,爪哇。 得到了葡萄牙人的协助之后,揆一的烟馆已经开到了第五间,第六间,第七间也正在筹备中。 ------------ 第308章 礼送出境 这才短短几天呀,揆一在柔佛,爪哇等地的阿芙蓉生意,已经好似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烟馆一家接着一家的开,金币一箱一箱的赚…… 数钱数到了手软,并且与柔佛,爪哇仅仅一海之隔的棉兰老岛上,又一轮种子已经散了下去。 这玩意种起来实在太快了,在亚热带湿热的环境下,从播种到收获只需要三四个月。 因此带来的利润直叫人目瞪口呆。 “哗啦。” 周世显抓起一把金币,沉甸甸的金币从指缝滑落。 挺好。 “及时行乐嘛。” 腐朽的资本主义呀。 周世显叹了口气,空虚寂寞冷的西欧贵妇,醉醺醺的雇佣兵,与忘忧神药阿芙蓉还真是绝配。 这传播的速度快要赶上瘟疫了,并且荷属东印度公司当局还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社会财富的大转移,在悄无声息之间发生了。 转眼过了新年,衙门结束了休沐。 周世显又马不停蹄忙碌了起来,码头上,又有一支舰队缓缓抵达,走下来的是秦王,关中三李,骆养性等人。 “哎呀呀,贤弟!” 骆养性满面笑容,一个箭步,迎了上来。 “兄长!” “贤弟!” 久别重逢,不胜欢喜。 这年月能和周大都督称兄道弟的人,不多了,也就是骆养性资历太老,还曾经是大都督的老上司,才有这个底气。 随着崇祯退位,锦衣卫也同时被裁撤了,其中的精干人员一部分并入了军宪司,另一部分并入了刑部。 刑部又改成了三法司。 如今这位指挥使大人也赋闲在家,专心当起商人来了。 “请,快请!” “不敢,不敢。” 宾主尽欢,向着吕宋城内的国宾馆走去。 这一波来的都是大明皇家商号的大股东,又是一年过去了,到了开董事会分红的时候了。 一时间,码头上热闹非凡。 军兵护卫下,各位董事一个个神采飞扬,也不容易啊,这些年商号为了满足内阁和大都督府撒钱的需求,几乎将家底都掏空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大明中兴初期,只靠朝廷那点财政收入,远远无法满足大明上下对资金的需求。 差的太远了…… 只是一个松江府的建设,内阁,户部就拿不出钱,更不要说征倭,收复台湾这些对外战争所耗费的巨资。 内阁实在没钱,只好向皇家商号借贷。 可后来,随着大明皇家银号的成立,大明内阁掌握了龙元发行权,更是拥有了中央银行这架印钞机。 于是乎,内阁逐渐有钱了,对民间资本的依赖便降低了,就这么一来,一回,大明的制度…… 硬生生搞成了公,私并立。 这么干行不行呢? 太行了! 这妥妥的就是总设计师提出的改开路线,内阁和大都督府掌舵,关中集团这样的民间资本,在这两棵大树的庇佑下。 发了疯似的开始扩张。 这制度。 一步到位了。 至少五百年不用改了。 可这么干会不会带来后遗症呢,周世显也说不清楚,至少可以维持大一统,又可以倾举国之力迈向大航海时代。 “管他呢!” 这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体制,总不能像儒教一般畏手畏脚,甚至为了不犯错,将整个民族自我阉割。 但凡是人,都会犯错。 可因为害怕犯错误,从而对整个民族进行自我阉割,将整个王朝龟缩在中原弹丸之地,不思进取。 这是世上最愚蠢的事! 至少有一点,周世显可以一万分的确定,这么干,可以为大明带来二十年的复兴奇迹。 这就足够了。 至于后人…… 儿孙自有儿孙福,后人,自然后人的智慧。 于是乎,在这场决定大明国运的复兴之中,新兴的大明关中资本理所当然成了最大的赢家。 大明皇家商号的大股东们,人人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诸位,请。” 将各位大股东迎入了国宾馆,安顿了下来,叮嘱属官一定要招待好了,让这些大股东吃好,喝好,玩好。 周世显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一次,随着船队一同抵达吕宋的,还有两千多名从各地府学精心选拔的学子,这些学子…… 即将进入大明历史上的第一所水师学堂,也是华夏历史上的第一座海军学院,大明皇家水师学堂。 这水师学堂设立在吕宋最前线,一来可以从西洋人那里,就近学习先进的海军作战思想。 二来彰显了大明霸占南洋的野心。 “稍息。” “立正……” 大红军服,猎猎作响。 “哗!” 两千学子,意气风发。 一张张略带稚气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帝国荣耀,油然而生。 多年来实行的府学教育,终于结出了第一批果实。 当然了,这些只接受过两三年府学教育的大明子弟,文化水平大概相当于小学三年级。 军事素养,航海技术也远不如同时代的西欧人。 这座海军学院,只能算水师速成班,没办法,如今大明的人才太稀缺了,只好赶鸭子上架。 复兴…… 周世显瞧着这些平均年龄十七八岁的学子,叹了口气:“复兴任重而道远,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可。 “稍息。” 周世显挥了挥手,在两千多名学子面前,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训话:“少年强则国强,诸位,奋发吧。” 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水师学堂速成班的教官,大部分都是葡萄牙人,个个都拥有丰富的海战经验,好好跟着列强学航海,学技术把。 这事儿也急不来。 诸事繁忙。 这一忙碌时间便过的飞快。 一直忙到了午夜时分,周世显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后宅,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将军靴脱下来擦了擦。 房中静谧如水。 略有些疲惫。 “吱。” 房门推开,王,陈两个绝色侍女端着铜盆,引着一对母女走了进来,抿嘴偷笑:“夫君,你看看谁来了?” 周世显一抬头,便瞧见了一个身段窈窕高挑的清爽佳人,正含情脉脉瞧着他,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 “怡人?” 他明媒正娶的二房夫人突然出现,想来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太惊喜了。 周世显不顾疲惫,赶忙起身迎了过去,瞧着那粉嫩的婴孩瞪大了眼珠,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这是……熠儿?” 这是他的长子周熠,如今已经满周岁了。 “呵。” 孙怡人此刻一脸得意。 母凭子贵呀。 她性子一向爽利,虽心中得意,一张小嘴却叽叽喳喳的轻叫起来:“没良心的,你还记得咱们母子呀。” 黄鹂鸟又鸣叫了起来,都是孩子妈了还如同少女一般娇憨,自然别有几分韵味。 “记得,记得。” 这怎么能忘了呐。 周世显赶忙赔上笑脸:“好,好,世妹你厉害呀!” 这位世妹,也是娇妻给老周家生了个大胖儿子,继承了香火,她说啥都对,有些手忙脚乱的将婴孩接了过来。 “哎。” 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令人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舒展开了。 “熠儿,熠儿。” 一声轻叹。 周身的疲惫不翼而飞。 “哎哟哟,儿子!” 瞧着他眉开眼笑的神情,房中诸女都抿嘴偷笑起来,这孩子呀,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夜已深,你侬我侬。 被中恩爱,枕上留香…… 打完收工。 二夫人虽香汗淋漓,娇喘细细,却骄傲的挺直了细腰,附耳呢喃:“奴奴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 周世显忙不迭的附和:“你能生,多生几个。” 孙怡人不依,夫妻二人便又闹腾了起来,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只知春宵苦短。 一眨眼便到了正月十五,小吕宋码头上,开完了股东大会,诸位大明皇家商号的大股东又要各奔东西。 各位大股东依依惜别。 秦王依旧是洒脱的性子,哈哈大笑:“咱家去也。” 大明的藩王里头有没有人才? 有。 若是不养猪,人才还是有几个的,比如这位大明秦王,他当年第一个响应朝廷削藩,硬生生将自己的爵位给削了。 如今大明秦王摇身一变,成了万恶的大资本家。 这变身可真够华丽。 这个年代的大明便是如此,但凡是有点资本,只要脑袋瓜子还算清醒,将屁股坐正了,老老实实坐在大明这条船上。 就没有发不了财的…… 当然也有脑袋瓜子真不好使的,比如那些圣贤书读多了,脑袋瓜子变成榆木疙瘩的儒生。 “如此,我等也便告辞了。” 关中三李也纷纷作揖,行礼,登上了海船,唯独骆养性借故磨蹭着,怎也不肯上船。 “骆兄有事?” 瞧着这位前锦衣卫都指挥使,惺惺作态的样子,周世显微微一笑,他可太了解这位老上司。 八成……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事。 果然。 兴许是锦衣卫指挥使干长了,骆养性一个眼色送过来,贼眉鼠眼道:“贤弟,借一步说话。” 他扯着周世显,走向了不远处停泊的一艘平底大福船,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叫人从船上带下来十几个…… 美人儿。 十几个美人儿身段高挑修长,却偏偏又婀娜丰盈,还蒙着轻纱,只露出了一双充满异域风情的大眼睛。 一个个样貌,身段都是上佳,可怎么看都不想中原女子。 这都是西域美人。 “嚯!” 周世显瞧着这位老上司,一时哭笑不得,疯了吧! 大手笔呀。 这都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西域美人,还个个都是绝色? “嘿嘿。” 骆养性干笑了一声,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向着西北方指了指,又抓住周贤弟的手偷偷写下了一个字。 “吴。” “噢……” 周世显一下子明白了,轻轻一拍脑门,这事儿可真是太奇葩了,敢情这十来个西域美人儿。 是吴三桂走通了骆养性的门路,专门送来的孝敬他这个大都督的。 西北王吴三桂。 “呵。” 周世显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两年大明四处用兵,忙着灭清,忙着平倭,又和荷兰人卯上了。 一时间腾不出手收拾这位西北王,看来…… 吴三桂小日子过的不错呀。 有心了。 “哎。” 骆养性偷看着他的脸色,将他笑了,才徐徐叹了口气:“大都督钧鉴,如今这般情势,平西伯心中是有几分悔意的。” 这话可就有学问了。 平西伯是大明朝给吴三桂的封号,大清给的是平西王。 “此番……” 此番除了这十多个西域美人儿,另有一批金银财宝,还有一封书信都一起送来了。 “哦?” 周世显轻轻应了,一瞬间明白了。 吴三桂这个反骨仔主动来巴结他,还送上了这么一份重礼,又是美人儿又是财宝。 这是想招安了吧。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不由得放声大笑:“真是个聪明人呐。” 这位大明平西伯,大清平西王一看到大清完了,而大明中兴之势已不可阻挡,国力,军力蒸蒸日上,又开始琢磨招安了…… 微微一笑。 从周世显冷峻的嘴角,溢出了两个字:“不准。” 这样的反骨贼子,招安过来做什么,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吴三桂么,这个人可是以汉光武帝刘秀自居的。 若是将此人招安了……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那些清军入关之后死难的京畿百姓,阵亡在洛阳城下的大明将士,情何以堪? 空气一瞬间死寂。 “骆兄。” 他看了看骆养性,不免提点一番:“小弟有句话送给兄长,兄长谨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嘿!” 骆养性吓了一跳,忙道:“得咧!” “是愚兄多事,不管了,不管了。” 大都督脸色转冷,骆养性吓的汗流浃背,恨不得狠狠煽自己几个耳光,他知道没有那一次了。 可。 骆养性欲言又止,吴三桂占据了西北那么大一块地盘,从甘陕一直到河西走廊,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呵。” 周世显冷冷一笑,他自然不会放着不理,这十几个西域美人倒是将他提醒了,是时候收拾西北了。 翌日,军议。 诺大的西北地图缓缓摊开,众将官看的直咧嘴,难怪吴三桂这么大手笔了,这地盘可太大了。 看来这位爷在西北刮地皮,刮的很凶呀。 如今吴军盘踞的地盘除了陕西一部分,还包括了整个甘州,宁夏,一直延伸到河西走廊,到嘉峪关,玉门关为止。 诺大的西北不但水草丰美,适合养马,竟然还拥有一块粮食主产区。 “呵。” 周世显手指敲击着桌子,冷笑森森,这个吴三桂竟然在西北过起小日子来了,这可不行。 “哒,哒。 瞧着西北地图,他目光森森,手指敲击着桌子,盘算着这个仗该怎么打呢,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传令。” 他嘴角微微上扬,瞧着有几分邪恶。 “聚兵。” 驻扎在洛阳的凤威军一部,驻扎在大宁,辽东的镇军休整了这么久,老兵大量退伍,接手了大量新兵。 如今也该动一动了。 随着大都督府一声令下,快船将军令传遍四方。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就在正月间,中原各镇,凤威军,漠南古仆从军集结了起来,于大明中兴三年元月发起了平定西北之战。 大军出动,浩浩荡荡。 势如破竹。 半个月后,甘州。 帅府。 大明镇军突然大举集结,以大量骑兵为先导,从陕北,塞外沿着长城两侧压了过来…… 吴三桂险些将大腿都拍烂了。 威严的四方脸上,如今早已是一片苦涩。 “犯贱呐!” 吴大帅这一回,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在西北小日子过的好好的,可一时突发奇想,想招安了。 吴三桂当然不傻,还很精明,他也想搭上大明中兴的顺风车,可是他精明过头了…… 手欠呀! 吴大帅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了,没事儿送什么西域美人呀,如今美人送出去,不但没有招安成功,还把狼给招来了。 “悔之晚矣。” 大清平西王委屈呀,都快哭出来了。 厅中众将如王辅臣,夏国相等人,皆面如死灰,可这有怪的了谁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年为什么要打开山海关放清军过去呢? 一念之差,遗臭万年。 如今大明翻过身了,终于集结大军来算账了,步,骑,炮,车浩浩荡荡十几万人压了过来。 这是不给大伙留活路呀! “报!” 怕什么,来什么,几个侦骑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传来一个个噩耗,甘州东卫,宁夏中卫纷纷失守。 各卫守军已无心抵抗,一触即溃。 府中更是死一般寂静。 完成换血,换装后的大明镇军,向着吴军所部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将进攻打的势如破竹。 步,骑,炮大军滚滚而来,遮天蔽日。 吴军的战斗力其实也不差,可人心早已经散了,士气早已瓦解,哪里还敢与大明镇军对敌。 “将主。” 众部将瞧着自家大帅,面如死灰,还能怎么办,如今这样的局面,大厦将倾,各部已经兵无战心。 只好闭上眼睛等死呗。 可没过几天离奇的事情又发生了……明军一路势如破竹的攻占了甘,宁东部的几处战略重镇之后,竟然停了下来。 明军不打了。 十几万明军陈兵西北,摆出了一副围而不攻的架势,让吴三桂和麾下众将一脸懵逼。 “啥意思呀?” 吴三桂也是一代枭雄,一脸懵逼,对着地图看了整整一夜,渐渐明白过来了,他瞧着明军这个架势好似赶鸭子。 围而不攻,隐隐含着几分深意。 “嘶!”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吴三桂一下子明白了,大明镇军为啥停下来了,这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他好似瞧见了周世显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的一抹邪笑,此刻他完全明白了大都督的意图。 周大都督嫌他在西北呆的太久,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提醒他该挪窝了,可是往哪里挪? 仔细看这甘凉二州,也不是退无可退的绝地,往西,往北,往南都是有路可走的,往西出嘉峪关就是吐鲁番了…… 出嘉峪关? “直娘贼!” 吴大帅气的眼冒金星,破口大骂。 周大都督这是逼着他离开河西走廊,逼着他出嘉峪关,去吐鲁番,去准格尔,去和漠西蒙古那帮人抢地盘呀。 这是拿他老吴当壮丁了? 这是阳谋。 如今摆在吴军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和大明十几万镇军,在甘凉二州死磕,下场是鸡飞蛋打,全军覆灭。 这是一条死路,走不通。 可另一条路…… 从嘉峪关往西,打出去,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周世显!” 吴三桂气炸了:“直娘贼!” 这也太欺负人了,周大都督摆明了赶着他往西走,这是让他去漠西,去天山山脉送死呀! 那地方…… 是随便能去的吗? 敢情他老吴领着兵在前头和蒙古人,和那些凶残的西域土著打仗,抢地盘,大明镇军在他屁股后头吃现成的? “直娘贼。” “你姥姥!” 帅府中吴三桂暴跳如雷。 可王辅臣,夏国相等部将一脸苦涩,赶紧上前劝了几句,如今,如今大伙还有别的选择么? 这是阳谋,半点不假。 吴三桂暴跳如雷,在帅府中发了一通脾气,可是很快也泄气了,不让呆,那就走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罢了。” 出嘉峪关,去漠西抢地盘还有一线生机,能活着谁愿意死呀。 于是乎。 离奇的一幕在西北大地上演了,十几万明军每天行进三十里,多一里不走,少一里也不走。 于是乎,大明镇军不紧不慢好似赶鸭子一般,硬生生将吴军赶出了河西走廊,赶出了嘉峪关。 这叫礼送出境。 吴三桂也豁出去了,把心一横,领着勉强集结起来的三万多关宁精骑,一溜烟的向着吐鲁番,准格尔盆地的方向去了。 这一去…… 怕是吴大帅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 可吴军西迁,吐鲁番,准格尔那边的漠西蒙古人不愿意了呀,很快和吴军发生了激战。 还别说。 吴军不敢和大明镇军死磕,可是一走出嘉峪关,便显示出了不俗的战斗力,几次遭遇战将漠西蒙古的几个大部落,打了个落花流水。 没过几天吴军又把吐鲁番王城攻下来了。 终究是当年的关宁精锐,战斗力真不弱,没几天西北王吴三桂又变成了吐鲁番王…… ------------ 第309章 枭雄落幕 随着吴三桂所部三万精骑夺路而逃。 西北之地,烽烟乍起。 吴军才刚刚离开河西走廊,大宁都司副指挥使黄得功便领着麾下骑兵,将这块富庶的地盘接管了。 兵不血刃。 明军接连收复武威,张掖等重镇,大军快速占领了狭长,富庶的这一片地区,三日后。 兵临嘉峪关。 至此,河西走廊重新纳入大明版图,这地方不但是西北重要的粮食产区,也是历朝历代平定西北的重要据点。 巍巍雄关,横亘西北。 嘉峪关上,古旧雄壮。 这里是丝路西去的咽喉,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大凉皆建都于此,大小乘佛教也由此传入洛阳。 “哈哈。” 站在巍巍关城之上,大宁都司副指挥使黄得功裂开大嘴,放声大笑:“大都督这一招驱虎吞狼,妙呀!” “哈哈。” 麾下众将,哄堂大笑。 这凉州重镇,打从崇祯初年陕西兵乱之后便脱离了大明王朝的掌握,终于在时隔二十年之后。 大明的精兵再临凉州,可情势却完全不同了。 如今大明是兵强马壮! 哄笑中,黄大人抓耳挠腮,兴致来了便想要赋诗一首:“手握千里镜,腰跨乌兹刀……” “娘的。” 胸中波涛起伏,可黄大人却猛拍大腿,只恨自己读书少,这雄壮的边塞诗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做诗这事儿还得请大都督来。 “瞧瞧,瞧瞧!” 黄大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只好吼了一嗓子:“大都督英明!” 这位爷的性子十分跳脱,粗线条,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一边率领十余万雄师进驻河西,一边叫侦骑紧紧跟着吴军。 他要看看吴军打到哪了…… 说起来,黄得功出身辽军,当年和吴三桂也算同袍,可他是开原,铁岭卫系统的,是当年李成梁李大帅的旧部。 吴三桂是关宁,锦州系统的。 这两大辽军系统一向不对付,国难当头选择了不同的路,自然便迎来了不同的命运。 如今一个风头正盛,手握雄兵。 另一个成了丧家之犬。 时也,命也。 瞧着落荒而逃的吴军,黄得功满心的幸灾乐祸,笑的嘴巴都歪了,一听说吴军将吐鲁番攻下了。 便杀气腾腾道:“追!” 于是乎,明军也走出了嘉峪关,一路追到了吐鲁番,可怜吴三桂的吐鲁番王当了没几天,又得弃城而逃。 再往西可就是准格尔草原了…… 准格尔草原这地方能是随便进的嘛,这地方从古到今,几千年了,也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名将。 最少吴三桂不行。 不几日,吴军铁骑滚滚闯进了准格尔大草原,便好似捅了马蜂窝,招来了准格尔各部从四面八方的围攻。 这个仗打的莫名其妙。 吴军被明军撵着跑,又因为出逃时过于仓皇了,携带的辎重粮草不多,粮食吃光了只好抢。 吴军接连劫掠了几个草原部落,杀了人,抢了牛羊,为了填饱肚子下手越来越凶残了。 准格尔蒙古各部大怒,开始大量集结兵力,围剿吴军。 可是很快各部蒙古王公,也被打了个晕头转向,今天和吴军打了一仗,刚把吴军打跑了,可一转脸又遇到了明军,又和明军打起来了。 又过了几天,吴军竟然又和明军打上了…… 整个准格尔草原打成了一锅粥。 真真是豕突狼奔。 一时间西北大地,烽火连天,准格尔各部的联军,吴军,明军再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反正一见面就打。 反正不管怎么说……从大明孝宗年间开始算起,时隔一百多年之后,明军再一次走出了嘉峪关。 三方混战持续了一个月,终于,终于打了个结果来了,终究是被前后夹击的吴军撑不住了…… 一来人生地不熟,而来缺乏补给,渐渐表现出了颓势,在三方骑兵大混战中,伤亡越来越大。 草原深处。 天山脚下。 一场骑兵大战过后,尸横遍野,昔日扬威天下的关宁骑兵,人人都是一身血污,在疲惫中默默的擦拭着伤口。 远处是巍巍天山,白雪覆盖的天山山脉东段,绵延起伏的大雪山令人望而生畏,一眼望不到头。 天寒地冻,河流早已凝结成了厚厚的坚冰。 死寂中,副将王辅臣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低道:“将主,前面没路了。” 一阵死寂。 吴三桂环顾左右,欲哭无泪。 从嘉峪关出发时他还有三万精骑,可这一路血战打过来,战死的,掉队的,迷路的…… 三万铁骑,十不存一。 如今他身旁只剩下不足千人的随扈力量,都是跟随他多年,对老吴家忠心耿耿的心腹家丁。 前头没路了,这样的天气也没人敢进天山。 进去就是个死。 可四面八方都是准格尔人的骑兵。 “哈哈,哈哈哈!” 一代枭雄走到了穷途末路,吴三桂有些癫狂的大笑起来:“周世显,周大都督……这是叫咱们关宁军去死。” 事到如今他已经想明白了,周世显这是逼着他去死。 “哈哈哈!” 悲凉的狂笑声中,吴三桂抬头看天,状若癫狂,他好似瞧见了远在万里之外,一双冷漠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那双俊朗而又冷漠的脸上,十分鄙夷,好似正在朝着他森森的冷笑:“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 “哎。” 癫狂过后是一声轻叹。 在王辅臣的搀扶之下,吴三桂缓缓起身,一生戎马,一个个记忆的片段浮上心头。 他通红的眼中,竟渐渐变得柔和了许多。 “曾经,曾经……” 他也曾少年意气,英姿勃发,也曾一腔热血,满脑子想着保家卫国,更是以区区十八骑勇闯敌营,在关宁城下杀的鞑清人头滚滚。 他曾经少年得志,是那样的不可一世。 凶悍如清军也不敢多看一眼,看一眼就是个死,皇太极,多尔衮又算是什么玩意? 什么八旗精锐,白甲兵。 他十六岁那年便早已不放在眼中了。 可。 吴三桂眼中有一丝迷茫,他是怎么一步步迷失,走到了这一步的,他为何背叛了生他,养他的大明? 他为何鬼迷心窍放清军入关? 野心。 是野心令他迷失了自我,是那个埋藏在内心深处,从来不敢大声说出来的皇帝梦。 如今梦醒了,是残酷的现实。 “罢了。” 吴三桂悲戚一笑,翻身上马。 或许周世显是对的,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死是最好的结局,如今穷途末路,他的皇帝梦醒了。 吴三桂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本分,才想起来自己是大明的将军,想起了他麾下的关宁军…… 是大明倾举国之力,耗尽了财政,民力,物力打造的无敌雄师,可是他最终还是背叛了大明。 或许战死沙场,才是他的归宿。 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凄凉的呐喊。 “杀!” 大明中兴三年,二月中。 大明平西伯,也是大清册封的平西王吴三桂,于天山脚下遭遇了准格尔蒙古联军的四面围剿。 麾下千余护兵全数战死,无一生还。 一代枭雄,命丧大漠, 夕阳西下,长河落日。 二月末,吕宋。 南洋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家中美人儿如云,莺莺燕燕的在耳边响个不停,花香,女二人沁人心脾。 清晨,餐桌上。 周世显一脸宠溺抱着儿子,细心的喂着羊奶兑成的粥饭,好似捧着一件世上最珍贵的瓷器。 “哎哟哟,熠儿真乖。” 这天伦之乐令人心旷神怡,全身上下都透着舒坦,什么争霸天下,孤家寡人的破事儿都不去想了。 喂饱了长子,又抬起头瞧着二房夫人孙怡人,送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他的这位师妹又不声不响干了一件大事。 她又怀上了。 “嘿!” 周世显眉开眼笑瞧着她,这上哪说理去呀,别人想尽办法也生不出来,她这里好似下饺子。 一个接着一个停不下来了。 兴许是和体质有关。 “屁股大,好生养,古人诚不欺我也。” “啐。” 孙世妹狠狠啐了一口,你屁股才大,你全家都大屁股…… “呵。” 可她很快又得意起来,那神情,便好似打了胜仗的将军,正一脸幸福的接受着侍女的祝福,恭维。 还轻抚着争气的小肚子。 眉开眼笑。 “呵呵。” 一旁,王微,陈圆圆两个绝色侍女服侍这她,在一桌子好菜里头挑挑拣拣,一脸的羡慕。 这是祖宗。 正对面,大明长公主正捧着小脸生闷气,她再怎么温婉也终究是皇家贵女,生了半天闷气终于情绪失控了。 她身为大明公主,肚子迟迟没动静。 可首辅家的贵女一来就怀上了,这上哪说理去呀? 大萝莉气的抓起一个馒头扔了过来…… 太生气了。 “哎?” 周世显被软绵绵的馒头砸在脸上,呆了呆,又摸了摸头,瞧着杏目圆整的小娇妻。 他一脸的无辜。 这事儿也能怨我? “要不咱……想想别的办法?” “啐。” 小娇妻,大萝莉瞬间脸红而耳,一声轻啐,赧然低下了头,却又黛眉微微皱起,似乎是甚至有些不舒服。 “咦?” 厅中响起一声轻叫,孙怡人是生养过的,她懂得多,不由得睁大美目和夫婿对看了一眼。 难不成公主也怀了? “快,请医官!” 厅中一瞬间兵荒马乱,果然…… “给殿下道喜了,是喜脉。” “嚯!” 这下子大都督行辕炸了锅,消息传了出去,太上皇,皇太后闻风而来,道贺声络绎不绝。 真的喜上加喜了。 “呵呵,哈哈哈!” 怀抱咿呀学语的长子,周世显瞧着羞红过耳的小娇妻,笑的嘴巴都歪了,这便是如今整个大明王朝的缩影。 上上下下都在忙着生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甚至还提升到了国策的高度,内阁正在琢磨着出台政策奖励生育。 诺大个王朝,区区四千万人口是绝对不够用的,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四万万还差不多。 一番热闹。 崇祯爷早已笑的合不拢嘴,皇太后眉飞色舞,索性在内宅住下了,她要亲自照料女儿的饮食起居。 一时间皆大欢喜。 瞧着侍女将两位夫人搀走了,翁婿二人,相视一笑,平日有什么龃龉也就一笑了之了。 此时,外头亲兵小心的走了过来,附耳道:“大都督,西北急报。” 周世显接过急报看了看,只是淡淡道:“知道了。” 他的神情便好似瞧见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稍一沉吟,又将急报顺手递给太上皇。 “嗯?” 崇祯爷一呆,他早已不过问军务,如今驸马将加急军报递给他,必然非同寻常,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 一瞬间。 崇祯爷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便好似被点中了穴道一般,呆若木鸡,往事种种,浮上了心头。 良久才发出一声轻叹。 “哎。” 吴三桂死了,在天山脚下战死的。 厅中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说起来这位崇祯爷可真是被吴三桂那一家子人,坑惨了呀。 他一生对吴三桂掏心掏肺,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可。 “罢了。” 将加急军报递了回来,崇祯爷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感伤,至少……吴三桂死的像个男人。 像个大明的将军。 “是。” 周世显轻声应道:“陛下圣明。” 他看的出来,这一刻的大明太上皇,历史上的明烈帝朱由检是真的看开了,超脱了。 对大明王朝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午后,军议。 黄得功将西北战况,一五一十的呈报了上来。 吴军三万余骑出嘉峪关,刚开始打的还挺顺手,一路攻下了敦煌,吐鲁番,哈密等地。 可一冲进准格尔盆地,战局立刻发生了逆转,三万精骑连个浪花也没翻腾起来便全军覆灭了。 参谋军官们不由得头碰头凑在一起。 议论纷纷。 “西北……” 参谋军官的低语中,周世显定定的看着诺大的西北地图,眉头微微皱起,良久才道。 “传令。” “叫黄得功谨慎着点,不可浪战。” 西北这地方实在是,过于错综复杂了,回,汉,蒙古,野生部落,各方势力纠缠在一起,也不知纠缠了几千年。 从嘉峪关往西,是准格尔各部。 向北。 是正在急速扩张的沙俄,虎视眈眈的哥萨克,哈萨克…… 历朝历代这都是华夏的一块心病,又好似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以满清为例。 从康熙年间开始,清廷多次对西北用兵,一直打到了乾隆年间,倾举国之力,几十万大军反复围剿。 打了整整七十年,死伤无数,耗尽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国力,打到最后…… 也还是不了了之。 “难呀。” 虽然千叮万嘱,可西北还是出了岔子。 不几日,试图进入准格尔的黄得功所部,也在天上脚下遭遇了伏击,伤亡过千,不得已又退回了河西走廊。 中兴大明出嘉峪关的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呵。” 放下西北军报,周世显咧嘴笑了,看来他在南洋的舒坦日子过到头了,舒坦了这么久…… 也是该动一动了。 可。 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 南洋的荷兰人怎么办,荷兰人去年在台湾府,吕宋一线吃了大亏,赔偿了一笔巨款,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如今随着风向变化,欧洲本土天气转暖,荷属东印度公司重新集结起了一支舰队,并且正在马六甲的占城等地招兵买马。 杀气腾腾,卷土而来。 “难办呀。” 瞧着巨大的世界地图,周世显陷入深沉的思索,仗打到这个份上,中兴大明在西北,东南两个方向都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压力如山。 西北刚走出嘉峪关就被堵回来了,南洋的局势更加不妙,荷兰人的舰队已经在马六甲开始了大规模集结。 就连东瀛那一块地盘上,德川幕府的参与势力也不太安分,叛乱,刺杀此起彼伏。 一下子吃的太饱,太撑,消化不良了。 可是该怎么破局呢? 周世显揉着发酸的眼角,最终眼中射出森森寒芒,在马六甲的位置上点了点,他要…… 偷袭马六甲。 代号,虎。 和复杂的西北问题比起来,他还是觉得荷兰人好欺负,这一拳重重的砸在马六甲,至少可以让荷兰人元气大伤。 “打!” 这一战,一定要将荷兰人打疼,打残,至少几年之内不敢再深入南洋,让他可以腾出手来用兵西北。 午夜时分,官厅中彻夜不眠。 深夜军议,有资格参加的只有区区不到十人,将星云集,郑森,石亨,颜继祖,陈永华…… 这都是大明军中新一代的少壮派。 周世显命人将一份作战计划发了下去,便端坐上首,闭目养神,好似睡着了一般。 “呼。” 领到作战计划的少壮派们,齐齐深吸了出了一口气。 “偷袭马六甲。” 这个作战计划可太大胆了,让众将惊出一身的白毛汗,这也太狠了吧,一刹那,众将官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 从吕宋到马六甲远隔千里,还都是茫茫大海,在海上,荷兰舰队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明军舰队随时都面临着覆灭的危险。 不过…… 很快郑森,颜继祖等人眼中亮起奇光,这样的奇思妙想风险大,收益也极高。 沉寂中。 众将纷纷将视线落到了陈永华身上。 作为大明在南洋的情报头子,陈永华深深的吸了口气,徐徐道:“占城一地,至少有荷兰人的主力舰三名百艘,武装商船八百艘,炮位超过五千门……” “嚯!” 众将不由得心虚起来。 可心中又蠢蠢欲动。 这一仗若是打成了,只怕是两三年之内,荷兰人再也无法在南洋,集结起来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了。 若能偷袭得手,将占城化为一片废墟,至少,至少可以在南洋争取到一段长时间的安定繁荣。 让大明得到喘息的时间,趁机将水师力量建设起来。 “标下以为,可。” “附议。” 都是些胆大包天的少壮派呀,没有什么不敢干的。 方略已定,剩下来的便是执行。 这一战的可行性高不高呢,众将眼睛纷纷亮了起来,这事儿还得落到陈永华的军情司身上。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陈永华眼睛亮闪闪的,轻道:“正巧,标下这几日和揆一商量着,要在占城开几家烟馆。” “哦?” 众将再次错愕,这军情司不声不响,都把烟馆都开到占城去了? 占城就是新加坡,也是马六甲海峡沿岸最重要的一座港口,更是荷军舰队主力的集结地。 “嗯。” 陈永华应了一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大都督,大都督还在闭目养神,可他的心脏已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砰,砰。” 陈永华咽了口唾沫,有些拘谨道:“标下有九成把握,收买一些占城守军中身居高位之人。” 听到此,周世显终于睁开虎目,徐徐道:“放手去做。” 陈永华忙道:“遵令。” 这是个颇有城府的人,为人十分低调,懂的少说话,多做事的道理,还真是天生的情报头子。 厅中再一次沉寂下去。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么一合计,偷袭占城之事倒不是大都督突发奇想,还真是挺有操作空间。 沉寂中。 郑森又道:“标下手中可以集结的水师力量,主力舰约一百二十艘,武装商船并艨艟斗舰约五百艘。” “只是……有经验的水手,水兵太少。” “本镇不管!” 周世显再一次睁开了双目,徐徐道:“招兵,雇佣,收买,你自己想办法。” “是。” 郑森赶忙应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军议一直持续到了天亮,一个针对占城,针对荷属东印度公司的惊天阴谋渐渐成形。 起身,略有些疲惫,周世显轻道:“诸位,执行吧。” “哗。” 厅中众将,起身应诺。 “标下遵令。” 散会,众将官纷纷起身,离开了白虎节堂,心中不免十分亢奋,可又有些忐忑。 这下子可是把荷兰这个世界海军第一强国得罪死了,无论成败都结下了死仇,日后恐怕连子孙后代,也要掰扯不清了。 这个代号“虎”的作战行动,多半要在历史上重重的写下一笔了。 ------------ 第310章 虎 军议已毕,此时厅外天色已然放亮,麾下众将散去,可周世显仍端端正正坐在白虎节堂,眼皮耷拉着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厅外亲兵也不敢来打扰。 “此番……” 此番偷袭马六甲难不难呢,并不难。 狂妄的荷兰人压根就想不到,中兴大明这个新崛起的东方豪强,竟然敢于做出这样大胆的战略冒险。 这是一场东方新兴国度,对老牌海上强国发起的大胆挑衅,也宣告着全面战争的来临。 正应了兵法所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甚至连马六甲城,占城这几座军港,压根就不是荷兰人修建的。 这几座屹立在马六甲海峡的南洋坚城。 是一百年前葡萄牙人所建…… 你琢磨,细琢磨。 后来葡萄牙人在和西班牙的战斗中失败,这些耗费了无数资金的重要港口,又被西班牙人占领了。 再后来西班牙人又败给了荷兰人,所以说荷兰人控制马六甲,也不过就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 可原始建筑图纸,还在葡萄牙人手里呢,葡萄牙人如今又是大明的铁杆盟友,自然很愿意将图纸交出来。 哪里有炮台,哪里有水道,暗门…… 都一清二楚。 让这场偷袭战成功的概率直线上升。 可。 这样做的后果,让周世显不得不顾虑再三,此番不宣而战,必然导致大明与荷兰王国彻底交恶。 此后再无和谈的余地,这可真是死仇了。 摆在周世界面前的,是一个血淋淋的现实,当今之世,这样一个时间点上,能和荷兰人海上争锋的强国…… 压根没有! 早在几十年前,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已经被荷兰人打趴下了,唯一能挑战荷兰人海上霸主地位的大不列颠儿,如今还在内战呢。 指望列强内斗是不可能了,至少几十年内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撼动荷兰人海上霸主的地位。 这一打…… 可以给大明换来两三年的发展期,可两三年后荷兰人恢复了元气,明,荷两国免不了要有一场争夺制海权的旷世大战。 正如后世东瀛偷袭珍珠港那般,一模一样的形势。 一时间周世显陷入两难,是带着大明继续韬光养晦,积蓄实力,还是做一次大胆的军事冒险? 此时若是他反悔还来得及…… 可。 “呼……喝!” 仅一墙之隔,传来府学生们整齐划一的吼声,这竭尽全力的嘶吼声,将他从深沉的思考中惊醒。 这些吕宋汉民少年自从进了府学,一个个好似脱胎换骨了,少年意气,热血在胸中激荡。 “砰!” 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韬什么光,养什么晦,帝国荣耀是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中打出来的! 起身,离去。 脚步变得坚定起来,咱大明地大物博又拥有人口优势,几千年的积累,底蕴,他有什么什么不敢打的? 老子可不是小东瀛,荷兰人也不是美利坚。 “干!” 这是一个庞大而又隐秘的作战计划,进入了三月间,周世显开始秘密在两广,台湾府,吕宋一线秘密集结兵力。 既然打算撕破脸了,那就索性干一票大的,一次就把荷兰人在南洋的舰队打残,打烂,打成一条死蛇…… 几年内无力染指南洋。 俯瞰巨大的南洋地图,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他要插手马六甲,也不是只有一条海路。 马六甲北边还有一条陆地通道呢。 中南半岛。 走这条路线,就得从大明的南部边疆出兵,走安南,暹罗,澜沧,缅国这条路,这一刀若是能将中南半岛捅穿。 一下子就捅到荷兰人的嗓子眼里去了。 安南就是越南,暹罗就是泰国,澜沧就是老挝,这几个中南小国,如今可还是大明属国呢。 至少名义上还是。 不过这些小国对大明的忠心程度,可就很有限了,一个个都是墙头草,随风倒,见便宜就上,见危险就躲。 “呵!” 周世显发出一声冷笑,这一回,他要荷兰人来个水陆并进,南北夹攻,又到了大明收小弟的时候了 继朝鲜,东瀛之后,他打算将安南,暹罗这几个属国小弟也收了,让大明的朋友圈从东亚扩展到东南亚…… 他要让荷兰人知道,谁才是这一片儿的扛把子! “来人呐。” 一声低喝,这声音有几分森冷:“传令沐天波,聚兵出战!” “扑棱棱。” 一只只信鸽冲天飞起。 数日后,云南,沐国公府。 “嘟嘟嘟。” 清晨,出操。 尖锐的哨子声响了起来,一队队身穿大红军服,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的士卒在军官带领下从营房中涌出。 “呼。” “喝!” 不久,演武场上响起震天的号子声。 枪如林,马如龙。 驻守在云南,四川等地的大明西南镇军,满编步,骑,炮总计五万人马,这是当年周世显平定张献忠之乱的时候,所留下的一招后手。 军中主力以张献忠,大西朝的降卒为主,当然了,这支镇军也配备了军官教导队。 作为大明王朝镇守西南的一支力量,也算是兵强马壮。 “呵。” 身材微胖的沐天波负手而立,瞧着麾下士卒例行操演,不由得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瞧着有些提不起精神。 可这也不能怨他呀,他的沐国公爵位早就削了,如今是大明西南镇军指挥使,这位国公爷从勋贵变成将军了。 按说这也没啥。 可这些年…… 他在云南过的是什么日子? 大伙都是镇军指挥使,可人家中原镇军,江南镇军都在漠北,远东,东瀛,南洋各地大展神威。 那一帮镇军将领一个个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有人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将,有人赚的盆满钵满。 就连他的副手郑森,去年也调走了,还高升了…… 可他呢? 他麾下的西南镇军,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好似被整个大明遗忘了,苦哈哈的守在这大山里吃糠咽菜。 西南无战事。 他在云南闲的天天抠脚丫子,都快闲出毛病来了。 没对手呀! 藏区那个奕里巴里汗国不堪一击,早已经被他连根拔起了,西南边陲各个小国,又都是大明名义上的属国。 早些年大明国力衰弱之时,这些属国尚且十分恭敬,随着如今大明国力重新强盛起来,就更加不敢闹腾了。 敢闹腾就是个死! “呵。” 随着日上三竿,沐天波更加哈欠连天,战争年代,无仗可打,搁谁心里也不能愿意呀。 沐天波算看出来了,他这西南镇军看着编制挺大,其实就是个清水衙门,隔三差五来个人,也是为了镀金,混资历。 没几天就又调走了。 沐大人心中悻悻,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命苦呀。 “当年,当年呀。” 他被当年大都督亲手画下的大饼骗了…… “哎。” 沐天波打着哈欠,朝着新提拔的副将李定国挥了挥手:“劳烦你了,定国老弟,你接着练。” 他打算去好好睡个回笼觉。 李定国赶忙躬身一礼,应了一声:“是。” 这也是个牛人,当年的大西朝名将,张献忠义子,后来在乱军之中束手就擒,又查出来没做过什么恶行,便从轻发落了。 就这么过了几年。 这个李定国又靠着过人的军事素养,从一众西军降将之中冒了出来,还当上了沐天波的副将。 所以说,是金子总会发光。 “呼!” “喝!” 瞧着这西南镇军,法度森严,可总觉少了些精气神。 此时营外响起马蹄声。 “报。” 传令轻骑,疾驰入营,在沐天波,李定国面前滚鞍下马。 “大都督急命!” 营中一阵安静。 “蛤?” 沐天波呆了呆,和副将李定国对看了一眼,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心中冒了出来,该不会…… 半个时辰后,白虎堂。 “哈哈!” 沐天波猛的将大都督军令拍在桌子上,好似被踩了一脚的猫,从椅子上猛的跳起来了。 “哈哈哈!” 官厅中回荡着沐大人的大笑声。 “瞧瞧,瞧瞧!” 李定国赶忙拿起军令看了看,也不由得目光一凝,瞧着军令上写着一笔端端正正的馆阁体。 “命你部一月之内攻取安南,暹罗,缅国……轻装直插马六甲,不得延误。” 沐,李两人对看了一眼,欣喜若狂,知道自己在南疆边陲苦苦等待的机会来了,来的如此突然。 且不说沐天波欣喜若狂,副将李定国也激动万分,他一个大西降将,若想在这大明盛世有一番作为。 除了奋勇作战还有别的出路么? “哈哈,养兵千日!” 沐天波低低的咆哮起来:“用兵一时!” “聚兵!” 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随着大都督府的一道军令,西南镇军便紧急集结了起来,整个云南府,丽江府,成都府一线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这些年西南镇军可真是憋坏了,这一亮家伙却叫人大吃一惊,毕竟当年周世显藏兵西南,是留给沐天波一个重要任务的。 当初周世显叫他坐镇云南,除了镇守西南,还让他想想办法去藏区多弄点战马。 如今三年时间过去了,沐天波从藏区弄到了多少匹战马呢,他通过茶马古道,半买半抢,蓄养了整整十万匹藏马…… 还都是正处于成年期的优质战马。 次一等的驮马更是不计其数。 虽说西南镇军参加过的战争不多,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装备,马匹绝对是第一流的,一匹匹都养的膘肥体壮。 “出!” 在指挥使沐天波亢奋的叫嚷声中,三日内,总兵力五万的西南镇军集结了起来,还是全军驮马化。 装备更是令人发指的精良。 实在太富裕了…… 于是乎,五万西南镇军翻身上马,出丽江府,好似潮水一般涌入中南半岛的大明属国缅甸。 从丽江府到缅甸这条路并不好走,山高,林密,还有着大量的无人区,可沐,李二人手中的马匹太多。 除高大的优质藏马之外,还随军携带着大量耐力超强,擅长攀爬的滇马,大军很快便穿越了缅北方圆数百里的无人区。 五日后,进展最快的李定国所部前锋骑兵,快速通过了缅北重镇密支那,稍作停留,又向着瓦城冲了过去。 瓦城就是曼德勒,也是古缅甸王城。 好似一夜之间,整个缅国境内全是杀气腾腾的大明骑兵,缅国王族吓的人都傻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瓦城,城外。 大明天兵一路狂飙突进到了王城,缅国国王吓坏了,赶忙率禁卫军,全城王族出迎三十里。 远远的瞧见大明天兵来了,足足有上万骑兵,衣甲鲜明,疾驰而来,一个个武装到了牙齿。 高大的藏马,身穿大红棉甲的天兵,褡裢里插满的一杆杆黑洞洞火枪,令人望而生畏。 “哗。” 人群中一阵骚动,要说起来缅国这些王族一向还是很骄傲的,在国中蓄养了几百头大象,加上一批精锐刀牌手,还觉得自己挺能打。 老迈的缅王满心以为,大明不能把他怎么样…… 正应了一句话。 夜郎自大。 退回崇祯年间,兴许这样的力量还能和大明谈谈条件,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缅国这点武装力量。 在大明西南镇军面前还真是不够看! “吁。” 亲兵护卫下,李定国缓缓勒住战马,虎目一扫,他的面前是旌旗林立,象兵,刀牌手…… 还有乌压压的一大片人。 “哎哟。” “快,快!” 头发花白的老迈缅王,赶忙在御林军搀扶下快步上前,又将衣冠整理一番,领着一众王族齐刷刷跪下了。 “番邦下臣,恭迎天兵。” “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如海啸一般,此起彼伏。 可。 李定国只是沉默不语,用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珠定定的看着他,良久才扔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 “缅王,你退位吧。” 这自然是大都督给他的密令,西南镇军这招暗棋,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此番进攻马六甲,缅国是交通要道也是大后方,大明怎么可能容许一个独立王国的存在? 缅王退位是必然之事,什么暹罗王,安南王都得退位,倘若不服,那只好挺枪跃马碾过去了。 他巴不得有几个不服的…… 此时王成之外,旌旗招展。 可山呼声戛然而止,变得死一般寂静,瞧着缅王一脸呆滞,李定国剑眉微微皱起,手已经伸向了装满火枪的褡裢。 李定国冷道:“怎么,你不愿?” 缅王早已是一脸呆滞。 可李定国只是挥了挥手:“抓!” “驾。” 杀气腾腾的镇军铳骑,纷纷打马冲了上去,将缅王以下数百妃嫔,王族团团围了起来。 战马低低鸣叫着,围着可怜巴巴的缅国王族,一杆杆黑洞洞火枪对准了老迈的缅王。 “且慢!” 缅王吓坏了,一哆嗦,扯着嗓子杀猪一般的尖叫起来:“小王服了,服了。” “小王愿意退位……” “小王,叩谢大明天恩!” 天兵所到,横扫缅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大明中兴三年,四月中。 随着缅王退位,潮水般用来的大明西南镇军,快速占领了缅国全境,并且在缅国征召了一支仆从军。 象兵,刀牌手足足有两万多人。 随后以骑兵为先导,继续向着缅国东南部的暹罗王城冲去,这一路长驱直入,再往前就是军贴城。 军帖城就是曼谷。 李定国的骑兵冲到这里,距离离马六甲已经不远了…… 半个月后,吕宋。 官厅中,气氛凝重。 在台湾府南部秘密集结起来的明军舰队,已大致就绪,偷袭马六甲的行动已如箭在弦上。 周世显依旧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南洋地图,这一番兵力调动,水陆并进,荷兰人依旧毫无察觉。 偷袭行动已经成功了一半。 “报,西南急报。” 此时,沐天波,李定国所部的急报到了,急报是三天前从暹罗南部王城送出来了的。 也就是说,西南镇军只用了十二天时间,便横扫了整个中南半岛,提前抵达了预定地点军帖城。 还逼迫缅王,暹罗王退位了,如今整个中南半岛,只剩下一个安南还没来得及清扫。 大明在周边邻国的朋友圈又扩大了,又多了两个小弟,西南镇军的兵力也从五万快速扩充到了八万之众。 “哦?” 周世显有些意外,这么快? “八万之众……” 没想到这个沐天波还挺能打的,其实……沐天波的军事才能实属一般,架不住他的副将李定国太能打了。 捡到李定国是他命好。 “呵。” 郑森在一旁摸了摸鼻子,不由得哑然失笑,看起来他那位老上司,这些年在西南是真的憋坏了。 这一放出来便好似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砰。” 周世显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轻道:“给沐天波记上一功!” 如今西南镇军已经到位了。 万事俱备。 官厅一阵安静,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轻道:“开始吧。” 当夜,月黑风高。 大明舰队以主力舰一百二十艘,武装商船,纵火船五百余艘的庞大阵容,缓缓离开了台湾南部的母港。 离开母港之后便一头钻进了茫茫大海,不知所踪。 ------------ 第311章 关门打狗 茫茫南洋之上,波涛凶恶。 舰队出台南母港,先是一路向西航行,过琼州……在消失了整整五天之后,突然出现在安南国沿海。 并且开始转舵向南。 借着中南半岛的掩护,舰队并没有惊动安南人,而是沿着漫长的海岸线快速南下…… 这里有个响亮的名字。 南中国海。 午夜时分,风平浪静。 “哗,哗。” 一艘艘战舰升起了半帆,沿着海岸线徐徐南下,不远处,便是草木丰茂,郁郁葱葱的安南王国。 为了这一战,大都督府动用了全部一百二十艘主力舰,武装商船,辅助战舰五百余艘。 这样的海军力量,在当今世界上处于什么水平呢,大概和早已没落的西班牙王国海军相当。 在如日中天的荷兰海军面前,还是不太够看。 “哗。” 浪花翻飞,郑森手按战刀,肃立船头,他的脚下,是大明在这而过时代拥有的唯一一手四桅杆主力舰。 辽东号。 也是他的旗舰。 从荷兰人手里缴获来的。 今夜无风,海面风平浪静,舰队的航向是由北向南,高大的旗舰前后,左右尽是保持着静默的一艘艘风帆战舰。 整支舰队都降了半帆,保持着静默,一直航行到天亮时分,正南方一座巨大的岛屿映入眼帘。 看了看海图。 郑森徐徐呼出一口长气:“昆山岛。” 昆山岛位于中南大陆最南端,也是昆仑群岛之中,面积最大的一座岛屿,这块地盘又是谁的呢? 听听,听听这名字就知道了。 昆仑群岛。 从昆仑群岛再往南便是马六甲。 舰队指挥使郑森肃立于甲板之上,一时间百感滋味,浮上心头,继两百年前郑和下西洋之后。 大明再一次拥有了一支远洋舰队。 “呼。” 南洋的风,徐徐吹佛。 郑森有些不自然的咧了咧嘴,面前是风平浪静,思绪也如潮起潮落一般,久久难以平静。 上一次,大明舰队下西洋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百年,当两百年前郑和的舰队抵达了这里,忙着…… 和土人攀交情,送礼,干了好些莫名其妙的事儿。 攀交情也倒罢了,好歹当年郑和在这里收服了一干小弟,可后来永乐大帝一死,大明人连出海都成了一种奢望。 谁不让大明人扬帆出海? 两百年后,再一次,大明远征舰队航行到了这里,这一次可不是攀交情,送礼来的,而是…… 来争国运的。 这一刻,郑森深感责任重大,肩头好似压着一座山,毕竟他的手上掌握着大明唯一一支远洋作战力量。 稍有个闪失…… 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十分谨慎的率领舰队,选择了这条十分隐秘的航线,接着中南半岛的掩护,整个舰队好似一头处于潜行状态的猎豹。 悄无声息的逼近马六甲。 他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以瞒过荷兰人的眼线。 “蹬蹬蹬。” 身穿大红军服的水兵,踩着舷梯,快步登上了甲板。 “砰。” 水兵一拳锤在胸口,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亢奋,低低道:“各舰已就绪,请大人示下。” “传令!” 摒弃心中一切杂念,瞧着正南方宽阔的海面,郑森将眼睛眯了起来,徐徐吐出了一个字。 “出。” 舰队杨帆起航,横跨南中国海,目标占城。 同时间,暹罗南部,军帖城。 军帖城就是后世的曼谷,可这个时代还没有曼谷,如今这里只是一个处于蛮荒状态的小渔港。 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 这蛮荒之地,却突然被漫山遍野的骑兵占据了,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大明西南镇军的前锋部队,加上缅国仆从军。 总计一万三千余名骑兵,象兵,云集于此。 战马,战象悠闲的喝着水。 士兵从军帐走走出,洗漱,用餐,一口口沸腾的行军锅里炖着海鱼,山野菜,还有用军用罐头煮成的肉汤。 一万三千骑兵,还有几百头战象,足以对马六甲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吸溜。” 与麾下众将围坐在火堆旁,一身戎装的李定国喝下了一口肉疼,又咬了一口饼子,就着山野菜咯吱咯吱的嚼了起来。 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吃饱,喝足,翻身上马。 “哗啦。” 甲胄响动,李定国在马背上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的舒坦一些,同样将眼睛眯了起来,看向着正南方的无边旷野。 远方是海天一线。 近处有山,有水,草木茂盛,景色无双,面前是战战兢兢,匍匐跪地的野生土著。 “真好。” 李定国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这么富庶的土地,这么美的景色,看一眼便终身难忘。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范蠡这话说的可太对了! “上一次……” 李定国眼睛眯了起来,浮想联翩。 上一次,从北方而来的骑兵打到这里,已经是三百多年前了,那都是成吉思汗时代的老黄历了。 热血在胸中涌动着。 “大人。” 此时亲兵营官,打马上前,忧心道:“后队迟迟未到,咱们……不如再等一等?” 李定国带着前锋骑兵这一路狂飙突进,将沐天波率领的主力部队远远的仍在后头。 “嗯。” 李定国应了一声,盘算着,脑中自然浮现出一张马六甲地图,从这军帖城到占城,横穿整个半岛怎么也得三天时间…… 这条路可不好走。 “不必等了!” 李定国当即做出决断:“走!” “出了纰漏,自有本官兜着!” 不得不说军事才华这玩意,其实是一种天赋,好比李定国这样的名将,天然对战场形势拥有超强的感知。 大都督军令是怎么说的? 轻装,直取。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驾!” 麾下部众,再无异议,一万三千骑离开了暹罗南部,好似猛虎下山一般大举南下,沿着狭长,平坦的海岸线冲向了马来半岛…… 冲,冲,冲! 弃坚城不顾,这一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三天后,马来半岛,占城。 清晨,九时。 与平日的繁忙不同,整个港口异常的安静,一轮红日从海上升起,这座马六甲沿线最重要的海港城市。 好似洗去了尘埃。 重归于静谧。 这座海港巨城可太大了,能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是有原因的,这座巨城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交通枢纽,咽喉要地。 怎么形容也不为过,从宋代开始,这里已经繁荣了上千年了,并且深受华夏文化的影响。 语言,文字,衣着与华夏无异。 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 大清早,驻守占城的荷兰军官们脱下了军服,换上了奢华的燕尾服,挽着一个个西洋贵妇走进了教堂。 今天是…… 礼拜日。 不久,城内一座座教堂里响起了靡靡之音。 “哈利路亚……” 当一百年前葡萄牙人的战舰抵达这片土地,用洋枪洋炮攻灭了原本的马六甲王国开始。 从那一刻开始,大明在战略上便输了个彻头彻尾! 马六甲王国本来就是大明的属国,就连国王是想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永乐大帝亲自册封的。 从永乐朝一直到成化年间,大明一直牢牢的掌握着马六甲,掌握着南洋门户这重要的南洋门户。 这里的人说汉话,以大明子民自居,一直到了文人集团崛起的弘治朝,才放弃了对马六甲的掌控。 “哈利路亚。” 靡靡之音在城中回荡着,好似在嘲讽着弘治一朝那些千古名臣,刘健,谢迁,李东阳,刘大夏…… 这一天的占城不设防。 耶稣基督的感召之下,万人空巷,港口中密密麻麻停满了各种型号的战舰,主力舰,武装商船,次等战舰…… 在圣光沐浴下,随着海风上下起伏。 静谧而又祥和。 “哈利路亚!” 当圣歌,福音吟唱到最高潮的时候,一支舰队出现在占城东南方海域,占领了上风头,张开了白色的帆布。 乘风破浪而来。 “吱。” 近了,越来越近,舰体随着波涛上下起伏,木料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圣光照射下一艘艘战舰在海面上铺开。 首尾相连。 展开成了战列线。 旗舰,辽东号。 “嘟嘟嘟。” 短促而又刺耳的哨声中,甲板上一片繁忙,随着舰队的快速展开,一门门甲板炮,侧舷炮开始装填。 郑森搬了把椅子坐在甲板上,此刻目光如炬,他面前是毫无防备的占城,一座不设防的军港。 亢奋之情,洋溢心中,这兴奋的感觉让郑森舔了舔嘴唇,这感觉,便好似一个江洋大盗,溜达进了地主家的银窖。 偷东西的感觉可太刺激了,放眼望去,港口中密密麻麻,停满了各种型号的荷兰战舰。 整整齐齐,排列整齐的战舰上,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连个执行警戒的哨兵都没有。 都在教堂里呢。 “一,二,三……” 郑森默默的数着,只是一千五百吨级的主力战舰就有三艘,其他武装商船,次级战舰无法计算。 “呼。” 一阵东南风刮过,将他的旗舰,一艘重达一千五百吨的庞然大物,猛的向前推动了一截,好似箭一般蹿了出去。 “哗,哗。” 浪花翻飞,波涛阵阵。 从郑森口中,徐徐吐出了两个字:“亮旗!” “呼啦。” 三杆旗同时亮了出来,一杆四爪金龙旗,一杆日月波涛旗,还有一杆郑字大旗迎风招展。 “咣!” 狠狠将战刀顿在甲板上,郑森狠狠道:“发信号。” “咻,咻。” 几颗火药驱动的烟花飞上了天。 “嘭,嘭。” 信号炸开,绚烂无比。 不出一炷香后,岸上火光一闪,几处海防炮台同时失火,火光中响起几声巨大的爆炸,冲天浓烟升腾了起来。 军情司的人动手了。 陈永华花费重金买通了弹药库的看守……一收到信号便暴起发难,放火,制造混乱 “轰!” 猛然,城内最大的军火库发生了爆炸,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团巨大的蘑菇云缓缓升腾了起来。 城内顿时一团大乱。 从郑森眼中射出森森寒芒,咬牙道:“进攻!” 转舵,降帆。 舰队在海面上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向着那些正在着火的海防炮弹,亮出了黑洞洞的炮门。 “呜……轰!” 地动,山摇,整个占城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 “轰,轰。” 花费了一刻钟时间,明军舰队彻底将炮台摧毁,一艘艘战舰好似一个个醉汉,摇晃着闯入了港口。 再次转舵,一字排开。 “呜……轰!” 港口中停泊的上千艘船只,在冰雹一般砸来的炮弹肆虐下,好似玩具一般被撕裂,倾覆。 岸上到处都是人。 成群结队的荷军军官,贵族,贵女从一座座教堂里跑了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可…… 战局已经无法挽回。 几乎同一时间,占城西北方的旷野中,出现了身穿红色棉甲的明军骑兵,还有几百头辅助作战的大象。 一场人类海战史上最惨烈的悲剧发生了。 “轰,轰。”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占城便陷入一片火海,集结在此地的荷军远征舰队主力,在隆隆的爆炸中化为灰飞。 两日后,吕宋。 大都督行辕。 天微微亮,卧房中,静谧如水。 周世显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从深沉的睡梦中睁开双目,低头看了看怀中佳人,两房夫人都有了身孕,正在安胎。 今夜侍寝的轮到了陈圆圆…… “哇,哇!” 猛然间,从隔壁房中响起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哎?” 怀中佳人被惊醒,陈圆圆赶忙翻身坐起,抓向了枕边的小衣,却被男人又拽了回去。 被翻红浪,上下其手,不免恩爱一番,可架不住隔壁房间那位小祖宗哭的越来越大声。 “哇,哇……” “嚯!” 周世显只好穿上衣衫,翻身下地,哈哈大笑起来:“咱家熠儿这哭声如此嘹亮,像我!” 出得卧房,便瞧见侍妾王微正在手忙脚乱,一边叫丫鬟婆子泡羊奶,一边竭力安抚着那位小祖宗。 兴许是饿急了,婴孩依旧哭闹个不停。 “给我吧。” 周世显不由得哑然失笑,将刚满周岁的长子从侍妾手中接了过来,哄了一阵,可…… 婴儿哭闹声更大了。 “得咧!” 他这个当爹的,瞧着儿子越哭越欢实了,一时竟哭笑不得,只好笑着道:“快去请太上皇。” 说来奇了。 兴许是隔代亲,这孩子又能哭,又能闹,精力又足,可是一到了崇祯爷怀中,便不哭了,也不闹了。 一边喝着羊奶还一边伸出小手,去抓太上皇的短须。 “呵呵,呵呵呵。” 太上皇老怀大慰,怀中抱着外孙,红光满面的脸上早已眉飞色舞,就这么瞧着和一个寻常百姓人家的慈祥长者。 无甚分别。 “呵。” 周世显又是哭笑不得,不由得笑骂起来:“这个小没良心的,分不清里外了呢。” 可。 这还是那个刚愎自用,杀朝臣如割草一般的崇祯帝么? 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这孩子呀。” 周世显轻道:“将来做什么都好,做生意也好,做学问也罢,可……不能叫他从政。” “哦?” 太上皇楞了楞,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朕真以为然。“ 他累了,倦了,不想再玩弄权术了。 翁婿二人竟出奇的意见一致。 此时亲兵快步走来,在门外躬身一礼:“郑森急报。” 一封火漆密封的加急军报递了过来。 撕开火漆,触目惊心。 “啪。” 周世显轻轻一掌,拍在椅子上,心中一颗大石落地,急报上每一个字都好似血淋淋的。 “占城已克,大捷。” 大局已定,周世显如释重负,这几个字对大明来说,意义过于重大了,偷袭马六甲之战大获成功。 从西洋通往南洋的大门关上了。 随着驻扎在占城的荷军远征舰队覆灭,整个荷兰王国,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人员,财产,城市…… 已成瓮中之鳖! “回信。” 起身走到床边,瞧着外头海天一线,周世显轻道:“关门,打狗!” “哎?” 崇祯爷怀中抱着刚满一岁的外孙,还一头雾水,直到女婿将加急军报递了过来,才哆嗦了一下。 “嘶!” 太上皇抽了口凉气,又是一哆嗦,可白白胖胖的脸上很快露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难以掩饰心中的狂喜。 他是天子,大明皇帝,这世上的皇帝,还有不希望自己治理下的王朝强大的嘛? “嚓,嚓。” 窗外骤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随之落下。 四月末,五月初。 南洋的风暴季节终于到了。 数日后,爪哇。 富丽堂皇的会议大厅里,此刻已是鸦雀无声,明军突然单方面撕毁合约,偷袭了马六甲。 马六甲,占城已经化为火海。 消息传来,爪哇的东印度公司总部一片慌乱,即便是再狂妄的王国军官,此刻已是面如死灰。 上帝子民的骄傲不翼而飞了。 可噩耗,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一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明军骑兵,攻占了占城之后,又快速渡过了马六甲海峡。 如今兵临苏门答腊。 这伙明军骑兵,实在是过于骁勇了,将东印度公司那些雇佣兵,仆从军,一个照面便打的稀里哗啦。 如今这股骑兵,又沿着苏门答蜡一片平坦的海岸线,向着爪哇横冲直撞而来,所到之处当地汉民纷纷响应,揭竿而起。 王国驻扎在各地的守军纷纷溃败,好多士兵放弃了徒劳的抵抗,放下武器走进了战俘营。 爪哇已经成为一座孤岛。 “哗。” 战局如此急转直下,让骄狂的荷军殖民地将领一个个面无人色,头碰头凑在一起嘀咕着。 神情焦灼。 “咚咚咚。” 董事会主席将小锤子敲的咣咣响,可还是拦不住会议途中纷纷退场的股东们…… 会议只开到一半便解散了,大小股东,军官便一哄而散。 董事会成员也匆忙离去。 树倒猢狲散,趁着明军骑兵还在路上,公司高层赶紧收拾细软,在为数不多的战舰掩护下,从爪哇扬帆出海…… 一头撞进了印度洋。 横穿印度洋返回印度次大陆,这条路可不太好走,然而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五月中,明军李定国部顺利攻占爪哇。 “哈哈。” 捷报传来,吕宋一片欢腾,将马六甲的大门关上之后,西南镇军,蜂拥而来,开始清缴荷军在各地的残余势力。 南中国海终于名副其实,成了大明内海。 可。 官厅之中,周世显默然看着巨幅地图,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谁都知道荷兰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下子算捅到马蜂窝了。 何为世界第一海军强国? 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战舰数量,经验丰富的水兵,生产力缺一不可,荷兰人在这个时期的实力有多强呢? 在欧洲本土,荷兰王国各地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造船厂,造船能力强到什么程度? 可以容纳几百艘风帆战舰同时建造,不出两三年,一支强大的荷兰舰队必将卷土而来。 “姥姥!” 周世显一拳砸了下去,这一仗,至少为大明赢得了两三年的黄金发展期,谁怕谁呀。 很快推门而出,加入了盛大的狂欢。 “万岁,万岁,万万岁!” 厅外山呼海啸之声,响彻云霄,周世显向着部下挥了挥手,心中却已经在盘算着下一场战争。 南洋战略取得空前成功,荷兰人好似丧家之犬,逃遁无踪,人跑了,成箱的金银财宝,粮食却带不走。 都仍在占城,爪哇的地下宝库里了。 李定国的骑兵缴获了堆积如山的财富,正在清点,如此一来他用兵西北的军费有着落了。 南洋大局已定,可西北不能再拖了。 “哎。” 瞧着太上皇怀中的爱子,叹了口气:“这把老骨头真的该动一动了,再不动,该生锈了。” 其实他还不到三十。 ------------ 第312章 全真 虽年纪不到三十,鬓角却已生出一缕白发,让周世显俊朗无双的脸上,平添几分风霜之色。 官厅中。 气氛轻松。 君,臣二人对坐品茶,一边逗弄着怀中婴孩,一边闲谈. 李定国,郑森,陈永华等前线将领,如今众将合兵一处,舰队,铁骑,军情司一起上,牢牢将马六甲门户控制住了. 并且正在对荷兰人的残余势力进行一场大清洗,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关进水牢的也别客气。 在大都督府严令之下,抓人,索要赎金…… 这又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一回生,二回熟。 干敲诈,勒索这样的事情,军情司可是越来越顺手了。 短短几个月时间,一场惊天大偷袭,让中兴大明在南洋的战略冒险取得了空前成功。 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单单从占城,爪哇两地查抄出来的钱粮,军械,大炮,战舰……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总计约五万万龙元,这样一笔巨大的缴获,让大明于悄无声息之中,完成了血腥的资本积累。 这个数字把崇祯爷惊呆了。 毕竟,这是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在南洋经营了足足一百年,所积攒下来的财富。 如今都被一锅端了。 “呵呵呵。” 太上皇笑的嘴都歪了,可是又猛拍大腿,险些将大腿都拍烂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西洋人在这块地盘上,统共才几个兵? 二十年前,他崇祯爷刚刚登基的时候,大明对荷兰人还保持着绝对的优势,可为什么不来攻略南洋? 但凡打个胜仗,敲一笔,榨一榨,还用为区区几百万军费发愁么? “哼!” 太上皇拍着大腿,更是将那些百无一用的蠢材文官,恨之入骨:“天下文官皆可杀!” 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一时间,不胜唏嘘。 可如今南洋已定,西北却又烽烟再起,这边刚刚按下了葫芦,那边又起了瓢尽管心中一万个不愿意…… 大明镇军还是在不停的东西拉扯,频繁调动。 已经有些疲于奔命的迹象了。 “哎。” 太上皇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爱婿,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羞愧,南洋,西北留下这么多烂摊子,是谁之过? 还不是老朱家的子孙不争气? 大明盛世两百年,除了洪武,永乐二朝还有些开拓进取的精神,再往后,便是一代不如一代。 两百年盛世,兵强马壮的时候不去解决西北问题,不解决南洋问题,天天净琢磨着内斗,党争,窝里横了。 于是乎。 常年累月的问题积攒下来,历代内阁一味对边患绥靖,一味退让,便搞成了一颗颗定时炸弹。 最终导致西北乱了,辽东乱了,大明便亡了。 “咳。” 崇祯轻咳了一声,却忧心道:“须知用兵西北,非一朝一夕之功,当年孝宗朝……孝宗弃西北之地,退守河西,亦是无奈之举。” “财政不足,兵力不足……又能如何?” 用兵西北。 太上皇心里没底呀。 周世显点点头,却微微一笑:“陛下此言差矣,西北问题比南洋更加棘手,不在于国力,兵力。” “哦?” 崇祯爷兴致来了,眉头一挑:“愿闻其详。” “呵。” 周世显哑然失笑,陛下这是打算考他呢,不由得失笑道:“西北之乱,在于我朝根基太浅。” 这话不假。 西北与南洋不同,大明能在南洋打的顺风顺水,是因为大明在这里拥有深厚的根基。 一来南洋之地清一色都是大明的属国,汉民众多,而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美利坚,没有好莱坞,还没有被文化殖民。 所以汉文化一直南洋各国的主流文化。 说白了就是南洋各国在文化上更加认同大明,故此大明天兵所到之处,南洋百姓纷纷揭竿而起。 群起响应。 可西北呢? 西北番邦对大明的文化认同,可就很有限了。 “算了吧!” 那地方的人,压根不认同汉家文化。 “所以嘛。” 周世显挥了挥手,眼中闪烁着睿智,徐徐道:“西北问题,从来都不是军事问题,而是在于我朝根基太浅。” 单纯靠军事,是解决不了西北问题的,盛世大汉,大唐都在这里折戟沉沙,最远才打到贝加尔湖。 就算军事上再强大,再牛,还能比鼎盛时期的苏军,美军牛? 连巅峰苏军,美军,那么强大的火力,什么战车,坦克,轰炸机,子母弹,钻地弹轮番上阵,都在那地方连续栽跟头。 别说大明了…… 没戏! “帝国坟场呀。” 又岂是浪得虚名? 为啥会这样呢,这就涉及到信仰了…… 懂的都懂。 人家那块地盘上,也曾经诞生孕育过璀璨的古文明,两河文明,波斯文明,还有一个强盛的奥斯曼王朝。 外人去了自然水土不服。 此时官厅中已是鸦雀无声。 死一般寂静。 太上皇早已目瞪口呆,听闻这一番奇谈怪论,一时间人都傻了,好似木头人一般呆滞了,石化了。 “这,这?” 他很想反驳,却张口结舌,他当了二十年皇帝,对西北问题的认识,却也远远不如驸马爷。 这还真不是军事问题…… 废话。 周世显比他多了几百年的见识。 “嘶。” 朱由检一脸懵逼,抽了口凉气,定定的看着他千挑万选的驸马,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 “可明知不可为,还要打么?” “打呀!” 周世显笃定的点点头,又微微一笑,深邃漆黑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幽光,不打怎么能行? 若不能彻底解决西北问题,大明中兴就是一句空话。 这下子崇祯爷更迷糊了。 “何解?” 纷纷攘攘,浮上心头,时光好似回到了二十年前,乾清宫中那一场平台奏对,那时候坐在崇祯爷对面的人。 叫袁崇焕。 一模一样的场景。 “呵。” 周世显俯身过去,耳语一番。 紧接着,崇祯爷的眼睛亮了起来,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好似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事。 这解法…… 比当年袁崇焕靠谱多了。 “哎。” 太上皇良久无言,叹了口气,嘴角微微抽搐着,最终还是艰难的说出了一句话:“朕,不如你。” “嚯!” 周世显险些被茶水呛到了,咳嗽了起来:“咳咳。” 瞧着这位大明太上皇,不由得为之侧目,咱崇祯爷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 西北问题该怎么解? 根子上还是一个文化认同的问题。 周世显给出的解法,是传教。 当今之世,西洋人正在到处传教,耶稣的圣光照耀四方,硬生生搞出了好些宗教国家。 咱大明也不能落于人后呀。 大明和西洋人的这场战争,便是东西方文明全方位的比拼,军事,文化,信仰…… 宗教自然也是文化。 文化的阵地你不去占领他,便会拱手让给别人。 那么咱大明有没有国教呢? 有。 摆在周世显面前有几个选择。 首选自然是儒教。 可儒教在东亚文化圈好使,到了西北,中亚行不行呢,那自然是行不通的,那地方的人和儒教八字犯冲。 压根就三观不合。 让那地方的人改信孔圣人,那不是扯么,在中亚那地方,连佛教,基督耶稣都吃不开,孔圣人就更不行了。 还有个选择是白莲教。 可白莲教也不行,白莲教压根不是咱大明的本土教派,这玩意是佛门净土宗演化出来的一个分支。 是元代兴盛起来的外来货。 并且白莲教的教义过于偏激了,上不了台面,麾下教众动不动就造反,揭竿而起,这谁受得了呀? 那么摆在周世显面前的本土教派里,还有没有别的选择呢。 还真有。 全真教。 确切的说是全真教的北方分支。 全真龙门派。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要说咱华夏这片土地上,所孕育出来的教派里,自然是以道教为尊。 全真派承袭的是,自然是道教教义。 可到了明末这个时候,道教早已没落,什么正一道教早就没人信了,破败的不成样子了。 可唯独这个全真教的分支,龙门教派不但流传下来了,甚至于还在整个北方,甚至西北之地发扬光大了。 一度信徒千万,广为流传。 这个龙门教派是谁创立的呢? 开派祖师丘处机,就是长春子,因为这位丘真人,在陕西龙门洞修道而得名,这个全真龙门派可是非常牛的。 多牛呢? 牛到大明西北的很多地方,龙门教派足以和回回教抗衡,两教各自占据半边江山,谁也压不过谁。 细琢磨这事儿其实挺可怕的。 全真龙门派为啥这么牛? 因为人家丘真人懂得与时俱进,不但继承了全真正统,还吸收儒学,佛门的精华,提倡三教平等。 讲究内修丹功,外修符篆。 什么后世广为流传的肉身解脱,阳神升天,白日飞升,这可都是人家邱处机,邱真人搞出来的。 这么牛皮哄哄的道法,教义…… 能和回回教抗衡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人才呀!” 周世显微微一笑,放着这样的人才不用,多蠢呐? 再看崇祯爷已经彻底木了。 “呵。” 起身,走到窗边。 微微一笑。 此行出兵西北,周世显要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陕西全真龙门教总坛,拜访丘处机丘真人的徒子徒孙。 他要将全真,龙门这面大旗在西北举起来,也为大明日后在西北的长治久安打下根基。 厅中,良久无言。 中兴三年,五月中。 占城,爪哇等地恢复了平静,作为占领军的大明,很快在当地汉人的支持下站稳了脚跟。 南洋短时间内再无战事,悄无声息之间,海量的物资装上了武装商船,向着松江口,向着两广转运。 再从南方各省转运到西北前线。 旷日持久。 无疑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可也代表着中兴大明,一步步将战略重心转移到了西北…… 当中兴大明这部战争机器再一次运转起来。 西北大战,一触即发。 五月末,吕宋。 大都督行辕里,参谋司,亲兵卫队开始收拾行装,也代表着大明镇军的指挥中枢要搬家了。 官厅中,陈永华,郑森,李定国众将垂首而立。 临别之际。 周世显不免叮嘱几句,如今南洋大局已定,可总还是有人不开眼,脑袋瓜子不清醒,不懂得将屁股坐正。 缅国,暹罗,澜沧三国还算知趣,国中王族乖乖退位,将手中权柄交了出来,纷纷以平民之身从事商贸往来。 乖乖上了大明这条船。 “安心做生意不好么?” 区区番邦属国,安心当个富家翁多好,要兵权干嘛? 这都是聪明人,知进退的,可唯独有一个小国国王脑袋瓜子不清醒,还想着集结兵马,负隅顽抗。 安南。 “碾过去!” 周世显心中十分不耐,安南这个小国呀,一向是不怎么听话的,正应了一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身为大明属国却没有属国的觉悟,动不动就叛乱。 从冷峻的嘴角,狠狠的溢出一个字。 “杀!” 众将轰然应诺。 处置了安南国之事,又将陈永华叫到一旁,耳语一番,阿芙蓉种植区的面积还要扩大。 烟馆还要继续开,可以再大胆一点,开到身毒去嘛…… “盯紧揆一,若此人有了异心。” “杀!” 陈永华心领神会,忙躬身一礼:“标下明白。” 南洋诸事一了,便徐徐走入内宅,与娇妻爱子道别。 “此去西北……” 怀中抱着爱子,周世显不由得黯然神伤,又得和娇妻爱妾分开了,肚子里头还有俩呢。 内宅,后院气氛伤感起来。 “呵。” 唯独孙世妹这个粗线条的北方佳人,撇了撇红润小嘴,吐了吐可爱的小香舌,一把挽住了大明长公主。 “走你的呗!” 黄鹂鸟叽叽喳喳的鸣叫起来:“你走了,奴奴与公主也要去辽东住几天,快活的很呢。” “哎?” 周世显不由得哑然失笑,他这个世妹娇妻倒是挺懂得享受,眼瞧着这南洋的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已经不适合居住了。 便要带着全家跑到辽东去避暑,享福。 “好好好。” 微微一笑,且由着她,男人嘛,在外头领兵打仗,建功立业,不就是为了娇妻爱子能享尽荣华富贵。 冬天来南洋度假,夏天去辽东避暑…… 这小日子过的可真是太舒坦了,说话间亲兵来报,护送大都督行辕背上的战舰已经准备好了。 翻身,上马。 洒然一笑。 “为夫去也!” 这一去怕又是天南海北,相死成灾。 时光荏苒。 转眼便是一个月后,陕西,龙门。 “滴答,滴答。” 周世显换上了一身寻常衣衫,在山间徐徐踱着步子,长满了青苔的山路上,不时有虔诚的善男信女经过。 黄得功穿着一身武服落后半步,紧紧跟随。 二人身旁还有十来个军中好手,此刻都脱下了军服扮成了长随,警惕的向着周围打量着。 “呵。” 和一个个大姑娘,小媳妇儿擦肩而过,人人都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求来的符篆,进贡的香火等物。 周世显哑然失笑:“这全真道的香火还真旺。” “是。” 黄得功忙道:“这些个妖道呀……” 听到这话,周世显不由得停下脚步,摆了摆手,轻道:“这话不对,法无禁止则可行,朝廷不是没禁全真道么?” 咱大明对待宗教这事儿,还是挺开明的,除了严禁白莲教这个可怕的东西,别的什么教都可以传播。 堂堂全真哪里是什么妖道,这是人才! 是人才就得重用。 “哎?” 黄得功一呆,摸了摸头,赶忙改口:“那便是高,高道了。” “对咯!” 周世显赞赏的点点头,这回说对了。 全真教这都是高人呐,日后这西北,中亚之地能不能长治久安,可全指望这些道爷了。 入山门,转了一个弯。 前头半山腰上,悬崖峭壁之上,竟然建有几座道馆,一排青砖瓦房,瞧着好似挂在山壁上一般。 还有一座幽深洞府,上方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龙门洞。” 瞧着这悬崖峭壁,络绎不绝的信徒,云雾中袅袅升起的香火,周世显越发赞赏了,这才对嘛。 这才像个教派的样子。 好端端一个道家,非要讲究清静无为,还天天嚷嚷着避世,苦修,怎么能发扬光大呢? 瞧瞧人家全真教,丘处机怎么干的,画符,捉鬼,拿妖,超度,修炼内丹,白日飞升…… 这是一套非常完整,并且很有生命力的理论,所以全真教的这套理论流传下去了,还被玄幻发扬光大了。 不过,全真教后来被别有用心的人抹黑了。 懂的都懂。 至少在明,清两代,全真龙门教诺大名气可不是吹出来的,道教能够传承,延续下去。 这都是王重阳,丘处机,全真七子的功劳,这便是真实的历史,绝不是几本胡编乱造的所谓武侠就能抹黑的。 所以华夏道门,在历史上有没有辉煌过呢。 有。 想当年不可一世的成吉思汗,入主中原之时,偶然间听闻丘处机丘真人的高深道法之后。 便被深深的震撼了。 成吉思汗直呼神仙,还将丘真人拜为蒙古国师! 又经过尹志平,李志长两代掌教苦心经营,让全真教正式成为了蒙古国教,香火鼎盛,一统江湖。 从此道门兴盛,道馆遍地! 信徒何止千万人! 其中第二代掌教尹志平,更是威望极高,出游时百姓沿街膜拜,连凶悍的蒙古将领也不敢稍加怠慢。 由此全真龙门教,为华夏正统保存了一线生机。 凭吊古人,不胜唏嘘。 “可惜了。” 可惜铁木真一死,忽必烈继位,开始迷恋上了佛学,由此展开了一场全真教义,与佛门教义的正面交锋。 可惜全真败了,由此从鼎盛走向了衰败……可即便是衰败了,全真依旧成为道教正统之一。 并且在后世源远流长,长盛不衰。 “走。” 周世显挥了挥手,几人徐徐步入大殿。 ------------ 第313章 玉真 过龙门洞府,再往前走便是一线天,两侧山峰险峻而又笔直,直插云霄,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缝。 缝隙中有一条长长的石阶,沿着石阶可直通山顶。 这样险要的地势是天然形成,全真龙门派的总坛便藏身于此,幽深寂静,不似人间。 “好景致。” 周世显赞道:“福地洞天。” 能占据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开宗立派,广收信徒,可见这全真一脉在西北是很受拥戴的。 这和朝廷的国策是分不开的,大明一朝两百四十年,始终贯彻尊道,抑佛的策略。 一个是本土的,一个是外来的。 大明是华夏正统,不尊道门才是见了鬼! 一边欣赏着一线天的景致,一行人沿着长长的石阶向上攀爬,长长的石阶尽头处是一座雄伟的大殿。 殿外有一尊道祖神像,通体以黄铜打造,造型是道祖老子悠的闲骑在一头青牛上。 “嗯。” 周世显点点头,这味道就对了。 一回头,对着黄得功笑道:“你可知道祖当年离开洛阳,以八十六岁高龄西出函谷,去往何处?” 黄得功一脸懵逼,尴尬道:“标下,自是不知。” 他一个辽军出身的武服,哪里知道老子西出函谷关的典故呀。 “呵。” 周世显不由得笑骂道:“你这夯货,多读点书!” 黄得功尴尬的应了:“是。” “这事儿呀。” 一边走着,一边娓娓道来:“道祖当年西出函谷关,不知所踪,是往西域点化释迦摩尼去了。” “啥?” 黄得功人都傻了,道祖还点化过佛祖? “呵呵。” 周世显哑然失笑:“信不信由你。” 黄得功一脸懵逼,却又赶忙涎着脸赔笑:“大都督说是,那便是了,谁要是不信……咱老黄便一家伙剁了他!” “哈哈。” 周世显不由得笑骂道:“你呀,你呀。” 可这思路是对的,教派的传播离不开朝廷的大力支持,朝廷若是不支持,还拼命打压,你就是说出花来也没用。 倘若非要和朝廷唱反调,一刀剁了,倒也不冤。 “紫气头上飘,朝霞身后照。” 反正后汉书是这么说的,道祖西出函谷关是教化胡人去了……一行人便说说笑笑,徐徐步入大殿之内。 出尘之气便扑面而来。 大殿之内,香火缭绕,一尊尊神像排列整齐,还摆着一个个蒲团,以供香客信徒鼎礼膜拜。 “嚯!” 周世显心中赞叹,在大殿里转了一圈,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这全真龙门派拜的神仙可真够多的,大殿正中间敬的是道祖老子,这事儿还挺正常的。 但凡华夏道门,自然都要供奉道祖。 道祖左手边供奉的是重阳真人,就是全真祖师王重阳,地位仅次于老庄,这也在情理之中。 不然怎么叫全真教呐,当然要把开山祖师的低位抬高…… 可道祖右手边那一尊神仙,一刹那,便让周世显看的目瞪口呆,供奉的竟是孔圣人。 这你敢信吗。 周世显一时间哑口无言,孔圣人啥时候成了全真龙门教的神仙,竟然还能和道祖老子,重阳真人并列? “好家伙!” 周世显不免目瞪口呆,直呼牛掰,再往两侧看还依次供着丘处机,弥勒佛,钟馗,竟然还有关二爷。 好家伙。 看着黑脸的钟馗,红脸的关公一左一右,堂而皇之的供奉于此,不由得摸了摸头。 他可算知道什么是三教合一了。 道,儒,佛三教合一,便是全真,甚至于这全真教,还将民间传说中,家喻户晓的神仙也给供起来了。 活脱脱一个大杂烩! 还真有华夏特色,兼收并蓄。 “嗯。” 周世显点点头,心中反倒十分赞赏,他可算知道为什么从元代之后,道门各家纷纷没落,被佛学打压的抬不起头。 可是全真龙门派不但能流传下去,还香火鼎盛,越传越广,甚至还建立了自己的神话图谱。 敬孔圣人,这事儿十分容易理解,这是全真道门向儒教的妥协,敬钟馗,敬关二爷是为了…… 接地气! 在这个百姓普遍文盲的时代,接地气这件事情可太重要了,从佛门发源的白莲教为了接地气,可以敬大葱,敬香菜。 道门全真为何不能敬关二爷? 至少在民间,关二爷可比鸿钧老祖名气大,不信便将关二爷和鸿钧老祖摆在一起,看看百姓会敬那尊神。 一目了然。 “好,好。” 周世显含笑点头,口中喃喃:“三教合一,正合吾意。” 其实三百多年前,已经贵为蒙古国教的全真道,便是一个十分接地气的教派,可后来为何没有争的过佛学? 在教义上未必是真的输了,无非是忽必烈的个人喜好罢了,谁对,谁错,还不是忽必烈一个人说了算么? 胳膊怎么扭的过大腿。 可铁木真为什么要尊全真为国教,忽必烈又为什么要尊佛学,这事儿,说穿了其实很容易理解。 尊全真也好,尊佛门也罢,都是为了对抗回回教。 其实这事儿清廷也干过。 清廷在这里尊的是藏传密宗,并且还干的挺成功,至少在清廷统治下的西北,密宗是可以和回回教分庭抗礼的。 至少没有让回回一家独大…… 如今,周世显也不过是借鉴了清廷的做法,只不过,他要推动的不是密宗,而是全真。 三百年后,全真在西北之地卷土重来,这一次有大明镇军做后盾,全真复兴已成必然。 哪个不服,碾过去便是。 这件事的意义可太重大了! 弄好了,能抵得上十个步兵军…… 在大殿中转了一圈,周,黄两人又走进了偏殿,这偏殿之内更是人来人往,求符咒的香客络绎不绝。 殿中有一位眉目清秀的年轻道人,摆开了桌椅,手持狼毫,朱砂正在挥毫泼墨,一眨眼便有一张符篆绘制而成。 “嗯……” 周世显缓步走了过去,走到那道人身旁,看了看,便油然问道:“这叫什么符?” 年轻道人惊觉,一抬头看了过来。 惊鸿一瞥。 周世显不由得眼中一亮,这竟是一位绝色道姑,好一个绝色俏佳人,虽然穿着一身宽大道袍,却依旧遮不住丰盈的身材,身段婀娜,错落有致…… 肤白貌美,又有西北女子独特的高挑,分明是个西贝货,女伴男装的女道长,鼻端萦绕着幽幽女儿香,夹杂着些许香烛气味。 沁人心脾。 绝色道姑抬头瞧见了他,黑白分明的明眸睁大了,也是一呆,何曾见过如此俊美无双,英气慑人的男子。 一时间竟看呆了。 “咳。” 一旁,黄得功发出轻咳,将绝色道姑惊醒,又忍不住偷偷伸了个大拇指,要说咱大都督这副好皮囊呀,可真是叫天下间无数女子,魂牵梦绕。 如今连这位女道长也一见之下,动了凡心。 被咳嗽声惊醒,绝色道姑俏脸微微一红,忙道:“这位公子,求签还是求符?” 周世显油然道:“算命。” 道姑低下头,露出天鹅一般白皙的粉颈,声如蚊蚋:“公子是测字,批命,看八字或是运程?” 一旁黄得功裂开嘴,嘿嘿笑了:“不如你给咱家公子,摸摸骨。” “刷。” 绝色道姑俏脸刷的飞红。 “呵。” 周世显一时啼笑皆非,向着黄得功狠狠一眼瞪了过去,道门静地,如此庄重严肃,这夯货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言。 平白脏了大伙的耳朵。 简直离谱。 “嘿嘿。” 黄得功被瞪了一眼,发出一声干笑,摇晃着大脑袋走开了,走到一旁还不时挤眉弄眼,别有深意。 周世显无奈,只得连声赔罪:“在下管教不严,道长莫怪,不如……咱们批紫微斗数?” “呀!” 绝色道姑芳心中一惊,又抬起头,瞪大了明眸,张大了小嘴,大吃一惊的神情显得十分可爱娇憨。 由不得她不吃惊。 紫薇斗数是什么人都会的嘛,此术源自周易,包含天文,地理,风水,五行,名列道门五大神术之首。 可会的人很少。 后来还失传了,鲜为人知。 因为这玩意被皇家供起来了,还莫名其妙的被尊奉成了帝王学,能接触到的人只限于皇家中人,或者皇家钦点的钦天监官员。 全真教的人自然是不会的…… 紫薇斗数这四个字一说出来,绝色女道便大吃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明眸在周世显脸上定定的看着。 猛然间脑海中一道灵光划过,纤纤素手之中狼毫一颤,赶忙起身,双膝一曲便盈盈下拜。 “小道玉真,叩见贤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世显顺手搀了一把,微微一笑:“免。” 面试过关。 这眼力价可以。 当今世上,中兴大明,当的起贤王二字的还能有谁? 这年月大明早就没有王爷了,什么王爷,天家贵胄都被削了藩,成了平民百姓,可几千年的习俗实在是改不过来。 周世显贤王之名,在民间不胫而走。 这一声千岁,他当的起。 “道长免礼。” 脸上带着和煦微笑,周世显将绝色女道人堪堪扶起,女道俏脸上闪烁着不正常的红晕,却难掩心中惊喜。 这可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当下双手结太极阴阳印,盈盈一礼:“小道玉真,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殿下莫怪。” “不怪,不怪。” 周世显还了一礼,笑道:“本督此行来的仓促,叨扰了。” 玉真子这道号有些熟悉,却没想到…… 竟是个绝色女子。 一旁黄得功又裂开了大嘴,嘿嘿笑着,却又被周世显瞪了一眼,轻道:“还不将东西拿过来?” “是。” 黄得功赶忙将一个锦盒递了过来,亲手将锦盒打开,里头是用白娟包裹的三卷道经。 玉真明眸一扫,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有些吃惊的掩住了红润小嘴。 那道经上分明写着四个古朴大字。 紫微斗数。 瞧着这三卷紫薇斗数,绝色道姑玉真丰盈的娇躯,已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她知道天上掉馅饼了。 此经本来是收藏在皇家大内,如今却被周世显叫人翻了出来,赠与全真龙门派,算是一份见面礼。 微微一笑,十分和煦。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玉真却早已惊呆了,这是区区薄礼嘛,这可是号称五大神术之首的神妙道经,也是道门正统…… 她强自镇定,手捧道经,轻声道:“事关重大,玉真不敢自作主张,请千岁稍坐片刻,玉真这就去请掌教真人。” “好。” 瞧着她婀娜多姿,走出偏殿,周世显不禁又微微一笑,全真龙门派得了这三卷道经之后,这档次一下就高大上了。 这可是道门正统,华夏真传,和这神秘莫测的紫微斗数一比,什么西洋占卜术,塔罗牌都弱爆了! 扶持全真教他可是认真的。 不久殿外脚步声响起,玉真子带着龙门派掌教和一众弟子匆忙赶来,这一代的龙门派掌教叫穆清风…… 清风真人已经七八十岁了,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山呼千岁之声,响彻云霄。 不久偏殿中点起了熏香。 一番寒暄,宾主尽欢。 大都督要鼎力扶持全真,龙门派上下,一下子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有点晕。 清风真人还要象征性的推拒一番,可弟子们早已按捺不住,早已经喜不自胜,满口答应,这可真是一拍即合。 教中早已是欢声雷动。 全真弟子万万没有想到,从忽必烈时代算起,被大元朝廷打入冷宫的全真教,苦守了五百多年寒窑之后,竟然焕发了第二春。 这谁敢信呐? “弟子愿为大都督效死力!” “本教责无旁贷。” 一时间熙熙攘攘,纷纷扰扰。 万绿丛中却有一点红,周世显含笑瞧着那绝色玉真,微微一笑,佳人便赧然垂首,不胜娇羞。 难掩绝色出尘之气。 当夜,龙门弟子四处,呼朋引伴,将这天大的好消息传播四方,什么全真遇仙派,全真净心派…… 各地,各派的全真弟子便从四面八方赶来,正教全真在西域兴起之势已成,再也无人可制。 周世显的西域传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翌日,清晨。 道门静地,鸟语花香。 玉真端着一个托盘,穿过军兵把守的院门,盈盈走到了那位贤王殿下借宿的房外。 盘中放着青菜豆腐,几样素菜,也有一盘清蒸鸭肉,道家不禁荤腥,可也有清规戒律。 三厌,四不食。 不吃鱼肉,不吃鱼鸟,不吃鸿雁,不吃狗肉,除此之外,荤腥也要少吃,以此来求得长生。 这三观还是挺正的。 “哒,哒。” 玉真轻敲房门,可房中迟迟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推门进去,可是美眸不由得一呆。 房中一个俊朗英武的男子端端正正坐着,腰杆笔挺,坐于床前,正在翻阅着成堆的奏报。 净室之内,鸦雀无声,床榻之上被褥早已折好,还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丝毫不见凌乱。 芳心中不由的一颤,明眸睁大,不敢相信她看到的一切,这世上真有如此伟岸男子,真比道门弟子还守的清规戒律。 寂静中,周世显抬起头,油然道:“本督来的匆忙,叨扰了。” 玉真芳心又是一颤,忙轻声道:“殿下言重了。” 将青菜豆腐,素点,鸭肉摆满了一桌。 周世显也不嫌弃,匆匆填满了肚子,便将堆积的公文推开,与佳人并肩而行,在这名山大派之中游历一番。 清水绿水,洞天福地。 清晨十分闪烁着慑人的剑光,数百个道门弟子手持长剑,翩翩起舞,人随剑走,姿态十分美妙。 不是一般的剑。 竟然是开了刃的双手大剑,在道人们手中舞起来,虎虎生风。 周世显心中惊奇,接过一柄双手大剑试了试分量。 “好嘛!” 这玩意分量很足,至少十来斤重,可在这些全真道人手中使起来如游龙戏凤,穿花蝴蝶一般。 令人目不暇接,还都是杀招…… 一拍,一点,一抹,一刺。 正应了一句举重若轻。 此事让人啧啧称奇,什么天下武功出少林,纯粹是胡说八道,佛学传入中原才多少年,道门又流传了多少年? 天下剑术出道门。 这是真的。 在龙门派盘桓了一日,一夜,看也看过了,走也走过了,又将紫薇斗数赐给了全真,这面试就算是过关了。 全真能不能在西域大兴? 太能了! 至少不会比藏传密宗差。 在山间停下脚步,周世显徐徐道:“请玉真道长禀明贵掌教,全真当早日出山,助周某一臂之力。 玉真正在偷看他,闻言忙行了一礼,轻道:“玉真谨遵殿下谕旨。” “嘿。” 黄得功在一旁眉开眼笑,要不怎么说,勾搭美人儿还得看咱大都督,这不是手到擒来么。 “如此便一言为定。” 两日后再出发时,随扈队伍里多了一群道士,到了山野无人处,马队加快了行军速度。 出陕西龙门,入甘,凉二州,嘉峪关已近在眼前。 大明中兴三年,七月。 凉州。 武威,张掖各城已是厉兵秣马,十几万明军云集于此,轻骑出嘉峪关,也不急着进攻漠西。 而是向西进入了茫茫戈壁,将黄沙漫天的敦煌占了下来,还摆开了一副长期作战的架势。 后续是一辆辆四轮大马车,正在将源源不断的物资运来。 ------------ 第314章 煌煌天威 一时间甘,凉二州,甚至于整个河西走廊,都挤满了军队,物资,车辆……昔日凋敝荒凉之地。 如今是车来人往。 好不热闹。 不几日,当周世显率大都督府行辕,参谋司,在标营护送下抵达凉州,大明镇军的指挥中枢也就移到了西北。 参谋司制度再次展现出得天独厚的优势。 从南到北,运转自如。 这也代表着中兴大明,将战略重心从东南正式转移到了西北,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帝国的兵力,战争资源也开始倾斜…… 得益于江南,中原各地四通八达的交通网。 此番明军的调动速度极快,成群结队的四轮马车满载着各种作战物资,沿着笔直的官道畅通无阻。 “驾!” 轻骑入凉州,过武威,张掖,西北方一座古旧关城,遥遥在望,在烈日炎阳之下巍峨耸立。 这千古名关,千百年来几度易手,多少悲欢离合,如今却再次回到了中原王朝的掌握之下。 一时间整个河西,甘,凉二州尽是大明雄兵,行进的步,骑,炮大军一眼望不到头。 忽一日,轻骑至。 正在行进中的明军队列,停了下来,回头望,尽是铁骑滚滚,高举着象征中兴大明的四爪金龙旗。 整个凉州,因为这龙旗的出现躁动了起来。 “大都督到了。” “恭迎大都督!” 顷刻间,道路两旁跪满了人。 “滴答,滴答。” 标营护卫下,周世显骑着大白马,面带微笑,不时向着两旁的部属挥手致意,引来了如潮水般的欢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不绝于耳,直入云霄。 “驾!” 在西北军民的夹道欢迎之中,铁骑滚滚,簇拥着龙旗,向着正前方那座千古雄关疾驰而去。 夜宿嘉峪关。 一行人登上关城,周世显手持马鞭,指指点点:“好景致!” 这一路行来,景致无双。 肃立于关城之上,一侧是水草丰美,碧水蓝天的河西走廊,另一侧却是滚滚黄沙,漫无边际。 如此鲜明的反差,叫人不禁赞叹大自然的神奇,更远处是长城的尽头,残破的砖墙…… “呼。” 一阵风吹来,黄沙漫天。 “啐,啐。” 周世显吐了吐嘴里的沙,抹了抹迷住的眼睛,一回头,向着随行的全真龙门派众位道人,笑了笑:“辛苦各位。” 众道人也在擦眼睛,忙道:“不敢,不敢。” 这地方的风沙实在太大了。 也很贫瘠。 可。 以全真龙门派为首,遇仙派,净心派正在不断赶来……全真各家,各派精英云集于此。 成群结队的道人都背着双手大剑。 这场面可太奇诡了。 可这事儿也太正常了,但凡能在西北这地方开宗立派,在烽烟四起的战乱中独善其身。 你琢磨,细琢磨。 这些道人的战斗力着实不弱。 西北这地方的形势过于错综复杂了,回,汉,蒙混居,教派林立,还有数不尽的马贼,山匪,江洋大盗。 龙门派想在这里讨生活,众道士若是不练就一身好剑法,只怕坟头草早就三尺高了…… 这些道人也是被逼无奈,人人都练就了一身本事。 如今更是朝廷大军在侧。 兵强马壮。 手持马鞭,行走在残破的边墙之上,遥望塞外黄沙漫天,天上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直叫人心旷神怡。 欢闹中,周世显深邃的双目看向这塞外故地,闪烁着睿智的光泽,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气。 嘉峪关是那么容易出的么? 他好似瞧见了这滚滚黄沙,大漠尽头,一双双阴森的眼睛正盯着他,或仇恨,或惊惧,正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有的是蠢,有的是坏,还有的是别有用心。 这一仗…… 不好打呀。 此时人群中,却响起一个清雅磁性的女子声音,低低吟诵:“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欢。” 众将官微微错愕,一回头便瞧着人群中那位宝相庄严,飘然出尘的绝色女道玉真子。 玉真子姿容绝色的俏脸上,如今已满是仰慕。 “呵呵。” 众将会意微笑,互相交换个眼色,这位玉真子道长刚才所吟诵的,不是咱大都督的边塞诗么。 大都督的诗作啥时候都传到西北来了。 “得咧!” 懂的都懂。 “哈。” 周世显哑然失笑,兴致来了,大笑道:“诸位道长不如随周某一同出塞,夜游大漠。” “遵令。” 众将官,全真道士轰然应诺,当下在嘉峪关,玉门关一线不做停留,铁骑滚滚直奔大漠深处。 “驾。” 一时间马蹄翻飞,黄沙漫天。 当大明天兵重临西北,今夜无人入眠。 隆隆的马蹄声中,响起周世显畅快大笑声。 “胡无人,汉道昌!” 黄沙,大漠,烈日炎炎。 轻骑在敦煌古城疾驰而过,带起漫天烟尘,标营铳骑身上穿着的大红军服,在烈日照耀下红的刺眼。 骑队中还有一些身穿黑色道袍,背着双手大剑的道人。 刚猛中又透着神秘莫测。 “吁。” 缓缓勒住战马,瞧见前方的一座残破古城,周世显擦了把汗,低喝道:“传令,进城。” 天气实在太热了。 标营马队缓缓减速,在这古城周围谨慎的搜索起来,这个时期的敦煌,其实还没有荒废的太严重。 至少在弘治,正德两朝之前,大明在这里可是有驻军的。 虽处处可见残垣,断壁,可也有一些地方还保留着草原的原茂,还有少量土地可以耕种。 数千骑进入敦煌。 这荒凉凋敝的古城便喧闹沸腾起来。 寻了一处阴凉,周世显翻身下马,从马背上解下水袋,大口灌了下去,燥热稍解。 可紧紧跟随他的玉真子,还有十来个年轻的全真女道,却不敢这般放肆,只是站在阴凉下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此时从不远处传来哗啦的水声。 几个女道回头看了看头,瞬间羞红过耳,原来是人有三急,不远处好些士兵解开了裤腰带,排成了一排,正在对着茫茫大漠解手。 这场面还真是壮观。 “娘的!” 见此情景,周世显摸了摸头,不由得大声笑骂:“都给老子滚远点,没瞧见这里有女宾么?” “哎!” 众标营将士赶忙应了,提上裤子,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对不住。” 一回头,冲着玉真众女笑了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周某御下不严,失礼,失礼。” 玉真虽俏脸泛红,却仍旧不免抿嘴失笑,轻道:“无妨的。” “嘿,这些兔崽子……” 周世显又歉意的冲着她笑了笑,自从来了这西北大漠之后,才呆了几天,这人呐,不知不觉便狂放起来了。 或许这便是西北边塞的魅力。 “咯咯。” 玉真与十几个师妹,纷纷失笑,这些天与这俊朗男子朝夕相处,心中仍是十分好奇。 不时偷偷打量着,原来大明战神,天下兵马大都督竟是这样一个随和,洒脱的男子。 “沙,沙。” 天气实在太热,一众女子又实在不便,周世显有心关照众女,便带着玉真往更阴凉处走。 一行人沿着破败的断墙,徐徐踱着步子。 “嚓。” 一个不留神便踩到了什么,脚下发出一声轻响,周世显便微微皱眉,停下脚步,弯腰从黄沙之中捡起了一截枯骨。 又扒拉了几下,竟然还有一枚箭簇,枯骨,箭簇也不知在这里掩埋了几千年,早已被风化侵蚀的不成样子。 再往周围看。 碎砖,断瓦,陶罐随手可得。 “呀。” 玉真与众女发出一声轻叫。 周世显却徐徐道:“这是东汉的箭。” 玉真不由得睁大明眸,奇道:“为何?” 耳边响起伟岸男子,幽幽的声音:“有脊,双翼,青铜箭簇,必出自东汉早期。” 一阵安静。 众女由不得神情肃然,瞧着那箭簇,朽骨良久无言。 “呵。” 周世显却又哑然失笑,远远将朽骨扔了出去,这朽骨主人死在汉军箭下,又能是什么好人呐。 可…… 依然可以联想到两千年前,为了争夺这西北重镇,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战事何等激烈。 多少年了呀。 中原王朝与游牧民族纷争不休,为了这块地盘流尽了血。 手中把玩着那枚青铜箭簇,周世显忽而笑道:“本督之意,贵教可将总坛迁至敦煌,以敦煌古城为中心,兴建一座大型道宫。” 玉真等女呆了呆,欣喜若狂,赶忙盈盈下拜。 “谢殿下美意,全真必以死相报!” 这可真是大手笔呀。 这是把整个敦煌古城都赐给全真教了…… “嗯。” 周世显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时候就看出来全真教的优势了,全真教义主张三教合一,对佛学也并不排斥。 简直就是无缝衔接。 那些个敦煌壁画,什么飞天女神,只需要稍加修饰,很快就会变成全真教的典籍,完美的被全真教义吸收消化掉了。 如此一来。 也不至于被这里的本土宗教抵制。 “嗨。” 周世显笑了笑,大手一挥:“传令。” “叫辎重营加快速度。” 西北这团乱麻该怎么解? 周世显心中已经有数了,大兴土木,先在敦煌古城建立一座道宫,打开一下尴尬的局面。 老办法,撒钱,用龙元砸! 不几日,大都督府麾下的辎重营,工兵营驱策着大量四轮马车,携带着各种工具,材料进驻敦煌。 以古城敦煌为中心,开始兴建一座规模宏大的道宫。 这道宫可太大了,占据了整个敦煌不说,还要重修城墙,挖掘水源,兴建房舍…… 估摸着建成之后占地至少百里,能辐射的面积有多大呢? 甚至能辐射到整个西域。 日出又日落,大漠,戈壁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明军这一番作为,非但没有孤军深入,反而开始大兴突木,可是让准格尔各部傻眼了。 此番明军大举来袭。 准格尔各部当然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早已经在草原深处集结了一支骑兵大军,准备好了打明军的伏击。 准格尔草原这伙人呐,就是混不吝,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地头蛇。 这也是整个西北的缩影,但凡中原王朝打到这里就抓瞎了,多半要闹腾个灰头土脸。 迷路,缺粮,缺水…… 还要面临恶劣的自然条件。 可。 周世显偏偏不急着进攻,反而统帅大军稳坐河西,一边耐心的等待军粮补给,一边小心谨慎的试探着。 这一来,难受的反倒是准格尔联军,攥紧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不受力,别提多难受了。 “呵。” 敦煌古城,残破的城墙上,周世显瞧着西北方漫天黄沙之中,鬼鬼祟祟的一支骆驼队恰好经过。 不由得冷冷一笑。 他给各部下达的军令只有八个字。 “戒急用忍,徐徐图之。” 这都多少年了呀,蒙古骑兵就是有这样的特点,这是一伙半脱产的游牧武装,放下武器是牧民。 拿起弓箭是骑兵。 可大明呢。 他麾下十余万大明镇军,可是全脱产的常备军,这得益于中兴大明强大的经济实力。 当半脱产的准格尔骑兵,遇到了大明近代常备军,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便发生了…… 双方各自集结重兵,可迟迟没有爆发决战,就这么耗上了。 可。 谁能耗的过谁呢? “呵呵呵。” 周世显冷笑连连,露出了森森白牙,他倒要看看准格尔人有多少时间可以耗在这里。 如今是夏秋之交,天山山脉,冰雪融化,高山融水滋养了这片大草原,到处都是绿油油一片。 这个季节蒙古人的牲口,牛羊不缺草料,可是一旦进入严寒的冬季,草木枯萎,他倒要看看那些准格尔骑兵家里的羊。 女人,孩童还撑的住么? 他的西北攻略便只有一个字。 “拖!” 拖到严寒的冬季来临,漠西各部的马匹冻死了,牛羊瘦了,那便是他麾下十余万大军发动之时。 一战倾城。 将准格尔部这个大毒瘤连根拔起! 当然了,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一面在敦煌兴建道宫,吸引八方道人来投,一面颁布了几道政令。 这一道政令,严格管制进入准格尔的物资,人员。 一粒米,一颗盐也不许流入! 这一声令下,明军铳骑大举出动,建立了一支支装备精良的巡逻队,将南来的,北往的商队统统抓了起来。 狠狠一刀将丝绸之路切断了。 这一下子还真揪出不少蛀虫,河西各府,常年与准格尔人保持生意往来的粮商,盐商,地方豪强统统下了大狱。 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仗还没打先杀了个人头滚滚。 可以相见的是这个冬天,准格尔各部的日子难过了…… 一个月后,敦煌。 入秋,草长莺飞。 可茫茫大漠,天气依旧十分炎热,外头是繁忙的工地,辎重,工兵挥汗如雨,正在将大量木料从河西运来。 一座规模庞大的道宫,正在兴建,这便是大明人征服西域的方式。 大明人是天生的建设者,走到哪里便建设到那里,这是刻在大明人骨子里的基因,也是善良的基因。 不然怎么叫礼仪之邦。 中兴大明,与当年残暴的蒙古帝国不同,和回回人,和只知掠夺的西洋人更加不同。 这便是文明古国的深厚底蕴…… 当大明人以建设者的姿态出现在西域,便将建造天赋发挥到了极致,这才短短一个月,道宫地基已经打好了, 这么干行不行? 周世显心中也没底。 事在人为吧。 民族行这个东西是改不了的,他也只能顺势而为。 没别的办法。 晌午时分,敦煌城外,宽敞的军帐里有些燥热,周世显将军服扣子解开,挥动着扇子,一边擦拭着不停流下的热汗。 可。 玉真就惨了。 大热的天还要穿着一袭道袍,将丰盈婀娜的身段藏起来,如今早已是香汗淋漓,连道袍都湿透了,粘在身上。 山峦起伏,若隐若现。 美不胜收。 两人中间还摆着紫薇命盘…… “不来了。” 兴许是太热了,玉真将命盘一推,娇嗔道:“你的命太金贵,小道……算不出来。” 这一发嗲倒有几分少女神态,天真娇痴。 “哎?” 周世显瞧着她这般俏丽模样,一时无言,只好无奈的将双手一摊:“是你非要算……” “我?” 面前玉真自知失态,在男子灼灼目光审视之下,不由得俏脸微红,赶忙将微微敞开的衣襟拽了拽。 相处日久,她与这伟岸男子,大明驸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亦师亦友,这男女之防便渐渐的淡了。 明眸一转,绝色玉容却又不禁有些黯然。 许是一见……误终身。 “啐。” 不由玉面又是一红,轻啐一口,她一个出家人琢磨这些儿女私情做什么,道门能不能嫁娶? 不能。 允许婚姻嫁娶的是正一教,能结婚还叫出家么? 全真正教是不能婚育的。 “扑簌簌。” 此时异变突生。 天边一道强光亮起,好似晴天里响起一道霹雳。 摆在两人面前的长桌,紫薇命盘突然震颤起来,不久摇晃的越来越厉害,随之整个大地猛烈的摇晃起来。 “哎哟。” 地动,山摇。 两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滚作一团。 “哎?” 好在一生戎马,身手了得,周世显一个鱼跃滚了出去,本能的撑开双臂,将玉真护住。 怀中便是一片软玉温香,女子发出尖叫声中,两人抱成一团,不由自主的在帐内滚了几圈。 “轰隆隆。” 同时间,闷雷一般的响声从地下传出。 “啪。” 一条腿撑住桌脚,单臂将玉真抱紧。 周世显心中咯噔一下:“坏了,地震!” 自然之力,造化之功,如此可怕,恍如末日一般景象,二人只得将肢体紧紧纠缠在一起。 其中滋味,难以描述。 可怕的地震良久才平息下来,好在这突如其来的地震,持续的时间虽然很长,可是震级不大。 两人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 “噗。” 将惊魂未定的玉真扶好,站稳,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周世显一个箭步冲出账外,账外已是一片狼藉。 漫天烟尘,遮天蔽日。 “快,救人!” 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地震过后,一片狼藉,好不容易等待烟尘散去,周世显才长出了一口气,好在这里地势开阔,又不是震中。 万幸并未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只是摔伤了一些工兵营,辎重营的士卒,还惊了一些牲口。 可惜,可惜刚刚打好的道宫地基完蛋了,好些地方都出现了塌陷,看样子又得重新挖…… “啪!” 周世显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他倒是把这事儿忘了,这戈壁大漠里头可是地震高发地带,动不动就要震上一回。 几乎是年年都要地震。 可。 瞧着账外灰头土脸的部众,一个奇妙的念头冒了出来,这不正是宣扬全真教义的大好时机么。 “来人呐。” “军议。” 傍晚时分,惊魂未定的明军众将,与全真教高层聚了起来,不少人都受了点伤,有擦伤,有摔伤…… 还好伤势都不重。 可天威煌煌,好些人都吓的脸色苍白,帐内一时鸦雀无声,唯独玉真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着头,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哎。” 七十多岁的龙门掌教穆清风,揉着老脸上的伤痕,龇牙咧嘴的叹了口气:“天威难测呀。” 全真出塞的第一站,才刚刚走到了敦煌,便遇到了重大挫折,遇到了煌煌天威,可…… 这谁又能预料的到呢。 “哒,哒。” 周世显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账外,瞧着一片狼藉的敦煌古城,眼中却闪烁着睿智的神光。 “来人呐。” “速派侦骑往各地,探查伤亡。” 不几日,侦骑将震中找了出来,这场地震的震中在敦煌北边二百多里,天山脚下的几处绿洲。 如今已是房舍倒塌,人员伤亡极为严重,于是乎,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明军面前。 救,还是不救? 天威难测,大明该如何自处? 然而明军接下来的一番举动,让许多人惊掉了下巴,大灾之后没几天,明军便轻骑四出,在遭了灾的震中各地游弋着。 此番西北大灾,大明非但没有落井下石,竟然,竟然还将好些受了灾的牧民收拢了起来,发给了粮票。 于是乎,粮票神器,重现江湖。 凡是受了灾的牧民,但凡是拿着明军发给的粮票去敦煌,就能领到一袋米面,或是半条羊腿。 粮票这东西可真是神器呀。 将赈灾粮食定量,定额分配给灾民,既不用担心有人趁机囤积居奇,也不用担心粮食流入敌军手中。 当然了,这都是有代价的。 全真教趁着救灾的机会,一手握着粮票,发救灾粮,另一手挥舞着符篆,道经,开始在灾民群体里宣讲起来。 ------------ 第315章 名分 大灾过后三日。 随着一支支明军巡逻队,趁乱进入震中地区,不但没有杀人放火,还在几座绿洲里开始发放粮票。 很快明军在敦煌古城赈灾的消息传开了,有粮吃,有栖身之所,甚至还有医馆…… 各地牧民,闻风而来。 人人手中都紧紧攥着巡逻队发给的粮票。 没几天,敦煌古城已是人头攒动,手握粮票的牧民排成了长队,在明军的警戒下完成了登记,按手印,报上姓名,族谱,一系列手续之后。 便可领走一袋米面。 一下子敦煌古城变成了整个西北的热点…… “嘶。” 龙门掌教穆清风,一干全真高道倒抽凉气。 “好计谋!” “好算计!” 大都督这番作为,真是让全真教高层开了眼,瞧着城内城外,牧民们拖家带口排起了的长龙。 全真众道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赶忙上前盘桓一番,连连作揖,打个稽首。 老乡,信教么? 可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响应者寥寥无几,本来嘛,人家漠西蒙古有自己的教派,喇嘛教。 可众道士毫不气馁,依旧十分和善的迎了过去。 老乡不信也没关系,可你这还流着血呢,治一治吧,咱全真教有草原上最好的金疮药。 瞧着众全真道人摇身一变,纷纷从马背上取出了药箱,摆出一副救死扶伤,悲天悯人的高光姿态…… 明军将官们人都傻了。 “真真是高人呐。” 瞧见没有,这就是江湖! 周世显在一旁瞧着,也不由得啧啧称奇,这全真教里头都是人才呀,非但剑法超群,会画符咒,驱鬼,医术了得。 竟然还懂得多种语言,什么回回语,蒙语都烂熟无比,完全可以做到无障碍交流。 “人才呀!” 五百多年了,全真教到底经历了什么呀。 可真是难为这些道长了,为了在西北传道,硬生生将自己逼成了文武全才,也真是拼了命了。 “高人呐!” 瞧着城内人头攒动,正在给灾民治伤,发放米粮的道人们,周世显笑的合不拢嘴,劝勉一番。 加油,努力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是挺玄妙的,一场地震竟然加速了全真教在西北的传播…… 他已经给全真教搭好了戏台子,接下来这出戏该怎么唱,得看这些道长的本事了。 全真教果真不负众望,靠着深厚的底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职业精神,不出一个月便聚拢了一批信徒,又将这些信徒发展成了骨干分子。 对这些骨干分子,自然是要许以厚利。 再让这些骨干信徒回去宣讲。 一传十,十传百。 就这么折腾了一阵子,全真道人都是活菩萨,大善人的名声不胫而走,昔日荒凉凋敝的敦煌古城,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便焕发了生机。 隐隐有煌煌大教的气象了。 正所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这年月牧民多是文盲,见小利而忘义,改信全真就有饭吃,有好处拿…… 还真有大把人改换门庭,从佛祖的光辉之下,投奔了活菩萨一般的道祖,并且人数还越来越多。 这人头攒动,香火鼎盛,还不都是拿龙元,米粮硬生生砸出来的。 一个月后,城内。 “呵。” 周世显手握哈密,吐鲁番各城户籍黄册,哈哈大笑起来:“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全真教忙着传道。 他忙着修订户籍黄册,这东西可太重要了,这就相当于古代的身份证,凡拜入全真门下之人都登记在册。 还领到了一枚身份牙牌。 拥有牙牌者吃的好,穿的好,不但可自由出入道宫,每个月领取米粮羊腿,还能得到明军庇护。 这样的人,在部族中自然便高人一等。 于是乎。 全真教仗着大明朝廷的势,在嘉峪关外,西北之地展开了一场疯狂的扩张,各种道观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呵……” 周世显伸了个舒适的懒腰,走回帐内。 帐内檀香萦绕,女儿香更是怡人。 玉真摆开紫薇命盘,正在推演紫微斗数,见他露出罕见的慵懒神情,不由得捂着红润小嘴,吃吃娇笑。 这位大都督眼下的神态,活脱脱就像一个小偷。 “咯咯。” 这一笑如花枝乱颤。 抖呀抖的…… “呵呵。” 周世显洒脱一笑,在她对面席地而坐,将双腿伸展了出去,却只觉得足心处一软,引来佳人的一声娇呼。 “抱歉。” 玉真俏脸一红,忙道:“不妨事……” 又低头研究她的紫薇斗数去了。 “哎。” 佳人如玉,檀香,女儿香沁人心脾。 大都督叹了口气,如今呐,活到他这个份上,以他的身份地位来说,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大明,朝鲜,东瀛,南洋,也不知多少豪门显贵,世家望族想要将美人儿塞进他房中。 也不知多少闺中少女,绝色佳人想半夜爬到他床上。 但凡他开口…… 怕是早已妻妾成群,后宫佳丽三千,他也并非是食古不化的伪君子,只是没什么兴趣。 如今竟享受起情调来了。 相处日久,他和这位绝色玉真,亦师亦友,竟放下了男女之防,颇有几分红颜知己的意味。 “嗨。” 周世显摸了摸头,这不是那些才子佳人戏里头写的么,看来但凡是人都不能免俗,他竟然有些小资情调了。 如此这般也好。 玉真与他双足相抵,不免娇羞,心中却是极敬佩的,这位大明战神一来到西北,这才短短两个月。 未动刀兵,不伤人命,他只用了三招两式,花费了区区十万石米粮,硬生生将西北这团乱麻解开了。 这样的手段让人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 这样的才智过于可怕了。 “多智乎,近乎妖。” 良久无言,又响起男子调侃的轻笑声:“推演的如何了?” “嗯?” 一说起紫微斗数,玉真便有些赧然,不愧是出自易经的五大神术之首,太过于玄妙了,以她的才智想要推演明白也不太容易。 玉真扬起雪白脖颈,抿嘴一笑:“还需要些时日……” 此时外头响起脚步声,两人尚且来不及分开,便又有一个绝色女子径直闯了进来。 这女子端庄雍容,鼻梁高挺,瞧着不似中原女子。 “叮铃铃。” 随着女子腰身款摆,裙裾摆动,身上五颜六色的吊坠响了起来,年纪虽然不小了,却容颜甚美,充满了异域风情。 可绝色女子样貌虽美,却神色不善。 一冲入帐内便柳眉倒竖,迈开窈窕有劲的长腿大步走来,狠狠一把揪住了大都督的领子。 檀口微张,又狠又辣:“周世显,你不当为人!”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见大都督被人揪住了衣衫,玉真还不知深浅,警觉的伸纤纤素手摸向了短剑,可是…… “哎?” 周世显将她要拔剑动武,赶忙手忙脚乱的拦住,有些尴尬道:“别,自己人。” “啊?” 玉真一呆,睁大了美目,便瞧见大都督一脸无奈,被那娇艳无礼的泼辣女子拽着走了。 “这……” 瞧着二人拉拉扯扯走出帅账,玉真才渐渐回过神了,唇角微微上扬弯起了一个弧度。 “哼。” 她是个极聪颖的女子,心中瞬间了然,十有八九是大都督的姘头到了,看样子还是老相好。 瞧着大都督对她放任的态度,想必是平时宠溺惯了的。 “呵。” 她自幼潜心修道,矜持贞洁,这一刻心中醋意大起,姑娘家的脾气上来了,便撇着唇角,拿起紫薇星盘…… 十分不悦的拂衣而去。 隔壁,不远处的一间蒙古包。 一路被娜木钟拽了进来…… “哎……撒手!” 一个不留神,被相好的千里迢迢杀上门了,周世显尴尬道:“好些人看着呢,你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娜木钟怎么肯善罢甘休,叉腰戟指:“好你个周世显,昧了良心,几日不见又勾搭上一个……” 一年多没见。 她倒是越活越年轻了,兴许是性子直爽,没心没肺,倒是比上一次瞧见她时又年轻了几岁。 “慎言!” 周世显自然不认,高声抗辩:“是你心太脏,好端端一位全真高道,硬被你说的如此不堪。” “呵。” 娜木钟咬着香唇,媚眼儿眯了起来,阴阳怪气道:“是么,那倒是妾身的不是了。” 说话间两人更是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可是渐渐的,帐中女子清脆娇媚的声音越来越小,转弱,微不可闻。 终究是干柴烈火点着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日出东方,鲜红似火。 周世显有些慵懒的从寝账里走出,伸了个懒腰,拍打着酸痛的老腰,账内衣衫凌乱,娜木钟仍拥被高卧。 “咳。” 随手将帷幕拉上,在亲兵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大都督老脸一红,轻轻咳嗽了起来。 “这娘们儿……” 再想找玉真却已经寻不到了,看来是道门仙子的女儿家小脾气犯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嘿。” 周世显摸了摸头,回身往帐内看了一眼,咧了咧嘴:“这娘们儿……真该好好收拾她!” 也不知是谁收拾了谁。 若不是咱周某人有求于她,堂堂大都督怎会受这种气,可终究是有些心虚,只好讷讷的蹒跚而去。 步履竟有些虚浮了。 两日后,又是一个清晨。 一个大消息在准格尔草原上传开了,大元太妃娜木钟,与林丹汗遗腹子一同驾临准格尔。 并且宣布了一个大消息,大元太妃母子已拜入全真门下…… 这消息自然非同小可,这代表着时隔三百年后,大元正统再一次向道门正统低下了头。 风水轮流转。 这一天秋高气爽。 一大早,敦煌古城便被前来观礼的人群挤满,青砖打造的高大祭坛上,诸位道人翩翩起舞。 全真龙门派第十一代掌门穆清风开坛收徒,在上万名漠西蒙古人的瞩目下,北元太妃娜木钟,周阿布母子同时下拜。 人群中。 前来观礼的周世显,与众道人言谈甚欢。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又偷偷瞧着众道人身后那一抹靓影。 此刻玉真也是杏目圆整,气鼓鼓的,万万没想到一转眼,情敌竟然变成了师姐妹…… 这叫什么事儿呀? 熙熙攘攘,纷纷乱乱,随着娜木钟母子二人拜入全真,一瞬间,让全真教在西域变成了正统,拥有了大义名分。 消息好似瘟疫一般在草原上传播着…… 大义,名分这事儿可真是太重要了,当北元正统这杆旗帜在西北立了起来,漠西蒙古各部难以避免的陷入了慌乱。 这杀伤力可太大了,漠西各部分裂已经不可避免,你不服大明可以,不信全真也可以,可如今大元正统站了出来。 你若不服便是乱臣贼子! 若不服。 大明天兵便要主持正义,帮助北元来讨伐你! 一时间吵闹声喧嚣直上,好些漠西各部的王公,贵族们吵的脸红脖子粗,吵来吵去人心也就散了。 这大杀器威力十足。 没过几天,便有一些对北元心怀执念的王公,贵族率部来投,改换门庭成了全真门下。 趁热打铁。 又过了一个月,等到局势稳定了下来,周世显以大明都督府和北元王庭的名义,颁布了一系列政令。 按照信徒对全真道的忠心程度,在教中地位高低,功劳大小,授予财富,草场,房舍。 又规定每个月,信徒都要来敦煌全真宫朝拜,供奉香火。 还有最狠的一条政令。 规定塞外蒙古各部,每家,每户有三个男子,必须出一个到宫中出家修行,五个男子就得出两个…… 这一招是跟清廷学的。 如此这般随着政令推行,剿,抚并用,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在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里。 西北大定。 随之而来的是天气转冷,入秋了。 绿洲上的草场开始枯萎,为生计所迫的漠西人信全真,入道宫修行的越来越多了。 当第一场大雪落下。 纷纷扰扰,暂且安静了下来。 “沙,沙。” 清晨,与美同行。 道宫尚未修建完成,可祭坛已经建好了,一尊老子骑青牛雕像,也从龙门洞搬了过来。 道祖斜握在青牛之上,笑眯眯的瞧着…… 雕塑两旁,香火萦绕,好些灾民在道宫里搭起了蒙古包,在全真道人的帮助下学汉话,学法咒。 轻抚着一个灾民少年的额头,周世显微微一笑:“哎,乖……” 这孩子长的虎头虎脑,不修道可惜了。 此时,玉真子的气早就消了,一大早便爬了起来,身背长剑,跟随在后,却又不自觉的看了看娜木钟丰盈的身段。 好似颇为雄伟。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 “呵。” 道门仙子抿嘴发出一声轻哼,比就比,谁怕谁呀。 “嘿。” 一旁,黄得功众将见此情景,早已眉开眼笑。 瞧瞧,瞧瞧咱大都督来了西北,一枪没放,仗还没打,就这么一边泡着妞,美人相伴,一边就把西北平定了。 这真是神仙一般的手段呀! 雪后,天山脚下。 成群结队的准格尔骑兵,从雪窝子里钻了出来,搓着手,一个个冻的鼻青脸肿,又将所剩不多的肉干拿出来,费力的咀嚼着。 准格尔原属于蒙古瓦拉部,后来被鞑靼部打压,被迫西迁,占据了嘉峪关以西,吐鲁番以北的庞大地盘。 向北与沙俄接壤。 甚至还建立了一个汗国,准格尔汗国,这个汗国信奉喇嘛教,以宗法统治自己的诺大领地,甚至还颁布了一部法典。 更甚至,这个野心勃勃的蒙古部族,还以蒙文为基础发明了自己的文字,这也是为什么清廷,周世显一定要灭掉它的原因所在…… 不灭掉这个毒瘤,后患无穷。 “阿嚏!” 准格尔汗王巴图尔在结冰的河流前翻身下马,打了个喷嚏,瞧着天寒地冻的天山脚下,一时间欲哭无泪。 这场雪来的太早了,将他的部署完全打乱。 早在四个月前,明军大举来袭。 巴图尔以准格尔汗王的名义,领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召集各部组成了联军,很快拉扯起了五万精骑,在天山东段,在吐鲁番等次苦苦守候。 他的这支联军实力堪称强大,阵容十分豪华,其中包括和硕特,杜尔伯特,车臣部…… 可以说兵强马壮了。 这些部族本来一个个都桀骜不驯,野心勃勃,在天山脚下耐心的埋伏着,等着不知深浅的明军主动撞上来。 满心以为明军初来乍到,骑兵力量也不强,只需要打上几个伏击,多半也就缩回河西去了。 可是……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颠覆了他的认知,明军没有贸贸然攻入绿洲,也没有进入草原,竟然在敦煌一带当起山大王来了。 还在敦煌古城修道宫,传教,挖他的墙角…… 这一切,都让自视甚高的汗王看起来像个没脑子的莽夫,可等到他回过神来,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一场地震过后,各部都遭了灾,人心惶惶,明军又使出了一系列怀柔政策,让他麾下的兵马越来越少。 如今,四个月过去了。 他麾下五万联军,人数已经少了一半,昨夜一场大雪过后,又跑了不少,如今只剩下区区两万骑。 “阿嚏!” 巴图尔又打了个喷嚏。 憋屈呀。 仗是怎么打成这样的,他云里雾里,愚钝的脑袋瓜子有点不够用,可就在此时,在远处游荡的侦骑发出警讯。 “呜呜呜。” 随着旷古悠远的牛角声响起,一个个草原骑兵放下手中的肉干,看向了东南方向的大地尽头。 “砰,砰。” 人未至,声先闻,几声凌乱的火枪爆鸣过后,同样成群结队的红色骑兵出现在了山口。 “明军来了!” 激烈而短暂的交锋过后,爆鸣的火枪好似摧枯拉朽一般,将山口游荡的准格尔轻骑击溃,又向着巴图尔的两万主力军冲过来了。 “撤!” 天山脚下,响起汗王沙哑的嘶吼声:“快撤。” 他知道这个仗打不下去了。 翻身,上马。 两万多草原骑兵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无心抵抗,而是向着北方夺路而逃,再往北便是广阔的沙俄南部地区。 要说准格尔人与沙俄没有勾结…… 谁信呐! ------------ 第316章 定天山 天山最东段的山口,准格尔草原的深处,白雪皑皑之中,骑兵追亡逐北,战马嘶鸣,火枪爆鸣之声响彻云霄。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砰,砰。” 凌乱的火枪爆鸣声响起,身穿红色棉甲的大明铁骑突然出现,平端着一杆杆转轮火枪冲向准格尔骑兵。 中央突破,两翼包抄。 突然出现的明军骑兵拉开了阵势,加速,再加速……准格尔汗所部两万于骑不敢迎战,仓皇北逃。 “吁。” 距战场十里外,大批护兵簇拥下,周世显勒住战马,一脸沉凝,瞧着夺路而逃的敌骑。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准格尔汗,幸会。” 这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这位准格尔汗,巴尔图确实是个人物,可惜他生错了时代。 当今之世本就是一个英雄倍出的年代,东欧,西欧,奥斯曼,各大王朝纷纷崛起。 这已经不是蒙古人的时代了,这注定是一伙打酱油的。 两日前,他得到了准格尔汗的消息,便亲率三万铁骑,雪夜出兵,在天亮时发起突然袭击。 果然将准格尔汗王麾下的主力找到了,出卖这位汗王的,是草原联军中的车臣部…… 在这地方打仗,打的就是信息。 “哈哈哈。” 瞧着准格尔骑兵狼狈逃窜,身后众将,哄然大笑,黄得功,周阿布众将皆一身戎装,甲胄齐整。 八千标营,跃马横枪护卫于左右,甚至于队伍中还有一些充当通译的全真道士,领着一些改信全真教的牧民做向导。 将士,战马呼出的白气都热腾腾的。 天时,地利,人和。 三万明军便好似郊游一般,溜达着就把仗打赢了,如今这里是天寒地冻,却叫人血脉喷张。 这里是。 大明的天山! “这天山呐……” 周世显将眼睛眯了起来,不由得有些唏嘘。 遥想当年,大汉王朝与匈奴几番争夺天山控制权,却折戟沉沙,名将如李广利,李陵皆战败于此。 唯大唐雄兵,横扫天山,三千战甲可灭国。 更在此设立安西都护府…… 遥望天山,挺枪跃马,凭吊古人,周世显心中所思,所想,好似浪涛一般起伏着,此刻他好似看到了大唐太宗眼中看到一切。 终大唐太宗皇帝,天可汗李世民一生,都在对西域不停的用兵,且在儒教中人口中落下了一个穷兵黩武的骂名。 他为何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其中缘由便只有短短四个字。 “生存空间。” 并且生存空间只能是打出来的! 俱往矣。 如今他周世显,又带着威武明军杀了回来。 “这一次,能走到哪一步?” 他不知道。 “砰,砰。” 用千里镜细细观察战局,前方是一场骑兵追逐大战,论逃命的本事,草原骑兵可真是一绝。 跑着跑着就散了…… 不出一刻钟,两万多草原奇兵从聚成一团的骑兵军,散成了满天星,真可以说是聚散如风。 准格尔人一边逃跑,一边还把随军携带的大量骆驼,驮马,辎重扔的到处都是,这一招在草原骑兵的战争中十分管用。 这就相当于缴械偷袭了,一般来说获胜者为了获取缴获,便不会再追了,可明军不惯着…… 敌骑四散而逃,明军也分兵追击。 “砰,砰。” 火枪依旧在爆鸣,东一团,西一簇的明军以团营,哨为基本作战单位,紧咬着准格尔人的尾巴不放。 “哈哈哈。” 手持千里镜,周世显畅快大笑:“蠢材。” 和大明比单兵素质,小队作战,这不是撞在枪口上了么? “砰,砰。” 准格尔汗万万没有想到,这伙明军如此骁勇,竟然当着他的面分兵,心中不由得欣喜若狂。 与草原骑兵作战之时,是万万不能追的,更不能分兵。 这是常识! 逃跑中,一个个准格尔骑兵放慢速度,做出一副力不能支的假象,其实早已经偷偷摘下了骑兵弓,弓箭上偷偷搭好了箭。 等到明军骑兵追近了,突然喧哗大作。 “曼古歹,曼古歹!” 一时间,箭矢横飞。 “咻,咻。” 在明军的疯狂追赶下,草原骑兵拿出了真本事,一个个回身便射,射速快的令人发指,这是正经八百的骑射。 又叫安息人射箭法。 也只有在这天山脚下,人迹罕至的准格尔地区,才能见到这样原汁原味的曼古歹。 当年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便是靠着这一招,将那些笨重的欧洲骑兵射的全身都是窟窿。 这战术的精髓在于射速快,在逃跑中突然回头攒射,密集打击,一口气将携带的箭矢射光。 并且不射人,专门射马! 射人先射马,这可不是一句空话,人可以用铁罐子将自己包起来,可战马不行,在这样密集的火力急袭之下。 无论如何是撑不住的。 “叮叮当当。” 一阵火星四射,冲在最前面的明军骑兵猝不及防,连人带马在一瞬间,被射成了一只只刺猬…… 一些冲在前头的明军骑兵嘶鸣着倒下,可更多的人竟然挺住了,在这般密集的箭雨之下,一个个红色骑兵全身上下插满了箭。 可是竟然依旧疾驰如飞。 明军骑兵都是人,马俱甲,尤其是那些高大战马,被弓箭射穿的马甲之下,都露出了制造精良的黑色锁子甲…… “砰,砰。” 曼古歹和大明铳骑对射的接过,是一个照面被碾了过去。 “砰,砰,砰。” 火枪又是一阵爆鸣,巴图尔汗王瞧着一个全身插满箭支的怪物,端着火枪向他冲了过来,一瞬间吓的魂飞魄散。 打马就跑…… 抱进了马脖子,巴图尔和他的护兵再也不敢回头了,怨不得这位汗王口中爆粗直骂娘。 他何曾见过一支骑兵,武装到了牙齿不说,个个都是移动的军火库,竟然还给战马配这么好的甲。 神经病啊! “呵呵,哈哈哈。” 十里外,周世显举着千里镜,不由得放声大笑,不知这些土鳖听说过拉丝机么? 水力驱动的拉丝机呀,可以将铁水直接拉成细丝,再用来制作大量锁子甲,成本低的可怕。 这便是近代科技的力量。 “呵呵呵。” 在天山脚下催动战马,踱着优雅的小碎步,周世显微微一笑,蒙古人的时代终究是结束了。 “嘶!” 瞧着那些全身插满箭,仍旧行动如飞的大明铳骑,全真众道也目瞪口呆,直呼神仙。 “嚯。” 成群结队的大明铁骑,轰隆隆的碾压过去了。 一路向北,疯狂追杀。 这场疯狂的骑兵追逐战持续了三天,走投无路的准格尔骑兵,在明军的追逐下不停失血。 兵力越来越少…… 可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准格尔残部越过了一条不知名的河流,转了几个圈,熟门熟路的蹿了……沙俄境内。 突然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军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四处寻找,很快在冰天雪地之中找到了一座坚固的草原巨城。 看样子,准格尔人的残部便是遁入了这座坚城。 “呼。” 一阵西北方刮过,坚城横亘于草原之上,好似一头巨兽。 入夜,天气寒冷。 隔着十几里,一股明军骑兵趴伏在地,几个军官觉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这座巨城。 西洋式的坚固棱堡,占地面积极大,很陌生,不认识,城墙通体以石块堆砌而成,有吊桥,护城河,城防重炮,看样子驻扎着重兵。 “营头,这是啥地方?” 明军营官放下千里镜,正要说话,城内响起战马嘶鸣,几个军官立知不妙,刚忙从雪地上跳了起来。 不多时,大批杀气腾腾的骑兵高举着火把,从这不知名的城市里蜂拥而出, “撤!” 孤军在外,小股明军骑兵不敢稍作停留,从雪地上一跃而起,翻身上马,边打边向着天上脚下撤退。 半个月后。 亦力巴里城。 就是伊犁。 城内,城外住满了明军骑兵,支起了帐篷,生起了炭盆,在天寒地冻中默默的喝着肉汤,烤着野味。 亲兵将一只烤好的黄羊腿递了过来。 周世显却摆了摆手,没什么胃口,翻看着前线传回来的急报,他麾下三万骑兵在北方突然遭遇了劲敌。 爆发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后,明军折损了数百骑,他便谨慎的放弃了追杀,命各部纷纷撤回。 军长里静谧无声。 从前线缴获的战利品送了回来,带血的马刀,火绳枪,酒壶,还有熟悉的熊皮高筒帽,灰色军服摆在面前。 从周世显口中徐徐吐出了三个字:“哥萨克。” 他的前锋骑兵,竟然在中亚之地遇到了大量哥萨克,这可是个老对手了,只是他没有料到。 沙俄在中亚之地扩张的速度如此迅猛。 远东一别这才几年呀,这都已经打到大明家门口来了,他的前锋骑兵遇到的这座城市叫做库兹涅斯克。 这座城…… 位于勒拿河,与鄂毕河交汇处,易守难攻,是三十年前沙俄在南西伯利亚修建的一座重镇。 追击受挫,厅中气氛有些压抑。 周世显在厅中徐徐走动,猛的抬起头,森然道:“准格尔汗真的逃进了沙俄人的城市?” 麾下将官忙道:“千真万确,标下瞧的真真的。” “哒。” 停下脚步。 周世显冷笑森森,这么说来清廷倒是挺冤枉,难怪清廷平定西北之战打了七十年也没打明白。 这根本就是一场糊涂账! 那些准格尔人的骑兵打不过就跑,没吃的也跑,动不动就往沙俄人的地盘上跑,还往奥斯曼人的地盘上跑…… 可大清又是个出了名的软骨头。 什么八旗精兵,女真铁骑一见到明军就来劲,眼珠子都是红的,可是大清一见到沙俄人,哥萨克,奥斯曼什么的西洋人,当时就吓尿了。 难不成。 周世显摸了摸头,这玩意还有血脉压制不成? “这西北呀。” 这西北之乱几乎每一次,背后都有着一只无形的手,或明里,或暗中推动着一切。 就凭准格尔部那点兵力,那点人口,若是没有外援提供粮草军械,就那三五万兵马,又如何能祸乱西北七十年? 只怕几个冬天下来,早就冻饿而死了。 那只无形的大手已呼之欲出。 沙俄! “来人呐。” 周世显心中邪火蹭蹭的往上蹿,森森道:“照会沙俄,限莫斯科大公国三日内,交出准格尔汗所部叛军,如若不然……” “我大军所到之处,玉石俱焚!” 他可不是畏洋人如虎的大清。 “哎?” 帐内,正在推演紫微斗数的玉真子,与娜木钟同时抬起头,奇道:“照会,有用么?” “呵。” 周世显又摸了摸头,一笑置之:“当然没用。” 外交照会管用还要军队干嘛? 他身边只有八千标营,剩下的两万多骑兵都散落在外,想重新集结起来也需要时间。 可哥萨克人是以逸待劳。 这样的仗是不能打的……可输人不输阵呀,总不能叫人欺负了连个屁也不敢放吧。 十月末,莫斯科大公国,冬宫。 严寒天气里,宫中壁炉熊熊燃烧,身穿灰色军服的士兵不停的搓着手,往不远处的寝宫里张望着。 “咯咯咯。” 富丽堂皇的寝宫中,贵妇们的荡笑声响了一夜。 直到天亮时分。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才从寝宫中走了出来。 “啪。” 卫兵赶忙打起精神,行了一礼:“执政官大人。” 原来夜宿皇帝寝宫的并非沙皇阿列克谢本人,而是他的老师,顾命大臣莫洛佐夫。 你琢磨,细琢磨。 这事儿在沙俄其实挺常见的,如今这个年代,沙皇阿列克谢还太年轻,沙俄军政大权,都掌握在他的老师莫洛佐夫手里。 在宫中磨蹭到日山三竿,吃饱喝足了,顾命大臣莫洛佐夫,才懒洋洋的走进了官厅,开始处理堆积的政务。 “明国照会?” 一看到这份措辞严厉的外交照会,莫洛佐夫便撕下了儒雅的伪装,好似一头被激怒的老虎,咆哮起来…… 十天后,敦煌。 手持外交照会。 周世显冷峻的脸上快到滴出了墨汁,沙俄的照会,比他预料中的更加猖狂,竟然干出了一件很离谱的事。 沙俄人非但不承认错误,还反咬了一口,宣布将准格尔汗以下,一万多名漠西残部,统统给与了沙俄户籍。 也不承认准格尔盆地,天山山脉是大明领土。 “呵。” 将照会随手一掷,周世显洒脱一笑,谈不拢。 “撤。” 一声令下,明军三万余骑心不甘,情不愿的从亦里巴力城撤出,赶在哥萨克大军赶来之前,快速缩回了根据地敦煌。 “驾!” 茫茫风雪中,周书显回头看了一眼,大地苍莽,冰封千里,心中默念着这场战争…… 只怕才刚刚开始。 ------------ 第317章 宝库 随着沙俄人的骑兵从北方大举赶来,大规模的加入了西北战场,对刚刚攻占了伊犁的明军来说…… 速胜已是一种奢望。 多日征战,人困马乏,且天气条件越发恶劣了。 周世显见势不妙,便在伊犁城收拢兵马,带着大量缴获的骆驼,驮马,迤逦向敦煌方向撤退。 回头望。 伊犁河谷在皑皑白雪覆盖下十分壮美,这里人称塞外江南,有山,有水,有绿洲,也是丝绸北路的第一要冲。 可得而复之的滋味…… 叫人心不甘,情不愿,心中好似憋着一团火。 “走!” 周世显虽心中不舍,可决战时机尚未成熟,敌情不明,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便决然道。 “撤!” 仅仅在一天后,顿河哥萨克首领小叶尔马克率领的骑兵大军到了,身穿灰色军服的骑兵如潮水一般涌来。 马蹄声响彻旷野。 有沙俄骑兵撑腰,巴图尔的准格尔骑兵杀气腾腾,冲在了最前头,潮水般涌入伊犁城。 “叽里咕噜!” 瞧着城内明军遗弃的一些死马,死骆驼,小叶尔马克与几名俄军将领凑在一起嘀咕着,一脸骄狂。 “这些猪一般的鞑靼人。” 深深的恨意写在了脸上,又有几分得意,明军与准格尔人在天山脚下,大打出手,他麾下的沙俄军反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小叶尔马克的八字胡翘了起来。 “占领这里!” 风雪中,敦煌。 退守敦煌的明军召开了军议,可军帐中鸦雀无声,气氛有些压抑,加急军报好似雪片一般飞来。 准格尔汗彻底投靠了沙俄,率领一万多骑的残部,在沙俄骑兵的支持下打回了伊犁,正在沙俄的支持下大肆扩编部队。 战局急转直下。 并且周围几个汗国如哈萨克汗国,突厥人,回回部族纷纷躁动起来,各方势力纠缠在一起,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这地方……” 周世显面色凝重,觉得肩头亚历山大,中亚这地方……还真个大型马蜂窝,捅不得。 难怪清廷花了七十年都没打明白了。 他精心筹码的西北之战,出师不利,伊犁得而复失,准格尔汗做了带路党,好不容易收复了天山东段的大片土地,如今…… 又让了出去。 他竟然,竟然给沙俄人做了嫁衣。 这谁能想的到呢? 沙俄人的狡诈,令周世显与麾下众将心中凛然,真真便好似一头灰熊,非但虎背熊腰还十分狡猾。 “顿河哥萨克……” 周世显看着巨大的西北地图,口中喃喃,又是这个小叶尔马克,顿河哥萨克的大首领。 “啐。” 黄得功啐了一口,一脸鄙夷:“又是这孙贼。” 这孙贼似乎是,忘了当年在远东被大明铳骑打的鼻青脸肿,好似丧家之犬一般只顾着逃命。 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疼,似乎从顿河老家招兵买马,又卷土重来了。 “哈哈哈。” 账内众将,哄堂大笑。 “当年要不是他跑的快……” 哄笑过后。 明军众将咬牙切齿,只恨当年没有一鼓作气,将这孙贼留在远东,如今终于酿成大祸了。 “无妨。” 周世显也不禁眉头微皱,挥了挥手:“散了吧。”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既不能速胜,便只好徐徐图之。 他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笑道:“都回去歇着吧。” “来年再战!” 这孙贼竟然要和他玩兵法……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一战过后,凛冬降临,退守敦煌的明军,与占据了伊犁的沙俄准格尔联军形成了长期对峙。 时光荏苒。 一转眼,随着大明中兴三年的腊月来临,西北战事陷入了长期的僵持,可全真教倒是越来越兴盛了。 在大都督府,明军全力支持下,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教众已经发展到了三万多人,核心成员也有两千多。 全真教众以蒙古,突厥人为主。 这事儿也不奇怪,这地方的人没有自己的文化,在东西方各大教派的影响下摇摆不定。 教众改换门庭也是家常便饭,早年间信回回教,后来又信喇嘛教,如今改信全真,也是寻常之事。 腊月间天寒地冻,让一切生产,建设活动都停了下来。 大清早,道宫外。 周世显穿着一身皮裘大氅,在信徒的队伍里穿行,瞧着周围大大小小的蒙古包蔓延数里,这景象真叫人心旷神怡。 与信众们交流一番。 “吃的饱么?” “穿的暖么?” 瞧着甚是斯文儒雅。 被接近的信徒受宠若惊,赶忙下拜。 “好,好。” 周世显笑的合不拢嘴,勉励了一番才回到官厅,厅中,玉真子仍旧在推演紫薇命盘。 娜木钟还在睡懒觉…… “玉真道友。” 周世显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正要走过去,玉真却做出一副矜持贞洁的样子,盈盈起身,抱着命盘走出去了。 两人擦身而过,一个冷艳慑人,一个不胜尴尬。 “玉真……” 一声呼唤,佳人却毫不留恋的走了。 “哎?” 周世显瞧着她婀娜背影,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瞧着她这般清清冷冷的娇艳模样,心中倒生出温馨之感。 犯贱呐。 不由得摇了摇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哈哈。” 此时账外传来几个男子的窃笑声:“路上还说,这西北苦寒之地,贤弟牢固功劳,却不料……” “不料贤弟连道家仙子也采摘了。” 一回头便瞧见秦王,骆养性几人,都穿着厚实的皮球大氅,正在账外瞧着他,几人神态,眉宇之间颇有些戏谑之意。 “哎?” 周世显不免有些尴尬,忙道:“来了也不说一声,请。” “快请。” 赶忙将几位大明皇家商号的大股东迎入帐内。 一番寒暄,不胜欢喜。 秦王,骆养性是运送补给来的,大明如今用兵西北,在前头做开疆裂土的急先锋,新兴关中资本自然便紧随其后。 皇家商号不惜余力,从大明腹地调集大量人力,物力倾巢而来,这已经成为中兴大明的常态。 妥妥的军工复合体,托拉斯…… 大明镇军征战西北,所需要的海量物资,弹药,军械,粮草,大多是由皇家商号来承担。 而皇家商号从中获取了丰厚的利润,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这套制度是周世显一手建立的,要想和列强争锋于世界之巅,除了这么干,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快请。” 说说笑笑,将亲王一行迎入帐内, “来人呐,上茶。” 热腾腾的茶饮捧在手中。 骆养性往账外看了看,不由得又笑道:“还不知那位道门仙子,高姓大名……” “嗨。” 周世显忙道,别提了。 仙子恼了,发脾气呢。 “哈哈。” 帐内又响起了一阵窃笑声,男人嘛,凑在一起免不了胡吹大气,调笑了一番才交割物资。 如今皇家商号尝到了对外战争的前头,已经基本完成了资本积累,产业遍天下,出手更是财大气粗。 为了这一次的西北大战,更是调动了大量人员,物资,只是一次补给便运来了十万件被服,转轮火枪两万秆,粮草不计其数。 看了看清单,周世显大笔一挥将物资签收。 又用了官印。 皇家商号便可凭此印信,去南京找内阁领钱……交割了物资军械之后,几人便在帐内烤着火闲聊起来。 宾主尽欢。 “贤弟。” 这时骆养性却看了看他,试探着道:“贤弟用兵西北,咱不反对,可……这一趟,咱商号是亏了本钱的。” 他神色间有些拘谨。 看了看周世显的脸色,才又徐徐道:“贤弟要用兵,咱商号董事会自然是鼎力支持,亏不亏的倒没什么两样。” “可……” 言下之意,有些担忧。 世显点点头,油然笑道:“知道了。” 他瞧着骆养性,秦王两人,笑了笑,这是他一手建立的制度,他心中当然明白,皇家商号和关中资本对他的支持。 最核心的一条便只有两个字。 利润! 如今他用兵西北,耗费的钱粮是一个天文数字,大明上下,不敢有丝毫怨言,是给他这个大都督面子。 这纯粹是建立在他的个人威望之上。 可西北贫瘠,物资匮乏,战利品也寥寥可数,说白了就是没好处可以捞,短时间内没什么问题。 可时间长了免不了怨言四起。 若是久战不决…… 只怕他就真成王莽了。 靠个人威望弹压民意是走不远的。 “是呀。” 他起身缓步走到账外,瞧着外头冰天雪地,口中喃喃,大伙愿意跟着他走,是因为有大把的龙元可以赚。 可是这西北有什么利润呢,单单做牛羊生意,可弥补不了真么大的亏空。 “嗯?” 周世显猛然间想起一事,脸上便露出几分玩味,笑着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周某正要出城围猎,不知两位兄长可愿同行?” 秦王与骆养性微微错愕,忙道:“固所愿也。” “来人呐。” 叫人准备好马匹,猎枪,不多时,轻骑从敦煌疾驰而出,向着天寒地冻的大漠深处疾驰而去。 两日后,吐鲁番。 山野间,北风呼啸。 可一支骑兵队的出现打破了塞北的沉寂。 “驾!” 轻骑疾驰,向着一群黄羊追了过去,将羊群吓的四散而逃,周世显骑在高大战马上,将线膛火枪端的很稳。 “砰。” 一声枪响,一头肥硕的黄羊倒下了。 “好。” “真神射也!” 大都督神射之名,天下皆知,可真见到了才知道厉害,手持骑弓的娜木钟杏目圆整,撇了撇嘴。 可玉真却不禁睁大了明眸。 明眸中满是震撼。 “哈哈。” 亲兵将黄羊捡了回来。 周世显笑道:“如何?” 围猎于西北大漠,策马扬鞭,别有一番野趣,这个年代,这里得有上百万头黄羊,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秦王,骆养性对看了一眼,摊了摊手,这里的物种太少了,要捕猎还不如去远东呢…… 如今远东的毛皮生意,还有木材生意可是日渐火爆了。 日进斗金。 大明上下在远东大发横财,相比之下,这西北变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怎么看都是一块无用之地。 “哈哈哈!” 周世显却放声大笑,打马疾驰而去:“走!” 再往前,天寒地冻之中,出现了一座光秃秃的大山,赤红色的地貌,连绵起伏的山岭绵延不绝。 “滴答,滴答。” 轻骑在山间穿行,可一股恶臭气味,扑鼻而来。 “啐。” 众人纷纷掩住口鼻,瞧着前头山谷里浓烟冲天,臭鸡蛋一般的气味让众人纷纷皱眉。 再转过一个弯。 众人勒住了马,感受着周围温度骤然升高,不由得倒抽了一口亮起,前头浓烟冲天,大火弥漫。 那火焰竟然是从地底下烧出来的…… 这里叫做硫磺沟。 也就是西游记里的火焰山,这里的火烧了多少年呢,整整烧了两百年,从未熄灭。 当然了,这里没有铁扇公主的洞府,只有硫磺常年燃烧散发出的恶臭,导致方圆数百里之内荒无人烟。 “咦?” 可秦王,骆养性对看了一样,眼睛亮起,异口同声道:“硫磺!” 吐鲁番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硫磺。 “好呀!” 两人不由得眉开眼笑,若有所思,如此一来,大军所需要的弹药补给可以就地取材了。 “走!” 在硫磺沟赚了一圈,周世显又神秘一笑,打马向着吐鲁番南部的旷野间疾驰而去。 不久,前方竟然出现了白茫茫一片的…… 一座大湖。 这座湖可太大了,方圆足足有百里,湖面早已冰封,可湖畔却寸草不生,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滩涂。 这是一处盐湖。 大盐湖。 “吁。” 众人打马上前,瞧着这白茫茫一片的盐湖,被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太冷了。 可面前的景象太壮观了,因为气温过低,结冰的湖面上长出了东一簇,西一簇的冰晶,在日光照射下晶莹剔透。 成品成片的结晶,好似珊瑚树一般华美。 “贤弟。” 骆养性哆嗦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又瞧着周世显翻身下马走到了湖边,从冰封的盐湖里捡起了一块冰晶。 还如果至宝的在手里擦了擦。 “哎?” 娜木钟吓了一跳,忙道:“别吃呀,咸的,毒死你!” 废话! 瞧着这一片盐湖,周世显神秘的笑了笑,这地方叫做吐鲁番,这一大片盐湖还是挺有名的。 他还不知道有毒么。 可。 他却好似瞧见了一大片宝贝,这是一种奇特的物理现象,这叫硝花,气温低于零下十度就会出现。 这里叫做乌勇布拉克盐湖。 说起来,这座盐湖可了不得,作为一个军校生和军事爱好者,这都是必备的知识。 硝石矿是黑火药时代,世界上最重要的战略资源,要说这全世界呀,只有少数几个国家拥有天然硝石矿。 谁拥有了一座天然硝石矿,就等于在黑火药时代,拥有了一个大杀器,拥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战争资源。 全世界最早发现的天然硝石矿在印度次大陆,后来这座大型硝石矿被大不列颠儿霸占了,也成就了龙虾兵的鼎盛时代。 大英帝国凭借印度的天然硝石矿,几乎垄断了世界硝石市场,还玩起了一招卡脖子。 卡脖子,搞硝石禁运,是不是很眼熟? 人家列强搞禁运是有传统的。 大英帝国搞硝石禁运,卡住了其他列强的脖子,尤其是卡住了北美洲殖民地的脖子。 可这一招被当时的北美人破解了。 这个人叫做皮埃尔杜邦。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杜邦化学创始人,这个人在南美洲的智利,发现了大量的天然硝石矿。 可智利的天然硝石,主要成分是硝酸钠,不能直接用来制作火药,后来,这位杜邦先生发明了一种神技。 草木灰置换法,他用草木灰提纯硝石矿,将硝酸钠变成了硝酸钾,一下子把英格兰人的硝石禁运破解了。 从此成就了杜邦化学这家牛掰的公司。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瞧着面前这巨大的盐湖,笑的嘴巴都歪了。 全世界除了印度和智利,唯三的天然硝石矿,就是他面前的这座吐鲁番盐湖…… 反正他在一本军事杂志上看过,还印象深刻,吐鲁番这地方的盐湖,属于浅藏晶间卤水矿床。 主要成分是硝酸钾和硝酸钠…… 纯度比盛产硝石的智利还高。 “来人呐。” 周世显此时不由得有些亢奋,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创意,他叫人去捡了一些枯萎的草木,烧成了灰。 又叫亲兵支起一口大锅。 将硝花结晶放了进去。 开始熬制。 “兹兹。” 这就是杜邦公司发明的交换反应,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用草木灰提取硝酸钾,这可是中学时代的必修课呀…… 这地方的硝石矿纯度本来就极高,包含了硝酸钾,硝酸钠两种成分,再用草木灰中一置换。 得到啥了? 高纯度火硝。 纯度高的可怕…… “兹兹。” 一边烤着火,周世显一边摆弄着大铁锅,一边嘀咕着,知识就是个力量,感谢高中化学老师…… 这鸟不拉屎的吐鲁番,有天然硫磺,又有天然高纯度硝石矿,活脱脱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军火库! 他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在嘲讽着那些弘治名臣,这么一个大宝贝,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得多蠢啊。 旁边秦王,骆养性,娜木钟,玉真等人牵着马,看着他带着亲兵忙里忙外,早已看的呆滞了。 “这?” “坏了!”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坏了,大都督魔怔了。 这是中邪了? 可周世显却眯着眼睛,哼起了家乡的小曲儿:“看尽三十三宫阙,最高不过离恨天,紫禁巅我命由我不由天……” ------------ 第318章 刺客信条 众人皆一脸狐疑,看着大都督跑来跑去热出了一声臭汗,还解开了军服扣子,领着亲兵忙来忙去。 不久木柴烧了起来,将铁锅烧的兹兹作响,从大盐湖中捡来的晶体渐渐溶解…… 又信手一挥,颇有几分神仙做派。 “火来!” 、“风来!” 加入草木灰。 徐徐搅动着大铁锅中的盐湖卤水,周世显哈哈大笑:“且看本督,借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用!” 众人又是一阵狐疑。 “坏了。” 娜木钟一脸担忧,喃喃道:“真中邪了。” 可她也拦不住,只好无奈的看着。 众人之中,唯独玉真若有所思,莲步轻移,缓缓走来,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的看着。 玉真檀口微张,奇道:“大都督对炼丹术也有涉猎?” 终究是道门中人,天生对这些事情有亲切感,大明一朝,对道家炼丹术还是很重视的。 道馆里炼丹,宫里也炼,还有吃丹药吃成汞中毒的。 “呵?” 周世显哈哈大笑:“这世上何来长生不了之术,这叫……化学。” 最浅显,入门级的高中化学。 “呼。” 一阵冷风吹过,众人齐齐打了个寒噤,又是一阵呆滞,瞧着那晶莹如水晶一般的东西化开了,在木棍搅动下形成了漩涡。 这漩涡好似有什么魔力,将众人的心神都吸引住了。 “拿个包袱来。” 过滤,烧干,结晶…… 锅底便凝结成了一片白茫茫的细碎颗粒。 众人对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盐!” “啐。” 娜木钟掐着腰,笑的花枝乱颤,那伟岸……抖呀抖的,咯咯的笑个不停。 “这般装神弄鬼,竟然煮了一锅盐。” 这年月从盐湖里提取食盐,还是挺普遍的事情,瞧着这白花花的盐粒子,比一般的粗盐要细致的多。 秦王与骆养性对看了一眼,煮盐么,这倒是一条发财的路子,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大明国库充盈,财政富裕,大明早就不缺卖盐这点钱了。 盐这个东西,中原王朝从来都不缺。 什么海盐,矿盐到处都是。 盐政…… 只是一种朝廷收税,增加财政收入的一种手段,并不是说大明真的缺盐,靠着卖盐可弥补不了西北之战的亏空…… “不对!” 此时玉真轻叫了一声,迈步上前,伸出纤纤玉手从锅底蘸起几颗盐粒子,伸出香舌舔了舔。 “啐。” 道门仙子瞬间花容失色,惊道:“硝,火硝!” 四下一片寂静。 道门中人自然对火硝这玩意不陌生。 “啥?” 骆养性一惊,一个箭步蹿了过来,也拈起一块尝了尝。 “嚯!” 终究是当过锦衣卫指挥使的人,一下子说话都不利索了,战栗起来:“硝,真是火硝!” 又是一阵死寂。 秦王等人脸色都变了,瞧着一地狼藉的草木灰,还有那口大锅之中,花费了两个时辰煮出来的盐粒子。 寒风中良久无言。 这怎么从湖里捡了几块冰,煮了一会儿,又加了点草木灰,一来二去的竟然折腾出一锅火硝来了? 这手段通天呐! 不要说秦王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尤自不信,就连娜木钟这枕边人也惊呆了,俏脸色变,她瞧着朝夕相处的俊朗男子…… 那神情便好似见了鬼。 “真的么?” 他二人尤自狐疑。 骆养性急了:“不信……你尝尝!” 一时哗然。 日光照耀下,将周世显衬托的好似天人一般。 “来人呐!” 周世显神色一整,挥了挥手,轻道:“调兵,将这里围起来。” 他花费了两个时辰,亲自做了个小小的化学实验,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那本军事历史杂志还是挺靠谱的。 这吐鲁番南部的大盐湖,确实是数量极为稀少的世界第三大天然硝石矿……细琢磨,这事儿可就有些可怕了。 在这个黑火药称王的时代,拥有一座大型天然硝石矿的意义可太重大了,这可是军国重器。 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驾!” 不久轻骑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傍晚时分。 身材红色棉甲的骑兵,在不远处游弋着,工兵,辎重二营调派兵马,将方圆百里的大盐湖团团围了起来。 并且开始派人在湖中采集硝石结晶。 硝石一筐一筐的运了上来…… 又在周世显亲自指点下,运来大量木柴烧制草木灰,一口口大铁锅也支了起来,一时间湖畔浓烟滚滚,与不远处的硫磺沟相映成趣。 湖边。 秦王人还是木的,瞧着周世显便好似瞧着一个妖怪,大叫起来:“额亲娘哟……” 他觉得汗毛倒竖,一根根立了起来,这方圆百里的大盐湖中蕴藏的火硝,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制造火药之所以成本高昂,主要在于硝石的采集困难,得雇佣大量人员,甚至让整个大明的百姓去粪堆里掏。 臭气熏天不说,产量还低,再加上高昂的运输成本…… 何其昂贵。 可这下子。 这下子什么亏空都补回来了。 不要说西北之战的亏空了,作为关中资本的头号大股东,他自然明白这处火硝盐湖的巨大战略价值。 就是把整个大明皇家商号都赔进去,能换来这座大号天然军火库。 也值了! “这是吐鲁番?” 这哪里是大明读书人十分嫌弃的塞外蛮荒之地,这吐鲁番,分明就是一个大聚宝盆。 “阿弥陀佛。” 秦王吓的直念法咒,难怪当年唐僧取经,在这火焰山遇到了铁扇公主,原来如此。 “难不成这地方,是太上老君炼丹炉?” “呵。” 周世显瞧着众人疑神疑鬼,什么奇谈怪论都冒了出来,不由得摇头失笑,差不多得了。 这不是最简单的化学原理么。 “哎。” 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近代科学之路任重而道远呀。 半个月后,年关。 敦煌古城,香火萦绕。 帅账里,周世显端端正正的坐着,审视着刚刚写下的几份手令,如此重大的地里大发现,不亚于杜邦化学在智利发现的巨量硝石矿…… 这是足以改变历史走势的大事件,从盐湖取材大量熬制火硝,这成本可真是太低廉了。 节省了大量开支。 他已下令将盐湖围了起来,并且在周围兴建了一座制硝工厂,一座硫磺采集场,且下令大明皇家学院,从南洋调派一些人手到西北来。 他要仿效漂亮国的杜邦化学,组建一家百年老字号的化学公司,这在大明可是个新鲜玩意儿。 可只要有钱,有人,有利润,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如今秦王和骆养性两个大古董眼珠子都红了。 “沙,沙。” 此时账外响起轻柔脚步声,女儿香,带着些许寒意扑鼻而来,玉真拿着紫薇命盘从账外徐徐走来。 一瞧见周世显,她一双明眸便亮了起来,轻道:“玉真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指点。” “哎?” 周世显轻道:“请讲。” 道门仙子明眸之中变得雾气朦胧,徐徐道:“小道听闻大人所言,颇为玄奥,请问……何为化学?” “化学?” 周世显不假思索道:“自是万物变化之学。” 玉真似懂非懂,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奇道:“如此说来,丹道亦是变化之学。” “哎?” 周世显一愣,轻道:“没错。” 她这样说好像也没错,道门以丹道见长,又分为内丹,外丹,还真是现代化学的开山祖师,黑火药不就是炼丹术士发明的么。 “哦。” 玉真明眸中有些凄迷,瞧着面前俊朗伟岸的男子,终究是难掩敬佩之情,高冷矜持…… 高冷矜持还是败给了好奇。 聊着聊着,她将手中的紫薇命盘随手一搁,好似这道门神术突然间不香了,无趣了。 “呵。” 佳人相伴,红袖添香,温声细语中,一个大名鼎鼎的近代化学公司应运而生,大明西北化学公司。 可这是军国重器,事关重大,不可能完全放开给民间资本,周世显给出的解法是官司合营。 依旧是仿效荷兰人创造的股份制公司,大都督府占股五成,皇家商号占股三成,还有两成给了这家公司的管理人员,技术人员。 这也算一大创举了。 这西北的盐湖可太多了,虽然说纯天然硝石矿不多,可是其他大大小小的盐湖数不胜数。 这些盐湖周边瞧着寸草不生,可里头全都是宝贝。 高纯度火硝就不说了,什么钾肥,磷肥……若是按照他的思路发展下去,百年后,早晚会变成一个个聚宝盆。 这也算是开启了大明近代化学工业的先河。 其实还是落后了,同时代的西洋,那么多综合性大学里面,化学实验室遍地都是…… 一夜无眠,西北的夜晚格外漫长。 天亮了。 周世显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将双腿岔开施展着筋骨,脚心却又碰到了一团温软,引来佳人一声娇呼。 “哦……” 玉真从新奇的世界里清醒过来,俏脸一红,却本能的白了一眼。 “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花开堪折当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起身走到账外,西北的寒风便扑面而来。 瞧着西北方阴沉的天色。 他冷冷一笑露出了森森白牙,口中喃喃自语:“一手握着全真教,另一手握着火药库,十三万雄兵在侧……” “呵呵,呵呵呵。” 他倒要看看这场仗怎么输! “沙,沙。” 帐内玉真起身走了过来,两人迎着寒风并肩而立,那一头青丝却被吹散了,舒展开了。 “阿嚏。” 被青丝遮住脸,周世显觉得鼻子有点痒,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佳人俏脸微微一红,赶忙将飘散的青丝梳拢起来,俏脸微红道:“对不住。” 此时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她凡心大动了。 此时,异变骤生。 “铮。” 不远处传来弓弦响动。 周世显立知不妙,多年征战养成了对危险的敏锐嗅觉,一把将玉真拽住,来了个战术后仰。 “啊!” 玉真被他拽的倒了下去。 “咻。” 一支箭擦着额头掠过。 “咻,咻。” 又是几根箭矢激射而来,角度十分刁钻,可周世显是什么人,从京郊以一敌三,阵斩三名真虏开始算,一路打到了天上脚下。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人。 应变极快。 早已经拽着玉真滚入帐内。 “刺客!” 不远处正在警戒的亲兵疯狂的大叫起来:“保护大人!” “砰,砰。” 火枪爆鸣声响起,还夹杂着几声短促的惨叫。 “呼啦。” 整个敦煌城好似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帐内,死一般寂静。 “铿。” 玉真有些手忙脚乱,赶忙从男子怀中挣脱出去,俏脸泛红,翻身坐起,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遇到了地震。 这一次又遇到了刺客…… 两人单独相处时,时常发生点什么怪事,她觉得这段缘,极有可能是一段孽缘。 可这一次又和上次不同,她心绪却有些不宁,有些拘谨的抬起头,挽了挽秀发,却猛然间花容失色,血色从白皙清丽的俏脸上褪去。 她瞧见了一支箭,正好插在周世显胸口。 “大人!” 这下子可是将道门仙子吓坏了,赶忙扑了过来。 “嘘。” 可周世显竟若无其事,伸手将她微张的檀口掩住,轻轻一推,轻道:“噤声。” 将从不离身的短枪从靴子里拔了出来。 “砰,砰。” 被男子掩住小嘴,玉真瞪大明眸瞧着他胸口的那根箭,芳心却又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 账外火枪爆鸣声十分杂乱,似乎他的亲兵未能阻止刺客靠近。 “沙沙。” 猛然间一个瘦小的身形冲了进来,一名刺客蒙着面,身穿黑衣,一瞧见周世显与玉真二人。 便闷不做声的挥刀砍来。 “砰。” 一声铳响。 瘦小刺客又闷不做声的倒飞了出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紧接着又有两人冲入帐内,玉真一咬牙便要迎上去,却被男子又是一拽,身不由己在华美的地摊上滚了几圈。 周世显一伸手,从羊毛地毯下又抽出一杆短枪…… “砰。” 这下子玉真不敢乱动了,蜷缩在男子怀中,瞧着他左手一掏,右手一摸,从地毯下,桌子腿上,变戏法一般不停的掏出火枪…… “砰,砰。” 短暂而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盏茶。 才渐渐平息。 再也没有刺客冲进来了。 “嘶。” 周世显从书架上再抽出一杆短枪,缓缓起身,因为伤口的疼痛不停的抽着凉气。 玉真仰面朝天的躺在地摊上,红润小嘴微微张开,睁大了明眸,早就看傻了。 这位大明战神不但穿着贴身内甲,箭矢难伤,还有……这蒙古包里到底藏了多少杆火枪啊。 她天天在这里转悠,竟然一杆也没发现? “大人!” 外头亲兵疯狂涌入,好几人身上还带着伤,瞧见安然无恙的周世显才松了口气。 “嘶。” 将火枪插回靴子,周世显开始慢慢解开军服,厚厚的皮裘下面,是外衣,解开外衣便露出一件黝黑沉重的内穿锁在甲。 随手将箭支拔了出来,箭簇上还沾着血迹…… 虽然只是擦破点皮,可伤口却生出一丝麻痹感。 “坏了!” 周世显面色微变,这箭竟然是淬了毒的。 “快!” 一阵死寂。 玉真尖叫了一声,冲了过来,一弯腰便将倾心的男子抱住,张开了樱桃小口,在伤口上猛的吸了起来。 “嘶……” 周世显又抽了口亮起,哭笑不得。 “吸毒疗伤啊?” 这管什么用啊? 赶忙将她抱住,拍了拍,一伸手从茶几下面摸出一把刺刀,在蜡烛上烤了烤,一咬牙一闭眼剜掉了一小块肉。 “酒!” 亲兵慌忙找来烈酒,用烈酒细细擦拭伤口,麻痹感渐渐消褪,剧烈的疼痛袭来…… 一阵兵荒马乱。 入夜,敦煌古城,灯火通明,被刺客激怒的明军到处搜捕刺客,几乎将敦煌翻了个底朝天。 三十多具刺客尸体摆在账外,有的穿着黑衣,有的穿着牧民的衣衫,竟然还有十几人穿着明军制式的军服。 秦王,骆养性,娜木钟等人面色铁青,周世显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还在渗着血,可是没有发烧,发炎的迹象。 众人心中一宽。 骆养性大叫起来:“搜!” “掘地三尺,也就要刺客搜出来。” 周世显舔了舔嘴唇,轻道:“留活口。” 可心中了然,他身旁的戒备是何等森严,按理说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可竟然…… 瞧着那些被打死的刺客,众人心中凛然。 这伙人,不一般呐。 两天后,帅账。 箭上的毒,全真教的人已经察验过了,是一种产自中亚大漠的蛇毒,可活口并没有搜出来。 就连这三十几名刺客是怎么摸进来的,也云里雾里。 便好似这些人是凭空出现,只是知道昨天夜里,帅营外面有几个外围的岗哨被摸了…… “谁干的?” 锦衣卫指挥使出身的骆养性,觉得很没面子,有些羞怒的咆哮起来。 “罢了。” 周世显瞧着那些刺客,一张张轮廓深邃,异族人长相的脸,心中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啪。” 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心中恍然,这还用得着查? 谁干的。 关于这些刺客的信息已经写在脸上了,身材瘦小,清一色突厥人的长相,除了臭名昭著的中亚教派刺客还能有谁? “好嘛!” 他这是遇到中亚特产,明末版本的恐怖分子了呀,这才刚刚走到敦煌,天山之战还没打明白,就险些连他这个主帅都被刺杀了。 好在他平日十分谨慎。 一身内甲,从不离身,帅营里更是喜欢藏上几杆火枪,不然还真被这伙人得手了。 细思恐极。 这西域可真是个马蜂窝。 这伙教派刺客…… 在历史上可是大名鼎鼎,干出来无数惊天动地的大事,当年中世纪最猖狂的时候,刺杀过的牛人不计其数。 其实多数是十字军的大人物,甚至还刺杀过萨拉丁大帝,虽然没成功,可是也把萨拉丁吓的够呛。 这是给他来了一出现实版的刺客信条呀? 可后来,后来这伙教派刺客,千不该,万不该又去刺杀蒙古将领,蒙古人是那么好惹的么? 于是便被蒙古人一怒之下灭了族。 从此之后,教派刺客销声匿迹了。 后来这伙人被一个二杆子王朝给收编了,还成了那个强盛王朝手中的杀手锏,最具威胁的教派杀手。 叫做,叫做奥斯曼刺客兄弟会。 “奥斯曼!”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现,周世显突然明白了,这伙厉害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奥斯曼王朝! “你姥姥!” 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这个二杆子王朝手伸的也太长了吧,大明与奥斯曼王朝无冤无仇。 招谁了,惹谁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奥斯曼王朝,竟然一下子派出了三十几个顶级刺客来刺杀他,还真是下了血本。 这些顶级刺客哪里是那么容易培养的? ------------ 第319章 仙子落凡尘 一想起奥斯曼王朝这个二杆子国度,人称国中哈士奇,周世显便气的肝儿颤,他竟然一个不小心…… 被哈士奇咬了一口。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可这件事也在情理之中,他带着中兴大明十几万兵马,跑到西域来大肆传播全真教,奥斯曼王朝自然将他视为生死大敌。 这可是搞恐怖袭击,搞暗杀的老手了…… “奥斯曼。” 这又是一个强大的王朝,伊斯兰世界的领袖,可是一直以来都有点奇葩,不走寻常路。 关于这个奇葩王朝的故事可真是太多了。 奥斯曼人本来是突厥人,便是当年被大唐铁骑灭族之后,跑到西边去的突厥人分支。 可是奥斯曼人自己不这样看,他们偏偏认为自己是匈奴人…… 为啥呢,因为匈奴人比突厥人高级,血统更加高贵,毕竟匈奴人曾经是草原上的霸主,还有个响亮的绰号。 上帝之鞭! 乱认祖宗,尚且不提。 如今这个奇葩王朝,正处于奇葩的后宫女权时代,掌权的是皇太后克塞姆,并且这位皇太后还是个希腊人。 更离奇的是,这位奥斯曼皇太后还是女奴出身,十五岁的时候被奴隶贩子送进了后宫。 之后从一个女奴,一步步做到皇太后,统治了奥斯曼王朝整整二十年,除了美貌过人之外,这女子的手段又是何等了得? 与大明的情形差不多,奥斯曼这个有些老迈的强大王朝,也在女强人皇太后的带领下进行维新。 武器装备,军队都在更新换代。 正处于崛起的前夜…… “嘶。” 一想到这位奥斯曼皇太后,周世显觉得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不管怎么样,大明长长的开战名单上又多了一个。 “奥斯曼!” 这个对手,十分难缠,并且正处于上升期。 “这真是一个……” 世界豪强纷纷崛起的大时代呀。 周世显还能保持镇定,可麾下部将黄得功,商号大股东骆养性等人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 大都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后果不敢想象,明军众将好似发了疯一般,清查,搜捕,赶忙将帅营周围的警戒加强。 全真教也发飙了,炸毛了,一夜之间教中高手尽出,骑着马,发动教众开始了一场大搜捕。 全真教大战刺客奥斯曼刺客兄弟会。 这场大戏叫人目瞪口呆。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被污染的地毯已经更换,可帐内,依旧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味,怎么也挥之不去。 帐内空寂无人。 周世显站在巨大的世界地图之前,陷入深思,自从他捅了中亚这个马蜂窝之后便诸事不顺。 北边沙俄大军压境,西边奥斯曼王朝又找上门来了,中间还夹着一个态度不明的波斯王朝…… 豪强林立,纷纷攘攘。 这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呀,这一个个彪悍善战的王朝,眼睛都长在脑门上,走路都看着天呢,压根没把他的十三万大明镇军放在眼里。 可是这也怨不了人家。 谁叫大明从弘治朝之后积弱一百多年呢,一百多年是多久呢,整整一个世纪,大明没有走出过嘉峪关了。 所以人家为啥要怕你? 太久没有走出去了,以至于这些中亚豪强都忘记了,大明这个东方神秘古国曾经的强大…… 不要说大元了,盛世大明若是有大汉,大唐那两下子,谁不服就弄谁,还有哪个王八羔子敢亮瓜子? “传令。” 周世显面色阴沉,徐徐道:“叫石亨率军宪司,移防西北。” 几道手令,传了下去。 他的标营主要功能是行军打仗,应付暗杀,渗透这些事情有些吃力,这种事情还是得专业人士来干。 打不过,摇人呗。 将军宪司调来还不够,再调朝军两万,两千东瀛忍者前来助战,他把东亚朋友圈的小弟都拉过来了。 东亚怪物坊大战中亚豪强。 拼底蕴的时候到了。 “哎。” 一声长叹。 中兴大明这个新生的王朝,想要被列强承认。 太难了。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有打出威名,中亚这地方讲究的是丛林法则,别人才不和你玩过家家。 有本事就凭实力碾过去,没本事就老老实实退回嘉峪关,在河西走廊缩着当乌龟。 终究…… 终究还是他的骑兵力量太弱,并且这几年打下来的地盘太大,他的兵力使用已经到了极致。 可是大明的人口又太少。 举国上下四千万人口能管什么用? 生孩子这事儿又急不得,怎么也得二十年休养生息,他的西北攻略好似一下子走进了死胡同。 “呼。” 一声冷风吹过。 帐内亲兵轻道:“大人,玉真道长求见。” “请。” 不多时,伴随着一阵檀香气味的女儿香,玉真掀开厚厚的帘布,走了进来,一瞧见周世显便再也抑制不住。 扑了过来。 “哎?” 道门佳人丰盈柔软的娇躯扑入怀中,火热中,微微带着一丝凉意,赶忙安抚了一番。 “好了,好了。” 玉真抑制着心中悸动,也不言语,只是无声啜泣着,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似乎经历了一场生死,她不再掩饰心中情意。 这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命都没了还要这矜持何用。 “乖,乖。” 一边安抚,一边劝慰。 耳鬓厮磨。 佳人垂泪。 很快将他的胸前衣襟都打湿了一块,好不容易哄的佳人情绪稳定了,却又干柴烈火一般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般情火一点着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帐内响起压抑的喘息声。 “许是一见误终身,道门仙子落凡尘。扶摇直上不足羡,偏恋人间一真情。辗转万千红尘月,不爱长生盗红丸……” 午夜中辗转梦回,那青丝好似瀑布一般散开。 翌日,清晨。 再起身时,周世显往身边探,摸了个空,佳人竟不知去向,只留下枕边几根青丝,被褥上星星点点落红。 好似梅花盛开。 瞧着洁白褥子上梅花点点,周世显赶忙收拾起来,整理衣衫,出门想要寻找一番,可已经不见了佳人芳踪。 “呃。” 徐徐走入全真道宫,刚刚修建完成大殿之中只有香火缭绕,全真众道正在早课。 “那个……” 挥手将一个小道士叫了过来,轻声问道:“这位道长,可知玉真……” 小道士忙稽首一礼,轻声道:“回大都督的话,玉真师姐回山门去了,说要闭关静休。” “呃。” 大都督点点头,心中竟有几分心虚,终究是坏了人家的道心,仙子害羞躲起来了。 不怕,不怕。 来日方长。 可刚回到帅账里,帐中,竟然多了一个英气可人的清秀少女,正瞪大明眸好奇的看着他。 少女不过十八九岁,神态娇憨,一张瓜子小脸十分精致,身段却十分健美修长,未施粉黛,可肤色不怎么白皙。 而是健康阳光的小麦色,全身上下充满了青春活力,竟然还穿着一身雪白的武服劲装…… 这又是谁? 四目相对,一时哑然。 “啊?” 少女神态有些娇憨,忙道:“奴奴龙门标行慕容慧,参见千岁。” “谁?” 瞧着这身段修长的少女,又是一呆。 “龙门标行,镖局吧!” 好嘛。 龙门镖局! 问了几句才明白,这劲装少女竟然是玉真的闺蜜,龙门标行的好手,精通剑术,拳脚,刀盾,箭术都是一流。 这是玉真给他找来个保镖呀,难怪这少女肤色这般健康自然,复姓慕容还是鲜卑血统。 镖局这个行当是正德年间崛起的,尤其在西北之地,兵匪一家,马贼,山贼遍地都是,导致大大小小的镖局林立。 全真教总坛在龙门,可不就是龙门镖局么。 “得咧。” 佳人害羞躲起来了,可心中还牵挂着他,周世显心中一热,那张清丽绝色的俏脸又浮上心头。 “哎?” 鲜卑少女瞪大了明眸看过来,灵动的眼中都是小星星。 写满了崇拜。 “大人若不嫌弃,奴奴愿随身侍奉……” 周世显笑了笑:“留下吧。” “嗯呢。” 慕容慧用力点点头,展颜一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除夕夜。 凉州,张掖。 张国掖臂,以通西域,有山,有水,有暗红色的峡谷丘陵,如今都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中。 忙忙碌碌大半年,到了盘点得失的时候。 兵备道衙门里生了炭盆,除夕夜明军高层围坐一团,把酒言欢,听的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气氛祥和。 “来。” 周世显端起酒盏,笑道:“诸位辛苦,请满饮此杯。” “干。” 一仰脖子将葡萄美酒灌了下去。 秦王,骆养性,娜木钟,黄得功等人纷纷端起酒杯,连慕容慧也陪了一杯,辣的吐了吐小舌头。 “呵。” 众人善意哄笑起来。 气氛融洽。 此刻这官厅中没有尊卑,没什么贤王大都督,也没有上下级,只有三五好友把酒言欢。 “好雪兆丰年。” 赞了一番雪景,几倍浊酒下肚,就着兹兹冒油的烤羊腿,鲜美的野味,众人又谈论起西北战局。 说来说去还是四个字。 徐徐图之。 “哎。” 骆养性先叹了口气,轻道:“贤弟,也不易呀。” “是。” 秦王轻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从谋略上来说,周世显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施展出了浑身解数,奈何大明的国力还在恢复期。 常年战乱后的大明,百废待兴,府学教育才刚刚展开,鼓励生育,恢复人口也至少得二十年! 二十年还是往少了说。 “二十年……” 周世显口中喃喃,摩挲着景德镇的青花瓷。 真的要等二十年么。 他不甘心。 二十年后他已经老了,这个仗,就要留给儿子辈去打了,二十年后……沙俄,奥斯曼,西欧人的实力又该膨胀到什么地步? 见他沉吟不语。 娜木钟竟温柔起来,轻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呵。” 周世显放下酒杯,哈哈一笑:“这道理我如何不知,我是那种喜欢冒险的人嘛?” 他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那神情好似再说。 “你就是。” 天下人皆知,大都督用兵喜欢奇险。 “呵。” 周世显有些心虚的点点头,他也知道这西域不比中原,什么奇兵,险招在这里通通不管用。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可。 “咕咚。” 又灌了一杯酒,意难平。 这口恶气他咽不下去! 可如何破局? “啪。” 将酒杯狠狠一摔,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狠辣,徐徐走到了窗边,看着外头大好河山…… 厅中鸦雀无声。 “这局又该如何解?” 此刻周世显眉头紧皱,英挺的身形竟显得有些孤寂。 “啪,啪。” 此时亲兵在外头敲门,轻道:“大人,玉真道长求见。” “啊?” 周世显一呆,一瞬间心花怒放:“快请。” 眼瞅着一个丰盈窈窕的熟悉身影,带着风雪,从厅外缓缓走来,那精致绝伦的玉容上还带着几分羞赧。 一夜夫妻。 再相见时不免有些拘谨,她一边走着,慢慢的挪动着莲步,还不经意间挽了挽秀发,用余光在娜木钟身上扫了一眼。 娜木钟出奇的没有发作。 只是将俏脸转开…… “玉真姐!” 好在厅中还有个慕容慧,轻叫一声,起身快步迎了过去。 “嗯。” 姐妹二人一般的高挑,一个白,一个靓,并肩站在一起嘘寒问暖,别有一番塞外佳人别致的风韵。 “哎?” 骆养性忙起身让出位子,招呼道:“快,快请坐。” “咳。” 黄得功忙道:“标下告退。” “咳咳。” 秦王和众将赶忙起身,识趣告退。 “啐。” 娜木钟也跟着走了,这种事她在清宫里见的多了。 “哎?” 周世显赶忙劝阻一番:“好好的怎么都走了呐,再待会呗。” “吱。” 房门从外头掩上了。 今夜无眠。 午夜时分,内宅。 玉真俏脸微微泛红,找了个借口将娇憨的慕容慧支开了,便再也按捺不住这相思之情…… 凌乱的衣衫散落一地。 一番云雨过后,玉真赧然伸出纤纤素手,在俊朗男子身上画着圈,恨恨道:“早知你不安好心!” “打从第一次瞧见妾身,你那眼珠便贼溜溜的……” 周世显捉住她纤纤素手,油然一笑:“真的假的?” 这都叫你看出来了? “呵。” 又洒然一笑:“那你是愿意,愿意,还是愿意呀?” “啐。” 一声清啐。 佳人不胜娇羞。 怀拥佳人,周世显放声长笑,失而复得的滋味如此动人,连僵硬的思绪也随之活跃了起来。 西域,中亚,奥斯曼,沙俄,荷兰…… 这一团乱麻该如何解开。 冥冥中好似有一条线,将这些强大的势力都联系了起来,可这条线看不见,摸不着,怎么也想不透。 他好像遗漏了一个关键点。 这滋味可太难受了…… “你!” 怀中佳人美目圆睁,竟不依的扭动起来,大发娇嗔:“今晚不许你想别的……” 那神情好似在说,你啥意思,是本仙子的魅力不够大么,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想别的? 刚到手就开始嫌弃了么…… “等等!” 一刹那,周世显脑海中一道灵光划过,好似一道闪电破开了迷雾,让他抓住了那条看不见的细线。 “犹太人!” 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他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精光,好似看破了天机,洞彻了一切。 “你……” 玉真讶然看着他,一脸无语。 午夜,官厅中。 秦王,骆养性,黄得功等人早就睡了,却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一脸懵逼的来到了官厅。 玉真俏脸上还带着潮红,却强忍羞涩,好似一个乖顺的小妻子,用纤纤素手摆弄着一套精美茶具。 “哗。” 碧绿色的热茶倒在众人碗中。 “多谢。” 众人赶忙道谢,纷纷将视线落在周世显身上,周大都督此刻站在世界地图前,已经半个时辰许久没动过了…… 好似石化了一般。 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珠不停的动来动去,这画面也太瘆人了。 “呃。” 骆养性端起茶碗,一口灌下,又扬天打了个哈欠,大半夜将大伙召集起来,又傻愣愣的只顾看地图。 这叫什么事儿呀? 可。 “砰。” 周世显重重一拳砸在世界地图上,一个很不起眼的点上,这个点就是解开中亚困局的关键。 威尼斯! 犹太资本! 他将丰富的记忆从头到尾整理了一番,终于找出了破局之法,回身与众人娓娓道来。 “诸位可知大名鼎鼎的威尼斯商人,便是犹太资本的前身?” 一阵安静。 “啥?” 众人本就一脸懵逼,一听这话更是云里雾里。 不懂? 周世显又解释道:“葛朗台,守财奴就是犹太资本家……” 众人脸上,更加懵逼。 “嗨。” 周世显索性坐了下来,从头说起,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要从犹太人的历史说起。 犹太人在欧洲一直不受待见,尤其是中世纪的犹太人日子过的太惨了,被欧洲各国嫌弃,简直就是狗不理。 实在在欧洲混不下去了,犹太人便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一个孤零零的小岛上,这个岛叫做威尼斯。 可后来犹太人实在太精明了,靠着借贷生意,渐渐演变成了富可敌国的威尼斯商人,还建立起了世界上最早的商业银行。 也就是世界上最早的银行家…… 可后来。 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引起了威尼斯土著的垂涎,便发动暴乱将这些犹太商人从威尼斯赶走了。 这些犹太商人被迫离开了威尼斯,不得不再一次沦落到了欧洲各地,四海为家…… 其中一部分犹太人离开了威尼斯,辗转流落到了贫瘠落后的荷兰,变成了荷兰籍犹太人。 荷兰人本来就是一伙渔民,低地人,在欧洲连三流都谈不上,可怎么一下子就崛起了,不但打败了强大的宗主国西班牙,还成了世界霸主? 还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家期货交易所…… 渔民出身,举国都是文盲的荷兰人,哪里能发明这些天才的创意呀,这当然都是犹太人干的! 一夜无眠。 讲到口干舌燥了,周世显才拿起凉茶灌了下去,再看周围鸦雀无声,众人早已经傻眼了。 一个个呆愣着,听他讲了一夜的威尼斯商人,犹太银行家。 “呼。” 周世显如释重负,笑道:“如何?” “哎?” 众人从呆滞状态惊醒了,好似明白了点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还是一脸懵逼。 “噗。” 玉真实在憋不住了,小嘴一抿,笑出了声。 “不明白?” 瞧着众人一脸呆滞,周世显摸了摸头。 罢了。 其实他有很多话还没有说完。 再后来。 日不落帝国是怎么诞生的? 因为同时代的英格兰护国公克伦威尔,主动敞开大门,将人人嫌弃的威尼斯犹太人请到了英格兰。 于是乎。 英格兰利用犹太资本的力量,也崛起了。 可日不落帝国的脾气秉性,很不仗义,靠着犹太资本的力量崛起之后,又一脚将犹太人从英国本土踢走了。 后来,犹太资本又被引入到了沙俄。 于是沙俄又崛起了。 犹太资本到了东欧,德意志便崛起了。 整个西方列强崛起的历史,可以说,就是一部犹太资本的投资史,也是血泪史。 在欧洲这地方,犹太资本就好似一块有毒的蛋糕,欧洲各国想吃又怕中毒,所以各国的做法都很一致。 用完了就扔!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周世显心中,冒了出来,他要和威尼斯银行家,犹太人结盟…… 最,最妙的是犹太人与奥斯曼人是死对头。 此时周世显微微一笑,低低道:“来人呐,笔墨伺候。” 提起狼毫。 周世显眼中亮闪闪的,写下了一笔标准的馆阁体:“尊敬的瓦尔堡先生,请接受来自遥远大明的问候……” 威尼斯瓦尔宝家族,第一代犹太资本家,也是欧洲最早的银行家家族,也是荷兰,英格兰,沙俄撅起的幕后最大推动力量。 也是这些列强崛起最大的资金来源。 他要与虎谋皮,与犹太人结盟。 可是将犹太资本拉拢过来,也不容易,当然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他所付出的代价是一块大明从未拥有过的地盘。 耶路撒冷。 反正给犹太人先画一张大饼,大明与犹太家族结盟,攻略中亚,事成之后将犹太人的圣地耶路撒冷交还给犹太人。 在耶路撒冷建立一个国家…… 想必这个条件是犹太财团无法拒绝的吧。 “来人呐。” 将密信用火漆密封,叫人送去威尼斯,并且一定要送到瓦尔堡家族的手中,这一招叫釜底抽薪。 这一招。 不但可以断绝欧洲列强崛起之路,切断列强崛起的资金来源,还可以顺势往中亚这地方插上一把刀。 这把刀叫以色列。 ------------ 第320章 秀肌肉 以色列这把刀可太锋利了,多牛呀,传说中的中东小霸王,一个打几十个那种。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心中浮想联翩,他要是能帮助犹太人建立一支武装,缔结盟约,夺回圣地耶路撒冷。 那奥斯曼人的末日就要来了,就算是奥斯曼人把周围的几十个小弟都拉上,也没戏! “敢刺杀老子?” 周世显口中喃喃自语,那可就别怪老子下手黑,如今大明有枪,有军火,犹太人有资本,有人。 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他已经在琢磨着,帮助犹太人训练一个骑兵军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众人早已困倦欲死。 纷纷告辞。 连娜木钟也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婀娜多姿的扭着走了,只剩下玉真还在陪着他。 “噗嗤。” 疑是仙子落凡尘,一笑倾城。 “呵。” 周世显瞧着她丰盈婀娜的身段,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兴致大发,又捉住了她纤纤素手。 细细说起来,犹太人和奥斯曼之间的恩恩怨怨。 这可是世世代代的死对头呀…… 一见面就得打起来,往死里掐。 这两家人的恩怨情仇,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他又定定的看着玉真,笑道:“如何?” 玉真凝神思索后,轻道:“既是大人问了,那妾身便斗胆建言,大人此番远交近攻,暗合兵法……” “好计谋。” “呵。” 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中,闪烁着亮闪闪的光泽,周世显对她顿时刮目相看,这可真是个聪颖之极的女子呀。 可是…… 他又何尝不知犹太资本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资本反噬,一番深思熟虑,权衡之下。 又一拳轻轻砸下。 “值!” 此番与虎谋皮,冒上被反噬的风险,却可以为大明节省二十年的发展黄金期,这笔账怎么算都很划算。 无非是。 成王败寇。 大明人会被犹太人同化嘛。 开什么玩笑。 谁同化谁还不一定呢,周世显对华夏文化的同化能力十分自信,不自信就别出来打天下了。 一窍通,百窍通。 除了犹太人这把刀,他还有一把刀可以用…… 这也是一个悲催的民族, 库尔德人。 “刷刷。” 大笔一挥,周大都督又画下了一张大饼,联手攻打奥斯曼,事儿之后将奥斯曼南部地区交给库尔德人。 也建立一个国家…… 最少可以给那位英明神武,姿色不凡的奥斯曼皇太后,添点堵。 “噗。” 玉真实在憋不住笑,瞧着他左一张大饼,右一个许愿,信誓旦旦的样子十分可笑。 “呵。” 许是觉得有失体统,佳人赶忙低眉顺眼,宣了一声道号:“福生无上天尊……恕罪恕罪。” 骗人是不对的! 一个月后,水城威尼斯。 水波荡漾,碧光粼粼。 一座座形态各异的石桥,将高大巍峨的堡垒式建筑连接了起来,水道中船来船往,一切都彰显着近代城市的繁华。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繁华的商业城市。 可繁华之中又难以掩饰的落寞。 这威尼斯本是整个欧洲的商业中心,最繁华的所在,可自从当地兴起反犹浪潮之后…… 随着大批犹太人从威尼斯离开,便一天不如一天了。 正如周世显所言,欧洲人其实是很野蛮,很落后的,在欧洲这地方真正牛的是犹太人。 犹太资本才是欧洲真正的血液。 黄金血液。 当犹太人离开了威尼斯,到了贫瘠的荷兰,荷兰王国便快速崛起,取代威尼斯成了新的商业中心。 威尼斯,城市中心广场。 瓦尔堡家族的豪华城堡大门,紧紧关闭,这些年犹太人在威尼斯日子过的战战兢兢。 这里的犹太人时常被暴民抢劫,纵火,损失惨重,所以大部分犹太家族已经搬走了。 有的搬到了荷兰,有的搬到了东普鲁士,城堡里只有少量留守人员。 可这一日傍晚。 几个身穿燕尾服的东方面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城堡门外,敲开了世界第一代犹太银行家的大门。 “咯吱。” 随着城堡大门缓缓敞开,一个穿着燕尾服,大腹便便的管家,吃惊的看着这几个东方面孔的陌生人。 “咯吱。” 厚重的大门又缓缓关上了,隔绝了一切声息。 悄无声息之间。 一个可怕的幽灵在欧洲的上空降临了…… 又过了一个月。 凉州,张掖府。 前往威尼斯的信使,一来一回走了两个月,这低下的通讯效率让周世显摸了摸头。 他等的脖子都长了。 这也太慢了。 可是他没办法,凉州与威尼斯隔着千山万水,路途过于遥远了,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 该怎么和犹太人建立联系呢? 并且瓦尔堡家族的回信十分谦逊有礼,很客气,可言辞有些模棱两可,似乎对大明主动释放出的善意不太领情。 言语间诸般推脱…… 这是废话。 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方王朝,千里迢迢的跑去威尼斯,动动嘴巴给人家画了一张大饼。 你说要帮助人家犹太人复国。 这搁在谁身上能信呀? 再说了,你有这个实力嘛? “嗨。” 手中拿着瓦尔堡家族的回信,周世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犹太人的态度总结下来一句话。 婉拒! 失算了。 毕竟画饼这事儿犹太人才是祖师爷。 给犹太人画饼…… 这叫班门弄斧。 碰上贼祖宗了。 “咯咯。” 见爱郎吃了憋,一脸尴尬,玉真实在憋不住了,笑的弯下了小蛮腰,慕容慧在一旁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呵呵。” 娜木钟在一旁抱着胳膊,如花俏脸上冷笑连连,她就等着看戏呢。 “嘿,这娘们儿……” 周世显虎目在二女格外丰盈之处转了一圈,随手将瓦尔堡家族的回信一搁,又盘算起来。 他见过的大场面多了。 这点小小的挫折不算啥,这么大的事情,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太事,哪有第一次接触就谈成的。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犹太人不相信大明的实力。 这事儿真是太正常了。 大明要是不在西域拿出点实力来,怎么叫人家相信你? “那就打一仗呗。”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有在西域打一个漂亮的大胜仗,和犹太人的盟约才能接着往下谈。 “哒,哒。” 周世显摸着下巴,走到了世界地图前面,视线在地图上转了一圈,琢磨了起来,北边的俄军,哥萨克太狠。 不好打。 奥斯曼太远,暂时够不着,只能开展情报战。 所以。 他在西域地图上点了点。 “打波斯吧。” 西域这块地盘上,好强林立,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只有波斯人看上去憨憨的,好欺负。 “波斯。”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幽光,波斯帝国这个曾经强大一时的古老王朝,如今早已荣光不再。 这个腐朽的古老王朝,如今遇到了和大明同样的窘迫,曾经盛极一时,却躺在巨大的财富之上。 不思进取。 一百年来,波斯王朝在对外战争中屡战屡败,丧失了大片土地,在西边被奥斯曼人打的抬不起头。 东边被乌兹别克人,土库曼人欺负,竟然连南边的印度莫沃尔王朝,也能跑过来欺负一下子。 并且波斯军队的武器装备,还是以落后的弯刀,弓箭,冷兵器为主,就这还不如大明崇祯朝呢…… “啊?” “攻打波斯?” 玉真正在咯咯娇笑,一下子惊呆了,如花玉容上一脸茫然,波斯人做错了什么,为啥要打人家? 大明和波斯无冤无仇。 自古以来两国都维持着和平共处的融洽关系。 “为何?” 玉真不解,一脸茫然。 “呵。” 此时娜木钟樱唇微微张开,将粉臂抱了起来,冷冷一笑:“还不是波斯人好欺负么?” 被枕边人揭破了用心,周世显觉得有些尴尬,却又不免狠狠瞪了一样,不然呢? “军国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啊?” 玉真又是一呆,陷入沉思。 “呵。” 娜木钟冲着周大都督翻了个明媚的白眼,她早就看透了,什么军国大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还不是想捡个软柿子捏? 这个男人……太坏了。 “呵。” “本督不屑与你理论。” 翌日,军议。 二月间的西北,依旧严寒。 可白虎节堂之中气氛火热。 “攻打波斯?” 黄得功摸了摸头,同样一脸懵逼。 为啥呀? 波斯人似乎没招惹咱吧? 可立刻被大都督冷着脸,狠狠的教训了一番,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到了西域这块地盘,就得讲西域人的规矩。 西域的规矩只有一条。 弱肉强食。 别问。 问就是丛林法则。 “是。” 黄得功被骂了一通,赶忙起身,啪的行了个军礼:“标下失言,请大都督责罚。” “罢了。” 周世显挥了挥手:“坐。” 将部下责骂了一番,大都督免不了又叹了口气。 “哎。” 其实本督也十分同情波斯人的处境,想当初,这也是个文明古国,与华夏并立于世界之巅,世代通商。 咱大明本不该落井下石。 可是…… 本督手握十三万重兵,整个大明最能打的部队都在西北,这么多部队每天人吃马嚼要花多少军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见他凭吊古人,俊朗的脸上一副伤感模样,麾下众将赶忙劝慰一番:“大都督不必如此。” “过去了,都过去了。” “嗯。” 抹去脸上的伤感,周世显又洒脱一笑:“议一议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将心中都明白了,大都督都这么不要面皮了,那就……打呀。 攻略波斯之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要什么脸。 当今世界但凡是要脸的国家,要么成了别人的殖民地,要么半殖民地,要么就淹死在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里了。 可。 周世显缓缓起身,走到世界地图前头,看向了天山脚下的伊犁河谷,眼中散发着森森幽光。 “传令,聚兵。” 在攻打波斯之前,他要先将俄军从伊犁赶走。 若不然,他变成两线作战了,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主意。 俄军靠的太近了,这都从俄国南部打到天山来了,竟然还在伊犁河谷盘踞了一个冬天,不走了? 真当老子是吃素的呢? “出兵!” 周世显挥了挥手,这个小叶尔马克呀,爪子伸的太长了,得叫他往回收一收了。 “哗。” 麾下众将,纷纷起身,轰然应诺。 “标下遵令!” 大明中兴三年,三月。 西北明军在大都督周世显授意下,做出了一番重大战略调整,先是集结了七万兵力,向着天山脚下的伊犁河一线发动猛攻。 一时间马蹄声隆隆。 伊犁河谷之中爆发了一场激烈的骑兵大战,这一开战短短三天,明军铳骑伤亡两千多,俄军哥萨克也伤亡了两千多…… 再一次,明军,俄军都被对方的战斗力吓了一跳,都有点吃不住劲了,赶忙将骑兵收了回去。 各自将大军抱成一团缓缓压上。 一番试探之后,谁也没有把握吃下对方...... 终于,终于半个月后。 七万明军与八万俄军,在伊犁河两岸形成了对峙。 三月间的伊犁河流域,大地仍处于冰封之中,寒风凛冽,将四爪金龙旗吹的猎猎作响。 “呼。” 周世显搓了搓手,举起千里镜看了看,瞧着对岸俄军豪华阵容,哥萨克骑兵大约三万名。 剩下的准格尔各部骑兵大约两万名,另外还有三万名身穿灰色军服的骑马步兵。 从周世显嘴角徐徐溢出了几个字。 “沙俄禁卫军!” 沙俄连禁卫常备军都派出来了,大名鼎鼎的灰色牲口在这个时代,终于露出了锋利了獠牙。 随着沙俄派出了精锐近卫军,俄军也变成了步,骑,炮混编部队,只是装备略微逊色一些。 步兵正在挖沟,炮兵正在架设阵地。 河对岸。 小叶尔马克也举着单筒望远镜,冻的鼻青脸肿,赶忙取出酒壶灌了一口伏特加。 这一个冬天,他的部队在伊犁河谷也冻得够呛。 对岸的明军…… 阵容同样鼎盛,明军步兵已经下马,正在整队,挖沟,炮兵也在拼命架设炮位。 “呜……轰!” 终究是俄军的炮兵素养更胜一筹,率先架好了步兵炮,隔着一条小河,率先对明军开始了炮击。 终究是西洋炮兵,玩大炮的老师,强压了明军这个学生一头。 “呜……轰!” “撤。” 骂骂咧咧的前线明军,只好成群结队的撤了下去,好在俄军的步兵炮射程不远,大约只有一两里。 并没有给明军带来重大伤亡。 炮击持续了一刻钟,随着前线后退两里,平息了下来。 “哈哈哈。” 猛然间,俄军阵中响起一阵狂妄的笑声,一些哥萨克骑兵打马上前,冲到了河边,还在在河对岸翻身下马。 一手拿着酒壶,另一手解开了裤腰带。 “哗。” 上千名哥萨克骑兵对着河对岸的明军,撒了泡尿。 明军瞬间被激怒。 “直娘贼!” “鳖孙子。” 两军阵前,骂声四起,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伙孙贼也太张狂了。 前线明军骑兵好似炸了毛,一个个纷纷下马也要解裤腰带,却被周世显下令制止了。 “做什么?” 大都督挥了挥手,比别的也就算了,比这玩意? 比的过么? “来人呐。” 他挥了挥手,从军中调派了一批神射猎兵,一个个都穿着白色的披风,在雪地上偷偷摸摸的啪了上去。 不久响起一阵枪响。 “砰,砰。” 一阵火枪爆鸣之后,对面正在撒野的哥萨克人栽倒一片,再也不敢放肆了,一个个提着裤子连滚带爬的跑了。 “哈哈哈。” 占了便宜的明军疯狂大笑起来。 什么玩意啊! 七万明军,八万俄军就在伊犁河两岸,对峙了整整三天,这个仗打的儿戏一般,也代表着双方的心虚。 最后硬是没打起来。 两国兵力大致相当,实力相当,背后都站着一个庞大的帝国,一时间谁也吃不下谁。 真要是明,俄两国,在这个时间点上全面开战,除了两败俱伤不会有别的结果。 周世显不会这么蠢。 小叶尔马克也很精明…… 于是乎,双方不约而同的派出了信使,提出停战,并且停战协定以闪电一般的速度达成了。 从而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对峙。 因为双方将士都冻坏了。 这是一个十分公平的停战协定,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双方约定各退一步,明军退守敦煌。 俄军退回北方的堡垒。 至于伊犁河谷,双方都不得擅自进入,于是乎,便在明,俄两国实际控制区众将,形成了一个缓冲区。 七天后停战协议达成。 双方各自退兵,缓缓脱离了接触。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当两个实力旗鼓相当的庞大帝国遇到了,在没有做好充分的战争准备之前。 绝不会以国运相搏。 只有一个例外,小……日子过的不错的东瀛人,所以东瀛人最后输的裤衩都没了。 “呼。” 又是一阵寒风凛冽,周世显眯起眼睛,看着缓缓退却中的俄军,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河对岸。 小叶尔马克深深的松了口气。 两军统帅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念头:“下一次……” 下一次谁退兵谁是孙贼! 双方互骂一声下等人,各自退回去积攒力量。 三月末,天气转暖。 明军才刚刚在伊犁河谷与俄军脱离接触,便又兵锋一转,出玉门关,向着孱弱的波斯王朝亮出了森森獠牙。 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最后倒霉的竟然变成了无辜的波斯王朝…… 大明向着波斯王朝亮出了刀,俄军也没闲着,兵锋一转冲着西边的哈萨克人去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明,俄两军互相忌惮对方的实力,最终没打起来,倒霉的自然变成了中亚五国。 加上一个老朽的波斯。 双方开始心照不宣的在中亚抢地盘,积蓄力量,同时酝酿着下一次的全面交手。 凉州,玉门关。 三万八千明军,步,骑,炮混编部队携带着大量马匹,粮草,还有一辆辆四轮大马车,缓缓出塞。 沿着准格尔盆地的最南端。 一路向西。 长长的行军队列一眼望不到头。 “滴答,滴答。” 周世显骑在马上,对先锋官黄得功千叮万嘱,此番西征务必以雷霆之势,先把乌兹别克人,土库曼人的地盘扫了。 这两伙势力还是部落制呐,很落后。 “你黄大人若是手握三万八千铁骑还打不过,就别回来了。” “是。” 黄得功忙道:“三个月,标下若不能攻灭波斯,提头来见!” “好,好。” 周世显劝勉了一番,又附耳道来。 他这支偏师的主要任务,是长驱直入,横扫乌兹别克草原,外加一个波斯,最好能占领一个地中海出海口,打通与犹太人之间的联系。 也亮亮肌肉…… 如此这般,一举两得,想必犹太人见识到了大明的强大实力之后,便会心动的靠过来。 “放心打。” 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他,波斯王朝如今的皇帝阿巴斯二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呢。 如今正是这个腐朽王朝最虚弱的时候。 一推就倒。 黄得功心领神会:“标下明白。” “去吧。” 不再留恋,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驾!” 铁骑滚滚而去。 四月初,南京。 “啥?” 接到西北奏报的内阁诸公,人都傻了,拿着大都督府发来的绝密公文,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一串叫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呀,又是和沙俄议和,又是出兵征讨波斯,这是疯了吧…… 内阁诸公也算见多识广了,可一个个目瞪口呆。 怎么着? 两国交兵,兴师动众的打来打去,大明和沙俄打了大半年的仗,又脱裤子,又亮家伙,可是…… 为什么最后倒霉的是中亚五国,还有波斯人? 这是怎么个道理呢? “嚯!” 内阁次辅史可法气的脸色都铁青了。 “这是不义之战!” 首辅孙传庭一脸呆滞。 连亲爹周国辅也一脸尴尬,摸了摸鼻子:“这兔崽子。” 可厅内很快安静下来,读书人嘛,骂几句不仁不义也就罢了,虽说脸上挂不住。 可半推半救,也就依了。 “哎。” 不久厅中发出几声轻叹。 “罢了,周贤侄在西北也着实不易。” “随他去吧。” 悄无声息之间,大明人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从满口仁义道德的虚伪君子,变成了…… “阿嚏!” 午夜时分,凉州,大都督府官厅之中,周世显猛的打了个喷嚏,有些奇怪的摸了摸鼻子。 瞧着正在打瞌睡慕容慧,一时间意兴阑珊,他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坏了。” 周世显抬头看着官厅上方,高高悬挂的水晶吊灯,口中发出了一声呻吟:“我成列强了。”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 ------------ 第321章 我为列强 这一刻周世显幡然醒悟,他竟然成了不要脸的列强,非但和沙俄签了停战协定,竟然还一起瓜分中亚…… 可此战无关正义。 只有关于子孙后代,生存空间的争夺。 这自然与大明,甚至华夏人的理念不合,在华夏人的理念中,礼之用,和为贵早已深入人心。 这话出自论语。 后来又被孟子发扬光大了,弄出个王道思想。 所谓王道无非就是八个字。 “同情弱者,保护弱小。” 这话本没有错,这是人之善,也是人与畜生最大的区别,于是乎,千百年来,我们便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 弱小应该被同情…… 当我们强大的时候,这样做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是,这两位先贤从未想过一个问题. 当我们自己变弱的时候呢? 当我们由强转衰的时候,便满世界的哭喊起来,满世界的找认同,生怕别人不知道。 “看,我这么弱,快来同情我吧!” 别人会来同情我们么? 不会。 别人只会向我们挥起屠刀。 几千年了,都是如此。 一次一次被屠杀,还不长记性。 并且,弱小真的需要你同情么,人家弱小之国领情了嘛。 感恩了嘛。 人家弱小但不领情,还会认为你是个二傻子,瞧瞧大明周围那些番邦,属国,哪个不是这样认为的。 看! 这傻货长了一口锋利的獠牙,满身肌肉,偏偏不吃肉,非要吃草,大伙儿快来欺负他…… 炫目的水晶灯,烛光映照下。 周世显深邃的眼眸渐渐的坚定,他改变不了民族性,也不能保证大明世世代代都强大下去。 可他至少可以做到一点。 他要。 在自己强盛的时候彻底解决问题! 千言万语汇聚成了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此时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脚步声十分轻柔,很快一双纤手带着微微的凉意,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妾身……” 周世显微微一笑:“太妃要假扮玉真么?” “啐。” 被揭穿了身份,娜木钟轻啐一口:“你这人,好不知趣。” “哈哈。” 周世显瞧着她,难得露出一副温婉可爱的模样,眼中一亮,或许这位大元遗孀,也是大清太妃的蒙古女子最懂他。 “喝!” 昂然起身,将这位大清太妃打横抱起。 一声娇呼。 周世显来了个公主抱,心中决然,正所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挨揍,这世道本就是如此。 一夜温存,几度春风。 一转眼,一个月后。 天气渐渐转暖,河西之地,草长莺飞,天山,昆仑脚下小溪潺潺,雪山融水滋养了这片大地。 到处都是一片生机昂然。 白虎节堂之中,气氛肃杀,随着黄得功所部三万八千明军出玉门关,一路想向着西边的地盘横扫了过去。 这一路长驱直入真是横扫呀。 沿着漫长的古丝绸之路,天山山脉的南麓,明军接连攻占库尔勒,库车,阿克苏,一个月后打到了喀什。 出喀什。 再往西便是广阔的大草原,这一路长驱直入,一直杀到了中亚重镇塔什干,才停下了攻伐的脚步。 “啪,啪。” 周世显在广袤的中亚地图上点了几下,轻道:“石国。” 塔什干就是石国。 这地方汉代叫大宛,隋,唐时本是华夏天朝的土地,也就是昭武九姓之一,也是石榴的原产地。 石榴…… 便是因为产自这个石国而得名。 “可惜……”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心绪如波涛一般起伏着,这块地盘从盛唐中期丢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回来了。 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军服。 “走。” 一个月来,他的前锋兵马打的势如破竹。 作为中军主帅也该动起来了。 大明中兴三年,五月初。 随着前锋大胜,大都督周世显亲率中军出塞,这支中军包括了三万明军,两万朝鲜仆从军,少量倭军。 随军同行的还有数百名全真道士,大量马匹,马车,辎重弹药…… 一个月后,石国。 紧挨着花腊子模。 这些地名是不是很熟悉,那就对了,这些都曾经是大唐的地盘,盛唐时叫安西四镇。 这里是谁的地盘? 碎叶城就在附近,诗仙李白就出生在这里,所以这地方应该是谁的? 谁打赢了就是谁的。 盛夏时节,浩浩荡荡的步,骑,炮大军,高达五万,抵达了石榴的故乡,经历了长途跋涉都有些疲惫。 连娜木钟这样草原女子都有些遭不住了,早已离开了马背,躲进了温暖又舒适的四轮马车。 更别说玉真,早已经放弃了骑马,改为乘车,还好大明如今太富足了,马多,车多…… 倒是慕容慧还很精神,骑着马,一路行来,与大都督形影不离。 “呵。” 周世显回头看了看,这个女保镖…… 真行。 终究是年轻呀,体力好。 前方已是李白的家乡,碎叶城距离这里很近,放眼望去,广袤的大草原与荒漠交织着,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绿洲,破败的古城遗迹。 充满异域风情的极致景色,诉说着曾经的繁华锦绣。 可。 属于这里的繁华早已不再。 曾经的丝绸之路,早已落寞,为啥呢,因为大航海时代,海权兴起了,走海路运输的成本远低于骆驼队! 所以列强忙着去开阔新航路,去南北美洲抢地盘了,压根看不上这里,可咱大明不嫌弃呀。 “如今呐。” 马鞭扬起。 周世显瞧着这片广袤的草原,微微一笑:“如今这安西四镇呐……” 正是西洋人暂时顾不上的真空地带。 天赐良机! 可中亚真的不重要么,不重要才怪,这地方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四通八达,向东可以辐射大明西北。 向北可以打到东欧,向南可以辐射印度次大陆,向西那就可更可怕了,向西就是地中海…… “呵。” 大都督眼睛眯了起来,他这个出兵的时机简直无可挑剔,甚至隐隐有几分得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地儿了。 “驾!” 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不久,前方一座古城已经映入眼帘。 遥望这座古城,城墙上,一杆四爪金龙旗高高飘扬,彰显着中兴大明的万千气象。 厉兵秣马。 随着周世显亲率中军抵达石国,聚集在中亚的明军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六万八千人…… 加上两万朝鲜仆从军。 总兵力接近了十万。 就连大唐盛世时期,也从没有过如此强大的东方军队,抵达过这片土地,大唐时安西四镇,总兵力…… 加起来也不过三万。 可如今,大明集结了如此强大的兵力,呼啸而来,武器又精良的令人发指,石国国王早就吓尿了。 正领着石国王族战战兢兢的跪在城外。 这伙王族是什么人呢,突厥人。 突厥贵族。 战战兢兢之中,瞧着杀气腾腾的大明铳骑护卫下,一位俊朗英武的大明统帅,骑着大白马缓缓走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窈窕健美的美少女护卫,在往后是一杆杆黑洞洞火枪,用四轮马车拖拽的步兵炮。 这架势太吓人了。 众突厥贵族们吓的一哆嗦,忙匍匐在地,用遗忘了上千年的中原汉话,高声呼道。 “番邦下臣,叩迎天朝大都督。”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此起彼伏。 “滴答,滴答。” 大白马踩着优雅的小碎步,徐徐走来。 翻身,下马。 周世显弯腰捉住了石国国王的胳膊,俊朗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贤王不必如此,快快请起,石国,大明本是一家,不必生分。” 这态度…… 简直叫人如沐春风。 “蛤?” 老迈的石国国王一哆嗦,瞧着这位天朝大都督脸上的和煦笑容,一时间受宠若惊。 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国王老迈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直呼大都督慈悲。 “黄得功。” 周世显一脸不悦,将先锋大将叫了过来。 “哎?” 黄大人赶忙跑了过来。 “不懂事。” 周世显假作生气,冷着脸,训斥了几句:“你这夯货,瞧瞧,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把人吓成这样了。” “哎?” 黄得功心领神会,赶忙挤出一丝笑容,连连陪罪:“对不住,对不住。” “好了,好了。” 将石国国王安抚了一番,一抬头,瞧着城头飘扬的四爪金龙旗,周世显伸了个舒坦的懒腰。 一千年了呀,咱华夏铁骑又杀回来了。 上一次咱华夏王朝打到这里,还是盛唐的时候,这里,就是安西四镇曾经占领过的土地。 过去了…… 整整一年前了呀。 盛世大唐曾经占领过这里,可大唐又把这里弄丢了。 “哎。” 一声长叹。 身上一阵疲惫袭来,便长笑道:“进城!” “哈哈。” 城内,古香古色。 “打的好。” 伸手在黄得功胸口锤了一拳,笑道:“给你记一功。” 当晚,石国贵族举办了盛大的欢迎晚宴。 天朝大军,秋毫无犯。 大明天兵良好的军纪,让石国上下纷纷松了口气,赶忙赔上笑脸,用美味的葡萄美酒,牛羊特产盛情款待东方天兵。 瞧着西域歌姬妖娆的舞姿,手里捧着香甜的葡萄美酒。 大都督笑的合不拢嘴。 这多好,多和谐。 怎么说这也是诗仙,李白的故乡,唐僧取经的时候,也在这里留下了重重的一笔,说起来也不是外人。 虽然说如今咱是列强了,可咱这个列强不杀人,不放火,咱大明和那些西洋野蛮人不一样。 文明人! 夜凉如水。 酒宴散去,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身疲惫。 周世显却毫无困意,又与众将官夜游古城,沿着破败的城墙徐徐走动着,这里仍旧随处可见,盛世大唐留下的种种痕迹。 什么瓦罐,建筑,隐约可见当年的辉煌。 也有好些波斯风格的建筑,书写着这一千年来,波斯王朝对这里的渗透不遗余力。 遥想当年…… 当年安西四镇只凭三万铁骑,在这里优哉游哉的当太上皇,好不快活,为什么能这么快活? 因为大唐的策略十分得当。 说起来中亚这地方的势力统共有三股,这里的地头蛇是土著突厥人,大唐,波斯都是外来户。 当年大唐在这里的国策是拉一个,打一个,拉拢的是这里的地头蛇突厥人,打的是同为外来户的波斯人。 这样的策略无疑十分成功。 于是乎。 盛世大唐便造就了安西四镇的辉煌,可后来,后来安西四镇还是落了个全军覆灭,为啥呢? 因为安西军末代统帅王仙芝,干了一件很坏的事情,他领着安西军把这里的地头蛇突厥人得罪了。 当时突厥人可是大唐的盟友,也是小弟,可王仙芝不知道怎么想的,找了个莫名其妙的借口,将自己的小弟,石国国王给杀了。 还纵兵把人家石国给抢劫了…… 王仙芝为啥要劫掠人家。 不就是求财么? 为了财富,女人,权势…… 这事儿也不能怪王仙芝,他麾下大唐将士,不远万里从长安跟着他跑到这鬼地方,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不弄点好处能行么? 实在弄不到好处了,只好朝着自己的藩属国,小弟下手,这也真是饥不择食了…… 周世显摇了摇头,对这位大唐名将的做法十分不以为然,抢劫有一万种方法,杀人屠城是最蠢的一种。 那是野蛮人才干的蠢事。 咱大明是文明之师,正义之师,怎么能干这种事? 学着点! 番邦小弟是用来坑的,可不是用来杀的,割韭菜就割韭菜,可不是让你把韭菜苗都拔了呀! “来人呐。” 大都督清了清嗓子,轻道:“叫皇家票号尽快派人来,将票号,交易所尽快开起来。” 求财用的着抢么? 不如将印钞机搬过来,什么葡萄酒,牛羊交易所开起来,这都是咱大明龙元经济区,咱一手掐着中亚地区的经济经脉。 抢劫还能比印钞票来钱快么。 “下乘。” 对大唐名将王仙芝,他只有一句话的评语:“落了下乘。” 只要将这中亚之地纳入咱大明的龙元经济区,这地方便好似捏面团一般,搓成圆的还是扁的,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想要多少钱财,多少女人都有。 “啊啐!” 娜木钟早已听不下去了,一口唾沫,啐了过来,一双杏目瞪圆了,怒骂了一声。 “坏种!” 怨不得她羞恼。 周世显在漠南蒙古就是这么干的,这才短短几年时间,那些漠南王公……早已经将兵权交了出去。 什么羊群,地盘都交出去了,还一个个离开了蒙古包,住进了青砖瓦房,躺在热腾腾的火炕上,享用着中原商人倾销的各种奢品。 乐不思蜀了。 祖宗? 祖宗是谁,那些漠南蒙古王公早忘了。 “咯咯。” 玉真已然笑完了纤细腰身,趴伏过来,露出了衣襟下一片耀眼。 “咯咯咯。” 花枝乱颤。 “乖,乖。” 周世显在她粉背上轻拍了几下,又吩咐道:“各地道馆,也要尽快开起来。” 他当然不会忘了全真教,反正经济,文化两手都要抓,这都是征服西域的利器,哪一个也不能丢。 “多谢你了。” 许是觉得有失庄重。 玉真赶忙直起腰肢,直宣道号:“福生无上天尊,恕罪,恕罪。” “咳。” 周世显瞧着她宝相肃穆,心中一热,赶忙将那团火压了下去,轻咳一声,微微一笑。 又冲着黄得功叮嘱一番。 反正到了中亚这地方,别玩大帝国主义那一套,帝国坟场是和你闹着玩的嘛,多少强盛的帝国都在这里栽了跟头? 杀人放火那一套,在这里不好使。 “蛤?” 黄得功听的一愣一愣,人都麻了,摸了摸头,赶忙应了:“标下明白,明白。” “行了。” 又叮嘱了几句,才扯起玉真纤纤素手,携手登床。 共寻清秋大梦。 不啰嗦,直奔主题。 六万八千明军,两万朝军的可怕力量,在石国稍作休整,便在石国突厥骑兵的指引下,再一次翻身上马。 直取呼罗珊! 天朝大军,所到之处,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很快便收服了当地的突厥地头蛇势力。 海权时代里,这日渐荒废的古丝绸之路,本就十分落后,随着天兵一到,威势竟远远超过盛唐时期。 在石国王族的联络下,不少当地部族,举家来投,于是乎,明军在中亚地区的兵力好似滚雪球一般,疯狂的滚动了起来。 来投靠的突厥武装从一万,发展到了两万,三万…… 不出一个月,明军阵营里又多了一支仆从军,兵力高达三万的突厥军,还都是骑兵。 “嘿嘿。” 手里一下子多了三万骑兵。 大都督笑的合不拢嘴。 这一路上可太热闹了,他一边拉拢突厥地头蛇,一边还派出大量细作,严密监视着北边俄军的动向。 千里之外的北方,小叶尔马克率领的俄军也在攻城略地,还和哈萨克汗国打起来了。 “啐。” 周世显瞧着北方的天空,冷冷一笑:“小叶尔马克?” 这满脑子伏特加的夯货,竟然和老子玩起谋略来了。 和老子比抢地盘。 他也配? 一南,一北,大明与沙俄都在疯抢地盘,开始了一场瓜分中亚的盛宴,可明军的速度显然更快。 对已占领地区的消化,掌控力度更加不是一个量级。 大明中兴三年,七月。 当明军骑兵,长驱直入到了波斯萨珊王朝的传统控制区,呼罗珊,终于遇到了像样的抵抗。 一支从都城大不里士出发的波斯军团,堪堪出现在明军面前。 “呼。” 一阵微风吹过。 周世显举起千里镜,瞧着这支波斯军团,兵力还真不少,波斯人大概拼凑了十万兵马。 这阵势。 十人一队,前排是乱糟糟的一大片步兵,来自河中小国和波斯周边的炮灰军,手里拿着长矛,步兵弓。 中军是穿着中世纪甲胄的重步兵。 手里拿着一根根长矛…… 两翼是大批骑兵,拿着雪亮的弯刀,整支军队没有大炮,只有少量型号杂乱的火枪。 “这?” 什么玩意儿啊? 明军众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支庞大的波斯兵团,到底是从哪个旮旯里爬出来的呀。 “闹着玩呢?” 这还活在中世纪么? 只有两翼的骑兵还像点样子。 周世显在马背上打了个哈欠,下令劝降,可波斯人不干,于是他便挥了挥手:“进攻。” 他可算知道清末八里桥,当英格兰龙虾兵遇到了使用冷兵器作战的满清骑兵,是何等的目瞪口呆了。 这就是当列强的滋味嘛。 “爽!” 一声令下,明军好似开水一般沸腾起来,将一门门四轮马车拖拽的步兵炮架了起来。 ------------ 第322章 列强难当 军令出。 “进攻!” “驾!” 刹那间,年轻的传令兵骑着大白马,扛着四爪金龙旗,从中军帅营疾驰而出,掀开了这场大明与波斯之战的序幕。 “嘟嘟嘟。” 随之。 短促的哨声响起。 明军前部瞬间动了起来,一个个炮兵连在步兵掩护下,拖拽着四轮,或者两轮的炮车,弹药车向前推进。 推进到射程之内便开始架炮…… 不久,一门门大炮架了起来,身穿大红军服的炮手完成了装填,点燃火盆,单膝跪地等待着口令。 总计十五个炮兵连,从十二磅到八磅不等…… 一百二十门火炮齐装满员。 明军这一动,对面的波斯军团也动了起来,炮灰军,中央重步兵手持梭镖,长矛在弯刀骑兵掩护下。 大举压上! 乌压压的全是人。 “呜呜。” 古老悠远的牛角声响起。 道不尽凄凉。 “呼。” 波斯高原东段,呼罗珊的风微微吹佛。 周世显在马背上换了个姿势,瞧着对面五里开外老迈的波斯军团,早已古井不波的心中,竟微微泛起一丝波澜。 死水微澜终归于平静。 千言万语化为两个字:“开炮。” “呜……轰!” 随之大团的硝烟升腾起来。 “轰,轰,轰。” 老迈的波斯军团,正在推进中的中央步兵,一瞬间遭受了重大伤亡,炮弹呼啸而至。 手持弯刀,盾牌,梭镖的杂兵被轰的高高飞起,一颗颗炮弹落地后,又高高弹起,在密集的步兵群中犁出了一条条血肉胡同。 “轰,轰,轰。” 十五个炮兵连,数轮炮击后。 残肢断臂在漫天飞舞,波斯军团的中央步兵……便好似一个被点着的巨大马蜂窝。 炸窝了。 被裹挟出战的波斯附属国士兵,在明军猛烈的炮火下,丢下弯刀,梭镖掉头就跑。 “呼啦。” 全军崩溃的波斯军团十万大军,便好似一棵腐朽的大树轰然倒下,炸了营的波斯士兵跑的到处都是。 两翼那些精锐的弯刀骑兵,见势不妙也开始打马,掉头,夺路而逃…… “哈哈哈。” 明军帅营中,哄笑声四起。 周世显也是微微一笑,又挥了挥手:“进攻。” 敌军已溃。 “咚,咚,咚咚咚!” 旷野间,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步兵军开始向前推进。 “希律律!” 两翼骑兵早已按捺不住,三万名突厥仆从骑兵率先冲了出去,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波斯旧主。 突厥地头蛇才刚刚投奔大明,立功心切呀…… 庞大的波斯军团土崩瓦解了。 人喊,马嘶,枪炮齐鸣。 此战已毫无悬念,波斯王朝唯一能拿出来的重兵集团,不堪一击,都城大不里士好似一颗熟透的桃子。 在向着明军招手。 旌旗猎猎,四爪金龙在风中猎猎作响,明军花费了短短两个时辰,一个上午,便击溃了老朽的波斯军团。 波斯人的十万大军,土崩瓦解。 只有两三万弯刀骑兵在突厥人,明军铳骑的疯狂追杀之下,向着都城方向夺路而逃。 漫山遍野都是双膝下跪,战战兢兢的波斯士兵。 周世显在马背上挺起了腰,轻道:“传令,降者免死。” “遵令!” 一队队轻骑飞出,传令四方,不久高原上响起一声声低喝。 “大都督令,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一声声嘶吼中,人数高达七万的波斯士兵束手就擒,被捆住双手绑在一起,走进了明军战俘营。 从呼罗珊到大不里士,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明军。 隆隆炮声中。 一路向西。 一个月后,波斯都城,大不里士。 十余万明军一路畅通无阻,以碾压之势横穿了整个波斯高原,攫取了大片土地之后,兵临波斯城下。 长途跋涉之后,周世显在马背上挪了挪屁股,抬头看,一座高大的蓝色清真寺映入眼帘。 瞧着面前连绵欺负的古老建筑群,高大的清真寺,心中滋味竟然有些复杂难明。 他口中喃喃自语:“真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呀。” 这座巨城始建于公元三世纪,历史上曾是伊尔汗国,萨法维王朝的都城,也是丝路重镇。 并且这座古城的战略价值,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从这里出发,向北是里海,再往西可就是地中海了,占领了这里就相当于,掐住了西洋人进入中亚的咽喉。 也捏住了奥斯曼人的命根子。 马鞭前指,遥望地中海,周世显轻道:“这便叫做拒敌于国门之外,若我大明在此地经营得当……” 后半截话他没说。 可身旁众将都心领神会,只要大明能牢牢控制此城,什么西洋人,奥斯曼人,这辈子也打不到西北去了。 西北问题彻底解决了,至少几百年再无边患。 “大都督英明。” 拒敌于国门之外,这话听着十分新奇,可是与大明开国时两代君主所思,所想的不谋而合。 借着国力强盛的时候,拼命向外打,管他三七二十一,将战线远远推离本土,推的越远越好…… 大明洪武帝是这样干的,永乐帝也是这样干的,若不然,哪来的大明二百四十年太平盛世? 前方坚城在望。 周世显举起千里镜,瞧着高大城墙之上稀稀拉拉的守军,破旧不看的城防设施,一片末日王国的景象。 挥了挥手。 正要下令攻城。 可那高大厚重的城门猛然间徐徐敞开了。 十余万将士瞩目下,一个穿着华丽长袍,蒙着面纱的神秘女子,牵着一个瘦弱少年走了出来。 身后是乌压压的一大片人…… “这?” 这场面让明军将领,纷纷错愕。 黄得功忙打马上前,轻道:“大人,没带武器。” 废话! 周世显没好气骂道:“老子又不瞎。” 黄得功摸了摸头,尴尬道:“这架势是要……献城?” “嗯。” 周世显点点头,再一次举起千里镜,在乌压压的人群中扫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一个身穿华服的十来岁少年身上。 从口中溢出了几个字:“阿巴斯二世。” “呼。” 周世显轻轻呼出一口气,这倒是个牛人,比他那个不争气的老爹萨菲强多了,这位阿巴斯二世,也曾在历史上重重的写下了一笔。 “可惜了。” 可惜他生错了时代。 瞧见他,便好似瞧见了大明的缩影,百年来,波斯王朝起起伏伏,日子过的十分挣扎。 早在五十年前,本已经衰落的波斯王朝,在阿巴斯大帝的锐意改革之下,也曾一度看到了复兴的希望。 可惜阿巴斯大帝死的时候选错了继承人,将皇位传给了孙子萨非,这位爷…… 这位爷,可比咱大明崇祯爷还离谱,此君生性残暴,胡作非为,将好端端的波斯中兴一手毁掉了。 他在位二十年就没干过人事儿,搞的波斯国内天怒人怨,也将阿巴斯大帝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败了个精光。 如今,波斯人好不容易熬死了这昏君,又迎来了一位明主阿巴斯二世,却被中兴大明远征军横插了一杠子。 王朝兴衰在这里戛然而止。 “其实。” 瞧着那稚嫩少年,周世显摇了摇头,其实这位阿巴斯二世也救不了波斯,他在位时还算英明进取。 可是他一死,波斯王朝,再无明君,很快这个老迈的帝国便在历史长河里淹死了。 看见这老迈的波斯王朝,便仿佛看到了大明,王朝荣辱完全寄托于帝王一人,赶上了明君还能扑腾几下。 遇到了昏君…… 便永世沉沦。 这便是为什么,周世显一定要虚弱君权,不把皇帝拉下马,再怎么折腾都是死路一条。 说话间。 那稚嫩的波斯少年,竟然挣脱了长袍女子的掌握,竟然向着十余万明军缓缓走来。 还摆出了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 “干啥呀?” 瞧着这慷慨赴死的波斯少年君主,明军众将,一片哗然,都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啥意思?” 周世显摸了摸头,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这剧本不对呀……怎么搞来搞去。” “我成反派了?” “呵。” 周世显赶忙吩咐下去:“传令,别伤了他!” 好家伙。 身为一国之君,这小子给明军来了个慷慨就义,这谁遭的住呀,这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明军在波斯休想有一日安生。 这小伙子够狠的呀! “好,好!” 周世显又摸了摸头,果然能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的人物,都不是等闲之辈,这小子…… 是要以死换取民族精神的觉醒呀? 说话间,少年阿巴斯已经走到了明军阵列面前,还张开了稚嫩的双臂,独自一人面对着十余万明军。 “得咧!” 周世显赶忙打马上前,这要是哪个士兵走火真把他打死了,那可就出大事了呀。 赶忙翻身,下马。 周世显瞧着眉清目秀的少年阿巴斯,微微一笑:“大君不必如此,我大明天军此番……” “娘的。” 编不下去了,反正说啥他也听不懂。 索性一猫腰将少年阿巴斯抱了起来,又摆出一副宽容的姿态向着乌压压的波斯贵族挥了挥手。 “呼。” 一阵微风吹过。 他的宽容姿态并没有换来波斯人的欢呼。 气氛僵硬而又尴尬。 “嘿!” 怀抱少年阿巴斯,周世显一脸尴尬,一时间啼笑皆非,这少年君主好似认命了一般也不反抗。 “这?” 这可比慈禧那老娘们儿强多了,波斯,大清都是亡国之际,慈禧扔下都城,仓皇逃走,再看看人家。 一国之君,从容赴死! 这叫底蕴。 上千年文明古国的底蕴。 “咳。” 将少年阿巴斯放下,周世显挥了挥手:“传令,受降。” 都这样了。 诺大个波斯也没啥抵抗意志了。 “呼啦。” 他身后十余万明军大踏步的向前,将那些出城投降的波斯贵族看管起来,开始接管这座中亚古城。 大不里士宣布易主。 此番兵不血刃,波斯投降了。 古老而奢华的波斯皇宫,沉浸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皇城内爆发了小规模的抵抗,很快被强大的明军扑灭。 并且迅速接管了全城。 “滴答,滴答。” 周世显骑着大白马,率领众将停在了皇宫外。 “蹬蹬蹬。” 成群结队的士兵杀气腾腾,沿着整洁的石阶冲了进去,里面很快响起宫女们的尖叫声。 放眼望去。 面前是层层叠叠的奢华建筑,一眼望不到头。 “走!” 翻身,下马。 与众将徐徐步入波斯皇城,这皇城门楣高大,十分伊斯兰风格的高高穹顶之上挂满了水晶灯。 还有明显是产自大明的瓷器,奢侈而又华美。 整座皇宫,富丽堂皇。 两排明军士兵荷枪实弹的盯着,衣衫暴露的大批宫女,都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等待着发落。 宫中鸦雀无声。 可此时此刻,大明将士们神情都有些古怪,又过了一会儿,士兵又将少年阿巴斯和他的母后。 还有一大群波斯贵族带了过来,听候大都督发落。 人为鱼肉,我为刀俎。 一下子成了占领军,让周世显摸了摸头,这就是征服者的滋味嘛,这感觉可真是太新鲜了。 破天荒的头一回呀。 整个波斯都匍匐在他一人脚下,可这滋味复杂难明,有几分惬意,有几分张狂,甚至还有一丝暴躁在雪夜中缓缓流淌。 瞧着面前燕肥环瘦,别具异域风情的美人儿如云,都在面前弯下了腰,予取予求,任君品尝。 顿时有些口干舌燥,小腹中一团火热升腾了起来,他终于尝到了生杀予夺,一句话,便能决定千万人生死的滋味。 这滋味令人飘飘欲仙…… 静谧中透着死寂。 “沙,沙。” 一步步,周世显强忍着心中那团邪火,走向了波斯王座。 坐下了。 “舒坦!” 端坐在华贵的王座之上,俯视台前。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这就是当皇帝的感觉嘛,这滋味还真是叫人永世难忘。 放眼望去尽是阶下囚。 他一句话能让这些人死,也能让他们……活! 死一般寂静中。 只有娜木钟提着马鞭,一脸的无所谓,还在打量着这皇宫之内各种奢华的陈设,琢磨着挑几件带回家。 慕容慧正睁大眼睛偷看他…… 可玉真低头不语,似心有不忍。 此情此景,颇为有趣。 一个蒙古女子,一个鲜卑血脉的少女,一个大明女子似乎代表着不同的文化,不同的认知。 “咳。” 此时,先锋官黄得功轻咳了一声,忙道:“还不将这皇宫收拾一番,让大都督住下来。” 天高皇帝远,大都督连波斯皇位都坐上了。 想怎么干都行。 “呵。 众将听的一声轻笑,看着大都督,眼看他灭了国,眼看他坐上了龙椅,眼看他又站了起来…… 周世显起身,油然一笑,便从那高高在上的王位上走了下来,又挥了挥手:“住皇宫也太招摇了,免不了落人口实,还是就近找个宅子吧。” “啊?” 黄得功一呆,忙道:“是。” 他不敢怠慢,领着兵匆匆走了。 “呵呵,哈哈哈。” 一步步从王位上走了下来,回到了人间,周世显不由得放声大笑,真尝过了这滋味,也就那么回事儿。 “财富,女人,权势……” 这些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为满足一个人的私欲,便杀人,放火,与畜生有什么分别? “哈哈。” 一片死寂的波斯皇宫中,只有周世显的放声大笑,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整个大明上上下下连他本人在内…… 都还没有做好当列强的准备。 太难了。 大都督摸了摸头,爆了粗:“当列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呀!” 这也不是啥大问题。 一回生,二回熟,多干几回都能当师傅了。 “来人呐。” “呃。” 周世显挥了挥手,命人将那些宫女带下去好生安置,都是些可怜的女子,无冤无仇的又何必为难。 将士们将宫女带走,周世显又徐徐道:“传令,大军进城后,不得滋扰百姓。” “哗。” 麾下众将,纷纷应诺。 “这个列强该怎么当?”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睿智,学蒙古人,学列强……他可学不来,咱大明没有杀人放火的基因。 也不必学。 咱大明和西洋人有本质的不同,西洋人是什么,海盗,土匪加上资本的结合体。 大明是什么? 农民,文化加上资本的近代结晶。 这区别可太大了。 “多派点兵。” 周世显叮嘱了一番:“这皇宫,名胜古迹,历史文物都好好保护起来,别给人家弄坏了。” 咱大明是礼仪之邦,天朝上国。 咱可不是那些西洋畜生,连人家的历史名胜,文物古迹都敢烧,敢抢,还恬不知耻的摆在博物馆里展览。 这是人干的事儿嘛? 没进化好的畜生才这么干! “呵。” 又看了看少年阿巴斯倔强,又有些惨白的稚嫩脸庞,微微一笑:“找个通译,告诉他……” “他要名传千古,我偏不叫他如意。” 留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身后,少年阿巴斯脸上瞬间血色褪去。 他知道,波斯王朝完了。 “呵。” 周世显冷冷一笑,小屁孩还想和老子斗。 入夜,微凉如水。 波斯皇宫一角的议事厅。 气氛为之一变,肃杀起来,传令兵进进出出,将堆积如山的军报送了进来,此番灭国,诸事繁杂。 “啐。” 娜木钟翻了个白眼,一声清啐:“滥好人。” 这终究是个蒙古女子。 周世显不禁哑然失笑:“你若喜欢那些宫中陈设,便多拿几件,此事无伤大雅。” “罢了。” 娜木钟看了看玉真,慕容慧二女,气道:“不要了。” 若她真拿了人家的东西,反倒显得她下作了。 “呵。” 她扬天打了个哈欠,纤腰款摆,走向一侧的寝室去了。 厅中沉寂下来。 四下无人,玉真终究是抬起头,凄迷一笑:“福上无量天尊,大人慈悲。” 瞧着她玉容上凄迷微笑,周世显心中一颤,却不免有些心虚,赶忙含糊过去,他要干的事…… 可比杀人放火还要恶劣的多,他要将波斯纳入龙元经济区,割韭菜,一茬一茬的割。 接下来,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天还没亮,已经有好些波斯贵族争着跑来投诚,一个个在官厅外匍匐在地,指天画地的表忠心。 这么腐朽的王朝能没带路党嘛。 这种人,太多了。 “好,好。” 来投诚的波斯王公太多了,周世显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面,将这些带路党好生安抚了一番,又劝勉了几句。 都跟着大明好好干! “有本督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瞧着面前乌压压跪满的波斯王公,精英阶层,周世显笑的合不拢嘴,瞧着不远处的波斯皇宫。 他神情不免有些嘲讽,叹了口气:“将一个王朝的生死荣辱寄托在帝王身上,走不通的。“ 这波斯的历史……也该翻篇了。 ------------ 第323章 太后寝宫 随着大批波斯贵族主动投靠明军,气氛有些诡异的大不里士城,很快变得热闹了起来。 戒严还没有解除。 王公贵族们便走出了家门,载歌载舞,开始组织起了盛大的欢迎庆典,热情的迎接大明天兵…… “叮铃,叮铃铃。” 很快大布里士最大的城市广场,篝火彻夜通明,腰铃声阵阵,成群结队的波斯舞姬扭动起了妙曼的腰肢。 端着鲜花,美酒,肉食的西域美人儿走出了家门。 载歌载舞。 经历了最初的惶恐之后。 明军秋毫无犯,不抢,不烧,不杀人,还主动帮助维持秩序,将一些趁乱抢劫的乱兵抓了起来。 还将这些乱兵砍了脑袋,挂起来示众。 因为明军的军纪实在太好了,很快便受到了波斯王公以及精英阶层的盛大欢迎,这事儿其实还挺正常。 在这样一个老朽的帝国里,遍布着带路党,投机分子…… 等到几位教派长老从家中走了出来,参加庆典,便代表着波斯人在极短的时间里接受了明军的占领。 “叮铃,叮铃。” 热情的波斯舞姬将香吻献给了明军将领。 彻夜狂欢。 午夜,广场。 入乡随俗。 作为占领军统帅的周世显,接受了教派长老们的祝福,看着大胆火辣的舞姬表演,早已笑的合不拢嘴。 波斯人对大明的态度耐人寻味,甚至于这个古老国度的精英阶层,对大明占领军有一些本能的亲近。 “嗨!” 被十几个美貌舞姬围着,周大都督也有点飘了,哈哈大笑着起身,和一个身段格外妖娆的首席舞姬眉来眼去。 还手舞足蹈起来。 西域美人儿名不虚传呀…… 这身段,这样貌,这大长腿,小蛮腰。 个个都是人间绝色。 “早知道是这样。” 他早就该领着明军打出来了! 为啥波斯人会本能的亲近大明,因为这个世界上,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里,和波斯这个古老文明最像的国度便是咱华夏。 波斯和华夏简直就是…… 一对难兄难弟! 华夏,波斯文明同样古老,还都是农耕文明,拥有同样璀璨的文化,可波斯的命运比华夏悲催多了。 这是由地理位置决定的。 咱华夏的历史虽然多灾多难,可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只有北方游牧民族一个敌人,好歹还能撑的住。 可波斯这个古老的农耕文明更惨,这个古老的文明…… 它的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你琢磨吧。 这得多悲催? 于是乎,波斯王朝在群狼环绕之下几次灭国,又几次复国,终于在第三次复国之后,一头扎进了伊斯兰世界的怀抱。 为啥呢? 因为波斯的本土宗教叫…… 拜火教。 可这个拜火教实在太坏了,基本上,属于类似印度教的种姓制度,又腐朽,又落后,又不思进取。 这个本土宗教让波斯人完全看不到希望。 于是乎。 第三次复国成功的波斯精英,一咬牙,一闭眼,一刀下去也来了个自我阉割,将拜火教废了,还主动选择了伊斯兰作为国教。 选的还是十分极端的什叶教。 为啥选什叶教? 因为这个伊斯兰教派虽然极端,可是,却能把波斯各阶层凝聚起来,并且给波斯军队带来强大的战斗力。 说一千,道一万。 这都是波斯人走投五路,被硬生生逼出来的呀! 并且在明末这个时代,伊斯兰在波斯的影响力并不算根深蒂固,说起来,第三次复辟成功的波斯王朝。 将伊斯兰作为国教才短短一百多年。 波斯人骨子里其实并不认同伊斯兰,每一个波斯人骨子里,都有一个大波斯王朝的梦。 波斯人可不是阿拉伯人哟。 这样说起来咱华夏天朝的气运,比悲催的波斯好多了……所以华夏和波斯具有天然的亲近感,几千年了都是如此。 “叮铃,叮铃。” 身段丰盈婀娜,衣衫暴露的舞姬环绕之下。 明军将士,开怀大笑。 “呵。” 宾主尽欢。 周世显微微一笑,他一手打造的东亚朋友圈,如今顺利扩展到了整个亚洲,又多了一个波斯小弟。 波斯人会不会接受大明? 会! 波斯人为了避免再一次亡国的悲催命运,连伊斯兰都可以主动接受,如今,自然十分愿意接受大明的庇佑。 信全真教也不是啥大问题。 前提是。 大明有足够的实力,能罩的住这个小弟! 一个新的概念在周世显脑海中,酝酿,成形,这个概念让他呼吸急促起来,心脏狂跳。 这便是大亚洲文化圈,经济圈。 大亚洲概念。 这事儿其实和强汉,盛唐两朝,无数华夏先贤的策划不谋而合,可惜大汉时期生产力太落后。 大汉是有心无力。 大唐一直在统一亚洲这条路上坚定的前行,并且差点就成功了,天可汗可乱叫的么。 可惜…… 天可汗李世民的子孙不争气,出了高宗李治这么个耙耳朵的二货,将统一亚洲的进程硬生生打断了。 都过去了。 “如今……” 一千年后,周世显带着中兴大明,在盛唐先贤光辉的笼罩之下,再一次跨出了这一步。 “大人。” 此时亲兵来报:“波斯皇太后求见。” “哦?” 周世显应了一声,微微一笑,眼看着形势已不可逆转,终于,终于这位波斯皇族的隐形大佬坐不住了。 午夜时分,寝宫。 高高悬挂的水晶吊顶,燃烧着红烛,将华丽寝宫照的纤毫毕现,少年阿巴斯已不知去向。 寝宫中只有两个女子。 一个女官,通译。 另外还有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贵气波斯女子,背靠着一张巨大的床榻,盈盈站着。 灯下看美人儿,越看越美。 这位皇太后拥有波斯美人儿丰盈高挑的身段,却气质清冷,与那些火辣的舞姬截然不同。 洁白面纱遮掩下,鼻梁又挺又直,精致绝色的俏脸若隐若现,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西域女子神秘的美感。 她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穿衣,打扮比江南女子大胆暴露许多,五官有十分精致,若隐若现的俏脸充满异域风情,却又很附和大明人的审美。 风华正茂。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视线自然落到她高开叉长袍里,那双修长美腿之上,美,真美。 萨非那个昏君的眼光真好。 太会挑皇后了。 这叫天生丽质。 要说起来荒唐,咱大明的昏君和人家波斯比可差远了,这波斯昏君干出来的荒唐事儿…… 能叫人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不过,在周世显灼灼目光审视下,这位波斯皇太后摆出一个优雅的姿态,却又有些不太自然。 许是夜里天气有点凉,让她修长婀娜的身段微微颤抖。 时空好似停滞。 周世显放肆的审视着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微笑,这微笑中还带着点坏,心说藏不住了吧? 怎么不藏了? 她儿子阿巴斯二世是一代明君,可今年也不过才十来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再英明,又能英明到哪里去。 那么是谁在暗中保驾护航? 除了这位波斯皇太后还能有谁…… 这绝色女子呀,心计,智谋都是上上之选,和那位奥斯曼皇太后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波斯的夜风徐徐吹佛。 “叮铃。” 帘幕上挂满的铃铛响了起来。 终究是周世显打破了沉默,微微一笑,徐徐道:“下臣不知太后相招,所为何事?” 随着那精通汉话的波斯女官,在绝色皇太后晶莹剃头的小耳朵边上,低低的耳语了一番。 “呼。” 这句话让皇太后松了口气,立刻便端庄了许多,将纤细腰身,美背挺了起来,瞧着更加优雅了。 “尊贵的客人……” 一番客套,气氛瞬间变得融洽,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明国俊朗男子,既然自成下臣,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可她黑白分明的明眸中。 却又透出几分迷茫。 这也正常。 国都都被占领了能不迷茫? 樱唇微微颤动,却终究还是有些软弱道:“你,能给波斯带来什么?” 神秘,绝美,又充满异国风情的声线,让人血脉喷张。 “繁荣!” 一瞧见这异国美人儿,权倾朝野的绝色皇太后有些服软的意思,周世显赶忙接过话茬。 “繁荣,还有安定。” 画饼嘛。 这事儿周大都督可太擅长了,赶忙鼓起了如簧之舌,将胸脯拍的咣咣作响,核心思想就是一句话。 “跟着大明混,喝酒又吃肉!” 从今往后谁敢欺负波斯…… 咱大明天兵就揍它! 一时间太后寝宫之中,静谧如水。 只有周大都督唾沫星子横飞,这世上的战争,哪有什么正义,邪恶之分,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 “啊……” 波斯皇太后惊呆了,她瞧着这俊朗的英武男子,在寝宫香闺之中徐徐走动这,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波斯佳人清澈的眼中更加迷离,她有别的选择么,良久才樱唇轻启,提出了一个条件。 她只有一个条件,她代表波斯皇室投靠大明也不是不行,但是,她需要周世显做出一个承诺,保住她儿子的皇位…… “好,好。” 周世显满口答应下来,只要这波斯佳人,掌控实权的皇太后愿意低头,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一个协议很快达成。 占领军条约。 波斯王朝向大明俯首称臣,并开放边界,允许大明在波斯驻军,建立海外军事基地…… 大都督正忙着画饼,许愿,说到嘴巴都干了。 佳人却有些厌倦了,轻道:“这些事,交给大臣们去做,我们……” 她挥了挥手,将那碍事的女官赶了出去,便轻移莲步,纤腰款摆,赤着脚徐徐走来了过来。 摘下了洁白的面纱,露出一张绝色精致的俏脸。 “嘶!” 周世显舔了舔嘴唇,一呆,在心中大骂她的丈夫,那波斯昏君可真是祸国殃民呀。 这身段,这脸蛋…… 简直祸国殃民呐! 夜微凉,静谧如水。 在俊朗的占领军统帅面前,西域美人儿放下了皇太后的矜持,主动将纤纤素手伸了过来。 “叮铃铃。” 挂在寝宫,大床帘幕上的铃铛激烈的响动了起来。 又狂野,又乖顺。 说不清,道不明。 十天后,大不里士。 随着波斯皇太后出面,与明军签订了和平条约,大明,波斯这两个同为农耕文明的古国,很快进入了甜蜜期。 这甜蜜期来的如此之快,这速度…… 叫人瞠目结舌。 历史上,破天荒的头一遭,大明在海外拥有了第一座军事基地。 并且长期驻军。 当然了,大明长期驻军的费用,一切花销都由波斯王朝承担,并且作为回报,大明将为波斯提供长期保护。 这实际上成为了一个攻守同盟。 并且这笔保护费自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份条约还规定波斯一旦受到攻击,明军有承担作战的义务,这也对,收了保护费就得给人家办事呀。 中兴三年,九月。 大明远征军的后队辎重到了,工兵营,辎重营乘坐着长长的马车队,给波斯驻军运来了武器,弹药。 还有随军抵达的关中资本…… 十几万明军就近从吐鲁番补给,这个距离也不算太远,很便捷。 远远看着骆养性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 “哎呀呀。” “贤弟!” “兄长!” “贤弟!” 小别重逢,不胜欢喜。 瞧着面前宏伟的西域古城,骆养性眉开眼笑,这才分别几天呀,连波斯这块地盘都拿下了。 “开疆裂土呀!” 在西北蹉跎了整整一年,这一步,走出来可太不容易了。 随着弹药补给,关中资本抵达脖子。 接下来便是坐地分赃。 波斯人有钱呀。 这个王朝和当年的大明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贵族有钱,百姓贫苦,活脱脱就是一个商品倾销市场。 波斯这地方的王公也好,贵族也罢,都十分追捧大明的瓷器,茶叶,丝绸,已经有几千年历史了。 这可都是奢侈品。 也是暴利! 这样的商品轻笑和西洋列强,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西洋人哪有什么强国底蕴,西洋人能拿出来的商品太贫瘠了。 这些海盗出身的殖民者,一旦把地盘打下来了,能卖的东西除了枪炮,就是…… 阿芙蓉。 实在是拿不出别的东西了,可咱大明不同呀。 咱大明拥有丰富的文化底蕴,关中资本也好,中原新兴好强也罢,还有那些江南开明大地主…… 别管谁了,随便从大明弄点丝绸,瓷器啥的往波斯一卖,弄点葡萄酒,羊毛地毯回去。 一来一回就发家致富了! 这叫丝绸之路! 所以说大明和波斯是天作之合。 前提是。 大明在中亚能罩的住! 一番热闹过后,召开军议。 波斯人将最好的房舍拿了出来,作为明军统帅部驻地,修缮一新的白虎节堂摆满了鲜花。 “呵呵。” “哈哈哈。” 周大都督端坐上首,瞧着麾下众将,一个个都吃饱了,喝足了,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一个个的都红光满面。 波斯美人儿呀。 太狂野,太热情了。 连先锋官黄得功也动了凡心,想要讨几个波斯小妾回家。 “啪啪啪。” 周世显拍了拍桌子,轻道:“现在军议。” “哗。” 众将官神色一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军容,士气都达到了巅峰,一个个都腰杆笔挺。 军纪森严不代表啥都不能干。 人家西域美人儿自己都愿意,咱再拦着也不合适,要说起来讨波斯媳妇儿这事儿…… 周世显也没拦着,为什么不呢? 波斯王朝因为常年征战,壮年男子大量死亡,实际上,这里的人口比例是严重失衡的。 女多,男少。 基本上达到了三比一,甚至四比一,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大明实际上也差不多,都缺男丁。 所以说在这个时代搞一夫一妻,忠贞不二,纯粹是扯蛋的事情,这么搞……人口增长完全陷入停滞。 这能行么? 孱弱的波斯王朝尤其如此,风气已经不能说大胆了,简直是狂野,好些美貌婀娜的寡妇…… 在宴会上一看见身强体壮的明军将领,就拽着胳膊往家里拖。 没办法。 在这个时代,男丁就代表着一个王朝的实力。 可是有一点。 “都听好了。” 周世显拍了拍桌子:“讨波斯老婆可以,纳妾也行,得明媒正娶讨回家,若是因为管不住裤腰带,闹出影响大局的事情。” “休怪老子军法无情!” 麾下众将,轰然应诺。 “标下遵令!” 说完了闲话,再说正事。 波斯人都靠过来了,还签了条约,彻底倒向了大明的怀抱,咱大明也不能含糊呀,得拿出点本事叫人家看看。 保护费都收了,该干点正事儿了。 参谋军官展开了巨大的军事地图,周世显虎目一扫,看了看,波斯的地理位置还真是…… 倒霉! 波斯所处的位置简直四通八达,也意味着四面受敌,北边的欧洲人,东边的游牧民族,西边,南边的阿拉伯人。 最离谱的是连印度人都能来咬上一口。 悲催呀。 整个王朝,四面漏风,好像被狗啃过的一张大饼,就连五十年前出道的阿巴斯大帝都救不了。 可凡事有弊端,也有好处,波斯虽然四面受敌,也代表着大明虎踞中央,可以向着四面八方用兵。 “呵。” 周世显摸了摸头,最少在波斯驻军不愁没仗打。 于是乎,周世显便挑了个对手先热热身,往周围扫了一圈,西边的奥斯曼人,北边的沙俄人,西南方向的阿拉伯人…… “哎?” 他看着地图上波斯东南方的一座城池,眉头微微皱起,这座城市叫坎大哈,本来是波斯人的地盘,可如今。 竟然被一个叫做莫卧尔的南方王朝占领了。 莫卧尔就是印度。 啥玩意儿呀! 、周世显摇了摇头,这印度人都打到坎大哈来了,这也太扯了,可见波斯真的被昏君折腾惨了。 还能叫莫卧尔欺负了?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啪啪啪!” 周世显手指在桌子上拍了拍。 “传令!” 大都督眼中透着森森寒芒,幽幽道:“聚兵。” 如今他坐镇波斯,兵强马壮,还会对印度人客气么。 “打。” 这个莫名其妙的莫卧尔王朝,看着就来气。 “哗。” 麾下众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刹那,白虎节堂之中,杀气腾腾。 “标下遵令。” 此时黄得功一弯腰,低低道:“敢问大人,这身毒军若是请降……” “不准!”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幽光,冷冷道:“灭了它。” “遵令!” 解散了军议,起身,扬长而去,咱大明的亚洲朋友圈可不包括印度,从位置上它本来也不属于亚洲呀。 人家印度人也不傻,早就给自己找了个干爹。 荷兰人。 正是荷兰人提供的枪炮,弹药,才让这个井底之蛙一般的莫卧尔王朝,向着波斯古国亮出了屠刀。 不灭了它,还留着过年么? 大明中兴三年,十月中。 驻扎在波斯的明军再一次大举出动,以三万铳骑为先导,带着三万多突厥骑兵,两万多新归附的波斯骑兵…… 八万铁骑! 一路向着被阴毒人占领的坎大哈冲了过去。 莫卧尔王朝驻扎在坎大哈的守军,一共才两万多人,一看到漫山遍野冲过来的红色铳骑。 一个照面就吓尿了。 守军连夜丢下了坎大哈。 弃城而逃。 明军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带着突厥,波斯仆从军从波斯高原,居高临下的冲了下去。 于是乎,八万铁骑好似潮水一般淹没了印军…… 十月末。 坎大哈收复的消息传来,波斯人欢欣鼓舞。 举国庆祝。 这些年波斯人可是被印军欺负的太惨了。 太后寝宫。 一番云雨,绝色皇太后百般迎合,甚至主动挑逗,这西域女子的想法和娜木钟,丰臣结姬都一样。 不求名分,只求能生个孩子,让这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王朝的统帅,日后翻脸的时候有点牵挂。 说起来也挺可怜…… 身为一个较弱女子,任她再怎么聪颖绝色,她又能如何,在全世界最强大,最有权力的男人面前。 她也只好主动点了。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这几个女子是人间绝色,又一个比一个聪明,早将周大都督摸的差不多了,这可不是个拔……那个啥无情的人。 大都督在皇太后的床上…… 也没闲着,他一边向南攻略印度次大陆,一边又向威尼斯派出了信使,试图再次联络犹太人。 这下子。 见识到大明的实力了吧! ------------ 第324章 闪电战 大明的信使携带着周世显的亲笔信,从波斯都城大不里士出发,向西经过叙利亚,再扬帆出海…… 抵达威尼斯只需要十来天,来回也不过一个月,这实际上,代表着大明和犹太人之间的联系打通了。 “嗯。” 周世显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距离就近多了。 午夜时分,太后寝宫。 一番云雨,荡人心魄。 不胜人间一场醉。 “攻灭莫卧尔?” 云雨后美不胜收,端庄典雅的美人儿皇太后,慵懒的躺在床榻上,那双荡人心魄的大眼睛黑白分明…… 却十分怀疑的看了过来,波斯佳人好似玻璃一般晶莹剔透的漂亮脸蛋上,此刻只写着两个字。 不信! 她觉得这个男人在吹牛…… “哎?” 牛皮吹破了,周大都督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只呵呵干笑了两声:“总有一天要灭了的。” 先记在账上吧。 波斯佳人撇了撇红唇,娇媚的将纤手一摊,那可爱的神情好似再说,这种事情也能打白条嘛。 “嘿嘿。” 瞧着皇太后颤颤巍巍之处,大都督舔了舔嘴唇,在攻灭莫卧尔这件事情上,确实吹的有点过了…… 如今的莫卧尔王朝,可不是后世孱弱的印度国。 这个王朝如今十分强大,正是国力最鼎盛的时期,强大到什么程度呢,人口超过一亿两千万,国中带甲之兵更是超过了一百万。 人口是大明的整整三倍! 这个雄霸南亚次大陆,地盘延伸到波斯高原的强国,可不好惹呀,当然了,这个卧沃尔王朝行不行。 周世显心中也没底,还得先交手一番,试探一番,打过了才知道。 “莫卧尔……” 这又是一个强盛的帝国,统治这个庞大帝国的君主,是第五代皇帝沙贾汉,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 后世家喻户晓的泰姬陵,就是这位皇帝为了悼念他的宠妃修建而成,并且他的这个宠妃还是波斯人。 只怪波斯美人儿实在太妖娆。 沙贾汉大帝也没顶住。 于此同时。 前线,以明军为首的八万铁骑收复坎大哈之后,一路咬着莫卧尔帝国的溃兵,席卷了整个阿富汗行省。 这本就是波斯人的地盘,可后来被印度人占去了,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五万名莫卧尔帝国的士兵放下武器,走进了战俘营,不久,八万明军骑兵在阿富汗稍作休整…… 便从高原上倾泻而下,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南亚次大陆,也就是后世印度帝国的北方邦。 十一月,明军再次军议。 此时前线捷报频传,雄踞南亚次大陆的莫卧尔帝国,被明军为首的八万骑兵联军打了个猝不及防。 一时间。 印度旁遮普,北方邦被呼啸而来的骑兵搅翻了天。 白虎节堂,气氛紧张。 捷报好似雪片一般,从前线传来,同时一道道指令,从大明波斯驻军统帅部传了出去。 “啪啪啪。” 周世显解开军服扣子,敲了敲桌面,眼中闪烁着森森幽光:“告诉黄得功,要快!” 毕竟挡在他面前的莫卧尔是一个人口众多,带甲百万的强国,实际上,十七世纪亚洲有三大强国。 奥斯曼,莫卧尔,大明。 其中大明是最弱的。 这个仗怎么打? 周世显的低吼声,在官厅中回荡:“告诉黄得功,不要与敌纠缠!” “不要贪恋缴获!” 以骑兵集团闪电战,以快打慢,沿着一片平坦的恒河流域席卷而下,弃坚城而不攻…… 直插印度人的都城德里! 这一招管不管用呐。 自然管用。 因为恒河流域全是一览无遗的大平原,根本无险可守,骑兵一路长驱直入简直畅通无阻。 千里沃野,天下粮仓呀。 周世显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什么百万印军,过亿人口,看起来数量庞大,到底实力如何…… 打完了这一仗便知道了。 短短十天。 驻波斯明军的闪电战计划便大获成功,八万骑兵,搅动风云,好似一把尖刀切开了豆腐。 长驱直入! 守卫在各地的印军根本来不及集结,便被呼啸而来的骑兵堵在城内,偶尔有敢出战的部队也很快被分割,歼灭…… 一时间百万印军兵荒马乱,各城,各行省驻军纷纷失去了联系,成为一个个被隔绝的孤岛。 十日后。 明军前锋出现在德里城下,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在德里周边大肆破坏,放火,很快将这座莫卧尔帝国的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时间德里城下到处都是纵横驰骋的骑兵。 大不里士。 明军统帅部。 官厅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众参谋军官瞧着气定神闲的周世显,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大都督这招。 骑兵集团闪击莫卧尔,这不是学满清八旗么,咱大明当年就是被清军用这一招,打的连家门都出不了。 导致大明空有百万大军,可愣是不敢出城野战。 这战局简直一毛一样啊。 可大都督面不改色,谁说的? 努尔哈赤那货的兵法,还是跟着咱大明辽军学的呢,他一个野蛮人哪里懂骑兵闪电战? 闪电战鼻祖是谁? 什么清军,德军,古德里安,扯远了吧,闪电战的鼻祖是咱华夏人,明明是战国时燕国大将乐毅! 这位大神还是诸葛亮的偶像呢。 想当年乐毅伐齐,便是率领燕赵铁骑,长驱直入,弃坚城而不攻,一口气打到了齐国临淄。 最后打的齐国只剩下两座城,若不是田单使出了火牛阵,只怕,只怕齐国就没了呀。 所以说乐毅伐齐,是人类有历史记载以来最早的闪电战鼻祖! “呼。” 仗打到这个份上,周世显松了口气,他麾下八万铁骑进退自如,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仗已经打赢了一半,接下来得看那位莫卧尔大帝,肯不肯配合演出了,最好是他愿意出城野战…… 那就太好了。 得让大明铁骑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驻军波斯之后,将中亚这么大一块战马繁育基地,收入了囊中,突厥各部,八方来投。 再加上波斯人的骑兵…… 他手里如今多的是骑兵,终于轮到咱大明用骑兵欺负人了,这就是用骑兵集团欺负人的滋味吗? 这滋味。 “爽!” 至少在重机枪这个大杀器出现之前,骑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同时间,莫卧尔都城。 德里。 华美的宫殿之中死一般寂静,这个庞大而又强盛的帝国,已经雄踞于南亚次大陆一百多年了。 如今,正是这个帝国最鼎盛的时期,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这个莫卧尔帝国,实际上是一个怪胎,上层建筑是伊斯兰,基础是印度教,种姓制,官方语言是波斯语…… 活脱脱一个大杂烩。 这个怪胎为什么能强盛一时,因为这个王朝,和周世显为大明设计的路线基本一致。 这就是一架战争机器,执行的是对外扩张策略,用一次次胜利,凝聚了人心,将各种社会问题强行压制住了。 可如今…… 大明铁骑来了。 “饭桶!” 泰姬陵高高耸立,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回荡着莫卧尔帝国第五代郡主沙贾汗,愤怒的咆哮声。 “都是些饭桶!” 前线一败涂地,他竟然还不知敌骑是从哪里来的,就被潮水般涌来的骑兵打了个稀里哗啦。 大部分行省都失去了练习,外面一片乱糟糟,还有一些狼狈不堪,丢盔卸甲的地方将领逃了回来。 基本上都带着伤,一个个好似遇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蠢货!” 咆哮的沙贾汗怒不可遏,他好似瞧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最荒谬的事情,已经被打成一条死蛇的波斯人竟然,竟然…… 翻盘了! 这谁敢信呐? 这位不可一世的汗王红着眼睛,鹰隼一般的眼珠在台阶下一个个将领身上扫过,将领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将脖子缩了起来…… 等到君王的怒火发泄完了,众将才你一句,我一句的叫起苦来:“大君恕罪,我们……” 这个仗打的实在太憋屈了。 有苦难言,有力难施。 谁能料到波斯人一夜之间,好似变戏法一般变出了这么多骑兵,这一路从高原上冲下来。 波斯人下手又准又狠,仓促间,导致各地守军还来来不及集结就被堵回去了,这才短短十天,敌骑就冲到德里来了。 沙贾汗鹰隼一般的眼珠快速转动着,他当了二十几年皇帝,心中如何不知,这并非波斯人的作战风格? 波斯人要是有这两下子…… 还至于连坎大哈都丢了么。 “大君。” 此时麾下将领,硬着头皮报告:“是明国人。” 宫中又是一片死寂。 “谁?” 沙贾汉一呆,通红的眼中射出森森寒芒,明国人这三个字便好似一根刺耳的钢针,直插心灵。 “你说什么?” 他看着那麾下将领,森森道:“你再说一遍。” 那将领瞬间汗流浃背,硬着头皮道:“大君,是明国人的骑兵。” 殿内一阵死寂。 沙贾汗一呆,看着不远处的泰姬陵,神情竟有些迷茫了,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明国人……” 明国人都能打到德里来了? 一时间,沙贾汗心中惊疑不定,这些年关于明国人崛起的传说他听过不少,可总是半信半疑。 一直也没放在心上。 可此刻心中竟生出一丝懊悔,兴许是这些年躲在宫中,与妃嫔们厮混的太久,又或许是他老了。 不中用了。 “明国人……” 他竟然被明国人欺负了,沙贾汗觉得尊严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他觉得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大明。 他十八岁继位,领着大军在南亚次大陆呼风唤雨之时,明军还连一个小小的东瀛都收拾不了呢。 所以他觉得明军很弱。 一切都是偶然。 是幻觉。 “出战,出战!” 宫殿中再次响起大君的咆哮声。 不久,整个德里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在沙贾汗的咆哮声中,城内的贵族,武士阶层开始集结了起来。 花了三天时间,拼拼凑凑十万人的大军在沙贾汗的亲自率领下,在德里西北方向的旷野中展开,布防…… 于是一场悲剧发生了。 “呼。” 夜色如水,德里的风暖洋洋的。 夜幕下。 喧闹的德里城下,大量步兵在贵族骑兵的驱策下,乱哄哄的布置着防御,可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 旷野间,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当满山遍野的红衣骑兵,挺枪跃马,如幽灵一般出现时,正在指挥布防的沙贾汗面色大变。 老迈汗王的脸上的血色褪去,一瞬间苍白如纸。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面对敌军绝对优势的骑兵集团,盲目出城浪战的下场…… 就是个死! 视野中。 以披甲重骑兵为先导,漫山遍野的铁骑呼啸而至。 夜袭。 四面围攻。 可印军还乱糟糟的挤成了一团,车辆,马匹,人员都挤在一起,连拒马,壕沟这些最简陋的防御利器还没有摆好。 不出预料,莫卧尔王朝临时拼凑出来的十万兵马。 炸营了! 夜幕下一个闪击,披甲上阵的明军铁骑,好似潮水一般涌来,用一往无前的勇气冲垮了正在布防的莫卧尔大军。 后方是成片的铁骑呼啸而至,还嫌弃火枪杀人的效率太低,一个个将雪亮的马刀扒了出来。 夜幕下,四面八方都是骑兵…… 炸了营的印军,在骑兵的冲击下乱作一团,漫山遍野的溃兵让沙贾汗措不及防,这位执掌印度权柄长达三十年的大汗。 在贵族御林军的掩护下仓皇逃遁。 明军顺势带着仆从军…… 完成了一场华丽丽的长途袭杀,八万骑碾碎了敌营,一口气冲进了德里城,大肆劫掠一番。 便扬长而去。 不知所踪。 “可以了,可以了。” 白虎节堂。 周世显嘴巴都笑歪了。 “哈哈哈。” 厅中,大都督行辕麾下的参谋军官们。 哄堂大笑。 “这夯货。” “哈哈。” 什么沙贾汗,就这还南亚一霸? 沙贾汗是波斯语的一个词汇,什么意思呐,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世界的统治者。” 听听,这口气大的没边了! 果然像极了后世的印度人,同样的狂妄自大,可见基因,传承这玩意儿是很难改变的。 这夯货在南亚当土霸王当久了,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不好好守城。 还想着出来野战? “哎。” 周世显挥了挥手,叹了口气,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光彩,当年咱大明遇到了清军也吃过这种亏。 还没少吃! 这都是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收兵,收兵。” 这一仗够本了。 见好就收。 他的八万骑兵经过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再打下去就要栽了。 莫卧尔王朝,这终究是一个庞大的帝国,还正值壮年,想一次击倒也太不现实了。 可这样的仗多来几次呢? 看着世界地图上,一片平坦的恒河流域,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几分坏笑,印度北方这地形。 也是倒霉催的! 太平坦了呀,压根无险可守,他驻军波斯高原占尽了地利,随时,随地都可以派骑兵冲下去…… “哈哈。” 哄堂大笑后,拂衣而去。 半个月后。 大胜归来的明军,受到了波斯人英雄一般的欢迎,此战明军重创不可一世的莫卧尔,对波斯人来说意义十分重大。 波斯人被莫卧尔欺负的太久了…… 此番骑兵闪电一击,大明彻底收获了波斯的人心,鲜花还有掌声,以至于激动的皇太后带着幼帝亲自出迎。 道路两盘挤满了人,作风狂野的波斯舞姬用最火辣的热情,拥抱着得胜归来的将士。 不久,收兵回营的明军稍作休整,又马不停蹄的出征叙利亚,这次还是老办法,闪电战,骑兵突袭。 弃坚城而不攻,以击溃,掳掠为主。 一招鲜,吃遍天。 说起来叙利亚这地盘,本来也是波斯王朝的固有领土,可后来被奥斯曼人占领了,不还了…… 当大明的骑兵大军倾巢而来,驻防叙利亚的奥斯曼军队表现的还不如莫卧尔人,甚至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便一哄而散了。 一时间,中亚,南亚,西亚烽火连天。 大明中兴三年,除夕夜。 寝宫中龙腾凤舞。 肌肤胜雪,摇曳生姿。 当大明铁骑以十分强硬的姿态切入亚洲腹地,东一下,西一下,摆开了四面出击的架势。 铁骑先是重创莫沃尔王朝,又回头一击,将奥斯曼打的没了声。 仗打的如此爽脆漂亮,皇太后露出了绝美的微笑,用她的热情,将修长丰盈的娇躯舒展开了。 也代表着这个古老文明的臣服…… “呼。” 一阵寒风吹过,漫天大雪沸沸扬扬的落下 午夜梦回。 周世显猛的翻身坐起,轻轻将皇太后的粉臂,玉腿挪开。 “嗯……” 佳人发出一声不依的轻叫。 周世显拍了拍他,起身走到寝宫一角,看着诺大的亚洲地图……深邃的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 如今整个亚洲都打成了一锅粥。 大明,沙俄,奥斯曼,莫卧尔,再算上欧洲第一强国荷兰,世界豪强大部分都卷了进来。 堪称一场世界大战了。 “呵呵,哈哈哈。” 凭一己之力,搅动风云,周世显放声大笑,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如今中亚,西亚,南亚,能瓜分的地盘也差不多了。 北边,大明与沙俄心照不宣,两国以哈萨克汗国南段作为分界线,各自抢下了一大片地盘。 大明拿下了波斯高原,沙俄拿下了哈萨克,加上一个里海……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如今是四方混战。 四大强国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 “嗯。” 周世显点点头,他的信使应该已经抵达威尼斯了。 水城威尼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随着政局的动荡,治安的恶化,搬离威尼斯的犹太家族越来越多了。 当几个东方面孔的信使,再一次敲开了瓦尔堡银行家家族的大门,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嚓,嚓。” 冬日里,罕见的几道惊雷落下。 罕见的雷打冬。 紧接着威尼斯上空下起了雨夹雪。 第二天清晨,当古堡的大门再次打开,大明信使身边已经多了几个人,几个身穿燕尾服,背着行囊的犹太人。 “叮铃铃。” “驾!” 黑色的奢华马车,向着港口方向疾驰而去。 大明中兴四年,元月。 寝宫。 “咯咯。” “哈哈。” 气氛十分融洽。 周世显派去威尼斯的信使回来了,带回来几个身穿燕尾服的犹太客人,还有一个十岁大的犹太女孩。 优雅的犹太客人,很有教养也彬彬有礼,和周大都督谈笑风生,全盘接受了大明的提议,打算和大明缔结密约。 还提出了一个要求。 联姻! 嫁入大都督府当小妾。 “嚯!” 周世显一呆,看着那十岁大的犹太少女,吓了一跳,这小女孩的身份自然十分显赫。 她是第一代犹太银行家,瓦尔堡家族的继承人之一,犹太人的意思是,让她和明国大都督联姻…… “噗。” 在一旁陪客的骆养性,猛的将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 骆养性连声道歉:“对不住。” 可这也太畜生呀! 十岁大的小女孩也不放过? “这……” 瞧着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周世界也觉得荒谬,这可真是太离谱了呀,可犹太人的态度又十分坚决。 不联姻,没得谈。 毕竟对犹太人来说,与各国权贵联姻还是很常见的,这也是人家西洋人的风气,十分开放。 少女代表着圣洁…… “得咧!” 周世显一咬牙,一闭眼也豁出去了,满口答应了下来。 “联姻,可以!” 当然…… 他干不出这么畜生的事情,论年纪,他都能当这丫头的爹了,这门亲事是给大明皇帝朱慈烺定的。 一个犹太银行家家族的继承人,当正宫娘娘,大明皇后有点扯,当个侧室妃嫔…… 怎么看咱大明都不吃亏。 “噗。” 骆养性又被呛到了,咳嗽的更厉害了,这怎么说着说着,一转脸就把皇上给卖了呢。 你问过皇上愿意么? 同时间,洛阳府学。 “阿嚏!” 正在埋头钻研兵器图谱的少年天子朱慈烺,突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还十分困惑的摸了摸头。 少年天子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咋回事呀。 ------------ 第325章 刺刀 不久,大明少年皇帝朱慈烺,与犹太瓦尔堡家族继承人联姻之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如此以来,这个秘密盟约也就成了一半,一瞬间,作为犹太银行家领袖的瓦尔堡家族如释重负。 明国大都督周世显也很满意。 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咯咯。” 作陪的波斯皇太后发出一声妖娆的欢笑,婀娜多姿的盈盈起身,将长袍下笔直的长腿展露出来。 不多时,宫女将果品,美酒端了起来,还提前安排好了舞姬助兴,一时宾主尽欢。 谈笑风生。 英俊的大明贤王,妖娆的波斯皇太后,温文尔雅的犹太银行家,组成了一副和谐的画面。 这都是文明人呀! 妙语连珠。 终于,终于全世界最文明,历史最久远的三大种族聚齐了。 “叮铃,叮铃。” 歌姬翩翩起舞。 太后寝宫里不时响起欢声笑语。 画面定格便成为了永恒。 “这?” 一旁骆养性早已目瞪口呆,拿着热茶的手一哆嗦,这事儿,这事儿可闹大了呀,皇上愿不愿意还在两说。 可太上皇能答应么? “好漂亮的小姑娘。” 瞧着那粉雕玉琢的犹太小姑娘,周世显笑的嘴巴都歪了,不由得擦了擦嘴角缓缓流淌的口水。 此番将犹太人纳入麾下,大明…… 如虎添翼。 当这个世界上最古老,最聪明的三大文明种族,凑在一起,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发生了。 于悄无声息之中,中亚,西亚,南亚,乃至欧洲的格局,发生了惊天剧变,便好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 一股可怕的暗流涌动着。 “来人呐。” 一挥手,将慕容慧叫了进来。 耳语一番。 这可是咱大明未来的皇妃,一定要将她保护好了,不容有失,慕容慧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将犹太少女牵走了。 “好漂亮的小姑娘。” “咯咯。” 官厅中再一次安静下来。 宴会散去。 东方的天空露出一线曙光,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在宫中住下。 “哎。” 骆养性扬天打了个哈欠,叹了口气,不由得纠结起来:“此事,此事怕是有些麻烦,大明祖制不和亲,不纳贡,太上皇未必会点这个头……” “嗨!” 周世显无趣的挥了挥手,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叫和亲嘛,往外嫁公主才叫和亲。 往回迎娶番邦贵女,这能叫和亲么,放着犹太家族的小美人不要,这不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死抱着祖宗礼法不放。 “哎?” 骆养性一脸懵逼的摸了摸头,琢磨了一会儿,讷讷无言:“这么说……好像也对。” “叮铃。” 一阵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奢华的寝宫大床帷幕上悬挂的铃铛,又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周世显已有些不耐,冷道:“此事不必多言,内阁那里,自有本督去说。” 骆养性一惊,忙道:“是。” 周世显又挥了挥手,不耐道:“不早了,你早点歇了吧。” “得咧!” 骆养性忙起身告退。 贤弟发话,他照办。 “呼。”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妖娆的波斯皇太后从外头,走了进来,那又直又长的美腿令人心醉神迷。 不久寝宫中响起妖娆皇太后高亢的尖叫声…… 今夜的周世显格外兴奋。 大明中兴三年,元月末。 黎巴嫩,贝鲁特港。 地中海的风徐徐吹佛,沁人心脾。 一场激战过后,繁忙的港口城市处处狼藉,青山绿水之间躺满了奥斯曼士兵的尸体。 略带着一丝咸腥的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气味。 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作为地东海东岸最大的天然优质良港,这座港口城市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背靠山脉,面向大海。 海水在晨曦之下波光粼粼。 可大清早,轰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静谧,身穿大红棉甲的东方骑兵挺枪跃马,疾驰而来。 “驾!” 成群结队的大明骑兵涌入港口布置警戒。 “得令,得令……” 不久,亲兵标营护卫下,身披火红大氅的周世显端坐在马背之上,疾驰入城,四爪金龙旗迎风招展。 翻身,下马。 瞧着这座地中海东岸最重要的港口,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伸长脖子深深的吸了口气,这里就是地中海嘛。 地中海的空气。 真新鲜呀! 咸里头,透着香。 他干成了强汉,盛唐无数先贤做梦都想干的事情,他沿着古丝绸之路,把整个亚洲打穿了。 北宋,明末…… 都不行。 这事儿只有元朝干过,可元朝还是不提了。 真香! 兵临地中海东岸,遥望欧洲本土。 周世显不由得环顾左右,左右竟是杀气腾腾的铳骑,此刻他兵强马壮,笑着将地中海的出海口收下了。 这座极为重要的港口,是欧洲人进入亚洲的门户,也掐着奥斯曼和阿拉伯之间的咽喉…… 仗打到这里。 可以说大明真正做到了,拒敌于国门之外! 南边马六甲的大门已经被他关上了,如今西边的地中海咽喉也掐住了,欧洲人再想进入大明的地盘。 除非学哥伦布绕地球一圈…… “哈哈。” 放声长笑。 畅快无比。 在这场争夺世界霸权的漫长战争中,大明终于将劣势渐渐挽回,你有无敌舰队? 我有陆地雄师! 谁怕谁呀? “走,进城!” 大都督进城。 不远处,地中海东岸的青山绿水之间,是一队队身穿红色甲胄的明军士兵,端着雪亮的刺刀,将尸堆里一个个奥斯曼人的伤兵找了出来。 一个个刺死。 城内,官衙。 两排士兵,腰杆笔挺。 随着大都督走来,军官猛的下令。 “立正!” “哗!” 一刹那刺刀闪耀。 周世显微笑挥手:“稍息,稍息。” 在麾下参谋军官们簇拥下,步入港口管理局,瞧着里面乱七八糟的废纸,翻到的桌子。 不由得微微一笑,这座港口原本是奥斯曼人的地盘,可如今…… 大都督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驻军!” 这地方现在归大明了! “嘿嘿。” 俊朗的嘴角微微上扬,周世显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笑意,这一下子,便好似在那位奥斯曼皇太后的裙裾里,狠狠掏了一把。 这一把掏的够狠,他似乎看到了老太后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四周围。 年轻的参谋军官们谈笑风生,对着波光粼粼的地中海指点一番,但凡有点战略眼光,也知道这地方不好守。 这地方就是个马蜂窝,荷兰人的舰队随时可以从本土打过来,奥斯曼,阿拉伯的军队也不含糊。 “四战之地呀。” 怕个屁! “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心情畅快,要说咱大明一家守不住黎巴嫩,守不住叙利亚也倒罢了。 咱不是还有盟友嘛。 中东小霸王以色列呀! “来人呐。” 微微一笑。 周世显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峥嵘:“传令,工兵营,辎重营加快速度,在这里……” 建军营! 一声令下。 工兵营,辎重营从大不里士出发,携带着大量波斯壮丁抵达港口,又开始发挥大明人的建造天赋。 大明人可不是只会种菜呀。 有人,有钱,有粮草。 不出半个月,一座庞大的军营便拔地而起,原本孱弱的海防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一门门海防重炮向着茫茫地中海竖了起来。 大明中兴三年,四月。 随着大明与犹太人的密约缔结,历史出现了重大转折,得到了东方神秘古国的正式承诺之后。 犹太人真正看到了大明的肌肉,也看到了复国的希望。 毕竟每一个犹太人心中,都有一个复国梦…… 四月中,波光粼粼的地中海之上,一支载满了犹太富人,青壮年的商船队,乘风破浪而来。 以威尼斯瓦尔堡家族为核心的犹太财团,秘密将消息散播出去,从而引发了一场秘密进行的犹太人大迁徙行动。 一个消息在欧洲各国传播起来。 简直是一呼百应! 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从欧洲各地赶来的犹太青年超过了三十万之众! 按照密约,大明将派出军官教导队,出人,出军火,帮助犹太人建立一个骑兵军,两个步兵军在内…… 总兵力高达六万的强大武装力量! 至此,犹太人距离复国只差一步了。 当然了,为了这个朝思暮想的复国梦,犹太人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向大明俯首称臣。 同时花费巨额资金,向大明购买天价军火,装备。 大明的军火当然是很贵的…… 贵到什么程度呐,基本上属于暴利,在短短的第一个月,犹太人便交出了超过一半的财富积累。 这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贵嘛?” 大都督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翻了个白眼:“贵,自然有贵的道理,这可是洛阳造呀!” 战马,转轮火枪,定装弹药一车一车的运来。 一个骑兵军,两个步兵军呀! “啪啪啪。” 周大都督使劲拍打着桌子:“六万大军呀!” 他为了栽培犹太人可是花了血本,六万犹太军队是个什么概念,足够把阿拉伯半岛那群酋长压制住了。 当然了。 他不可能卖大炮给犹太人,他帮助犹太人建立的是轻骑兵,轻步兵,他还牢牢握着这些部队的指挥权。 周世显还真不怕犹太人反噬。 真要是这六万兵马,有了异心,大明之需要把弹药来源这么一掐,火枪直接成了烧火棍。 一来二去。 犹太人有了些怨言,军火贵点倒是无所谓,犹太人有的是钱,可犹太银行家们视察了部队之后…… 嫌弃这支部队火力太弱。 连一门像样的大炮都没有,这也太弱了。 “啪!” 周世显打了个响指,这事儿好办。 火力弱没关系,等到收复耶路撒冷之战真打起来,等犹太军队需要炮兵火力支援了,可以再花一笔钱。 请大明的独立炮兵军出面帮场子。 “真不贵!” 这么大宗的军火交易,有钱你都没地方买! 复国心切的犹太人可以拒绝嘛。 实际上。 犹太人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便好似在一夜之间,地中海东岸繁忙了起来,乱成了一锅粥。 成群结队的犹太青年被武装了起来,走进了崭新的军营,开始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 “嘟嘟嘟。” 短促的哨声响起。 “左,右,左右左!” 练兵的号令声响彻云霄,成群结队的犹太青年,在大明将官的严格央求下,走起了鸭子步。 旌旗猎猎,厉兵秣马。 阳春三月,江南。 忙忙碌碌又一年…… 这一年对大明来说事关重大。 内阁衙门里一片欢声笑语。 “哎。” 首辅孙传庭看着官厅里,刚刚铺上的波斯地毯,摸了摸斑白的鬓角,叹了口气:“穷兵黩武呀。” “是呀。” 众位阁臣,纷纷点头,叹着气:“这都打到波斯去了。” “不像话。” 可一边叹气,一边掩饰不住的嘴角微微上扬,大明的读书人就这样,说一套,做一套。 可等到骆养性从波斯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大消息。 很快内阁衙门里,响起周国辅,周阁老的叫骂声:“小兔崽子!” 太离谱了! 孙传庭,史可法拿着大都督行辕发来的奏报,瞧着气急败坏的周阁老,也哑口无言。 “和威尼斯人联姻?” 众位阁臣,一脸无语,这事儿干的确实在离谱了。 这是闹着玩的嘛? 周阁老气的鼻子都歪了:“这小兔崽子。” 他连大明天子都敢卖! 少年天子可还没定亲呢,皇后还没着落,先给找了个西洋侧妃,怨不得周老大人破口大骂。 “这么下去,他敢把紫禁城卖了!” 瞧着周大人气急败坏。 大明首辅孙传庭,赶忙出面劝说几句:“不至于,不至于。” 周贤侄…… 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众位阁臣刚刚从刺激里,平复了心情,骆养性擦了把汗,赶忙从袖子里掏出了另一份密奏。 关于洛阳兵工厂接到的大量订单。 天价订单。 “嘶!” 内阁衙门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众位大人立马就改口了。 “好,好呀!” 史可法,史各部看着这笔军火订单,眼皮直跳,先表示了认可:“本阁以为,此事可行。” 在内阁里他是管钱粮的,如今兴建城市,造舰,办府学,鼓励生育……如今的大明到处都需要用钱。 史阁老早就愁的掉头发了,这都是吞金兽。 无底洞呀。 如今大明盛世,通过对外战争夺取了巨额财富,看起来好像很阔绰,可这钱来的快去的也快。 如今朝廷财政还是赤字,按照周贤侄的说法,一个不会花钱,不会欠债的内阁不是一个好内阁。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嘛? 这话简直把主官财政的史阁老听傻了,可常年主持财政工作,又让史阁老隐隐觉得周贤侄这番歪理。 其实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不过这笔军火大单,可真是及时雨呀! 又能建几艘风帆战列舰,建两家兵工厂了。 史可法一瞧见这笔大单,眼珠子都是红的,忙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阁赞成这门亲事。” 一旁阁臣黄道周忙道:“附议。” “附议。” 香,真香…… 同时间,奥斯曼王朝。 君士坦丁堡。 富丽堂皇的宫廷中,气氛压抑。 时年五十八岁的奥斯曼皇太后柯塞姆,薄纱蒙面,风韵尤存的脸上此刻十分阴沉,这位皇太后…… 被誉为奥斯曼历史上最危险,也是最聪明的女人。 英明神武的女苏丹。 这个女人狠到什么程度,她通过两个儿子穆拉德四世,易卜拉欣一世,垂帘听政,统治了这个庞大王朝整整三十年! 什么慈禧太后,武则天和她比,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慈禧,武则天这俩女人,好歹出身显赫,背后有娘家人的强力支持,可是这个掌握奥斯曼权柄的希腊女人。 是从一个普通的外国女奴,硬生生爬到了权利的巅峰。 这得多狠的手段? 可最近老太后日子过的不舒心,好端端的日子,被一伙从东方跑来的明国军队打扰了。 她瞧着窝囊的儿子,再看看那般噤若寒蝉的大臣…… 从牙缝里憋出了两个字。 “强盗!” 老太后在宫里享福,好好的也没招谁,没惹谁,就被大明打了,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不宣而战!” “强盗!” 老太后气的脸色铁青,自从这伙明国强盗一来,她统治下的奥斯曼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丢了好大一片地盘。 叙利亚丢了。 如今连黎巴嫩也丢了。 老太后气的直哆嗦,几次想要开战,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明军势大,她心里没底。 “还是,先谈一谈吧。” 谈不拢再打。 又是一个清晨,地中海之畔。 巨大的军营在海风吹佛下,静谧祥和,清晨的风舒爽怡人。 大都督行辕,卧房。 卯时三刻,周世显准时睁开眼睛,简单的梳洗过后穿上了笔挺的军服,军靴,走了出去。 “啪。” 外头亲兵,立正敬礼。 瞧着大都督还了一礼,向着不远处的新兵营走出去,大伙也都习惯了,大都督一回到军营他便好似换了一个人。 一丝不苟。 “嘟嘟嘟。” 不久,新兵营里响起尖锐的哨声。 六万名犹太新兵被凶巴巴的教导队军官,好似赶鸭子一般从营房里赶了出来,先来一个五公里热热身。 再来一套晨操,活动一下筋骨。 严格的训练才刚刚开始。 “呼……喝!” 一时间,新兵营里响起震天的号令声。 周世显一丝不苟的站着。 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对于训练新兵这件事,他是不容许打折扣的,必须得训练出一支能打的强军,在这里建立一个强大的犹太国家。 这附和大明的核心利益。 中东离中原隔着十万白千里呢,中间还有千山万水,无数跟班小弟,八竿子都打不着。 只要大明本土从此远离战争,怎么都好说。 所谓拒敌于国门之外,便是如此,至于这个世界乱不乱。 关他屁事…… 他巴不得这个世界乱一点。 ------------ 第326章 风起云涌 这个世界若是不乱,大明又怎么浑水摸鱼呢,世界乱不乱……还不是他周大都督说了算。 又是一个清晨。 地中海的风十分香甜。 和煦的阳光照耀下,周世显仍是早早起床,穿好从不离身的内家,又整了整笔挺军服上金灿灿的缎带。 挎着战刀,踩着一尘不染的长筒牛皮军靴出了门。 “哎呀呀。” 一瞧见营门外,七十多岁的瓦尔堡老先生,周世显俊朗的脸上立刻便堆满了笑容。 快步迎了过去。 “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伸手挽住了老先生的胳膊,他眼睛笑的眯了起来,这可是第一代犹太银行家呀,了不得了! 老迈的银行家受宠若惊…… 老先生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有些懵逼,还不明白这位东方强国的三军统帅,为何如此看的起他。 “嗨!” 这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明白。 “请。” 一片欢声笑语之中。 周世显挽着老先生的胳膊,在军营里四处走动,视察一番,看着面前正在训练中的六万犹太新兵。 不时指指点点。 他这番作为,换来了犹太青年极大的好感,一双双充满敬畏,崇拜的眼睛看了过来。 那一双双灼热的眼睛瞩目下,周大都督恍如神人一般。 这感觉叫人飘飘欲仙。 “开步……走!” “左,左,左右左。” 新兵营中,一片火热。 一个个大明军官提着木棍,挎着战刀,在横排队列前跑来跑去,以汉话下达的口令精准无比。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老迈的犹太银行家,昏花老眼一下子便亮了起来,毫不吝啬用最绚烂的语言,赞美着大明天兵的威武。 当犹太人一头撞进了大明的怀抱。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气氛融洽,妙语连珠。 犹太富商们献上了各种各样的马屁,恭维…… “在古老的东方有一片神奇的土地,孕育着一个神奇的民族,创造了无数个优美的神话。” “元帅殿下的仁慈终将驱散黑暗,照耀四方。” 好一番赞美,热情洋溢,夸的周世显笑的合不拢嘴,听听,听听人家文明人说话就是中听。 人家在赞美他,他也在观察犹太人。 心中暗自吃惊。 与憨厚的大明农家子弟相比,这些犹太青年的受教育程度,对军事训练的接受度都叫让人大吃一惊。 “呵呵。” “哈哈哈。” 欢声笑语中,大明与犹太银行家的利益联盟进入了甜蜜期,这当然是一个纯粹的利益联盟。 大明想利用犹太人牵制强大的奥斯曼帝国,犹太人想利用大明复国,没准还有点别的打算。 可以说各怀鬼胎了。 所以问题来了,大明,犹太谁能同化谁呢? 犹太人其实没那么可怕。 这个聪明的种族能同化的,只有愚昧野蛮之人,比如荷兰那群渔民,再比如美利坚那群杀人犯。 犹太文化连普鲁士都无法同化,当犹太资本到了普鲁士,遇上了容克贵族,那是一场…… 大悲剧! 犹太资本在普鲁士都玩不转,何况大明乎? 周世显微微一笑,在谁同化谁这件事情上,他所知道的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什么文明到了华夏都不好使。 什么佛学,伊斯兰,基督耶稣,韩流,好莱坞…… 或许这些外来文化,能够在华夏横行一时。 可终究,终究是要被华夏文化吸收,消化掉的,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 咱华夏的传承或许会被外来文化蒙蔽一时,可只要美轮美奂的汉字还在,唐诗宋词还在,绚烂的历史还在。 终究是要复兴的! 若是连这点文化自信都没有,那干脆别打出来了,退回去,守着中原那一亩三分地儿。 继续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吧。 想及此。 周世显脸上的笑容真心了几分,如今大明民智已开,怕个屁! 悠悠五千年,在华夏这片璀璨闪耀的土地上,是谁对自己的文明传承不自信,满世界的找认同,认野爹? 反正不是他周某人。 或许是那些道德君子吧。 或许并非是不自信,都是…… 利益在作祟。 这一刻,他深邃睿智的双目好似看穿了时空,看到了未来。 “报!” 这时亲兵匆匆赶来,耳语一翻,说是奥斯曼人的使臣来了,想和大都督谈一谈。 “哈哈哈。” 周世显微微错愕,不由得放声长笑:“好呀,那就谈呗。” 那位英明神武的老太后,终究是老了。 “这人要是老了……” 就不中用了呀。 周世显笑了笑,不再多言。 日上三竿时。 官厅。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神秘女子领着几个护兵,俏生生的走了进来,站在众将官面前。 顿时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又是谁? 宽大的黑色长袍遮住了妙曼的身材,面纱遮住了如花玉容,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却藏不住白皙脖颈之下,晶莹剔透的雪肤。 厅中。 大明将官们窃窃私语,议论着。 这又是何意? 直到一个通译上前耳语了一番,周世显才恍然大悟,这个女人叫哈缇婕,是奥斯曼帝国皇后。 老太后柯塞姆的儿媳妇,也是老太后的掌上明珠,左膀右臂,也是奥斯曼第一美人儿。 “嘶。” 瞧着这位奥斯曼皇后,众将官神情有些古怪,又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老太后这是来了一招美人计呀。 众将官瞩目下。 周世显俊朗的脸上,露出了和煦微笑:“请。” 瞧着哈缇婕皇后婀娜多姿,亦步亦趋走了过来。 大都督摇头失笑。 这奥斯曼人学谁不好,学大唐,可真是将后宫政治发挥到极致了,这位奥斯曼第一美女在宫中的地位。 像极了咱大唐盛世,女权时代的上官婉儿,不过这位奥斯曼老太后,虽然狠,可是比武则天厚道多了。 好歹给了她一个皇后的名分。 这婆媳俩呀…… 真是太离谱了。 瞧瞧人家这才叫宫斗,婆媳两人联手来了个后宫政治,单纯凭借着美色,高超的政治手腕。 便能牢牢掌控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之一,也不知道将多少奥斯曼王朝的大人物,都玩弄于裙裾之下! 瞧着这位奥斯曼皇后,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哈哈一笑:“请坐。” 又瞧着奥斯曼第一美人,以一个优雅的姿势走了过来……厅中便响起一阵窃笑声。 窃笑声中。 这女子倒是不卑不亢,十分从容。 “来人呐。”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上茶。” 侍女将大明出产的昂贵龙井茶端上,众将官浅尝了一口,便嘻嘻哈哈的起身告辞。 “标下告退。” “标下……内急。” 瞧着麾下众将一个个不怀好意,纷纷从厅中离开。 周世显不由得低声笑骂:“兔崽子,想到哪里去了?” 这里是军营。 军营里有军营的规矩。 “请。” 将手中热茶端了起来,周世显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皇后,朝着通译挥了挥手。 “不知……” 不知皇后此来是谈生意还是谈交情呀? 谈生意请出门右转,去大不里士和商人们谈。 谈交情嘛。 周世显在奥斯曼皇后白皙俏脸上看了看,心说这位妹子,咱俩好像也没啥交情呀。 对不起,不熟! 气氛有些尴尬,他的身后,贴身护卫慕容慧,这鲜卑少女也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奥斯曼皇后。 瞧着这位皇后以一个极其优雅的姿势坐着,用柔声细语表达了老太后对明军统帅的问候。 “好,好。” 周世显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先住下,先住下。” “来人呐。” 才刚刚将这美人儿请了出去,一脸难堪的瓦尔堡老先生,便在侍卫搀扶下走了进来。 表达了犹太人的强烈不满。 “啐。” 周大都督立刻就变脸了,百般安抚,咱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嘛,本督就是这样的汉子。 一口唾沫一个钉! “本督。” 本督只是先将她安抚住,她敢使美人计,咱就给她来一招缓兵计,咱的六万兵马不是还在训练嘛。 等到咱的兵练好了再抽她! 狠狠的抽! 一番安抚。 将犹太人的抱怨平息了。 “哼。” 身后鲜卑少女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真是信了他的邪! 入夜,官厅。 微风徐徐吹佛,地中海东岸的天气十分凉爽怡人,摇晃着红酒杯,喝下一口葡萄佳酿。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为何要善待那位奥斯曼版本的上官婉儿,无非是为了敲打犹太人,他要让犹太人知道! 大明可以支持犹太人复国,同样也可以与奥斯曼人结盟。 如此一来。 犹太人必将诚惶诚恐。 “呵呵呵。” 带着几分醉意,周世显擦了擦眼睛,此刻竟想起了波斯皇太后好似羊脂白玉一般的身子。 心中不由得一阵躁动。 他此番在波斯攻城略地,玩弄权术,可以说是如鱼得水,绝色皇太后已是禁脔,如今又有奥斯曼第一美人儿主动送上门了。 摆明了任君品尝。 “大丈夫本当如此!” 想必当年成吉思汗打到了这里,也是左拥右抱,一样的美女如云,一样的逍遥快活。 可这里是军营。 常年征战养成的良好习惯,让周世显心中有一丝警觉,惊醒过来,这女人便是那位老太后的一把刀。 杀人不见血的刮骨刀。 “厉害呀!” 这老太后手段果真了得,细琢磨从古到今,栽在女人手里的无敌统帅,国君还真不少。 “呵呵。” 周世显冷冷一笑,摸着下巴,开始琢磨怎么炮制这对掌控着诺大强盛帝国的婆媳,这事儿…… “啪啪。” 这时房外响起敲门声。 “进。” 房门打开,军服笔挺,一丝不苟的石亨从外头走了进来,躬身一礼:“标下参见大人。” “免。” 瞧见这忠心耿耿的部下,周世显面色瞬间温和起来,轻道:“这么晚了,有事?” 他这个忠勇的部下呀,掌控着诺大个军宪司,忙里忙外的也真不容易,可算是为大明立下了不世之功。 “是。” 石亨上前,将手中一个密匣递上。 周世显刚开始还没当回事,可取出匣中密信只看了几眼,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这匣中所记载的,竟然是关于皇家商号董事会成员,骆养性,老骆的行踪…… 周世显一瞧见这些密奏,便微微错愕,轻道:“谁叫你盯着老骆的?” 石亨只是躬身一礼,却一言不发。 显然是他自作主张。 瞧着这忠心耿耿的部属,周世显有些无奈,他这个一手提携的大情报头子,认死理,只忠于他一人。 这是养出来职业病了么? “你呀。” 周世显无奈的笑了笑,拿起匣中条陈看了看,可是一瞬间,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这一封封条陈中所记载的,实在是触目惊心:“某年某月某日,午时三刻,骆养性入苏州碧瑰园某豪宅,盘桓一夜,从后门离开。” “某年某月某日,骆养性携小妾柳芸娘,等秦淮画舫,密会复社余孽冒襄等人……” 周世显脸色渐渐变的僵硬,怒火中烧,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 “砰!” 一声巨响。 厅中响起低低的咆哮声:“谁給他的胆子!” 肃杀之气在厅中弥漫,可石亨只是一动不动,躬身站着,敦实的身形好似钢浇铁铸一般。 “哼!” 重重的发出一声冷哼,又拿起条陈看了看。 周世显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他这位好大哥,老上司干的荒唐事还真不少,在江南巧取豪夺,一言不合便伤人性命。 这些先不说了,这位骆爷还经常半夜三更,神神秘秘的出去会客,见的还都是说一些地方豪强,文人才子。 风流雅士之流。 厅中再一次陷入寂静,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 “呵呵呵。” 良久,周世显怒极反笑。 他知道。 大明这条大船上出了叛徒,首当其冲第一个叛变的,竟然是大明皇家商号的核心人物骆养性。 骆养性…… 被人家围猎了。 何为围猎? 瞧瞧这位骆大哥的行踪,轨迹吧,除了豪宅,画舫便是青楼窑子,成天和风流才子,秦淮佳人们厮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讨几个小妾回家不是什么问题,可就凭骆爷肚子那点可怜的墨水。 他怎么也不想想,他如何能让眼高于顶的秦淮佳人另眼相看,他又是怎么认识那些女文青的…… 自然是才子们给他介绍的。 “骆养性……” 放下条陈。 周世显目光幽幽,终究是叹了口气,他这位老上司是个典型的小人,没什么格局,又好面子,爱虚荣。 可这腐化堕落的速度也太快了。 这倒也怨不了他。 儒教那帮江南士绅,风流名士,太懂得怎么拉拢一个官员了,无非就是投其所好呗。 他喜欢风流佳人,那帮人便投其所好,给他送几个女中才子,他喜欢附庸风雅,便给他送名人字画。 骆养性这样的人一旦被围猎。 是很难守住底线的。 “呼。” 一阵微风吹过,周世显突然觉得房中有些烦闷,便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常年领兵在外,执掌大明权柄,他对危险的嗅觉何等敏锐? 这无疑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代表着大明根深蒂固的儒教势力,向中兴大明发起了反扑。 良久,周世显才幽幽道:“石亨,你怎么看?” 石亨一躬身,轻道:“标下以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人领兵在外,久不在朝,难免……” 言下之意。 大都督太大公无私了…… 周世显竟一时无言以对,这话不假,他领着大明最能打的部队,征战西域,开僵裂土。 时间久了。 自然便失去了对大明本土的掌控。 可举国能战之兵都在他的麾下,一招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他若不亲自领兵出征,还有别的选择嘛? “大人。” 此时石亨轻道:“要不要……”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世显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从冷峻的嘴角溢出了几个字。 “盯死他!” 石亨抱了抱拳,隐入暗中。 “呼。” 一阵风吹过。 将摇曳的红烛吹灭,幽暗中,周世显沉默无言,在房中枯坐一夜,天亮时才缓缓推开房门,瞧着外面巨大的军营。 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他正在西北打的顺风顺水,可后院竟然起火了。 这世界真是暗流涌动呀。 翌日,清晨。 再面对奥斯曼皇后的时候,周世显换了一张脸,温煦和蔼的笑脸,后院起火,西北已经不宜再动刀兵。 他本能的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 骆养性被渗透了,围猎了。 其他人呢? 右眼皮一个劲的跳,周世显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于是乎。 在犹太人不满的抗议中,大明与奥斯曼帝国签订了一个口头条约,在奥斯曼帝国支付了一笔保证金之后。 双方以实际控制线为界,互不侵犯。 先敲了奥斯曼人一笔。 可一转脸,又调动兵力对莫卧尔王朝,发动了一次骑兵闪击战,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兵力调动,十分突然,让大明统帅部上上下下都一头雾水。 可还是不打折扣的执行了。 可怜无辜的莫卧尔王朝,老迈的沙贾汗又遭殃了,人在宫中坐,祸从天上来,短短的三个月之后。 近十万明军铁骑再一次,从波斯高原上冲了下来。 一时间恒河流域再一次烽烟四起,这回沙贾汗学乖了,严令各地守军死守城市,不得出城野战。 同时间,南京,孙府。 “咳咳。” 孙传庭斜斜卧在床上,不时发出几声轻咳,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短短三日他已经眼窝深陷,人瘦了一圈。 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连孙传庭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可没曾想,这病竟越来越重,还出现了心慌气短的症状。 请了名医,连用了几副药也不见好。 史可法,周国辅两位阁臣神色焦灼。 忧心忡忡。 两人愁眉苦脸,走到床边轻轻呼唤了一声:“元辅大人……” “咳咳。” 孙传庭又咳嗽起来,拿起白娟擦了擦嘴,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道:“不至于,不至于,区区伤寒罢了。” 说着说着便没了声息,这位大明首辅一生殚精竭虑,终于在五十五岁这一年撒手人寰。 这位绝代名将,为大明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 房中一片死寂。 史可法上前,用颤抖的手摸了摸鼻息,一瞬间面如死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去。” “将仆妇,下人召集起来。” 他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秘不发丧!” 大明首辅孙传庭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他是关中资本的掌舵人,也是大明首辅,又是太上皇曾经倚重之人,威望又高…… 他这一去。 还真没人能震住场子了! ------------ 第327章 摄政 孙府内宅如今是一片寂寥,隐约能听到女子低低的啜泣声,后宅一张软榻之上,大明首辅孙传庭已经与世长辞。 死时脸上还带着笑。 他染上的本是一个小小的伤寒,却好似一座大山猛的压了下来,将这位时年五十四岁的老人彻底击倒了。 其实他老迈的身体早已透支,主要是早年间,他曾经在诏狱里关了三年,挨饿受冻的落下了病根。 当年孙传庭为何被崇祯皇帝关进诏狱,因为他太能打了,才华横溢偏偏又生性耿直,一心为公。 所以将阉党和满朝文武都得罪光了…… 他不肯向天子宠臣杨嗣昌低头,又不愿意巴结太监监军高起潜,便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这便好似在一群只会夸夸其谈的蠢材之中,乌鸦群里突然飞出了一只凤凰,不弄死他弄死谁? 不弄死他,不是显得大伙儿都是废物么?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如今,这位大明首辅便好似一座上满了发条的座钟,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之后,终含笑而逝。 “快。” 房中,史可法面色凝重,低低道:“快,通传西北。” 他自然心中明白,首辅大人这一去。 江南必乱! 孙传庭一身干系重大,只有他才能将关中资本,军方,皇家,地方势力都压制的服服帖帖。 余下几位内阁重臣如史可法,周国辅等人,一来威望不足,二来根基不深,是万万无法取而代之的。 可如今…… “慢!” 此时周国辅一伸手,拦住了他,轻道:“此事万万不可声张,老夫自会动用暗线,知会显儿。” 史可法徐徐道:“好。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两位阁臣瞧着含笑而逝的孙传庭,相顾无言,都是一脸的苦涩,大明本来有一文一武两根擎天柱。 可如今倒下了一根。 原本用两条腿走路的中兴大明,如今突然瘸了一条,让阁臣们头皮发麻,这事儿实在太突然了。 上上下下。 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波斯,明军统帅部。 周世显挥军猛攻,再一次向着莫卧尔人亮出了刺刀,近十万铁骑再一次,居高临下冲进了富庶的恒河流域。 为啥他一定要打莫卧尔? 因为明军经过几番试探,已经将周围的几个强敌打出了虚实,沙俄最强,奥斯曼其次,莫卧尔最弱。 这个坐拥上亿人口的南亚强国,实际上战斗力很一般。 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不打它打谁。 依旧是骑兵从高原上狂冲而下,弃坚城而不攻,只在周边城镇破坏,掳掠,获得了大量人口,粮草,财富。 这回沙贾汗学乖了,打死也不出城,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还在都城德里集结了重兵。 活脱脱就是一个明末的翻版。 其实这位莫沃尔皇帝也是实在没办法…… 作为一个人口众多的传统农业强国,莫卧尔帝国的骑兵不强,百万大军以步兵为主,虽然也有部分火枪大炮。 可大部分火器部队都是御林军。 各地方部队还是以弓箭,冷兵器为主,在初步完成近代化的明军面前,一时间只有挨揍的份儿。 “哈哈哈。” 官厅内捷报频传。 参谋司还制作了一个巨大的沙盘,正在推演战局。 时不时响起洪亮的笑声。 受邀来观战的犹太银行家们,交头接耳的在一起议论着,频频点头,对明军强大的战斗力有了深刻的认识。 强,太强了! 亚洲三大强国之一的莫卧尔,竟被打的抬不起头了。 “呵呵。” “哈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一边秀着强大的肌肉,与银行家们谈笑风生,右眼皮却一直跳,第二次征讨莫卧尔帝国。 仗打的十分顺利,可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元辅大人病重。” 希望能够熬过去吧。 可怕什么,来什么,终于有一天,从江南一路疾驰而来的轻骑快马加鞭,带来了噩耗。 此时距离孙传庭病逝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这还是仰仗各地飞鸽,接力传书,速度已经算快了。 这一次周世显打的太远了。 一封老爹周国辅,通过军宪司暗线发来的密信,耸人听闻,信上只有六个字:“元辅宾天,速归。” 厅中顿时一片死寂。 太突然了。 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让毫无准备的周世显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任他千算,万算,手段通天。 也算不到这一步! 孙传庭突然病逝,一下子,打断了他对外扩张的全盘部属,朝局怕是大大的不妙了。 哗然中。 周世显幽幽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历史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历史便是如此,总是由一个个的偶然组成,便好似四百年前蒙古人打到了这里,眼看着就要征服整个欧洲。 可当时的蒙古大汗,元宪宗蒙哥死了,死在了征讨南宋的路上,在四川合川钓鱼城…… 作为全世界最强大帝国的君主,被一个不知名的南宋小兵胡乱射了一箭,不巧射在了膝盖上,竟然就被射死了。 一刹那。 如日中天的蒙古帝国四分五裂,各位蒙古大佬,皇族子弟纷纷从前线退兵回去争夺皇位。 为了争皇位互相捅刀子,打了个头破血流。 相当于那个不知名南宋小兵,拯救了整个欧洲。 如今又轮到了中兴大明发生了这样巧合的事情,冥冥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一切。 “这一次……” 周世显缓缓起身,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之前,沉吟良久,大明上下一心对外扩张的好时候。 怕是结束了。 “传令。” 他挥了挥手:“收兵。” 驻波斯明军第二次攻伐莫卧尔之战,戛然而止。 “各部按兵不动。” 周世显深邃的眼中,透着几分森然:“静观其变。” 他倒要看看这一次除了那几个复社余孽,还会有哪些人跳出来…… “哗!” 官厅中,以黄得功为首的众将官,昂然起身。 “标下遵令!” 此刻气氛有些压抑,却透着点莫名其妙的亢奋。 同时间,南京。 静谧祥和中,涌动着一股暗流。 大明首辅孙传庭去世这么大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只过了短短三天,各种谣言便满天飞。 内阁衙门,鸦雀无声。 史可法揉着酸痛的额头,一脸铁青,他也无心去追查是谁走漏了消息,这事儿也查不出来。 大明的擎天柱倒下了。 外头如今是谣言漫天飞,什么首辅大人被刺杀,被下毒的都有,还有说中了西洋邪术的…… 好似一夜之间,各路跳梁小丑都冒了出来。 若不是有大明时代周刊这个大杀器镇着民意,几次三番的刊登安民告示,只怕当场便会天下大乱。 “哎。” 焦头烂额的史可法,发出了一声轻叹,管钱粮,民政他是一把好手,可权谋实在不在行。 “本阁惭愧。” 这么大的乱子他实在搞不定,一时间竟然有些束手无策,朝局正在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可这也怨不了他呀。 虽说能力上他确实不如孙传庭,可手中无兵,无将,关中资本也不听他的,他又能如何? 周国辅,黄道周一言不发。 “为今之计。” 阁臣之中,只剩下周国辅还是有些底气的,徐徐道:“只好等显儿从西北回来,再做打算……” 可异变突生。 外头响起一阵喧闹。 史可法怒道:“去瞧瞧……” 可话音未落,一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凶徒,便吵吵嚷嚷的冲进了内阁衙门,军兵想要阻拦却被冲散了。 几声枪响,几个士兵倒了下去。 “啪,啪。” 很快又有几个装满石灰,砒霜的瓶子从敞开的大门掷了进来。 “咳咳。” 官厅里一时间烟尘四起,众位阁臣猝不及防中了招,纷纷掩住口鼻剧烈的咳嗽起来。 “砰,砰。” 不远处的街道上骤然响起几声枪响,还有女子发出的尖叫声,让惊慌中的阁臣们心中咯噔一下。 叛乱了。 “砰,砰……” 好在守卫内阁衙门的军兵训练有素,及时赶来用一轮火枪齐射驱散了凶徒,及时冲了进来。 “带着阁老们,走!” 一片纷乱,剧烈的咳嗽声中,军兵护卫下的众位阁臣匆匆离去,彻底失去了对朝局的控制。 魏国公府,内宅。 崇祯爷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打了一套五禽戏,正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外头突然响起几声火枪爆鸣。 “砰,砰。” 凌乱的枪声中,不远处火光一闪,浓烟升腾了起来,太上皇心中一惊,还没回过神来,一群人冲到了府里。 “呼啦。” 一大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崇祯朝旧臣,不由分说,将太上皇从府中拽了出去,架上马车,乱哄哄的直奔…… 南京皇城! “驾!” 马车在南京城的街道上疾驰,崇祯爷吓坏了,手脚冰凉,却又壮着胆子掀开帘幕,向外面张望着。 外头早已是一片混乱,他看到了大批乱民涌入商铺,正在打砸,劫掠,放火…… 还有一些无辜行人倒卧在街头,有男有女,鲜血从身下汩汩流出。 皇城外。 一帮乱七八糟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不由分说将崇祯从马车上拽了下来,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 一路跌跌撞撞的将这位太上皇,重新推到了高高在上的龙椅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 太上皇面如死灰,可…… 他此时已是身不由己。 他复辟了,可头脑又无比清醒,一辈子从未有过的清醒,瞧着金銮殿上跪满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什么是皇权。 他面前跪着的这些人,正在山呼万岁的跳梁小丑们便是答案,这些人是寄生在大明王朝,这具庞大躯体上的寄生虫。 所仰仗的正是皇权。 “你等……” 崇祯爷战战兢兢,开了金口,可又紧紧将嘴巴闭上了。 不言,不语。 装哑巴。 他便好似一个木头人一般,任凭这帮人摆弄来,摆弄去,眯缝起来的眼中却闪烁着几分嘲讽。 当了二十年皇帝,在煤山上九死一生,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班人需要的不是他朱由检。 而是皇权。 十天后,波斯,明军统帅部。 白虎节堂之中,鸦雀无声。 南京爆发了叛乱,一夜之间,除了中原还算安定,这场叛乱迅速波及到了江浙,两广…… 太上皇复辟,重登皇位,还连发了三道圣旨。 三道圣旨,兴师问罪,满口圣人教化的大道理,痛斥周世显穷兵黩武,凌虐友邦,致友邦百姓陷入连年兵灾,民不聊生云云。 好似大明雄师平了朝鲜,东瀛,平了西域,为大明开僵裂土,是个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 官厅中,微风徐徐。 周世显眉头紧缩,沉吟着,他不说话,麾下众将也不敢多说,只是用一双双眼睛看着他。 气氛有些诡异。 啥意思呀? 十八道金牌呀? 咱十几万将士们在前线征战,打下了这么大地盘,难道还错了不成,友邦属国的生死又管他屁事呢? 可白纸黑字的身子上,说的很明白…… 这与圣人王道,教化的理念不合。 周世显目光定定的看着三道甚至,已陷入沉思:“维新,终究是不可一蹴而就呀。” 古往今来,维新从来没有一次就成功的,总要经历许许多多的波折。 “可是。” 从周世显冷峻的嘴角溢出一声轻叹。 从崇祯十七年起兵走到现在,他给大明打了一针强心剂,这针强心剂便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大军事胜利。 可是当前线的节节胜利成为了常态。 地盘越打越大,国家越来越富强,上上下下反倒习惯了,麻木了,于是乎,强心针的那点药劲儿已经过去了。 各种暂时掩盖的问题便冒了出来。 终于,终于爆发了这场蓄谋已久叛乱。 说简单点就是有些人日子过的太舒坦,读书人没什么危机感了,又趁着他长期领兵在外…… 便又开始琢磨着夺权复辟,折腾起来了。 这倒也正常。 这便是儒学精髓,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 “欠抽!” 一言不发,周世显拿起了军宪司密报,从骆养性这条线查下去,顺藤摸瓜,一个叛乱集团浮出了水面。 前江苏巡抚,前江浙总督,前漕运总督,复社名流,江南才子,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这么多人……” 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 活脱脱一个失意者联盟,当然了这些人都是明面上的,他们背后代表的是,中兴大明最落寞的一群人。 扬州盐商,晋帮余孽…… 守旧大地主! “这些人。” 周世显眼中亮起森森幽光,这些人在新兴资本的冲击下,一个个没了铁杆庄稼,心理上自然是很不平衡的。 这是废话。 如今大明的新兴资本大发横财,甚至于好些贫寒子弟,去西伯利亚,去南洋,到西北来探险,做生意的都发了大财。 可这些土财主还守着一亩三分地,水浇田,苦哈哈的从地里刨食吃,一个个眼珠都红了吧。 羡慕嫉妒恨呐。 这场叛乱不意外,可守旧势力反扑如此凶猛,还是让周世显面色凝重,被这一巴掌给打醒了。 这些人……其实从未消失过,只是时机不好的时候便蛰伏在阴暗里,一遇到机会便要兴风作浪。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后世也是一样。 什么柳泰山,许衡大无不是如此。 沉吟良久,周世显起身在官厅中徐徐踱着脖子,琢磨着这份叛乱名单,好些人还挺眼熟的。 除了骆养性这种被美色围猎的当朝大员,皇家商号大股东,秘密给这伙乱党提供了叛乱需要的军火。 其中,竟然有一些关中,中原两地的新兴资本家参与进来了,这些人倒是没直接参与叛乱。 可是…… 给这伙乱党提供了不少资金呢。 这份长长的名单是如此的刺眼。 “这是两头下注呀!” 周世显一下子明白了,果然儒教特色,骑墙,摇摆。 两头下注! 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这可是儒学精华呀!” 周世显怒极反笑,这些人当年在大明,大清之间两头下注,如今又在皇权派与维新派之间两头下注。 别管谁赢了…… 这伙人都不吃亏! “哈哈,哈哈哈!” 周世显不由得仰天长笑,他可算弄明白了,为啥这伙人天生具有卖国基因,世世代代当汉奸。 家学渊源呐! 难怪这些人能屹立千年而不倒。 这都是投资学的祖宗呀,真是太精明了,从小就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毕竟谁也不知道哪棵树上有枣。 有枣没枣捅几杆子,但凡是真把枣子捅下来了,那便好似中了彩票,成了从龙功臣,鸡犬升天。 几百年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国家,王朝呢? 什么国家,民族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个屁呢。 他拿起桌上明黄色的三道圣旨,嘲讽的笑了笑,什么凌虐友邦,十恶不赦,都是兴师问罪的借口罢了。 友邦属国的死活关他们屁事,无非是要给他周某人,扣上一顶不尊圣贤之道,不人道,暴虐好战的大帽子。 毕竟从道德上抹黑一个人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好,好。” 白虎节堂之中,周世显放声长笑,如今他可算看的通透了,便明白了大明真正的症结所在。 那双深邃的眼中,寒芒一闪。 麾下众将早已不耐。 先锋官黄得功正在用刺刀,修着指甲,此时幽幽道:“大人,不如……反了吧。” 厅中顿时喧哗起来。 “反了,反了!” 喧闹中。 周世显不再犹豫,笑了笑:“好。” 反了! 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刻他大彻大悟了,若不能将这伙蛀虫连根拔起,彻底荡平,他打再多的胜仗也没用。 此时长身而起,走到门外,瞧着西方落日斜阳,冷峻的嘴角露出几分森然,这些蠢材呀,看似精明…… 实则愚蠢。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一个道理呢? 枪杆子里才出政权。 “来人呐。” 周世显挥了挥手:“传令。” “班师回朝。” 这一次…… 推翻重来吧。 他又不是中了儒教的毒,对皇权愚忠的岳飞岳武穆,什么圣旨,十八道金牌对他来说还不如个屁。 “那便……” “反了吧。” 维新仍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入夜,明军波斯统帅部彻夜不眠,三万凤威军正在收拾形状,人喊,马嘶,杂乱中却透着亢奋。 寝室里,静谧如水。 周世显仰面朝天的躺在玉真香怀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我……真的不愿做独夫呀。” 玉真只是一言不发,却温柔似水,伸出了纤纤素手,替他揉捏着酸痛的太阳穴。 红颜知己,莫过于此。 “你呀。” 良久,玉真才看着这个筋疲力尽的男人,美目中闪烁着深深的怜惜,轻道:“都怨你,让这些人吃的太饱了。” 周世显睁大眼睛看着她如花玉容,竟一时语塞。 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事儿还怪我咯?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三万凤威军,步,骑,炮大军打着勤王的旗号,踏上了长长的征途,这一次班师回朝。 他要大权独揽,总理摄政。 ------------ 第328章 借江山一用 波斯皇城。 夜半静谧无声,月色如水,在静室中淡淡的流淌着。 只有周世显慵懒的声音。 “此番班师回朝……” 他躺在红颜知己的香怀之中,定定的看着她如花俏脸,口中喃喃自语,深邃的眼中却闪烁着森森幽光。 原本文武并立,两条腿走路的大明,如今瘸了一条,于是乎,此番班师回朝,除了他独揽大权,总理摄政。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如今西北群狼,虎视眈眈,东瀛之地叛乱层出不穷,南洋,世界第一海军强国随时会卷土重来。” 他瞧着玉真,不时喃喃自语:“若叛乱久拖不决……则不堪设想。” 此刻,周世显好似身不由己,向这绝顶聪颖的女子倾诉衷肠。 为何要找她说? 许是她是出世之人,生平与世无争,除了与周世显两情相悦,寻人伦大道,她与这人世间再也没有别的纠葛。 瞧着爱郎絮絮叨叨。 玉真只是静静的听着,也不多言,只是如玉石一般晶莹的明眸中,带着深深的怜惜。 “哎。” 静室中,又是一声轻叹。 这一刻周世显清楚的知道,他若不能以雷霆万钧之势,平息叛乱,恐怕这中兴大明…… 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这一巴掌煽在了脸上,如此响亮,可是将周世显打醒了,他不得不挡这个摄政王,将这大明的权柄彻底抓在手中。 不如此,他无法收拾残局。 就算军事上再强大,科技再进步也没什么卵用,还得从精神上彻底改变大明人…… “除山中贼易,除心中贼难。” 得让大明人再一次拥有信仰。 这信仰便是汉唐荣光,帝国荣耀。 不知不觉说了一夜…… 直到天亮时分,扔不觉得困顿。 “你呀。” 玉真伸出纤长手指,在伟岸男子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呀,要遗臭万年了。” “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这也未必!” 这笑声有些张狂,又透着无奈:“那些人……周某已经给过他们机会,可他们给过大明机会么?” 玉真讶然睁大了明眸,却又有一丝黯然,垂首宣了一声道号:“福生无量天尊。” 她芳心中有些凛然。 知道周世显这一去,必杀的人头滚滚。 静谧中。 周世显轻道:“玉真,你怕我么?” “噗嗤。” 玉真不由得抿嘴失笑:“妾身为何要怕你?” “呵呵。” 她瞧着怀中伟岸俊朗的男子,洒脱一笑。 这就对了。 “知我者,自不会怕我。” “立身正,周某又何惧之有?” 玉真捂着小嘴,一呆,心悦诚服道:“夫君英明。” “哎。” 难得听到她叫了一声夫君,周世显心中却无丝毫喜悦,只是心中轻叹,再怎么不愿意,他终究是变成了一个独夫。 终究是活成了他最讨厌的样子。 大明中兴四年,十月。 明军波斯统帅部。 气氛肃杀森然,三万凤威军已整装待发,肃立于营门之外,做好了长途行军的准备。 秋风徐徐吹佛。 静默无声。 一个个年轻的大明士兵,骑着高大战马,在马背上挺直了腰杆,挎着战刀,背着火枪,将视线看向主帅。 眼中满是崇慕之情,毫无半点迟疑。 队列最前方,掌旗兵高举着一面四爪金龙旗,龙旗迎风猎猎作响,说不出的威武严整。 “呼。” 周世显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傲然一笑,这是他一手建立的无敌雄师,对这些忠勇部下…… 他并未许以高官厚禄,反而军纪森严,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可将士们为何愿意跟着他南征北讨? 无非是帝国荣光,少年有梦,当这帝国荣光,照耀四方,便成了铁一般的信念。 “这人呐。” 周世显眼中透着森森寒芒,喃喃到:“生而为人,执掌大权,眼中不能只有私利呀。” “蹬蹬蹬。” 此时黄得功领着一帮参谋军官,匆忙登上城墙,躬身道。“大人,三万兵是不是少了点?” 周世显油然一笑:“不少了。” 老子这一次带兵回朝,是回去平乱勤王的,又不是去打灭国之战,三万凤威军足以横扫乱党。 “就凭那些蠢材?” 三万兵马已经是抬举他们了。 黄得功忙道:“是。” 两人沿着波斯皇城,大不里士的古老城墙,徐徐走动,时不时停下来耳语一翻。 “这西北之战,方兴未艾……” 如今大军在外,主帅又不在阵中,周世显难免要叮嘱一番,叫黄得功守好波斯,还送了八个字的锦囊妙计。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心中盘算着,如今东南方向的莫卧尔帝国,已经被他打了个半残,奥斯曼人已经服软了,那位老太后…… 她已经老了。 不足为虑。 不过要严防沙俄,小叶儿马赫那只大军,那可是一头饿狼,俄军才刚刚吃下了诺大的哈萨克草原,如今正在消化当地势力。 饿狼…… 早晚是要吃人的! “标下明白。” 黄得功与众参谋军官,俯首帖耳。 “行了。” 将繁杂军务安排妥当了,周世显便挥了挥手,钻进了一辆奢华的马车,柔软舒适的车上。 玉真,慕容慧已恭候多时,两双明眸一亮,看了过来。 “哎。” 发出了一声长长的轻叹,周世显舒展着酸痛的老腰,在柔软舒适的羊毛地摊上躺了下来。 “命苦呀。” 他一边和两个女子说着话,很快竟沉沉睡去,这一睡浑然不知身外何物,只是呼噜打的震天响。 “哎。” 车中两女相顾无言,幽幽轻叹。 他太累了…… “驾!” 车厢外是铁骑滚滚。 三万铁军,杀气腾腾的另一番景象。 同时间,南京,紫禁城。 崇祯帝木头人一般,端坐在御书房,瞧着一干跳梁小丑挥毫泼墨,炮制着一篇篇锦绣文章。 一条条大罪炮制了出来,对周世显口诛笔伐。 “凌虐友邦,残暴不仁!”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什么前巡抚,前总督,落第才子,名门之后,泼皮无赖,各色人等好似走马灯一般,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真是乱呀。 把内阁赶跑了,这伙人霸占了官衙,把他这个太上皇抬上龙椅,草草复辟,便开始争官位,夺权柄。 还搞了个草台班子,开始瓜分权柄,最离谱的是,连国库中存放的大批龙元也被瓜分一空。 就连圣旨也不值钱了。 如今这封官许愿的圣旨,可真是成箱成箱的往外批发,更讽刺的是用完的玉玺好似垃圾一般,就那么歪倒在龙案之上。 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了紫禁城便拿起玉玺一通乱盖,什么大将军,公侯伯爵满天飞…… 就这么乱。 这伙人竟然还以勤王,清君侧的名义拉扯起了一支兵马,人数竟然还不少,足足有十万人。 正在几个大将军的带领下,煞有其事的沿着长江布防。 名为勤王,其实就是哄抢。 可崇祯帝只是冷冷看着这场闹剧,心中大骂这群孙贼。 “真是一群孙贼呀。” 这场面他可太熟悉了,读书人煽风点火,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带头闹腾了起来,这所谓的大义,名分便好似一块臭肉。 这堆散发着恶臭的烂肉,很快招来了大堆苍蝇,街上的泼皮无赖,被裁退的兵痞,地主家的护院,家生子…… 真真是群魔乱舞! 身为大明皇帝,崇祯爷竟不知道大明朝,老朱家还有这么多孝子贤孙呢,这可真是太嘲讽了。 可当年他走投五路之时,这帮人又在哪里? “呵呵。” 崇祯帝暗自冷笑了,多少年了呀,这伙人……还是那么愚蠢,还是那副自命不凡的模样。 可实际上眼高手低,除了封官许愿,纠结朋党。 啥也不是! 这么看。 这伙人和李自成,张献忠也没啥区别,甚至还不如李自成,李闯王好歹还有点格局呢。 可…… 崇祯帝心中十分鄙夷,这伙人就没发现,这看似一片大好的朝局之下,保皇党已经危如累卵了么。 这金銮殿中,活脱脱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竟没有发现中原,辽东,各地镇军,海外各都司都按兵不动。 各地将领不接旨,也不奉诏,只是保持着绝对的沉默,这沉默叫人心中暗自惊悚。 “哎。” 崇祯帝叹了口气,大明真的不一样了。 “折腾吧。” “寻死吧。” 他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装死算了。 一个月后,中原。 三万凤威军刚刚抵达中原,密奏便好似雪片一般飞来,中原之地,洛阳重镇大致上还算安定。 这场叛乱并未波及到洛阳,放眼望去,宽敞笔直的官道之上,洛阳团练,府学生自发的组织了起来。 上至四五十岁的老者,下至十来岁的府学生,都自发走出了家门,背着火枪,在当地驻军的带领下设立了一个个哨卡。 正在警惕的盘查着行人。 尤其是洛阳府学的学子们,常年接受半军事化教育,思想觉悟一个比一个高,在这场兵灾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这征明周世显在洛阳推行的府学新政。 非常成功! 为何如此? 洛阳百姓害怕呀,他们害怕这得来不易的好日子被人毁了,可见大明的百姓是最淳朴,最善良,最听话的…… 直到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一支风尘仆仆的大军,远道而来,出现在洛阳东郊的地平线上。 年轻的骑兵,一个个脸上带着风霜,满身疲惫,唯独胸前绣着的金灿灿的凤威徽章,一尘不染。 军中将士将之视为生命。 “大都督回来了!” 一时间,洛阳百姓,奔走相告。 车内,周世显从深沉的睡梦中惊醒:“到了?” “噗。” 玉真,慕容慧抿嘴偷笑,大伙这一路从波斯,长途跋涉到了中原,这位爷倒好,吃饱了睡,睡够了吃。 整整睡了一路。 “吁。” 豪华舒适的四轮大马车,在洛阳城下停了下来。 亲兵在外面瞧了瞧车厢,轻道:“大人,到了。” “哦。” 周世显应了一声,起身,在二女帮助下整了整军服,便掀开了厚厚的帘布,顿时刺眼的阳光洒落,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周世显本能的抬起手,挡了挡阳光,猛然间,他的耳边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万岁!” “嚯!” 等到他适应了车外的阳光,放眼望去,外面乌压压的全是人,洛阳父老,倒履相迎,这是全城人都出来了。 “好嘛!” 周世显笑了笑,朝着人群挥了挥手,顿时便引发了更热烈的狂潮。 “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好似起伏的麦浪一般,成片跪倒。 “好,好。” 周世显跳下了马车,在人群中穿过,猛然间,一抬头,瞧见了一个身穿大红军服的青年,昂首挺胸。 青年十六七岁,却长的虎头无脑,那略显憨厚的脸上十分英武,神情坦坦荡荡。 充满了朝气。 “皇上?” 周世显擦了擦眼睛,一呆,才又快步走了过去,在大明天子健壮的肩膀上拍了拍。 “长大了。” 此刻没有君臣,只有姐夫和小舅子。 “哈哈。” 万众瞩目下,周世显将朱慈烺的胳膊捉住,高高举起,放声笑道:“大明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人心呐,说起来很复杂,其实又很简单。 入夜,洛阳。 国宾馆。 大军回朝,受到了洛阳父老的极大拥护,洗去了一身尘埃,周世显全身舒坦了起来,与天子再相见。 不胜欢喜。 君臣二人,依旧如几年前分别时一般毫无隔阂,言谈甚欢,这世上的事本就是如此简单。 你若心真的怀家国天下,便可上下一心。 同舟共济。 但凡接受过高等教育,有一定素养的人,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傻子,无非是利益作祟,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你若真的胸怀坦荡,又怎会干出祸国殃民的荒唐事? “姐夫,我与你说。” 终究是个半大少年,朱慈烺逮着话头便说个不停。 “好,好。” 周世显连连点头,瞧着虎头虎脑,洗去了一身尘埃的大明天子,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这位天子可是他呕心沥血的杰作呀。 从小接受的是新学教育,与洛阳子弟为伍,如今长大成人了,终于,终于可以与他这个当姐夫的并肩作战。 驻兵中原。 三日后周世显召集了军议。 自然是一呼百应,不几日,李岩,李锦等人率标营赶来,众将官济济一堂,相视一笑。 乱党。 “什么玩意儿!” 官厅中,气氛融洽。 一长串乱党名单列了出来,细琢磨这名单可太有学问了,首当其冲是一些前朝大员,复社才子,东林二代,三代…… 其中名气最大的,是一个叫做冒襄。 “冒襄。” 明末四公子呀? 周世显撇了撇嘴,这是个什么货色,拔了它的皮,拆了它的骨,也能闻着才子盛名之下的恶臭气味。 复社四公子里面,唯一有点骨气的也就是陈贞慧。 此君在明亡之后不愿与无耻之人,同流合污,十余年隐居家乡,独善其身,直到老死。 这好歹是要点脸的,有点气节的,还有不要脸的如侯方域之流,直接就当了带路党。 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降清了。 就这货他爹,还是东林党元老侯恂呐。 再说说冒襄这货,此君确实没当汉奸,他为啥没当汉奸呢,真不是他不想当,纯粹是因为…… 清廷看不上他! 此君诺大才名,出身官宦之家,从小耳濡目染的,可竟然连个举人也考不上,先后考了六次乡试,六次落榜。 这得多废? 和侯方域那货有一拼,每天就是吃喝玩乐,喝酒泡妞,和秦淮八艳传点绯闻啥的。 就这么一个废柴,二世祖,还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大才子,细琢磨这事儿合理嘛? 泡了秦淮八艳就是大才子,这不是扯的没边了么,这样的人说他要投降,给清廷当大官。 他把清廷当傻子么? 清廷除非是疯了,才会重用这样的人。 于是大明亡了,清廷来了,这货该吃吃,该喝喝,该泡妞也没闲着,小日子过的逍遥自在,好不快活,还活了八十几岁呢。 这怎么看也不像才子呀。 “此人。” 瞧见这货。 周世显便好似瞧见了大明的病根。 “这伙人呐……”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这伙人最擅长的就是编故事,改家谱,写才子佳人戏,和秦淮八艳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 故事编好了,再花点钱买通几个说书先生,编点话本,演义什么的,轻轻松松的便将自己的无耻,包装的光鲜靓丽起来了。, 至于那些为家国天下洒出一片热血的忠臣义士,却籍籍无名。 其罪当诛! 比如镇江柳泰山祖上就干过这种事,柳家投靠清廷做了武略将军,这可是正五品大官呢。 可又怕挨骂。 最后竟然连家谱都改了,硬说自己是大词人柳永的后人,可柳永也不是镇江人呐。 这事儿若是被柳永知道了,怕是要气的从坟里爬出来,赏他几个大嘴巴子…… 终于到了乾隆朝,清廷开始搞文字狱,胡编乱造伪史的时候,这伙人又看见机会了,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去。 这叫啥? “啪啪啪。” 周世显在桌子上瞧了瞧:“投机者!” 说投机都是抬举这些人了,这叫极端利己者,这华夏呀,历朝历代就坏在这些人手上了。 一旁,李岩,李锦二人早已不耐,剑眉微皱,那神情好似在说,都这时候了也别废话了。 赶紧的吧! “行。” 周世显挥了挥手:“进兵。” “嘿嘿。” 二李当时就精神百倍,这俩反贼,对付起这些官宦世家出身的毒瘤,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一声令下。 二李麾下标营铁骑,一马当先,轰隆隆的碾了过去,乱党横在长江边上的十万大军。 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被席卷一空,零落成泥。 十一月,大明兵马大都督周世显,班师回朝,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了乱党,兵临南京。 而此刻的江南已是满目疮痍。 这虽是一场闹剧,可对整个江南的破坏力十足,商铺,衙门被打砸一空,良家女子受辱,无辜被牵连的百姓极多。 曾经的锦绣之地,人间天堂,如今到处都是残破不堪,这让周世显真正动了杀心。 连李自成,甚至清军都从未攻陷过的江南。 就这么毁了。 这般恶果,让周世显好似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他知道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实在不该对这些人姑息养奸。 “错在我。” 南京城外。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慈烺。” “哎?” 没心没肺的朱慈烺,打马上前,忙道:“何事?” 看着这破败江南,周世显轻道:“慈烺,有一事,姐夫要与你打了个商量,姐夫……要借这江山一用。” 朱慈烺一呆,奇道:“姐夫要专权,摄政么?” “嗯。” 周世显瞧着他清澈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 朱慈烺裂开嘴,嘿嘿笑了:“尽快借,不必还了。” 两人身后,玉真,慕容慧二人早就听呆了。 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嘛? 这江山社稷还能这样借来借去的嘛,简直千古奇闻。 虽是君臣二人说的几句玩笑之言,却代表着周世显痛定思痛,要彻底来一场大清洗了。 ------------ 第329章 封王 南京城外,肃杀。 森然中,凤威,中原,辽东三大镇军中的精锐云集于此,士兵成排,军阵森严,枪如林,马如龙。 雪亮的成片刺刀海,在斜阳照样下散发着慑人的寒光,高大战马难耐的嘶鸣着。 年轻的士兵脸上还带着风霜,可难掩杀气腾腾。 前方便是龙盘虎踞的大明皇城。 “呼。” 一阵微风吹过,透着些许阴冷,看着这破败江南,周世显略有些凄迷的眼中,渐渐变得坚定,轻轻一挥手。 “进!” “哗,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 凤威军进城了。 “搜!” 挨家挨户的搜! 一道道杀气腾腾的军令,传了下去,武装到牙齿的标营铳骑,护卫着主帅进入城内。 此刻街道两旁早已戒严。 二李所部已大致控制了全城,街上到处都是身背火枪,端着刺刀的士兵,在军宪司暗线带领下,正在挨家挨户的搜剿乱党。 还有的忙着清理善后,将店铺中散乱的桌椅扶起,将罹难的百姓抬走,越往城内走,便越是触目惊心。 诺大个南京已是一片狼藉,店铺被焚毁,行人毙命街头…… 多年建设的成果毁于一旦。 这一乱,叫人痛彻心扉。 战马徐徐在街道上穿行,这般破败景象让朱慈烺没了声音,只是睁大眼睛默默的看着。 玉真直呼道号。 “福上无量天尊!” 骑在马背上,朱慈烺嘴角微微抽搐,溢出了一声轻叹:“这可是……大明的都城呀,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 他自幼接受的是新式教育,自然不能理解。 这些人会何要对自己的都城下手? 周世显只是一言不发,骑着马,在标营保护下穿街过巷,猛然间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凌乱的火枪爆鸣。 “砰,砰。” 这火枪爆鸣之声,让周世显面色一凝,徐徐道:“哪里打枪。” 亲兵赶忙上前询问一番。 “报,皇城之内仍有乱党负隅顽抗,两位李大人正在督战围剿……” “知道了。” 周世显挥了挥手,杀意森森道:“走,去看看。” 一行人向着南京皇城行去,不久,一座规模宏达的皇城映入眼帘,如今已是伏尸处处。 随处可见倒毙的乱党,泼皮…… 此时正是日落西山。 这残阳如血。 这座南京皇城,本是大明开国之君朱元璋所建,从永乐大帝迁都之后便闲置多年,如今却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砰,砰。” 前方火枪爆鸣声,越发激烈,一群凶徒据守着宫墙,与官兵发生激战,终究是自家皇城。 镇军终究是有所顾忌,一时竟攻不进去。 “蠢!” 负责指挥平乱的李锦大怒,当场发作,正在对着几个部将大发雷霆:“蠢材,连一伙乱党都拿不下么?” “慢!” 此时从身后传来一声低喝。 李锦回头,便瞧见了脸色铁青的大都督,忙快步走来,躬身请罪:“下官无能,这便叫炮营上来。” “这倒不必。 周世显翻身下马,看着前头的紫禁城,挥了挥手:“炮营不必进城了,这南京……已经够乱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终究是自家皇城,还真能拿大炮轰么。 从参谋官手中接过千里镜,放眼望去,便瞧见了高大的宫墙上,有一伙鬼鬼祟祟的亡命之徒,正在探头探脑的向往张望。 “砰,砰!” 一边与镇军对射,还一边放肆大叫:“来!” “砍头不过碗大个疤!” “来杀了爷爷!” 凶,真够凶。 周世显反倒被气笑了,这也不叫凶,叫横,古往今来这片土地上,最不缺的便是这种人。 这是华夏特色。 泼皮! 盛世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欺压良善,到了乱世便为非作歹。 “去。” 周世显阴沉沉道:“调一千神射来。” “遵令。” 李锦领命,快步离去,不多时,便将镇军中最精锐的猎兵营,调了上来,成群结队的出现在房顶上。 “砰,砰!” 又是一阵枪响。 猎兵神射乏发威,用一颗颗冰冷无情的铳子,将乱党嚣张的气焰压了下去,死伤猛增。 激战持续到了深夜。 距皇城不远处,秦淮河畔。 残破的街道上,有一座大型宅院,门楣高大,院门紧闭,里头是庭院深深,几双眼睛鬼鬼祟祟的透过门缝。 正在向外张望…… 院内,后宅。 乌压压的聚集着一大群人,一个个穿着上好蜀锦的前朝官僚,俊朗儒雅的江南才子,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砰,砰。” 外头一阵阵火枪爆鸣声响起,让才子们眼皮直跳,吓的直哆嗦,一时间慌乱起来。 人一慌便喜欢大叫,替自己壮胆。 一时间咒骂声四起。 “周世显不当为人!” “中原二李,这两个反骨贼子!” 可这骂声中却透着心虚,能不心虚么。 镇军一到,什么十万大军,皇权复辟都成了镜花水月,毕竟镇军的铳子可是不认人的。 “慌什么!” 此时上首主位上,几个主事的中年文士低喝道:“他周世显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等都杀了么?” 一句话便安定了人心,让才子雅士们心中踏实了。 “他敢!” 文士们心中踏实了,便又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振臂高呼:“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一时群情激奋。 这叫法不责众。 “这么多人,他还能都杀了不成?” 这话也对。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所谓刑不上大夫,皇权对儒生的过分优待,让这些人养成了不少臭毛病。 不守法纪。 也不尊法纪。 咒骂中又响起一个恶毒的声音:“陛下还在宫里呐!” 对呀! 顷刻间,房中响起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声。 哄笑声,又夹杂着咬牙切齿的仇恨:“最好是……翁婿相残,让天下人都开开眼!” 这咒骂如此恶毒。 言下之意。 最好是周世显带着凤威军,将崇祯帝也一炮轰死了,上演一出弑君,谋逆的大戏。 “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刻骨的仇恨中,一个身形敦实的青年实在听不下去了,眉头微微皱起,轻道:“此言不妥,有违人伦……” 这算是有良心的。 这叫人话嘛? 再怎么看不过眼,这也是咱大明的家丑,大明天子和驸马相残,大伙脸上光彩嘛? 可这青年的一句话,引来了厅中众人的群嘲,又是一阵骂声四起:“陈子龙,你敢扰乱军心?” “陈子龙,你这是何意?” 一句话引来了群嘲,陈子龙憋的脸都红了。 这是个性子耿直的,扔愤然抗辩:“你等此番起事,在下本就是不赞成的,纵然周世显千不该,万不该,可百姓何辜?” 可这句话引来了更猛烈的群嘲。 “住口!” “陈子龙,你作死么?” 一时间,群魔乱舞。 可陈子龙不服,看向了上首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员,士林领袖,涨红的脸上透着深深的不忿。 这都是他的长辈呀。 一个个平时满口仁义道德,嚷嚷着为民请命。 “都住口!” 终于,终于那几位大员说话了。 一位大员皱起眉头,看着陈子龙,不悦道:“贤侄此言差矣,我等此番起事,为公义,也为名教道统。” 其他几位主事者,也纷纷附和:“此言大善。” “为我名教道统传承,区区死伤……不足挂齿。” 一时间纷纷攘攘。 可生性耿直的陈子龙气炸了。 啥意思? 为了儒教传承,便可以打着大义的旗号搞叛乱,杀人放火,将这南京,扬州,江南变成一片废墟么?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敢情那些在叛乱中无辜死难的百姓,还应该感激他们? “腾!” 终究是年轻,陈子龙也是个暴脾气,猛的站了起来,愤然道:“荒谬,无耻……” 心中怀着一腔愤懑,陈子龙是真的气炸了,这样的名教传承不要也罢,敢情只有你们的命值钱。 百姓死难还成了一种荣幸?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说完了。 便拂袖而去。 厅中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那几位主事大佬,看着气冲冲走掉的陈子龙,面色微变。 一张张儒雅的脸上透着恶毒,商量了几句,才徐徐道:“去。” “做了他。” 几个恶徒心领神会,快步追了出去。 厅外,风景如画。 小桥,假山,流水潺潺。 陈子龙满心愤然,快步离开,作为一个具有正义感的儒生,他可真是气炸了,这时候倒清醒过来了。 “本不该来的……” 此刻他心中只有深深的悔意,他是复社骨干,也是儒教中人,满心以为此番聚众闹事,真的是为了清君侧。 可…… 他用来拍了拍大腿,这叫清君侧嘛? 在家里好好呆着不好嘛,掺和这种破事儿干啥呢? “吱。” 陈子龙轻手轻脚的打开大门,闪了出去。 却猛然间打了个寒噤。 门外,此刻已是火把林立,成排的士兵端着火枪,用明晃晃的铳剑指点他,将陈子龙吓的一哆嗦。 “完了。” 一瞬间面如死灰,陈子龙只觉得眼前一花,几个军兵杀气腾腾的上前,一枪托将他砸翻在地。 “呼啦。” 大批镇军士兵蜂拥而入。 “砰,砰。” 不久,内宅方向响起一阵密集的火枪爆鸣声,整个南京城便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午夜,皇城。 随着大批猎兵,蜂拥赶来,便好似老道的猎人一般,将一个个乱兵,乱党从宫墙上射翻。 大明镇军很快攻了进去。 淡淡的血腥气味在宫城内外弥漫着。 万众瞩目之下,周世显双目微闭,便好似睡着了一般,笔挺的身形好似钢浇铁铸。 终于,枪声平息。 睁开双目。 虎目中寒光一闪,便迈开腿走了进去。 “沙,沙。” 踩着血泊,走入宫城,成排的乱兵,乱党被拿下了,在寒光四射刺刀威慑下,蹲伏在墙角。 好多人呐。 “哒。” 猛然停下脚步,从周世显口中,溢出了冷冽的一个字。 “杀!” “哗啦。” 一排士兵挺着雪亮的刺刀上前。 “噗,噗。”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血流成河。 可周世显没有半分留恋,踩着军靴,缓步向前,每一步都好似尺子量过一般精准。 最终在一座大殿之前,他停了下来。 抬头,看着天。 大殿年久失修,台阶上长满了青苔,唯独正上方的一面牌匾完整的保存了下来,上书三个大字。 “奉天殿。” 殿内大开,幽深寂静。 “蹬蹬蹬。” 一个年轻的军官从里头跑了出来,躬身道:“禀大都督,太上皇安然无恙,在里头呢。” “哦。” 周世显轻轻应了一声,向着奉天殿内走去。 殿内,龙椅上,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崇祯爷松了口气,好似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瞬间瘫软了。 从微微发胖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贤婿。” “嗯?” 周世显点点头,不置可否,只是徐徐走了过去,在乱七八糟的龙案上肯了看,圣旨,香烛,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真够乱的。 周世显沉默不语,只是伸出手在大堆杂物中翻了翻,将……玉玺捡起来,又用军服袖子擦了擦。 他不言不语,全身上下却散发着淡淡的杀意。 外面不时响起惨叫声。 这场面实在太瘆人了,让崇祯爷眼皮直跳,战栗道:“贤婿,朕……是冤枉的。” 周世显只是淡淡的应道:“知道了。” 崇祯爷松了口气,瞧着这貌似潘安,铁血手段的女婿,心神不有的战栗起来,这一次,他好歹没有站错队。 他当了二十年皇帝,会不明白么? 那些乱党,何其可笑,在这位小爷面前造反,不是自寻死路么,当年,当年这位小爷为何要重用李岩,李锦这样的降将。 为何要搞出个军宪司…… 或许他早已经料到这一天了。 耳边响起周世显,幽幽的声音:“陛下不必惊慌。” 他认真的用军服袖子,将玉玺擦拭一新,重新在龙案上摆好,便缓缓拿起了狼毫,沾了点朱砂。 又拿起了一张圣旨。 写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今驸马都尉周世显,护国有功,治国有方,名在当今,功在千秋。” “今,朕顺应天意,封驸马都尉周世显为洛王,辅佐天子,总理朝政,钦此。” “啪。” 将鲜红的玉玺盖了上去,身后亲兵赶忙快步上前,躬身接过圣旨,一步步弯腰退了下去。 “传令。” “昭告天下。” 看着一脸呆滞的崇祯爷,周世显笑了笑,又拍了拍手,发出啪啪啪的几声轻响。 齐活。 “嘶!” 殿中阴风森森,良久,崇祯爷才抽了口凉气。 翌日,清晨。 一轮旭日照常从东方升起,家家户户从门缝里看着,军兵一车一车的往城外拉尸体。 “哎。” 一些年岁大的老者,不由得轻声叹气。 “朝廷又兴大狱了。” 不久,荷枪实弹的军兵张贴了安民告示,家家户户才敢打开院门,采购一些必需品。 晌午时分,军兵又贴出了一张告示。 皇榜。 驸马封王,摄政了。 这大消息便好似一道惊雷,在诺大个大明帝国的头上炸开,长街之上,各色人等反应不一。 有拍手称快的,有眉头紧锁的。 入夜,奉天殿有些阴冷。 一片沉寂中,周世显在殿中负手而立,环顾周围,大红色的柱子上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金龙。 外头李岩,李锦二将急吼吼的走了进来。 李锦挎着战刀,匆忙道:“大人,内阁诸公找到了……” “什么大人!” 李岩翻了个白眼,笑骂道:“是殿下,洛王殿下!” “啪。” 李锦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赶忙告罪:“末将叩见殿下,千岁,千千岁。” 瞧着这俩反贼一脸的喜不自胜。 周世显不由得笑骂道:“行了。” 唱戏呐! 可二李的态度,也代表着大明数十万镇军将士的态度,这一夜,废墟中的南京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躁动了起来。 不久,城内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 第330章 江山无忧 这一夜,南京城中鞭炮声响彻云霄。 经久不息。 大明镇军入城戡乱之后,洛王出山,总理摄政,这天大的消息便好似给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 南京百姓从噩梦中惊醒,便好似过年一般热闹,用这热烈鞭炮声,将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民心在我,江山无忧。 奉天殿。 殿内没有侍女,也没有太监,只有戡乱之后的平静,叫人去附近的铺子里弄了几斤牛肉,一壶秋露白…… 与李岩,李锦两人,小酌一番。 殿内再无旁人。 周世显将高高在上龙案搬了下来,当玉玺,圣旨随意往旁边一推,好好的龙案成了酒桌。 “嘶!” 一杯浊酒下肚,品着这辛辣滋味,周世显舔了舔嘴唇,笑道:“这江南的秋露白,总是不如中原的够劲!” 李岩笑道:“是么,末将尝着……还是那个味儿。” 一旁李锦也笑道:“只怕是殿下尝过了西域的葡萄美酒,一时间改不过来,喝不惯这秋露白的辛辣。” 李岩瞪了他一眼,训斥道:“瞎说,殿下是那种忘本的人么。” “哈哈。” 周世显不由得捧腹大笑:“你两个反贼在这里一唱一和,提点老子,是怕老子杯酒释兵权么?” “哈哈哈。” 二李放声大笑起来。 “我二人,自是信的过殿下。” 知我者,自不会惧我。 若不然,周世显当年又为何提携二李,以这二人麾下降卒为核心,建立了中原二镇兵马。 这是他的同路人。 夜色总烛光摇曳,吃一口牛肉,喝一口酒,与军中同袍胡吹大气,这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不过…… 周世显叹气,这样逍遥快活的日子怕是不长久了。 “这人呐,是会变的。” 以后再想与这两位麾下爱将,这般喝酒,吃肉,推心置腹的指点江山,可太难了。 “哎。” 初登摄政大位,周世显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得一声轻叹,不胜唏嘘,轻道:“此番戡乱,杀孽太重,你二人就不怕遗臭万年么?” 李岩放下酒杯,一笑了之,洒脱道:“某一个反贼,臭便臭了,要一个好名声作甚?” 李锦也笑道:“能在殿下羽翼之下,干一番大事,某与有荣焉。” 这话什么意思,这话的言外之意,天塌了不是还有洛王殿下这样个子高的顶着么…… “噗。” “哈哈。” 周世显不得有哈哈大笑,畅快道:“你倒是老实。” 瞧着这两个出身贫寒的大明精英,如今已是坐镇一方,独领一军的大将,多日来抑郁的心情便畅快起来。 这都是君子。 为何这两位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愿意跟着他走,为的不是利益,而是为了那句君在法下,天下为公。 所谓时势造英雄。 常言道,枪杆子里出政权,只要大明镇军不乱,这天下便不会乱,如此更显得那些儒生的愚蠢短视。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古人诚不欺我。 这伙人,一个个都是眼高手低的货,就算将火枪,大炮硬塞给这伙人,骨子里扔改不了废柴的本质。 烂泥扶不上墙。 可笑着笑着,便周世显笑不出来了,这伙儒生虽然可笑,可对江南造成的破坏力太大了。 “只是苦了江南百姓,平白糟了无妄之灾。” 论谋朝篡位,这伙人是废柴,从古到今也没有读书人篡位成功的,可搞破坏可都是好手。 “二十年!” 此时,周世显放下酒杯,轻道:“这江山,某只要二十年,二十年后后自当交出大权,另选贤明。” 李岩,李锦二人一呆。 殿内瞬间一片死寂。 “这?” 李锦忙道:“殿下不必如此。” 李岩也呆了呆,轻道:“大可不必,李某信的过殿下。” “哎。”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轻一叹:“可周某信不过自己。” 他俊朗英气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人呐。” 一声轻叹,不胜唏嘘。 “这人呐,长期执掌大权,生杀予夺,高高在上的站在云端,是会飘起来的,古往今来莫不是如此。” 人一飘。 就会犯错。 当这天底下所有人都说你是神,时间长了,你便真的以为自己是神了,于是乎,又想着搞什么家天下,鸡犬升天。 “二十年后……” 另请高明吧! 瞧着二李一脸的呆滞,周世显哈哈大笑起来,说尽的风流潇洒,还真以为老子愿意当这个摄政王? 良久。 李岩,李锦才起身,心悦诚服道:“殿下英明。” 定下了二十年之约。 周世显心中又畅快了几分,晃了晃酒壶,想要从这壶中再倒出些酒来,可彻夜长谈。 酒壶已空。 “啪。” 将酒壶随手往龙案上一搁,轻道:“本王乏了。” 李岩,李锦识趣告退。 三人携手,走到殿外。 奉天殿外,天色已经大亮,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镇军将领,少壮派军官济济一堂,哗啦啦的全跪下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驱散了这阴沉的夜色。 这山呼万岁之声,好似静谧的湖水之中扔下了一块大石头,激起的涟漪传遍四方。 一转眼已是两天之后。 内阁诸公找到了,当日在军兵护送下逃到了城外,又在军宪司接应之下躲了起来。 等诸公惊魂甫定,这江山已变了颜色。 洛王摄政,大权独揽,想要进宫面圣的史可法,黄道周等人被挡了驾,立刻便知大事不妙了。 连亲爹老子也不见…… “完了,完了。” 众位阁老,一脸苦涩,可这又怨的了谁。 奉天殿。 军兵不停进出,杀意森森,一张崭新的世界地图挂了起来。 周世显站在地图上,一言不发。 身后,石亨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册,轻声报告:“千岁,乱党已大多伏法,该如何处置,还请千岁尽快拿个章程,不然,两三万人关在大牢里……” 人抓的太多了,当尽快处置。 迟则生变。 “嗯?” 周世显深邃的双眸从地图上移开,稍一沉吟,便从龙案上拿起狼毫,写了一份旨意。 “首恶必究,从者皆斩。” 他既然已经总理摄政,下手便自然不会客气,不免要大开杀戒,让这伙乱党知道什么叫残忍! 眼中透着森森寒芒,便只有一个字。 “杀!” 石亨便一拳重重的锤在胸口,森然道:“标下遵令。” 不多时,大批杀气腾腾的军兵,便成群结队的集结了起来,在军宪司军官的带领下,向城外的法场走去。 很快法场之上,一阵阵整齐的火枪爆鸣声响起。 被挡了驾的史可法,站在宫城之外,口中喃喃:“完了。” 他知道名教传承怕是要断了。 可大明镇军将官,士卒不认这些,他们只认摄政王,一边杀,一边埋,杀的整个江南,两广之地鸦雀无声。 短短十天。 几千颗人头落地,还有两万多跟着起哄,凑热闹的从犯,都关在镇军大营之内,等待处置…… 城内,东北角。 凤威军大营。 “咳咳。” 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上千人被关在一起,不时发出咳嗽声,咒骂声,还有震天的哭号声。 “砰,砰……噼啪。” 外头,时不时响起密集的火枪爆鸣声,一排又一排的乱党倒下,让大牢中关押的囚犯惊慌失措。 镇军大开杀戒了。 “咳。” 陈子龙蜷缩在墙角,挤在人群之中,掩着口鼻,看着不远处一个参与起事的儒生瘫坐在地,恍如死人。 一股不明液体从裤裆里流了出来。 腥臭味扑鼻。 “哎。” 陈子龙一脸嫌弃,十分鄙夷,这孙贼……当初振臂高呼的勇气呐,这还没上法场便吓尿了裤子。 “什么玩意儿!” 猛拍大腿,他心中其实早已懊悔不跌,小日子过的好好的,吃喝不愁,家中娇妻又善解人意。 可他为什么要掺和这种破事儿? “糊涂呀。” 只怪当时被几个同窗好友振臂一呼,一忽悠,脑子一热,便撇下娇妻爱子冲出去了。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上头了,上头了…… 如今起事失败,陈子龙平白挨了一枪托,脑袋瓜子嗡嗡的,还被镇军不分青红皂白抓了起来。 谁叫他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出现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场合呢,他是从乱党老巢里出来的。 他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不清呀! “晦气。” “啐。” 可此时后悔也晚了,一念之差,毁了一生。 “咣当!” 此时牢门猛然打开,淡淡的血腥气味飘了进来,让上千囚徒又是一阵慌乱。 一个年轻的镇军军官,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份厚厚的名册,森森杀意,扑面而来。 “儒生张采,盐帮张虎,赵钱孙……” “带出去!” 震天的哭嚎声中,一个个儒生脸色铁青,盐帮泼皮哭嚎着,被军兵用刺刀逼着,缓缓走了出去。 “砰,砰……噼啪。”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代表着摄政洛王,与大明镇军上下不惜一切代价平定叛乱的态度。 “儒生陈子龙……” 终于被点到了名字,陈子龙心中咯噔一下,缓缓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徐徐叹了口气。 完了。 一个镇军士兵,大步走来,想要拽他。 却被陈子龙一把推开。 这也是个楞种,事到临头反而豁出去了,冷哼了一声:“不必推,在下自己会走。” 不了那镇军士兵看了他一眼,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还有愤怒,便又是狠狠一枪托砸了过来。 “哎哟!” 没来由又挨了一枪托。 陈子龙雪雪呼疼,只好乖乖伸出手,任由那年轻的军兵将他绑好,推走,他却不知在这些镇军士兵眼中。 他有多么招人恨! “呼。” 一走出营房,陈子龙便吓的一哆嗦,他看到了此生难以忘记的恐怖景象,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味,不远处,军兵正在将尸体往坑里推。 “罢了。” 下辈子…… 再也不掺和这些破事了。 陈子龙眼一闭,牙一咬,将心一横,却不料不远处,一个拿着花名册的黑衣将官走了过来,用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打量着他。 这眼神太吓人了。 陈子龙不由得两股战栗,赶忙夹紧。 “你叫陈子龙?” “是。” 陈子龙点了点头,昂然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他已经做好了从容就义的准备。 可没料到,那黑衣将官只是翻了翻花名册,又挥了挥手,冷道:“天良未泯,并无大恶……带走。” 陈子龙听的一呆,死灰一般的心中竟然一宽,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他没有料到竟然捡回了一条命。 “啥?” 不由分说便被军兵推着走了,塞进了一辆大马车。 夜幕下,冷风嗖嗖。 “吱呀,吱呀。” 马车摇晃着,向着未知的命运驶去。 “呼。” 长出一口气,陈子龙擦了把汗,但凡是人没有不怕死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 这滋味可太刺激了。 “哎哟,别挤。” 可这车上也太挤了,能容纳十人的大马车,挤了整整五十多人,还不停的摇晃颠簸着。 陈子龙叫苦不迭。 可这是要去哪儿呀? 夜幕时分,松江口,码头。 终于,终于马车停止了颠簸,停了下来,黑色帘幕被军兵掀开,陈子龙晕头转向的跳下车。 便看到了夜幕下,前方是茫茫大海。 一轮明月高高悬挂。 无边胜景,一览无遗。 “快走。” 长长的乱党队伍中,陈子龙动作稍微慢了一些,便被军兵又是一枪托砸在了身上。 疼,生疼。 又挨了一枪托,这回陈子龙学乖了,将性子里那点傲气收了起来,一声不吭的低着头,乖乖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于是乎,长长的乱党队伍,被驱赶到了码头上,顺着舷梯登上了一艘大海船,这竟是一艘武装商船。 上了甲板,甲板上的水兵倒是客气了一些,将他手上的绳索解开了,还允许他自由活动。 可。 瞧着武装商船上,高高竖起的桅杆,周围成群结队的人犯,还有整装待发的大明水兵。 陈子龙龇牙咧嘴的摸摸头。 “军爷。” 他大着胆子,向一个年轻水兵问道:“军爷,咱们这是要出海?” “嗯。” 那水兵点点头,好心道:“你呀,路上警醒一些,赶紧去舱里占一个好位子,这一路……没两三个月到不了。” “嘶!” 陈子龙一下子明白了。 他被流放了。 可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这一趟出海要几个月航程,这是把他流放到哪里去了,这也…… 太远了吧。 一时间想起家中娇妻爱子,陈子龙欲哭无泪,这还不如死了呢! 南京皇城。 诺大个皇城已经装饰一新,乱党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血迹也用清水冲刷过了,只是淡淡的血腥气味始终挥之不去。 奉天殿。 殿内气氛融洽。 该杀的杀,该埋的埋,人头砍了整整八千多,还剩下参与叛乱的两万多儒生,泼皮,罪不至死。 都被洛王殿下大笔一挥,流放了。 流放到哪里去了呢。 北美新大陆。 他又不是滥杀无辜的屠夫,这些被人蛊惑,脑袋发热的儒生,泼皮,虽说罪不至死,可也不能轻饶了。 这些都是不安定分子,得礼送出境。 成年人! 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诺大的世界地图前,周世显冷冷一笑,从松江口出发横穿太平洋,可以直达美洲新大陆。 “这里。”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旧金山。 当然了,如今的旧金山还是一片野生滩涂,欧洲人都在东海岸的大扭腰地区,东岸,西安中间隔着千山万水。 在美洲西部大开发之前,这两伙人,一辈子也未必能遇到。 如今荷兰人的势力,已经被彻底赶出了南洋,这条航线还算安全,可到了旧金山之后。 便听天由命吧。 “这些儒生呀。”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冷笑连连:“不是自命不凡,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么,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人才嘛,那就……” 那本王便遂了他们的心愿,给他们一块野生蛮荒之地,让他们自己去建立一个国度,试一试他们的治国理念行不行。 “两万多人呐!” 再不济也能建立起一个政权吧,再怎么,也不至于被使用吹箭,长矛的印第安人杀光了吧。 要真是叫人家杀光了。 “嘿嘿。” 那也只能怨他们命苦了。 若真是两万多人,连一伙处于石器时代的印第安人都整不过,还谈什么仁义王道,儒教的治国理念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噗。” 玉真,慕容慧笑出声了,流放最多三千里,从未听说,将两万多人流放到万里之遥。 这个男人太坏了。 周世显不过洒脱一笑,儒教骂他残暴不仁,他便诛儒教的心,是非公道,自有后人评说。 他到底要看看这些儒生,能在北美新大陆折腾成什么样。 十年八年之后。 估摸着就能看到结果了。 看着他俊朗脸上邪恶的坏笑,玉真俏脸一红,直宣道号,这也算做人留一线,行善积德了。 两日后,松江口。 冷风嗖嗖。 满载着两万多流放犯人的舰队,徐徐启航,向着茫茫太平洋驶去,与此同时,从东瀛,朝鲜,南洋各地赶来的船队纷纷抵达。 一进,一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王摄政。 各海外都司,各番邦属国的贵人们纷纷来朝,因为这些海外来的宾客们实在太热情了。 周世显不得下令,举办一场盛大的就职典礼。 感受了一番万国来朝的盛况。 ------------ 第331章 凤求凰 松江口,载满被流放儒生的武装商船上。 阴风阵阵。 然而上层甲板却一团火热,年轻的大明水兵赤膊上阵,在葡萄牙教官指挥下,忙着操纵巨大的风帆。 这竟是一艘训练舰。 航海速成班结业的大明水兵,带着几分拘谨,与同袍谈笑风生,开始了华夏历史上最凶险,也是距离最远的一次远洋航行。 目标北美新大陆! “起帆!” “转舵……左!” 风浪中,炽热的号令声传来,陈子龙肃立于甲板之上,神色早已呆滞,前方是茫茫大海。 舰队才刚刚出港,一个大浪便打了过来…… “哗。” 陈子龙被浪花浇了一头一脸。 周围响起儒生们哭爹喊娘的哭号声。 这海水很冷,冰冷刺骨。 “蹬蹬蹬。” 陈子龙立足不稳,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不由得火烧火燎,赶紧若无其事的爬了起来。 他擦了把脸。 一张脸臊的通红。 他这样的人生平自视甚高,自诩文武双全,君子六艺,烂熟于胸,自认为普天之下没有比他更牛的人了。 可竟然连一个小小的风浪都抵受不住。 陈子龙自幼勤习武艺,骑术精湛,还算是身强体壮,可剩下的儒生手无缚鸡之力,有几个已经开始打摆子了。 这才刚刚出海呀…… “完了!” 陈子龙欲哭无泪,鬼知道这一路远隔重洋,深海里巨浪滔天,这两万多儒生又能活下几人。 “哎。” 用力抓住船舷,陈子龙发出了一声轻叹:“这又是,何必呢。” 九死一生呀。 于此同时,松江外海。 一支支船队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朝鲜,东瀛,南洋,马六甲,各海外行省朝拜的船队,携带着重礼,特产,各种各样的贡品…… 云集于松江口岸。 万邦来朝,蔚为壮观。 一场盛大的典礼正在筹备之中。 奉天殿。 大局已定。 官员们陆续返回了衙门。 一切都在恢复正轨,各衙门一片忙碌,六部,巡城兵马司,整个大明的行政体系都恢复了正常运转。 殿内,李岩笑道:“殿下终究是心慈手软了。” 周世显没好气的笑骂道:“你不怕遗臭万年,老子还怕子孙后代被人戳脊梁骨呢。” “哈哈。” 李岩大笑。 这也只是玩笑之言。 “这帮儒生呀。” 周世显摇了摇头,这帮人要真有那个本事,在北美大陆建立一个盛世王朝,那便是老子错了。 “到时候,老子便八抬大轿将他们请回来,让贤退位。” 李岩肃然起敬,轻道:“殿下圣明。” 李锦笑道:“殿下做人果真公平,童叟无欺…….” “行了行了。” 周世显摆了摆手,少拍马匹,当老子是在做生意么,他所思所想,又岂是那些儒生蠢材能明白的。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此刻周世显竟有些犹豫了,他正在思索,要不要将大明变成全世界第二个共和制国家。 当今世界第一个共和制国家,其实早就诞生了,这个国家便是世界第一海上强国荷兰。 正是凭借着这样的政体,在犹太资本的加持下,大荷兰王国在短短十几年时间里,崛起成为了世界第一强国。 在这个时代,这无疑是最正确的一条路。 也是唯一的一条路。 可荷兰实行的是议会共和制,显然这一套不适合大明,这都是大明玩剩下的,要真是把这玩意搞出来。 只怕用不着几年便会党争,互相攻讦…… 将上上下下搞的一团糟,再说了,以大明百姓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文盲率来说,这事儿也太不靠谱了! 于是他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精英共和制。 “不如……” 周世显徐徐沉吟着,不如先搞出来一个咨议局,打开一下尴尬的局面,什么是咨议局。 便相当于将君权拆分,下放到地方,由地方上的贤能之士,各行各业的精英进入咨议局。 “执掌监察之权。” “噗!” 李岩听的自哆嗦,李锦手里的茶杯都拿不稳了,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的茶盏都打翻了。 “啥?” 就连这两个反贼出身的镇军大将,也是洛王殿下最坚定的同路人,这下子也扛不住了。 “由地方咨议局,行监察之权?” 二李又哆嗦了一下,吓的都坐不稳了,他们可算明白这位洛王殿下,为啥要大权独揽,总理摄政了。 真是要干大事呀! 千百年来在这块土地上,朝政监察之权在谁手里呐,御史,儒生,清流,言官…… “这,这!” 李岩手一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咱这位殿下步子也迈的太大了,杀了儒教的人,还要把儒教的根儿都刨了呀! 不! 他这是,要将儒教那些官迷生长的土壤都给清除掉了。 这也太狠了! 这是把大明的地方官员,当成了牲口,要给套上一个嚼子么? “咳咳。” 另一边,李锦也吓的直咳嗽,不敢多言,他可算明白这位殿下,为何要专权二十年了,这种事情若是不专权。 也推行不下去呀! 二李战战兢兢,是真的害怕了。 “殿下三思。”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瞧着二李的态度,周世显一摊手:“至于么?” 说好的同舟共济。 “二位的胆色呢?” 可二李只是赔笑,不敢出言附和,他二人自然明白,这样的政策若是真的推行下去,必天下大乱! “得咧。” 周世显又一摊手,摸了摸头,干笑了几声,可能,可能确实是步子太大了,扯着蛋了。 连二李都不支持,还怎么玩?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周世显起身,徐徐走到奉天殿外,看着正在布置大典仪式的镇军士兵,还有好些主动跑来帮忙的商户。 军,民,不分彼此,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悦之色。 “可这一步。” 他早晚是要走出去的。 稍一沉吟,周世显还是想到一个折衷的办法,徐徐道:“这咨议局,先在洛阳府试行,如何?” 洛阳是他的大本营,府学教育完成度很高…… 大可一试。 二李眼睛便亮了起来,轻道:“如此甚好。” 若是连洛阳府也搞不成,那别的地方也不用试了。 没戏! “那就这么定了。” 周世显大手一挥,他既然总理摄政,那自然便要独断专行,不独断还当个屁的摄政王。 李岩,李锦二人对看了一眼,知他决心已定,忙齐齐起身,行了一礼:“千岁英明。” “行了。” 迎着旭日,走出殿外。 殿外是万邦来朝。 殿内,二李瞧着他笔挺的腰杆,良久无言。 入夜,奉天殿内扔烛火飘摇,在外忙碌的人群已经散了,只有腰杆笔挺的军兵还在忠诚的侍奉左右。 挎着战刀的年轻将官,走来走去。 殿内鸦雀无声。 手握狼毫,沉吟良久,周世显徐徐写下了一道政令,他要带着大明来一个三级跳,直接跳到精英共和制。 “嗯……” 如今他大权独揽,军,政一把抓,拥有数十万大明镇军的绝对效忠,又有军宪司,军情司两大情报机构。 可以说。 条件已经成熟了。 下旨吧。 将旨意拟好,盖上圣旨,不知不觉已是午夜时分,起身舒展着酸痛的腰身,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娘的。” 周世显忍不住爆了粗,这摄政王是人干的职业嘛? 不由得抱怨起来。 “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 再这么下去,他用不着二十年就得过劳死。 此时亲卫报告:“殿下,柳先生求见。” “请。” 周世显应了一声,又拿起拟好的旨意沉思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一声轻笑。 “呵呵。” 一抬头,便瞧见了敞开的大殿内外,柳如是正亭亭玉立,睁大美目瞧着他,绝色女子的知性气质扑面而来。 美绝人寰。 大明第一才女呀。 “呀!” 瞧着她知性中,带着几分俏皮,正盈盈走来。 周世显喜道:“何时来的?” 佳人黛眉弯弯,轻道:“好久了呢,都站了半个时辰了。” 情意绵绵。 空气中是化不开的甜蜜。 瞧着这许久不见的绝色佳人,一袭青衣,仍是做男子打扮,一副小叶檀木的眼镜架在挺直的小鼻梁上。 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周世显早已按捺不住小腹下那团火热,便快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哎?” 刹那间,柳如是羞不可抑,慌了神,低低道:“别在这里……啊!” 一阵风吹过,烛火再次摇曳起来。 “姥姥的!” 周世显一顿手忙脚乱,还嘀咕着,老子每天忙到大半夜,在文山会海里累个半死,还不让人和侍妾缠绵快活。 还叫不叫人活了? 夜半无人,云收雨歇。 柳如是将秀发披散着,盘膝坐在龙椅之上,一袭青衫遮住了娇小玲珑的娇躯,还将一对小脚丫,藏在了宽大的袍服之下。 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 那双执笔天下的纤纤素手之中,还捧着那卷圣旨。 “蛤?” 大明第一才女,时代周刊主笔惊呆了,坐直了娇躯,吃惊道:“将监察之权交给地方咨议局……你这昏君,要作死么?”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柳如是大吃一惊,急了。 “啐!” 才刚刚就职,就被人骂成了昏君,周世显立刻就不爱听了,瞪起眼睛看着她,佯怒道:“痴呆文妇,你懂个啥?” 柳如是杏目圆睁,与他对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呀转的,不久却噗嗤失笑:“昏君!” 看来是想明白了。 这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又长期主笔大明唯一的官方报纸,接受能力比二李强的多了。 “嘿!” 周世显又被被她勾起心中火,不由得又抓捏过去,挠她的痒。 “呃……” 奉天殿内,响起女子难耐的求饶声:“去,门关上……求你了。” “住口!” 一夜无话。 三日后,清晨。 隆重的就职大典,就在今日。 寝宫中,大明长公主盛装打扮,凤冠霞帔,与身穿明黄色蟒袍的当朝驸马,摄政王并肩坐着。 “好看么。” 妻凭夫贵。 公主清纯洋溢的俏脸上,闪烁着幸福。 周世显打了个哈欠,忙微微一笑:“嗯,好看。” 你穿啥都好看…… 天生的衣服架子。 夫妻二人,窃窃私语,老画师也不敢惊扰,擦了把额头的汗,赶忙施展丹青妙手,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折腾了一早晨。 二人才从寝宫中走出,外头早已是人山人海。 “万岁!” 中兴大明,最有权势的俊男,靓女一出现,便引来了阵阵山呼声,往下看,各海外行省首脑济济一堂。 “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风徐徐的艳阳天。 人群好似风吹麦浪一般,成片跪倒,山呼海啸之中,太上皇崇祯,与大明天子朱慈烺并肩走来,宣读了封禅诏书。 百官群中。 内阁诸公,相视无言。 可这又能怪的了谁呢,活该那些儒生太过愚蠢,又短视,非要搞叛乱,这下子终于将自己作死了…… 盛大的就职典礼之后,周世显便露出了峥嵘本色,立刻召集了朝中百官,开大朝会。 开始了他的一系列大刀阔斧的维新,先修史,再修大明律,这些措施都在情理之中。 之后,便在洛阳府试行咨政制度…… 一时间纷纷攘攘,又是一年过去了,可临近年关,他又独断专行在宫中成立了一个侍从室。 专管朝政。 于是乎继参谋司之外,大明又多了一个侍从室,大明叫做侍从室,小名叫做秘书处。 其实就是隐形内阁。 首任侍从室长官是个女子,大明第一女才子柳如是,她这个职位没有品级,可瞎子都知道她的含金量。 这任命一出,举世哗然,这不是成了任人唯亲么? 可周世显不管那么多,他既然当了这个昏君,不妨便再撒野一番,多干点出格的事情。 什么刀笔吏杀人不见血。 都是废话。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无非是成王败寇。 柳如是倒是没含糊,还真的将这个侍从室长官的职位,接了下来,这下子宫中可热闹了。 值守的将士,每天都能听到奉天殿中,响起柳大人婉转悦耳的骂声:“昏君!” 摄政王也不含糊,一瞪眼睛便喷了回去。 “痴呆文妇!”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可两人吵归吵,闹归闹。 各种大政方针还是忠实的执行了下去,渐渐的,宫中侍卫也就习惯了,摄政王和柳大人一天不吵反倒奇怪了。 是恩爱夫妻,也是良师诤友。 正月里,洛阳。 气氛有些诡异。 才刚过了新年,便从南京城来了一拨年轻人,开始在茶楼,酒肆,寻常百姓之家,挨家挨户的走访,发小广告。 说什么洛阳要成立咨议局,不几日便传的沸沸扬扬…… 有人一脸懵逼:“何为咨议局?” “嗨!” 有人天资聪颖,拿着小广告,摇头晃脑的解释起来:“这咨议局便是张三李四,周吴郑王,凡是良绅,员外,茶楼掌柜,商贾之人,品性端正者,皆可入选……“ 民间议论纷纷,可官场之上早已是炸了窝,好在洛阳府以新派官员为主,还不至于闹出什么乱子。 闹腾了几天。 终于,终于洛阳人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读书人的铁杆庄稼倒了。” 这话也不尽然。 洛阳府学。 一个年轻的新派教授,轻道:“咱们殿下,这是给天下官员上了一道紧箍咒,好事一桩!” 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有人欢喜有人忧,然而大多数洛阳百姓,是对当朝摄政王,驸马爷的绝对支持,甚至…… 可以说是盲目崇拜了。 反正。 “王爷说的都对!” 洛阳百姓,鼎力支持。 推行起来不难。 这个时代便是如此了,当一个人的威望到了极致,如日中天的时候,不想当神都不行。 可一个个阴暗的角落里,还有着一双双恶毒的眼睛,充满了愤恨,咬牙切齿的看着。 奉天殿。 侍从长柳如是,又和摄政王殿下吵了起来,还吵的很凶:“治大国如烹小鲜,当如和风细雨,润物无声,哪有你这般暴风骤雨?” “昏君!” 可周世显只是眼皮一抬,昂然道:“这话不对。” 大明的病根在哪? “啪啪啪。” 将下巴骄傲的抬了起来,周世显侃侃而谈:“官本位!” 读书无非是为了做官。 这对嘛? “一个大明县令的权力有多大,百里侯呀,上马官军,下马管民,一县之内,生杀予夺。” 官员的权力太大了怎么办。 “本王便是要分权,分这些人的权!” 殿内,王爷的大嗓门十分洪亮。 “荒谬!” 柳如是不服,还想辩解一番,却红润的小嘴儿抽搐了几下,竟被硬生生的噎住了,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 殿外带甲之士,挎着战刀,背着火枪都竖起了耳朵静静的听着,他们或许听不懂,可腰杆笔挺好似钢浇铁铸一般。 并无半点迟疑,他们敢于将一切挑衅长官的力量碾碎,嚼烂了,吞下去,最后吃的连骨头也不剩。 “呼。” 一阵冷风吹过。 殿内,响起柳如是柔弱的声音:“妾身辩才不如你……” “死吧。” 她咬着整齐的小碎牙,凶巴巴道:“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啐。” 周世显没好气道:“晦气。” 大过年的,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他深邃的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什么阻力,什么反对派,什么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在雪亮的刺刀面前都是个屁。 老子狠起来连自己都怕! “啪啪啪。” 周世显死死盯着柳如是,大手又在龙案上,狠狠敲打着,阴森道:“顺者昌,逆者亡。” 若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那还搞什么维新。 不如做个富家翁。 “哪个不服便放马过来,试试老子的刀快不快!” ------------ 第332章 我为昏君 不久,奉天殿中。 洛王殿下与首席绝色女秘书的激辩再起。 “呵呵呵。” 柳大人精致的巴掌小脸上,满是嘲弄之色,讪笑道:“你要大明休养生息,理应无为而治,天下大同。” “可如今又这般不顾青红皂白,大砍大杀,岂非本末倒置?” “错!” 周世显洒脱笑道:“你曲解圣人之言,这是诡辩,圣人说无为而治,是不妄为,而非不作为!” 不妄为,和不作为差别可大了。 圣人叫你别胡作非为,可没叫你不作为呀。 “这世上的昏官呀,有三种。” 周世显伸出几根手指,比了比,嘲讽道:“一种昏官是收了钱,给人办事,好比九千岁魏忠贤。” “另一种是收了钱,不办事,好比钱谦益,这样的人不讲信用,在官场上干不长。” “还有一种昏官是不收钱,也不办事,便好似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便是儒教清流,误国误民,更加可恨!”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你!” 柳如是气的直翻白眼,可再一次败下阵来。 “呵呵。” 佳人撇了撇小嘴,白了他一眼,扶了扶黑框眼睛,将挺秀的小鼻子皱了皱,轻道:“孽缘呀,造孽。” 可纤纤素手,又乖乖将一份公文拿了起来。 女文青都这样。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实际上她已经被说服了,不过她的性子是绝不肯低头的。 “哈哈。” 将她睡服了……说服了。 周世显舒展着腰身,洒然一笑,既做了这个昏君,那边不妨再昏聩一些,他不但要大砍大杀,还要大拆大建呢! 睿智的眼中透着坚决,既做了这个昏君,那便索性将大明武宗,神宗等等各位昏君,所干过的昏庸之事都干一遍。 什么穷兵黩武,奢华铺张,独断专行,任人唯亲…… 都来一遍! “来吧!” 走出奉天殿,周世显带着侍从室官员,在这南京皇宫里转了一圈,瞧着长满青苔的一座座院子。 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大明的皇城么,到处都破破烂烂,并且因为太靠近秦淮河,地基还出现了严重的下沉。 宫中好些房舍已经成了危房。 “这成什么样子?” 大明洛王殿下一脸不悦,堂堂大明连个皇宫也修不起么,这要是传出去了,传到了那些海外都司,番邦友人耳中。 “这成何体统?” 诺大个世界性帝国,雄霸亚洲大陆,皇宫弄的如此破烂,他这个摄政王的脸往哪里搁? 哥不要面子的嘛! 勤俭节约这个臭毛病得改。 你说你国力强大,是亚洲霸主,世界强国,可连个宫殿都修不起,这让那些小弟属国们怎么想? 不合适嘛! 于是乎,从摄政王殿下冷峻的嘴角,徐徐溢出了一个字:“拆!” 他在南京紫禁城里转了一圈,当场下令将这些危房拆除,重新规划,建设先将这皇城的一部分拆掉,改建成校舍。 “蛤?” 柳如是与他形影不离,呆住了:“这么大?” 这得多大地盘呀。 什么样的校舍需要这么大一块地,占地足足几百亩,更是位于南京城最繁华的低段。 “嘿!” 周世显看着她,轻笑道:“某大不大,你还不知么。” “啐。” 柳如是俏脸刷的泛红,无力招架。 “呵呵呵。” 周世显瞧着她羞红过耳,再看看这好大一块闲置土地,心中盘算了起来,要将设在吕宋的皇家科学院搬过来。 那些欧洲最顶级的科学家放在吕宋。 他不放心! 还要将设立在吕宋的海军速成学院,也一并都搬回来,紧挨着他的寝宫,他要在整个南京城最繁华的低段。 建立一座新校舍。 这座校舍叫做大明皇家科学学院。 “这里!” 周世显用力踩了踩地面,将来这地方,就是全世界最顶级的学府,百年老字号的综合性顶尖大学。 是大明科技飞跃,也是帝国荣耀的象征。 这多好? 指点江山,峥嵘毕露,与那些举世闻名的大科学家为邻,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这里!” “拆了!” 在皇家学院边上,再盖一个皇家博物馆,再加上一个皇家藏书阁,还得盖上一个天文台…… 一番指指点点:“木料要用最好的,规模要大,人工要足,装修要豪华……” 这都是大明的脸面呀,要用最好的木料,至少,至少也得能扛得住八级地震吧。 “缺不了,去兴安岭运!” 破旧的宫城之中,侍从室的属官们都听傻了,一个个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一口气盖这么多奢华的房子。 这得花多少钱呀…… “哎。” 穿着一身青衫的柳如是,叹了口气:“完了。” 她看着身穿明黄色蟒袍的周世显,摸了摸光洁的额头,心说:“完了,这昏君……” 在败家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相当年大明武宗皇帝,只是建了一座西苑,盖了个豹房,养了几头海外进贡的珍惜猛兽,便被读书人猛泼脏水。 不但被扣上了一个昏君的大帽子。 还遗臭万年了。 “好嘛!” 柳如是用纤纤玉手遮住了眼睛,不敢想了,咱大明武宗和当今摄政王一比,简直是千古明君呀! 武宗太冤枉了。 看见没有,这才叫昏君! “啐。” 周世显白了她一眼,得意洋洋道:“最少,最少咱家孩子以后进学方便了呀。” “嗯?” 柳如是一呆,精致绝色的俏脸微微一红,这下子她不反对了,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咳咳。” 四周围属官们纷纷轻咳,十分知趣,赶紧将视线从这两位身上移开,这两位又刷花枪,逗闷子了。 “拆,拆,拆!” 一时间,诺大个破败皇城里回荡着洛阳殿下洪亮的声音,好似魔音灌耳一般久久不散。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 奉天殿。 挎着战刀,背着火枪的士兵走来走去,警惕的看着一行人从宫门外缓缓走来。 “哗啦。” “来人止步!“ 洛阳造的转轮火枪,对准了史可法,周国辅一行人,呵斥声中,连内阁诸公也被忠勇的护兵挡了驾。 阁臣们脸色都有些难堪。 只得停下脚步,无奈道:“请通传一声,史可法求见。” “等着!” 一个年轻的军官也不含糊,冷道:“殿下在忙,忙完了,自会见客。” 此时烛光掩映之下,偏殿之内,隐约传来女子强行压抑的轻叫声,叫人血脉喷张…… 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兔崽子!” 周国辅怒了,挽起了袖子便要冲进去,还大声叫嚷起来:“老夫与这逆子拼了!” 这忤逆子将好端端一个皇城,折腾的乌烟瘴气。 “他竟敢,竟敢……” “哎?” 史可法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将周老大人死死抱住了,劝说一番:“不至于,不至于。” 众人合力将周大老人抱住了。 足足过了一刻钟…… 诸公才被请入殿中。 殿内,周世显端坐上首,已经换了一身衣衫,在龙案上正经八百的坐着,贴身首席秘书柳如是,此刻早已不知去向。 气氛一阵尴尬。 “哼!” 周国辅哼了一声,冷道:“洛王千岁好大的威风,如今怕是连老臣也不放在眼中了。” “爹。” 周世显微微皱眉,轻道:“父亲言重了。” 他这个老爹什么都好,就是圣贤书读多了,脑筋有些迂腐,生长于书香门第,官宦之家,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兔崽子!” 周国辅怒了:“你竟敢祸乱宫闱……” “爹!” 周世显也怒了,怒目相视,什么叫祸乱宫闱呀,皇帝是人,摄政王也是人,大明律也没规定一夫一妻呀。 大伙都是读书人,都是前朝老臣,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干点正事儿不好嘛,能别天天盯着皇家那点隐私嘛? “瞧瞧,瞧瞧这一百多年,尔等士大夫都干了些什么?” 周世显越说越气,都是朝廷重臣,天天不干正事儿,动不动就以人伦,礼法做借口胡搞瞎搞。 什么万历末年的移宫案,因为先皇的妃子应该住哪个宫,满朝大员吵了个鸡毛鸭血。 皇妃住哪间房子你管的着嘛! 这倒也罢了。 更离谱的是大礼仪案。 当年大明武宗,正德皇帝猝死,可是并没有留下子嗣,只好把他的堂弟抬出来当皇帝。 这位武宗的堂弟,就是大明世宗,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白捡了一个皇位,本来还美滋滋的,他继位之后,就想要立自己的生父为父考。 可满朝大员群起而攻之,说这事儿不行。 当时是这么说的。 “你这个皇帝,是从你堂哥手里继承的,所以你已经不是你了,你不能管你爹叫爹,得叫叔,你……得管你叔叫爹。” 嘉靖皇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凭啥呀,我为啥得管我爹叫叔,管我叔叫爹,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感情我当了个破皇帝,爹没了? 可群臣不干。 就因为世宗皇帝管他爹叫爹,还是叫叔这点破事儿,大明朝野,道德君子们从正德十六年一直吵到嘉靖三年…… 吵的唾沫横飞,房倒屋塌。 吵了一个地鸡毛! 这就是千古名臣杨廷和干出来的破事儿! “无耻!” 周世显是真的怒了:“荒谬!” 什么千古名臣。 “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还能不能干点正事儿了? “啪!” 狠狠将茶碗一摔,佛袖而去。 瞧着这位摄政王,周贤侄不悦离去,奉天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内阁诸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想反驳。 竟哑口无言。 史可法眼中,闪烁着一丝迷茫:“或许,或许……” 或许真的是儒教错了。 诸公默默的站在殿内,各自沉吟着,可史可法忍不住摸了摸胡子,这般大拆大建,只怕…… 只怕要闹出大乱子了,他是主管钱粮财政的次辅,大明国库有多少家底,他还会不清楚么? “户部,真的没钱了。” 非但没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哎。” 夜幕中响起一声声轻叹。 “这样下去。” 内阁诸公直叹气,这样下去,大明财政又要崩溃了。 三日后,南京。 上午时分,茶楼,酒肆里,说书先生拿着一份重金购买的大明时代周刊,摇头晃脑,一字一句的念叨了起来。 听书,读报纸。 这在江南早已成为许多人的习惯。 “朝廷又要大兴土木了,要建皇家学院,建皇家藏书阁,另有大宗土地售卖,请各界贤达踊跃参与……” 大白话。 通俗易懂。 “啥意思?” 有些人云里雾气,有些人眼珠乱转,琢磨着这其中深意。 “嗨!” 就是朝廷要大兴土木,但是没钱,所以王爷便下令将紫禁城的一部分拆了,所得土地拿了一部分出来公开拍卖。 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城内,周府。 “噗!” 正在翻看报纸的周国辅,猛的将口中热茶全喷了出来,气的鼻子都歪了,世事无常,还真的被他说中了。 他自己生的小兔崽子,把大明天子卖了之后。 终于,终于开始卖紫禁城了。 “不当人子!” “兔崽子!” 老大人快气疯了。 可这消息传了出去,很快将戡乱过后的江南点燃了,当天就有无数商贾挥舞着龙元冲进了户部。 户部的门槛都被疯狂的人群踩塌了,连史可法也被挤到角落里去了,惦着脚尖吆喝着。 “不至于,不至于,哎哟哟。” 人群汹涌,挥舞着龙元。 将史可法吓坏了,竭力大叫,可没人理他,但凡是有点经商天赋的,也知道这皇城改建之后。 这块地段有多大的价值。 妥妥的学区房呀! 还不是一般的学区房,还是皇家学区房,但凡是沾点边,不太远,十年,二十年,百年之后…… 这比什么传家宝还靠谱。 当民间资本狂涌而来。 “轰!” 户部大门终于不堪重负,被硬生生挤倒了。 “额亲娘哟。” 史阁部被挤出了一声臭汗,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儿呀,这时代的大明人呐都疯了。 此刻他突然明白了周世显的那句话。 “一个不会花钱的内阁,不是好内阁。” 这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奉天殿。 一墙之隔便是户部,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各位大老板为了买一块地,抢了个头破血流。 殿内静谧无声。 周世显美滋滋的哼了一口热茶,斜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在他这个昏君的一番作为之下。 大明开始了又一轮资本原始积累。 卖紫禁城算什么? 真急眼了,他看了一眼柳如是,狠狠道:“把你也卖了!” 四下无人。 绝色秘书,扭腰不依:“卖呀,卖呀,你若是舍得,尽管卖!” 周世显瞧着她这副模样,尴尬一笑。 开个玩笑。 他这个绝色秘书的性子,颇有侠气,更接近于后世女子的性格,反倒让他相处起来十分惬意。 拌拌嘴,吵吵架,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如今呐,自从当上了这昏君,敢和他拌嘴的女子可不多了…… 珍惜吧。 “噗。” 柳如是将他如此,又抿嘴失笑,送过来一个甜甜的微笑,这笑容如此绝美,代表着她真的服气了。 她算看明白了。 这伟岸男子所作所为,看似荒诞不羁,却蕴含着一丝丝深意,他是故意做给儒教看的。 也做给天下人看! 儒教反对什么,他便要做什么,他要让天下人看看儒学那些条条框框,礼教束缚到底有多么荒谬。 儒教反对铺张浪费,他偏要大拆大建。 儒教说要无为而治,皇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他非要大权独揽,军,政,财大权一把抓。 儒教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应该锁在深闺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偏偏要让一个绝色女子,扬州瘦马当隐形宰相。 儒教说存天理,灭人欲,他偏偏要在奉天殿…… 儒生骂他是狼子野心,曹孟德再世的篡位奸佞,可偏偏这大明,在他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国力一天比一天强大! 一招一式都是大开大合,却颇见功力。 “昏君乎?” 天下第一才女柳如是,发出了一声幽幽轻叹。 如此昏君。 真叫人生死相许。 这一回,儒教真的被诛心了…… 那边厢,周世显正在看着诺大的世界地图,眼睛眯了起来,一边在南京大兴土木,忙着卖紫禁城。 一边将视线放到了西北。 钱不是问题。 大明如今穷的只剩下钱了,可劳动力是个大问题。 “该打一仗了。” 打谁? 当然还是莫卧尔王朝。 “呵呵。” 看着这个人口高达一亿两千万的庞然大物…… 大明摄政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这都是劳动力呀,若是能将这个老大帝国征服了,这可是用不完的劳动力呀。 “身毒人。” 伸手在南亚次大陆点了点,周世显眼中射出森森寒芒,徐徐道:“再找身毒人打一仗,去去晦气!” 殿内一阵安静。 侍从室属官们又是一阵哑口无言,打一仗,去晦气。 听听这叫人话嘛。 “扑棱棱。” 飞鸽冲天而起,通过设立在中原,西北各地的鸽舍,接力传书,只用了短短十天,便将出兵征讨莫卧尔的军令传到了波斯。 驻扎在波斯的十万明军,在休整了半年之后,再一次倾巢而出,带领着突厥人,波斯人从高原上冲了下去。 顷刻间。 恒河流域再一次,被汹涌而来的骑兵填满。 ------------ 第333章 围攻德里 大明中兴五年,三月。 在大明摄政王周世显的授意之下,西北之地,烽烟再起。 驻扎在波斯王朝的明军,已经是一年之内,第三次出兵征伐印度莫沃尔王朝,依旧是骑兵从高原上呼啸而下。 这一波依旧是长驱直入! 明军铳骑打头阵,后头跟着数万匈奴仆从军,波斯兵,整整动用了十万铁骑,横扫南亚次大陆。 一回生,二回熟。 十万明军骑兵沿着平坦的恒河流域,席卷而下,一路上好似风卷残云,前锋骑兵再一次冲到了都城德里。 这一回。 沙贾汉学的更乖了。 明军骑兵一动,他便拼命的下旨调动军队,给明军来了个坚壁清野,将整个王朝最能打的精锐部队…… 通通调进了德里城周围。 活脱脱一个乌龟阵! 三月间,青苗才刚刚破土而出,正是民间青黄不接之时,这一击可真是太致命了。 一年之内,三次征讨。 让莫卧尔王朝,这个强盛一时的农耕王朝受到了极大破坏,在汹涌而来的近十万明军骑兵面前。 还不如当年的大明呢…… 整个王朝最上层的王公,贵族可以带着私人军队,躲在坚固的德里城,可人口过亿的百姓呢? 整村整村的农民,在一片平坦的恒河平原上,无处可藏,完全暴露在明军骑兵的兵锋之下。 悲催的地形,整个恒河流域,无险可守。 再加上消极防御的战略态势。 腐朽的种姓制度。 让亚洲三大强国之一的莫沃尔王朝,一步步走向了分崩离析,大量地方豪强,名门望族选择了。 投降。 明末,崇祯朝是怎么亡的,莫卧尔王朝便是怎么亡的,当一个王朝无法庇佑她的子民,那么投降。 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 可是与大明不同的是,身毒人比大明人更加没有骨气,大量地方豪强投降起来,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甚至…… 还敲敲打打硬接明军入城。 印度,北方邦。 红色的骑兵滚滚而来,填满了每一寸旷野。 “滴答,滴答。” 黄得功骑着高头大马,在肥沃的恒河之畔徐徐而行,前后左右全都是行进中的骑兵大军。 微风徐徐吹拂。 进攻打的势如破竹,进展顺利。 肥沃的冲击平原,土壤中散发着淡淡的腥臊气味,虽然有些难闻,可代表着这里温暖的气候,充足的降雨。 令人目瞪口呆的肥沃! 三月间,青苗已经破土而出,长到了膝盖那么高。 “天府之国呀。” 黄得功叹了口气,周围众将,纷纷附和,不经意间暴露出本来面目,这可都是农家出身的贫寒子弟。 以中原,山东兵为主。 少部分辽兵。 可七成都是种地出身。 “是呀。” 看着这面积广阔,土地肥沃的恒河流域,成片成片的水浇地,大明将官们一下子便走不动道了…… “好地方呀。” “这亩产得五百斤吧……” 这漫山遍野的水浇地呀,一眼望不到头,让明军将士们心中甚至生出深深的妒忌。 “凭啥啊?” 凭啥咱大明没有这么好的土地? 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一时间,纷纷攘攘。 这些大明将领穿上甲胄,拿起火枪便是忠勇的将官,脱下了军服,骨子里还是农民。 民族性这东西,其实是很难改变的。 于是乎,骑兵军越走越慢,一个个身经百战的将官,都本能的被这片富庶土地迷住了,停下来指指点点的。 “混账!” 黄得功怒了。 看见几亩水浇地就走不动路了,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传令!” “加快行军。” 主帅发飙,将士们赶紧端正态度。 铁骑滚滚,直取都城。 可犹自对这片富庶的土地念念不忘,前方转了一个弯,看见一个大镇子,众将官抖擞起精神,疾驰而去。 “驾!” 铁骑滚滚,冲了过去。 可猛然间,从镇子里涌出来一大群人,一伙穿红戴绿的吹鼓手,簇拥着身穿长袍,包着头巾的镇长。 好似过节一般敲敲打打。 “滴滴答,滴滴答。” “吁。” 明军众将官慌忙勒住战马,瞧着这伙盛装打扮的身毒人,竟有些慌张了起来,纷纷低喝。 “敌袭!” 顷刻间,骑兵纷纷从褡裢里拔出火枪,对准了这伙人。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伙身毒人非但不怕,还高举着双手,打着白旗跑过来了。 这下子大明将士看傻了。 这是啥意思呀? 可还没回过神来。 明军的前锋侦骑,已经被热情的身毒百姓包围了,震天的铃鼓声响起,盛装打扮的舞姬跳起了肚皮舞。 男女老少,敲敲打打,一脸的兴高采烈,将肉食,瓜果,馕饼不要钱似的往明军手里塞。 “滴滴答,滴滴答。” “我在东北玩泥巴,玩泥巴……” 载歌载舞,好似过节一般喜庆。 “嘶!” 主帅黄得功和麾下将官,瞧着这副载歌载舞的景象,对看了几眼,人人都是一脸懵逼。 “这是,来犒军的?” 黄得功摸了摸头,人都傻了,心说这身毒人心也太大了吧,都被占领了,快亡国了,竟然还将征服者当成了亲人。 “什么人呐!” 反正…… 盛情难却。 黄得功裂开大嘴,笑了:“进!” “传令,加强戒备!” 在印度舞娘的盛情款待下,成群结队的明军,被当地百姓请进入了一个个镇子,开始享用着各种美食。 这场面可太荒谬了。 真比迎接子弟兵还和谐。 不出十天,一个个北方城镇打着白旗,陆续倒戈,好似多米诺骨牌一般形成了连锁反应。 四月,在阴毒当地豪强的帮助下。 明军竟然顺利包围了都城德里…… 半个月后,南京。 奉天殿。 侍从室,静谧无声。 可突然之间,一墙之隔响起了抡大锤,建筑工人砸墙的声音。 “咣,咣,咣!” “八十,八十……” 砸墙发出的巨响将柳如是惊醒,天下第一才女,大明隐形宰相扶了扶俏鼻子上的黑框眼镜。 盈盈起身。 很快抱起了一堆公文,婀娜多姿的走进了偏殿。 “吱。” 偏殿的门不出意外的关上了。 属官们早已经习惯了…… “呐!” 柳如是有些吃力,将一大堆等待处置的加急公文放在龙案之上,瞧着快要被公文淹没的周世显。 抿嘴笑了。 “咯咯!” 柳如是笑出了声:“压死你!” 太惨了。 此刻大明摄政王已经堆积如山的各种公文淹没了,整个偏殿堆满了公文,密奏,连个插脚的地方也没有。 “咯咯咯。” 柳如是笑的花枝乱颤。 百忙之中。 周世显抬头瞪了她一眼,你等着…… “晚上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啐!” 绝色女秘书俏脸微微泛红,虽十分羞涩,却还是乖乖坐下了,开始麻利的报告,那些公文是加急的,那些是可以缓一缓的。 “喏!” 纤纤素手将一份加急军报,塞了过来。 “西北急报。” 周世显接过急报,看了看,眼中射出奇光,这一战的结果让他十分意外,这就把德里包围了? 这才开战几天呀? 这是怎么做到的。 黄得功奏报,他麾下大军如今正在准备攻城,身毒百姓在地方豪强的带领下,热烈的欢迎了明军,不但十分踊跃。 还帮着前线部队运输弹药,指点方向,抬梯子…… “哈哈哈。” 殿中,摄政王放声大笑,摇了摇头。 活脱脱一个清末呀。 这世上的道理本就如此简单,为何百姓会唾骂你,反对你,这便是实行种姓制,不拿百姓当人所造成的恶果。 五十步笑百步,也别小人家印度人。 清廷也是种姓制! 从清廷皇帝到八旗王公是第一等,包衣奴才是第二等,大地主是第三等,下头是暗无天日的农奴,佃户,等级森严。 这要不是种姓制。 那什么叫种姓制? “我大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 看到这里,周世显有些忍不住了,他已经几次暗示黄得功,可以让将士们抢一抢,劫一劫,和西洋殖民者学着点…… 老子花了这么多军费,是叫你们去做大善人的嘛。 可…… 前线将士做不到呀! 他的暗示并没有什么卵用,大军所到之处,依旧军纪森严,因此招来了身毒百姓的夹道欢迎。 这是废话。 作为殖民者的大明,不抢,不杀,不劫掠,人家印度百姓又不傻,能不载歌载舞的欢迎嘛。 从古到今也没人见过这样的殖民者。 “娘的。” 周世显喃喃自语,爆了粗,西洋强盗真不是谁都能学的,他给了大明将士犀利的火枪大炮…… 本质上还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个个都温文尔雅的。 这上哪说理去呀? “迂腐!” 周世显气急败坏:“愚钝!” 阴毒又不是波斯,又不是咱的盟友,有必要秋毫无犯嘛,该抢就抢,该劫就劫呀。 可他只能暗示。 堂堂大明摄政王,那么多番邦,属国的小弟们都看着呢,他总不能下一道旨意让将士们去抢劫吧。 大明的面子往里搁? 咱好歹是要脸的人…… “哎。” 摄政王摸了摸头,一脸苦涩,都怪他平时谆谆教诲,大明镇军,军法森严,把将士们都训练成了一群乖孩子。 如今悔之晚矣。 “咯咯咯。” 一旁,绝色女秘书早已笑弯了柳腰,黑白分明的秋水明眸笑的弯了起来,好似在嘲讽着大明摄政王的作茧自缚。 可又情意绵绵。 “得咧。” 眼瞅着这德里城已经成了囊中之物,周世显将加急军报往桌上一扔,又叹了口气:“罢了。” 让一支军纪森严的仁义之师,一下子变成屠夫,这事儿也不太现实,还是让中原,关中资本赶紧过去吧。 好好筹备一下割韭菜的事儿。 “呵呵呵。” 周世显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森森白牙。 “哎。” 资本的每一次扩张。 毫无疑问。 都是血腥的。 比派军队杀人放火可怕多了。 德里,城下。 一场春雨过后,恒河流域开始变的泥泞起来,道路十分难走,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小水沟里到处都是牛粪。 可泥泞的道路,并未阻挡明军的脚步。 “我在东北玩泥巴,玩泥巴……” 德里城下,热火朝天。 明军主帅黄得功用力擦了擦眼睛,看着面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量身毒百姓,正在卖力的拖拽着大炮…… 帮着挖掘壕沟,架设炮垒。 啥情况呀! 黄得功人都傻了,明军打到了德里城。 简直一呼百应。 身毒百姓,男女老少自发的组织了起来,主动帮助明军承担了辎重转运的繁重任务。 从被占领国的百姓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明军的辅兵。 来帮忙的人群浩浩荡荡,纷纷乱乱,欢天喜地,吹吹打打的向着自己的都城发起了进攻。 “为啥呀?” 黄得功有些不理解,想不通,索性便不想了。 大军在外,战机难寻,不管这些身毒人是出于什么心态赶来帮忙,他索性便调集驻波斯明军倾巢而来。 他要大举围城! 可他手中的兵力不够。 他面前的德里城,龙盘虎踞在恒河之畔,这座城里有多少人口呢,至少一百多万人。 其中能战之兵也有二三十万,还都是能征善战的王朝精兵。 “来人!” 黄得功挥了挥手,下令飞鸽传书。 “求援。” “呜……轰!” 很快大炮轰鸣了起来,当第一颗炮弹落进了德里城,代表着这场旷日持久的围城战揭开序幕。 、这是灭国之战。 又半个月后,南京。 战局在顷刻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西北急报。” “黄得功请援。” 军报送到奉天殿。 仗打成了这样,深度北方百姓大规模的倒戈,开始帮助明军攻城,这让所有人都十分意外。 周世显只稍微一沉吟,便大笔一挥,下了一道旨意:“调西南镇军李定国部,出兵三万,集结缅国,澜沧国,暹罗国仆从军五万,抄近路走中南半岛,从马六甲急援德里。” 这是一路兵马。 又稍稍思索了片刻,便又下了一道旨意:“从地中海东岸的新兵营,调犹太新军第一镇驰援德里。” 如此一来,集结在德里周边的明军,仆从军,全部的兵力都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二十万兵力打一场灭国之战。 勉强够用了。 “扑棱棱。” 徐徐走到了窗边,看着一只只信鸽从鸽舍里冲天而起,周世显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采。 至此。 他统一亚洲的野心彰显无疑! 有了恒河流域这个天然大粮仓,一亿两千万人口的劳动力,他才真正有了底气与欧洲列强争锋。 这可是真正的世界粮仓,控制了广阔的恒河流域,就近补给西北大军,他再也不用为前线军粮发愁了。 他将以战养战的精髓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回身,便瞧见了柳如是睁大了明眸,正呆呆看着他…… “这?” 怨不得绝色秘书目瞪口呆,可爱的张大了小嘴儿,这就把亚洲三大强国之一的莫卧尔王朝灭了? 一双明眸中是心悦诚服。 “噗。” 樱桃小嘴,微微上扬,风流雅致。 “算你有本事。” “嗯?” 周世显反倒挥了挥手,笑了笑,灭国之战,哪有这般轻松容易,覆灭任何一个国家都十分不易。 这场围城大战可有的打了。 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要从莫沃尔王朝的上层统治者说起了,印度的高种姓人种,也是外来户,最开始是雅利安人。 雅利安人征服了印度之后,便开始搞种姓制,再后来马穆鲁克人,蒙古人纷纷加入。 以人种,血脉划分社会阶层,便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高种姓统治阶层,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这一点,从清朝末年,大清百姓对待清廷的态度便可见一斑,这个年代的印度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哎?” 柳如是听的很认真,还若有所思,轻道:“原来如此。” 她算是长见识了。 果然应了那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嗨!” 周世显微微一笑,反正印度这地方的人,就是谁来了,谁统治,百姓毫无反抗精神,这里的百姓喜欢躺平。 他微微一笑:“既不能反抗,那边躺下来享受。” “啐。” 柳如是又听不下去了,俏脸飞红。 “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可是这样的民族性有个最大的好处。 绝对不会造反! 甚至印度人还会自发的组织起来,载歌载舞歌颂征服者……为啥呢,这就要从印度文明起源的佛教说起了。 佛教说啥? 佛祖说:“老虎要来吃你,你就让他吃嘛!” 牺牲我自己,可是救活了老虎呀,这叫以身饲虎,非常光荣,所以印度人喜欢躺平的民族性就是这么来的。 “噗嗤。” 柳如是憋不住笑:“咯咯,你这昏君,竟连佛祖也敢编排,也不怕天上一个雷劈死你!” “哎?” 周世显也哈哈大笑起来。 劈死我,你也跑不了,咱俩得做一对同命鸳鸯。 一时间纷纷扰扰。 在统帅部的调动之下,从马六甲出发的李定国所部,从地中海东岸出发的犹太新军,骑着马,带着一众小弟仆从军,云集于德里城下。 ------------ 第334章 将星闪耀 德里城下,一片繁忙。 对于大规模围城战,明军的战法已十分熟练,挖坑,堑壕,不出半个月,便将德里城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道道堑壕便好似一道道枷锁,将巨大的城池锁住了。 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至此,被锁在城内的沙贾汗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城外更是成了万国兵种展览馆,步兵,骑兵,炮兵,山地步兵,象兵……总计二十三万大军,再加上配合作战的辅兵, 二十几万人喧闹起来,加上主动助战的几十万印度农奴,让整个德里城外围好似一个菜市场。 短短半个月时间,短暂的激战过后,德里外围的各个战略要点,村镇,卫星城纷纷失守。 很快德里成了一座孤城。 大约三万名负责防御外围的印军士兵,放下武器走进了战俘营,随之而来的是愤怒的农奴们,将高种姓的贵族们从豪宅里拽了出来。 一个个衣衫华美的俊男,美女,被愤怒的人群淹没了…… “啊呸!” 各种烂菜叶,破鞋子扔了过去,甚至还爆发了大规模的罪行,一些高种姓美人儿被当街羞辱。 这事儿…… 果然是印度传统。 “混账!” 明军主帅黄得功气坏了,下令执行军法,这么些美人儿,咱老黄都没舍得动,竟然叫这帮泼皮占了便宜。 “军法队!” 气的黄得功大开杀戒,派出了军法队,一时间身穿大红军服的骑兵四处,挥舞着马刀一顿劈砍。 将那些闹事,起哄,占便宜的泼皮砍翻了一大片,余下的一哄而散。 “造孽呀!” 看着那些衣不蔽体,正在哭泣的高种姓美人儿,黄大人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赶紧叫人好生救治。 “嘶。” 和衣衫破烂的农奴一比,这些高种姓美人儿…… 是真的美翻了! 这些是什么人,高种姓的祭祀,相当于印度教里的圣女阶层。 这个圣女阶层的队伍还很庞大,人数至少有好几万,这些人一生下来就享受荣华富贵,吃喝不愁,过着最优越的生活。 简直和大清的八旗子弟有一拼。 不过这些高种姓美人儿,可比八旗贵女的素质强了十万八千里,看看大清那些歪瓜裂枣的格格,又黑又矮又瘦巴巴的。 再看看人家印度的高种姓美女,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气质又神秘,又高贵典雅。 这就是基因差距。 “来人呐。” 黄大人沉吟片刻,将一个心腹部将叫了起来,轻道:“挑几个最美貌的,送去……” 懂得都懂。 “嘿嘿。” 部将会意干笑起来,连道:“明白,明白。” 最美的当然要给洛王殿下送去呀。 瞧着面前高大的德里城,黄得功流下了贪婪的口水,这还只是外围村镇就美女如云了。 这要是打进去…… “嘶!” 大明众将官眼珠子有点红了。 “报。” 此时亲兵来报,关中,中原商行的几位大老板求见。 黄得功心中一喜,忙道:“快请。” 不久,几位穿着上好绸缎的大明商贾,走了进来,一瞧见黄大人便打躬作揖。 “黄帅,久仰。” “黄帅真是一表人才呀!” 一通马屁,吹捧,黄得功笑的合不拢嘴,这些商贾来干嘛的,他心知肚明,自然是做生意来的。 做什么生意? 当然不是正经生意,但凡能见得了光,还用得着来找他这个三军主帅开后门,批条子嘛? 大明商贾盯上那些高种姓美人儿了…… 这素质,这身段,这气质,要是能倒腾回大明,转手一卖,必然引发权贵阶层的哄抢。 怎么看都是暴利! “哎。” 黄大人瞧着那些可怜巴巴的身毒美人儿,叹了口气,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怪可怜的。” 如今高种姓的铁杆庄稼倒了,这些可怜的女子无依无靠,又没有什么生存技能,又被泼皮无赖眼巴巴盯着。 太可怜了。 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下场还很惨。 “这么些妙人儿呀,不如送到大明去,也算是日行一善。” 就算摆在家里当花瓶,也养眼不是? 帐内顿时响起一阵恭维声。 “黄帅英明!” 当万恶的资本,在大明摄政王的授意之下涌入了南亚次大陆,罪恶之花也就盛开了。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这笑声如此邪恶。 “呜……轰!” 笑声中,账外响起大炮轰鸣的声音,明军独立炮兵开始了例行公事一般的大规模炮击。 一颗颗硕大的炮弹冲天而起。 又重重落下。 德里城在炮火中瑟瑟发抖。 这相当于雄踞印度的莫卧尔王朝,被明军带领下的整个亚洲围殴了,这也实在太倒霉了。 印度游离于整个亚洲之外,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事儿还真是挺玄妙。 为啥呢。 因为印度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个王朝,是最早被西洋殖民者征服的亚洲地区,所以这个国度受西洋思想毒害颇深。 整个印度的思想极为混乱,与深受大中华文化影响的亚洲显得格格不入,一直以来都在西洋与华夏之间摇摆不定。 地理上属于南亚,可思想上偏偏又亲近西洋。 这倒也不算什么,最奇葩的是这个王朝实力不足,偏偏又心里没数,一直以来都有着一颗领导全亚洲的心。 以亚洲第一强国自居,偏偏亚洲各国,又没人听它的…… 这叫做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当咱们华夏弱势的时候,印度王朝还能张牙舞爪一番,如今大明强势中兴,等待印度王朝的结果只有一个。 整个王朝,分崩离析。 亚洲的霸主只能有一个! “呼!” 恒河流域的风,徐徐吹拂,带着深深的牛粪气味。 喧嚣中一队轻骑从东方赶来。 “报。” 帅营中,黄得功正在接见贵客。 此时亲兵来报。 “李定国,李大人求见。” 黄得功随口道:“请。” 不久,一个方面孔的年轻将领大步走进了帅营,先看了看军帐里那些大腹便便的商贾。 一呆。 便朝着黄得功行了一礼,朗声道:“标下李定国,参见黄帅。” “免。” 帐内,黄得功瞧了瞧他,笑道:“某这里忙,顾不上李大人,李大人……自便吧,改日黄某请你喝酒。” 李定国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见此情景,虽心中有些不满,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看起来他的顶头上司有些忙不过来了。 这也正常。 指挥二十几万大军作战,围城,又操心高种姓美人的事情,还要协调几十万民夫,辅兵。 这工作量实在太大了。 神情一滞,李定国也不多言,便又行了一个军礼,轻道:“如此,标下告退。” 话不多,却气度沉稳。 与性子大咧咧的黄得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随着李定国躬身一礼,走出帅营。 看着面前喧嚣中的阵地,正在轰鸣的大炮,挖掘地道的工兵,这大西朝名将的眼睛眯了起来。 深深的吸了口气,从嘴角溢出了两个字。 “德里。” 年轻却英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威严。 不怒自威。 这是灭国之战,功勋盖世,李定国觉得他的机会来了,这确实是一个名将辈出的时代。 稍一沉吟,李定国翻身上马。 “走。” 很快回到自己的大营,他的西南镇军大营,设立在德里城的东边,负责东,北两个方向的作战。 站在营帐里看着地图。 李定国目光沉凝,看着诺大的南亚地图思索着,徐徐道:“围城用不着这么多兵马,来人呐!” 他将一个部将叫了过来,耳语一番:“本镇给你五千兵,去占领……这里,这里。” 他担忧的是,盘踞在印度西海岸的荷兰人。 “大人。” 可部将有些犹豫,轻道:“我等偏师出击,是不是?” 他冲着中军帅营的方向撇了撇嘴,言下之意,五千兵马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是不是请黄帅定夺一下。 终究是顶头上司,三军统帅。 李定国稍一犹豫,却还是决断道:“军情紧急,当先斩后奏,黄帅追究下来,本镇自会领受责罚。” “去吧。” “啪。” 部将不再犹豫,行了一礼。 “标下遵令!” 偏师出击。 向着印度高原的中央腹地派出了侦查力量。 李定国还不放心,又指点着地图叮嘱了一番,这么一块广袤的南亚大陆,可不只咱大明一股势力。 如今大明正在倾巢围攻德里。 可隔着千山万水,隔着重重山林,高原地区,西边海岸线还有个港口城市叫做孟买。 那地方可是荷兰人的大本营。 “估摸着……” 李定国威严的脸上,隐隐有一丝担忧,估摸着印度西海岸的荷兰人,不会坐视德里失守。 “荷兰人。” 李定国站在地图前,沉思起来,微微皱着眉头拿起了狼毫,作为西南镇军副帅,他自然有直奏之权。 他想越过顶头上司黄大帅。 给南京统帅部提个醒…… 可,这样做又不合适,这不是打小报告嘛,他为人正直,不愿意干这样争权夺利的破事儿。 “顾不得了!” 若荷兰人从西海岸赶来偷袭,则围城明军猝不及防,必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的境地。 “扑棱棱。” 信鸽冲天而起,接力传书。 十天后,南京皇城,奉天殿。 “咳咳。” 黄得功这个夯货,竟然和商贾合伙做起了人口生意,还给他弄来了好几个身毒美人儿。 “哼!” 柳如是气坏了,打翻了醋坛子,抓起一份案卷便狠狠砸了过来。 “哎哟。” 摄政王一脸尴尬,又很无辜,这都是黄大人干的破事儿,你冲我撒气干嘛呢,没道理嘛。 可佳人柳眉倒竖,从知性气质的绝色秘书,一下子变成了河东狮。 “上梁不正下梁歪!” 言下之意。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妾身不知么?” 河东君醋坛子打翻了,掐腰戟指:“前日,你叫军宪司的人,给玉真子在对面街上买了一套豪宅,想金屋藏娇么?” “啥?” 周世显当然是不承认的。 没有的事儿! 那不是豪宅,是道馆! “也不是道馆!” 周世显高声辩解,那是全真教驻南京皇城办事处,负责人就是玉真道长,办事处懂不懂? 那么大一个全真教,为大明尽心尽力,在皇城周围建一个办事处怎么了,过分吗? 好端端一位全真高道,叫你说的如此不堪。 “不像话!”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呵呵呵。” 可河东君只是冷笑,全真教办事处的事情倒也罢了,摄政王和玉真那点破事儿,如今谁还不知道。 可公主都不管,她就更懒得管了,可今日她倒要看看大明摄政王,怎么处置这几个身毒美人儿。 最终是周世显恼羞成怒:“弄走,都弄走!” 从哪里弄来的,送回哪里去,老子这里又不是开窑子的,弄这么多番邦美人儿做什么? 大骂了一顿黄得功。 “这个夯货。” 这么没眼力价呢! 就算要送美人儿,也不能往南京城送呀,这不是送来几个烫手的山芋嘛,怎么不送去波斯皇宫。 先养着,等着老子日后有时间再去临幸…… 气的周世显大笔一挥,狠狠将黄得功骂了一通,太不像话了,在前线好好打仗,别琢磨这些没用的。 一番训斥。 这才消了河东君心头之气。 “算你识相!” 柳如是白了他一眼,气鼓鼓的娇媚样子,令人怦然心动。 瞧着她柳眉倒竖,摄政王叹了口气:“当昏君也不易呀。” 什么齐人之福都是骗人的,醋坛子打翻了,弄不好堂堂摄政王脸上,就得多几道指甲印。 江湖人称河东君,岂是浪得虚名。 最怕传到他家中小娇妻,大明长公主耳朵里,恐怕得有好些天回不了家了…… 大明长公主不会像柳如是这么闹,可她会冷暴力,不理,不睬,不让回家,这谁遭的住呀。 说归说,闹归闹。 坐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中,周世显拿起了一份急报,看了看,眼中亮起一丝神采,又看了看署名画押。 “李定国。” “嗯。” 他点了点头,能在一片大好的局面中看到危机,这个李定国的能力不一般呀,着实不错。 这五千偏师派的好呀。 是得严密监视西海岸的荷兰人…… 周世显不由得喃喃自语:“这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帅才呀。” 果然不愧是李定国! 黄得功和他比还是差了点,周世显便有了换帅的念头,可临阵换帅也是兵家大忌,稍一沉吟。 索性给李定国升了官,让他独领一军。 “西海岸的荷兰人。” 确实不得不防,这么一来,他摆在恒河流域的二十几万兵马,看起来远远不够。 “调兵吧。” 当下便下了一道旨意,急调朝军五万,倭军两万,走海路驰援前线,都交到李定国手中。 让他斟酌着使用。 再调南洋军情司,陈永华所部急赴阴毒。 这样一来,云集于南亚次大陆的明军兵力,情报机构一起上阵,数量已经超过了三十万! “哎?” 柳如是白了他一眼,这个仗又越打越大了。 不然呢? 周世显一摊手,深邃的眼睛好似看穿了时空,他的眼界当然比李定国又高明了一些。 “啪啪啪。” 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 前线增兵,战局扩大,那不妨步子走的再远一些,索性叫李定国带兵将这地方也扫了。 “卡纳塔克邦!” “啪啪啪。” 这个地方在哪呢,印度西南部重镇。 为啥要占领这里,因为这个位于南亚次大陆西南部山区的邦,是远近闻名的富铁矿产区。 全世界最大的天然富铁矿区,这里的富到什么程度,从矿山里搬出来直接可以扔进高炉,随便烧一烧,锻一锻…… 就是大名鼎鼎的乌兹钢。 这可是乌兹钢的原产地! 掌握了这样一块富铁矿产区,等于是,西北明军的补给问题彻底解决了,火药从吐鲁番就近补给,粮草,铁料从印度就地补给。 一手握着吐鲁番天然硝石矿,一手握着恒河平原大粮仓,他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 在大明中兴五年。 他终于完成了整个西北的战略布局,默默的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沙俄人,西欧人从陆地,海洋两个方向发起的挑战。 当然了。 这地方如今在荷属东印度公司手里呢,想要攫取这块地盘,不免与荷兰人发生直接冲突。 明军已经无法避免多线作战了。 起身走到世界地图旁边,周世显陷入了深沉的思索,看起来,这场战争已经无法避免的扩大化了。 或许李定国也看到了。 天才就是天才,天生具备卓越的战略眼光。 奉天殿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柳如是仰着羊脂白玉一般的脖颈,看着他,明眸之中有些担忧。 “李定国。” 他行吗? 很快,周世显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微笑,李定国若不行,那大明上下就没有行的了。 郑森也好,李定国也罢。 这样的人本就是为这个时代而生的。 当下提起御笔,给李定国写了一封长信,情真意切的提点了一番。 主题只有四个字。 “放手去打!” 周世显俊朗的脸上峥嵘毕露,抄家伙上! “打,尽管打。” 打成什么样都不重要,哪怕将阴毒打烂了,将大明打的揭不开锅了,本王砸锅卖铁给你兜着! ------------ 第335章 统帅部 奉天殿中,峥嵘毕露。 “李定国……”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奇光,好似瞧见了一块巨大的金子,口中喃喃自语:“军事奇才呀。” 这是爷呀。 这位爷在南明时代起兵反清,曾收复江山三千里,打的清廷险些划江而治,要把江南六省割让给他。 “收了!” 十天后。 德里城下。 “呜……轰!” 账外火炮轰鸣,随着明军从南洋,朝鲜,东瀛各地调集的援兵纷纷赶来,炮兵力量再一次得到了加强。 总计一千多门火炮对准了德里城,疯狂的倾泻着弹药。 一颗颗硕大铁球撕裂空气,呼啸而去,将城墙成片的摧毁,可这座城实在太大了,有着几千年历史,城墙太厚。 这一圈坚固的外城墙,加上内城墙,还有层层叠叠的古迹遗址,防御效果堪比大明京城。 单单靠火炮直瞄,想要轰塌德里城不太现实。 连地道也挖不进去,因为这里河流密布,地下水过于丰富了,明军几次挖掘地道都导致了漏水。 于是,要降服这个老朽的王朝只剩下一个办法。 长期围困。 “呜……轰!” 外面地动山摇。 帐内,手捧着摄政王的谕旨,李定国一哆嗦,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那位殿下这一番情真意切,掏心掏肺…… 王爷不但增派了援兵,还给他升了官,让他独领一军,成了大明驻孟买占领军指挥使。 一下子和黄得功平级了。 这是破格提拔呀。 这让李定国全身战栗,激动不已。 可孟买在哪呢,在印度西海岸,还没打下来呢,这让李部将领有些抱怨,洛王殿下这是给咱画了一张大饼呀! 地盘还没打下来,先封了个官儿…… “哈哈。” 李定国是什么人,不世出的军事奇才,手捧摄政王谕旨,向着南京城的方向拜了三拜。 “谢殿下栽培!” 这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英气的脸上露出几分峥嵘,在他看来……孟买已是他囊中之物! 若此战一切顺利的话。 李定国眼中闪烁着精光,是热切,是期盼,此战若胜,他将会成为大明在海外,第二支驻军的最高指挥官。 光宗耀祖了! 热血在胸中燃烧起来。 大明中兴五年,六月。 明军主力继续围困德里,却以李定国部为偏师,分兵十万,向着广袤的南亚次大陆腹地进发。 所到之处如秋风扫落叶。 降者如云。 印度中南部,德干高原。 这里已经十分接近赤道,六月的天气十分炎热,而又干燥,十万明军以朝鲜,倭国仆从军为主,进入了高原,峡谷相间的印度中西部地区。 酷热的天气,太阳暴晒让人苦不堪言。 李定国下令白天休息,晚上行军。 正午时分阳光最毒辣的时候,十万大军藏身于长长的峡谷之中,忍受着酷热的折磨…… “李帅。” 部将将水袋递了过来,抬头看了看天,咒骂着:“这鬼天气。” 众将官往周围看了看,协同作战的朝军,倭军都好似霜打的茄子,被大太阳晒的没什么精神。 并且朝,倭二军互相嫌弃,泾渭分明。 这也正常,朝,倭两国本就是世仇,两军将领一个个横眉冷对,互相看着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差抡拳头互殴了。 这叫什么事儿呀? 洛王殿下给黄得功派的是什么兵,俱是精锐,再看看给咱们派的,净是这么些不中用的废柴。 弄不好仗还没打,这两伙兵马就得先干一仗。 “嗯。” 李定国应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殿下的难处,大明精锐镇军统共就那么二三十万,要防备北边的沙俄,西边的奥斯曼,又要征讨莫卧尔…… 如今大明已经陷入了多线作战的窘迫境地。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兵力使用到了极限,只好大量征召仆从军,这也是无奈之举,终归还是人口数量处于劣势。 喝了口水,李定国擦了擦嘴,皱眉道:“殿下若是有兵可派,还要我等作甚?” 少抱怨,多干事。 洛王殿下给他什么兵,他不在意,什么匈奴,波斯,朝军,倭军……但凡是仆从军都一样。 打打顺风仗还行,指望朝军,倭军以死相拼,那也太不靠谱了,真正能打的,还是他麾下西南镇军主力。 他这次带出来镇军步骑总计两万。 这是他的老底子,绝对的精锐,在西南之地苦练多年,当年跟随他偷袭马六甲,见过血,干过仗。 打的就是荷兰人。 对荷兰人他有心里上的优势。 李定国接过水袋猛灌了几口,轻道:“地图!” 行军地图展开,山川河流,一览无遗,讽刺的是这张地图,竟然还是荷属东印度公司出品。 上面全是看不懂的洋文。 视线从鹅毛笔书写的洋文上掠过,看着这里密布的峡谷,高山,李定国眼睛眯了起来。 若西海岸的荷军出兵偷袭…… 他心中至少有七八成把握,荷军会走这条路,尽管从地图上看这一片难以逾越的天堑。 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这里的高原,高度普遍不超过一千米,东边低一些,西边高一些,可远没有想象中难么险峻。 这样的地形对于一支携带着大量驮马,牲口的部队来说。 真的不难通过! “地图……” 名将李定国口中喃喃自语,地图是会骗人的,看着地图反复思索过后,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十分正确。 这或许便是天下名将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便是军事天才的判断力。 “传令。” 李定国不再犹豫,低喝道:“侦骑前出百里,细细搜索,若遭遇强敌……冲上去!” 冲上去。 他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徐徐道:“缠住!” 用轻骑游击,撕咬,缠住荷军主力,等待他的中军缓缓压上,前提是荷兰人真的会走这条路。 “砰。” 身旁杀气腾腾的铳骑,一拳砸在胸口,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一时间,印度中西部高原之上。 天上的大太阳暴晒之下,红色的大明铳骑若隐若现。 两天后,侦骑急报。 一队侦骑在西南方百里之外,果真发现了一支正在行进中的荷兰部队,步,骑,炮混编。 兵力大约七八万人,装备十分精良。 “呼。” 李部将领倒抽了一口凉气,还真被咱家大人料中了,这荷兰人够贼的,竟然在悄无声息之间。 集结起了这样一支大军! 若是被这支部队掩杀到了德里城下,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可是李定国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瞧着全身浴血的前锋侦骑,有些亢奋的大叫着:“冲上去,缠住!” 一时间前锋骑兵滚滚向前,大明铳骑平端着洛阳造的转轮打火枪,与敌前锋纠缠,很快爆发了骑兵之间的大混战。 “砰,砰。” 一时间,火枪爆鸣声响彻高原。 精锐骑兵在前头对射,互砍,后队也没闲着,都有些仓促的明,荷大军开始备战。 又过了一天。 清晨时分,十万明军与七万五千名荷军,在印度西南部高原不期而遇,此时两军经过长途跋涉之后,都没了退路。 双方都是驮马化的步兵军为主,又携带着大量的牲口,弹药,辎重,此刻除了一战也别无选择。 大战旋即爆发。 “传令!” 李定国终究是先一步发现敌情,瞧着有些惊慌的荷军,冷冷一笑,将麾下十万部队率先展开。 炮兵上前架设炮位。 中军在后,朝军在左,倭军在右,他亲率两万镇军主力居中,摆开一个标准的中央突破,两翼包抄的架势。 这架势其实虚的很…… 明军真正能战的精锐,除去五千多骑兵,大概只有一万五千名火枪步兵,两翼的朝军,倭军战斗力…… 实在堪忧。 可这阵势还真把荷军吓住了,因为在荷军指挥官眼中,东亚人其实都长一个样,根本是分不清虚实。 除了仆从军胸前没有徽章,连军服都一模一样。 这谁分的清呀? 终于,终于到了正午时分。 烈日暴晒之下,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两支近代军队不期而遇了,确切的说,是李定国预判了荷军的动向…… 这便给了他一个先手的机会。 于是呼,早有准备的明军在两个时辰之内,完成了整备军械,分发弹药,大举压上,展开部队的一些列繁杂操作。 可荷军…… 还是一片混乱。 两个时辰的提前准备,足够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了。 正午时分,没有风,天气热的叫人喘不过气。 喧嚣中,李定国举着千里镜,观察着对面的荷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荷军也不是全主力常备军,荷兰人在印度西海岸的兵力,大概也就三四万,剩下的都是雇佣兵,仆从军。 双方其实都有点虚…… 明军是虚胖,荷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这地方山高路远,不但远离大明本土,离荷兰本土可就更远了。 可要真的计算兵力,真正能打的主力部队,荷军反而更多,实际上主力常备军是明军镇军精锐的两倍之多。 “呵呵呵。” 可名将就是名将,李定国发出一声长笑,仗打到这个地步,他已经稳操胜券了。 毕竟十万对七万五,优势在我! 或许这便是名将的素养,硬生生把十万乌合之众,一字排开,打出了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 “进攻!” 趁着荷兰部队还没有完全展开。 李定国果断下令出击。 或许这就是名将吧。 “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点响了起来,明军中央步兵,推动着一百多门步兵炮,开始向前缓缓推进。 两翼仆从军也煞有其事。 在督战队虎视眈眈之下,尾随进攻。 “哗,哗。” 一时间十万大军顶着烈日,来势汹汹,德干高原上烟尘四起,简直遮天蔽日,荷军一看这架势当场就尿了。 这可是两倍之敌呀。 荷兰人哪里分的清明军,朝军,倭军…… 荷军将领只看看漫山遍野,乌泱泱的步兵海涌了过来,慌乱中下令开炮轰击,组织防御。 “呜……轰!” 双方炮兵在两里远的距离上对轰了起来。 一时间,步兵横队中血肉横飞。 两翼骑兵更是不甘寂寞,平端着火枪,挥舞着马刀冲了上去,接下来便是火枪兵直挺挺的对射。 “呜……轰!” “砰,砰……噼啪。” 枪炮声大作,硝烟四起,最终,在这片古老而又富饶的土地上,两支近代火枪部队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直挺挺的对射。 惨叫声响彻旷野,成排的士兵好似割麦子倒下…… 双方开始比拼承受伤亡的能力,惨烈的火枪对射,持续了短短一刻钟,双方第一线部队战损已经高达四成。 弥漫的硝烟中,最终荷军先招架不住了,不等前线分出胜负,指挥官便无心恋战,扔下炮兵,第一线部队,还有大量仆从军。 翻身上马,掉头就跑。 荷军大败。 “杀!” 亢奋之下,李定国眼珠子都红了,翻身上马,从亲兵手中接过了他的那杆长柄大刀。 足足有三十斤重的大砍刀。 刀锋斜斜的指向天空,烈日照耀下散发着慑人的寒光。 “驾!” 高达战马踱着小碎步,开始加速,箭一般的蹿了出去,不多时,荷军全线溃败。 “噗。” 手起,刀落。 血流成河。 同时间,南京。 奉天殿中,静谧祥和。 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中,周世显总觉得心虚不平,索性推开公文,起身走到了巨大的世界地图旁边。 多年征战。 出生入死。 让他养成了敏锐的战场嗅觉,陷入了深沉的思索,总觉得有一场大危机即将到来。 “德里若久攻不下……” 大军顿足于坚城之下,久战不决。 其中蕴藏的巨大风险,他自然心知肚明,狡诈的沙俄人,荷兰人,奥斯曼人,不会错过这样绝佳的战机。 在柳如是明眸注视下,周世显猛然转身,定定的看着她,徐徐道:“拟旨,调李岩,郑森进京听用。” 一刹那,柳如是明眸中有一丝迷茫。 这是要做什么? 周世显眼中透着坚决,为了应付接下来的多线作战,他要组建大明统帅部,负责指挥一切军事力量。 “蛤?” 柳如是大吃一惊,忙道:“你疯了,你要做隋炀帝么?” 统帅部是个什么衙门,有多大的权力她不知道,可她知道这叫穷兵黩武,孤注一掷。 “做隋炀帝又如何?”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森然,若没有这般决心,还打什么仗。 柳如是一时无言。 “这是国战!” 何为国战。 军事上的事情便应该由将军说了算,任何人都得靠边站,一切都要为军事让路! 谁敢反对,老子便砍他的头! ------------ 第336章 武耀 杀气腾腾的话音。 响彻大殿。 柳如是以下,一众侍从室属官吃惊的看着,摄政王的脸色有些阴沉,一改往日的和煦。 森森道:“本王心意已决,不必劝了。” 柳如是便不再劝阻,她也劝不住,便默默的低头…… 拟好了旨意。 李岩,郑森入宫行走之事,已成定局。 “再调洛阳府学生八十名,讲武堂学子八十名,入宫听用。” 随着一道道旨意颁布,代表着一个全新的统帅部架构正在成型,也便是传说中的大本营…… 参谋总部。 “为国战!” 不惜代价。 殿内一片死寂。 这一年是大明中兴五年。 西元。 一六四九年。 深夜,魏国公府。 一道道摄政王谕旨,独断专权,说是要成立什么大明统帅部,这道道谕旨好似一道道晴天霹雳,将崇祯帝震傻了。 “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疯了。 一刹那冷汗涔涔,他想到了隋炀帝…… 可又猛然惊醒了,想必他那位爱婿,必然是遇到了难以决断的重大危机,方如此下策。 崇祯帝心中竟隐隐有一丝畅快,他为何当年不这么做,当年他若是这般胆色,懂得破釜沉舟。 这天下还有李自成什么事儿? 还天下,还有清军什么事儿? “哎。” 黑夜中响起一声幽幽轻叹。 “军国大事,本非儿戏。” 为国战,本当排除一切干扰,举国上下,戮力同心,可他偏偏被几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整天在耳边聒噪。 二十年来弄了个方寸大乱。 一步错,步步错。 “是朕错了。” 同时间,沙俄。 一场盛大的庆典正在进行,与西北明军签订了和约,联手瓜分了广袤的中亚,哥萨克大军班师回朝了。 这一回朝,便得到了沙俄贵族英雄一般的欢迎。 这一天,冬宫门前的广场之上,掌声,口哨声四起,无数鲜花洒向天空,气氛十分狂热。 喧闹中,身穿灰色军服的小叶儿马赫,骑着高大的顿河马,带着麾下一众哥萨克将领,走在鲜红的地毯上。 欢呼声四起,贵妇,贵女们拼命抛出了飞吻。 “哈哈。” 万众瞩目下,小叶尔马克放声大笑,径直骑着马,沿着奢华的红地毯走进了冬宫。 骑在马上竟还翘着八字胡,不停的向着周围的权贵们挥手致意。 这要是在大明…… 或是大清。 谁敢怎么干呀? 一顶欺君,狂妄的大帽子扣上来,保管吃不了,兜着走,可这里是冬宫,是沙俄。 “哗。” 随着小叶尔马克的挥手,欢迎人群沸腾了。 气氛变得更加狂热。 此番顿河哥萨克首领小叶尔马克,率部大肆攫取了广袤的哥萨克大草原,又将里海沿岸收入囊中之后。 让沙俄公国的领土面积扩大了一倍还多! 这位哥萨克大统领自然也从杀人犯,凶残的雇佣兵头子,摇身一变成了整个沙俄大公国的战争英雄。 也成了整个公国的骄傲。 在东欧这地方风气便是如此,战争英雄,开僵裂土,攻城略地所获得的荣誉,可以让整个国家为之疯狂。 喧嚣中,贵妇们的媚眼,飞吻好似雪片一般飞来,沙俄人从对待战争英雄的态度,便可见一般。 这一幕,与大明对待有功之臣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或许便是这个时代,华夏文明落寞的根本原因,所以说,文明为何会被野蛮战胜? 或许一点也不冤。 冬宫,议事厅。 战争英雄,凯旋过来,时年二十一岁的年轻沙皇阿列克谢,与辅政大臣莫洛佐夫,杜马书记官奇思特,早已经恭候多时。 一众御前官员笑眯眯的看着年轻的沙皇,亲自为小叶尔马克颁发了勋章,还慷慨了授予了侯爵的爵位。 代表着历史在这一刻出现了重大转折。 “哈哈哈。” 这一夜无人入眠,冬宫举行了盛大的狂欢,酒足饭饱之后更是丑态毕露,诺大个宫殿之内…… 到处都是追逐嬉戏的战争英雄,哥萨克将领与沙俄贵妇。 什么有夫之妇,什么皇室贵女,纷纷将娇艳的身体奉献给了帝国的英雄,伦理,道德? 这都不叫事儿! 活脱脱的丛林法则,野兽求偶…… 狂欢一直持续到了午夜。 寝宫之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小叶尔马克才刚刚提上了裤腰带,从一位大公夫人身上爬起来,便再一次被沙皇召见了。 在西元一六四九年,这个微妙时间点上,在年轻沙皇阿列克谢的率领下,一个庞大的帝国正在快速崛起。 它周边的几大强敌。 西边的波兰和立陶宛联邦已经有些衰落的迹象,南边的强敌塔里木汗国,无意间受到了大明的压制…… 如今,沙皇阿列克谢已经亲政,正在与自己的老师等一干辅政大臣,筹划征讨波兰和立陶宛联邦。 “陛下。” 可小叶尔马克的八字胡翘了起来,凭借大胜之威,在沙皇,与各位王公大臣面前侃侃而谈。 这货几次在明军手里吃了亏,半点便宜也没讨到,便鼓起如簧之舌,极力渲染着来自东方王朝的巨大威胁。 “那些卑贱的明国鞑靼人……” 荣升为公国侯爵的小叶尔马克,高昂着下巴,提出了他蓄谋已久的黄祸论,年轻的沙皇为之动容。 “明国?” 公国高层,辅政大臣们头碰头凑在一起。 低声议论着。 言语之间不免带着几分轻蔑,还有难以掩饰的忌惮。 这是黄祸! 黄祸这事儿,还在东欧还是挺有市场的,为啥呢,因为东欧人实在是被四百多年前,同样来自亚洲的黄皮肤蒙古大军打怕了。 以沙俄为例。 沙俄当年被蒙古铁骑打的有多惨呢? “父兄之血似流水浸湿土地,无数兄弟子女皆为奴隶,田园荒芜,草木丛生,尸骨遍地……” 江湖人称,上帝之鞭! 之后东欧被蒙古人统治了整整两个世纪,险些连人种,基因都换了一遍,这是多么惨痛的记忆? 可以说,一提到黄皮肤的蒙古人,东欧各国便谈虎色变,然而如今,又有一个强盛的东方王朝崛起了…… 同样是黄皮肤。 “尊敬的陛下。” 小叶尔马克极力兜售着他的大明威胁论:“不能让四百年前的悲剧重演呐,陛下!” 年轻的沙皇为之色变,继蒙古大军之后,来自东方的黄种人卷土重来,并且已经打到了里海。 他作为东欧最强大的王国皇帝。 他怕不怕? 不怕才是见了鬼! “如此。” 年轻的阿列克谢被说服了,这也是一方雄主,不由得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决然。 于是乎,两天后,正处于快速膨胀期的沙俄帝国,宣布与自己的世仇,波兰立陶宛联邦议和,并且缔结了盟约。 十天后,沙俄王国与南方的塔里木汗国议和,一个强大的东欧联盟正在快速形成。 南京,奉天殿。 清晨时分,殿内静谧祥和。 “滴答,滴答。” 只有一座镶嵌着红宝石的崭新座钟,精准的摆动着。 奉召入宫的李岩,郑森有些尴尬,瞧着埋首公务的洛王殿下,心中着实有些忐忑。 洛王摄政,将领专权。 这事儿,其实也不稀奇,两百多年前的永乐朝便是如此,永乐大帝便是以武勋治国,武勋治国搞的怎么样呢? 还真是把大明治理的很好。 武勋专权的永乐朝,是大明对外扩张最凶猛的时代,正是在那个时期,大明成了真正的亚洲霸主。 势力范围急速扩张到整个亚洲,甚至西域! 那时候的欧洲算个屁。 那时候的儒生,便好似狗一般,被永乐大帝收拾的连个屁也不敢放,一个个都乖乖夹着尾巴当公务员。 从来不敢在军国大事上指手画脚,儒教中人,敢在永乐大帝这个战争大师面前谈论战争,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儒生会打仗嘛? 当然不会。 不会打仗为何要指手画脚? 因为欠抽! 如今两百多年过去了,大明人,其实早已忘记了武勋治国是什么滋味,更忘记了做亚洲霸主的滋味。 寂静中,郑森向着老前辈李岩使了个眼色,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呀,他言下之意…… 你资格老,你来问。 李岩无奈,只好清了清嗓子,轻道:“末将有一事不明,这参赞军机处是怎么个章程?” 说是统帅部。 其实就是参谋部的升级版,大明参谋总部…… 清廷也有这样类似的机构,叫军机处。 李岩话音方落,周世显便抬起头,也不多说,便将一个密匣递了过来,授意李岩,郑森二人打开。 密匣打开,里头摆放着几份密奏,用鹅毛笔书写的汉字,看上去有些别扭,可这字迹却叫人触目惊心。 “沙俄与波兰立陶宛联邦停战……” “沙俄与塔里木汗国停战。” “小叶尔马克去了维也纳。” 一瞬间,李岩,郑森二人为之色变。 这一老,一少,可以说是当今大明最才华横溢的镇军将领,放出去,都是统帅级别的大佬。 他二人的战略眼光何等高明? “这不对呀!” 李,郑二人放下密奏,对看了一眼,自然意识到了此事的非同寻常,这个小叶尔马克要做什么? 郑森轻道:“殿下,这密奏可信么?” 可周世显一言不发。 起身。 他走到了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深邃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几份密奏是犹太人从维也纳送来的。 你说可不可信? 李岩,郑森二人对看了一样,缓缓走了过来,落后半步,站在了洛王殿下的身后。 殿内空气好似凝滞了。 死一般寂静。 郑森终究是年轻,沉不住气,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徐徐道:“沙俄,这是要做什么?” 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良久,才凝重道:“东欧联军。” “呼。” 李岩,郑森同时打了个寒噤,面色再变,恰好殿内一阵微风吹过,有些阴冷,叫人不寒而栗。 “这西北。” 麻烦大了! “悔不该当初。” 眼看着一个强大的东欧联盟,在小叶尔马克的奔走之下,正在逐渐成形,周世显心中懊悔不迭。 早知如此,他当年便应该不惜代价,将此人永远留在远东! 打蛇不死。 如今终于酿成大祸。 李岩终究是老成持重,忙宽慰道:“殿下不必多虑,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郑森仍有些困惑,轻道:“可沙俄与波兰人,不是世仇么?” “世仇?” 周世显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所谓世仇……在种族,文明之间的生死存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二位。” 阴风透体。 周世显凝重道:“拜托了。” 李岩,郑森二人又对看了一眼,不再犹豫,齐齐躬身道:“末将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西北之地,波澜再起。 见说服了郑,李二人,周世显洒脱一笑,这个仗是早晚要打的,晚打不如早打。 也亏了他有犹太人做内应…… 若不然,没准还真的中招了。 周世显又挥了挥手,徐徐道:“二位,尽快上任吧。” 郑,李二人忙道:“末将遵令。” 当然了,最高统帅部不能只有三个人呀,后勤,情报也得兼顾,瞧着郑,李二人走了出去。 周世显稍一沉吟,轻轻一叹,该去和内阁诸公谈谈了。 “来人。” “备车。” 算一算,他也好些日子没回过家了。 “该回家看看了。” 随着夜幕落下,喧嚣的南京城安静了下来,忙碌了一天之后,商贩,苦役各自回到家中,享受着繁忙后难得的平静。 虽说如今商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在西伯利亚,在西域大发横财的江南子弟,大有人在。 可老婆孩子热炕头…… 仍旧是普通人最高的追求。 秦淮河畔,灯火阑珊。 莺歌燕舞之中说不尽的繁华,一艘艘画舫之上,随处可见形形色色的美人儿,歌姬。 东瀛歌姬,西域舞娘,朝鲜佳丽…… 美不胜收。 这皮肉生意从古到今都是禁不绝的,周世显也没打算禁止,只要不是逼良为娼,强买强卖。 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倒罢了。 可这繁华之下,暗流涌动,寻常百姓又有几人知道,边关将士正在与敌鏖战厮杀。 “哗,哗。” 夜幕下,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队队军兵荷枪实弹,客气的将沿途行人清空,净了街面。 摄政王出行。 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吁!” 奢华的四轮大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府邸门前,正上方镌刻着两个古朴苍劲的大字。 “周府。” 军服笔挺的亲兵上前,掀开了了帘幕。 “哒!” 周世显跳下了车,叫人敲门。 紧闭周府大门缓缓敞开,管家提着灯笼从府中走了出来,一抬头,便被一排雪亮的刺刀吓的一哆嗦。 险些照花了眼。 老管家擦了擦眼睛,瞧着面前威严的青年,一呆:“大少爷?” “哎。” 周世显微微一笑,快步上前,将大红灯笼从老管家手中接过,一起走进了家门。 ------------ 第337章 参赞军机 随着主仆二人缓缓步入周府,那两扇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大门前只有威武严整的军兵。 护兵腰杆笔挺,雪亮的刺刀如林,挎着战刀的年轻军官踱着步子,视线看向了夜幕下。 不远处的秦淮河灯火阑珊。 能在周府当管家,自然不是一般人。 一走进家门,老管家就嚷了一嗓子:“大少爷回来啦!” 这一嗓子,让夜幕下周府沸腾了起来,不久,大明长公主带着王微,陈圆圆两个侍女从内宅盈盈走来。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周世显快步上前,轻道:“又清减了。” 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呀? 多喝热水…… 几声埋怨。 威严中又叫人如沐春风。 因为公务实在繁忙,周世显吃住几乎都在奉天殿,这家中大小事情全仰仗娇妻,这话自然情真意切。 “无妨的。” 长公主白了他一样,又抿嘴一笑,冲着正堂方向撅起了小嘴,嗔道:“爹爹与史阁老都在前厅,这回呀……有的你苦头吃了。” “呃。” 周世显摸了摸鼻子,无奈的一摊手,夫妻二人便携手向着内宅走去,拜见了娘亲,才施施然走向正厅。 “哼!” 不久,周府响起一声冷哼。 琉璃盏高高悬挂。 周世显垂手站在堂下,瞧着正厅中,老爹周国辅与史可法,史阁部早已恭候多时。 气氛有些尴尬。 作为一家之主,老爷子正横眉冷对,老脸上写满了傲气,冷冷道:“老夫这座小庙,可容不下洛王千岁这尊大神。” “请回吧!” 周世显有些无奈,一摊手。 史可法忙道:“不至于,不至于。” 一番劝和。 史可法也是个老好人,见气氛有些尴尬,赶忙向着管家使了个眼色,周府管家会意将大少爷迎入厅中。 公主又盈盈上前,柔声软语劝和了几句。 老爷子还要端着架子,教训几句,却被家中夫人,快步入堂,当着史阁部的面便掐腰戟指,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你个老不死的!” “给你三分颜料,你还开起染房来了……” 爱子心切,方氏一改平日里的温柔贤惠,化身为护犊子的雌豹,叫老大人好生尴尬。 偏偏又被朝中同僚看了热闹,周国辅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终究是父子。 千言万语化为一声长叹。 这一夜,周府彻夜不眠,也不知三人谈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上午,一直谈到了日上三竿之时。 周世显才从家中离开。 二位阁老亲自送到门外,那两张满是皱纹的威严老脸上,多了几分化不开的凝重。 不远处便是秦淮河。 沿河两岸,一座座茶楼,酒肆之中。 说书先生摇头晃脑,绘声绘色的讲起了段子:“且说那罗刹鬼,本只是云中小鬼,实力不值一提,却缘何成了护法神明?” “因罗刹以血肉为食,修炼千年,便修成了鬼王,其身高万丈,有金刚不坏之身……” 大明中兴五年,八月。 悄无声息之间,大明摄政王与内阁重臣经过一番妥协,密议之后,一个新的衙门在中兴大明诞生了。 这个衙门叫做…… 参赞军机处。 首任参赞军机大臣统共五人,以洛王周世显为首,还包括镇军将领李岩,郑森为副帅,情报大臣石亨,后勤大臣史可法。 五人为首,决策一切军务。 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参谋总部。 也是整个大明战争时期的最高决策机构。 这个参赞军机处下面的属官,侍从,清一色都是洛阳府学,或是速成讲武堂结业的年轻学子,平均年龄也不过二十岁出头。 没办法。 如今的大明勋贵阶层早已没落,其实…… 是从英宗年间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勋贵便不中用了,儒生又夸夸其他,不懂军事,军事人才稀缺的情形十分严重。 周世显只好赶鸭子上架。 随着大明参赞军机处的成立,代表着,他彻底完成了对大明最高权力机构的改组。 在军事扩张的道路上,头也不回的一路狂飙。 大明从此进入旷日持久的全面战争前夜,并且几乎与沙俄,波兰,立陶宛为首的东欧联军,同时发起了大规模的军备竞赛。 这是…… 西北全面战争的前夜! 同时间,印度西海岸。 孟买。 阵阵火枪爆鸣声,打破了南亚次大陆西海岸的平静,身穿大红军服的火枪骑兵,咬着荷军败兵的尾巴疾驰而来。 这一路好似阴魂不散,又好似跗骨之蛆,从德干高原上一口气追杀到了西海岸,直到前方一座巨型港口遥遥在望。 “吁!” 汗流浃背,千里迢迢的追杀之后。 李定国徐徐勒住了战马,擦了把汗,这一路上明军人,马都累坏了,杀人杀到手软。 可是举起单筒望远镜,前方坚城在望。 李定国哈哈大笑起来:“偷鸡不成蚀把米。” 放眼望去,孟买城内已是一片慌乱。 士气低迷的荷军逃脱了大约三分之一,关闭了城门,残部登上了棱堡样式的城墙,试图建立一道稳固的防线。 可远方的海面上,此刻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舰船,看得出来荷兰人的高层……已经不要面皮的逃跑了。 这一仗荷军败的太惨了,逃了一路,扔了一路,扔下了大量仆从军,火炮,辎重,驮马…… 真真是被杀的溃不成军。 偏偏李定国用兵如神,这一路千里追杀,朝军,倭军,明军轮番上阵,一番掩杀,连自己的建制都打乱了。 明军都乱了,可想而知荷军得乱成什么样子。 还别说! 朝军,倭军打顺风仗是真的凶悍,捡便宜,痛打落水狗,一个个眼珠子都是红的,迸发出的战斗力叫人目瞪口呆。 或许这便是名将吧,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啐。” 李部众将,纷纷大笑。 “什么玩意儿!” 就这? 西欧第一强国? 李定国嘴角微微上扬,啐了一口唾沫:“啊……啐!” “这……太不禁打了。” 这是废话。 他独领一军,提前预判了人家的行军路线,不但以逸待劳,还将十万大军一字排开,好似疯狗一般将兵力一次性全都压了上去。 看似儿戏。 还真把立足不稳的七万五千名荷军冲垮了! 这能怪荷军不禁打嘛? 搁谁也遭不住呀。 “传令!” 一战成名。 李定国在西南蛰伏多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便低喝道:“朝军在左,倭军在右,随本帅…杀过去!” “啊?” 部将吓了一跳,忙道:“李帅,咱不等大炮了么?” 还等什么大炮呀! 李定国嘴角噙着冷笑,看了看不远处趴伏着的一百多头战象,挥了挥手:“冲!” 他要以快打快! 这支战象部队是他的杀手锏,早年间驻兵西南的时候,从缅国,暹罗等国收编来的,跟随他转战数千里。 从未上过阵。 他将这些战象保护的很好,为的就是这一刻。 “锵!” 拔刀,出鞘。 骑兵,象兵,起码的步兵倾巢而出,漫山遍野的明军再一次暴躁起来,密密麻麻的填满了孟买城外的每一寸旷野。 这阵势是真的吓人! “呜呜呜。” 象兵吹起了悠远的号角,将一头头战象驱赶着爬了起来,向着孟买城高大坚固的城门冲了过去。 “吼!” 看似笨拙的战象,撒开了四蹄,在象兵的驱策下欢快的跑了起来,大地随之震颤。 孟买城,棱堡之上。 一头头巨象居高临下的狂冲而来,好似一座座奔跑的小山丘,本还算威武严整的荷军士兵惊呆了。 一阵慌乱。 一头成年亚洲象的体重可以超过五吨…… 一百多头战象组成的象兵部队,撒开四条腿发了疯的狂奔,这声势可比骑兵冲锋可怕多了。 其实战象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大象胆子小,温驯,智力极高,还懂得趋利避害,其实是很不适合上战场的,可再怎么温驯的群体里,也总有几头性格暴躁的。 李定国的战象部队,便是由这样一群暴躁的公象组成,这些公象经过严格的训练之后…… 战斗力可真是太可怕了。 “轰!” 当重达五吨的战象奔跑起来,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用皮糙肉厚的躯体重重的撞在了城门上。 “轰,轰!” 一时间地动山摇。 好似末日一般景象,又好似火山喷发,地震来临,经过象兵部队的连续十几次撞击之后,孟买高大的城门好似豆腐渣一般。 轰然倒下了。 “杀!” 紧接着红色的骑兵狂冲而入。 激烈的巷战随之爆发。 同时间,德里。 “呜……轰!” 隆隆炮声中,主帅黄得功与一干明军将官站在帅营之中,手持千里镜,对着德里城指指点点。 上千门重炮的轰击下…… 德里的内外城墙好似被狗啃过一般,到处都坑坑洼洼,明军独立炮兵化身拆迁队,极有耐心的将德里城的外围防御。 一点点的扒皮,然后拆骨,将一段段古老的城墙夷为平地。 “呜……轰!” 照这个速度拆下去,估摸着…… 再有两三个月也差不多了。 此时轻骑从东方来。 “报。” 风尘仆仆的骑兵翻身下马,快步入营,躬身道:“殿下谕旨!” 黄得功不敢怠慢,接过旨意瞧了瞧,面色一变。 “传令!”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森然道:“攻!” 喧嚣中,明军大营里沸腾起来,一改之前慢吞吞的动作,猛然间派出大量步兵发起了暴躁的攻城战。 恒河流域,烽火连天。 自知无路可退的高种姓印军将领拼死反击。 惨烈的攻防大战随之展开…… 南京,皇城。 奉天殿。 随着参赞军机处的成立,大量专业军事人员的加入,让周世显从繁重的公务中解脱了出来。 一些老迈的属官纷纷被裁退,这些自幼熟读四书五经的旧式官员,哪里有什么军事素养? 让他们来负责国战…… 这不是儿戏么! “专业人才呀。” 说起来都是眼泪,但凡周世显手底下有一批军事素质过硬的专业人才,咱堂堂摄政王,还至于累成孙子嘛。 终于,终于,一大批二十岁出头的府学生,讲武堂,速成班的年轻人,补充了进来。 苦等多年之后,周世显终于尝到了府学教育的甜头。 “不易呀!” 瞧着大殿中,一个个年轻人穿着笔挺的军服,手捧着公文进进出出,大明洛王殿下眼泪都下来了。 “我容易嘛?” 他为了培养这些专业人才,花了多少精力呀,从参谋司,到府学,各种军事速成班…… 苦心经营多年之后,如今终于开花结果了,虽然这果实还十分生涩,可总比没有强呀。 常言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什么样的种子,便会结出来什么样的果实,古来如此。 从这一刻开始,大明王朝在时隔两百年之后,再一次,开始大量储备军事人才,为全面战争打下了结实的基础。 随着大量军事人才进入最高统帅部,什么大太监高起潜当监军,水力专家袁应泰当辽东前敌总指挥,大作曲家张凤翼当京畿军区司令这种破事儿。 基本上不会再发生了。 太监,作曲家,大才子要是能领兵打仗,还要将领干嘛? 现实总是比还要荒谬……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明末这些儒生干不出来的。 七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大明摄政王流下了委屈的眼泪:“我太难了。” 偏殿,用屏风间隔出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 史可法端端正正的坐着。 他心中喜忧参半,他是内阁诸公,唯一进入参赞军机处的,原本他是不想来的。 可架不住那位贤侄鼓起如簧之舌,连蒙带骗,又哄又吓。 史阁老迷迷糊糊就上套了。 “罢了。” 既来之,则安之。 权谋他不行,可专管钱粮,协调调度可是一把好手,很快接手了大量繁琐的公务。 “哎!” 周世显瞧着被公文包围的史阁老,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这就对了! 众神归位,他倒是成了个闲人,工作量一下子降了下来,把公务交割给了史可法,李岩等人。 他自己每天游手好闲的到处闲逛…… 可是他也真怕把史阁老累坏了,还叮嘱了一番,专门给配了二十多个府学生,叮嘱这些年轻人。 都跟着史阁部好好看,好好学。 悄无声息之间,大明的权力结构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各衙门,各部,各司其职。 别当着户部的官,偏偏喜欢管兵部的事儿,一个屁大点的七品言官给事中,什么军国大事,国家存亡的方针大计都敢掺和!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治国嘛。” 周世显笑了笑,治国理政的道理,其实便是如此简单,无非是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这事儿一点也不复杂。 复杂的是人! ------------ 第338章 崛起前夜 不几日,周世显授意之下,参赞军机处捣腾出了成立之后的第一部法令,这部法令叫做…… 战时征用令。 啥意思呢,就是说战争时期,军队要征用一个大明子民的私人财产,物资,粮草什么的。 凡五品以上将领,批个条子就行。 “啪啪啪。” 周世显在桌子上敲了敲,狠狠道:“谁敢不给便下狱,砍他的头!” “噗。” 一旁正在处理公文的,史可法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这政令可是将老大人吓坏了。 妥妥的乱命。 当然了。 周世显杀气腾腾的面色,稍显缓和了一些:“这些征用的物资,朝廷也不白用,事后按照市场价补偿便是。”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就是三个字。 打白条。 这事儿其实在前些年,明军将领也没少干,不过落实在法令的层面,还是叫人目瞪口呆。 史可法瞪大了眼睛。 李岩直呼内行。 “这是彻底不要面皮了呀!” 这不是和咱李闯王学的嘛? 李闯王当年起兵造反就是这么干的,每到一地,必打白条,进了京之后更白条满天飞,谁敢不给? 不给就用鞭子抽,用大刑,再不给就砍头…… “这?” 众将哑口无言。 可洛王殿下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振振有词:“老子在城里下馆子都不给钱,吃你几个烂西瓜怎么了?” 他眼睛眯了起来,这法令自然不是针对百姓,军队从百姓手里征用,无非就是几袋米,面,充其量也就是一头牛。 这是针对权贵阶层的,富商,大地主,皇亲国戚。 “这些人呐。” “啪啪啪。” 周世显拍着桌子,眼中凶光毕露,这些人借了中兴大明的势,吃着大明的饭,砸着大明的锅,占尽了好处。 国战当前却还想着一毛不拔当铁公鸡。 “这能行?” 殿内鸦雀无声。 柳如是第一个赞同:“好!” 李岩,史可法对看了一眼,竟无力反驳,听上去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也没什么毛病呀。 大明洛王,顾盼生姿,眉宇间说不尽的飞扬跋扈。 好好看,好好学! 清晨,魏国公府。 屁股坐的正,在站队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崇祯爷难得精明了一回,因此小日子过的很不错。 不管朝廷怎么变,他的待遇可一点也没减少,反而更加优厚了,什么山珍海味,吃穿用度从来没少过。 “呼。” 崇祯爷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犯糊涂,索性安安心心的做起了富贵闲人,一大早便喝茶看报纸。 这年月,朝廷通过报纸发布政令,已经被大明人普遍接受了,一手端着茶碗,另一手拿着最新一期的大明时代周刊。 “噗。” 崇祯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也行? “战时征用?” 好家伙。 太上皇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了,这真的行么,可是细琢磨又觉得没什么不行的,周世显这是在教他治国呢。 这治国理政就不能顾忌人情,更不能要脸,靠仁义道德,裙带关系来维系君臣之义,早晚弄的鸡毛鸭血。 什么人情世故,说穿了都是利益。 “哎!” 崇祯爷猛拍大腿:“当年,朕怎么就想不到呢!” 这个问题的核心在于,这些在大明中兴大时代中,大发横财的权贵阶层,愿意不愿意将身家性命,与大明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 既是愿意,那一切都好说。 若不愿…… 崇祯爷不寒而栗,以他那位贤婿,当今摄政王的脾气,必然又要杀个人头滚滚,绝不会退让半步。 “好!” 崇祯爷又在腿上狠狠拍了一记。 “这是良法呀!” “这些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不杀,留着作甚?” 这世上两条腿的狗,举世难寻,可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离开这些人大明便亡了么? 未必吧! “哎。” 一声长叹。 良久无言。 同时间,印度西海岸,孟买。 激烈的巷战还在持续,退守城内的荷军一边抵抗,一边向着港口方向退却,昔日繁华的主城区沦为战场。 烽火连天。 一座座高大的教堂,低矮的酒馆,林立的西洋式建筑沦为了战场,成群结队的明军,朝军,倭军端着刺刀涌入城内。 攻下了一个个战略要点,用雪亮的刺刀将一个个负隅顽抗的敌兵射死,刺死。 枪林弹雨之中,一座座高大的教堂敲响了挽钟。 “铛,铛,铛!” 当这丧钟敲响,代表着战争向着明军一方迅速倾泻,胜利女神安静的注视着荷兰人的溃败。 “呜……轰!” 只有港口方向,还时不时响起舰炮的轰鸣声,战败的荷军用炮火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同时…… 掩护着溃兵向着港口方向撤退。 从高处看,港口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等待登船撤退的荷军士兵,挤成了一团…… 还别说,战败的荷军,真的在孟买创造了一个奇迹,竟然硬生生将两万多荷兰常备军,还有东印度公司的高层用舰队运走了。 硬生生上演了一场孟买大撤退。 生死时速。 大不列颠儿直呼内行。 当一个海军强国遇到了陆军强国,这样的结果便在情理之中,最终李定国和他麾下的十万大军证明了一件事。 战舰再强也不能开到陆地上来。 于是乎,这块地盘终究是换了主人。 “呜……轰!” 港口方向,炮火两天,掩护撤退的荷军战舰疯狂的倾泻着炮弹,可已经无法改变战败的命运。 打光了弹药的舰队徐徐撤离,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杀气腾腾的明军冲到了海滩上,便瞧见了堆积如山的弹药物资。 还有高举着双手,等待接收的降兵。 坚城易手。 身穿红色军服的明军士兵,潮水般涌来,雪亮的刺刀在阳光下闪耀,散发着清冷的金属光泽。 “万岁!” “万岁,万万岁!” 大捷之后,山呼万岁声响彻云霄。 “滴答,滴答。” 李定国扬眉吐气,骑着马,在标营亲兵的簇拥下进了城,遥望苍莽大海,一颗将星在遥远的印度西海岸缓缓升起。 李定国徐徐吐出了一口气:“传令。” “宵禁,戒严,清点缴获。” 剑眉一挑,大明新一代的少壮派战将,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来人呐,向南京报捷!” 西北战神,横空出世。 半个月后,南京。 清晨微风徐徐,周世显清闲了下来,大清早便带着属官登上了宫墙,看着以奉天殿为中心的大工地。 超过十万名工匠,苦力,劳工云集于此。 诺大个工地上,车水马龙,大明皇家博物馆,藏书馆,科学馆,综合性大学正在兴建之中。 细看这人群中,除了穿着青衣小帽的工头,这多半都是大明人,大明工匠再一次进化了。 大明工匠从苦哈哈的劳动力摇身一变,成了大小包工头,而从事苦力劳役的多是番邦属国之人,以朝鲜,东瀛,南洋人为主。 这也在情理之中,从资本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充满了血和泪,朝廷只需要稍加引导…… 自然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劳动力资源。 看着人群中,一些包着头巾,胡子拉碴,眼似铜铃的印度人,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邪笑。 “这下手还真够快的。” 德里还没打下来,南京城内,竟然已经出现了印度劳工,这便是资本的厉害之处,简直无孔不入呀。 “懒?” 在皮鞭和龙元的双重诱惑下,不存在懒散这回事儿…… 可是这苦力活都让番邦属国的劳工干了,大明人干嘛呢,当然是从军,打仗,做生意,扩张,学习,搞艺术,搞科研。 何为帝国? 这便是帝国,还是个世界性大帝国必经之路。 “如今呐。” 指点江山,洛王殿下向着年轻的统帅部属官们,笑道:“咱大明户籍可是个稀罕物。” “呵呵。” “哈哈。” 周围哄笑声四起,一双双清澈的眼睛看了过来,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充满了仰慕之情。 昔日狗都不理的大明户籍,如今可太值钱了,含金量十足,当然了,番邦属国之人想要获取大明户籍。 难,太难了。 有钱的番邦贵族,科学家,技术人员想要拿到大明户籍,尚且十分艰难,更别提普通劳工。 更是难上加难。 可这条路也没完全堵死,朝廷正打算出个条令,凡为大明服务超过二十年的番邦劳工,身家清白,没有做奸犯恶的,再通过入籍考试…… 可由地方官员酌情发给户籍。 各地官员,心领神会,洛王殿下这还是老办法,画大饼,如此大的工作量,真辛辛苦苦工作二十年后…… 也不知还能活下来几个。 可就是这么点入籍大明的希望,已经让番邦子民,对洛王殿下的恩德顶礼膜拜,歌功颂德。 还有番邦子民将殿下的画像放在家里供起来了,没办法,大明户籍的吸引力太强,待遇太好。 一旦拥有,别无所求。 一回头,周世显徐徐道:“以史为鉴呀!” 这样的景象与大唐盛世无异。 “可大唐为什么亡了?” 一个个年轻的府学生,若有所思。 “无非是……” 周世显大手一挥,无非是没有形成一套对待番邦属国的有效政策,说白了,大唐对属国的控制力度不够! 对属国太客气了,让人家恃宠而骄了。 “这事儿不赖番邦。” 洛王殿下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是大唐自己的问题,国力太强盛便有些飘了。 胡萝卜加大棒,一个都不能少,你被人家灌了几杯马尿,便飘了起来,光给胡萝卜不给大棒,能怨人家造反嘛? 殿下这一番耳提面命。 一个个年轻的府学生,若有所思。 “哒,哒。” 军靴踩在地面上,缓缓而行。 到处都是一片繁忙。 一排排请砖瓦房,两层,三层,四层的小楼已经打好了地基,龙门吊,小推车钻来钻去。 “嗯。” 看着不远处的一架架龙门吊,木头包铁的滑轨,周世显满意的点点头,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滑轨……” 其实就是火车轨道的雏形,这玩意也不知道发明了多少年,早在上千年前就出现了,广泛应用于矿山,码头。 能不能大规模推广呢?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蒸汽机,可是有马,马拉火车能不能实现呢,只要有钱还真不难。 正琢磨着马拉火车的事情,前线捷报传来,李定国拿下了孟买城,缴获无算,荷军舰队,逃遁无踪…… 一瞬间,奉天殿内外被欢呼声淹没,才刚刚加入现役的府学生们,止不住的高呼起来。 “万岁!” “万万岁!” 动静实在太大了,将殿内正在军议的军机大臣们惊动了。 李岩性子严谨沉稳,皱眉道:“去,叫他们肃静一些。” 反倒是史可法性子宽厚,闻言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且由着他们闹腾去吧。” 都是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年轻人嘛。 本就该有这样的朝气,别弄的死气沉沉。 “是。” 此时周世显溜达着走了进来,向着诸位军机大臣挥了挥手,便徐徐走到了巨大的世界地图旁边。 微微一笑,名将就是名将,出手不凡呀。 这个大胜仗来的太及时了…… “啪啪啪。” 伸手在印度西海岸拍了拍,他对李定国的表现十分满意,如此一来,荷兰人在亚洲范围内的势力被彻底肃清了。 这一胜,极大的缓解了大明多线作战的压力。 “李定国。” 看着大明洛王站在地图前,英挺的身形久久不动,李岩,史可法等人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色。 懂得都懂。 李定国领着十万杂牌都打到孟买去了,可德里城下,黄得功指挥着大明的精锐,还寸功未立。 黄得功迟迟无法突破德里城防,殿下早就有了换帅之意,这下子,恐怕黄得功的帅位保不住了呀, 良久,殿内才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 “换帅吧。” 周世显终于回过身来,轻道:“李定国代黄得功,攻略德里,再派……李锦为副帅,从旁辅佐。” “黄得功调防孟买……” “各位意下如何?” 看似平级调动,李,黄二帅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互换了职务,可任谁都知道…… 一颗闪耀的将星,在大明的西北徐徐升起了。 霞光万丈。 殿内一阵安静。 史可法资历最老,思索片刻,徐徐道:“有功当赏,本该如此。” “末将附议。” “附议。” 统帅部三言两语定下了决策,下头的人执行便是,这样的指挥效率可以说非常高了。 “不过,黄帅那里还得安抚一番……” “叫李锦去办。” 窃窃私语中,街上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 第339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好兆头。” 鞭炮声中,大明参赞军机处里响起轻松愉悦的笑声。 殿内,殿外。 一个个年轻的属官们,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微笑。 就连老成持重的史可法,也摸了摸花白的鬓角,被这些年轻人乐观的心态感染了。 “这些后生呀。” 作为老派大明官员的代表,听着外头欢呼声震天,史可法不由得赞了一声:“后生可畏。” 看到了这些青年才俊,他便好似看到了大明的未来。 这些平均年龄二十岁出头的大明府学生,出生于乱世之中,大多是战乱中失去双亲的孤儿。 当年…… 当年这些战争孤儿,被洛王殿下的凤威军收容,纷纷进入了洛阳府学,从小过着清贫的半军事化集体生活。 从十几岁开始,便在洛阳府学中学习基础的科学知识,锻炼体魄,如今终于长大成人了。 虽初出茅庐,却朝气蓬勃。 随着这些府学生的破格录用…… 一改大明官场的死气沉沉,为中兴大明这个正处于上升期的庞大帝国,注入了久违的新鲜血液。 如今这些心智坚毅,普遍具备基础科学知识,以及基本军事技能的青年进入军机处…… 一旦等到他们成长起来。 想及此,史可法不由得精神大振,瞧着不远处,正在琢磨地图的那位洛王殿下,心中凛然。 他想到了一句话。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再过十年……” 史可法眼角的皱纹,渐渐舒展开了,此刻,他看到了十年后真正的大明盛世,以及他这位贤侄为何要专权跋扈。 “他。” 他是在为了这些年轻人上位,扫清一切障碍。 “哈哈!” 史可法突然畅快大笑,他这样的老东西,思想,观念都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十年后,或许用不着十年。 他史可法注定成为这些大明青年的垫脚石。 可他却甘之如饴。 随着夜幕降临,一夜无话。 清晨,旭日从东方升起。 李定国,黄得功,李锦众将的调令,加盖了参赞军机处的印信,还有大明玉玺之后,便用快船送了出去。 走的是海路。 孟买这一场大捷,逼迫荷兰人的舰队全面撤退,于是乎,从松江口到印度洋这条航路,畅通无阻。 舰队从松江口出发可直抵恒河入海口,如此一来便大大加快了通讯,补给效率。 “李定国……” 周世显毫不掩饰的大加赞赏,名将就是名将,这样的军事才华是天生的,出手不凡呐! 除了委任公文之外。 他还给李定国发了一份秘令,他要尽快弄清楚,为何区区一个德里城,他十几万精锐久攻不下。 这一战不能再拖了。 德里,城下。 数月来,黄得功挥军猛攻,靡费兵力却迟迟看不到进展,斩了几个仆从军将领的脑袋,却迟迟见不到成效。 直到朝中一纸诏谕将他调职…… 倒是没有撤职,只是平调,将他从大明驻波斯的指挥使,调去驻守印度西海岸的孟买。 一下子从正牌子镇军统帅,变成了杂牌大帅。 这不是…… 麾下众将难怪怨言四起。 “这不是来抢功么?” 这话不假。 黄得功麾下尽是大明镇军精锐,顿兵于坚城之下,已经猛攻了两个月,早已经把守军的防御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 可统帅部这个时候时候换帅…… 谁来都是白捡了一个天大的功劳。 这可是灭国之功。 “住口!” 帅营中,黄得功大怒,这也是个随性洒脱之人,在营中破口大骂:“再说这些丧气话,休怪某军法无情!” “哈哈。” 摘下帽盔,黄得功洒然一笑:“老了,老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位辽军出身的老将,挥了挥手:“交割吧。” 话说完了便起身, 离去。 作为一个旧辽军出身的将领,他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 大明中兴五年,九月。 李定国接掌了德里明军,他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军议,弄清楚为何久攻不下。 这一查。 李定国大吃一惊! 又半个月后。 南京,统帅部。 大殿内,鸦雀无声。 手中拿着李定国的密奏,看着摆在地上的一堆战利品,周世显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些战利品是从德里守军手中,缴获而来的,有一些坚固的胸甲,锋利的弯刀,用于守城作战的小型弩炮。 还有一些长长的火枪。 眉头微微皱起,周世显缓步上前,随手抄起了一杆火枪,枪身上还带着血迹,上面镌刻着一串洋文。 可不是英文,也不是西班牙文,看起来像是阿拉伯文字。 “啥情况呀?” 周世显有点懵,只是觉得这杆枪的分量很沉,口径很大,结构也十分紧凑,造型独特的击发装置叫人大吃一惊。 “这是啥?” 没有火绳,工艺精美…… “燧发枪!” 周世显瞬间大吃一惊,怨不得前线久攻不下,万万没想到,德里守军竟然装备了如此先进的燧发枪! “我尼玛!” 他终于弄明白了,为何德里久攻不下。 他精心打造的大明镇军,竟然被印度守军,沙贾汗麾下的精锐步兵在火力上完完全全的压制了。 这谁敢信呐? 一刹那,周世显面色沉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再一次……被后世胡编乱造的野史误导了。 新媒体时代门槛太低了,什么人都能胡乱编造一篇文章,这些人,又引用了大量清朝人伪造的假历史。 于是乎。 他被深深的误导了。 “这是啥?” 手持制造精良的燧发枪,周世显眉头大皱,翻开了李定国的密奏,才知道这玩意叫做米切莱特燧发枪。 谁造的? 奥斯曼人! “奥斯曼人能量产燧发枪?” 这个惊人的结论,叫统帅部上下大吃一惊。 倒抽凉气。 可李定国的密奏之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连这种燧发火枪的由来,型号,性能都言之凿凿。 这玩意还真是奥斯曼人造的! 早在二十年前,奥斯曼皇帝穆拉德四世攻打巴格达之战,他的苏丹亲兵便全员装备了这种燧发枪。 还把腐朽的波斯王朝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玩意是谁发明的? 西班牙人。 后来,被奥斯曼人大量仿造之后,又卖了一些给莫卧尔人,而沙贾汗将这些先进的火枪,全部装备给了自己的卫队。 “嘶!” 周世显直冒冷汗。 万幸,万幸因为这种隋发枪的制造成本实在太高昂了,只有奥斯曼近卫军才大量装备。 德里守军装备的也不多,大概有一两万杆,也只有沙贾汗最精锐的亲兵队,才有资格大量配备。 “砰!” 李岩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个黄得功,在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情,黄得功竟然没有察觉。 “为何隐瞒不报!” 殿内一片死寂。 周世显面色阴沉不定,挥了挥手,这也怨不了黄得功,他哪里懂得隋发枪结构。 这种结构的燧发打火装置,其实上就是欧洲人,在转轮打火装置的基础上改良,革新而来的。 出现了已经有几十年了。 “断层呀。” 这是长达一个世纪的科技断层,文化断层,人才断层,可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黄得功只是一个辽军出身的骑兵将领,几年以前,他和他的部下使用的主战武器还是三眼铳…… 短短几年时间,他的部队完成了从三眼铳,到转轮火枪的三级跳,可军事思想还没转变过来。 于是乎。 这种隋发枪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的足够警觉,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罪不在黄得功。 罪在这个荒谬的时代。 “仿造吧。” 除了大量仿造也没别的办法了。 “来人呐。” 周世显沉着连,叫人将这些缴获的燧发火枪,派人送去洛阳兵工厂,叫洛阳兵工厂抽调一批技术骨干,赶紧将这种先进火枪拆解,研究,在最短的时间里仿造出来。 在最短的时间内大量仿造,给前线部队换装。 史可法也不懂火枪。 可他知道大明镇军又要换装了。 又要…… 烧钱了。 “哎。” 老大人发出一声轻叹,就说嘛,早上出门的时候右眼皮直跳,原来不是灾祸,而是破财。 这得花多少钱? 想必又是个天文数字。 史可法揉着酸痛的额头,他可算明白了周贤侄的那句话了,战争,是国力的全面比拼。 万幸,万幸。 大明如今富有四海,还拥有皇家银号这个大杀器,不至于因为常年的战争将财富都吸干了。 “砸!” 老大人狠狠的咬了咬牙,不砸钱,这个仗没法打了! “狠狠的砸!” 史可法咬牙切齿,胡子都气的翘了起来,想当年谁还不是个热血少年郎,不能让前线将士拿着落后的武器去拼命呀! “哒,哒。” 提着缴获来的先进隋发枪,周世显徐徐走到了殿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他纵横这个时代的降维打击,已经没啥优势了。 随着他麾下的大明镇军,一步步打到了欧洲人的家门口,硬茬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 优势已经被抹平了, 甚至于,在武器装备上还出现了劣势…… 这才打到了南亚次大陆,还没有和奥斯曼人开战,他领导下的中兴大明,其实已经有一些力不从心了。 这个仗并不打好。 “如今。”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如今只能靠李定国,只能靠前线将士的忠勇了,装备劣势就不打仗了? 李定国要是不行。 “哎。” 周世显深深的叹了口气,李定国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内,攻占德里,那么他这个摄政王只能亲征了。 那是最糟糕的结局。 同时间,德里城下。 “沙,沙。” 踩着牛皮军靴,李定国领着麾下将官,行走在一条条坑坑洼洼的堑壕里,冒着枪林弹雨来到了最前线。 “呜……轰!” 明军的火炮依旧在轰鸣,德里城防,实际上已经被炮火摧毁的差不多了,可步兵迟迟攻不进去。 漫山遍野的步兵,从几处缺口冲了进去…… 可伴随着一阵密集的火枪爆鸣,短暂的激战过后,又被守军用密集的火力射了回来。 行走在亡国边缘的印军精锐,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拿出了最后的底蕴。 亚洲三大强国之一的底蕴。 “来人呐!” 李定国皱着眉头,低低道:“传令。” “停止进攻。” 看了一眼龙盘虎踞的坚城,李定国猫着腰离开了前线,召集了军议,开始了一些列大刀阔斧的变阵。 先磨刀霍霍,将一些贪生怕死的仆从军部队撤了下去,先撤了一批作战不利的将领。 革职,查办! 砍了几个脑袋。 又提拔了一批年轻有为的青壮派,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也都在情理之中。 可是接下来…… 李定国干了一件很大胆的事情,他下令将最精锐的三万凤威军顶了上去,还不计伤亡。 让凤威军在大炮的掩护下大踏步的上前,采用了整团,整营的波浪,梯次进攻战术。 “嚯!” 营中将领一个个吓的脸色都白了,这可是攻城战,难免付出重大伤亡,凤威军能这么用嘛? 这可是殿下起家的基本部队,这么个打法,也不怕将凤威军打残了么,凤威军要是打残了…… 殿下怕是要扒了他的皮! 一些将领看着李定国威严,年轻的脸,指指点点,终究是年轻人呀,不知道天高地厚。 “凤威军能是随便动的嘛?” 这么个打法…… 没前途的。 可李定国不管,他不要伤亡数字,统帅部给他的军令,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本王只要德里城!” “呜……轰!” 随着凤威军的大举出动,明军一改之前的绵软无力,在上千门火炮的掩护之下大举进攻。 骤然间变得凶悍起来。 身穿大红军服的百战凤威老卒,整团整团的大步向前,交替进攻,波浪,梯次,密集的火力…… 一下子将城防火力压制的抬不起头,因此带来的是巨量的弹药消耗,还有兵员的伤亡。 猛攻三天。 将付出了数千伤亡的凤威军,撤了下去,李定国又大手一挥,将各部镇军,波斯军,朝军,突厥兵轮番投入。 无差别的全线进攻,不给守军喘息之机,挎着战刀,肃立于两军阵前,李定国脸上写满了威严,还有…… 铁面无私! 那神情好似再说,老子连洛王殿下起家的基本部队,都敢当成牲口用,还有那个不服? 试试看! 还别说。 这招还真好使,这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这位新上任的李大帅也忒狠了,连凤威军都敢这么用…… 谁还敢贪生怕死呀? 只怕是,当场就要被这位李帅推出去斩了,还得落下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太不划算了。 德里城下。 有些懒散的明军,军心,士气为之一振,三军用命,二十多万兵马猛攻了十来天。 这下子轮到守军扛不住了。 同时间,南京统帅部。 “嘶。” 前线急报好似雪片一边飞入奉天殿,一时间,整个殿内全都是李定国发来的急报,这位李帅可太跋扈了。 一张嘴就要弹药,要大炮,要医官,要钱,要人…… “啥?” 弹药告急? 手拿着李定国的奏报,几位参赞军机大臣嘴角直抽,这个李定国可真是个败家子呀。 这是打仗还是败家呀? 德里城下囤积了多少弹药,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这才十几天时间就打光了,还有他报上来的伤亡数字,触目惊心呐。 这混蛋竟然拿殿下的凤威军,来了个杀鸡骇猴,猛攻三天,凤威军伤亡近三千,这伤亡速度也太吓人了。 “嘶。” 抽气声中。 众大臣偷偷看着洛王殿下的脸色。 周世显此刻正在摸头。 好家伙。 这小子还真敢干…… “呵呵,哈哈哈。” 不久,奉天殿内响起周世显的放声大笑:“哈哈哈。” 这大笑声,十分瘆人。 可周世显心情十分畅快,名将就是名将,出手不凡,他可算知道当年汉高祖刘邦,遇到韩信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这李定国,活脱脱就是一个韩信再世呀! 笑着笑着便哭了,周世显眼泪都下来了。 “不易啊。” 这么多年了,大明终于出了一个能打的,感动的周世显直拍桌子,从李定国用兵的一招一式。 他只看到了两个字。 霸气! “传令!” 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周世显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精光:“传令两广各督抚衙门,东海都司,南洋都司……不惜代价,驰援德里!” 要弹药,给! 要装备,给! 没有? 就从各地驻军的现役装备里抽调,老子不管各都司用什么办法,必须满足前线的作战消耗。 “做不到?” 哪个做不到,便革他的职。 叫他回家种红薯! 一番雷厉风行,独断专行,周世显得俊朗的嘴角微微上扬。 此刻满是喜悦。 好不容易栽培出一位名将,当然得全方位支持了,这是一只鹰,得让他展翅高飞,不能绑住他的手脚。 ------------ 第340章 画江山 站在奉天殿外,指点江山。 这江山如画。 在一众年轻军官的瞩目下,周世显一撩军服下摆,大手一挥,大笑道:“传旨,嘉奖!” 这天晚上,卧房里,大明摄政王做梦都笑出声了。 “咯咯咯。” 这笑声过于瘆人了,让娇妻,爱妾都觉得心里发毛,她们又哪里知道夫婿心中的畅快。 终于,终于有人能理解他了。 周世显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在洛阳,在吐鲁番,建立起了一整套完备的近代军工体系,完善的抚恤体系…… 正在急速膨胀的龙元经济圈。 为啥呀? 不就是让前线将领,挥舞着大把的龙元去砸人嘛。 “砸!” 统帅部的嘉奖令,充斥着大明洛王的狂傲,拿着龙元给老子狠狠的砸,砸多了老子开心,砸少了老子不乐意。 可怜史可法,史老大人一听这话,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咱大明啥时候打过这种富裕仗呀。 可周世显敲着桌子,给他算了一笔账,咱大明去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呢,按照银本位来计算,折合白银三亿两。 这还只是财政收入。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大概和清末差不多,就在清廷覆灭那一年,公元一九一一年,清廷的财政收入,同样达到了惊人的三亿两白银。 创造了历史之最。 没想到吧? 清廷竟然不是穷死的。 这么巨额的财政收入,该怎么花? “啪啪啪。” 周世显敲击着桌子,侃侃而谈,财政收入至少也得拿出三成,充当军费,再不够还可以发行战争债券嘛。 缺钱嘛? 老子缺钱嘛? “哎。” 一声轻叹,千载悠悠。 “早知如此……” 早知道仗还能这么打,崇祯朝那些年,要是能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一番,官兵还至于穷的当裤子么。 只是,只是可怜黄得功,黄大帅可真是太冤了,他那个榆木脑袋……还没转过弯呢。 可这事儿真不能怪他,史可法不由得摸了摸头,连他这个朝廷重臣,也还没有转过弯呢。 德里,城下。 炮火连天,激战正酣。 轮番上阵的明军各部,在李定国的严苛军令之下,不敢再保存实力,连仆从军在内,披坚执锐的步兵在炮火掩护下。 成团,成营的向着德里城的残垣断壁,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雄踞南亚的千年古城,在炮火中战栗着。 “呜……轰!” 在李帅的严令之下,炮兵开始抵近射击。 这招太狠了。 大炮上了刺刀。 “哗啦。” 大片的城墙垮塌,再怎么坚固的城墙,在前装加农炮的抵近直瞄射击之下,也遭不住了。 前线喊杀声整天,可李定国放下千里镜,看着撤下来休整的凤威军,心里也在犯嘀咕呢。 这灭国之战实在是难打。 如今已经伤兵满营,万幸,大明镇军拥有完善的战场救护体系,甲胄又过于精良了,伤的多,死的少。 可减员就是减员…… 实打实的战损。 这可是洛王殿下起家的基本部队呀,更是大明的定海神针,可一战下来伤亡三千多,战损接近了一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李定国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连古之韩信也未必放在眼中,可这事儿实在闹的太出格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竟然烧到摄政王殿下头上去了,这谁能想的到呀? 在一番忐忑中,李定国正琢磨着要不要上表请罪,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名将都这样。 但凡是一代名将大多心高气傲,不会做人,所以没什么好下场,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当官嘛,当的是个人情世故。 终于,终于在忐忑之中,李定国等来了统帅部的嘉奖令。 “呼。” 一时间心中阴霾尽去,李定国向着东方,南京城的方向抱了抱拳,高呼一声:“殿下英明。” 一转脸,便低喝道。 “攻!” 这嘉奖令一到,前线便沸腾了起来,主帅李定国更加肆无忌惮,尽情的挥霍着大明的国力。 千余门大炮直愣愣的顶了上去,就顶在德里守军的脸上,开始了无休止的轰击,大规模的炮击过后…… 又是成群结队的士兵涌了上去。 大炮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大炮轰。 日出,日落。 换帅如换刀。 又是一个清晨到来,日出东方,德里城下,刀枪如林,十月间的天气十分凉爽,此刻微风徐徐。 帅营之中,四爪金龙旗迎风招展。 两军阵前却好似死一般寂静,城上,城下躺满了尸体,有明军的,也有印军的,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起。 尸堆里还有一颗颗硕大的铁球。 冒着青烟。 “呼。” 挎着沉甸甸的战刀,李定国眯起眼睛,看着面前残破的千年古城,深深的吸了口气,泥土的清香便扑鼻而来。 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味,硝烟味…… 这气味如此难明,挥之不去。 这是明军出塞之后所遇到的第一个硬茬子,也是真正的灭国之战,这滋味更是难明。 连日挥军猛攻,明军付出了惨重代价,不计其数的弹药消耗,守军的力量也在快速消耗。 双方好似两头红了眼的公牛,隔着残破的城墙对峙,可李定国心如铁石,这或许便是一代名将最基本的素养。 心狠,手辣…… 坚如铁石。 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李定国举起千里镜,在残破的城墙上转了一圈,稀稀拉拉的守军伤痕累累,各种守城器械早已残破不堪。 “呼。” 太阳从东方升起,日上三竿。 天气开始便的温暖起来,又是一阵微风吹过,李定国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有一种感觉。 破城就在今日! 寂静中,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 “攻!” “呜……轰!” 随即,明军开始了猛烈的炮火准备,一颗颗实心炮弹撕裂了空气,携带着强大大动能,呼啸而去。 “哗,哗!” 依旧是成团,成营,身穿大红军服的步兵,迈着整齐的脚步,大踏步的上前,无差别,不计伤亡的四面围攻。 激战随之爆发。 激战中,城墙几次易手,可有一支格外骁勇的部队,在枪林弹雨中死战不退,表现出了十分强大的韧性。 “上去了,上去了!” 眼看着身穿红色棉甲的士兵,端着雪亮的刺刀冲入城内,明军帅营里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攻进去了。” 李定国松了口气,轻道:“是那一镇的兵马?” “报。” 麾下参谋军官举起千里镜看了看,忙道:“是犹太新军第一镇。” “嗯……” 李定国颇有些意外。 若有所思。 喊杀声中德里守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明军蜂拥而入,泰姬陵方向燃起了冲天大火。 南京,统帅部。 捷报再传。 在冬天到来之前,李定国终于攻克了德里,莫卧尔末代皇帝沙贾汗,在泰姬陵点燃了柴禾,自焚而死。 绝境中的高种姓阶层,在明军赫赫兵威之下,大规模的放下了武器,百万人口的巨城从此易主。 经过旷日持久的围困之后,雄踞南亚三百度年,同为亚洲三大强国之一的莫卧尔王朝。 覆灭了。 比历史上早了一百年。 周世显松了口气,统帅部上下都松了口气,史可法松了口气,这一仗总算在冬天之前打完了。 很险,很及时。 同时间,贝加尔湖。 秋意浓,风萧瑟,微风徐徐吹拂之下,枯黄的青草地如麦浪一般微微起伏着,湖中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边陲之地,人烟稀少,成群的黄羊,孤傲的野马,在湖畔悠闲的啃食着青草,静谧而又祥和。 “叮铃。” 随着一声铃响,十几辆四轮大马车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为这山野之地带来了久违的人烟气息。 “驾!” 马车疾驰而来。 受惊的羊群,野马群四散而逃,这景象如此壮观。 良久,马车队在湖畔停了下来,打头一辆车上,跳下来几个身背火枪的大明男子,年纪已经不轻了,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 身上洗到发白的红色军服,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这是一群…… 除役边军。 这也在情理之中,寻常百姓,懦弱胆小,没人愿意离开故土,跑到这种偏僻之地讨生活。 敢来这种地方讨生活,除了在中土混不下去的江洋大盗,便是这些上过阵,打过仗的除役老兵。 自大明中兴之后,连年征战不休,打下了诺大地盘的同时,各地军中也退下来大量老卒,这些老卒人数还真不少。 有缺胳膊的,少腿的。 也有一些年岁大了,难以承担繁重的作战任务,便带着一大笔抚恤金回到了家乡。 可是这些人回到家乡,娶了媳妇儿,又呆不住了,便响应朝廷的号召,大规模的出塞探险。 为啥在乡里呆不住,因为老卒杀过人,见过血,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创伤应急综合征。 夜里说梦话,喊打喊杀是寻常之事,甚至于喝多了酒,殴伤人命的现象也很普遍。 可是从洛阳殿下摄政之后,大权独揽,便出台了一系列老卒善后政策,鼓励这些老卒出塞占地盘。 从马车,到火枪,装备,全身上下的行头都是免费提供,甚至于大明皇家票号,还为这些老卒提供无息贷款。 这在往年是不可想象的。 “哒,哒。” 跳下车的老卒越来越多,饱经风霜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峥嵘,诉说着当年的荣光。 上百人成群结队,看起来都是同乡,这是大明特色,出了塞,还是以同乡,宗族为主,本能的聚集了起来。 又形成了一个个村落。 乡音难改。 “咕咚。” 将一个个干瘪的水袋,灌满了清澈的湖水,带着中原,山东口音的欢笑声响起。 放眼望去,波澜壮阔,水天一线之间,漫无边际的沼泽里,水鸟,鱼虾嬉戏着,一时间分不清是湖。 还是海。 抓起一把土捏了捏,肥沃的快要滴出油来。 “好地方呀!” 成千上万亩水浇地…… 这还是大明特色,出了塞,还是本能的寻找水源,田亩,琢磨着能不能多种出点庄稼。 不久,日落西山。 猎猎篝火生了起来,天然的凝聚力,让这些同乡老卒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 大明边民! 离开了中土繁华之地的边民们,围坐在篝火旁,吃着美味的烤鱼,野味,闲话家常。 诉说着当年的峥嵘岁月。 “叔,这是啥地方呀?” “这地方呀……” 这地方叫做北海,当年,苏武就是在这里牧羊的。 “苏武是个啥人?” “啐,夯货!” “霍去病,霍大将军知道么?” 嘈杂中。 不远处的沼泽,淤泥之中,一块斑驳的石碑若隐若现,石碑上古朴的文字在月光之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两个古朴的汉字,虽然被常年累月的雨水侵蚀,可上面的字迹仍旧依稀可辨。 “瀚海。” 封狼居胥,登临瀚海。 入夜,静谧无声。 吃饱喝足的大明边民,将十几辆大马车围成一个圈,在瀚海之畔和衣而卧,轻微的鼾声随之响起,可却依旧本能的放出了岗哨。 “嗷。” 夜半无声,远处传来狼群的叫声。 “希律律。” 狼群的叫声连绵起伏,可又夹杂着不易觉察的马匹嘶鸣声。 “腾。” 一个激灵。 几个身经百战的老卒,翻身坐起,本能的抓起了手边的火枪,对看了一眼,远处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高举着火把的异族骑兵,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疾驰着,蜿蜒成了一条长龙。 一眨眼便冲到了近前。 “敌袭!” “哥萨克人!” 百余名除役老卒,翻身坐起,纷纷抄起了火枪,叫喊着,以环形马车阵为依托组织了抵抗。 激战随即爆发。 “砰,砰。” “希律律!” 火枪爆鸣,战马嘶鸣声响彻云霄,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黑夜中,蓄意偷袭的哥萨克骑兵漫山遍野而来。 可偏偏遇到了…… 马车阵! 从兴奋,狂躁到猝不及防,只经过了短短一瞬间,冲在最前头的数骑,便被一片密集的铳子射翻。 落马。 “砰,砰。”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夜,一直到了天亮时分。 才安静下来。 一个个大明边民从车阵后,走了出来,放眼望去,以环形马车阵为中心,哥萨克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 扔下了一百多骑尸体后,哥萨克人被击退了。 “撤!” 马车阵中几个年长的老卒,收起火枪,从嗓子里发出几声焦急的低吼:“快撤!” 套上马车。 边民们快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 第341章 万里遥 “驾!”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十几辆四轮大马车载着伤号,还有惊魂未定的大明边民加速离去。 秋风萧瑟。 广阔寂寥的贝加尔湖畔,只剩下倒毙的人,马尸体,刺鼻的血腥气味引来了秃鹫群,在低空盘旋着。 虎视眈眈。 不久,成群结队的哥萨克轻骑从西北方,杀气腾腾的赶来驰援,一个个都戴着熊皮帽子,手中提着火枪…… 可湖畔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深深的车辙印迹。 “叽里咕噜!” 恼羞成怒的凶悍东欧游牧骑兵,纷纷打马,顺着车辙的印迹,向着大明边民撤走的风向展开了疯狂的追杀。 “砰,砰。” 不久,广袤的东西伯利亚土地上,再一次响起火枪爆鸣的声音。 数日后,贝加尔湖以东六百里。 赤塔。 东西伯利亚的河水静静的流淌,山清水秀。 秋日的阳光照耀下,到处都是一片枯黄,星星点点的村落散布其间,还有一个大镇子横跨在两河交汇之处。 一个标准的大明塞外定居点。 当大量边民猎人,淘金者聚集于此,向着广袤的西伯利亚攫取着财富,自然而然便形成了这样的大型定居点。 夕阳晚照。 长河落日。 秋水共长天一色。 以镇子为中心,牵着马,背着火枪,或是赶着马车的大明子弟穿梭期间,形成了一个大型市集。 各种塞外货物,沿街叫卖。 “瞧一瞧,看一看了,皮子,上好的皮子。” “马掌,订马掌。” 喧嚣的叫卖声中,街边摆满了一个个摊位,摊位上摆着拇指大的金粒子,厚厚的熊皮,甚至还有成堆的矿石。 长街之上,熙熙攘攘。 不时有从关内赶来的行商,带着护卫,马匹,不时停下来与摊主讨价还价,一把把龙元递了过去,将一袋袋金子取走。 对大明人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塞外生活,刀口舔血,这都是狠人呀,但凡是正经人,没有愿意来这地方淘金的…… 这都是大明人中的不安定分子,再怎么老实巴交的民族,也总有胆子大,不愿安分守己种庄稼的。 好比李自成,张献忠之流。 用周世显的话来说,早干什么去了,大明要是早这么干,官府主导,让李自成,张献忠那些不安分的山贼,草寇来塞外淘金打猎。 还至于弄出全国性的大起义么? 这年月,有胆量来塞外混日子的都发财了…… 镇子里唯一的公所,正上方修建了一个望楼,望楼上,身穿红色军服的士兵持枪肃立。 守护着一杆四爪金龙旗。 金龙旗迎风招展。 沿着镇公所两旁,依次是兵营,银号,客栈,医馆,枪炮维修所,再远一点还有镖局,马车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三千边民长期定居于此,再算上过往行商,流动人口,怎么也得有上万人了。 因为距离大明本土过于遥远,这里只有少量军兵驻守。 于是乎,刚开始这镇子里的秩序十分混乱,时常闹出杀人越货,抢劫财物之类的惨案。 头一天还好好的,可一夜过后,镇外时常多了几具尸体。 后来,后来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以镖局为首,马车行,客栈掌柜们不堪忍受,各位大老板便筹集起了一笔资金。 又用这笔资金雇佣了一些除役老卒,在镇子上组织起了护卫队,负责巡查,缉拿,捕盗这些危险的工作。 官府对此是鼓励态度,不但给护卫队发武器,还给编制,当然不是正规镇军的编制,是属于团练系统。 诺大的镇子屹立于塞外。 大明的光辉照耀到了西伯利亚…… 这实际上就是唐末,藩镇割据的雏形,可这么干会不会造成藩镇割据,百年之后导致天下大乱呢? 当然不会! 以周世显的才华,他充分吸取了唐末的教训,在这些塞外的地盘上,他下令强行建立府学,推行汉化教育。 还制定了严格的户籍制度。 他这么干无非是,要在这里维持汉民族的主体地位,这是绝对,绝对不能动摇的国策! 通婚可以。 必须汉化。 人口结构必须以汉人为主。 想拥有大明户籍嘛? 可以。 不管是什么出身,什么血统,从小都得上府学,接受大明的教育,免费的府学,包吃住,你家孩子愿不愿意来? 这么好的待遇,你不来…… 你啥意思呀? 是不是不愿意汉化? 不愿意汉化的自然就成了边缘人,被主流社会孤立,找不到好工作,当不了官,只能从事一些低贱的行业。 久而久之。 这样的低贱阶层自然便消亡了。 “呼。” 夕阳晚照,塞外的风,十分凛冽。 镇公所上方的瞭望台上,士兵不停的搓着手,看向了西边的地平线,一些疾驰的马车正在亡命狂奔。 “铛铛铛!” 士兵敲响了警钟。 整个镇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很快喧嚣起来。 “敌袭!” 刺耳的警钟长鸣。 一瞬间,整个镇子开了锅,镇公所一旁的军营里,驻守的一个哨明军反应最快,一百多个士兵操起火枪便冲了出去。 “快,快,上寨墙!” “铛铛铛!” 之后从镖局,马车行,客栈里,冲出了大量团练,正在订马掌的师傅,正在做菜的小伙计…… 纷纷从柜台下,抽屉里掏出了火枪。 一眨眼变成了武装人员。 喧闹,沸腾中。 “咣当!” 厚实的镇子大门关上了。 穿着绿色官袍的镇长,穿着红色军服的军官,带着官兵,团练,镖师,形形色色的武装人员,护卫队…… 操着火枪,按照平时操练好的队列,编组,成群结队的登上了简陋的木制堡墙,将一杆杆黑洞洞火枪伸了出去。 官兵在前,护卫队居中,团练在后…… 妥妥的全民皆兵! “驾!” 远处,那几辆破破烂烂的大马车已经疯狂了,在疾驰中向着一侧歪倒,却被御手固执的板了回来。 “什么人!” “等等……是自己人!” 可话音未落。 远方的地平线上,紧随着那几辆残破的四轮马车,地平线上又出现了大批乌压压的异族骑兵。 数量足足上千骑,嚎叫着,挥舞着火枪,马刀…… 在这片苍莽的土地上撒野,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 几千年了。 都是如此。 当游牧民族的骑兵大举来袭,大明军民,纷纷色变,眼睁睁看着那几辆倒霉的马车。 在异族骑兵的疯狂追杀之下,高速冲到了镇外,车上早已血迹斑斑,车厢被火枪射的坑坑洼洼。 寨墙上,一个方面孔的明军军官,大叫起来:“打信号,绕过去,绕过去……” “蹬蹬蹬。” 旗手赶忙登上瞭望台,打出信号,几辆接收到旗语的四轮大马车,便轰隆隆的绕着镇子,向着远方逃遁。 马车逃走了,可镇子逃不走…… 一下子,这塞外重镇成了敌骑攻击的目标,漫山遍野的骑兵滚滚而来,叫人毛骨悚然。 整整几千年了,这一幕,一次又一次的在这片土地上发生,好似成了一种宿命。 可这一次却似乎…… 有所不同。 “备战!” 不久,镇子里响起了刺耳的哨声。 “嘟嘟嘟。” 心急火燎的军官,在低矮的寨墙上奔走着,吹着哨子,发出了沙哑的口令声。 “察验军械。” “装填弹药!” “预备!” “哗啦。” 一阵金属撞击的响动过后,密密麻麻的火枪架在了寨墙上,正对着已经冲到面前的敌骑。 战刀斜指上天,又重重的落下。 “放!” 一瞬间,爆豆一般的火枪爆鸣声响彻云霄。 “希律律。” 人喊,马嘶。 处于全速冲锋状态的异族骑兵,好似割麦子一般被射翻了一大片,大团的硝烟升腾了起来。 “哗啦。” 原木垒成的寨墙上,服色杂乱的大明边民,在一百多官兵的带领下,前排后退,后排上前…… 旋即又是一阵密集的火枪爆鸣。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刻钟。 “别打了,别打了!” 军官的嘶吼声中,火枪爆鸣声渐渐平息,一个个小伙计,镖师,团练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着。 “咋样了?” “咋没声了?” 窃窃私语中,塞外的凛冽寒风吹过,将寨墙上空的硝烟吹散,当硝烟散去,映入眼帘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有人也有马。 死寂,鸦雀无声。 突然来袭的异族骑兵,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很明智的选择了撤退,不敢再来啃这块硬骨头。 几千年来的轮回,被近代火器强大的力量打破了,游牧骑兵杀气腾腾而来,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揍。 又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叽里咕噜。” 几个落马的异族骑兵,挣扎着爬了起来,瞪圆了铜铃大的眼珠子,挥舞着马刀,犹自发出凶悍的嘶吼。 “叽里咕噜!” 满是血污的脸上,神色狰狞。 好似阴曹地府里爬出了恶鬼。 “砰,砰……噼啪。” 紧接着,寨墙上响起一阵火枪爆鸣,硝烟再次升腾起来。 “噗噗噗。” 几个异族残兵,被呼啸而来的铳子打的浑身喷血,好似筛糠一般哆嗦了起来,又颓然倒毙。 “哎哟哟,妈耶。” “额亲娘哟。” 用一顿火枪攒射,将异族残兵射翻在地,寨墙后,山南海北,各地口音的惊呼声响成一片。 怀抱火枪的马掌师傅,店小二们惊呼起来。 “好可怕呀。” 真的太可怕了呀! 可明军军官气坏了,咒骂起来:“混账!” 谁叫你们乱开枪的。 军官气坏了,几个大步冲过去,揪着衣服领子,将一个店小二模样的团练火枪手揪了出来。 他是负责指挥作战的军官,也是镇子里的最高军事长官,刚才他在一旁看的真真的。 就是这小子不听指挥,不等军令第一个开枪…… 一路之下,军官大叫:“拖下去,砍了!” “哎?” 镇长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几步,将气愤的军官拦住了:“不至于,不至于。” 这是团练呀。 虽说边民,团练常年累月的接受军事训练,三天小练一次,五天合练一次,可是…… 不能真拿大明镇军的标准,来严格要求吧,要真按照镇军的军纪,一仗下来这镇子里就没人了呀。 再怎么说也是打了个胜仗,不至于有杀头的罪过吧。 镇长出面劝了几句。 军官才悻悻作罢。 “哼!” 军服笔挺的大明军官气愤的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咒骂着:“这些个……夯货。” 他很看不上这些团练。 “这要在咱镇军,哼!” 要按照大明镇军的森严军纪,就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兵……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一边大声咒骂着,明军军官拍了拍军服上的灰尘,向着西边的狂野中望去,西边的天空阴沉沉的。 几百具游牧骑兵的尸体,就那么横七竖八的躺着,可常年镇守边关,让他本能的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来人。” 从军官口中,吼了出来:“还愣着做什么,求援呐!” 不久,轻骑从镇中飞出,向着南边的大宁都司所在地疾驰而去。 南京,皇城。 秋意日渐深重,江南的天气一天天的湿冷起来。 德里大战才刚刚平息,战后的琐事异常繁忙,李定国密奏,他正在将德里皇城缴获的大笔金银财宝。 海量的物资,装船启运…… 官厅中,周世显满意的点点头,看到了没有? 这就是一代名将呀,虽说李定国用兵猛了点,弹药消耗大了点,要钱要的狠了点…… 可除此之外没别的缺点了。 看看这灭国之战,打的又干净,又利索,看看这堆积如山的缴获,花了多少军费都拿回来了。 他算了算账,这一仗打下来竟然还有盈余。 这已经超过他的预期太多了。 “咳咳。” 史可法在一旁猛咳起来,这叫人话嘛? 此刻,史阁部觉得当年的袁崇焕,袁督师太冤了,和李定国差不多,同样是死命和朝廷要钱,要兵,要弹药。 可结果呢? 史阁部摇了摇头,擦了擦嘴,可见上位者不行,朝廷不行,真不能怪前线领兵打仗的将军。 如今德里大局已定。 大明统一亚洲之战,也临近了尾声…… 周世显美滋滋的翘起了二郎腿,眼睛也眯了起来,正琢磨着给李定国再升个官,给他加点担子。 韩信领兵,多多益善。 军事天才就是天才…… “蹬蹬蹬。” 此时,情报官石亨拿着一堆加急军报,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殿下。” 大宁都司急报,大明边民,驻军在贝加尔湖以东,一千多里远的边境线上设立的几个村镇,定居点。 遭遇到了来历不明的大规模袭击。 官厅中,一瞬间安静下来。 周世显接过军报,看了看,又将军报递给了史可法,李岩等人,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史可法有些疑惑的看着军报。 谁干的? “砰!” 周世显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冷哼,还能有谁。 “哥萨克人,准格尔人,塔里木人……” 沙俄的战争英雄,小叶尔马克拉扯起来的那支骑兵大军呗,以哥萨克为核心,领着一帮游牧小弟。 来争夺西伯利亚了。 大明拉拢了一帮小弟仆从军,人家沙俄也没闲着,也拉扯起来一支联军,兵力还十分强大。 “这。” 李岩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个小叶尔马克,还真不能小试,这一刀还真是捅到了大明的软肋上。 没办法。 这不是军事调度上的失误,而是因为大明和沙俄的边境线实在是太长了,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东起大宁都司,西临广袤的哈萨克大草原,再到里海,大明与沙俄两个强大帝国的边境线有多长? 已经没人能弄明白了。 至少也有上万里…… 这么长的边境线,犬牙交错,基本上还是以骑兵为主的沙俄军,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 明军只能被动防御。 官厅中,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杀气腾腾呀。 “哎。” 史可法揉着酸痛的额头,叹了口气:“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打来打去,大明的生死大敌还是来自北方的游牧骑兵,女真的,蒙古的,东欧的…… 或许这便是宿命。 沉寂中,周世显起身,走到了世界地图边上,在贝加尔湖以东六百里,赤塔的位置点了点,这个位置有些过于敏感了。 “嗯。” 李岩,史可法都看出了门道。 “无利不起早。” 小叶尔马赫能纠集起这么大规模的游牧骑兵力量,当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是为了抢地盘来的。 而明军的主力大部分在西线,波斯,河西走廊一线。 这一来,东线的贝加尔湖,东西伯利亚一线自然兵力空虚,于是乎,这片富庶的土地,便成了沙俄联军的首要目标。 “难打呀。” 沉寂中,史可法低声问道:“前线战局如何,损失大么?” 此时石亨,躬身一礼,脸上神情却有些古怪,轻道:“说是互有伤亡,歼敌数千。” “啊?” 史阁部愣住了,一呆,怀疑自己听错了。 “歼敌……数千?” 不对呀。 史可法有点懵了,大明在贝加尔湖一线的驻军,满打满三加起来也就两三万,还能和俄军打的有来有回? 不会是谎报军情吧? ------------ 第342章 左勾拳 别说史可法一脸不信,李岩一头雾水。 连周世显也心中狐疑,又拿过军报看了看,想要从字里行间看出一朵花来,可这军报是飞鸽传书。 能记录的信息有限。 也语焉不详。 “不对呀。” 周世显在地图上反复观瞧,心中更加疑惑,这天底下,凡是大明的兵马配置,兵力部署都在他心里装着呢。 大宁一线,如今确实兵力空虚呀。 这些年他四处用兵,导致大明镇军主力一半用在西北,剩下的分布在南洋各地,倭国也有一部分。 大宁一线确实是一处软肋…… 这软肋也确实被小叶尔马克逮住了,可战果如此出人意料。 殿中众人对看了几眼,吃惊道:“消息准确吗?” 石亨一躬身,忙低声道:“本官已责成大宁都司,多方查证,确是……我大宁军民一心,奋起还击,歼敌数千。” 殿内一阵安静。 “军民一心?” 反复揣摩着这几个字,周世显哑然良久,才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 这笑声如此畅快。 在奉天殿内回荡着。 便好似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塞外强敌,游牧骑兵竟然被一伙大明边民教训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 “呵呵,哈哈哈。” 史可法跟着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两行热泪顺着皱皱巴巴的老脸流了下来。 “不易啊!” 苦心经营近十年,周世显在边塞,在中原推行的全民皆兵战略终于见到了成效,软弱的大明边民…… 终于硬起来了呀! “哈哈哈。” 周世显大笑之余,好似看到了小叶尔马那张铁青的脸,也该着这货倒霉,一头撞进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他大力推行的府学教育,全民皆兵的团练制度,在此刻获得了空前成功! “呵呵呵。” 史可法,李岩纷纷大笑,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多少年了呀。” 大明边民被游牧民族欺负了多少年呀,几千年了,被塞外蛮族肆意宰割的羔羊,终于翻身做了猎人。 “啪啪啪。” 周世显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心中畅快。 不发动群中能行嘛? 可单靠大宁边民,团练,想战胜沙俄正规军也不太现实,还是要尽快调兵驰援。 周世显眼睛看着地图,徐徐道:“距大宁一线最近的镇军,在哪里?” 李岩看着地图,便不假思索道:“在辽东都司,有一支两万人的中原新军正在轮训。” 轮训制度也是周世显的一大创举。 为啥新军轮训,废要拉去辽东? 因为土地肥沃,肉食充足,又天寒地冻,人烟稀少,可以让轮训的新军排除一切干扰。 还可以提前适应西伯利亚的严寒气候。 一举多得。 在统帅部参赞军机处,李岩的职责是专管新兵训练,调防,换装这些琐碎之事。 “好!” 周世显一拳砸在桌子上,狠狠道:“传旨,叫这支辽东新军结束整训,驰援大宁,再叫漠南各部,出兵三万……” 如此一来,增兵五万。 大宁,贝加尔湖一线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进攻或许远远不够,可打一场防御战绰绰有余了。 史可法点了点头,笑道:“可。” 李岩点头:“本官附议。” 郑森也轻声道:“附议。” 一时间,大明最高统帅部达成了一致,气氛变的轻松融洽起来,时不时的传出几声轻笑。 对一个纯粹的爱国者来说。 当你治理下的边塞百姓硬起来了,你很难不笑。 谁怕百姓硬起来呢? 反正不是周世显。 笑声中,史可法轻道:“此番出兵的主帅人选……” “叫阿布去!” 周世显面色决然,再一次独断专行,周阿布是谁? 他的义子。 曾经的北元幼主,如今的大明少壮派将领,也是对付哥萨克人的杀手锏,周阿布比大明皇帝朱慈烺大两岁。 还从小跟着周世显南征北讨,积攒了丰富的战争经验,也是周世显精心栽培出来的新一代大明战将。 他还是整个大明最专业的骑兵将领。 “举贤不避亲,好!” “附议。” 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千里之外,当大明统帅部三言两语做出了决策,贝尔加湖之战便不可避免了。 想大明立国二百四十年来。 从未有过如此高效的决策,指挥机构…… 入夜,秋意浓。 奉天殿后,深宫。 庞大的宫城改建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大明工匠将建造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建起了一排排青砖瓦房,古香古色的院子里,没有小桥流水,没有亭台楼阁,只有……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院落。 一进又一进,一眼望不到头的房舍,大致都长的一模一样,走在里头很容易迷路。 这样的建筑风格也在情理之中,这是什么地方,南京皇城,寸土寸金呀,设计者自然要将空间充分利用起来。 达到最大的利用率…… 利用率,这也是新冒出来的名次。 原本的南京皇城本来十分庞大,占地极广,无形中侵占了巨大的空间,形成了巨大的资源浪费。 皇家嘛,要面子…… 可周世显不这么看,皇家的面子不需要奢华的宫城来维持,面子是天下人给的,是百姓给的。 “呼。” 一阵微风吹过,惬意怡人。 周世显一身轻松,坐在院中,穿着一身宽松的袍服,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矮壮,敦实的青年。 青年穿着笔挺的红色将官服,有些拘谨,垂手而立,下巴上粗短的胡须,让他显得仍有些稚嫩,可…… 气度十分沉稳。 当年的懵懂少年如今已经长大了。 静谧祥和,庭院深深,一墙之隔,有一条戒备森严的胡同,胡同里驻扎着护兵,再向外便是还在建设中的大明皇家学院。 琉璃宅高高悬挂。 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坐。” 看着长大成人的义子,周世显微微一笑:“这是家中,不比军营,也不必如此拘谨。” “是。” 周阿布恭敬一礼,规规矩矩的坐下了,那做派,穿着,打扮与寻常大明将官无异。 只有眉宇之间略显深邃的轮廓,与中原人有几分差别。 瞧着自己精心栽培的杰作,周世显意满自得,这是他精心栽培的一把刀,这些年带在身边,好似熬鹰一般熬着性子,如今。 终于要放出去了。 “来。” 义子要放出独领一军了,周世显悠闲的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秋露白,又给义子倒了一杯。 一饮而尽。 瞧着周阿布陪了一杯,才笑着道:“这些年你在府学,在讲武堂学了些什么,讲来听听。” “是。” 周阿布恭恭敬敬的放下酒杯,清澈的眼中,透着几分缅怀,徐徐道:“孩儿在讲武堂学骑兵操典,学战术,兵器,交通,地理……” 见他说起来如数家珍。 周世显满意的笑了,轻道:“你去大宁,将漠南各部召集起来,去和那些王公们说。” 他眼中露出几分峥嵘,又徐徐道:“这一战,是国战。” 他将国战二字说的很重。 “是。” 周阿布眼中同样露出几分峥嵘,那神态,做派,与大明军中大量少壮派军官一般无二。 “去吧。” 周世显又挥了挥手,轻道:“我叫石亨帮着你。” “哗。” 周阿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腿一并,行了一礼:“末将遵令!” 瞧着义子龙行虎步走了出去。 周世显把玩着手中酒壶,良久不语,深深的庭院之中陷入长时间的宁静,直到身后响起轻柔的脚步声。 一双纤纤素手,在他厚实的肩背上轻轻揉捏起来。 “嗯……” 周世显发出惬意的呻吟,在小娇妻玉手上拍了拍。 “这一仗呀。”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他一手打造的中兴明军,如今正处于大换血的关键时期。 在这个时期里,大量崇祯朝的老将被裁撤,年轻的新军将领,大批量的登上了历史舞台,贝加尔湖这一仗…… 便是以新军为主,边民,漠南骑兵为辅,他心中并无十分把握,可丑媳妇难免要见公婆。 他花费近十年时间打造的府学,讲武堂,边塞体系能不能行,能不能顶得住哥萨克人? 此事还在两可之间。 “哎。” 一声轻叹,旷古悠远。 旋即睁开虎目,虎目中森森寒芒,一闪而逝。 “来人呐,笔墨伺候。” 当下修书一封,密令西北明军统帅李定国,尽快平定德里局势,大军完成休整,补充弹药之后。 务必在明年春暖花开之时,秘密将西北大军主力集结到里海南岸,一等到时机成熟了,便直捣黄龙! “当老子不知兵么?” 古往今来,骑兵战术都大同小异。 如今明,俄争锋,像极了两个虎背熊腰的拳手,在擂台上争锋,小叶尔马克给他来了一招避势击虚,偷袭大宁。 这相当于是来了一记凶猛的左勾拳。 周世显自然不肯被动防御,让麾下大军疲于奔命的来回调动,那便只剩下一个选择。 同样抡圆了膀子,卯足了力气,将一记左勾拳抡回去。 你领着一帮游牧小弟,绕路西伯利亚,来偷袭我的大宁都司,我就走里海沿岸,带着亚洲朋友圈打你的沙俄本土…… “哼!” 长身而起,周世显口中发出一声冷哼,这一次,倒要看看大明,沙俄谁的抗击打能力更强! 总有一个要倒下的。 十天后,德里。 入夜,富丽堂皇的皇宫之内,李定国仰着脖子,看着高大的阿拉伯特色穹顶,似乎是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此刻这华美的宫殿里,寂寥无声。 奢华,精美,纸醉金迷。 可灭国之功,并未让这位新晋西北大帅迷失,仍旧是一脸的神情冷漠,对沙贾汗寝宫里如云的美女…… 视而不见。 依旧维持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习惯。 “哒,哒。” 过于宽敞的宫殿中,响起脚步声,有些瘆人。 副帅李锦从外头走了进来,看了看孤寂一人的上官,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这位爷崛起的也太快了。 好似一夜之间崛起了,还将黄得功这样的老资格将领都挤走了,就连他李锦李大人,也只能给他当个副手。 “大帅。” 李锦行了一礼,瞧着李定国年轻英武的脸,叹了口气,古往今来从不缺这样的名将。 不过他这位新晋上官,实在是过于清贫了,也只有咱洛王殿下才能容的下他,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秦之白起,汉之韩信,宋代岳飞岳武穆,大概都是这样的人,可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华夏特色。 “嗯?” 李定国从深沉的思索中醒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终于露出一丝罕见笑容。 他却不理李锦,自顾自道:“殿下来信了。” “哦?” 李锦忙道:“殿下说什么了?” 李定国脸上笑容很快消散,轻道:“殿下说,江山父老能容我,则天下大可去得。” 李锦不禁哑然,体会着话中深意,不由得也笑了笑,轻道:“是,殿下圣明。” 两人相视无言。 从李定国冷峻的嘴角,徐徐溢出了几个字:“传我军令,征召俘虏兵,并印人百万……” “啥?” 李锦一呆,看着上官冷冽的眼珠,有点麻了。 可李定国不理他,只是冷冷道:“拆!” 李锦又是一呆,忙问道:“拆哪?” 李定国冷道:“外城,内城都拆了。” 李锦张大了嘴巴,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好半天才打了个寒噤,咳嗽了几声:“咳咳。” “额亲娘哟。” 这位爷也太狠了,这么大个德里城,外城墙,内城墙都加起来,这得多大的规模呀,都拆了? 这要是都拆完了,德里城也不剩啥了呀。 “嗯。” 李定国严肃的点了点头,又将统帅部密令递了过来,这下子李锦有点明白了,统帅部叫大伙赶紧整补,动身北上。 可德里城怎么办? 亿万人口的诺大国度,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明军这一走必然叛乱四起,于是乎,这位上官便想下了狠手。 他要把德里城拆了…… 就算高种姓真的发动了叛乱,也必将无险可守,印军又是以步兵为主,步兵没了坚固的城墙,还能干啥? 到时候只要大明铁骑一回来,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他瞧着上官,哆嗦了一下。 狠,够狠! 活脱脱一个釜底抽薪呐。 李锦摸了摸头,军令都下来了,他还能咋办? “末将遵令!” 他可算明白,为啥大伙都是反贼出身,他的名气比李定国大多,可人家能当西北大帅,他只能当个副手了…… 在执行军令这一条上,李定国是不打折扣的。 不久,整个德里城,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百万印军战俘,在明军士兵雪亮刺刀的逼迫下,开始大规模的拆除城墙,动作稍微慢一些,便会招来狠狠一枪托。 名将都这样。 心狠手辣。 不久,李定国又嫌弃人工拆除太慢了,下令工兵营动用了大量火药,直接爆破。 “轰隆隆。” 于是乎,闷雷一般的轰鸣声,在恒流下游响了起来。 南京,奉天殿。 “我……嚓!” 史阁部看着德里发来的奏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本以为等来的是惊喜。 没想到却是深深的惊吓。 “这是做什么呀?” 拆城墙这事儿,历史上也不是没人干过,远的不说,蒙古人最喜欢拆城墙,明末流寇也喜欢拆城墙。 流寇嘛。 每攻下一座重镇,为了方便下次打回来,顺手将城墙一拆,那不就来去自如了嘛。 可这个李定国竟然把整个德里都拆了。 这像话嘛? “咳。” 周世显也轻咳起来,不由自主替心腹爱将开脱一番:“这不能怨他。” 统帅部给李定国的军令,是尽快整补,寻机北上,可那么大个亿万人口的莫沃尔王朝。 不长期驻扎重兵能行嘛? 可军情如火,明军主力又不能在德里常驻,常言道,军令如山,贻误了战机算谁的? 时间紧,任务重,李定国作为前线统帅,也难办呀,出此下策也在情理之中,还别说。 他这一拆…… 起到的效果真是杠杠的。 恒河流域本来就一片平坦,无险可守,人口大部分都集中在德里周边,如今连唯一的坚城也没了。 以后还想造反嘛,城都没了还反个屁呀! 好家伙。 李岩忍不住摸了摸头,这也太狠了吧,这下子,整个恒河流域成了无遮无掩的开阔地。 敢情这拆迁,都拆到海外去了呀? “得咧。” 不让干也晚了,统帅部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史阁部看着满不在乎的洛王殿下,嘴角直抽抽,果然这个李定国,和洛王殿下都是一路人呀。 太坏了! 这种坏事也只有反贼才干的出来,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效果是真好……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吧。 同时间,贝加尔湖。 “希律律。” 人喊,战马嘶鸣。 成群结队的游牧骑兵,在山清水秀的大湖沿岸铺开了,好似他们的游牧祖先那般放肆的谈笑着。 ------------ 第343章 少帅 贝加尔湖畔,东欧游牧骑兵狂放的大笑声中,一张张黝黑,皮肤粗糙的脸上透着兴奋。 十余万游牧骑兵云集于此。 虽然杀气腾腾,各部之间却泾渭分明。 大湖以东是装备精良的顿河哥萨克,数量大概有三四万,穿着一身元帅服的首领小叶尔马克。 正和几个沙俄贵族将领谈笑风生。 大湖以东则是另一伙哥萨克,这伙人兵力众多,足足有五六万骑,装备却稍显寒酸一些。 这股兵马正是顿河哥萨克的同乡…… 扎波罗热哥萨克。 顿河,扎波罗热这两大分支,组成了哥萨克人的主力军。 这两股哥萨克有啥区别? 风俗习惯都差不多,世代通婚,都沾亲带故的,可顿河哥萨克如今抱上了沙俄的大腿,成了沙皇忠犬。 而扎波罗热哥萨克,又是出了名的有奶便是娘,谁给钱就替谁打仗。 于是乎,在顿河部大统领小叶尔马克的拉拢下,如今,两大哥萨克分支联合了起来。 可谓兵马强壮。 更远处,还有一些衣甲鲜明的沙俄骑兵,波兰立陶宛联邦的精锐枪骑兵,重骑兵。 数量不多,却十分精锐。 正是对大明这个东方帝国的深深忌惮,让这些信奉天主教,东正教,或是憎恶大明的强大武装力量,暂时放下了纷争。 在年轻沙皇阿列克谢的号召下,联合了起来,一支强大的东欧联军已经见到了雏形。 十多万骑兵长驱直入…… 南边的塔里木汗国被迫屈服,加入了这个强大的联盟,也当了仆从军,可是区区一个贝加尔湖地区。 显然不能满足小叶尔马克的胃口。 “哈哈哈。” 放肆的大笑声中,小叶尔马克鹰隼一般的眼珠,眯了起来,骑在高大的顿河马上。 遥望东南方广袤的西伯利亚,大宁。 这一刻风头正盛。 黄祸论就是他鼓吹起来的,在年轻沙皇的极力支持下,他鼓起如簧之舌,奔走联络…… 将大宁的富庶描述的天上无两,地下无双。 于是便有了这支骑兵联军。 强盗就是强盗,满脑子都是抢劫,杀人放火…… “大宁。” 大统领的八字胡翘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恶毒,他响起了那些年在明军手中吃过的亏。 恶向胆边生。 “这一次。” 这一次他兵强马壮,要将那些年吃过的亏,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想起了大宁的富庶。 让这位大统领和几个沙俄贵族直流口水。 当中兴大明与东欧联军,两大势力同时出现在中亚,也便有了本质的区别,大明人是以建设者的角色出现。 而东欧人……难改骨子里的强盗本色。 古来如此。 “咕咚。” 强行吞下了口水,轻骑来报,大军前锋进展很不顺利,打前哨的准格尔骑兵,在大宁一线遇到了明国人的顽强抵抗。 准格尔人被打惨了,已经损失了三千多骑。 并且请求支援。 “蠢蛋!” 小叶尔马克咒骂着。 真是一伙蠢材呀,烂泥扶不上墙,竟然被一伙明国农夫打的伤亡惨重,白瞎了那些宝贵的装备和战马。 可准格尔人的失败,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他身旁的沙俄,波兰将领也轻蔑的大笑起来。 炮灰嘛。 死多少都无所谓,还可以消耗明军人的防御力量。 “该我们了。” 将贝加尔湖瓜分之后,十余万东欧联军滚滚向前。 同时间,南京,统帅部。 漫长的边境线上,处处烽烟,如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让统帅部的年轻人们有些紧张。 站在世界地图前,肃立良久。 周世显口中喃喃自语:“波兰立陶宛联邦。” 他领导下的中兴大明,又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这个对手的加入让他深深的警觉起来。 不好对付呀。 棘手。 别小看了这个联邦王朝,如今这个世代的波兰立陶宛联邦,人口也有两三千万,可是东欧数一数二的强国。 军事实力并不弱于沙俄,尤其是大名鼎鼎的波兰翼骑兵,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枪骑兵,最精锐的欧洲重骑兵。 可不太好对付。 为啥立陶宛这个小小的国家,屁大点地方,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当反明急先锋呢,这就叫从宗教说起了。 因为波兰和立陶宛联邦是天主教的忠实信徒,这两个公国,便是天主教阵营在欧洲东部的最前沿力量…… 人送绰号基督前哨。 基本上是教廷的在东欧的打手。 这个联邦王国和信奉东正教的沙俄,一向不怎么对付,可如今竟然联合起来了,此事自然非同小可。 “懂了。” 李岩徐徐走了过来,眉头皱起,轻道:“可这个时机……“ 他言下之意。 大明出现在西伯利亚的时机不太好,大明还在国力恢复期,羽翼尚未丰满,便急着将触角伸了出去。 大明的手…… 这一次伸的太长了。 看着漫长的国境线,实在是过于漫长了,简直就是个四面漏风的大筛子,有多少兵力也不够用。 这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肃立良久,李岩皱眉道:“十余万骑,来势汹汹,不如让出大宁。” “嗯。” 周世显点点头,他很理解李岩的担忧,大宁城孤悬在塞外,四周围都是空荡荡的草原,实在是无险可守。 一旦被围…… 则势必成为一座孤城。 李岩在地图上点了点,又道:“不如退守长城。” 这也是为什么咱们的祖辈,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修建长城,这个时候长城的重要性便显露无疑。 “嗯。” 周世显又点点头,退守长城,确实是老成持重的想法,可是将辛辛苦苦修建的大宁城让出去。 他心中又十分不甘,便在厅中徐徐踱着步子。 沉吟着。 良久他才徐徐道:“再等等。” 李岩嘴唇微微抽搐,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殿内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塞北之地,巨大的军事压力好似一团阴云,笼罩在新生的大明王朝头顶,久久不散。 不久,殿内响起洛王殿下焦急的声音。 “传令。” “叫李定国动作快一些!” 李岩,史可法众人徐徐点头,如今也只能看李定国的了,只要他的动作够快,从里海南岸尽早北上。 对沙俄本土形成威胁…… 就算不能逼迫俄军回援,也能让大宁方向的压力小一些,可谁都知道,远水解不了近火。 “如今。” 如今只能看前线将士的了。 大明中兴五年,十一月。 大宁都司。 如今已是寒风凛冽,一片喧嚣。 随着大军调动,统帅部的军令传达到前线,明军在大宁一线开始了坚壁清野。 笔直官道上,南来的,北往的人员秩序井然,一辆辆四轮马车满载着财物,老弱妇孺向长城以内撤退。 同时间,身穿红色棉甲的骑兵,与大量驮马化步兵从漠南,辽东都司驰援而来。 九边之地,临战兵危。 “驾!” 铁骑从九边重镇,疾驰而来,周阿布敦实矮壮的身形,在马背上颠簸着,他身后是八千名凤威军骑兵。 义父将身旁的精锐护兵都交给了他。 这让周阿布深感责任重大。 再后面,是三万名衣甲鲜明的大明漠南骑兵,前方坚城在望,一座占地超过百里的巨城雄踞于草原之上。 人声鼎沸。 十分壮观。 “吁。” 缓缓勒住战马,瞧着这座耗费了无数民力,财力建成的草原巨城,周阿布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峥嵘。 三万八千名骑兵…… 纷纷停住。 这支三万八千人的漠南骑兵军,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还是一只蒙,汉青年的混编部队。 其中有辽兵,也有漠南青年。 且这支骑兵军装备十分精良,大规模使用的转轮火枪,早已取代了弓箭,成为了漠南骑兵的主战装备。 四爪龙旗之下,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带着英气,身上的大红军服猎猎作响,正如大明立国之时,他们的祖辈那般…… 彻底汉化了。 并且在周世显的一番手段之下,整个漠南的社会结构,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层贵族卖掉了土地,卖掉了羊群,放弃了手中的特权,持有了大量矿山股份,成了一个个矿山大股东。 由此而来的是大量少年进入府学,成了大明边防军。 “呼。” 周阿布深深的吸口气,强忍着胸中激荡的热血,轻夹马腹。 “驾!” 三万八千铁骑滚滚向前,进驻大宁。 城内,能容纳八辆马车并行的街道,一改往日的繁华,商铺,客栈,家家户户大门紧锁。 老弱妇孺都撤走了,大宁都司将坚壁清野工作搞的很彻底,街道两旁是成群结队,身背火枪的护卫队,团练,镖师…… 正在军官的指挥下,将一块块门板拆下来,修建出一道道街垒,做好了城破后巷战的准备。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结果。 “滴答,滴答。” 随着大批骑兵进城,衣甲鲜明,引来了团练民壮的热烈欢呼,气氛瞬间变的炽热起来。 “是咱们的骑兵!” “哈哈。” 狂呼乱叫中,周阿布少年老成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向着街道两旁的团练们挥了挥手。 帝国的荣光笼罩下,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呵呵。” 迎着旭日,周阿布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感受着边民的热烈欢迎,徐徐在长街上穿行着。 所到之处欢呼声四起。 骑兵大军,穿城而过,在都司衙门前翻身下马,大宁都司上下早已恭候多时。 一个身穿三品武将官府的中年将官,大步走来,行了一礼:“标下大宁都司指挥使黄斐,参见少帅。” 这人是谁呐。 黄得功的堂弟,也是副将,同为铁岭卫出身的辽军将领,当初黄得功领兵出战西北时,他便补了这大宁指挥使的缺。 这一声少帅…… 让周阿布剑眉一挑,忙道:“免,黄大人不必多礼。” 不免高看了这位黄指挥使一眼。 这称呼可太中听了呀! 黄斐脸上便露出几分笑容,忙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请少帅进去歇着?” 气氛瞬间炽热了起来。 挎着乌兹钢打造的战刀,正要步入厅中,此时从都市衙门隔壁的一个大院子里,响起嘈杂哭闹一声。 与炽热的气氛格格不入。 周阿布大好的心情被破坏了,不由得冷道:“什么人呐,哭丧呢?” 仗还没打先哭上了。 晦气! “哎?” 黄斐停下脚步,忙道:“少帅有所不知。” 他看了看隔壁,露出一丝苦笑,都司衙门隔壁是什么地方呀,是大宁股票交易所。 大军压境,战局不妙,那些高价发行的矿山股票…… 崩了。 大批入股矿山的漠南王公,一夜之间,亏了个血本无归,怨不得要在交易大厅里嚎啕大哭了。 都司衙门门前,一片安静。 周阿布嘴角微微抽搐起来,神色不免有些古怪,按说这些亏钱的王公,可都是他治下的部族首领。 可身为北元之主,他竟有些幸灾乐祸。 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北元。 都是大明的兵。 “去几个人。” 周阿布心中厌烦,不悦道:“叫他们滚远点哭。” “遵令!” 杀气腾腾的护兵,冲进了隔壁的交易所。 “蹬蹬蹬。” 踩着长筒牛皮军靴,周阿布不再理会那些倒霉蛋儿,大步走进了警备森严的官厅。 可隔壁交易所里的哭闹声更大了…… 官厅中,周阿布摘下了尖顶帽盔,将落满灰尘的军靴擦了擦,气的直翻白眼:“一帮什么玩意儿啊。” 活该! 隔壁,交易大厅。 杀气腾腾的军兵,狠狠几枪托砸了过去,可那些破产的蒙古王公,被砸的头破血流,还是死也不肯走。 手里的股票亏的实在太惨了。 活脱脱一个杀猪盘…… “哒,哒。” 此时,一个穿着上等皮裘大氅的娇美女子,领着几个护兵,缓缓走进了交易大厅。 “大妃!” “大妃来了!” 众王公瞧见娜木钟来了,好似瞧见了一线生机,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狠狠抱住了大妃的腿。 “大妃,快想想办法吧。” 一阵鬼哭狼嚎。 娜木钟叹了口气:“哎,怪可怜的。” 这位北元末代大妃微微皱眉,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轻启红唇道:“好了,好了。” 自从怀上了那坏人的骨肉,她也心满意足了,开始全心全意的为那人出谋划策。 “都别哭了。” 大妃假惺惺的挤出几滴眼泪,都是一家人嘛,看到你们这个样子,谁心里都不好受。 于是乎,大妃用洁白的皓腕,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龙元,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慰:“你们的矿山股份,我娜木钟都收了。” 当然了。 价格嘛,能打个一折就不错了。 “大妃慈悲呀!” 一时间,交易大厅里响起一阵恭维声。 “哎,怪可怜的。” 娜木钟一边抹眼泪,心中其实早已经笑开了花,矿山就在那里摆着,又跑不了,仗打完了这股份呀。 不还得涨到天上去? 这也愿不得她心狠手辣。 娜木钟又摸了摸隆起的小肚子,这些个墙头草的尿性,她还能不知道嘛,这些人可靠不住。 这伙人,当年连林丹汗都能卖,还谈什么忠诚,终究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靠谱。 再怎么,她得给肚子里的孩子攒笔钱呀。 一墙之隔,都司衙门。 按说长途行军过后免不了要休整一番。 可到底是年轻,简单的洗漱,匆忙的用膳过后,周阿布便召集了上任后的第一次军议。 看着地图上滚滚而来的东欧骑兵,这位少帅年轻的脸上,难掩轻蔑,不疾不徐的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像!” 黄斐等人对看了一眼,打心眼里觉得像,这位少爷的做派,举止都像极了咱洛王殿下。 可他是什么人呐? 黄金家族的血脉,北元之主,纯的不能再纯了…… 要说别人倒也罢了,咱这位少帅看不起东欧人,看不起沙俄人是应该的,底气十足。 当年的上帝之鞭又来了。 在心理上占据绝对的优势。 “来人呐。” 将茶盏放下,周阿布冷冷道:“以本帅之名,照会沙俄,问一问小也尔马克,为何无故毁约,犯我边境。” “哗。” 大宁指挥使黄斐忙站了起来,啪的立正。 “标下遵令!” 数日后,赤塔。 “希律律。” 彪悍的东欧游牧骑兵,骑着高大的顿河马,涌入这座边塞重镇,可镇子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小叶尔马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激战过后,整个赤塔一片狼藉,一些被打死的准格尔人还横七竖八的躺着。 客死他乡,无人收殓。 整个镇子好似鬼蜮一般,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 虽说明国人搞坚壁清野,收缩兵力是在预料之中,可这搬的也太干净了吧,不要说物资,粮食了。 连城门都拆下来搬走了。 至于嘛? 这是怎么搬走的? 东欧联军的贵族将领们,一个个脸色铁青,恨死了那些明国人大量配备的四轮大马车。 这机动性也太强了。 小叶尔马克元帅气的鼻子都歪了,当场将打前锋的几个准格尔将领砍了,都赖这伙不争气的蠢材! 两万多骑兵,连个镇子也拿不下…… ------------ 第344章 血脉压制 怨不得小叶尔马克元帅破口大骂。 两万多准格尔骑兵拿不下一个镇子,倒也罢了,竟然还叫镇上的明国人,毫发无伤的逃走了。 放眼望去,如今镇内已是人去楼空。 看着被拆走的城门…… 小叶尔马克元帅看着那些废物准格尔人的尸体,气的肝儿颤,说好的抢劫变成了欢送仪式。 虽说死的都是炮灰,可堂堂联军统帅,面子上挂不住呀。 “饭桶!” 元帅阁下骂骂咧咧的,用马鞭抽打着几个败军之将。 他恨透了那些四轮大马车,恨透了发明四轮马车的人,这玩意让明军的步兵也拥有了超强的机动性。 工艺又十分精美,又跑的快,不易侧翻,偏偏十分坚固,步兵还能躲在里面放枪…… 游牧骑兵遇到了这玩意,算是遇到克星了。 那些加装了挡板,挖好了射击孔的四轮大马车,简直就是一个个大刺猬,让他的哥萨克轻骑兵无处下口。 “呼,呼。” 小也尔马克气的直喘粗气,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印记,表明明军车辆负载很重,煮熟的鸭子竟然又长了翅膀。 飞走了。 古往今来,战争的形势大多如此,并非双方兵对兵,将对将的拉开阵势,互相捅刀。 而是辎重,后勤,意志,民众…… 全方位的交锋! 毫无疑问的是,大明军民充分发扬了拆迁,建造的种族天赋,好似勤劳的蚂蚁一般,坚决贯彻着统帅部的决策。 看着空荡荡的镇子,俄军竟犹豫起来。 “进不进?” 这是个问题。 “进攻!” 小叶儿马克是什么人,终究是打了一辈子仗的名将,很快便回过神了,明军虽然拥有大量四轮马车。 机动性强。 可负载太重,跑不快呀。 驮着那么大一扇城门能跑多块? “追!” 愤怒的沙俄元帅,嘶吼起来,率部向着大宁方向猛追而去,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倒要看看…… 明国人能不能把大宁也搬走! 元帅阁下的咆哮中,十余万骑兵在东西伯利亚的土地上,撒了欢,在马背上颠簸着,咀嚼着难吃的肉干,向着大宁方向狂飙突进。 数日后。 大宁西北。 进至此地,前锋已经距大宁不足百里,十几万东欧联军才获得了一点可怜巴巴的缴获。 成群结队的东欧骑兵,冷着脸,看着正前方有几辆因为负重太大而损坏的马车,被大明人弃置在路旁。 车上装满了沉甸甸的麻袋。 “噗!” 一个哥萨克拔出马刀,捅了上去,顿时,白花花的大米从麻袋里流了出来……东欧游牧骑兵们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 大米可是好东西呀! 这个年月的东欧人,居住在高纬度地区,种植技术本就十分落后,哪里见过大米这种奢侈品? 平时也就能吃点燕麦,肉干,咸鱼…… 白花花的大米流了出来,让沙俄将军们看的直流口水,但凡骑兵长途远征,能携带的补给十分有限。 军粮种类也很少。 有没有明军那种罐头军粮。 这一路上大伙在马背上颠簸着,啃肉干,吃咸鱼,一些牙口不好的将军,早已经磨的腮帮子生疼。 一看到柔软美味的大米,立刻便走不动路了。 吃不吃呢? 犹豫了一会儿,小叶尔马克还是挥了挥手,下令生火,做饭,将大米从车上搬下来,给大伙改善一下生活。 堂堂东欧联军成了捡破烂的…… 虽说丢人了点,可架不住香喷喷的大米饭,诱惑实在太大了,将军们还是使劲把大米饭往嘴里扒拉。 都这时候了还要什么脸呀。 “软,真软。” 将军们红肿的腮帮子,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传令!” 吞下一口大米饭,小也尔马克抖起精神,又亢奋起来了:“全军休整,准备进攻!” “攻下了大宁……” 沙俄元帅小胡子翘了翘,他好似瞧见了白花花的大米,成堆的金银财宝,绝色明国女子正在朝着他招手。 “嗷嗷嗷!” 成群结队的哥萨克骑兵,挥舞着马刀,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声,军心士气大振,可就在这个时候。 前头跑回来一队侦骑,带来了几个被释放的准格尔俘虏几个俘虏还带回了明军主帅的亲笔信。 这是一封照会,也就是国书。 “呵呵呵。” 东欧联军的大营里,响起一阵嘲讽的哄笑声,都这个时候了,还送国书,送照会,喷口水。 喷口水有用还要火枪马刀做什么? “哈哈哈。” 小叶尔马克翘着八字胡,放声大笑,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抖出了一句名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明国人…… 还是那个味儿! 这都已经兵戎相见了,还喜欢讲道理,还敢质问咱们为何撕毁和约,这事儿也太好笑了吧。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拳头就是道理! 什么和约,和约就是用来撕毁的。 “懦夫!” 东欧游牧骑兵尽情嘲笑着,明国人这种懦弱的行为,可是等到小叶尔马克看清了落款,不由得呆住了。 “谁?” “周阿布。” 他与明军交手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挖空了心思,也想不起来明军还有这么一个将领。 可他认得国书落款的几枚印信,有周阿布的帅印,大宁都司的官印,还有一枚刺眼的图腾。 一头狰狞的巨狼。 狼图腾。 “呼。” 一阵寒风吹过,小叶尔马克呆了呆,很快打了个激灵,元帅阁下回过神了,这竟是昔日蒙古黄金家族的印信。 “嘶!” 倒抽一口凉气,他知道这个周阿布是谁了。 北元之主。 上帝之鞭的继承人。 又一个激灵,小叶尔马克本能的将国书掩住,心中懊悔不跌,不应该当场打开的,可这时候遮还有什么用? 都被看光了。 “坏了!” 他看着身旁几个沙俄,波兰将领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咯噔一下子,知道他中计了。 果然没多久,驻守大宁的明军主帅,是黄金家族继承人的消息,很快在军中传开了。 “希律律。” 夜幕下,战马不安的嘶鸣着。 人的名,树的影。 哥萨克人倒是不怎么犯怵,这伙人本就是亡命徒,喝上几口伏特加,连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可几个波兰王公,立陶宛将领打起了退堂鼓。 怕,真怕。 几百年前的惨痛记忆,浮上了心头,关于蒙古帝国的种种传闻,让这些骄狂的东欧贵族面色大变。 一下子没了声音。 “呵呵呵。” 小叶尔马眼皮直跳,赶忙安抚一番:“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黄金家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北元王账都是什么老黄历了呀。 可这话非但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让波兰人更怀疑了,波兰人怀疑这是元帅阁下,给他们挖了一个坑。 很快,联军大营里陷入喧嚣。 身为主帅的哥萨克大头领,百般无奈,只好将胸脯拍的咣咣响,又许愿,又画饼,安抚着友军脆弱的心灵。 等到他将波兰和立陶宛的友军安抚住了。 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三天后,大宁城下。 “呼。” 周阿布站在大宁的城墙上,徐徐松了口气,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他的面前…… 是正在转运的大量物资。 三天! 用一封国书,一个没什么卵用的黄金家族印信,略施计谋,便让十几万东欧联军顿足于百里之外。 硬生生磨蹭了三天。 这三天对明军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怎么形容都不过分,三天时间,大量人员,物资从危险地带撤了回来。 也让周阿布出动了工兵营,辎重营,在大宁外围建立了大量防御工事,做足了准备。 肃立于坚城之上,看着一辆辆马车徐徐入城,身背火枪,服色杂乱的团练,边民都一脸疲惫。 可是都安然无恙的从交战区撤了回来。 大宁指挥使黄斐愣住了。 “空城计呀?” 此时,再看看那位少帅年轻的脸,心中不由得一阵凛然,这位小爷可真是一鸣惊人呐。 不愧是殿下亲自调教出来的人。 “靠谱!” 大宁都司上下,心服口服。 “传令。” 周阿布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峥嵘,徐徐道:“叫后队不必再撤了,沿大宁一线布防,将那些废弃的村镇,集市利用起来。” 空城计之后,他又来了一招层层阻击。 大宁众将,轰然应诺。 “标下遵令。” 同时间,南京。 统帅部。 “扑棱棱。” 信鸽落下,钻入鸽舍,又被一只大手抓了出来,从鸽子身上将一枚小小的竹筒取了下来。 “报。” 急报送入官厅。 众位军机大臣瞧着加急军报,愣住了,急报上分明写着,敌兵已兵临城下,却迟疑不前…… “末将已做好了完全准备。” 好嘛。 史可法,李岩,郑森齐齐松了口气,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下来,这一个照面下来,周阿布表现出了高人一等的谋略。 周世显也觉得啼笑皆飞。 这事儿也太奇葩了。 不久,官厅中哄笑声四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 虽是玩笑之言,可也让史可法等人长吁短叹了好一阵,瞧瞧人家大元,拖家带口去欧洲转了一圈。 把东欧人杀怕了,打疼了,东欧人整整记了五百年。 “成吉思汗余威犹在呀!” 果然是圣人错了,仁什么仁,道什么道,人家只认拳头和屠刀。 “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心说这还有血脉压制么,看来,他派阿布去大宁算是找对人了。 不至于怕到这种程度吧,被一封国书吓尿了,竟然顿兵不前,这倒是他预料之外的事…… 不由得失笑摇头,他对前线战事放下心来,又翻看着另一份密奏,是娜木钟通过军宪司暗线发来的。 这娘们儿给他赚了一大笔钱。 她把那些漠南王公坑了,借着大战来临,人心惶惶,竟然仅仅用了一折的价格,便从一百多个漠南王公手里。 把几座铜矿,金矿的股份收购了。 “这娘们儿……” 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这都学会割韭菜了,这都是跟谁学的呀,抬头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 一时无言。 大宁,前线。 日出又日落,枯萎泛黄的塞外草原上,结满了冰霜,十一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难忍了。 “滴答,滴答。” 在大宁西北顿兵三天,小叶尔马克终于说服了那些心生胆怯的联军将领,带着他的十几万骑兵大军继续前行。 他急需一场胜利,打开按一下尴尬的局面。 终于,终于。 前方一座坚城,模糊的轮廓映入了眼帘,让士气受挫的联军一下子又亢奋了起来。 哥萨克人,俄人,波兰人,立陶宛人,一刹那目瞪口呆,贫瘠的语言已经无法描述,这座草原巨城的雄伟。 这一刻只恨自己读书少,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好大!” 当大明人将建造天赋带到了草原,也就没有别人什么事儿了,以大宁为中心,方圆百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村落。 村落又连成了镇子。 镇子外围又形成了一个个市集…… “砰,砰。” 几声凌乱的火枪爆鸣,打破了东欧游牧将领心中的震撼,前方星罗棋布的村镇,集市中爆发了大规模的激战。 “希律律。” 战马嘶鸣着。 游牧将领们眼珠子一瞬间红了。 “冲,冲进去!” 疯狂的游牧骑兵提着火枪,拔出马刀,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大明军民,花费了近十年时间打造的塞外巨城。 便好似他们的祖辈那般疯狂。 “咕咚。” 灌下了一口伏特加。 成片雪亮的马刀便挥舞了起来。 “砰,砰!” 可集市内,从门缝后面,房顶上,墙头,四面八方射来的铳子,一瞬间将冲在前头的骑兵射翻了一片。 店小二,镖师,修鞋匠……在官兵的组织下,从一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射出了一颗颗铳子。 人喊,马嘶。 一声声火枪爆鸣,打破了草原的宁静。 “冲,冲!” 可伤亡并没有阻止哥萨克人,疯狂的进攻,又一口伏特加灌下去,高大的顿河骑兵在夕阳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砰。” 集市里,此时已是铳子横飞。 大明军民躲在掩体后放枪,哥萨克骑兵在马背上放枪,一个照面,双方不时有人倒下。 可终究是拥有掩体的一方,占了绝对的上风。 “砰,砰。” 大明边民们鬼鬼祟祟的放枪,又躲回去装填,可一抬头,平端着火枪的异族骑兵已经冲到了眼前。 “砰,砰。” 铳子将门板打的噗噗作响,尘土飞扬,几个大明边民躲避不及,惨叫着倒了下去。 “额亲娘哟。” “撤,撤!” 负责指挥的明军军官见势不妙,赶忙下令撤退,带着店小二们,抱着火枪,提着弹药袋,乱哄哄的掉头就跑。 虽说店小二,镖师们的军事素养,远远比不了正规军,可他们熟悉地形呀,一条条身形在院子里,房顶上穿梭着。 很快从一个街垒退到另一个街垒。 ------------ 第345章 敌踪现 这里本就是大宁外围的卫星集市,店铺,民宅林立,在各部工兵营不分昼夜的挖掘之下。 一座座院落之间的墙壁早已经打通了。 大明军民穿梭于一个个缺口,行动如飞,并且为了迟滞骑兵,宽敞的街道上塞满了杂物,碎石,铁钉。 还将青砖,门板卸了下来,临时钩住了大量的街垒,甚至工兵营还挖了几条地道…… “砰,砰。” 枪林弹雨中,从前线撤退的大明边民,在骁勇军官的带领下,沿着早已规划好的路线撤退。 “撤,撤。” 借助一道道豁口,一座座打通的院子,还有几条地道,上千军民抱着火枪,猫着腰,好似神出鬼没一般穿行着。 不久,逃跑的店小二们,被前方的一道街垒挡住了去路。 “过来,过来!” 街垒后头,有穿着大红棉甲的官兵挥手,惊慌的人们看到了穿军服的官兵,便本能的找到了依靠。 数百人便一窝蜂的跑了过去,在官兵的接应下躲到了街垒后方,才纷纷擦拭着额头的热汗。 “呼,呼。” 上气不接下气的大明边民们,躲在暂时安全的街垒后头,探头探脑的向外面张望。 “真吓人呐。” 太可怕了。 多数人都是初次上阵,虽然店小二们腿肚子吓的转筋,全身哆嗦,可常年累月的军事训练。 让装填,列队,激发早已成为本能,甚至形成了肌肉记忆。 街垒后,呼吸声急促,大明边民,官兵们挤成了一团,大冷的天都挤出了一身臭汗,额头上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店小二,裁缝们,一边给手中沉甸甸火枪装填着弹药,一边头碰头的议论着。 “打死几个?” “这谁看的清呀?” 嘈杂的议论中,几个指挥作战的年轻大明军官,却十分沉稳,用千里镜观察着街对面。 街对面,乱七八糟的路障后头空荡荡的,敌骑遭到了阻击,付出了一些伤亡,迎头挨了一记闷棍,也不敢再狂了。 一些骑兵开始马匹拖拽,小心翼翼的清理路障,拔钉子呢…… 这就给了大明军民一些喘息的时间。 “太可怕了。” 边民们议论着俄军骑兵的可怕,一个个煞有其事。 “那大胡子,老长了!” “可不是嘛!” “那眼珠子比铜铃还圆呢!” 一边议论着,一边还不忘装填火枪,将火枪死死的攥在手中,又将视线看向了人群里几名军官。 不自觉的,几个年轻的镇军军官,变成了这群人的主心骨,他们身上鲜红的棉甲,帽盔,给了店小二们极大的信心。 敌骑未至。 可气氛越发紧张起来。 “军爷。” 有人低低叫道:“能守住么?” “嗯。” 一个棚长应了一声,年轻的脸上十分严肃,可细看这位军爷的年龄,也不过十八九岁,这还是个…… 半大孩子。 或许是刚从府学里走出来不久,上了半年,或者一年,两年不等的讲武堂,便被提拔成了军官。 没办法呀。 中兴大明的镇军正在经历着,大换血时代的阵痛。 “军爷,军爷。” 几个边民讨好的凑了过去,看着这位军爷,他穿着一身鲜红的棉甲,戴上了精良的帽盔。 棉甲已经破损了,露出了里头黝黑的锁子甲,这两层甲胄,可是大明镇军精锐的标配! 穿上了这身甲,让大明边民们本能的忽略了他的年龄,将他当成了大伙的主心骨。 这是崇祯年间谁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笨!” 瞧着这些店小二,裁缝组成的团练部队,年轻军官发出一声嗤笑,将眼睛眯了起来。 又朝着街道两旁,房顶上,院子里埋伏的武装人员,撇了撇嘴。 这条街上,早已是杀机密布! “喏!” “知道啥叫交叉火力么?” 店小二们一脸懵逼,大伙都是种地的出身,年龄也老大不小了,早已错过了府学的入学年龄。 哪里懂得兵法? “交叉……火力。” 懵逼的店小二摸了摸头,听不懂呀,琢磨着这深奥的战术词汇,想必是极为厉害的兵法了。 “兵法?” 年轻的军官又撇了撇嘴,有些嫌弃。 “步兵操典里都写着呢。” “哦!” 店小二们又摸摸头,还是听不懂,反倒是越听不懂,越是觉得牛掰轰轰,反正很牛就是了。 一双双敬畏的眼睛看了过来,带着深深的崇敬,这样的神情让,年轻军官颇感荣耀,腰杆挺的更直了。 “怕死的,往后靠。” 军官挥了挥手,指了指街垒后边的空地,那里竟然还有一些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杆杆火枪。 正睁大眼睛看着…… 这街垒后头挤满了人,两段击,三段击都施展不开,按照大明步兵操典,在这样的战场环境下是可以变通的。 精兵,枪法好的顶在前头,专职负责开枪,枪法差的弱兵躲在后头,专门负责装填。 打完的火枪传递回去,装好的火枪传到前面…… “怕死么?” 年轻的军官看着一个裁缝,皱眉道:“去后头!” 裁缝也三十好几了,身量瘦长,可脸上写满了尴尬,当着这么多女人的面,往后面躲算怎么回事? “啐。” 砍头不过碗大个疤。 一咬牙,一闭眼,认了! “滴答,滴答。” 此时,两百米开外的街口,突然出现了马蹄声,视线中,成群结队的敌骑终于出现,穿着肮脏的灰色军服。 络腮胡,熊皮帽,骑着高大的顿河马,挥舞着亮闪闪的马刀,疾驰而来…… 敌踪现。 街垒后一阵喧嚣。 “预备!” 年轻的军官匆忙拔出战刀,战刀前指,嘶吼着发出口令。 “哗啦。” 顿时街垒后头,街道两旁的房顶上,墙头上,一排黑洞洞火枪伸了出去,对准着疾驰而来的骑兵便楼了火。 “放!” 噼里啪啦的又是一阵爆鸣,弹丸横飞,视野中高大的异族骑兵被打的全身冒血,连人带马倒了下去。 大团的硝烟升腾了起来,遮挡住了视线,可真打起来,店小二们反倒不紧张了,按照平时训练的俺班。 跟着同伴,闭着眼睛搂火便是。 区区一百多个大明士兵,领着两三百团练兵,竟然打的像模像样,预设阵地,交叉火力…… 竟然硬生生打出了围歼战的效果。 子弹好似瓢泼大雨,又好似下起了冰雹,从四面八方射向了醉醺醺的哥萨克骑兵。 激战中,夜幕降临。 大宁,都司衙门。 一片嘈杂之中,传令兵不停的进进出出,前线战报好似雪片一般飞入帅营,一道道指令发了出去。 一天内,全线激战。 大宁周边的卫星城镇,一座座集市遭遇了俄军骑兵的围攻,巨大的压力让周阿布,黄斐面色沉凝。 “报。” “草甸集求援。” “报,城北马市,仍在激战。” 一天内全线激战,各种繁杂的信息和战报涌来,险些将大宁指挥使黄斐淹没了,让他觉得心惊胆颤。 他瞧着面无表情的周阿布,眼皮直跳,这位少帅心也太大了,做出了一些列叫人瞠目结舌的操作。 他把大宁都司的两万步兵都拆散了,来了个化整为零,分散到了方圆百里的一个个村镇市集里…… 还让三万多名团练兵,杂牌护卫队顶在最前线,可这位少帅呢,他死死扣着最精锐的三万八千骑兵。 按兵不动。 虽说慈不掌兵,可这用兵也太险了点。 黄斐口中,喃喃自语,似是想要提醒这位少帅:“太冒险了。” 可周阿布假作不知。 “报!” 一个参谋军官快步走来,低低道:“李家镇失守。” 听到外围村镇失守的消息,周阿布终于动了,微微皱眉道:“调一营兵,夺回来。” 参谋军官不敢抗辩,只得应命,又匆匆去了。 又是一营辽东新军顶了上去,开战才第一天,诺大的大宁城在俄军猛攻之下,四面漏风,每时每刻都有人伤亡。 便好似风雨飘摇中的小船,看上去随时都会倾覆。 可又固执的坚挺着。 激战一直持续到了午夜时分,直到天色微微放亮,才平息下来。 “报!” “李家镇收复。” “马市……丢了。” 激战一日夜后,俄军狂躁的攻击终于平息,并且攻破了大宁外围的几处重要据点。 “呼。” 一阵冷风吹过。 官厅里,儿臂粗的红烛已经燃尽,被冷风一吹。 熄灭了。 此时周阿布钢浇铁铸一般的身形,终于动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军服,轻道:“马市那边的人员,马匹都撤出来了么?” 参谋军官忙道:“回少帅的话,都撤了。” “嗯。” 周阿布点了点头,又徐徐道:“传令,救治伤患。” “换防。” 话说完了便走到官厅一角,将两张太师椅拼在一起,躺了上去,不久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哎?” 黄斐呆了呆,瞧着少帅沉沉睡去,忍不住摸了摸头,他也很想拼两把椅子睡上一觉,可这般战局。 又如何能高枕无忧。 “像!” 这位少帅的做派,和当年的那位大帅一模一样啊。 城外,三十里。 大批哥萨克骑兵簇拥着小叶尔马克元帅,冲进了马市,熊皮帽子遮掩之下,俄军将领们一个个神采飞扬。 激战过后。 人和马的尸体在道路两旁横七竖八的躺着,有身穿灰色军服的俄军骑兵,也有服色杂乱的大明团练。 还有少量身穿红色棉甲的大明镇军。 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可作为胜利者的哥萨克们,已经被面前的缴获冲昏了头脑,眼中…… 只有那座醒目的银号。 这里是马市,也是整个塞外规模最大的马市,虽说明军将马匹都赶走了,可设立在马市里的银号搬不走呀。 “哈哈!” 小叶尔马克大笑着,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的熊皮大衣,大步走进了银号,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十分宽敞的银号大厅里,早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沉甸甸的箱子,上面还贴着封条。 一些护兵按捺不住,拔出刀,撬开箱子,巷子里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铜钱,还有堆放整齐的龙元。 甚至还有成箱的金子…… 这座塞外唯一的草原巨城,十年来坐享商业,贸易带来的利润,积累的财富实在太多了。 成箱的金银太重了,一时半会儿是搬不走的。 “哈哈!” 哥萨克首领们哈哈大笑起来,十分嘲讽,也不知明国人怎么想的,把人员,物资全搬走了。 反而把金银财宝留下了,这不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么,人命能值几个钱,哪里比的上金银? “哈哈哈。” 大笑声中,这时候就别要什么脸了,小叶尔马克第一个走过去,狠狠一脚踩在一箱龙元上。 “搬走!” 虽说大明,沙俄如今处于战争状态,可大明龙元的购买力不是吹出来的,这是比金子还要坚挺的硬通货! 如今这大明龙元,从南洋到塞北,西域畅通无阻,早已成为主要货币,甚至有一部分还流通到了沙俄的地盘上。 沙皇阿列克谢对这些流通的龙元,十分恼火,下令从民间收缴了一批,可屡禁不止。 这是废话。 看看这些哥萨克将领眼中的贪婪,便知道为什么禁不绝了,现如今,就算在沙俄南部广袤的草原上。 龙元也是十分抢手的东西…… 看着元帅阁下,侵占了哪几大箱子的龙元,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看了过来,可是没办法。 其他人只好退一步。 开始分赃。 一时间银号里群魔乱舞,贪婪的本性驱使下,一张张长满络腮胡的脸都有些狰狞了。 没人注意到外面成群结队退下来的骑兵,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龇牙咧嘴的,实际上已经承受了巨大的伤亡。 悄无声息之间。 十余万东欧联军深深的陷入了泥潭,竟还茫然不知。 南京,统帅部。 微风徐徐。 周世显站在官厅里,看着窗外正在建设中的工地,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塞北,沉吟着。 心中终究是放心不下呀。 许是觉得这殿内有些气闷,便从殿内走了出去,溜达着,便溜达出了宫,走到了一座青砖瓦房的宅子前头。 “哎?” 怎么顺腿溜达到了道馆来了。 来都来了。 索性走了进去,道馆里很是干净整洁,供奉着儒,释,道三教神仙,香客不多,只有一尊长明灯下。 端坐着一位女神仙。 轻轻唤了一声:“玉真。” 玉真扬起头,如花俏脸上闪烁着惊心动魄的神采。 “来了。” “嗯。” 一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向着后宅走去。 风一吹,烛火摇曳了起来。 云收,雨歇。 一帘幽梦。 仰躺在玉真柔软的腿上,周世显睁大眼珠看着她绝世玉容,心中竟生出几分恐慌,兴许是老了。 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你呀。” 玉真伸出纤纤玉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不许亲征。” “嗨!” 周世显矢口否认,他都位极人臣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会亲征。 大宁,前线。 天亮了。 喧嚣中,大宁外围再一次爆发了激战。 可随着俄军步步深入,街上的路障,街垒太多了,以骑兵为主的哥萨克不得不下马步战。 准格尔,塔里木仆从军很不情愿的翻身下马,开始充当劳动力,用战马拖拽,用手扒拉。 试图将一条条进攻通道清理出来。 可无形中。 进攻的力度骤降。 大宁都司。 战至午后,大宁外围的战略要地,受到的攻击烈度骤然降了下来,周阿布终于打起了精神。 “好!” 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他扛住了俄军的三板斧,赌赢了。 ------------ 第346章 锦囊 靠着五万新军,杂兵,竟然扛住了俄军的三板斧,迫使大量敌骑下马步战,周阿布年轻的脸上。 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他在厅中徐徐踱着步子,在心中盘算着,如今已经临近腊月了,这天气呀,说变就变。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正在调动中的新军。 清澈的眼中闪烁着鹰隼一般的光芒,他是漠南人,他自然知道这塞北的冬天,可不是那么容易熬的! 战略意图达成了。 周阿布心中有些傲然,轻道:“来人。” “速报南京!” 一旁的大宁指挥使黄斐翘着二郎腿,瞧着这位少帅英姿勃发,此刻终于恍然大悟。 迟滞,利诱,空城计…… 一番妙计施为之下,以骑兵为主的俄军失去了机动性,失去了机动性的骑兵,还能叫骑兵么? 黄斐是什么人? 他是当年的大明辽军,跟随兄长黄得功转战千里,虽说观念落伍了,战术跟不上时代了。 可长期领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将,他的眼力还在。 此番看穿了主帅的意图,黄斐嘴角便扬了起来,喃喃自语着:“所谓兵法,以奇胜,以正合,果然如此。” “扑棱棱。” 窗外信鸽,冲天而起,一只只健壮的信鸽展翅高飞,向着南京统帅部的方向飞去。 南京。 奉天殿。 众位参赞军机大臣翻看着前线急报,一时竟哑口无言。 这兵用的…… 真叫人胆战心惊。 整个大宁一线打成了一锅粥,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团练,新军,镇军,和俄军已经搅在一起了。 “哈哈。” 沉寂中,李岩指着周世显,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和你当年一个样,终是个赌徒的性子。” “哎?” 周世显不愿意了,这也赖我? 一旁,史可法,史阁老也眼皮直跳,叹着气:“倒是一条妙计,不过这伤亡……” 这般用兵便好似走钢丝。 稍有不慎。 大宁军民必伤亡惨重。 可石亨眼皮一抬,看了一眼上官,只是冷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郑森也附和道:“石大人所言极是,慈不掌兵,古来如此。” 一时间议论纷纷。 众军机大臣分成了两派,老成持重的阁臣派,和年轻气盛的少装派,猛然间激烈争论起来。 争论中,周世显揉着酸痛的额头,便长身而起,走到殿外透了口气,如今连统帅部的意见都出现了分歧。 可见大宁战事之紧急。 “得想想办法呀。” 抖了抖身上的大氅,在殿外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一个士兵正要行礼,却被军官狠狠瞪了一眼。 军官低低道:“噤声。” “若打断了殿下的思绪,你但的起责么?” 士兵赶忙将举起的手,又放下了,只是用崇慕的视线,看着殿下越走越远,那步履似十分沉重。 瞧着殿下出了宫,军官才慌忙带兵跟上。 “走,跟上。” “哗,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 周世显一路思索着。 踱着步子,竟不知不觉走回了家,一抬头,看着门楣高大的周府二字,便上前瞧了瞧门。 不久周府沸腾了起来。 正厅。 周世显站在堂下,看着老爹周国辅正在……哄孩子,这位老大人从内阁下野之后,赋闲在家。 如今倒享受起天伦之乐来了。 前月公主诞下一女,取名周烟,刚办完了满月酒,小丫头生的粉雕玉琢,正挥舞着销售。 冲着祖父咯咯的甜笑。 这可让老大人乐坏了。 周世显便徐徐步入堂中,低低的唤了一声:“爹。” 他贵为大明洛王,已是天家贵胄,按照儒生们所言,这声爹是万万不能叫的,可周世显哪里管那么多? 老子当了个王爷,爹没了? 放屁呢。 这一声爹,让周老大人脸上一滞,终究还是应了一声,却已经释然了:“坐。” 父子二人分宾主坐了。 按照礼法,原本周世显身为显赫,应该上位,可他哪里管那些礼法,自顾自坐在下首太师椅上。 还翘起了二郎腿。 在自己家还这么多规矩,扯呐! 爹还是爹,儿子还是儿子。 父子二人,时隔一年又坐在一起,僵硬的气氛缓和了下来,看了看气度沉稳,风神如玉的儿子,再看看孙女。 周老大人终究是叹了口气,轻道:“得闲了?” “哎?” 周世显露出一丝苦笑:“哪里闲的下来?” 父子二人正闲聊着。 下人来报。 太上皇来了。 下人前脚才进来,崇祯爷已经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多日不见这位大明太上皇养的更白胖了。 崇祯爷是来探望小孙女的,天天来。 “烟儿,烟儿……” 兴冲冲的太上皇有些得意忘形,一个箭步冲进了正厅,一打眼,便瞧见了自己的女婿,正穿着一身蟒袍瞧着他。 “咳。” 尴尬,太尴尬了。 可周世显不管那么多,只是将二郎腿放了下来,挥了挥手,微微一笑:“陛下,来了呀。” “啊?” 崇祯爷还真有点怕他,白白胖胖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半天才应了一声:“嗯,来了。” 堂下老管家,还有陈圆圆几个侍女,此时此刻,早已经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这天家的事情呀。 难办! 一刻钟后,正厅。 陈圆圆轻手轻脚的送来了上好的碧螺春,又小心的将三个茶盏摆好,偷偷看着这三位爷的脸色。 “哗。” 随着碧绿茶水倒入洁白的茶盏。 幽香四溢。 看着陈圆圆小心的抱起刚满月的爱女,乖乖的退下了。 周世显便拿起一盏茶,让了让:“请。” 瞧着亲爹和老丈人都给了面子,拿起茶盏,尴尬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厅中响起一声幽幽轻叹。 “老了。” 人老了,心也软了。 什么无情最是帝王家,都是什么年代的老黄历了,皇权都成了过眼云烟,还争个屁呀。 轻轻抿了一口茶。 安享天伦之乐。 周世显看着崇祯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当老子真愿意干这个摄政王么,你倒是清闲了。 老子身上的压力可太大了! 这不,才刚刚在家中坐了一会儿,史可法已经来请人了。 “报。” “史大人,李大人请殿下回宫,有紧急军情。” “得咧!” 周世显无奈起身,挥了挥手,有些意兴阑珊的快步走了,才刚走出正厅,身后亲爹,老丈人便吵了起来。 只听到崇祯爷的大嗓子,有些急了:“今日轮到烟儿去朕那里……” “那不行!” 周老大人也急了:“说好了午时才走,还早,还早。” 太上皇嗓门更大了:“朕连奶妈都带来了。” “不成!” 周世显可还没走远呢,闻言险些栽了一跟头,他这里为了国事发愁,两个老头却因为争抢孙女差点打起来了。 “我尼玛!” 这叫什么事儿呀! 一下子,倒显得他在这个家里有些多余了,心中竟然有那么一丝酸意,或许这就是孤家寡人吧。 晌午时分,奉天殿。 加急军报还不是大宁前线发来的,竟然是驻兵西北的李定国发来的,李定国请旨…… 他要派一支骑兵部队,进攻沙俄本土。 “嘶!” 周世显吓了一跳,这个李定国呀,果然是国之干城,拥有超凡的战略眼光,他的西北大军如今还在整训。 他为何要冒险出兵沙俄? 无非是看到了大宁战局的危急,想出动出击,在西线给俄军制造一点压力,为统帅部分分忧。 “好,好。” 史可法老怀大慰,眼中露出几分喜色,又长吁短叹起来,多少年了呀,大明没有出过这样识大体的前线统帅了。 看看人家李定国这觉悟,不等统帅部调度,自己懂得寻找战机,为友军减轻压力。 “这才是国之干城呀!” 和崇祯朝的吴三桂,左良玉比,这差距也太大了。 史可法这一顿夸,把李定国夸上天了,可周世显吓坏了,如今已经十一月末了,马上就是冬天了。 冬天进攻沙俄本土? 这不是作死么。 李定国倒是一番好意,想出兵沙俄,威胁冬宫,让派去东线的俄军有所顾忌,可他不明白沙俄冬天的可怕。 二战德国都拿不下…… 李定国行不行? 没戏! 沙俄腹地的严寒天气,会葬送一切努力。 可大宁一线的压力又太大了,这一刻,在周世显战无不胜的军事生涯中,罕见的陷入了两难境地。 要不要让李定国出兵? 一时间竟然纠结了起来,纠结了良久才扔下了一句话。 “再议吧。” 官厅中,众位军机大臣一呆,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步履沉重的走出了官厅,大伙儿都有点吃惊。 “这?” 这天下间还有咱洛王殿下,迟迟下不了决心的事情么? 午后,深秋时节的大太阳,慵懒的照耀着南京皇城,却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深深的凉意。 “呼。” 一阵冷风吹过,让周世显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一想到沙俄腹地,冬季可怕的严寒天气便有些肝儿颤。 他再怎么自信,也有个限度,他麾下的中兴明军再强,也强不过二战德军的几百万装甲大军吧。 冬天攻打沙俄? 没戏! 可。 一抬头,不经意看着不远处正在修建中的一座座皇家建筑,又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一道灵光从脑海中划过。 又快步走回了官厅,他眼中闪烁着睿智,在众位同僚的注视下,拿起御笔,斟酌着写下了一道旨意。 冬天不能攻打沙俄? 他偏偏要破了这个先例! 花费了半个时辰,才拟好了一道旨意,又沉吟着递给了史可法,看着这道旨意,史可法愣住了。 这道旨意写的很长,洋洋洒洒几千字,端端正正的馆阁体,让众位军机大臣琢磨了好半天。 才明白其中深意。 “嘶!” 顿时觉得不寒而栗,这招可真够狠了呀…… 再看看正在闭目养神的洛王殿下,众人觉得背后直冒凉汗,果然,还是这妖孽一般的大明战神。 出手不凡! 十天后。 敦煌。 十二月初,西北已是天寒地冻。 长途跋涉之后,西北明军主力秘密撤回了敦煌一线,开始补充弹药,休整,备战,准备来年春天攻入沙俄本土。 帅营里生了炭盆。 一身风霜的李定国烤着火,却不时的看着世界地图,国字脸上带着几分忧心,他是真的…… 担心大宁守不住! 大宁失守,则国本动摇。 可那些哥萨克…… 民间都在传言,罗刹人都是恶鬼托生,一个个都是好酒如命的酒鬼,打仗的时候灌下几口伏特加,便悍不畏死了。 可真是这样么? 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酒鬼? 李定国这些天,可没少研究哥萨克人,他看到的是……哥萨克人刻在骨子里的荣誉感。 这是一股强大的敌人,这股敌人不信奉宗教,或者信了宗教,也不会真的当回事,他们唯一的信仰…… 便是马刀! 以战死沙场为荣,以懦弱为耻。 “呼。” 面色凝重的李定国,有些焦急,此时亲兵从外头急匆匆闯了进来,统帅部的军令到了。 一封长信。 让李定国呆了呆,快速浏览起来,反复阅读了即便,大明新一代军神竟然忍不住摸了摸头。 “嘶!” 以李定国的军事才华,弄懂了洛王殿下的意思,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殿下同意他派骑兵进入沙俄本土。 还给了他一道锦囊。 洛王殿下叫他沿着里海两岸,攻入沙俄之后,先不要急着进攻莫斯科,还叫他发动百姓。 哪里的百姓呢? 发动沙俄境内的百姓…… “啥意思呢?” 李定国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摸了摸头,琢磨着殿下话中深意,因为沙俄是农奴制。 下层百姓与官府,与贵族之间矛盾重重。 若能将官府推翻,贵族问斩,将粮食发给普通农奴,则必然在当地造成极大的混乱。 殿下还建议他搞一个诉苦大会。 核心思想是四个字:“以俄制俄。” “啪。” 李定国狠狠一巴掌拍在腿上,明白了:“对呀!” 这么好的计策,他为啥就没想到呢,要不说,还是咱洛王殿下智商好,计谋更高。 他将视线落到了沙俄帝国,南部的广阔大草原上,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此番攻入沙俄本土。 煽动俄国农奴,发粮食,发武器反对官府,这事儿别人做起来未必能行,可他很擅长呀。 他李定国是什么出身? 反贼呀! 当年跟着义父张献忠揭竿而起,靠的就是这套发动底层民众,吃大户的能耐,才当上了一个草头王。 “这不就是吃大户嘛?” “干!” 李定国长身而起,向着南京城方向抱了抱拳:“殿下圣明!” 此刻他对洛王殿下,充满了景仰之情,得亏殿下是崇祯爷的亲女婿,这要是个外人…… 当年造起反来,恐怕就没李自成,张献忠什么事儿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李定国心中对洛王殿下的景仰之情,好似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万万没想到咱这位殿下。 竟然还是扯旗造反的高手,这谁能想的到呢? 他说这个诉苦大会,可真是太有创意了。 “来人呐!” 当下,大明西北统帅李定国干起了老本行,立刻从军中挑选了一些精通俄语的突厥骑兵。 叫这些突厥人脱下军服,扮成沙俄牧民,秘密潜入俄国南部,杀官造反,煽动叛乱…… 然后! 李定国狠狠捏了捏拳头,再给他来个里应外合,必然将整个沙俄搞的鸡犬不宁。 他自己就是反贼出身,这专业可太对口了呀。 ------------ 第347章 生死线 且不说反贼出身的西北大帅李定国,又干起了老本行,派麾下仆从军伪装成沙俄人,向着广袤的沙俄南部地图开始渗透。 他准备在沙俄本土大闹一场,而就在此时,东线,大宁一线的战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大宁城下,烽火连天。 十天时间的猛攻,方圆百里之地,随着十余万俄军主力纷纷加入战争,一个个外围战略要点接连被攻陷。 彪悍的俄军,在大宁军民面前露出了锋利的獠,明军主帅周阿布立刻便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面临的压力陡然增加了。 随着两大哥萨克分支,七八万人已完全投入了攻击,前线以杂兵为主的明军渐渐的顶不住了。 路障被大量清理。 穿着胸脯帽子的哥萨克人,挥舞着马刀,骑着爆发力极强的顿河马,在宽敞的街道上驰骋着。 激战后。 外围一个个集市,卫星城镇连连失守。 都司衙门,官厅中。 脚步声嘈杂,气氛十分肩,前线求援的急报好似雪片一般飞了进来,周阿布,黄斐面色凝重。 作为援兵的两万辽东新军,基本上,已经全部填进去了,可前线好似一个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 激烈的抵抗,依旧无法扭转败局。 “七万多军民呀……” 大宁指挥使黄斐,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去,七万大宁军民与十余万俄军,如今已搅在了一起,大宁城内已是伤兵满营。 每时每刻都有人伤亡。 城内连女子,十来岁的府学生,五六十岁的老者都已经加入了战争,负责救治转运伤兵。 这可都是他治下的百姓呀。 “报!” 传令兵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低低道:“大人,老君庙失守。” 厅中瞬间鸦雀无声。 黄斐看着城防图,面色大变,老君庙是城西一个重要的战略据点,这一丢,俄军便好似一把尖刀深深的插了进来。 黄斐色变道:“少帅,老君庙……” 周阿布脸色微变,挥了挥手:“知道了。” 他咬了咬牙,低低道:“来人。” 一个年轻的参谋军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标下请战!” “去吧。” 周阿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沉凝的挥了挥手:“带上工兵营,去将老君庙夺回来。” “蹬蹬蹬。” 那参谋军官几个大步冲了出去。 黄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都这步田地了,这位少帅宁愿将工兵营派上去,却还是死死扣着三万八千骑兵不动。 也太能忍了。 “少帅。” 黄斐有些坐不住了,轻道:“恐怕工兵营撑不了几日。” 大宁都司有自己的工兵营,人数大概有八千,算是大军区的二线部队,其实还有好些专业人员。 黄斐心疼的肝儿颤,连专业工兵部队都顶上去了,这个仗,硬生生打成了添油战术。 黄斐不懂什么叫添油战术,只是伤亡实在太惨重了,让他不由得心惊肉跳,感觉随时会被惊涛骇浪淹死。 可周阿布剑眉一挑,不悦道:“本帅知道,不必说了。” 打仗必留预备队,战局不到最后一刻,预备队是绝对不能动的,这是他跟随义父征战多年,学到的用兵精髓。 他的骑兵是用来反击的,不是填进去堵缺口的。 “是。” 黄斐只好低头告罪。 厅中更加安静,死一般寂静。 战争并非是风花雪月,吹吹牛便能打赢了,面对如此强敌,当哥萨克人真正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大宁军民方知道厉害。 为何这个以马刀为信仰的游牧部族能横行东欧,让那么多欧洲强国都无可奈何? 因为哥萨克人,视荣誉如生命。 如果你以为哥萨克只会玩马刀,那就错了,大错而特错,他们中有好些人是天生的猎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 不但马刀玩的出神入化,因为从小在天寒地冻的西伯利亚讨生活,枪法也十分不俗,好些人都装备着线膛猎枪。 当然是自己花钱购置的,这也是为何区区几千名哥萨克,就能打的清廷跪地求饶…… “黄叔。” 寂静中,厅中响起周阿布清冷的声音:“叫你的辎重营,亲兵营,准备一下。” “哎?” 黄斐一呆,忙道:“末将遵令。” 他是大宁指挥使,旧辽军的习性难改,还有点保存实力的想法,可军令如山呀。 如今这场面,一言不合便是个人头落地的结局。 “得咧!” 黄斐哈哈一笑,长身而起,响起了他兄长黄得功的那番话,这大明以后没有将领私兵,家丁的说法了。 不管你的兵,我的兵,反正都是大明的兵,观望不前或者拥兵自重,这种想法还是不要有。 军法处,军宪司可不是吃干饭的。 “末将这就是去聚兵。” 瞧着黄斐急匆匆从官厅中走了出去,周阿布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峥嵘,甚至有一丝狰狞了。 “国战……” 他对国战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所谓国战,便是两个民族战斗意志的比拼,便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前线,老君庙。 “砰,砰……噼啪。” 激战中,躲在街垒后方的上百明军竭力抵抗,固执的用火枪打出一排排齐射,可横队中不时有人倒下。 “噗,噗。” 铳子横飞,倒下的明军越来越多。 从正前方失守的院子里,大堆的障碍物后方,射来一颗颗丹丸,将掩体沙包打的噗噗作响。 一百多明军很快伤亡过半,乱战中明军拥有掩体的优势没了,排队枪毙的战术也不灵了。 反倒因为火枪横排的目标太大,成了俄军猎杀的目标,排队枪毙并非是无敌的,至少…… 在大规模巷战里没什么优势,在双方都拥有掩体的情况下,俄军战斗素质极好的散兵反倒占据了优势。 “撤,撤!” 指挥作战的哨长见势不妙,再打下去人都死光了,情急下取出火折子,吹了吹,想要点燃竖立一旁的步兵炮。 可天寒地冻,怎么也点不着。 “撤!” 哨长将火折子一扔,也顾不上步兵跑了,干净拽起一个伤兵,气急败坏的下达了撤退命令。 “砰,砰。” 成群结队的明军火枪手一边向后方射击,一边拖着受伤的同袍狼狈撤退,废墟之间一条条身形穿梭着。 “炮,炮!” 有人大叫着想要去拖拽那门轻炮,可是很快被一发铳子射中,嚎叫着倒了下去。 “噗,噗。” 枪林弹雨中,烟尘四起,纵深一跃,哨长滚到了围墙后,落地时一个趔趄,撞在一个老卒身上。 “哎哟。” 老卒轻叫了一声,瞧着哨长胸前的徽章,赶忙将骂声咽了回去,还低低的叫了一声。 “官长。” 哨长摆了摆手,爆了粗:“娘的。” 年轻的脸上有些憋屈,仗打到这个地步他才知道,教科书上说的不管用呀,步兵操典上说,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密集队列…… 步兵操典是这么教的,可打起来才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在大量猎兵的狙杀之下,火枪横队实在太笨拙了。 可这也不能怪周世显呀。 他编写步兵操典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好端端的大兵团作战,硬生生打成城市争夺战了。 双方加起来二十几万兵马,搅在一起,还排什么横队呀,简直就是猎兵的活靶子。 在城市巷战之中猎兵才是王者,便好似后世英格兰龙虾兵,排着整齐的横队,可是在北美大陆被那些北美猎人。 打的完全抬不起头。 周世显编写步兵操典的时候,完全没料到猎兵时代会提前到来,或者说,其实是历史错了,军校教科书错了。 “干!” 哨长一咬牙,抓起了火枪,正要返身再战,却被一个老卒伸出手,一把猛的拽了回来。 年轻的哨长大怒:“做什么,你怯战?” “标下不敢。” 老兵一摊手,朝着断墙中央一个窟窿指了指,却原来一块青砖被撬走了,形成了一个射击孔。 老兵将长长的转轮火枪伸了出去…… 瞄了瞄。 “砰!” 几十米外一个鬼鬼祟祟,正在往这边进攻的的俄兵,惨叫着倒了下去。 “呼。” 一阵寒风吹过,俄兵抽搐了几下,不动了,紧接着鲜血从身下汩汩流出,很快将地面染红了。 可后头,又有几个俄兵冒着腰,出现在院墙后头,房顶上,将手中黑洞洞的火枪架了起来。 “砰,砰。” 刹那间。 大宁外围成了散兵,猎兵的天堂。 同时间,南京统帅部。 时间进入十二月间,南京的天气越发阴冷了,天上竟然飘起了雪花,这在江南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站在殿外,抬头看了看天,周世显俊朗的脸上密布着阴寒,巧了,看起来今年的冬季会格外的冷。 他已竭尽全力调集兵力,驰援大宁,不得已在辽东,陕西,中原各地招募除役老兵,还在训练的新兵。 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前线,可这些兵,他并没有派去大宁…… 作为明军最高统帅,他自然不能意气用事,像个不会打仗的儒生一般,将兵力一股脑都填进大宁。 他从各地调集的五万援兵,并没有去大宁,而是走到长城就停了下来,开始沿着长城一线布防。 他已经做好了大宁失守的最坏打算,开始在长城沿线,九边军堡,布置第二道防线了。 国防生死线! “大宁若失。” 他麾下的中兴明军,只好退守长城沿线的第二道防线,到时候,他这个三军统帅又该亲征了。 抬起头,放眼望去。 那双深邃的眼眸好似看穿了时空,仗打成这样,一切只能靠前线忠勇的大明军民了。 大宁外围,老君庙。 入夜,寒风萧瑟。 随着工兵营,辎重营这些二线部队填了进去,明军在外围防线投入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万。 集团作战变成了散兵之间,大规模的捉对厮杀。 精英猎兵之间的对射。 官厅中,黄斐看着城防图,又看了看正在搓手烤火的主帅,不由得心中苦涩,他可是连自己的护兵都派上去了。 总算是顶住了。 这一天下来,可真是顶的太艰难了。 长夜漫漫,无人入眠,几个参谋走到了厅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眼巴巴的都在盼望着下雪。 如今能阻挡俄军的只剩下风雪了。 城外,二十里。 杂乱的街道上伏尸处处,可小叶尔马克为首的沙俄贵族们,却猖狂的大笑起来:“哈哈。” 入目所及之处,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商行,粮铺,布行……一面面古朴的招牌林立。 身背火枪的俄军士兵,正在将成袋的大米,布匹,茶叶,瓷器往外搬,看起来像是明国人撤退的太突然了。 竟然没有来得及将这些货物搬走。 “哈哈哈。” 元帅阁下的八字胡翘了起来,指点江山:“瞧瞧!” 还说啥了? 他早就说了,这大宁一城便富可敌国,若能攻下此城,足够后半生锦衣玉食了,这一刻。 他看着二十里外,那座雄踞于草原之上的巨城,便好像瞧见了一座巨大的金山正在向着他的招手。 “分一分。” 元帅阁下装模作样的吩咐道,不敢上没上过阵,大伙见者有份,如今劳师远征,他深知不能吃独食的道理。 虽说他的族人负责打头阵,伤亡大了点。 可打仗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呵呵呵。”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就连最高傲的波兰贵族骑士们,也毫不客气的接收了一些战利品。 “这些波兰人呐。” 小叶尔马克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在咒骂着,这些狂妄自大的波兰翼骑兵,一个个眼睛都长在脑门上了。 恨不得一巴掌狠狠煽过去,可他还是极力巴结着波兰人,他的部队已经全部填进去了,身边只留了几千名护兵。 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他还指望这些波兰重骑兵给他卖命呢…… “走。” 抖了抖熊皮大氅,元帅阁下向着一间奢华的客栈走去,两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大口的吞咽着白米饭,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元帅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呻吟,在马背上颠簸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还是睡床舒服呀。” 不多时,客栈里响起了如雷的鼾声,可他忽略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这些物资就算明军带不走,为什么不烧掉呢? 这些事也不是没人想过。 就算是小叶尔马克疏忽了,他麾下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也想到了,可是自负让这些哥萨克勇士失去了判断力。 崇尚马刀的哥萨克人,普遍认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都是徒劳的,他们觉得明军这样做…… 是自作聪明。 一夜好睡。 元帅阁下从睡梦中惊醒,一骨碌翻身坐起,又擦了擦眼睛,穿好了军靴,从客栈里走了出去。 一夜过后,此时,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 当冰雪覆盖了大地,气温骤降,可小叶尔马克并没有放在心上,冰雪从来都是哥萨克人的朋友。 “呼。” 可是一阵寒风刮过,鹅毛大雪,下个不停。 ------------ 第348章 城中城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高空落下。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呼。” 小叶尔马克走出客栈,哈了一口白气,瞧着前线冰天雪地中,明国人仍在顽强抵抗。 哥萨克大统领张狂的咧嘴一笑,便露出了一口肮脏的大黄牙:“这些……鞑靼人呀。” 当战争成为深入骨髓的本能,杀戮便随之而来。 气候严寒,被寒风一吹,小叶尔马克走向了自己的马,从马背上摘下一个褡裢,取出一个罐子。 罐子里装着一些黑乎乎的油脂。 草原獾油。 小叶尔马克先抓起一把积雪,往脸上擦了擦,又挖了一手的獾油涂,均匀仔细的抹在了脸上,手上…… 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哥萨克人并不惧怕严寒,一个祖祖辈辈生活在高寒地带的种族,能没点秘密嘛。 这草原獾油便是防冻伤的神奇之物。 “沙,沙。” 踩着积雪,大步向前。 一手拿着伏特加,一手提着獾油罐,从小叶尔马克胡子拉碴的口中发出一声嘶吼:“进攻!” 顷刻间。 从街道两盘林立的商铺中,一个个戴着熊皮帽子的士兵涌了出来,再一次向前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 “砰,砰。” 凌乱的火枪爆鸣之声,再次响起。 城内,都司衙门。 日落又日出。 大宁外围,再一次爆发激战,战事已经到了最紧急的时刻,一个个参谋军官抄起火枪,提着战刀。 带着辎重兵,辅助兵种,义无反顾的投入战斗。 可指挥使黄斐已经坐不住了,大雪如约而至,大伙苦苦等待的严寒天气来了,可并没有阻止俄军…… 在冰天雪地之中,俄军继续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似乎严寒的气候,让哥萨克人更加兴奋了。 战争…… 终究不是一厢情愿的浪漫想象。 此事让明军将领万分意外,大伙好不容易等到冰天雪地,撑到了下雪,可风雪不但没有阻止俄军。 反倒是大宁军民,一个个冻的鼻青脸肿,一夜之间多了不少非战斗减员,并且看情形还会继续恶化下去。 此时官厅中,响起周阿布幽幽的声音:“传令。” 他面无表情,口中却喃喃自语着:“火候到了,该收网了。” “传令。” “啪啪啪。” 手指在城防图上敲了敲,轻道:“叫前线各部再撑一天,到了夜里,全数退守……城墙。” 官厅里又是一阵安静。 如今之计。 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漫天风雪中,枪炮声响彻云霄,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骤降的气温让耐寒的哥萨克人也有些顶不住了。 距大宁十五里。 亢奋状态下的小叶尔马克,和他麾下的联军将领们,站在冰雪覆盖的繁华街道上,哈哈大笑着。 獾油防冻。 伏特加热身。 一天之内东欧人的联军,疯狂的向前推进了五里,明军的防御力量终于耗尽了,抵抗的力量骤然减弱。 “哈哈!” 狂笑声中,各部联军赚了个盆满钵满,越是进入大宁腹地,各种各样的缴获就越多…… 一家家来不及撤退的商铺被哄抢,瓜分,战利品也从大米,瓷器,茶叶变的越来越高档。 价值昂贵的丝绸,织锦都出现了,手捧一卷上好的江南织锦,小叶尔马克笑的合不拢嘴。 这是好东西呀! “瞧瞧,瞧瞧!” 元帅阁下不由得啧啧赞叹,和笨手笨脚的欧洲妇人比起来,大明女子可真是心灵手巧呀。 那一双双细嫩的小手,竟然能织造出如此巧夺天工的绸缎。 “这样的技艺谁人能及?” 就这一匹织锦带回欧洲,必然能让那些贵妇,贵女们一蹦三尺高,发出兴奋的尖叫。 这绝对能卖个天价! “搬走,搬走!” 亢奋的大元帅毫不客气,将这些价值昂贵的战利品霸占了,眼睛笑的眯了起来,他好似瞧见了那些花枝招展的贵妇…… 为了一匹精美的绸缎。 向着他搔首弄姿。 “走!” 兴冲冲的俄军将领瓜分了一条街,又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另一条街,不由得纷纷错愕。 这条街竟然是卖古董字画的,道路两旁,好些古香古色的青砖瓦房,还有一些高档的二层小楼。 显然比买绸缎的铺子更高级一些。 可是将军们来晚了,比较容易携带的字画孤本,已经被商铺主人带走了,精美的金银器也被抢夺一空。 只剩下好些不易搬动的瓷器大花瓶,被不识货的族人们,十分随意的丢弃在一旁…… “蠢货!” 小叶尔马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看着一枚破损的古董大花瓶,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猪猡!” 这是古董呀! 懂不懂东方古董的含金量,这一个宋代大花瓶的价值,能顶的上几万斤,甚至几十万斤白花花的大米。 大统领的咒骂声中。 正在哄抢瓜分战利品的俄军,正在被丰厚的战争利润冲昏头脑,并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明军…… 正在悄无声息的大举撤退。 “撤,撤。” 一条条街道上,军服残破的官兵,服色杂乱的店小二,镖师们互相搀扶着,踩着厚厚的积雪。 十分狼狈的向着身后的城墙走去。 虽心不甘,情不愿。 却忠实的执行着军令。 天亮了。 一夜喧嚣过后,雪停了,可西北风更加凛冽,当气温再一次骤降之时,也宣告着塞外草原严寒的冬季。 正式来临了。 清晨,小叶尔马克元帅从睡梦中醒来,翻身坐起,看着周围古朴典雅的房间,八字胡又翘了起来。 如往常一般,先灌了几口伏特加,又抹了一把獾油,在脸上,手上狠狠的揉搓起来。 肮脏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好似在嘲笑着明军主帅的愚蠢,想依靠严寒的气候困住哥萨克人? 蠢爆了! 嫩,太嫩了。 他和他的族人们,甚至可以在严寒的北极圈来去自如,又怎么会畏惧这区区寒冷。 “咚咚咚。” 此时一个将领,踩着楼梯跑进了房间,将领扶了扶熊皮帽子,欣喜若狂的叫道:“退了,明国人溃退了!” “啥?” 小叶尔马克一脸狐疑,匆匆走到窗户边上,从二层小楼的窗外向着东边看过去。 入目所及之处,他的大军正在疯狂的涌入一条条繁华的街道,而那些布满商铺的街道里,昨天还在顽强抵抗的明军。 竟然不见了。 用力擦了擦眼睛,小叶尔马克又摸了摸头,抓起单筒望远镜自信观察,发现明军真的撤了。 相隔数百米之外,那些空荡荡的街道上,昨天傍晚还在拼死抵抗的明军,竟然全都撤走了。 他麾下的大军,一个个族人,士兵欣喜若狂,背着沉重的行囊,端着火枪,挥舞着马刀…… 疯狂的涌了进去,密密麻麻的士兵好似蚂蚁一般,将每一条空旷的街道都填满了,砸开了一间间大门紧闭的商铺。 “啥情况呀?” 元帅阁下觉得有点懵逼。 “不应该呀。” 看着正在大举进攻的部下,他摸了摸头,本能的觉察到了一丝不妥,作为身经百战的哥萨克大统领。 他打过的仗,比周阿布吃过的米还多。 本能的。 小叶尔马克元帅举着望远镜,看向了远方,十多里开外那座草原坚城的轮廓更加清晰了。 那里商铺林立。 城墙不高,大概只有四五米,元帅又用力擦了擦眼睛,一瞬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城市里怎么还有一座城呢? 城里有城? 并且越看这座内城的格局,建筑风格越是吃惊,这竟然是一座标准的棱堡,那四面城墙棱角分明。 还有着一个个角堡…… 元帅阁下觉得自己瞎了,他竟然在这座草原坚城的中心处,看到了一座坚固的棱堡! 这事儿还真不赖他,这和整个大宁城的布局有关,大宁本来是一座棱堡,纯军事堡垒,方圆不过三十里。 可是这些年前来探险,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城内越来越拥挤,官府无奈只好大规模的扩建。 扩建。 再扩建。 经过了年复一年,房地产的过度开发,可怕的野蛮扩张之后,原本周长三十里的城市,硬生生扩建到了一百多里。 从而形成了一个城里有城的格局。 因此带来的恶果,是原本的城墙完全废弃了,城墙早就失去了防御功能,成了摆设,以至于…… 大宁人都忘了这座城市原本的样子,连大宁人都早已经忘记的事情,俄军就更不知道了。 “快!” 小叶尔马克哆嗦了一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从口中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声:“快撤退!” “撤退!” 谁能想到这大宁还有一座内城呢。 看着那些一无所知,还在疯狂向前进攻的部众,小叶尔马克吓坏了,那可是一座真正的棱堡要塞呀! 不用问。 但凡是要塞能没大炮吗? 还是城防重炮! 他不知道大宁旧城原本有多少炮垒,也不知道明军给他准备了多少弹药,可绝对够他喝一壶的! 中计了! “快,蠢货,去传令!” “远离那些街道!” 可任凭元帅阁下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那跑来报信的部将只是一脸的不情愿,奇怪的看着他。 那神情好似再说。 你疯了吧! 明军都已经溃败了,撤走了,大军已经攻上去了,正在撒了欢的撬门抢东西,你现在叫大伙撤退? 这还能撤的下来嘛? 部将甚至有些怨毒的想着,你堂堂大元帅,这几年你可是发了大财,那么多战利品都让你拿了大头。 你倒是吃饱喝足了,可大伙还眼巴巴的看着呢,如今好不容易攻上去了,你让大伙撤退? 凭啥呀? “蠢货!” 气急败坏的小叶尔马克,狠狠一脚将部将踹了个跟头,瞧着正在大举进攻的部队,冷汗从额头一颗颗的冒了出来。 “吧嗒,吧嗒。” 大冷的天,大颗的冷汗,却止不住的从额头滴落。 “完了。” 元帅阁下心中瞬间一片冰凉,他的部队已经撤不下来了,在那些金山银山的店铺诱惑下,没人再听他的了。 你见过不吃鱼的猫儿吗? “十里。” 十里可就进入明军城防重炮的射程了。 城内,都司衙门。 清晨,气温再一次骤降。 内城内就那么敞开着,撤下来的明军成群结队的站在城墙下,躲避着风雪,大批伤兵被抬入城中。 十万大宁军民,苦战十几天后伤亡已经超过了三成,余下的部队就地打散,重组,正在忙着补充弹药。 一片喧闹中。 周阿布,黄斐也坐不住了,领着护兵,参谋军官们从衙门里走了出来,视察着伤亡惨重的部队。 “沙,沙。” 挎着战刀,在运送伤兵的队伍中穿行着,周阿布面色凝重,轻道:“都撤下来了?” “是。” 一个参谋军官,忙道:“能找到的都撤下来了。” 一阵安静。 “走!” 周阿布低喝了一声,一脸阴沉,带着麾下将官走向了前方,顺着马道,斜坡登上了城墙。 五米高的城墙上,一片喧嚣,一些炮手正在摆弄着废弃已久的城防重炮,团练兵正在忙着从空心主堡里搬运弹药。 “咦?” 大宁指挥使黄斐愣住了,炮营是什么时候上了城墙的,他作为大宁本地官员,都已经忘记了这些大炮。 这些城防重炮,是什么年代铸造的呢,黄斐摸了摸头,崇祯二十年前后的事情,已经五年过去了…… 甚至于,和平的日子过的太久了,大宁人早已经对这些重炮当成了装饰品,早已经忘记了这些炮垒的存在。 “嘶。” 黄斐一下子愣住了,他明白顶头上司的打算了。 这是要…… 玉石俱焚? “少帅!” 黄斐大吃一惊,一个箭步蹿了过去,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不能啊,少帅,少帅!” 重炮一动。 玉石俱焚! 他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房舍,林立的商铺,繁华的街道,一瞬间吓的魂飞魄散,这是大宁人花费了多少年时间。 耗费了无数心血,无数人力,财力才建设起来的城市。 这是大明人自己的城市呀! “少帅三思呀!” 作为父母官,黄斐吓坏了,这可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缺德事儿呀,这得有多少大宁人倾家荡产? 多少财富化为灰烬。 可周阿布无动于衷,只是咬了咬牙,低喝道:“来人,这里风大,将黄大人请下去,好生看管。” 亲兵上前将一脸死灰的黄斐押走了。 “哒,哒。” 周阿布心如铁石一般,缓缓走向了前方的炮垒,一个个炭盆早已经烧了起来,炭盆里铁钎子烧的通红。 “呼。” 一阵寒风吹过。 将大明炮手们身上的军服,吹的猎猎作响。 肃立于炮位之上,周阿布举起千里镜,看着大炮射程之内正在疯狂抢劫的俄军,挥了挥手。 “开炮。” ------------ 第349章 雷动九天 一声令下。 炮手将烧红的铁钎从炭盆中取出。 “五年了。” 看着这些城防重炮,在城墙上风吹日晒了整整五年,可依旧威武雄壮的长长炮管,周阿布心中嘀咕着。 考验大明军工质量的时候到了。 “嘟嘟嘟!” 短促尖锐的哨声响起,一根根通红的铁钎怼到了炮门上。 “轰,轰!” 顷刻间地动山摇,白色的硝烟升腾起来,轰隆隆的炮声打破了清晨的静谧,在塞北草原掀起了一道道惊雷。 当年修筑大宁城的时候,总计设计了多少炮位呢,在周长三十里的城墙上,总计拥有五百多个炮位。 每一面城墙的炮位超过一百门,还呈现出上,下两层的布局。 正对着城西的,有三十二门超大口径铸铁城防长炮,重量达到了恐怖的四千二百斤,炮身长度是口径的三十二倍。 一颗炮弹有多重呐。 一颗实心炮弹大约重三十公斤…… 射程超过了十二里。 这玩意因为过于笨重,移动十分不便,只能用铆钉死死的固定在城墙上,可威力实在是过于恐怖。 当然了。 如此恐怖的重炮,装填十分不便,三分钟能打上一发,效率已经算高了,这些重炮主要起到遮断射击的效果。 真正造成杀伤的,还是那些口径小一些的长身管加农炮,炮长大约是口径的二十倍,炮弹重量大约十五斤。 可这些型号不同的城防重炮,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射程远,精度高,直瞄射击。 “呜……轰!” 一时间,大宁城好似地震一般剧烈震颤起来。 满世界只剩下大炮的轰鸣声。 就连站在城墙下的明军,也抵受不住这地动山摇,一个个被震的站立不稳,死死的趴伏在地。 “张嘴!” 硝烟中。 军官们大神呵斥着:“张开嘴!” “大口喘气!” “啊?” 可嘶吼声很快被隆隆炮声淹没了,什么也听不清,好些人战后落下了耳背的毛病。 城墙上。 脚下剧烈的震颤起来,炮手,将官们早就用棉花堵住了耳朵,张大了嘴巴,看上去十分滑稽。 可没人笑的出来。 “轰,轰。” 弥漫的硝烟中一道道火光闪烁,好似雷公电母正在施展法术,城西繁华的街道,一架架商铺,此刻…… 在重炮肆虐下成片垮塌。 周阿布闭上了眼睛,粗壮的双腿好似钉子一般,死死的钉在了城墙上,这是从小骑马练就的本事。 “得咧!” 大明军工的质量杠杠的。 没毛病。 此刻,他响起了临行前义父的嘱托:“要实在不行,就毁了吧,不惜代价将俄军留下。” 他犹自记得义父说这话时,脸上的痛心。 一轮重炮齐射后。 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嗤啦。” 湿棉布抹了上去,赤膊上阵的炮手开始清理药渣,重新装填,朦胧的雾气升腾了起来。 好似仙境一般景致。 十五里外。 小叶尔马克站在二层小楼里,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一颗颗硕大铁球撕裂空气,呼啸而来…… 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呜……轰!” “哗啦。” 一颗重达三十公斤的炮弹,携带着强大的动能,重重的砸在不远处的建筑群里。 地面震颤起来。 成片的建筑倒塌,房舍,店铺好似玩具一般被撕裂,正在撬门,哄抢财物的俄军士兵被埋了进去。 好不容易熬过了暴风骤雨般的炮击。 元帅阁下挣扎着爬了起来,扶了扶歪掉的熊皮帽,两股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此刻前方一条条街道上。 早已是浓烟冲天,烟尘四起。 一轮炮击过后。 暂时平息。 可是给俄军带来了惨重的伤亡,直接伤亡倒是不多,可倒塌的房舍,被炮弹掀翻的杂物,锐器纷纷扬扬的落下。 青砖横飞,碎石飞溅…… 造成的间接杀伤实在太恐怖了。 “重炮!” 站在二楼的窗口,小叶尔马克用尽平生吃奶的力气,从嗓子里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嘶吼声。 “撤!” “快离开那些街道!” 可不管是两条腿的步兵,又或是四条腿的骑兵,又怎么跑的过呼啸而至的炮弹。 “轰,轰。” 很快城防重炮完成了装填,开始了下一轮的轰击,呼啸而至的炮弹导致了更多的房舍倒塌。 玉石俱焚! “呜……” 刺耳的呼啸声再起,又是一颗硕大铁球呼啸而来,吓的小叶尔马克一个激灵,将望远镜一扔,便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哎哟!” 脚下一空,落地的时候摔了一个屁股蹲,不久剧痛从脚踝处袭来,可元帅阁下已经顾不上了。 连熊皮帽子也不要了。 连滚带爬的翻身上马,抱着马脖子就跑。 “希律律。” 炮火中,战马高高扬起四蹄,险些将元帅阁下掀翻在地,可还是精湛的骑术稳住了身形。 “驾!” 扔下了部队,扔下了族人,元帅阁下夺路而逃,在明军城防重炮的肆虐下,什么信仰,荣誉都抛到了脑后。 这死法也太惨烈了! 这要是被炮弹砸中了,尸骨无存呀! 此刻他的身后,壮观的一幕发生了,一条条笔直宽阔的街道上,成群结队的俄军士兵好似赶鸭子一般。 连滚带爬的疯狂逃窜,可再宽敞的街道,也终究是街道,一时间骑兵,步兵,仆从军挤成了一团。 到处都是受惊的战马。 再训练有素的战马也是动物,还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仓皇之下夺路而逃,无情的将士兵踩翻在地。 恍如人间地狱。 半日后。 城墙上。 硝烟弥漫,雾气升腾,大冷的天,一个个炮垒却好似蒸笼一般,被升腾的白雾笼罩着。 明军炮手,辅兵们都累坏了,一个个瘫坐在地,喘着粗气,一个上午的时间,炮营一口气…… 打完了空心主堡里,超过一半基数的储备弹药,毁天灭地的炮火终于平息,周阿布揉了揉酸痛的下巴。 还觉得有些头晕脑胀。 重炮整整轰击了一个上午,两个时辰下来,这滋味可太酸爽了,他觉得自己都不会走路了…… 一抬腿险些栽倒,脑瓜子嗡嗡的。 “呼。” 寒风凛冽。 将蒸腾的水汽吹散。 视野一下子变的清晰起来,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声。 “额亲娘哟。” “嘶!” 整个西城已经化为废墟,一条条繁华的街道,基本上不存在了,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一道道烟柱升腾了起来。 这场面。 叫人瞠目结舌。 重炮一动,恐怖如斯…… 也不知道多少俄军,哥萨克被废墟掩埋,被炮弹砸死,被碎石射伤,被受惊的战马踩死,寒风中隐隐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 “哈哈!” 此时左右将官,亢奋的叫了起来:“少帅!” “出兵吧!” 俄军已溃,浩浩荡荡十几万骑兵大军丢盔弃甲,举起千里镜细细观察,随处都是倒毙的人,马尸体。 千里镜中。 伤亡惨重的俄军早已不知去向,诺大的集市,只剩下一片废墟,还有着一颗颗正在冒烟的大铁球。 在这样的战场环境下,重炮所发射的实心炮弹,造成的杀伤力堪比后世的高爆炸药了…… 一片狼藉。 一条条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此时,若明军骑兵倾巢而出,那岂不是痛打落水狗? “嗯。” 周阿布嘴角微微翘起,徐徐道:“不急。” 一手造成了这场惨剧,他反而越发慎重了,轻道:“传我将令。” “清扫战场。” 他打算先将胜利的果实抓在手中,杀他一个天昏地暗,至于那些逃走的俄军部队。 周阿布年轻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嘲讽,从大宁到沙俄本土…… 足足三四千里呢! 这冰天雪地之中,他倒要看看哥萨克人在极寒地带的生存本领,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 “哈哈。” 城墙上,明军将领会意大笑起来,一个个从城墙上狂奔下去,挎着战刀,杀气腾腾的将部队集结起来了。 明军开始进入废墟清缴残敌。 “传令。” 周阿布难掩心中得意,轻道:“骑兵从南门,北门绕出去……吊着俄军,不必操之过急。” 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又徐徐道:“多派侦骑,徐徐图之,要当心俄军狗急跳墙。” 对于俄军的战斗力,他有着清醒的认识,他是什么出身,昔日的北元之主,对熊这种生物有着深刻的理解。 如果说漠南蒙古的图腾是狼,那么哥萨克人的图腾便是熊,熊是一种什么生物呢。 熊类皮糙肉厚,抗击打能力超强,就算是全身流着血,伤痕累累,快要死了,可一巴掌挥过来。 也能将一头精明的野狼轻松拍死,那么精明的狼群是怎么对付熊的呢,狼群会围着他,不停的绕,撕咬…… 草原狼群战术,这可是漠南骑兵的看家绝活! 周阿布年轻的脸上有些狰狞,他要让这些不远万里而来的俄军,再尝一次上帝之鞭的滋味儿。 “哈哈。” 哄笑声中,麾下众将顿时心领神会,少帅的意思……叫大伙咬着俄军就好,看着俄军跑。 慢慢跑,不着急。 跑呀! 有能耐你倒是跑呀,这冰天雪地的广袤大草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还能跑到天上去么。 “哈哈哈。” 哄笑声中。 昨天还灰心丧气的明军士气大振,端着火枪,在军官指挥下成群结队的进入废墟。 “砰,砰。” 很快凌乱的枪声响起,每一声枪响,都代表着一名俄军士兵横死当场,其中还夹杂着刺刀刺入人体的声音。 “噗,噗。” 店小二,镖师,护卫队们咬牙切齿,在官兵带领下排成了横队,在废墟中穿行着,亮出了明晃晃的刺刀。 见人就杀。 废墟很快变成了血肉磨坊。 同时间,养精蓄锐多日的明军骑兵从南门,北门纷纷杀出,向着俄军败逃的方向展开了追杀。 三万漠南骑兵,八千名凤威精骑…… 倾巢而出。 一个个年轻的骑兵在马背上颠簸着,携带着大量弹药物资,沿着俄军败退的路线,不紧不慢的追了上去。 跑,往哪里跑。 积雪覆盖下的塞北草原,马蹄印可太清晰了,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追丢,除非俄军长了翅膀飞走了。 冰天雪地中开始了一场骑兵千里追逐战。 同时间,西北。 沙俄南部,里海之滨。 风雪中,上百间小木屋坐落在广袤的平原上,组成了一个大型村庄,在积雪覆盖下显得有些寂寥。 天亮了。 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渔民,猎人纷纷从家中走出,开始清扫积雪,生火做饭,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忙碌着。 可是并没有欢笑声,气氛显得十分压抑。 说起来,这村落被沙俄吞并不久,这里本来是塔里木汗国的地盘,可是随着塔里木汗国的覆灭。 让这片广袤的土地换了主人,成了沙俄帝国的最边陲的村落,急速扩张中的沙俄,在这里委任了一位总督。 当然了,这总督的职位是从哥萨克人手里花钱买的,明码标价,绝对童叟无欺,总督大人花费重金买下了这片土地之后。 便成了这里的绝对主宰者。 这片地盘上的百姓都是他的奴隶,随之而来的是总督大人的亲朋好友,狐朋狗党。 此外还有一些装备精良的驻军。 话又说回来了,但凡在这穷乡僻壤买官的,也不能是什么贵族,以暴发户居多,这些暴发户花费重金买下了土地。 干嘛来的? 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家国情怀,这帮人是来刮地皮的,总得把买官的钱捞回来呀,那自然是要刮地三尺了。 什么渔获,羊毛,野兔……凡是能搜刮的都搜刮走了,只给奴隶们留下了少量物资,不至于饿死。 这些倒是都能忍。 能活着谁愿意死呀。 可今天气氛有些诡异,到了傍晚时分,熊熊篝火生了起来,一对新人走出了家门…… 开始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可全村人,连新娘子脸上都看不到丝毫喜悦,一双双仇恨的眼睛木然的看着村口,身穿黑色军服的一队骑兵。 保护着几辆奢华的马车疾驰过来。 一个大腹便便,穿着燕尾服的中年贵族,笑眯眯的从马车上跳了起来,径直向着篝火走去。 “汪汪汪。” 村子里的猎犬疯狂的叫了起来,可贵族却不以为然,只是用邪恶的眼睛死死盯着美貌的新娘。 这便是传说中的贵族权利。 懂得都懂。 “咯咯。” 家属愁眉苦脸,新郎官握紧了拳头,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可是几个士兵走了过来,小伙子只好低下了头。 看着中年贵族和新娘走进了新房。 夜半无声,整个村落安静了下来,只有负责警戒的士兵冒着风雪,时不时的灌下一口烈酒,打着哈欠。 “汪汪汪。” 猎犬再次狂叫起来。 “嗖,嗖。” 几只劲箭从旁飞出,将几名士兵射翻在地,紧接着一条条白色的身形从雪地中,亮出了明晃晃的尖刀。 “噗,噗。” 刺眼的猩红在草原上绽放。 激战随之爆发。 ------------ 第350章 追歼 解决了俄军哨兵之后,几百条精壮的汉子都穿着雪白的披风,纷纷从雪地中一跃而起。 提着弓弩,短匕…… 涌入村中。 这伙来历不明的武装人员,装备十分精良,出手十分狠辣,又训练有素,很快将睡梦中的俄军士兵一个个杀死。 踩着血泊,一个长官模样的汉子掀开白色的帽兜,便露出了一张标准的东方人面孔,黑发,黑眼珠。 军官年岁不大,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张黝黑的脸上带着风霜,白色披风遮掩下是鲜红的军服。 胸前绣着一条金灿灿的四爪小金龙。 午夜时分。 刺鼻的血腥气味在村中弥漫,夜袭进行的十分顺利,可在攻打村长家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一些困难。 “敌袭!” 一个抱着火枪,正在打瞌睡的俄军哨兵,看到了蜂拥而来的敌兵,发出了惊恐的大叫。 “砰!” 一声火枪爆鸣。 一个身穿白色披风的汉子倒了下去,几个同僚应变极快,哗啦一下趴下了,同时扯着衣领将伤兵拖走。 精兵气象。 显露无疑。 “嗖,嗖。” 几乎同一时间,几枚劲箭将穿着灰色军服的俄军射翻,偷袭变成了强攻,一时间箭如雨下。 铳子横飞。 “快。” 军官急了,发出一声怒吼:“射击!” 他将手中的弓弩一扔,从背后摘下了火枪,向着村长家的窗户稍一瞄准便楼了火。 “砰,砰。” 很快村长家被射的千疮百孔,惨叫声,火枪爆鸣声将整个村子从睡梦中惊醒,打破了里海东岸的平静。 天亮了。 枪声终于平息下来,无辜的村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持猎弓,从门缝里向外偷偷张望着。 一夜之间。 这里海东岸的村庄又换了主人。 只能看到门缝外,积雪覆盖的街上,横七竖八躺着好些俄兵的尸体,还有一些俘虏高举双手,跪在冰天雪地里。 “走!” 咒骂声中。 几个穿白色皮肤的敦实汉子,将大肚子总督沙俄从房间里带了出来,连踢带拽的往前走。 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便被一枪托狠狠砸在了身上。 总督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透过门缝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东方面孔,村民们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因此感恩戴德。 整个村子依旧死气沉沉。 这样的气氛让带队的明军长官有些意外,却还是极有耐心,将几个军官召集了起来,开了个会。 “分头行动吧。” 长官挥了挥手:“都带上几个突厥士兵,一家家的敲门,记住不许强迫,态度要好……” “啪啪啪。” 不久,部队化整为零,军官带着突厥士兵开始敲门,从村东头的第一家开始敲,敲门声很轻柔。 “老乡……” “我们是明军。” “开门呐,老乡。” 最终还是昨晚新婚的新郎官,第一个打开了门,在明军士兵的保护下,见到了披头散发的新婚妻子。 小夫妻抱头痛哭。 “好了,好了。” 明军小分队在一旁看着,直叹气:“造孽呀。” 一个军官十分不耐烦,拔出了明晃晃战刀,大步冲着那个造孽的总督走了过去,手起刀落。 “噗。” 一刀刺了过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又狠狠一脚踹了上去,将作恶多端的总督和随从护兵们就地正法。 “啪啪啪。” “老乡,开门呐。” 一声声轻柔的呼唤,打动了人心,终于,紧闭的大门敞开了,一个个苦哈哈的哈萨克农奴从家中走了出来。 一双双眼睛怯懦的看着…… 同样东方面孔的这些天兵天降,还有这支队伍中,好些都是突厥子弟,渐渐的气氛融洽了起来。 一天后。 十几辆满载着军火的四轮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村,又有一些士兵从车上跳了下来。 车厢打开,露出了里头成箱的军火,大米白面,还有军用罐头,整个村子便很快喧嚣起来。 三天内,一支起义军在村子里组织了起来,明军分队留下了几十个士兵,负责培训起义军。 剩下的人在向导的带领下,继续向着下一个村子摸了过去,走在最前头的便是那个可怜的新郎官。 同时间,大宁以西三百里。 “希律律。” 一口气从大宁逃了出来,高大的顿河马终于撑不住了,发出一声悲鸣,将小叶尔马克元帅掀翻在地。 马失前蹄。 元帅阁下一头栽了下来,落在了厚厚的积雪上,价值昂贵的顿河马,躺倒在雪地上嘶鸣着,吐着白沫。 马蹄子抽搐了一阵,很快没了声息。 竟然活活累死了! 这是顿河马的弱点,高大,四肢修长,爆发力超强,可耐力就差远了,远不如矮小的蒙古马。 “哎哟。” 元帅阁下发出一声惨叫,抱着受伤的脚踝,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几个护兵赶忙疾驰过来,翻身下马…… 将直掉眼泪的元帅阁下搀扶了起来,挽起裤腿看看元帅的脚踝,已经肿胀起来,动一动便钻心的疼。 “酒!” 忍者剧痛,小叶尔马克猛的灌下了几口伏特加,又看着护兵挖了点獾油,在肿胀处用力搓揉了起来。 肿胀处传来灼热的感觉,好受了点。 可小叶尔马克看着正在撤退中的骑兵大军,在冰天雪地里东一团,西一蔟,长着八字胡的肮脏脸上充满了沮丧。 这顿重炮急袭,可是把他打的太惨了。 “停!” 元帅抬头看了看天,天快黑了。 “传令!” 忍着剧痛,元帅阁下在护兵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开始集结族人,将七零八落的残部重新召集起来。 集结部队还算顺利,因为大伙实在跑不动了,都好似狗一样躺在雪地里大喘气呢。 “起来,起来!” 风雪中,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族长,将全身瘫软的族人连踢带踹,召集了起来。 花费了两天时间收拢兵马,小叶尔马克眼泪又下来了,浩浩荡荡十几万大军,伤亡,失踪已经过半。 死在重炮轰击下的不多,可失踪的极多,大多是互相踩踏,挤死的,还有很多带伤的,迷路的。 这种鬼天气在塞北迷路,那……基本上就可以算成阵亡了,不被冻死也得被饥饿的狼群咬死。 狼群本就是熊的天敌。 又检查了一下战利品,发现值钱的缴获基本都丢光了,武器,马匹的损失极为严重,想起那些装满贵重物资的驮马。 俄军上下,欲哭无泪。 唯一的好消息是…… 雪停了。 小叶尔马克瘸着腿,一边收拢着族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波兰骑兵,立陶宛骑兵,眼睛一下子亮了。 绝境中好像看到一丝希望了,那些波兰立陶宛联邦的骑兵,总算还大致建制完整。 终究是正规军呀,军纪比哥萨克人强多了,竟然没有扔下哥萨克人,趁乱逃跑,可真是太够意思了! 其实也不是不想跑,因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贵族重骑兵,负重实在太大了,不是不想跑。 而是根本就跑不快。 东欧贵族虽然有钱,可置办装备都是自费,并且这些重骑兵装备十分昂贵,置办这么一身…… 很多人要倾家荡产的! 这些重骑兵装备可是比生命还贵重的东西。 “呵呵呵。” 一下子看到希望了,元帅阁下挤出几分笑容,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向着那些脸色阴沉的波兰将领赔着笑。 到了这个地步,大伙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能不能顺利撤回去,他可全指望这些波兰人,立陶宛人了。 “尊敬的阁下。” 鼓起如簧之舌,哥萨克大统领先给波兰人拍了一顿马屁,他可太了解这些东欧贵族了。 这些人就爱听马屁。 果然,一通马匹拍了过去,那些波兰,立陶宛将领倒是很通情达理,愿意留下来一起抗击明军的追兵。 这让小叶尔马克喜出望外。 为啥呢? 因为这个波兰和立陶宛联邦的贵族,上上下下脑袋瓜子都不太好使,人送绰号欧洲擦脚布。 这个地方的人非常奇葩,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对待,这个王朝最喜欢干的事情…… 就是拉仇恨。 放眼全世界,也没有几个像波兰立陶宛联邦这样愿意拉仇恨的王朝,谁强大,就专门招惹谁。 上蹿下跳,四面出击,哭着喊着求别人来打他,所以呢,这个王朝在历史上三次被灭国。 灭掉他的全是欧洲大哥级的人物。 为啥会这样? 因为这个王朝的人,从来都不能认清自己的实力,有点飘,这个王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飘的? 从波兰人五百年前,击败了蒙古帝国,拯救了欧洲之后开始飘的。 想当年,五百年前强大的蒙古帝国,在拔都的带领下,征服了俄罗斯之后,兵分两路,一路进军匈牙利,一路进军波兰。 蒙古大军在距离里格尼茨约十公里平原上,与亨利二世率领波兰大军进行大战,时称里格尼茨战役。 这场大战波兰军队全军溃败,连皇帝亨利二世被蒙古人杀了。 按道理说,波兰这时大势已去,但是……偏偏在这时候蒙古的大汗窝阔台病死了,于是蒙古皇子们跑回去争皇位了。 波兰捡了一条命,可波兰人不这样认为,波兰人认为,是他们拯救了全欧洲,于是就飘起来了。 从此以后一直认为自己是欧洲的老大,救世主。 如今,强大的东欧联军在大宁吃了大亏,波兰和立陶宛的将领们,觉得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应该站出来了。 “好,好。” 看着这些鼻孔朝天的波兰贵族骑兵,义无反顾的调转码头,在冰天雪地上摆开了阵势。 小叶尔马克连声夸奖,一通马屁拍了过去。 “牛啤酒!” “真不愧是欧洲的拯救者,基督教的大救星呀!” 一通花言巧语,马屁乱飞,哄着两千多波兰立陶宛的贵族骑兵上去殿后,送死去了。 于是乎,一场激战随之爆发。 风雪中,疾驰而来的漠南骑兵终于出现,那成群结队的红色铳骑,鬼鬼祟祟的追了上来。 这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方是曾经险些被灭国的波兰贵族,立陶宛贵族,另一方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如今的大明漠南骑兵军。 五百年前的宿命轮回,再一次上演了,以漠南骑兵为主的明军,和骁勇的东欧重骑兵又遇到了。 不过…… 当年的漠南骑兵已经变了,旗号已经从狼图腾变成了四爪金龙,孱弱的弓箭也换成了火枪。 洛阳造,杠杠的。 胯下清一色的辽东改良混血优质战马,虽然爆发力上不如顿河马,可比矮小的蒙古马强多了,还兼具一定的耐力。 甲胄不算轻,也不算重,大多是棉甲里头罩着锁子甲,属于东方特色的中型骑兵,介于…… 轻骑兵和重骑兵之间的独特兵种,自然也兼具了重骑,轻骑的诸多功能于一身。 “叽里咕噜!” 遥望远方,红色的明军铳骑出现在地平线下。 “喝!” 指挥官将手中长长的骑兵枪,高高举起,喝了一声:“荣誉!” “荣誉!” 带着五百年前守护欧洲的荣光,尊贵的东欧骑士们翻身上马,拉上了钢铁面罩,举起了五六米长的骑兵枪。 “驾!” 挺枪,跃马。 两千名波兰立陶宛王国的精锐重骑兵,向着明军骑兵发起了决死冲锋,明军骑兵猝不及防。 瞧着漫山遍野冲过来的重骑兵,正在加速中的钢铁丛林,吓的一哄而散,漫山遍野的铳骑掉头就跑。 远看好似炸了窝,可跑着跑着就有些不对劲了,其实那些漠南骑兵并没有跑远,而是兜了个圈,又成群结队的绕了回来。 一个个提着火枪,三五成群,一团团,一簇簇的聚集在一起,指指点点,十分嘲讽的看着尴尬的波兰重骑兵。 好像在看着一群脑袋瓜子不太好使的蠢猪。 尴尬。 很僵硬。 五百年前的悲剧再一次上演了,在欧洲所向无敌的重骑兵,耗尽了力气,杀气腾腾的钢铁冲锋。 冲了个寂寞。 尴尬,太尴尬了,五百年前是这样,重骑兵打轻骑兵,追不上还把自己累个半死,成团成团的全军覆灭。 五百年后…… 还是如此。 两千东欧重骑兵从疾驰中,停了下来,肃立在寒风烈烈的旷野间,大口喘着粗气。 而前后左右全都是正在狂涌而来的大明铳骑。 “砰,砰。” 天黑了,夜幕降临,寒风烈烈,伴随着一声声火枪爆鸣,凶狠的狼群开始撕咬狗熊。 绝望中的波兰翼骑兵们回头看了看,小叶尔马克和他的哥萨克族人,早就在夜里跑的没影了。 ------------ 第351章 大明双璧 利用两千名波兰重骑兵挡住了明军追击,小叶尔马克带着哥萨克人残部跑的飞快,一夜过后。 早已不知所踪。 一夜之间蹿出去五六十里,小叶尔马克才回头看了看,东方之地白茫茫的地平线上。 一轮红日高高升起。 “嘶。” 冷风灌入熊皮大氅,让元帅阁下抽了口凉气,荣誉固然重要,可牺牲是要有价值的…… 他可不想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 “驾!” 马鞭子狠狠一抽。 “跑!” 只剩下东南方向五十里开外,两千多东欧重骑,在明军漠南骑兵的撕咬,围堵之下,好似一头发了狂的笨熊,徒劳的挣扎着。 冰天雪地中,成群的棉甲骑兵平端的火枪,冲了上去,将黑洞洞枪口对准了笨重的铁罐子…… “砰,砰。” 一阵杂乱的火枪爆鸣过后,一个个身披重甲,手持骑兵枪的波兰重骑兵,被四面八方射来的铳子打的全身冒血,倒了下去。 在中世纪不可一世的欧洲重骑,那闪闪发亮的昂贵装具,并不能阻挡火药之力驱动的铳子。 贵族骑兵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就这些人,连五百年前使用弓箭作战的蒙古游骑兵都打不过。 遇到了使用转轮火枪火枪作战的明军中型骑兵…… 更加不堪。 “轰!” 一个个铁罐子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零落成泥。 “马,马!” 撒了欢的明军骑兵大叫起来:“别伤了马!” 瞧着这些高大的欧洲马……明军骑兵们口水流了下来,这马,可不一般呀,都是血统高贵纯正的上好战马。 “上,上!” 狼群在冰天雪地中奔走着,打马飞奔,踩着迷踪步,开始绕着一具具铁罐子奔走起来,好些人还亮出了草原神器。 套马杆。 等到重骑兵精疲力尽了,举不动骑兵枪了,便成群结队的围了上去,将一个个铁罐子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五百年一个轮回。 还是同样的味道,同样的配方又来了一次。 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三万八千明军铳骑,将这些炮灰重骑兵撕咬致死,又向着逃窜的哥萨克人残部。 追了过去。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出现了,一边逃跑,小叶尔马克元帅一边诅咒这该死的老天,为什么又不下雪了? 他期盼着再下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或许可以掩盖住马蹄印,让明军失去他的踪迹…… 可,这一次老天并没有眷顾他,天虽然阴沉沉的,可是只有零星的雪花飘落,东西伯利亚的旷野间。 深深的马蹄印一览无遗,顺着马蹄印记,过了短短不到两天时间,成群结队的明军铳骑又追了上来。 “砰,砰。” 杂乱的火枪爆鸣声好似催命符。 大宁都司衙门。 指挥使黄斐被放了出来,正在陪着少帅周阿布喝茶,他已经几天没睡好了,眼窝都有些陷了下去。 “罢了,罢了。” 几天时间他好似苍老了十岁,大捷的背后,是大宁军民经营多年的天量财富,化为灰烬。 损失无法估量。 “黄叔。” 周阿布端起一杯热茶,轻道:“今日之殇,小侄对天立誓,必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黄斐苦笑连连:“好,好。” 除了点头他还能说什么? “老了,老了。” 黄斐摸着头发,瞧着这位初战告捷的少帅,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生出了十分清晰的认知。 像他这样的辽军老人该让位了。 “大明镇军……” 在一场又一场军事胜利中,大明数十万镇军的大换血完成的十分顺利,东线的周阿布,加上西线的李定国…… 帝国双璧的格局已经形成。 大明双璧! 正如当年的大汉双璧,卫青,霍去病那般,一出道便光芒万丈,横扫八方,一声戎马从未吃过败仗。 “嗯。” 瞧着这位少帅,黄斐不禁在心中盘算着,李定国,周阿布这大明双璧,比之大汉双璧如何? “哈哈。” 这一比较下来,辽军老将不由得放声大笑,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心中少许抑郁便不翼而飞。 口中喃喃自语着:“这一次。” 这一次大明能走到哪一步呢? 同时间,城内。 大宁交易所。 “别挤,别挤!” 大清早,几百位漠南王公哭丧着脸色,挤在矿山股票交易大厅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 一个个欲哭无泪。 “砰砰砰。” 有人疯狂的敲着门,可大门纹丝不动。 “造孽呀!” 哭喊声震天,这才短短一个月,十几万俄军杀气腾腾而来,可又铩羽而归,大捷来的如此之快。 让这些放羊娃出身的王公们,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谁能想的到呀?” 仗打完了,朝廷大胜,矿山还好端端的耸立着,那些被他们一折甩卖的矿山股份…… 股价又涨回来了呀! “吱。” 终于,终于等到了日上三竿了,因为战乱停止交易的大厅,再一次敞开大门,漠南王公们疯狂的冲了进去。 抱着交易所官员的大腿就哭…… “哎?” 交易所官员笑眯眯的,摊开了手:“买股票呀,好,好,登记去,一手钱,一手货。”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这下子王公们傻眼了。 “钱?” 哪里还有钱,整个漠南贵族阶层,积攒了几百年的财富,早已经被这些炒上天的股票吸干了。 “没钱?” 官员一下子便翻脸了,从热情变的冷漠:“没钱来玩什么股票?” “来人呐。” “轰出去!” 如虎似狼的军兵蜂拥而上,将一个个放声哭嚎的王公架了出去,稍有不从便是狠狠一枪托砸了上去。 “啊!” 几声惨叫,几个胡搅蛮缠的王公被砸翻在地,拖了出去,剩下的人打了个激灵,瞬间变的乖巧了。 完了。 王公们心中一阵冰凉,梦醒了,现实如此残酷,几代人积攒的财富败光了,兵权,土地,羊群也都交出去了。 昔日草原的主宰,富有的漠南王公土财主们成了叫花子。 同时间。 城内最大,最奢华的豪宅里,大妃娜木钟领着护兵,侍女,轻抚着隆起的小肚子徐徐走来。 “买!” 一掷千金。 买买买! 那些王公的死活她不关心,如今儿子已经成年了,还打了个打胜仗,撑起了大明的半壁江山。 她满腔的心思都放在还没有出生的小儿子身上,此时此刻,这位北元大妃十分傲然。 血脉永远都是最靠谱的东西。 错不了! 至于那些漠南各部的墙头草,大妃娇艳的脸蛋上,露出了深深的嘲讽,那些个没脑子的蠢猪呀。 早该死了。 当然了,娜木钟是个很明智的女子,她这一次赚了一大笔钱,她可不会学那些土财主,挖个地窖藏在家里。 每天发霉长毛。 她都存进了大明皇家票号。 南京统帅部。 官厅中静谧无声。 大宁之战带来的军事压力,让统帅部上下有些喘不过气,年轻的属官们走路都轻手轻脚的。 生怕惊扰了正在批阅公文的各位军机大臣。 “蹬蹬蹬。” 传令兵从外头匆匆走来。 将个密匣摆在桌上。 “大宁急报!” 正在处置公文的周世显,猛的抬头,眼中射出两道奇光,史可法,李岩,郑森也同时抬头。 压抑中。 郑森走过去打开密匣,看了看,徐徐松了口气:“胜了,大捷。” 厅中顿时欢快起来。 “好!” 周世显轻轻一掌,拍在桌上,大笑起来:“哈哈。” 他亲自调教的这把快刀一出鞘,便博得了满堂彩,直到这一刻他才刚说,大明已经成长为一个强盛帝国。 “好,好。” 史可法细细翻看着捷报,也长长的出了口气,他虽然领兵打仗不太行,可战略眼光还是一流的。 “哈哈。” 几位军机大臣对看了一眼,欣喜若狂,此战过后,整个东欧极大强国的机动骑兵力量都消耗掉了一大半…… 沙俄这头强大的笨熊,应该无力东顾了,如此以来,大明与沙俄之争,随着这一场大捷,顷刻间攻守反转。 “这仗打的好呀!” 从座位上长身而起,周世显揉了揉额头,一阵疲惫袭来,便挥了挥手:“休沐!” 统帅部集体放假,休息。 过个好年。 “此战过后!” 一步步走到殿外,看着西北方阴沉的天空,大明洛王殿下眉宇之间,透出难以掩饰的峥嵘。 此战过后,哥萨克人两大分支皆伤亡惨重,且人心涣散,沙俄再无强大的机动骑兵力量。 这世界的格局当可以改写了,剩下的无非是时间,如今的大明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了。 同时间,沙俄,冬宫。 十二月末的天气,天寒地冻。 年轻有为的沙皇阿列克谢,惬意的坐在壁炉旁边,翻看着一本来自东方大明的步兵操典,这是一位…… 沙俄历史上极为英明的君主。 一边翻看着周世显亲自编写的大明步兵操典,沙皇一边时不时的点头,甚至有些惺惺相惜了。 “这……” 这可真是个强大的对手呀。 可阿列克谢沙皇并不觉得害怕,甚至心中还有几分兴奋,纵观他的一生,从五岁起开始识字。 起初读的都是圣经里的诗篇和使徒行传。 七岁开始学习写字,九岁开始在教堂唱诗班学习,等到他十二岁的时候,把他读过多的书积攒起来。 足够建立起一个小型的家庭图书馆。 此外这位年轻沙皇还学习语法,地理,外交礼仪,乐器演奏、骑射等科目,还成为了整个沙俄最有学识的人之一。 这一切。 都像极了一个强盛世界性帝国崛起之前的景象。 “周世显,周世显……” 沙皇用生硬的汉话,默默念叨着大明摄政王的名字,可就在此时,几个朝中大臣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陛下!” “陛下……哈萨克人,叛乱了!” 年轻的沙皇眉头微微皱起,不悦道:“知道了。” 此时他还没有放在心上,刚刚打下来的地盘,闹出几次叛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年轻的沙皇只是挥了挥手,下令血腥镇压! 同时间,里海北部。 乌拉尔河静静流淌,当明军的势力渗透到了这里,已经距离沙俄本土不远了。 这是一条什么河呢? 亚洲与欧洲的界河…… 一个大镇子坐落于河口,站在镇子正中,向东走一步便是亚洲,向西走一步便是欧洲。 这个大镇子叫古里耶夫镇。 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 一队队身穿白色皮肤的东方士兵,从栖身的百姓家中走出,怀中或是抱着一个孩童,或是与本地哈萨克土著说说笑笑。 一起走向了冰封的乌拉尔河口,那里,有一些明军士兵动用了随军携带的火药,正在炸冰。 “嘟嘟嘟。” 一阵短促的哨声过后。 “轰,轰!” 几声巨响过后,河面上出现了几个冰窟窿,一条条肥鱼漂浮了起来,镇子里响起了欢声笑语。 这里可是乌拉尔河的入海口呀,渔业资源可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然资源丰富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咯咯。” 孩童们拽着明军士兵的手飞奔过去,白发苍苍的老者露出了满足的微笑,未婚少女暗送着秋波。 这些明军没有说谎。 他们确实是来帮助哈萨克人的,明军一来,沙俄驻军被清扫一空,大批贵族老爷被绞死。 一具具肥胖的尸体吊在镇外示众。 当地百姓,拍手称快。 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哈萨克人,还有一部分鞑靼人,早就恨透了这些贪婪残暴的巴依老爷。 数十万哈萨克农奴揭竿而起了。 在周世显亲自拟定的怀柔政策之下,大举向沙俄腹地渗透的明军,受到了当地人的热烈欢迎。 西北明军统帅李定国也花了血本,把从德里缴获的大量军火,不要钱似的运来,大量发给了本地人。 好似一夜之间,沙俄南部与哈萨克草原的交界线上,到处都是起义军,到处都是背着火枪巡逻的中亚骑兵。 上午,镇子里。 “铛铛铛!” 明军任命的镇长,保长纷纷走出家门,敲着锣,打着鼓,将镇子里的百姓集合了起来。 每三天进行一次的诉苦大会开始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之下,又有几个沙俄贵族从牢里被拽了出来,一个个五花大绑,脖子上都挂着沉重的枷锁。 “啐!” “啊呸!” 口水,唾沫,马粪横飞。 几个贵族在诉苦大会上当场被打死了。 喧嚣中。 一场反抗沙俄农奴制暴政的战乱,正在酝酿之中。 同时间,南京。 年关将至,周世显推掉了一切公务,与娇妻爱女共享天伦之乐,节日的气氛渐渐浓厚了起来。 直到农历小年这一天。 几辆四轮大马车远道而来,在周府门前停下了,一些身穿大明传统服饰,褐色头发,蓝眼珠的洋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周世显抱着爱女,带着大明长公主亲自出迎。 “嚯!” 不远处的茶馆里,一些茶客大吃一惊:“这些泰西人是什么来头呀,好大面子。” 能让洛王殿下亲自出迎,自然不是一般人了。 一个说书先生踮着脚尖看了看,不以为然道:“嗨,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些泰西人,是犹太人。” 犹太银行家们突然造访南京,当然是周世显请来的,在他的再三暗示之下,犹太人终于答应…… 把上千年来积攒的财富存入大明皇家银号了,这事儿,洛王殿下都暗示几次了呀? 犹太人心中明白,倘若再不识趣,不把存在欧洲各地的财富转移过来,多半就得挨收拾了。 ------------ 第352章 客临门 周府门前,一团和气,几位犹太银行家带着十几个英俊,靓丽的犹太人青年,少女都一脸谦逊,恭恭敬敬的站在大门外。 “哎哟哟。” 穿一身家居常服的周世显,与大明长公主二人并肩前行,向着远道而来的犹太客人迎了上去。 一时间俊男靓女。 美不胜收。 不然怎么说,优秀的基因是世世代代传承的,全世界最聪明的种族聚在一起,充满了祥和。 街对面的茶楼酒肆中,说书先生与食客们便兴奋了起来,喧哗声四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雀跃。 “真是神仙眷侣呀!” 眼瞧着周府大门关上了。 “呔!” 说书先生挽了挽袖子,一拍醒目,便口若悬河起来:“且说那罗刹鬼,男极丑,女皆甚美……” “哈哈哈。” 茶楼中哄笑四起。 食客皆会意大笑起来。 周府,前厅。 分宾主落座,大明洛王殿下自是妙语连珠,犹太银行家的俊男美女们都温文尔雅,静静聆听。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请坐。” “上茶。” 一团和气中,犹太人主动提出,要将囤积在威尼斯地下城堡里的大量金币,债券,股票都搬到大明。 交给大明皇家票号保管。 “好,好。” 周世显笑的合不拢嘴,联姻这事儿,未必靠谱,可将资产都交给大明……这事儿可就太靠谱了。 这都是聪明人呐,以犹太人的聪明才智,当然心知肚明,要是再不把财富存进大明皇家商号,这位大明摄政王…… 多半就要翻脸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位爷虽然不是天子也差不多了,那后果不敢想呀,他可以将圣地耶路撒冷交给犹太人。 当然,也可以随时从犹太人手中夺走。 除了妥协,别无选择。 “好,好。” 周世显心满意足了,掏出怀表看了看,便端茶送客:“来人呐,将诸位贵客领到国宾馆,不可怠慢了。” “啪。” 亲卫并腿行礼,将客人引走。 犹太银行家们前脚才刚出周府,后脚又来了几辆马车,周府便又来了几位客人,这几位客人从更远的地方来。 还十分低调。 一个个都戴着斗篷。 “请。” 亲兵将身穿燕尾服,金发,碧眼,烫着羊毛卷的几位中年西洋绅士请入府中,招待了茶水…… 便将这几位晾了起来,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主人家丝毫没有露面的意思。 这几位西洋几位绅士虽然心中着急,可也不敢催呀,只好耐着性子在前厅喝茶。 茶水换了一壶又一壶。 周府,内宅。 周世显一走进内宅,便看到老爹周国辅,岳父崇祯帝哄着爱女玩耍,崇祯爷趴伏在地,给外孙女当马骑呢。 “哎哟哟。” 周国辅锤胸顿足,一个劲儿的劝:“万岁,不能呀。” 孙女儿都骑到万岁爷身上去了。 这成何体统? 可崇祯爷不听,甚至还觉得很委屈,他如今无事一身轻,当上了荣誉太上皇,可如今公主已经出嫁了。 皇后又带着几位小皇子满世界跑……周皇后又带着皇子们跑去南洋度假了,又帮他一个人仍在家里。 可怜他一个老人家孤苦伶仃,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孙女,还一星期只能见到三天。 每次兴冲冲的来接孩子,周府的人还老大不情愿,崇祯爷觉得这日子过的也太惨了。 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为了哄外孙女欢心,他也顾不上了。 “烟儿乖,骑大马咯。” 看着大明太上皇趴伏在地,将宝贝孙女哄的眉开眼笑,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还好这厅中铺着上好的波斯羊毛地毯。 不至于将太上皇弄伤了。 “陛下……” 周世显也只好劝了几句,孩子不是这么宠的,这么宠着,将来还怎么嫁人呢,可被太上皇冷着脸,无情的怼了回来。 “你别管!” 崇祯爷一脸的不爽,你管天,管地,管军,管民,还管的了老子哄外孙女吗? “得咧!” 周世显只好听之任之,这样看来,咱大明太上皇总算是活出自我了,不再是金銮殿上那具干瘦的木偶。 看着崇祯爷这副样子,周世显笑了笑。 也挺好。 这时亲兵来报,前厅的泰西客人已经侯了半个时辰了。 周世显挥了挥手:“知道了,再晾一会儿。” 此时,崇祯帝也有点累了,从厚厚的地摊上爬了起来,抱着外孙女好奇问道:“又是哪里来的客人呐?” “哦。”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英伦三岛。” 崇祯爷一脸懵逼,英伦三岛又是啥地方? 没听说过。 “哎。” 以大明太上皇肚子里那点墨水,对世界地理的一知半解,就是把朝政还给他,他也是两眼抹黑,抓瞎了。 “也别问了。” 还是哄孩子吧。 瞧着崇祯爷将爱女抱走了,周世显才微微一笑,与老爹闲话了几句家常,硬生生将前厅那几位英伦客人晾了两个时辰。 直到晌午时分,才施施然前去会客。 “哎哟哟,抱歉。” 周世显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向着从英伦三岛,不远万里赶来的客人伸出了友谊之手。 几位烫着羊毛卷的英伦绅士,虽然饿的头晕眼花,早已经等的心中不耐,却还是摘下了礼帽,深深的弯下了腰。 从胡子拉碴的口中,憋出了一口生硬的汉话:“鄙人奉大英护国公克伦威尔阁下之命,向大明摄政王阁下,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好,好。” 周世显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牙齿,看来英格兰内战结束了呀,护国公克伦威尔执掌大权了。 这可是个牛人呀。 能写进中学历史教科书的人,能不牛嘛,这位爷可是一手总结了英伦帝制,带领英伦三岛走向共和的大牛! 英伦护国公克伦威尔,沙俄沙皇阿列克谢,奥斯曼皇太后柯塞姆,这本真是一个牛人辈出,群雄并起的大时代。 “请坐。” “上茶。” 一番寒暄,皮笑肉不笑,克伦威尔派人来干嘛呢,周世显自然心知肚明,这位野心勃勃的大英护国公。 是来寻求大明的资金支持。 结盟来了。 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作为新资产阶级的代表,大英国这才刚刚崛起,可是又没钱,又要面临封建贵族的反扑。 急需外部力量的支援。 犹太资本又投奔了大明,心急火燎的克伦威尔,只好向着大明低头,希望能够得到这个东方新兴帝国的资金援助。 这是病急乱投机了呀。 “嗯,嗯。” 周世显频频点头,不置可否,心中却在沉吟着,要不要顺手帮上老克一把…… 英格兰是一个岛国,与西欧的荷兰人是死对头,英格兰人想要从岛上打出去,当然要和强大的荷兰舰队打起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与克伦威尔结盟,也暗合兵法之道。 是为远交近攻。 “如此一来。” 周世显心中盘算着,如此一来,依仗新兴的英格兰舰队,可以给荷兰人制造一个大麻烦。 英格兰有技术,大明有钱有资本。 这个利益联盟自然一拍即合,双方各取所需,优势互补,可以极大的加快大明的工业革命进程。 至于大英崛起之后,会不会反噬,这件事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大英…… “呵呵呵。” 周世显端起一杯热茶,用衣袖挡住了脸,他还这没把大英放在眼中,虽然早已经动心了。 可周世显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如今是克伦威尔有求于他,他可不急,护国公阁下想要资金支持可以。 “不过。” 几位英伦客人瞧着大明摄政王,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自然是心领神会。 那就要看大英能拿出什么好处了。 正谈到兴头上。 却只见大明摄政王又看了看怀表,神色有些不耐烦了:“抱歉,抱歉,本王暂且失赔了。” “来人呐!” “送客!” 不由分说将英伦使者请了出去,摄政王殿下便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几位烫着羊毛卷的绅士,一脸的无奈。 英伦人还是很聪明的,这几位使者都心知肚明,若是不能拿出足够的好处来打动这位殿下。 只怕大英一辈子都得窝在那三个破岛上了,以大英如今的实力,拖家带口也打不过荷兰人。 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呀,几位使者一下子急了:“殿下,请留步!” 这是带着使命来的。 盟约谈不拢,这几位回去没法交差。 “嗯?” 周世显不太情愿的停下脚步,皱眉道:“还有事?” 英伦使者快步追赶,却被杀气腾腾的新兵阻住去路,只好隔着一座前厅,央求道:“殿下请请我等一言。” “好吧。” 周世显更加不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随手指派了一个属官去和英伦人慢慢谈。 以克伦威尔的智商,手腕,他当然知道什么能打动大明的心,那还用问嘛,自然是英伦得天独厚的航海技术,造船技术,机械技术…… 技术换钱。 一本万利。 入夜,繁华的南京城却越发繁华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一片盛世景象。 同时间,里海北岸。 冰天雪地中,哈萨克人的好日子到头了,才刚刚翻身做了几天主人,强大的沙俄军队便大举来攻。 几支平乱部队从东,西两个方向压了过来,俄军五万,波兰立陶宛军三万,加上一些奥匈部队。 面对总兵力高达十二万的平乱大军,一瞬间,各地哈萨克起义军面临着巨大的军事压力。 短暂的激战后便节节败退。 里海之滨,血流成河,被平乱大军击溃的起义军,不得已化整为零,在明军小分队的帮助下…… 拖家带口的向着南方迁徙。 里海南段。 波斯,呼罗珊地区。 山脚下,北风处,一座巨大的军营岿然耸立,密密麻麻的帐篷沿着山脚排开了,一支步,骑,炮混编的大军云集于此。 军帐内冰寒刺骨。 李定国一边搓着手,一边扯了扯身上的大氅,不时翻看着前线传来的加急军报。 他对前线的激战漠不关心,起义军死了多少人,他不管,他给那些渗透分队的军令,是打的过就打。 打不过就跑。 拉扯,牵制,游击战,只要能让俄军,波军为主的东欧部队,在冰天雪地中疲于奔命就行。 沙俄人是熊,漠南人是狼,他便是狐。 熊以力大无穷取胜,狼以狼群作战取胜,而狐生性狡猾,最擅长在混乱中偷取食物。 “传令。” 西北之狐李定国,将眼睛眯了起来,他让部下加大力度,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主动出击。 掩护那些溃败的起义军部队撤退。 东一拳,西一拳,左一巴掌,右一耳光,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他要将俄军,波军,奥匈人的部队搅的永无宁日! 他响起了洛王殿下,送给他的八字真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李定国沉吟着,体会着这话中深意,不自觉的心中叹服,朝中那位洛王殿下可以说是古往今来。 空前绝后的第一谋略大家了。 同时间,贝加尔湖畔。 哥萨克人的骑兵部队,拉成了长长的行军队列,来的时候还是青山绿水,好大一座天然淡水湖。 可此刻已经冰封百里,甚至出现了罕见的冰浪景象,什么是冰浪,就是湖水以肉眼的可见的速度结冰。 这般壮观的景象叫人头皮发麻。 入夜,天地间一片寂寥。 湖边篝火处处,小叶尔马克早已筋疲力尽,在火堆旁揉搓着受伤的脚踝,看着面前好大一座湖。 来的时候好好的,可回不去了…… “砰,砰。” 不远处,凌乱的枪声响起,明军骑兵越打越凶悍了,甚至在夜间也不放过这头每天都在失血的棕熊。 元帅阁下抹了一把鼻涕,看着不远处正在激战中的族人,虽然烤着火,可依旧感觉全身冰凉。 一阵寒意袭来,小叶尔马克打了个寒噤,在无边的疲倦中,将身上厚实的熊皮大氅裹紧。 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 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兵,在熄灭的篝火旁边发现了元帅阁下的尸体,尸体早已经冻得冰凉,全身上下都硬邦邦的。 几个护兵,惊恐万状,却不约而同的伸出手,将元帅阁下扒了个精光,熊皮帽,熊皮大氅,鹿皮军靴…… 这都是冬季里保命的必备衣物。 “吧嗒。” 一堆红彤彤的大明龙元,从元帅阁下的熊皮大氅里掉落,洒落在雪地上,十分刺眼。 几个护兵对看了一眼,几只手同时抓了上去,往怀里塞满了龙元,又将元帅阁下的一匹战马,几匹驮马抢走了。 上马就跑。 天亮了,溃退中的哥萨克骑兵离开了贝加尔湖,再一次,向着本土开始了漫长的撤退。 旭日照耀下,冰封的大湖之畔,那块古朴的汉代石碑完完全全的显露了出来,上面古朴的小篆虽残破,却十分刺眼。 北海。 大明的北海。 腊月二十八。 南京统帅部。 奉天殿里摆满了桌椅,桌子上放着精致的火锅,以周世显为首的参赞军机大臣们,今日设宴招待下属。 用周世显的话来说,这叫新年茶话会,他出钱给年轻的属官们,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 第353章 敲竹杠 奉天殿内,雾气缭绕。 数百名统帅部属官换上了新衣,济济一堂,围坐在一张张大桌子盘,桌子上,一尊尊造型精美的铜制火锅里。 纯天然,无污染的山泉水,咕咚咕咚的沸腾着。 “咕咚,咕咚。” 桌子上摆满了一道道丰盛的菜色,一年一度,又到了吃远东肥鱼,南洋特产的季节。 生鱼片,鱼子酱,各种山珍海味摆的满满当当。 “新年好呀。” “好,好。” 官厅中其乐融融,年轻的属官们围坐一团,领到了上官发给的年末大红包,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红包的数额很大,从一万龙元到一千不等…… 上官给下属发红包,这在大明朝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以往,可都是下属拼了命的搜刮民脂民膏,来孝敬上官。 洛王殿下敢给。 这些年轻人还真敢拿,甚至于,一些胆子大的年轻属官,还不时起身与上官们举杯邀饮。 外人看来这是大明统帅部,天下间最威严肃穆的地方,在这里做官本应战战兢兢,可。 实情并非如此,平时不打仗的时候,这衙门里的气氛还是极为宽松的,这显然于礼法不合。 可那些森严的礼法,早已经是老黄历了。 这些自幼接受新式府学教育的年轻人,胆子一个比一个大,三五成群,时不时的起身走到洛王殿下身旁。 敬上一杯酒。 “好,好。” 周世显来者不拒,将美酒佳酿一杯一杯的灌下去,很快便有些微醺了,洒脱随和的本性便显露出来。 “吃,吃呀。” 带着几分醉意,周世显面色和煦,不时给各位同僚捞上一筷子菜,酒足饭饱之后…… 几位重臣便避入官厅。 喝茶,闲聊起来。 一会儿聊起了大宁之战,又聊起了刚刚结束的国考,又有几千名府学学子结业了,进入各地衙门当了官。 大明镇军在大换血,官场也在换血。 周世显为大明设计的制度,最终形态是破除官本位,让官员都老老实实当公务员。 彻底让这片土地,从封建兴衰的轮回里走出来,什么县太爷,百里侯,一言断人生死。 什么一任知府,狐朋狗友,鸡犬升天这种事必须打破! 可封建制哪里是那么容易破除的? 在周世显已知的历史上,华夏王朝为了打破封建制,经历了军阀割据,无休止的内战,自己打了个头破血流。 又被倭寇趁机大举入侵,险些亡国灭种了。 “我等不去打破这些。” 周世显借着几分酒意,轻道:“这些事,若是我等不去做,后人……便要流血,内乱,永无宁日。” 在座诸位同僚纷纷点头。 “此言甚是。” “善!” 一番感慨之后,周世显又和众位同僚,便谈到了不远万里来寻求支持的英伦使者。 “英伦人?” 史可法喝了口茶,眉头微微皱起,他对西欧人没什么好感,心中本能的有所抗拒。 周世显倒也不急,只是娓娓道来:“英伦人呀。” 这是一个极为善变,狡诈的国度,从血统上来说,这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正统,一向是自命不凡的。 这属于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若没有这点本事,英伦人能建立一个诺大的日不落帝国吗? “如今呐!” 如今英伦人正在克伦威尔的带领下推翻帝制呢,想及此,心中不由得一阵傲然。 他可是领着大明提前一步,完成了推翻帝制的重任,还将儒教打入了深渊,永世不得超生了。 他还比克伦威尔早了几年, 不过。 “假以时日。” 周世显清澈的眼中,闪烁着睿智,轻道:“英伦人必成我大明的……心腹大患!” 众同僚闻言,纷纷色变,又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位殿下,如此看的起这三个破岛。 “既如此。” 史可法一脸疑惑,既然扶持英伦三岛,必然扶植成了心腹大患,那为何还要去做? “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笑容里透着几分无奈,他出资金扶持英伦人,大明会多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可不扶持呢? 整个西欧会铁板一块。 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再说了。”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睿智,徐徐道:“大明……未来也需要对手。” 这话十分容易理解,咱们这一代人,若是把对手都横扫了,那么子孙后代打谁呀? 倘若真没对手了。 也就该盛极而衰了。 “哦!” 众军机大臣纷纷恍然,看着时年刚满三十岁的这位洛王殿下,心中不由得赞叹万分。 这是要往欧洲人的阵营里渗沙子呀。 “况且。” 周世显又敲了敲桌子,轻道:“英伦人的航海技术,科学人才也是我大明急缺的。” 如此这般,三言两语。 道理说明白了,条例理请了,国策便定了下来。 “本官赞同。” “附议。” 全票通过。 当然了,周世显又微微一笑,俊朗的脸上多了一丝邪气,好似看到了那位英伦护国公克伦威尔,一脸谄媚的笑容。 新兴资产阶级呀,历史教科书上是这么写的,估摸着那位大英护国公的日子不太好过。 趁着这个机会…… “哒,哒,哒。” 看到洛王殿下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击,史可法,李岩等众位军机大臣顿时心领神会。 这哪里是敲桌子? 这分明是敲竹杠。 “这件事。” 周世显沉吟着道:“可以请家父出面主持。” “好呀。” 众位大人,纷纷失笑:“举贤不避亲嘛。” “附议。” 一来二去,一个新的衙门成立了,这个衙门叫做商务司,由赋闲在家的周国辅周老大人担任首位司官。 昔日阁臣之一的黄道周,出任副官。 议完了朝政。 周世显便长身而起,洒然道:“散会。”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有什么事儿,都留着年后再议吧。 “回家,过年。” 不久,整个衙门变得空荡荡,随着年关临近,整个南京城陷入一片喜庆的气氛…… 可国宾馆里还有两拨人呢。 一拨犹太人喜气洋洋,在大明外事官员的盛情款待下,换上了新衣,感受着宗主国的繁华鼎盛。 另一拨英伦人可就坐立不安了,事情没办成,偏偏又赶上了衙门放年假,这几位的心情可想而知。 实在是求告无门,只好苦苦等待。 几位烫着羊毛卷的英伦绅士,一个个愁眉苦脸起来,此时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 太难熬了呀。 这几位大英绅士,在国宾馆里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过了年关,等来了主持盟约的大明官员。 一位相貌堂堂,六十多岁的大明一品高官走了进来,高抬着下巴,瞧着几位使者清了清嗓子。 “咳……哼!” 几位使者眼泪都快下来了,赶忙卑躬屈膝迎了上去,腿一软,来了个标准的跪拜礼。 “咳。” 出山执掌通商大权的周老大人,又咳嗽了一声,不紧不慢的拿起一杯热茶,漱了漱口。 又揉了揉下巴。 一张老脸上写满了威严,他这个通商大臣是干嘛的,老大人终究是当过首辅的人,能不明白嘛。 他脸上写着两个骄横的大字。 扯皮! 他这次来,就是代表大明帝国,来和这些洋人扯皮的,要说别的他未必行,可这事儿他可太擅长了。 “来人呐。” “上茶。” 周老大人挥了挥手,四平八稳的坐下了,摸了摸斑白的鬓角,看了看那几个可怜巴巴的洋人。 满是皱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 是得意。 不扯的这几个洋人叫爹不应,叫妈不灵,他这个前大明内阁重臣就算白干了,好好感受大明官场文化吧! 老大人这一番东拉西扯,山南海北……又扯了整整半个月,几位英伦使者实在遭不住了。 可怜的英伦人,终于尝到了大明官员的智慧,打太极,踢皮球……一来二去啥也没干成。 几位绅士索性两手一摊。 干脆躺平了。 这几位已经被大明特色的官场扯皮文化,折磨的快疯了,就差跪下来叫爷爷了,也认命了。 咱英伦就三个破岛,您老看上啥了,尽快开口吧。 “求求您了,慈悲的钦差大人。” 您想要啥,只要我们有…… “通通都给!” 周国辅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不屑的看了看这几个洋人,老夫的扯皮功力才使出六成,这就遭不住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最后,老大人从袖子取出一份早就写好的借款协约,竟然还是中英文两个版本,把英伦使者感动哭了。 这位老大人除了那啥…… 可真是太贴心了呀。 可几位英伦使者翻看着这份借款协约,几张脸很快憋的通红,这样的条件……简直是对大英的羞辱! 看看吧。 这也太离谱了。 “大英必须承认大明帝国在印度洋的一切权力。” “大英海军必须配合大明舰队作战。” “大英必须向大明帝国开放口岸,派遣技术人员,航海人才,并且将主力舰租借给大明……” “租期九十九年。” 这条件当然是周世显想出来的,为了满足作为摄政王的恶趣味,总计提了二十一条。 “作为回报,大明皇家票号,将向尊敬的护国公阁下,提供总计三千万龙元的贷款。” 条件提出来了。 图穷匕首见。 这时候谁都知道,洛王殿下看上英伦国的那支舰队了,这个年月,英伦舰队的实力已经不弱了。 虽然远远不如荷兰人的强大规模,可已经很可以了。 甚至纸面实力还要强于大明帝国水师,整个英伦海军,拥有大小战舰三百余艘,其中四桅杆风帆战列舰就有五艘之多。 更是拥有一批经验丰富的水兵。 当然了,这只是纸面上的实力。 护国公克伦威尔没钱,作为英伦三岛新兴资产阶级的代表,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这不可能!” 三位英伦使者一瞬间便怒了,气的脸色铁青,大叫着:“这是赤果果的讹诈!” 大英那支宝贝舰队,是整个王朝花费了几十年前时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 为了建造这支舰队,连女王的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海军这玩意也能租借吗? 说是租借,实际上谁都知道,这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租借战舰……有租借九十九年的嘛。 九十九年以后还剩下啥了? 国宾馆里,憋屈的英伦使者气炸了,就算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终于憋不住爆发了。 “无耻,太无耻了!” “哦?” 瞧着这几位羊毛卷撒野了,周老大人也翻脸了,老脸一黑,起身就走:“不签,那便罢了。” “哼!” 一挥长袖,老大人立刻翻脸了:“轰出去!” 简直不识抬举,他早就看着几个烫着羊毛卷的西洋人不顺眼了,如虎似狼的军兵蜂拥上前,将使者从国宾馆里赶了出去。 可怜这几位绅士流落街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下子从大明国宾沦落为乞丐了。 只好,顺着原路返回英伦,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做不了主呀。 可怜,弱国无外交呀。 大明中兴六年,正月。 官厅中,哄笑声四起。 周大老人被一群年轻官员围着,二郎腿得意的翘了起来,享受着年轻人的仰慕,心中不由得沾沾自喜。 郑森,李岩这些年轻人,赶忙伸了个大拇指过去。 “姜还是老的辣。” 周世显也微微一笑,轻道:“真走了?” “嗯。” 老大人点了点头。 周世显很是不以为然,搞清楚现在是谁求着谁呢,他是不怕克伦威尔不点头的。 护国公是那么好当的嘛,那位克伦威尔大人的新模范军都快穷的当裤子了,没钱谁愿意跟着他走呀? 英伦的守旧势力那么强大,可是随时会反扑的! 这个时候不狠狠敲他一笔,更待何时,他最少有九成把握,走投五路的克伦威尔会答应这个条件。 “子卖爷田不心疼呀。” 大英舰队又不是他这个护国公的…… 有什么舍不得? 同时间,贝加尔湖畔。 成群结队的骑兵疾驰而来,后面是浩浩荡荡的骑马步兵,马车队,再一次,大明的光辉照耀到了贝加尔湖。 “吁!” 翻身,下马。 周阿布一眼就瞧见了冰封的湖畔,那块汉代遗留的石碑,便叫人将石碑挖了出来。 看着石碑上古朴的北海二字。 微微皱眉。 他嫌弃这快石碑太小了,不够大气,当场叫人找来一块巨石,让工匠们凿一块大石碑出来。 就立在贝尔加湖西岸,正对着乌拉尔山脉的方向。 ------------ 第354章 皇室来人 当夕阳晚照,红衣红甲的大明骑兵流连于贝加尔湖畔,在冰天雪地中拉成了长长的影子。 翻身,下马。 周阿布眼中闪烁着傲然:“传令,扎营。” 这里有水源,有更低,将凿开冰面还有大量渔获,有成群结队的野兽,丰富的自然资源,可以为后方减轻很多补给上的压力。 此外他还身怀密令。 义父叮嘱他,等到这里春暖花开之后,大明还要在这里修建城池,一座横亘于湖畔的巨大城池。 瀚海城。 此城建成之日…… 周阿布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那便是,屹立于大明帝国最北方的一座大城市了,事关重大。 “哈哈。” 欢声笑语中,士兵贝加尔湖畔嬉戏起来,开始建立营地,炸冰取水,喂马,生火做饭…… 一面成群结队的向着哥萨克人逃走的方向。 继续追击。 沙俄。 冬宫。 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死一般寂静,哥萨克人溃败,顿河哥萨克首领,帝国功勋元帅小叶尔马克阵亡的消息。 这噩耗将年轻的沙皇惊呆了。 好似一夜之间,天降霹雳,将沙皇阿列克谢震傻了,前线一败涂地,他花费了重金的强大联军打了水漂。 现在贝加尔湖丢了,东西伯利亚丢了,沙皇看了看世界地图,惊恐的发现乌拉尔山以东。 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 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明军了。 这是多大一块地盘呀,面积比沙俄本土还大几倍,并且,在这块地盘上还有几座坚固的沙俄城市。 一下子这些城市都成了孤城。 外无援兵。 内无粮草。 这损失也太大了,年轻的沙皇完全接受不了,便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平时日里的斯文不见了踪迹。 腾的一下跳了起来。 炸毛了。 可他全然忘记了一件事,西伯利亚这块地盘本来也不是沙俄人的,是沙俄从游牧民手里抢来的。 这块地盘真正到了沙俄人手里,其实还不到五十年时间,可对领土近乎于执拗的追求,让这位沙皇陛下气炸了。 这和主张退让的大明儒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是拿拿拿。 一个是让让让。 愤怒的沙皇当日便召开了御前会议,会议上,沙皇暴跳如雷:“反击……朕要御驾亲征!” 几位辅政大臣,亲王,公爵也杀气腾腾,都叫嚣着要出兵,可唯独有一个人持反对意见。 沙皇阿列克谢的老师莫洛佐夫。 熊这种生物不怎么聪明,可一群熊里面总有几头聪明的,莫洛佐夫就是这样一个聪明人。 这个人是近代沙俄的大脑,也是政策制定者,可以说是近代沙俄国父级别的人物了。 当一群崇尚暴力的野蛮棕熊,有了一个聪明的领导者,这事儿…… 就有点可怕了。 实际上,此君才是近代强大沙俄帝国的缔造者,沙皇阿列克谢就是他从小精心栽培出来的杰作。 真正让沙俄强盛起来的彼得大帝,就是他的徒孙。 “且慢!” 这时候,辅政大臣,帝师莫洛佐夫劝住了暴怒的沙皇,这个聪明人清醒的看到了沙俄如今面临的危机。 如今…… 派往东线的远征军惨败,南方刚刚征服的塔里木汗国,正在爆发大规模的叛乱,北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邻居,瑞典王国不怀好意。 这一切都让莫洛佐夫警觉起来,果断的阻止了沙皇的鲁莽行为。 还别说。 沙皇对这位帝师还真是言听计从。 “陛下!” 沙俄帝师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采,做出了一系列应对,东线败局已经无可挽回,他提议在东线收缩兵力。 “请陛下派出部队,在乌拉尔山中段布防,接应哥萨克人的败兵。” “将明军挡在乌拉尔山!” 莫洛佐夫在地图上点了点,果断的将乌拉尔山以东的土地让了出去,同时决断道:“对南方叛军的清缴要加大力度!” 沙皇虽然不愿意,可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做出了一番战略部署。 莫洛佐夫起身,走到了冬宫里悬挂的世界地图前面,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良久才转过身来。 又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请陛下随老臣,前去觐见尼康神父。” 这个尼康神父是什么人呢? 德高望重的大神父,下一任东正教大牧首热门人选,在这样危急的关键时刻,只有教会能拯救帝国了。 面色凝重的帝师带着年轻的沙皇,走向了高大的修道院。 宗教对于沙俄帝国,对于欧洲人来说,就好似儒教在大明的地位,甚至比儒教更加根深蒂固。 好似华夏人对儒教一般,早已经成为文化,历史,甚至价值观的一部分,想丢又丢不掉。 不丢掉又不行。 可纵然经历了黑暗的中世界,宗教有种种腐朽,作恶多端,可每一次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宗教也就变成了欧洲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至少可以凝聚人心。 一个月后,南京皇城。 今日天气有些寒冷,立春之后一股寒潮来袭,天上下起了雨夹雪,让官厅中又生起了炭盆。 从西北,从贝加尔湖畔发来的加急军报。 纷纷攘攘。 从大宁出击的大明骑兵军,终于在乌拉山脉中段,遭遇了俄军的有力抵抗,这让周世显警觉起来。 “可以了。” 看着世界地图,周世显摸了摸下巴,轻道:“传令。” “收兵,罢战。” 这一路疯狂追杀,战线拉的太长了。 周阿布的三万八千骑兵,再追就要吃亏了,并且冬天翻越乌拉尔山脉也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 该回头收拾那几个俄国人,在西伯利亚修建的城市了,史可法,李岩等人纷纷颔首。 “可。” “附议。”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这一战收获太大了,从长城之内的九边,到北极圈,再到西边的乌拉尔山脉。 整个中北亚成了大明的后院,这让大明的版图扩张了何止一倍? “呵呵。” 众军机大臣纷纷发出会意轻笑,就连最稳重的史可法,史老大人也忍不住多吃了两晚大米饭。 东线收兵。 “西线。” 周世显在地图上指了指:“加大骚扰力度!” 他和沙俄帝师莫洛佐夫,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仗打到了这一步,明,俄两军暂时在东线休兵。 开始在西线,进入了旷日持久的暗战。 “这叫……” 周世显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叫代理人战争。” “哦?” 史可法,李岩,郑森等人心领神会,这确实是一种花费代价最小,成效却极佳的办法。 其实这玩意也不是周世显发明的,这一套,当年大明辽军统帅李成梁在辽东已经玩烂了。 努尔哈赤那帮通古斯野人。 就是李大帅扶持起来的代理人,用来对付女真各部的一把利刃,不过后来被反噬了。 “嗨。” 看着史可法等人眼中的担忧,周世显挥了挥手,李成梁的方法用对了,可是地方选错了。 辽东是咱大明自己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搞什么代理人战争呀,那不是玩火嘛? 被反噬是必然之事,搞这一套,还是要学学漂亮国,去远在万里之外的敌国家里搞呀。 “去里海沿海搞呀!” 里海沿岸,东欧那地方当然是越乱越好,最好世世代代永远乱下去,反正波及不到大明本土。 “嗯。” 史可法,李岩若有所思,赞道:“此计大善!” “附议。” 反正不死人就行,大明这点可怜巴巴的人口实在经不起折腾,并且才刚刚进入婴儿出生高峰期。 要暴兵也得二十年后了。 这时候亲兵来报,大英护国公阁下的信使回来了。 “哦?” 周世显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轻道:“快请。” 这是带着使命来了。 这一次他要亲自接见…… “呵呵呵。” 史可法等人脸上露出会意微笑,又有打手投靠过来了,英伦这把刀,可比波斯犀利多了呀。 众位军机大臣瞧着这位独揽大权的摄政王,心中越发赞赏了,这一套一套都是和谁学的呀。 微微一笑。 还能有谁,大漂亮国呗。 “报告!” 此时,亲兵又跑了回来。 啪的立正敬礼。 “报告,英伦长公主求见。” 官厅中,一阵安静。 “谁?” 周世显怀疑自己听错了,英伦皇室呀,国王查理一世……刚刚被护国公克伦威尔弄死不久,怎么长公主跑到大明来了? “报告,英伦长公主玛丽求见。” “哦……” 厅中众位军机大臣对看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了,这位大英长公主是替父伸冤来了呀? 父仇不共戴天呀。 应该是英伦皇室见克伦威尔向大明派遣使节,还要和大明签订借款条约,亲王公主们有点急了。 就把这位玛丽公主派来了。 大英这是内讧了呀。 “哦呵呵。” 周世界微微一笑:“走,瞧瞧去。” 南京,国宾馆。 “滴答,滴答。” 一辆奢华的四轮马车停在国宾馆门前。 周世显下了车,一抬头,便瞧见几位烫着羊毛卷的英伦使者,站在大门左边,穿着笔挺的燕尾服。 这自然是克伦威尔新模范军的代表。 可大门右边,还站着另一拨人呢,几名穿着英伦传统服饰的护卫,簇拥着一位气质典雅高贵的年轻女子。 女子年芳双十,身段丰盈高挑,竖着一根长长的麻花辫,白皙娇艳的俏脸上还长着几粒可爱的雀斑。 活脱脱一个英伦贵女。 隔着一扇大门,两拨人一左,一右的互相瞪着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似看到了生死仇人。 新模范军的人,和玛丽公主的护卫,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正在大明国宾馆门前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 “法克!” “马泽法……克!” 只恨语言过于贫瘠了,骂来骂去还是那两句国骂,不过气氛确实到位了,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两拨人一看到两排明军士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沿着长街两旁跑了过来,又看到了一个俊朗的大明青年缓缓走来…… 又看到了青年身上明黄色的蟒袍,呆了呆,然后撒开腿一起跑了过来,却被士兵拦住去路。 “止步!” 哗啦。 一排黑洞洞火枪对准了这两拨人。 “哎?” 周世显挥了挥手,裂开嘴笑了:“不至于,叫他们过来。” “啪。” 侍卫长啪的立正敬礼,亲自带着人走过去搜身,搜了身,才将两拨人放了过来,这下子可真是热闹了。 克伦威尔的人,和公主的护卫撞在一起,然后挥舞着拳头向着对方冲了过去,当街大打出手。 “哎?” 周世显微微皱眉,不悦道:“分开他们。” 如虎似狼的军兵蜂拥上前,用刺刀将两拨人分开,各自看管了起来……场面一时有些紧张。 “来人。” 周世显挥了挥手:“分开安置。” 这一见面就打可不行呀,他看了看新模范军的人,皱了皱眉头,这也太粗鲁了吧。 又看了看可怜巴巴的大英长公主…… 便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来人呐,将公主安顿到国宾馆,一定要安排最好的客房!” 侍从官会意,上前将玛丽公主和护卫请走了。 这边安置好了公主,周世显又看了看那几位羊毛卷使者,不悦道:“带他们去找家客栈住下吧。” 这几位克伦威尔的使者人都傻了,这差别待遇也太离谱了吧,公主住国宾馆,他们住客栈…… 几位英伦使者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谁能想的到这位大明摄政王,原来好的是这一口呀。 早知道是这样,就应该从本土带几个妖艳贵妇来,可这时候说什么也晚了,几位使者在风中凌乱。 国宾馆,客房。 等到玛丽公主梳洗,打扮过后,周世显便敲开了房门,露出了一张和煦温暖的笑容。 房中除了大英长公主,只有一个女通译。 “哎呀呀。” “公主殿下不远万里而来,周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年近二十一岁的玛丽公主,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大萝莉,看着这英俊潇洒的东方男子,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我懂,我懂。” 周世显张嘴就是一口流利的英文,将通译女官惊呆了,万万没想到摄政王殿下还精通英伦语言。 还是一口标准的伦敦腔儿。 看了看惊呆的女官,周世显微微皱眉:“还不出去。” 女官赶忙识趣的敛衽一礼,快步走出客房,还从外面把门关上了,不久,房中响起殿下爽朗的笑声。 还有大英长公主嘤嘤的哭声。 再说街对面的客栈,看着街对面富丽堂皇的国宾馆,那几位新模范军的成员,此刻早已是坐立不安。 被打压的皇室也派人来了,这谁能想的到呢,可国王查理一世,才刚刚被护国公大人处死呀。 若是那位大明摄政王改主意了,想要支持皇室了。 “不能再拖了!” 为首之人,咬了咬牙,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借款条约,终于做出了决断:“快,去求见周老大人!” 这份条约,重逾千斤。 可使者还是一咬牙。 “签!” 可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军兵的呵斥声:“包围这里?” 几位使者,同时色变。 “砰。” 军兵从外面踹开房门,冲了进来,低喝道:“将这几个乱党抓起来,送刑部大牢!” 几个使者一瞬间面如死灰,知道他们错过了投靠大明帝国的最佳时机,这合约怕是签不成了。 护国公克伦威尔能开出的条件…… 英伦皇室同样可以开出。 ------------ 第355章 大明的良心 如虎似狼的明军士兵蜂拥而入,将刺刀顶在了几位新模范军使者的脑门上,脚镣,枷锁铐了上去。 “带走!” 几位英伦绅士瞬间面如死灰,手中那份借款协议飘落在地,很快,被几双军靴踩了过去。 零落成泥。 克伦威尔错过了与大明结盟,借款的最佳时机,如今…… 英伦皇室反扑了。 街对面,国宾馆。 奢华的大客房里,大明摄政王周世显,正与英伦长公主玛丽促膝长谈,王爷此刻是如此的和煦斯文。 人又长的俊朗无双,还能说一口标准的伦敦腔儿,让大英长公主人都傻了,这伦敦腔儿比她这个伦敦土著还标准呢! 这都是从哪里学的呀? “呵呵呵。” 瞧着这位英伦公主,周世显也满面笑容,当有了更好的选择,他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克伦威尔,选择扶持英伦皇室。 这腐朽的皇室呀…… 早已无药可救了。 可是他很喜欢。 一番热聊,嘘寒问暖,长公主又涉世未深…… 谈了一刻钟便谈崩了,很快,长公主哭倒在这东方帝国摄政王,全世界最强大的男人怀中。 “好了,好了。” 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周世显好言劝慰一番:“公主的委屈,周某都懂,我大明感同身受呀。” “那个克伦威尔呀,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处死英王查理一世,一下子将自己摆到了整个皇室的对立面。 再无转圜余地。 洛王殿下轻拍着英伦长公主的粉背,一脸痛惜:“周某感同身受呀!” 退回十年前,我大明也有克伦威尔这样的反贼。 李自成呀。 当然了,克伦威尔比李自成还是强多了。 “请公主殿下放心!” 洛王殿下将胸脯拍的咣咣响:“三千万龙元的战争贷款,一个月内将会交到皇室手上,一毛钱都不会少,本王立刻叫人去办!” 军火,人员,物资,要什么给什么! 这一次,我大明一定为远在万里之外的友好联邦主持公道! “呜呜呜。” 英伦大萝莉感激涕零,瞧着温柔可亲的大明摄政王,芳心好似小鹿乱撞,迷迷糊糊就向着那张温软舒适的大床走过去了。 一闭眼,又一睁眼。 一晚上过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时。 奉天殿。 “噗。” 史可法刚刚喝下的一口热茶,全喷了出来。 “咳咳。” 老大人看着毫无愧疚之意的大明洛王,赶忙擦了擦嘴,方正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愧。 咱大明在这件事情上,实在干的太不地道了,前脚才和新模范军谈好了条约,可一转脸就把人家卖了。 “这条约……” 史可法终究是个老实人,觉得不太合适,这都是已经说好的事情,还能说撕毁就撕毁嘛。 “这恐怕有失仁义吧?” “这岂非言而无信么?” 面对老大人的担忧,可周世显神清气爽,俊朗的脸上毫无羞愧之色,真是还大言不惭。 “史公错了。” 克伦威尔顶多是个反贼,人家大英正统还是皇室呀,您老是打小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儒教不是最讲究正统大义的嘛? “这是正统!” 说一千,道一万,克伦威尔得位不正。 “既得位不正,咱大明,要不要主持正义?” 摄政王一力主张,将三千万龙元贷款交给英伦王室,这一通诡辩,还真让史可法哑口无言。 “这。” 史老大人只好违心的点了点头,史可法这个人呐,什么都好,就是太忠直了,所以他是个干吏,却不是个治世能臣。 这人要是太忠直,就容易被人欺负。 “既如此。” 史可法无奈,只好昧着良心认了,可一张老脸火烧火燎的,总觉得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儿。 耿直的老大人无奈的摊了摊手,反正你是摄政王,军政大权一把抓,嘴长在你身上,你说什么都对。 相比之下,统帅部里其他人,李岩,郑森这些小辈可就现实多了。 此时李岩微微皱眉,担忧道:“可这笔借款,还能收的回来么?” 如今英伦的局势,内战才刚刚平息,克伦威尔率领新模范军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军政大权一把抓。 皇室的力量几乎被清扫一空。 这笔钱贷出去…… 不料,周世显微微一笑:“那自然是要不回来了。” 这钱借给大英皇室,基本就是打水漂了,他压根也没打算要回来。 “啥?” 李岩,郑森等人一脸懵逼,明知道是要不回来的借款,可为啥还要贷出去,这可是三千万龙元呀。 这是多少钱呐,以大明龙元节节高升的购买力,一块钱龙元,大概可以买的下十斤羊肉。 就算是按照大明镇军的装备标准,三千万龙元,也足够英伦皇室武装起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了。 “对咯。” 周世显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哦。” 在座都是大明最聪明的人,琢磨了一阵子,也就纷纷明白了,这条计谋可真够毒的…… 腐朽的英伦皇室和新模范军哪个更容易控制? 这还用问嘛? 弄不好那位大英长公主,此时,应该已经被洛王殿下的魅力深深的折服了,听说殿下这两天在国宾馆里没少折腾…… “咳。” 两人赶紧轻咳一声,不再多言,这事儿就别满世界张扬了。 此时,周世显又微微一笑:“不是还有英伦舰队做抵押品嘛。” 又不是无息贷款,这叫抵押贷款,若真是英伦人还不上钱,那英伦海军大大小小三百艘战舰,还有随船附送的水手,枪炮长什么的。 可就全归大明了。 郑森,李岩对看了一眼,纷纷点头,要是这么算起来的话,这笔生意倒是不亏。 此时,郑森徐徐道:“那这样说,克伦威尔好景不长了。” “嗯。” 周世显点点头,微微一笑:“表决吧。” 石亨第一个举手赞同:“可。” 李岩,郑森赶忙附和:“附议。” 史可法张大了嘴巴,叹了口气:“老夫弃权。” 这就行了! 三天后,奉天殿。 统帅部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条约就算成了。 于是乎,大明摄政王周世显带着参赞军机处全体要员,以极高的规格接待了大英长公主一行。 大明与大英在丰田店里,当场缔结了盟约。 大明不但与英伦皇室签订了借款条约,承认了长公主玛丽的女王身份,还答应派出一支军官教导队,在地东海东岸的叙利亚一线。 为皇室重新训练一支十万人的部队,这支部队还有一个响亮的番号,叫做勤王军。 大明中兴五年。 摄政王周世显大张旗鼓,将黑手伸向了欧洲的后花园,以强硬的姿态,悍然介入了英伦内战。 借款条约摆在了桌子上,周世显代表大明帝国先签了字,玛丽公主也签了字,可这位长公主…… 在谈判桌上表现的很奇怪,贵气娇艳的俏脸上,此刻含羞带怯,还不时的抿嘴偷笑,好像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大明官员假装看不见。 只有耿直的史可法在一旁直叹气,坏了。 “大明的良心坏了呀!” 一个月后,伦敦。 三月间的伦敦,天气依旧十分阴冷,克伦威尔一脸阴沉的坐在议会大厅里,面前是上百位议员。 嘈杂的议论声中,烫着羊毛卷的绅士们凑在一起,虽然腰杆挺的笔直,。难掩惊慌之色。 因为这些天,一个可怕的传言在伦敦城,好似瘟疫一般传播着,好似伦敦上空久久不散的阴云。 本已经被打成死蛇的皇室,竟然咸鱼翻身了,玛丽公主在一些贵族势力的帮助下,竟然跑到万里之外的大明帝国去了。 最离奇的是,这位一心替父报仇的公主,还真的被大明摄政王接见了,竟然,竟然…… 还签订了一个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将大英主权卖了个干净,以此为代价,得到了东方大明帝国的全方位的支持。 这天大的消息好似一道霹雳。 将议会上下都震傻了,如今人心浮动,克伦威尔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正在向着他,还有新生的共和国一步步走来。 这些天,消息已经在伦敦城的大街小巷里传开了,一些居心不良的野心家,贵族开始散布谣言。 已经被打倒的皇族实力开始复辟…… 手握皇室与大明帝国签订的二十一条借款合约,大英护国公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叛国!” “这是对英格兰的背叛!” 顿时,一百多个议员拍着桌子大骂起来,吹口哨的,敲桌子的,摔东西的都有,好端端的议会成了菜市场。 “抗议!” 克伦威尔咆哮着:“照会明国!” 对于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一定要抗议,不承认! 一时间群情激愤。 可护国公大人已经全然忘记了,原本,他这个护国公已经答应了这份极为屈辱的借款条约,只是…… 半路被玛丽公主截胡了。 或许他根本没忘,只是假作不知,护国公的咆哮声中,几个军官从外面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军官们给护国公大人,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停泊在港口的大英舰队,已经在一些皇室死忠军官的带领下。 偷偷启航了…… 护国公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快!” 克伦威尔眼前一黑,惊慌道:“快阻止他们!” 同时间,伦敦港。 在五艘风帆战列主力舰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大英舰队,在夜里突然发生了叛乱。 如今忠于皇室的海军军官们,已经完全控制了舰队,并且缓缓离开了母港伦敦,向着外海方向驶去。 岸上是骑着马,疯狂追赶的新模范军将领。 “停下,停下!” 可战马再快,也快不过战舰呀,在将领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中,舰队依旧义无反顾的开走了。 为啥大英舰队是第一个起兵叛乱的呢,这世界上的海军大多终于皇室,大英舰队也不例外。 为啥呢? 因为这支舰队叫做大英皇家海军…… 因为海军待遇好呀,这个世界上再怎么腐朽的皇室,也不会亏待海军,不但给水兵们高额薪水。 并且还有大量贵族子弟都在海军里服役。 所以说,关键时刻英伦舰队会听谁的? 这还用问嘛,以贵族子弟为主的皇家海军,当然不会听克伦威尔这个泥腿子的。 眼看着舰队即将离开母港,克伦威尔是真的急了,昏了头,下令守卫岸防炮台的陆军部队开火。 一时间伦敦河两岸剑拔弩张。 “呜……轰!” 随着伦敦河两岸,一门门岸防重炮向着自家舰队,开了火,硕大的铁球呼啸着撕裂空气,在河面上炸出一道道冲天水柱。 “轰,轰!” 一刹那,几艘战舰受损,顷刻间,皇家舰队上下被彻底激怒了,骄傲的皇家舰队士兵操纵着强大的战舰。 在宽敞的河面上亮出了黑洞洞炮门,向着自家的岸防炮台,发起了疯狂的还击。 “呜……轰!” 这还是大白天,激烈的炮战突然爆发,一些打偏的炮弹落入了军民区,一道道浓烟随之升腾起来。 顷刻间,整个伦敦城都在炮火中颤抖。 短暂的炮战过后,终究是炮术精良的皇家海军官兵,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用愤怒的炮火将自己家的岸防炮台摧毁了。 然后在几十万伦敦居民的注视下,扬长而去了。 “驾!” 克伦威尔骑着一匹大白马,连护兵也没带,疯狂的从议会大厅里冲了出来,可什么都晚了。 看着被摧毁的炮台,死伤惨重的炮手,还有浓烟冲天,正在殉爆中的一个个炮位,一张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 “完了。” 大英护国公此刻心中拔凉拔凉的。 皇家舰队叛国了,大英积攒了几十年的棺材本,英伦本土最大的依仗,就这么长上翅膀飞走了。 十天后,地中海东岸。 三月中的叙利亚,天气已经温暖了起来,没有工业污染的蓝天一片碧蓝,一览无遗的海面上…… 海天一线之间,诡异的出现了一个个小黑点,并且正在快速接近。 高大的望楼上,哨兵举起了千里镜,看了过去,当一艘艘强大的风帆战列舰映入眼帘。 惊慌中敲响了警钟。 “铛铛铛!” 刺耳的警钟敲响,从不远处的军营里,正在例行操练的大批士兵冲了出来,疯狂的冲上了一个个炮垒。 “敌袭!” “铛铛铛!” 紧急状态下,成群结队的明军教导官,率领犹太新军冲上了炮台,将一尊尊大炮掀去了炮衣,装填好了丹药。 视野中,一只舰队浩浩荡荡的驶来,打头的五艘风帆战列舰,首尾相连,组成了可怕的战列线。 港口守军一个个人都麻了,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舰队呀。 近了,更近了。 “且慢!” 这时,守军发现了这支舰队悬挂的旗帜。 竟然是白旗。 ------------ 第356章 授衔 几个时辰过后,那支打着白旗的神秘舰队,很识趣的停在了外海,还派出了几艘小船,载着几个谈判代表登岸了。 严阵以待的明军,与犹太仆从军官们目瞪口呆的摸了摸头,纷纷从炮垒后头站了起来。 “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很快,打着白旗的小船登岸。 几个骄傲的皇家海军军官,挺直了腰杆……向着驻防叙利亚的大明最高指挥官,一位年轻的教导队军官交出了佩剑。 并且在叙利亚港口,发表了重新效忠皇室的宣言,皇家海军的荣光,只属于尊贵的女王陛下。 明军指挥官大喜,下令急报南京统帅部。 这一来一回又是一个月,长公主玛丽的回信终于到了,对于皇家海军的效忠,长公主很开森,给出了一番热情洋溢的鼓舞。 还下令皇家海军听从西北大帅李定国的调遣,一夜之间,西北明军麾下多了一支配合作战的英伦舰队。 如此以来,西北明军基本掌控了地中海……沿着地中海一路向西,可就是意大利了,再向西可就是法国了。 南京,统帅部。 令人厌烦的阴冷天气终于过去了。 天气放晴,草长莺飞。 这一年是大明中兴六年,正在兴建中的南京新城已经初具规模,这一天,摄政王周世显召开了统帅部会议。 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高高悬挂,站在地图下方,穿着一身明黄色蟒袍的周世显看着从西北,东西伯利亚,南洋各地赶来的将领。 一脸凝重。 数百名将领济济一堂,昔日的同袍多年之后再聚首,不免头碰头的凑在一起寒暄一番。 会议尚未开始。 稍显凌乱,富丽堂皇的新会议大厅里除了史可法,周国辅等少量文官参与会议,全都是将领。 中兴大明如今是一个纯粹的军政府了。 这么干会不会有后遗症? 会。 可周世显没有别的选择。 站在世界地图之下,他心中一片决然,他带着中兴明军把仗都打完了,把该打的地盘都打下来了,把制度也建立起来了。 至于子孙后代的事情…… 他管不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子孙后代不争气,仍旧是恶习难改,动不动就内讧捅刀子,那也是后代的事了。 “咳!” 随着摄政王发出一声轻咳。 刹那间,厅中安静下来。 “现在军议。” “哗。” 全场肃然。 军服笔挺的将官们收起笑容,整齐划一的长身而起。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坐。” “哗。” 数百将官,纷纷落座,各自取出而来炭笔,小本本开始做会议记录,看着麾下人才济济,将星闪耀。 周世显心中不禁十分傲然,开局先来了一番演讲。 统一各部思想。 “急功近利不可取。” 仗打到这一步,在西北,在中亚,在乌拉尔山脉,大明算是和整个欧洲全面接战了,这漫长的战线呀…… 可真是太复杂了。 战局也进入了长期的僵持阶段,他当然不会叫麾下明军盲目进攻欧洲本土,这纯粹是一种作死行为。 欧洲已经不是黑暗的中世纪了,而是军事技术十分发达的近代了,别说他麾下这几十万明军。 就是全国总动员,百万大军一起上,也多半会落得个灰头土脸,这事儿还得慢慢来。 “不要想着一口吃成胖子。”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周世显徐徐走动着,眼中闪烁着睿智,这必然是一场东西方的全面交锋,并且必将旷日持久。 打下来一块地盘就得消化一块,咱可不能学拿破仑,德意志,被一系列的军事胜利冲昏了头脑。 任凭你军事实力再怎么强大,打下来的地盘也不消化,也不建设,不掠夺,直接就倾巢而出,奔着人家的首都去了。 这不是作死嘛? 一旦久攻不下,那就真就是帝国坟场了。 “沙沙。” 一时间,厅中尽是炭笔记录的声音。 先将思想统一了,周世显又做了决断,开始着手对大明镇军进行扩编改制,正式实行军衔制,兵役制。 到了这一步,大明镇军改制的条件已经成熟了,什么条件呢,全脱产的大量职业军人。 周世显终于可以把总兵,家丁,私兵制扔进历史的垃圾堆了,当大批农民从土地,儒教的束缚中解脱了。 一支强大的近代常备国防军,便应运而生了。 职业国防军人这个概念,第一次出现在华夏天朝的历史上,这是由生产力水平决定的。 军衔兵役制,这玩意也不是说搞就能搞的,当你的部队里有大量农民,还要硬搞兵役制,将大量青壮集中到军队里。 那就会造成土地荒芜。 大饥荒! 因为职业军人是不种地的,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大概十个农民才能养活一个职业军人。 这无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如今,大量海外劳动力的涌入,大明人已经不需要种地了,种地这种辛苦活都交给了牲口,海外劳工。 大明子弟可以专心打仗,争霸世界了。 “五十万!” 周世显伸出了五根手指,他打算将大明镇军扩编到五十万人,以四千万人口供养五十万帝国常备军,这个比例着实不低了。 “沙沙。” 炭笔在白纸上划过,记录下了殿下的一言一语,一张张年轻的脸看了过来,一双双炽热的眼睛,将洛王殿下奉若神明。 就连老成持重的史可法也徐徐点头:“时机……确实成熟了。” 旧明军那一套陈腐的体系,他史大人还能不知道嘛,完全是乱七八糟一锅大杂烩。 边军,京营体系混乱。 尤其是崇祯朝之后,提督遍地跑,总兵不如狗,有时候千总,把总的职权比总兵还大,官职与职权严重不协调。 “是该改制了。” 怎么改呢? 周世显挥了挥手,一个字:“裁!” 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守备部队,全都给裁了,精兵补充到正规军里,老弱病残转入预备役。 又叫属官将一本小册子发了下去,因为如今大明实际控制的地盘实在太大了,集团军这个编制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还是沿用各大镇军的番号,其实就是方面军,方面军下属师级,团级,营级,连级作战单位。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临时组建野战军,军衔从元帅开始排,将官,校官,尉官,士官,按照军衔发给军饷。 这一套制度要是改完了,周世显琢磨着,以后几百年也不需要动了,这扩大化的统帅部会议开了三天。 散会之后,扩军,授衔这些事也就提上了日程。 镇军授衔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整个南京城便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大明上下都在纷纷猜测,这个军衔会怎么授。 很快有了结果,南京统帅部这几位军机大臣,史可法,李岩,郑森,石亨自然都授了元帅军衔。 令人颇为意外的是,大明西北镇军主帅李定国也授了元帅衔,于是乎,中兴大明也就有了五大元帅。 反倒是西伯利亚方面军主帅周阿布,印度方面军主帅黄得功,这两位只授了个上将衔。 这下子职位高低,一目了然,真到了全面开战的时候,谁听谁的指挥可就清楚了,再也不会出现指挥不灵的现象。 北境大军各部,以李定国为尊,除了他有这个才能,但凡换个人……也没这个能力呀。 烟花四月,天气凉爽怡人。 史府。 史可法这个人是个工作狂,晚上回了家也没闲着,正戴着老花镜批阅公文呢,这位老大人并无子女。 家中显得冷冷清清。 这时候下人走了进来,轻声道:“大人,您的元帅依仗送来了。” “哎?” 老大人应了一声,忙道:“送进来吧。” 很快,下人带着军需官员,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进了书房,打开箱子,里面是金灿灿的元帅制服,纯金打造的短剑,胸章等物。 这都是成套的。 这么威风凛凛的制服,下人们哪里见过呀,都眉开眼笑起来,撺掇着自家老爷换上试试。 “这?” 看着这一身金灿灿的行头,史可法摸了摸头,万万没想到临老了,竟然还混了个元帅。 本来他不愿意张扬,可禁不住下人们怂恿,只好半推半就的换上了元帅大礼服,又站在了铜镜前。 “嚯!” 这元帅制服其实就是大明亲王穿的蟒袍,稍加修改,只不过没采用明黄色的面料,而是染成了大明军服的深红色。 将官服就是飞鱼服改的,还是纯手工织造…… 不过大明的军礼服,并没有采用西洋式的肩章,只有胸章,领章,因为肩章挂在蟒袍上不好看。 “嚯!” 这一身! 可真是威武不凡呀,看着微风凛凛的自家老爷,下人们不禁发出阵阵欢呼,觉得与有荣焉。 史可法又有点懵了,走路都不知道该抬哪条腿了。 半个月后,南洋,马六甲。 官厅中静谧无声,落针可闻,几个属官兴冲冲的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陈永华抬起头。 “贺喜大人,恭喜大人。” 作为大明南洋军情司长官,陈永华也授了个上将,在下属的撺掇下换上了笔挺的将官服。 手持纯金打造的短剑,陈总舵主向着北方抱了抱拳,英俊儒雅的脸上,英姿勃发。 一个月后,里海南岸,波斯呼罗珊地区。 天气转暖,道路变的十分泥泞,喧嚣中,十几万身毒壮丁云集于此,正在修建一座坚城。 身背火枪,配着弯刀的波斯骑兵,突厥骑兵,明军骑兵,工兵,步兵成群结队的驰骋着…… 与前来平乱的东欧联军发生了大规模的激战,每天都有大量伤兵运了下来,又有新的部队顶了上去。 在西北明军的支持下,里海沿岸一直到广袤的哈萨克草原,处处烽烟,随着明军开始投入战斗。 一度损失惨重的哈萨克起义军,鞑靼族武装,得到了明军的弹药物资支持后,很快又发展壮大了。 俄军已然被拉扯的焦头烂额。 “报!” 此时,几个亲兵抬着几个一个大箱子,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大人,南京来人了。” 李定国应了一声,仍旧在翻看着前线军报:“嗯。” 几个亲兵对看了几眼,小声道:“李帅,您高升了。” “嗯。” 李定国又应了一声,有些不耐:“放着吧。” 几个亲兵不敢再多言,只好将元帅依仗放下,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帅营中再一次变的静谧起来。 同时间,贝加尔湖畔。 到处是一片春意昂然,充满了野趣,昔日偏僻无人的大湖之畔,如今也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随着大量工匠的抵达,一条宽敞笔直的官道正在成形,从贝加尔湖直通大宁,一辆辆四轮大马车奔驰如飞。 这里的气氛要肃杀的多,士兵端着雪亮的刺刀,骑兵骑着马游弋着,警惕的将狼群,棕熊这些可怕的肉食动物赶走。 工地上,是数万名正在忙碌的哥萨克俘虏,在马鞭的驱策下挥汗如雨,稍有不从便是一顿狠抽。 不论是里海南岸,还是在贝加尔湖畔,大明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征服着这个世界。 这是一种建设者的方式,和西洋人的破坏式掠夺完全不同,所以大明人征服了这片土地之后。 开始做两件事。 筑城,种菜。 再怎么改变也是农耕文明的底子,这些深入骨髓的种族天赋,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湖畔,军帐里。 周阿布一脸无奈,看着亲娘娜木钟插着腰,正在破口大骂他的义父,那个没良心的小贼! “没良心的!” “杀千刀的!” 娜木钟气坏了,凭啥她儿子只能当个上将,李定国那个反贼能当元帅,这不是被人家压了一头? 那小贼当年花言巧语欺骗了她,如今提上裤子就不认了? 周阿布一脸黑线,忙道:“行了,行了。” 劝了几句。 授什么衔他并不在意,再说了,上将军衔也不低了呀,大明五十万镇军统共才几位上将? 黄得功,李锦,陈永华…… 统共也不超过十个,真不低了。 将暴躁的亲娘劝住了,周阿布心中明白,如今他这里没什么压力,压力都在西线的李定国身上。 他那里距离东欧太近了。 当初大宁被围,人家李帅为了给他减轻压力,可没少出力,如今李帅那里压力太大了,他正在琢磨着出兵乌拉尔山。 从东线牵制一部分俄军。 “好,好。” 娜木钟悻悻道:“你是好人,娘是坏人。” 周阿布哑然失笑,名义上,如今李定国是他的顶头上司,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呀。 军无二帅嘛。 虽说李定国碍于情面,并没有直接来指挥他的部队,可周阿布还是将麾下漠南精骑集结了起来,向着乌拉尔山中段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 不管谁在进攻沙俄。 他周阿布都要帮帮场子! 同时间,英伦三岛。 林肯郡的一个小村子,静谧祥和,血腥的内战并没有影响到这个小村子,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偏远了。 农场里牛羊成群,六岁大的顽童牛顿,有些孤僻的坐在一棵苹果树下,不远处是正在和祖父母交谈的一位……牧师。 牛顿似懂非懂,听着那位六十多岁的老牧师,正在大肆宣扬,夸赞着一位东方强大王朝的救世主。 泥腿子和皇室打起来了,教会支持谁? 这还用问嘛。 当然是趁机兴风作浪,宣扬君权复辟,这些牧师不敢在伦敦城大肆鼓吹,可乡下…… 是克伦威尔政权无力控制的地盘。 ------------ 第357章 造血 在这些新模范军无力控制的偏僻英伦乡村,教会势力依旧占据着主导地位,趁机鼓噪起来。 在小牛顿的祖父母面前,老牧师唾沫横飞:“如今呐。” 如今忠勇的皇家海军,已经在伦敦起义了,全体将士已经脱离了新模范军的战斗序列,此刻…… 应该已经抵达了地中海东岸的叙利亚。 “在那里!” 神父声音猛的高亢起来,在地中海东岸,大英长公主正在那位英格兰的大救星,皇室的坚定支持者,尊贵慷慨的大明摄政王支持下…… 组建了一只强大的皇室武装! 老牧师口若悬河的宣扬着:“等着尊贵的长公主,带领忠勇的皇室部队打回来吧!” 到时候那该死的克伦威尔,将会被送上断头台! 这一番鼓吹。 将老实巴交的林肯郡农民,唬的一愣一愣的,而不远处就是被母亲改嫁,抛弃后的小牛顿。 六岁的小牛顿静静的听着,这一切,都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对那个神秘强大的东方帝国…… 生出了深深的好感。 还有向往之情。 在牧师的鼓噪之下,很快,小牛顿的几个堂兄背上了简陋的行囊,在当地教会的组织下,开始沿着一条秘密出海路线。 顺利抵达了英伦西海岸的荒滩野港。 那里有皇家海军的一支小型分舰队,正在静静的等候着这些,即将投奔公主殿下的大好青年。 看似平静的英伦三岛,涌动着一股暗流。 为啥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著名的圈地运动,羊吃人,如今这个时代,羊毛纺织业的兴起,使得羊毛成为珍贵的工业原材料。 整个英伦三岛的新兴资本家,正在疯狂的圈地,收买,强拆,甚至动用武力将农民从土地上赶走,用来大量养殖绵羊。 无数农民破产了…… 所以这些破产农民和他们家中的贫苦子弟,还有教会会站在哪一边呢,这些人自然十分怀念皇室统治的时代。 那个时代虽然生活不算如意,可起码不至于破产呀! 于是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本该走进工厂,成为产业工人的破产农民,青壮年,却在教会的组织下大量出海,当了兵。 当了勤王军。 还是由大明出资,出军火扶持的勤王军,就这样一来二去的,英格兰的工业革命进程被打断了。 不会再有工业革命了…… 两天后,一辆马车缓缓从农庄外驶来,一个穿着时髦华丽的女子跳下了车,走向了可怜巴巴的小牛顿。 小牛顿正在苹果树下发呆呢。 这个时髦的女人就是小牛顿的母亲,几年前在小牛顿的生父病死之后,果断的扔下孩子改嫁了。 她嫁给了一位老牧师,可如今,那位年老的牧师也病死了,这位妖艳的寡妇继承了大量遗产之后,又来把小牛顿接走了。 这位奇女子…… 专业套娃的,前后从她的两位丈夫手里继承了大量遗产之后,她打算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滴答,滴答。” 很快,六岁大的小牛顿被生母抱上了马车。 坐在豪华的马车上,和母亲久别重逢之后的小牛顿,紧紧的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走向了未知的命运。 因为同年被母亲抛弃的遭遇,小牛顿性格有些自闭,内向,好半天才怯生生的问道:“去哪呀?” 终究是母子情深,牛顿妈也觉得很对不起孩子,十分温柔的说道:“去遥远的东方呀。” 和许多城里的守旧贵族一样,她去大明寻找新生活。 随着大明帝国的声誉在英伦越来越好,很自然的,一些英伦守旧势力,有钱的贵族抛弃了克伦威尔政权。 向富庶,安定的东方大明帝国移民了。 同时间,大明,松江口。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密密麻麻的建筑,林立的商铺陈列在笔直的官道两旁,一眼望不到头。 静谧,祥和,繁华。 港口里停满了各种型号的风帆战舰,武装商船,货船,客轮,每天进出这座巨港的人数,物资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当东方的海天之间露出了第一道曙光。 整个码头便喧嚣了起来。 旭日驱散了薄雾,视野变的清晰起来。 一座巨型港口横亘于长江口,又高又大的岸防炮台好似两条巨大的臂膀,伸了出去。 “左,右,左右左。” 刚刚才完成换装的新兵,从营房里跑了出来,进行例行晨操,看上去一个个都心气很高。 晨操之后,又上了炮台,开始正在军官的带领下,擦拭着黑洞洞的岸防重炮那一门门又粗又长的重炮,叫人望而生畏。 辰时整。 海防衙门的大门徐徐敞开,从衙门对岸的一家家客栈里,走出了一个个穿着燕尾服的西洋人。 也有穿着大胆,衣衫暴露的西洋女子。 “客官慢走。” “下次再来呀。” 穿着坎肩的客栈伙计们,笑意吟吟的送走了这些西洋财主,一转脸便窃笑了起来。 “泰西人,呵呵。” 在如今的大明人眼中,这些有钱的泰西人呀,男人普遍不爱洗澡,体味很大,女人穿着暴露而无廉耻之心。 “真是缺教养啊。” 虽说远来是客,可大明人骨子里很看不起这些泰西人,懂不懂含蓄之美呀,这样当街搔首弄姿的成何体统? 这些泰西人一来到大明,就好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东看看,西看看,不时发出一声声赞叹。 “哇,好大的包子。” “好漂亮的丝绸呀。” 这是连肉馅包子也没见过嘛? 大明的商贩们一面嘲笑这些泰西土鳖,一面大把赚着泰西富人的钱,松江口的大明商贩人人都发财了。 精明的商贩将各种各样的瓷器,丝绸,织锦卖成了天价,也不用担心这些洋人买不起。 但凡能买上一张船票,跑来大明见见世面的,压根也没有穷人,这不得往死里宰? “慢走呀!” 一家家商铺的伙计们挥舞着毛巾,看着那些泰西人,成群结队走进了街对面的海关衙门,衙门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年轻的大明官员穿着崭新官府,正在给这些进入口岸的泰西人登记,盘查,同时提出一个个刁钻的问题。 一个个泰西人排着队接受盘查…… “来大明干啥?” 听不懂汉话? 听不懂汉话来大明做什么? “啪。” 一枚鲜红的关防大印盖了上去。 “拒!” 年轻的海关官员翻个白眼,唱了个喏:“下一个。” “来大明干啥?” “来讲学,这是聘书。” 一听说是从欧洲来讲学,应聘的科学家,年轻的官员态度立马就变了,赶忙起身行礼,抓起另一枚大印盖了上去。 “准!” 如今呐,这西洋来的大科学家真不少,这一个个都是香饽饽,连咱洛王殿下见到了都得哄着。 尊师重道可是这片土地上,千百年来的传承呀,这些西洋学者在大明,自然受到了极大的尊重。 “您请。” 官员露出了斯文和煦的笑容,那脸上好似再说:“热情好客的大明欢迎您,祝您在大明工作愉快。” 一双双蓝眼珠,绿色眼睛羡慕的注视下,几位科学家被专人接走,又恭敬的请上了专车。 “下一个。” “来大明干啥?” “经商,这是资产证明。” “准!” 这样的剧情每天都在松江口上演,有钱的,有技术的,有名望的都可以来,这些都没有那就对不住了。 那就只能遣返了。 实在不愿意被遣返回欧洲也行,出门左转,路边有很多招工的,可以签一份合同去南洋做工。 反正大明本土这样的天堂,是不收洋垃圾的,和战乱不休的欧洲本土相比,大明本土确实是人间天堂了。 本来一切都秩序井然,可日上三竿之时,大批军兵突然涌入码头,杀气腾腾的士兵端着刺刀,开始清场净街。 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所有的路口都被军兵控制了,行人,车辆通通禁止通行。 “滴答,滴答。” 几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奔驰而来,明黄色的外饰表明了乘客尊贵的身份,很快,车厢上的帘布打开了。 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跳下了车,又伸手将一位国色天香的年轻女子接了下来,顿时,长街两旁响起了热烈的欢呼。 “是殿下。” “殿下来了。” 热情的商铺掌柜,行人发了疯似的欢呼起来:“万岁!” “万岁,万万岁!” 商贩行人们发自内心的欢呼,山呼海啸声响彻云霄,可把那些刚来到大明,两眼抹黑的西洋人吓坏了。 一个个两股战栗,还以为是遇到地震了。 百姓实在太热情了,周世显只好停下脚步,向着两旁的百姓挥了挥手,便挽着大明长公主,小娇妻走进了不远处的街口。 街口处有一面崭新的路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南京路。” 一走进这南京路,气氛可就截然不同了,一街之隔的商业区十分热闹,这里是安静而又整洁。 一尘不染的青砖地面,直通大海,街道两旁是一座座三层,四层,五六七层高的楼房,其中最高的一座足足有八层。 这是大明建筑的最高杰作,也是寸土寸金之地,能在这里置办一座产业,那得是什么人。 除了衙门就是大公司,什么大明皇家银号总部,皇家商行总部,扬州织造,洛阳车行…… 都将总部,或者办事处搬到了这条街上,就近享受着发达的海上贸易,所带来的高额利润。 这些楼房的房顶上,无一例外,都高高悬挂着大明四爪金龙旗,其中最豪华,最气派的一幢楼有八层高,通体以青砖打造。 建筑粘合剂用的不是三合土,三合土档次太低,这里的所有建筑使用的都是浆米黏土…… 这玩意,是用上好的南洋稻米和石灰膏熬制而成,这样建成的楼房有坚固呢,扛住八级地震还是很轻松的。 这样的建筑规格,就算经历几百年风吹日晒,基本上连块墙皮也不会掉,和这玩意比起来…… 建成一百年后还能使用的德国下水道就是个屁。 这座八层高的楼房外,如今挂起了一块巨大的牌匾,牌匾上写着几个十分标准的馆阁体大字。 “松江交易局。” 这时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上千人,早已经守候在交易局大门外,看着洛王殿下与长公主缓步走来。 “来了,来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之响起。 各界名流迎了上去。 今日是大明松江交易局挂牌,开业的日子,代表着在世界的东方,一个世界性的股票期货交易中心形成了。 这座新成立的交易局,和总部在荷兰的鹿特丹交易所,形成了东西两大交易所并立的格局。 松江交易所比较新,鹿特丹交易所资格老,可犹太资本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财富大搬家。 孰优孰劣这还用问嘛。 掌声中,周世显与娇妻二人,信步在犹太金融家,大明关中资本,中原财团的队伍中走过,俊朗的脸上笑意吟吟。 犹太人真聪明呀,竟然懂得入乡随俗,脱下了欧洲式的燕尾服,都换上了大明江南织造的锦衣。 虽说看着有些滑稽,可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尊贵的殿下,您好。” 逢迎,拍马中,中外资本家用热烈的掌声,将当世最强大帝国的主宰者,迎入了交易大厅。 肃立于万众瞩目之下。 周世显挥了挥手,笑着道:“我宣布,开盘。” “哗。” 热烈的掌声中,看不见的财富在整条街上静静的流淌着,便好似一颗巨大的心脏跳动了起来。 这颗巨大的心脏为中兴大明,源源不断的提供着新鲜血液。 当日,下午。 匆匆填饱了肚子,周世显又马不停蹄,带着大明长公主去参加大明皇家学院的落成典礼。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在皇家学院里,他见到了大名鼎鼎的费马,梅森,一百多个欧洲科学家。 科学家嘛,都是充满求知欲的,只要给他们一个舒适的环境,充足的资金,就会引来源源不断的人才。 看着这些数学家,化学家,物理学家,还有一个个新入学的府学生,周世显发出一声轻叹。 恍如隔世呀。 他想到了十年前,为了一张炮表发愁的年代了,如今别说是炮表,算弹道,只要他愿意…… 他可以让这些科学家带领学生们,把地球轨道都算出来。 “诸位。” 周世显向着第一批进入大明皇家学院的,两千多名年轻学子,挥了挥手:“努力吧。” 随着这座学院的成立,基础科学已经在大明建立了起来,用不着十年,或许是二十年,就该来一波科技井喷了。 ------------ 第358章 名将之姿 当然了,发展基础科学,培养科技人才这事儿,急不来,尤其在大明这样一个没有近代自然科学概念的国度,可以说步步艰辛。 看着这两千多名府学生,周世显眼中带着深深的溺爱,这都是大明兴起科技革命的种子呀。 大明子弟笨嘛? 笑话。 从这些府学生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来看,大明人聪明绝顶,只是被儒教,圣人言迷住了眼睛。 他睿智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哪里是两千名学子,这分明是两千颗种子,很快就要生根发芽了。 当然了,指望这些皇家学院的学子们,短时间内出可养成果不太现实,可这并不妨碍周世显组织一些技术人员,进行技术攻关。 比如迫在眉睫的隋发枪研制。 离开皇家学院,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城外。 城外,军械所。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夫妻两人忙碌了一天,周世显命人将疲惫的公主送回府,又带着人走进了城外的军械所。 这里本是一处皇庄,被周世显大笔一挥批给了军械司,都什么年月了还吃铁杆庄稼呀。 铁杆庄稼倒了,如今,这里是大明统帅部直属的军械研究所,这里正在研发的,可都是当世最先进的武器装备。 一走进军械所,便瞧见了正在忙碌中的设计人员,有西洋技师,也有大明工匠,更多的还是年轻有为的府学生。 军械司主官叫孙和鼎,是火器专家孙元化的长子,如今子承父业,担起了大明火器研发的重任。 瞧见洛王殿下走了进来,孙和鼎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来:“殿下。” 科技人员嘛。 嘴笨,不会讨好不会拍马匹。 他老爹孙元化便是这样一个悲剧,孙元化一心扑在火器上,还当上了登莱巡抚,可偏偏赶上了毛文龙的部将孔有德,在他治下的登莱二州叛国降清。 这也是倒霉催的。 孔有德叛国了,还把孙元化给抓住了,可孔有德实在懒得杀他,这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科研人员。 老实巴交的科学家。 杀他干嘛呢? 谁会跟一个憨憨的科学家过不去呐,于是孔有德就把他给放了,可连孔有德都懒得杀的老好人。 偏偏被崇祯朝的首辅温体仁一党诬陷。 说他也叛国了。 还把大明唯一的科学家给斩首在菜市口。 如此荒谬。 如此可悲。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孙元化的后人当上了部堂级大员,温体仁的后人因为参与江南叛乱,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 早已经淹死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殿下,请。” 憨憨的孙和鼎,将洛王殿下请进了军械所,连杯热茶也没上,便兴冲冲的把他新招揽的副手叫了过来。 这也太不过会做人了。 周世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脸无奈,心说…… “行吧。” 科研人员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挺好的。 孙和鼎的副手叫小马汉,法国人,这个人来头可不小,他是近代隋发枪发明人老马汉的孙子。 马汉家族可以说是家学渊博了,此人对隋发打火装置有着深刻的理解,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钟表匠出身。 对机械结构的造诣很深。 当年,就是这个马汉的祖父改良了转轮打火枪,研制出了燧发火枪,还献给了法国国王。 在戒备森严的军械所,大明摄政王周世显亲切的接见了小马汉,小马汉受宠若惊,走路都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了。 为啥呢,因为这个小马汉手里,握有大量燧发枪图纸,还拥有祖上传下来的隋发枪专利。 “来人呐。” 周世显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叫人拿来一百万龙元,塞给了小马汉,当场买下来隋发枪的专利权。 手捧红彤彤的龙元,这位法国枪炮师傅人都傻了。 一夜暴富呀。 “扑通。” 腿一软,小马汉当场跪下了。 可孙和鼎一脸懵逼,如今隋发枪技术在欧洲已经很成熟了,以最早装备隋发枪的法国陆军来说。 这个年月,法军中装备的隋发枪比例超过了六成,就算是克伦威尔的英伦新模范军,也有一半的精锐部队装备了隋发枪。 俄军装备的少一些,大约三成。 这都是已经成熟的技术了,这专利还有用嘛? “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专利有没有用,那要看掌握在谁手里了,若是咱大明打不过欧洲人,那自然没什么用。 若是大明足够强大,那自然就有用了,区区一百万龙元,就当是……买一个梦想吧。 “这种事。” 摄政王脸上带着邪恶微笑,专利权归谁,要不要收专利费,这种事一向是说不清的。 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隋发枪!” 周世显敲了敲桌子:“就是大明发明的!” 军械所里,孙和鼎和一帮技术官员一时哑口无言,或许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黑的硬给说成白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这?” 终究是一群搞技术的,大多生性耿直,心思简单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虽说这事儿有点不要脸,可这话是摄政王殿下说的。 他说是就是吧。 可周世显面不改色,心不跳,这都是和大漂亮国学的,用各种手段把世界各国培养的人才挖走,买下专利。 一转脸就收专利费! 你敢不给? 大漂亮国那些科学家,有几个是自己培养的呀,还不是从世界各地挖墙脚,搞出一堆所谓的专利嘛。 好好看,好好学。 这事儿,他干起来也没什么心里负担。 “呵呵呵。” 大明摄政王俊朗的脸上,露出了贪婪的微笑,一次性买下了隋发枪专利,又去视察枪炮研制车间。 两款不同型号的燧发火枪,摆在了他的面前,其中一款是仿制型,另一款是大明自研的型号。 “这做工……” 将两款火枪拿了起来,掂了掂分量,看了看做工,周世显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做工已经十分精良了,一米多长的枪管用水力机械锤锻而成,散发着神秘的锻造纹。 这样的锻造纹只有一家,别无分号,那便是上好的印度富铁矿,因为含铁量实在太高,杂质少。 硬度已经很接近钢材了。 “走,试枪!” 一下子兴致来了,周世显便提着枪走到了靶场,熟练的装填,略微瞄了瞄,击发。 “砰。” 一声枪响,人形立靶被轰的稀烂。 “好呀!” 周围响起一阵喝彩声。 周世显一连试了十几枪,其中只有两发哑火,这样的击发成功率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 “好枪!” 和同时代的欧洲燧发枪相比,这样的击发成功率已经是独步天下,大明军工终于弯道超车了。 这是一款真正领先世界的燧发火枪! 这是废话,取之不尽的资金投入,又有技术,有需求,弯道超车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好,好。” 周世显笑的合不拢嘴,当场批了个条子,下令五十万镇军大换装,大明镇军终于用上了正经八百的先进燧发枪。 不易啊! 于是乎,一款大批量制造的先进燧发火枪诞生了,这个型号的燧发火枪,叫做大明中兴六年式火枪。 同时间,里海南岸。 明军呼罗珊大营。 进入四月间,气候变得凉爽怡人,呼罗珊明军面临的压力猛增,面对俄军,波兰军,奥,匈部队的猛攻。 顶在前面的中亚起义军伤亡惨重,有些吃不住劲了,李定国不得不下令全线撤退,让出大片肥沃的土地。 此消彼长。 总兵力超过二十万的东欧联军,从西,北两个方向压了过来,对呼罗珊地区的明军形成了围攻之势。 帅营里,气氛肃杀。 天气已经转暖,可李定国还是将自己裹在裘皮大衣里,眼观鼻,鼻观心,好似睡着了一般。 前线加急军报好似雪片一般飞来,参谋军官们正在整理,鉴别,将格外紧急的送到上官面前。 “报,费季所沃失守。” “巴库失守。” 随着一座座城镇失守,战局急转直下,可李定国依旧蜷缩在皮裘大氅里,好似完全没有听到。 十多个参谋军官对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只好低头又忙碌起来,这位李帅是够沉稳了,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可代价…… 是前线起义军的惨重伤亡。 “哎。” 年轻的参谋军官们在心中叹气,或许古往今来这世上的名将都是如此,都有一颗铁石心肠。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良久,帐内才响起李定国清冷的声音:“在俄军打到大营之前,不要叫醒本帅。” 参谋军官们纷纷咋舌。 赶忙应是。 不久,帐内响起了主帅的呼噜声。 同时间,里海北岸。 人喊,马嘶,旌旗林立。 沙皇阿列克谢穿着一身戎装,骑着大白马,英俊的面庞上带着几分得意,看上去很是威武不凡。 他的身旁是老师莫洛佐夫,还有大批贵族将领,正前方是三万名装备精良的帝国常备军。 年轻的沙皇终于说服了老师,御驾亲征了,并且这一路打的势如破竹,从叛军手里收复了大量土地。 如今他是士气如虹。 “哈哈。” 首次指挥大军作战的年轻沙皇,此刻意气风发,在马背上骄傲的挺直了腰杆,享受着侍从官们的恭维。 沙皇鹰隼一般的视线看向了远方,好似瞧见了富饶的波斯,妖娆的舞姬正在朝着他招手。 “据说。” 阿列克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缓缓道:“据说那位倾城绝色的波斯皇太后,和明国摄政王之间……” “哈哈,哈哈哈。” 四周围,俄军将领们不怀好意的哄笑声四起,这种花边新闻,小道消息,从来都是传播最快的。 那位大明摄政王的花名,早已经在东欧不胫而走。 连沙皇陛下都这样说了,俄军将领们自然心领神会,这一次一口气打到波斯,要把大明摄政王的姘头抓来玩玩。 “哈哈哈。” 放肆的狂笑声在旷野间回荡,在这些野蛮之人眼中,或许战争,征服,女人,财富,便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远征军的惨败并没有让沙俄将军们气馁,反倒将骨子里的凶性激发了出来,变得更加残暴了。 这样的民族性,和软弱,主张息事宁人的大明儒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或许这便是华夏大地沉沦的根源。 野蛮为何总是能征服文明? 这便是答案。 “铿!” 沙皇拔出了镶金的马刀,向着东南方斜斜前指:“进攻!” “驾!” 轻夹马腹,威风凛凛的近卫骑兵团簇拥着沙皇,沿着里海之滨平整的土地,向着南方滚滚而去。 这一路南下,大明支持下的草原义军真的撑不住了,被迫逃离了从小长大的家乡。 英俊年轻的沙皇露出了残暴的本性,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虔诚的东正教徒向着中亚叛军亮出了屠刀。 一路走,一路杀,还将一颗颗叛军的人头,高高悬挂在一个个村镇的围墙上,随之而来的是血流成河。 明军帅营。 “报。” 传令兵快步冲进了帅账,低低道:“禀大帅,前线急报。” 参谋军官接过加急军报,看了看,赶忙递给还在闭目养神的李定国,李定国又看了看,清澈的眼中亮起神光。 “沙皇阿列克谢亲征了。” 李定国一骨碌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惊悚的大消息,才能让他这个三军主帅动容。 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沉沉道:“消息准确么。” “千真万确。” 李定国挥了挥手,轻道:“知道了。” 整了整身上皱巴巴的军服,也看不出来是堂堂大明最年轻的元帅,李定国便拍拍屁股走出了帅营。 先去伤兵营转了一圈,安抚了一下伤亡惨重的草原义军,伤兵营里,此刻已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义军战士。 “哎。” 李定国连连叹气,做出一副哀伤的样子,走到了一个个忠勇的哈萨克人战士面前。 那络腮胡的伤兵急忙爬起来,却被李定国按住了肩膀,劝慰了一番:“躺着,躺着。” 这位李帅一改之前冷漠的,嘘寒问暖:“伤在哪了?” “严重嘛?” 他英武严肃的国字脸,很自然的散发着威严,可是又态度和煦,这一番做派让哈萨克人感激涕零。 瞧见了吧,这就是帅才。 名将!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一言,一行,都足以让部属热血上涌,愿意为了他去死。 平时他天天在帅营里睡大觉,呼噜打的震天响,关键时刻出来走两步,说几句话,就让三军上下士气大振。 尤其那些草原义军,一个个感动的眼珠子都红了。 想必当年韩信也是这般做派,可这样的人……也只有当今大明摄政王能容的下他,若是换一个皇帝。 少不了一个笼络人心的罪名。 离杀头抄家不远了。 离开了伤兵营,李定国回到帅账,伸了个舒适的懒腰,心中得出一个结论,军心可用,哀兵必胜。 ------------ 第359章 四战之地 李定国在帅营里踱着步子,时不时的停下来,看着巨大的军事地图陷入沉思,参谋军官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断了这位李帅的沉思,名将之姿,本该如此,时而叫人如沐春风,时而叫人噤若寒蝉。 “嗯……” 李定国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巨大的军事地图上,山川,河流,大海一览无遗,画满了蓝色的箭头。 这一套办法还是洛王殿下首创,对他这样的将领来说,可以清楚的了解到战局,从而做出最准确的应对。 地图上,东欧联军如今兵分两路,沿着里海两岸蜂拥而来,西路倒是还好,那是一支偏师。 真正的威胁是东路从莫斯科,基辅出发的俄军主力。 “来势汹汹呀。” 东,西两线,东欧军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二十万,其中包括了俄军,波兰军,乌克兰军,奥,匈…… 活脱脱一个东欧联盟! 更加可怕的是,如今就连西边的奥斯曼人也不安分了,奥斯曼军队在那位柯塞姆老太后的调遣之下…… 最近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李定国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口中喃喃自语:“双拳难敌四手呀。” 这事儿实在太正常了,在西域这块地盘上,明军是纯粹的外来者,自从捅了这个马蜂窝,就没一天安生过。 四战之地。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一个不小心,就得被打回嘉峪关,参谋军官们都忧心忡忡的看着主帅,战线太长,指挥不灵呀。 可李定国依旧稳如泰山。 这个仗该怎么打,他心中好似明镜一般,他知道不能坐视俄军靠上来,等到二十几万俄军到齐了,将部队展开了。 就算他能守住呼罗珊,可估摸着那位奥斯曼老太后,就该趁火打劫了,到时候他将会面临两线作战,首尾不能兼顾的窘迫。 大明驻波斯军的老巢大不里士就危险了。 于是乎,李定国点了点头:“得主动出击呀。” 他瞧了瞧地图,作战计划其实早就在脑子里装着了,被动挨打是不行的,得机动防御。 何为机动防御? 就是守军集中优势兵力,打先冒头的,看准了哪一路敌军冲的最猛,最快就打谁,以雷霆万钧之势…… 来上一闷棍! 这叫枪打出头鸟,一闷棍先把冒头的敌军打趴下了,后面的不就老实了嘛,其实这就是精准打击。 “先打那一路呢?” 李定国摸着下巴琢磨了起来,这事儿说起来容易,也不容易,想做到精准打击,首先要能掌握敌军的动向。 还好。 得益于当地义军的帮助,这里的百姓可都是站在大明这边的,敌军走到哪了,屠了哪个村都一清二楚。 李定国嘴角微微上扬,冷冷一笑,看着巨大的军事地图,好似看着一群蠢材,这伙人呐…… 可真是走到哪里,杀到哪里,抢到哪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位置,这样一路上烧杀掳掠也太招摇了吧。 这还有军事秘密可言嘛? “啪啪啪。” 李定国在地图上敲了敲,盯上了从里海西岸,与黑暗之间这一片大平原上,位置最突前,也是最骄狂的一路兵马。 看着这一路兵马,李定国徐徐道:“这是哪路人马?” 他麾下参谋军官们赶忙查找军报。 “报告,是波兰军。” “啥?” 李定国抬起头,心中觉得十分狐疑,波军不是在敌军战斗序列的最后方嘛,什么时候冲到最前面来了? 冲的够快的呀。 李定国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又问道:“有多少人马?” “报告,八千骑。” 李定国又摸了摸头,区区八千骑就敢冲的这么快,这路波兰军……分明是没有将他李大帅放在眼里呀! “呵呵。” 李定国给这路波军,下了两个字的评语:“骄狂!” “看看,都看看。” 李帅敲打着桌子,开始给麾下年轻的参谋军官们上课,这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区区八千骑竟敢长驱直入。 所谓骄兵必败! 一众年轻的参谋军官,纷纷点头:“大帅所言极是,标下受教了。” “受教了。” 一阵赞叹声中,李定国微微颔首,当然了,他也是和波军是第一次交手,他哪里知道这伙人的暴脾气呀。 这路波军脾气可太暴躁了,毕竟大名鼎鼎的波兰骑兵,可是敢于骑着马,拿着长矛,去戳坦克集团军屁股的! 虽然对这一路急吼吼冲过来的波兰军,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李定国还是下达了作战命令。 “就他了!” 李大帅嘴角噙着冷笑,低低道:“给老子打!” 他看来看去,觉得就数这一路波军跳的最高,最欠揍,这个挨揍的姿势已经摆出来了。 很帅的姿势。 不揍他都对不起自己。 “传令!” 李定国长袖一挥,决断道:“聚兵。” 一声令下,这位爷,一口气调动了一万名标营铳骑,一万波斯仆从骑兵,两万突厥骑兵,加上配合作战的哈萨克义军骑兵。 总计五万明军骑兵集结了起来…… “嘶。” 帅营中响起一阵抽气声,年轻的参谋军官们都惊呆了,咱大帅这是要干啥,对付区区八千波兰骑兵。 用的着五万骑吗? 咱大明布置在波斯一线的驻军,统共才多少骑兵呀,加上仆从军,草原义军,满打满算也就八万多。 这一次就动用了总兵力的六成多。 这仗打的。 “要快!” 可李定国已经把出战的将领,叫了进来,叮嘱了一番。 西北大帅威严的脸上,闪烁着森森冷意,决断道:“殿下尝言,杀鸡要用牛刀,这一仗要快。” “限你等两天之内,围歼此獠!” 听清楚,是围歼不是击溃。 “啪。” 麾下将官都杀气腾腾,双腿一并,昂然道:“我等愿立军令状,若放跑了一人,我等提头来见!” 李定国满意的笑了,挥了挥手:“去吧。” 作战部属都安排好了,下面的人执行便是,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他麾下那些参谋军官都熬不住了。 一个个开始打瞌睡,可唯独这位李帅还精神奕奕,挎着战刀在大营里东看看,西看看,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 这是废话,他都在帅营里睡了好几天了,呼噜打的震天响,如今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午夜时分,里海西岸。 微风徐徐。 一股八千人的骑兵停在海边,暴虐的大笑声中,一颗颗义军的人头被高高挂上了树枝,大量青壮年,女子被抓了起来。 本已经成为自由民的哈萨克人,再一次沦为巴依老爷们的奴隶,纷纷被关进了羊圈,马棚…… 可尝过成为自由民的滋味了,谁还愿意做农奴呀? 一双双仇恨的眼珠,死死盯着那些骄狂的波兰骑兵,说是骄狂,其实骨子里是贪婪。 这股波兰军为啥冲的这么急。 捞好处呗。 谁都知道大军出征平乱,冲在前头的钱凤君可以喝酒吃肉,落在后面的只能吃些残羹冷炙。 故此,自恃甚高的波军冲在最前头,当了急先锋也在情理之中,按说这股波军也算很谨慎了,终究是正规军。 基本的战术素养还是有的。 波军一面四处杀人,掳掠,一面向着前方派出了大量侦骑,严密监视着明军的动向,还不忘和后方的主力军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中规中矩。 并且这股波军先锋,距离沙皇阿列克谢率领的主力部队,前后也不过六十里,六十里能有多远嘛? 骑兵翻身上马,半天时间也就到了,故此,波军并不担心偷袭,除了哨兵之外,多数人都酒足饭饱。 躺在篝火旁呼呼大睡,可微风吹拂之下。 未知的危险悄然来临。 天蒙蒙亮,水汽充足的里海,黑海之间,雾气朦胧,成片的薄雾笼罩了大地,能见度变得很差。 直到东方现出了一线曙光,将这淡淡的薄雾驱散,此时海滨的篝火已经熄灭,成群结队的骑兵横七竖八的躺着。 “希律律。” 不经意间,远方响起了战马嘶鸣的声音,一些警惕性高的波军士兵,从睡梦中被惊醒,翻身坐起擦了擦眼睛。 房顶,树梢上的哨兵举起了望远镜,向着东方的地平线张望着。 可大地此时战栗了起来,马蹄轰鸣声响起,区区十里外,一览无遗的肥沃土地上,成群结队的骑兵出现。 薄雾笼罩之下,红色的军服若隐若现,大批骑兵在马背上颠簸着,起伏着,偃旗息鼓的掩杀了过来。 波军哨兵一个激灵,什么睡意都没了。 “敌袭!” 慌乱中,波军哨兵发出了尖利的嘶吼声,刹那间,宿营地沸腾了起来,被惊醒的士兵骂骂咧咧跑向了战马。 “备战,备战!” “整队!” 喧嚣中,波军表现出了东欧强国常备军的训练有素,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翻身上马,将沉重的甲胄披在了身上。 将一杆杆闪耀的长枪举了起来,可十里对骑兵来说,距离实在是太短了,简直转瞬即逝。 近了,越来越近,八千波军骑兵紧急集结了起来,一面派出骑兵求援,一面嚷嚷着要教训明军。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国人呐…… “吼!” 可让波军大吃一惊的是,从薄雾中冲出来的不是战马,也不是骑兵而是一头头从未见过的可怕生物。 这种从未见过的可怕生物,拥有两只蒲扇一般巨大的耳朵,长长的鼻子,尖锐的獠牙。 突然从薄雾中冲出,撒开了四条粗壮的腿,正在狂奔,这种生物的眼睛比脸盆还大,足足三四米高。 大粗腿甩开了跑的飞快,大地都随之战栗起来,这一幕,让一个个波军骑兵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什么玩意啊! 一眨眼,一百多头战象组成的象兵部队,好似风卷残云一般冲进了波军大营,比柱子还粗的大长腿一顿狂踩。 “轰!” 什么战马,重骑兵好似玩具一般,被战象撞飞。 “啊!” 惨叫声四起,世世代代都生长在东欧高纬度地区的波兰骑兵,哪里见过大象这种可怕的生物,更加没见过经过训练的暴躁公象。 于是一场悲剧发生了。 “吼!” 足足一百多头暴躁的公象,发出可怕的嘶吼,在骑手的驱策下,好似一座座小山一般,从波军宿营地碾了过去。 就那么直愣愣的碾过去了…… “啊!” 惨叫声四起,从远处看真是太壮观了,对未知生物的本能畏惧,让大量波军的战马受惊,纷纷将主人掀翻。 落马的波军又被大象踩死,或者用鼻子卷了起来,抛到了天上,好端端的营地变成了马戏团,上演了一场空中飞人的大戏。 象兵部队碾过去之后。 “轰隆隆。” 嘈杂的马蹄声响起,五万多名出战的明军和仆从军骑兵开始加速,展开,好似一张大网兜了过去。 接下来便是吊打,碾压。 好似砍瓜切菜。 午后,天气有些燥热,前来救援的俄军主力,在沙皇阿列克谢的率领下大举压上,可面前早已是一片狼藉。 明军一个短促突击,只用了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八千波军便全军覆灭了,如今明军早已不知去向。 烈日当空照,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英俊的沙皇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呕!” 太惨了。 从未上过阵,打过仗的沙皇大吐特吐,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这也太血腥了吧,横七竖八的波军尸体到处都是。 被火枪打死,被刀劈死也就算了,竟然还有大量士兵,战马被踩扁了,是真正踩成了肉饼…… 这是什么东西干的呀? 别说年轻的沙皇遭不住了,大吐特吐,就连随军出征的贵族,牧师也一个个面色苍白,直呼阿门。 “哈利路亚。” 这是何等的伟力,连战马都能踩扁,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二十万东欧联军噤若寒蝉,竟然…… 有些裹足不前了。 夜幕下,明军大营。 大胜归来,立下大功的战象部队,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欢迎,一头头战象被波斯兵,被草原义军顶礼膜拜。 “呵呵。” 帅营里,李定国微微一笑,好似大胜在他情理之中,又将冷冽的视线看向了地图。 摸了摸凌乱的头发,他要看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冒头。 冒头就打! 深邃的双目好似看到了沙皇阿列克谢的惊慌,李大帅不屑一顾,他打了多少年仗呀? 这样一个战场初哥,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他还想和洛王殿下掰手腕,想多了吧,咱老李收拾他都绰绰有余了。 ------------ 第360章 机动防御 这一仗,明军集中了全部骑兵,出其不意来个个短促突击,全歼了八千波军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定国嘴角噙着冷笑,双手按在地图上,如鹰隼一般的眼中闪烁这森森寒芒,始寻找下一个倒霉蛋儿。 随着与东欧军对垒的经验越来越丰富,这位西北大帅,也是大明最年轻的元帅,将东欧联军吃的死死的! 那位年轻的阿列克谢沙皇在李定国面前,实在太嫩了,当然了,李定国心知肚明,他想一口吃下二十几万东欧联军也不现实。 可击溃不难。 “击溃……” 李定国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看着地图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账外是正在欢庆中的西北大军。 同时间,里海东岸。 二十余万大军在里海,黑海的交界地带连营数十里,却裹足不前,进又不进,退又不退。 全军上下都被八千波兰军的覆灭吓住了,最吓人的是还不知道,明军动用了什么秘密武器,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这比当年的上帝之鞭还可怕呢。 有人说是恶魔下凡,很多人信了,随军牧师只好举行了大型弥撒,用来抚慰慌乱的人心。 手握大军却寸步不前,这让年轻的沙皇脸上十分难堪,站在御营里遥望着远方…… 那些明军骑兵完成了短促突击,从他身上撕下了一块肉,如今早已不知去向,明军去哪了? 进山了。 再往前三百里就是高加索山脉了,阿列克谢好像看到了明军主帅,正在朝着他露出嘲讽的微笑。 明军藏在山里,有吃,有喝,还有树荫可以乘凉,他的二十万大军只能在平原上被烈日暴晒。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烈日炎炎之下,沙皇身上明晃晃的甲胄有点穿不住了,不久便热出了一身的臭汗。 娇生惯养的身体有点扛不住了,热汗顺着英俊的面庞流了下来,让他看起来好似一个傻子。 御驾亲征果然不是那么好玩的,其实这位年轻的沙皇心中,本已萌生了退意,可面子上挂不住。 再说了,他麾下那些联军将领也不会答应,为了此番出征,大伙都把棺材本拿出来了,装备,军火已经透支了沙俄的财政。 你现在说要退兵? 一说要退兵。 那些附属国小弟一下子便闹腾起来,要求沙俄财政部给予钱财上的补偿,吵吵闹闹,纷纷攘攘。 就连帝师莫洛佐夫也看不下去了。 这二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每天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总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无奈的沙俄帝师,只好打马上前劝了两句,犹豫就会败北,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犹豫呀。 “陛下,该做决定了。” 这位帝师生平最大的本事就是敛财,于领兵打仗,其实也是个外行,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 帝国的财政就要崩溃了,这是他无法承受之痛,也是正处于上升期的沙俄帝国,无法承受之痛。 在老师莫洛佐夫的劝说之下,沙皇咬了咬牙,挥了挥手:“进攻。” 可问题来了,谁愿意打头阵呢? 打仗总得有先锋吧,得有战斗序列把,总不能二十万大军一字排开,一窝蜂的涌上去吧。 那岂不是成了个抱头挨揍的乌龟? 沙皇在一群部将里,看来看去,兵力最强的波兰军挨了一闷棍,有点疼,不愿意再孤军深入了。 奥,匈军左顾而言它,剩下的仆从军小弟都有点怂了,无奈之下,沙皇只好让他的近卫军打头阵,当先锋。 关键时刻老大得做出表率呀。 沙皇咬了咬牙,派出了他最精锐的近卫军:“进攻!” 一声令下,骄傲的吹鼓手扬起了脖子,将小号吹的震天响。 “滴滴答答滴滴答。” 清脆悦耳的小号声中,忠勇的沙皇近卫军抖擞起精神,整了整笔挺的灰色军服,成群结队的翻身上马。 “喝!” 一万名骄傲的沙俄骑兵高举这军旗,轻夹马腹,纷纷从大营里打马而出,向着明军盘踞的高加索山脉搜索前进。 “等等!” 沙皇不太放心,赶忙将领军的禁卫将领叫了回来,叮嘱一番,千万,千万不要脱离主力太远。 波军八千骑的覆灭,给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千万不能再冒进了,禁卫骑兵向前伸出三五十里便可。 再远多半也要吃瘪。 若是遇到了明军袭击,沙皇千叮万嘱,一定不必恋战,一触急回,不要被明军钻了空子。 “明白,明白。” 那近卫军的前锋将领心领神会,一勒缰绳,轻夹马腹,大白马好似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一时间里海与黑海之间的狭长地带,再一次喧嚣起来。 午夜,明军帅营。 灯火通明的大营里,骑兵从前线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帅账前,将一叠加急军报递了过去。 “报!” 亲卫将前线急报递了过来,李定国精神大振,情报在手,天下我有,他觉得这个仗打的太容易了。 “哈哈。” 看到俄军动了,来的还是近卫骑兵,李定国放声大笑,他看着那位沙皇的一系列动作,好似看着一个胡闹的顽童。 “一鼓作气,再而衰。” 这位沙皇呀,带着麾下二十万大军顿足不前,犹豫了整整三天,才唯唯诺诺的继续进攻。 这下子什么士气都没了。 在十几个参谋军官的注视下,李定国微微一笑:“还愣着做什么?” “揍他!” 一众参谋军官赶忙应是,慌忙按照主帅的部属开始调集兵力,还是照方抓药,集结骑兵,一模一样的短促突击…… 再来一次! 三天后,夜幕时分。 薄雾中,高加索山脉横贯东西,密林掩映之下,初夏时节的高山,峡谷充满了生机。 到处是鸟语花香。 “滴答,滴答。” 万余人的沙俄近卫军,忠实的执行了沙皇的命令,小心谨慎的停在了山脚下,山清水秀的草原上。 军服笔挺的士兵纷纷翻身下马,开始建立宿营地,战马悠闲的啃食着青草,空气中,散发着花香的气息。 眼看着天色渐晚,想起了那八千名波军的惨剧,领兵的将领不由得加紧了双腿,将侦骑撒了出去。 还增派了大量哨兵,布置了三道警戒线。 吸取了波兰军的教训,为了防止暴露行踪,夜间遇袭,一万多人连篝火都不敢生,只好混乱吞下了一些饼子肉干等物,填饱了肚子。 可吃了点生食,灌了一肚子凉水,紧张了三天的神经舒缓了下来,不免就有些犯困了。 很快山脚下响起了呼噜声。 如此静谧祥和。 一直到了凌晨时分,日出之前最黑暗的时刻。 “沙沙。”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之中,树叶莫名其貌的响动起来,一个个牵着马,反穿军服的精壮汉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明军骑兵好似溪流一般,沿着几条小路涌出,汇聚成了一团。 整备军械。 翻身,上马。 “铿,铿。” 一把把雪亮的钢刀,拔了出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依旧是一百多头战象。 “吼!” 当战象的怒吼再一次响起,一模一样的悲剧再一次上演了,又粗又壮的大象蹄子轰隆隆的碾了过去。 在这个没有装甲力量的时代,战象的杀伤力堪比一辆重型坦克,造成的破坏实在太可怕了。 “吼!” 当战象挥舞着长鼻子,迈着大粗腿冲进了沙俄近卫骑兵的宿营地,战斗便又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啊!” 威武的禁卫骑兵在战象面前,好似挥舞着玩具的孩童,对上了一个七尺高的彪形大汉。 这吨位差距实在太大了,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碰撞,马戏团一般滑稽的战斗场面,再一次出现了。 受惊的战马挣脱了主人的束缚,撒腿就跑,穿着雪亮铠甲的一个个骑兵被象鼻子卷起,抛飞,又重重的落下。 三道警戒线好似薄纸一般被撕开了,后面是疯狂用来的明军铳骑,平端着火枪席卷而来。 “砰,砰。” 一阵杂乱的枪声响起,一万多沙俄近卫骑兵大败,短暂的激烈战斗过后,战斗结束了。 只留下遍地尸体的营地,还有那杆禁卫军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身穿灰色军服的骑兵横七竖八的躺着。 午后,噩耗传来。 距离战场只有短短三十里的沙皇被惊呆了,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一万多近卫骑兵就这么栽了,从人间蒸发了。 御营里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 年仅二十一岁的阿列克谢沙皇从未想过,他自诩英明神武,可是竟然在同一条小河沟里摔倒了两次。 同样的战术,同样的死法,让这位沙皇背后的凉汗冒了出来,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终于搞清楚了一件事。 一万近卫骑兵的覆灭为代价,换来了两头战象的尸体,两头战象巨大的身躯上都是血迹。 遍体鳞伤,就那么斜卧在一片血污的战场上,身下还压着几具俄军尸体,因为大象的尸体实在是过于沉重了,明军也没办法搬走。 只好遗弃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这是?” 看着这两头庞然大物,沙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祖祖辈辈生活在高纬度地区的他,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生物? 还好他自幼刻苦读书,很快认了出来。 “这是大象。” 终于搞清楚了,这种能把战马踩扁的可怕秘密武器,竟然是他从未见过的象兵,他竟然被一群……大象打败了。 这让骄傲的沙俄皇帝嘴角直抽,实在太伤自尊了,一通发泄过后,阿列克谢狠狠踹翻了一个护兵。 冷静了下来,他开始认真思索该如何破解明军的这种战术,可想来想去仍是一脸的茫然。 这问题似乎无解,沙皇觉得很委屈,对面那明军将领就不会别的了,怎么总是这一招啊? 象兵突击,骑兵跟上,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此时此刻,就算他满腹经纶,可从小到大苦苦研究的战役,战术都不管用了,他竟然被区区一群大象弄的一筹莫展。 主要是物种克制,战马害怕大象…… 不得已,年轻的沙皇只好再一次顿兵于高加索山脚下,瞧着面前青山绿水,幽深的密林,背后嗖嗖的冒凉风。 一天后,明军帅营。 象神归来,得到了中亚牧民,突厥勇士的顶礼膜拜,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神迹更让人振奋了。 还信什么狼图腾啊? 好些部落已经准备改信象神了,就连西北帅营的参谋军官们,也被这奇迹一般的战果惊呆了。 这个仗打的好似儿戏,骑兵带着象兵好似游玩一般,就把仗打完了,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定国笑了笑,他已经出招了,还获取了丰厚的战果,如今,就等着那位沙皇陛下破解了。 又是三天过去了。 高加索山脉的北麓,烈日高照,东欧联军不敢再派出前锋军了,而是紧紧抱成了一团。 烈日暴晒下,阿列克谢苦思冥想,终究是学识拯救了他,还有陷入两难境地的二十万大军。 要么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呢? 像极了没有战争经验,靠着书本打天下的大明儒生,苦思冥想之后,博学的沙皇终于想带起来了,他曾经在一本游记中,见到了对付象兵的方法。 据说…… 战象胆子很小,怕火,怕噪音,也怕火器,阿列克谢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打算给明军设计一个陷阱。 于是乎,他再一次派出了骑兵部队,这一次,他给明军的战象设下了一个陷阱,叫人在宿营地周围摆放了大量火药,柴火。 果然,三天后。 明军再一次对着这股俄军先锋部队伸出了魔爪,然而,却被早有防备的俄军点燃了柴火,引爆了火药。 “轰,轰!” 果然,大象这种智慧极高的生物,在巨大爆炸发出的巨响,火光之下受惊了,一半的战象扔下了御者,从战场上跑掉了。 明军的偷袭行动宣告失败。 “哈哈,哈哈哈!” 破解了明军的象兵威胁,沙皇放声大笑,接受着将领们的恭维,看到了没有,知识就是力量。 同时间,明军帅营。 战象部队灰溜溜的回来了,李定国摸了摸头,憨憨的笑了:“竟然被破解了,哈哈。” 沙皇在笑,他也在笑,在心中盘算着战损比,他损失了一半的象兵,五十多头大象…… 换取了俄军一万八千精锐骑兵。 这笔账怎么都划算。 “行。” 李定国向着他的参谋军官们,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森森白牙:“这一仗算他赢了。” 众将官哄堂大笑起来。 ------------ 第361章 回援 以五十头战象的代价,杀伤了大量东欧联军骑兵之后,虽说东欧军依旧兵力占优,可在李定国这样的名将眼中。 敌我强弱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骑兵力量,从劣势一点一点挽回,真是正在扳平。 “报。” 可就在此时,亲兵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将一份急报送上。 “大不里士急报!” 帅营里,一阵安静。 李定国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接过急报看了看,急报上写满了触目惊心的字迹,十分潦草。 “昨日清晨奥斯曼人突然撕毁和约,举兵二十万攻入波斯境内,叙利亚危急……大不里士危急!” 李定国嘴角微微抽搐起来,他最担心的情形发生了,果然,那位奥斯曼老太后趁乱出兵了。 帐内一片死寂,随着奥斯曼人出兵偷袭,原本十分乐观的战局,猛然间变的糟糕起来。 大明在整个西北的兵力,连同突厥,波斯,朝鲜从军,八成以上集中在东线,正在对付东欧人的二十万联军。 西线自然十分空虚,如今随着二十万奥军,不宣而战,明军一下子变成了两线作战。 这是兵家大忌呀。 “哒,哒。” 缓缓起身走到地图前方,李定国面色沉凝,此事早在他意料之中,并且,他早已经在东线留下了足够多的防御力量。 可当奥斯曼军真的来了…… 他心中仍是怒火万丈。 “呵呵,哈哈哈。” 李定国怒极,不由得放声大笑,果然殿下说的太对了,被这条哈士奇咬上一口,这滋味还真是恶心。 偷鸡摸狗,不仁不义。 “传令坚守。” 李定国挥了挥手,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他早就给东线守军留下了应急预案,还能咋办。 收缩兵力,守城呗。 守卫大不里士的波斯军,兵力也有八万之众,再加上地中海东岸的犹太新军,英伦舰队,守住主要城市应该问题不大。 奥军兵力虽然高达二十万……可大不里士城高,墙厚,城防设施也十分完善,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攻下的? 尽管如此,李定国扔胸中憋闷,脸色铁青,任谁被哈士奇咬了,恐怕心情都会抑郁。 “哼!” 一声冷哼。 李定国罕见的大发雷霆,他是反贼出身的将领,当然明白固守坚城的后果,便是大量的村镇被放弃。 数之不尽的财富,人口被掠夺。 “这里可是波斯!” 波斯是什么地方? 波斯大明的小弟,藩属国,他这个当大哥的护不住小弟,让小弟蒙受了如此巨大的损失,面子上挂不住呀! 咱大明给人家当老大,口口声声要给人家波斯提供保护。 可如今…… 却又言而无信,叫人家波斯军自己想办法守城,这岂非成了只会放嘴炮的纸老虎? 这个老大是怎么当的? 他李定国要真是这样干了,时间长了,洛王殿下在西北好不容易才聚拢起来的人心,也就散了。 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这对大明在西北的战略布局极为不利。 退一万步说,波斯皇太后那么娇滴滴的大美人,又和咱洛王殿下是老相好了,那可是殿下的心头肉呀。 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 李定国面色再变,倘若那位娇滴滴的皇太后若是有个闪失,恐怕日后班师回朝,也无颜面对洛王殿下。 这让他老李这张脸往哪里搁? “不行!” 这口气李定国咽不下去,站在地图前不由得虎躯一震,就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身上的名将气质展露无疑。 守城不是李定国的风格。 他甚至还想着反击。 “传令。” 长时间的思考过后,李定国决然道:“从高加索前线抽调四万骑,回援大不里士。” 此言一出。 帐内参谋军官们齐齐色变,不管是老成的,还是年轻的纷纷出言劝阻:“大帅三思!” “不可,万万不可!” 眼下明军主力正在高加索前线,与二十万东欧联军对垒,全军上下统共才约六万骑,在这么要命的时候…… 一下子抽走四万铁骑,这不是给自己来了个釜底抽薪嘛? 危险,太危险了。 在明军的编制里,各级参谋司是个什么部门,是专门给主帅出谋划策,提供作战意见的。 当然了,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主帅手里。 “砰!” 可李定国眼中凶光毕露,狠狠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决然道:“本帅心意已决,不必说了。” 十多个参谋军官无奈,只得应命。 不久便写好了一份手令。 气氛猛然便的肃杀起来,李定国将几个麾下的亲卫标营将官叫了起来,叮嘱一番:“你亲自去。” “带上四万骑回援大不里士!” “此战!” 又决断的挥了挥手:“要速战速决。” 几个标营将领非但不怕,竟还欣喜若狂:“标下遵令!” 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如今的大明镇军不讲究资历,最重视的是战功,没有战功是很难升迁的。 就算是走了门路,爬上去了,也会被军中同僚看不起,处处被排挤,还会被麾下士兵看不起。 当军中不讲裙带,不讲出身,不讲家世,而是形成了重视战功的风气,明末的大批兵痞,军头,饭桶自然也就失去了生存空间。 可当了大帅标营,成了护军,平时哪里有机会打仗呀? 大伙穿着最好的甲胄,清一色的燧发火枪,骑着最好的战马,却没有立功受奖的机会。 一个个都憋闷坏了。 这回……可终于捞着了,怨不得标营上下一个个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回大不里士。 李定国看着这些忠勇部下,挥了挥手:“去吧。” 不久帅营里喧嚣了起来。 帐内参谋军官们一个个都心惊肉跳,这位李帅用兵一向沉稳,可这回竟然一反常态,连标营护兵都派出去了。 可见他是真的被奥军惹毛了。 李定国的护军标营有多少兵马呢,六千多精骑,享受着大明镇军最好的待遇,装备也是最精良的。 可以说武装到牙齿了。 两天后。 从高加索前线抽调的三万明军骑兵,在六千标营铁骑的护卫下,悄无声息之间踏上了回援之路。 这一仗是三万六千骑,对二十万奥斯曼大军…… 李定国早已不耐,又挥了挥手:“优势在我!” 可骑兵主力被抽走了,高加索一线怎么办呢? 李定国冷冷一笑,充满威严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狡黠,对那位毛还没长齐的沙皇,他是真的看不起。 “传令。” “逐次抵抗,节节后退。” 参谋军官们对看了一眼,只好低头起草军令,让轻骑送到前线,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徐徐走到账外,李定国看着数百里外的高加索山脉,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他对自己的部队拥有绝对的自信! 高加索山。 一个月了,二十万大军从大规模集结开始算,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推进到了高加索山脚下。 这样的突击速度让沙皇脸色十分难堪,在他的估算中,这一路本来应该是横扫的,可…… 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可好歹,如今也算是大获全胜了,年轻的沙皇还是很乐观的,至少里海成了沙俄内海,半个黑海也收入了囊中。 这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呀,可是号称欧洲粮仓呢,虽说兵力损失大了点,可打仗嘛,哪里有不死人的。 沙皇很乐观,可他的老师莫洛佐夫急坏了,这个仗已经打了一个月了呀,人吃马嚼,出征前给二十万大军准备的给养…… 已经消耗了一半,再耗一个月,怕是大军只能啃树皮,吃草根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定国都掐住了东欧联军的命门。 这命门便只有一个字。 穷! 看着马背上的军粮,一天天的变少,莫洛佐夫急坏了,嘴唇上都起泡了,一个劲的催促。 “陛下,快打吧!” “进攻,进攻!” 沙皇也知道他的财政快撑不住了,军粮正在快速减少,他也很想和明军决战,可对面那明军统帅狡猾狡猾的。 自从明军的战象部队被击败之后,那明军统帅变的更谨慎了,还当起了缩头乌龟,每天只是派遣小股部队,在山里和他玩躲猫猫,捉迷藏…… 就是不肯与他决战。 这么大的一座高加索山脉,地形又复杂,到处都是密林峡谷,再怎么愚笨,心中也本能的生出畏惧。 这能随便进嘛? 可架不住老师一个劲的催,沙皇阿列克谢颇为无奈,可还是迟迟下不了决心,直到奥斯曼老太后派来了使者。 奥斯曼帝国出兵了,二十万奥军正在围攻波斯王城大不里士,老太后柯塞姆还邀请他夹击波斯。 “哈哈。” 收到了消息的沙皇阿列克谢,帝师莫洛佐夫顿时喜出望外,这下子多了一个强援,这还犹豫个屁呀? 关键时刻还是奥斯曼人,这些本土坐地户靠的住呀。 “锵!” 这下子沙皇再无顾虑,当即下令联军全线进攻。 “进山!” 这一声令下,二十万大军杀气腾腾,一股脑的冲进了山里,只要突破了高加索山脉。 年轻的沙皇好似看到了他的大军,和奥斯曼人的军队,如潮水一般涌入波斯,瓜分波斯…… 他虽然稚嫩,可真不傻,还很怕死,虽说大军进了山,他还是在身边留下了足够的护卫力量。 五万沙俄近卫军也是预备队。 在大太阳底下琢磨了一阵子,阿列克谢觉得自己的排兵布阵,可以说十分完美了。 高加索山脉,深处。 “砰,砰。” 很快,杂乱的火枪爆鸣声在山中响起,大规模进山的东欧联军,与蹲守在山中的明军发生了大规模激战。 战局在一天后失去了控制。 这是废话。 古人云,逢林莫入,岂是戏言? 你把十几万大军好似撒豆子一般,撒进了高加索山脉,通讯呢,给养呢,中埋伏了呢…… 一天下来阿列克谢便觉得不对劲了,激战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迅速结束,他的十几万兵马反倒和明军纠缠上了。 大量伤兵互相搀扶着,从密林中走出,看起来十分狼狈,年轻的沙皇开始焦虑起来,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被奥斯曼老太后柯塞姆忽悠了? 毕竟奥斯曼人的信誉堪忧啊。 他太冤枉老太后了,人家这次真没忽悠他,是真的出动了二十万大军,邀请他瓜分波斯的。 可沙皇自己开始疑神疑鬼,是不是他倾巢而出,派出这么多部队,如此盲目的进入高加索山脉…… 有点太草率了呢? 他开始怀疑自己落入了明军布下的陷阱。 可这明明是两线夹击呀! “会好起来的。” 阿列克谢开始安慰自己,他十几万大军倾巢而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山里那些卑贱的东方士兵淹死! 同时间,明军帅营。 一听说东欧人的联军大规模的进山了,李定国徐徐松了口气,这时候他反倒放心了,又将大氅裹在了身上。 走到帅营一角将自己裹了起来。 呼呼大睡。 他在高加索山脉派遣了多少部队呢,他填进去整整五万精兵,把好端端一场决战打成了山地阻击战。 其实这叫山地游击战,可李定国不懂什么游击战,反正他当年跟随义父张献忠起兵的时候,就是这样干的。 这一套打法他可太熟了! 管你多少兵马来围剿我,我化整为零,以团,营,连为基本作战单位,依托高山峡谷打埋伏。 “呵呵。” 睡梦中,李定国发出了几声冷笑,翻了个身又接着睡,他心中有十足的把握,没几个月时间东欧联军走不出高加索山。 同时间,高加索山脉。 “沙沙!” 成群结队的东欧联军士兵,端着火枪,在军官的带领下猫着腰,在密林中谨慎的搜索着。 衣甲鲜明,士气高昂也训练有素,尽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轰!” 可一声巨响,走在前头的士兵踩中了陷坑,一时间在林中烟尘弥漫,各种简陋的机关纷纷发动。 “砰,砰,砰。” 树上,灌木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明军,举起火枪便是一通攒射,一时间铳子横飞,俄军士兵惨叫着倒下。 可终究是训练有素的常备军,很快组织起火力反击,骁勇的军官高举着战刀,直挺挺的站着,嘶吼着。 “射击。” 隔着密林叮叮当当一阵乱打,激战一刻钟后枪声平息,残存的俄军战战兢兢的起身,开始救助伤兵,搜索残敌。 可对面密林里除了几个战死的明军…… 啥也没剩。 ------------ 第362章 割韭菜 随着大批援军赶来,一个俄兰军官大步上前,在大批士兵的簇拥下,一脸铁青看着深深的陷坑。 陷坑里,他的五六个精锐部下已经被扎成了筛子,很快,俄军军官长满络腮胡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作为联军的先头部队,他率领的一个步兵团自从进入高加索山脉之后,便连续不断的遭遇伏击。 几次伏击下来,他的部队伤亡已经不轻了,统共两千多人的部队,伤亡已经接近了两成。 更致命的打击是士气。 整个团原本十分高昂的士气,经历了惨重的打击之后开始变的萎靡,吹鼓手已经不起作用了。 军官嘴角抽搐起来,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怕他和这些忠勇的公国士兵,很难活着回去了。 这些可都是整个王国最精锐的近卫军呀。 再看看两个战死的明军士兵,身形十分矮小,好似十来岁的童子一般,这让俄兰军官更加难以接受。 “这些卑贱的东方猴子!” 和高贵并且十分英俊的王国士兵相比,这样的场景让他难以接受,骄傲的斯拉夫人脾气上来了。 络腮胡军官咆哮起来:“进攻,继续进攻!” 军令如山,成群的俄军士兵只好硬着头皮,端着又粗又长的火枪继续向前搜索,可就在此时。 异变突生。 “杀给给!” 猛然间,密林中响起一声嚎叫,一个矮小的倭兵高举着武士刀,从一棵大树上奋力跳下。 “噗!” 那俄军军官猝不及防,被从天而降的矮小倭兵一刀劈死,惨叫着倒了下去,只见那矮小倭兵就地一滚。 刀光一闪。 又有一个俄军士兵被砍断了腿。 “啊!” 鲜血飞溅,断了腿的俄军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 “砰,砰!” 周围的俄军大惊,纷纷举枪攒射,可那矮小的倭兵又是一个翻滚,好似童子一般矮小的身形消失在灌木里。 不见了。 这倭兵也实在太矮了,身高还不到一米四,看上去又瘦又小,可是动作又干净利索,竟然在活劈了一个俄军军官,又砍伤了一个俄兵之后。 又毫发无伤的跑了! “砰,砰。” 上官阵亡,俄兵们吓坏了,纷纷举枪射击,一阵密集的火枪爆鸣,密林中木屑飞溅,碗口粗的大树轰然倒下。 可是却打了个寂寞。 枪声过后,林中平静下来,数百个俄军士兵看着被劈死的长官,在风中凌乱,不久便乱哄哄的抬着尸体撤了下去。 密林深处。 “沙沙。” 一个矮小的倭兵从灌木中钻了出来,和几十个同伴汇集到了一起,一个稍微年长的军官赞赏的拍了拍他。 “干的好!” 倭兵赶忙行礼:“哈依。” 年长的倭军军官脸色一沉,不悦道:“不要说倭国话,若是被上官听到,免不了一顿责罚。” 这年月已经大明中兴六年了,距离明军占领倭国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随着几次叛乱被平息。 德川幕府的势力早已日落西山,这些都是丰臣家从倭国各地招来的兵,丰臣家的人对大明可是忠心耿耿呀。 在如今的高加索明军的战斗序列里,一万多倭军顶在最前面,正在利用复杂的地形节节抵抗。 “以后不要再犯了。” 在倭军军官看来,倭国话是十分卑贱的,只有那些德川家的贱民才会说,咱是谁? 咱是大明帝国麾下的正规军,当然以说汉话为荣! 那身材矮小的凶悍倭兵摸了摸头,人虽然笨了点,却还是用生硬的汉话应道:“明白了。” 军官满意的点点头,挥了挥手:“走!” 打了个漂亮的伏击之后,几十个倭兵眼中闪烁着凶悍,很快在长官的带领下钻进了山沟。 倭兵小分队在山沟里藏了起来,从行囊里取出硬邦邦的罐头,用大黄牙嘎嘣嘎嘣的咀嚼了起来,军用罐头这玩意…… 这玩意实在太油腻了,大部分明军都不爱吃,不到弹尽粮绝的时候,都在行囊里放着。 可是这东西很意外的受到了倭军的欢迎,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倭人,真的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一眨眼,一天时间过去了。 到了夜里,高加索的夜枭发出了瘆人的叫声,一条条矮小的身形在密林中快速穿行着。 倭军的小身板,打平原决战或许不太行,排队枪毙就更不行了,人还没有枪高呢。 可在这样复杂的山地环境下,正是他们一展所长的时候,当矮小灵活的倭兵,在高加索山脉里,遇到了傻大黑粗的俄军。 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倭军便给十几万俄军造成了重大杀伤,当然了,一万倭军自身的伤亡也不轻。 三天后,明军帅营。 裹着皮裘大氅一觉睡醒了,李定国翻了翻军报,连他自己也惊呆了,万万没想到顶在最前面的倭军,竟然打的如此给力。 杀伤甚多。 看着站在他面前,神态恭敬的几个丰臣家老,李定国摸了摸头,心说不会是谎报战功吧? 可当几车猎获的东欧兵首级搬了进来…… 李定国赶忙掩住了鼻子,挥了挥手“弄出去。” 什么玩意儿啊,臭烘烘的。 这下子不信也得信了。 “好,好。” 这可是意外之喜,李定国赶忙劝勉一番,给忠勇的倭军颁发了嘉奖,又当场批了个条子。 “赏!” 李大帅信誓旦旦:“重赏!” 当然了,李定国可不是嘴炮,他是真的重赏了倭军,当场叫军需官搬来了一大箱龙元,还当众开出了赏格。 “杀团级军官一人,赏龙元一千,营级的八百,连级的五百,杀一个近卫军也有一百龙元……” 红彤彤的龙元赏了下去,一下子点燃了倭军的战斗意志,死守高加索的倭军眼珠子都红了。 相比倭军的善战,朝军可就差远了,看着战绩寥寥的朝军,李定国眉头皱起,叫人把不中用的朝军撤下来。 “让突厥军顶上去。” 高加索一线烽火连天。 同时间,南京。 香火缭绕的道馆里,周世显盘膝而坐,看着丰臣结姬乖巧的双膝跪地,正在以一个诱人的姿势展现着她出众的茶道。 玉真坐在另一边,正在推演紫薇命盘。 “哗。” 纤纤素手将碧绿的茶水倒入瓷碗,香气宜人,丰臣结姬魅惑的盈盈一笑:“请。” “咳。” 一声轻咳,周世显端起茶盏,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在玉真面前也不好太放肆了。 色不迷人人自醉呀。 可玉真压根不理他,反倒与丰臣结姬言谈甚欢。 “这?” 放下茶盏,周世显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她俩咋好上了呢,什么时候好上的,听说结姬正在向玉真请教紫薇斗数。 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天了…… 看这意思,这位丰臣家的女主人,倭国实际上的掌权者,有意将全真教引入东瀛了。 这是好事儿,周世显万万没有反对的道理,他琢磨着如今的倭国一手抓儒学,一手抓全真教。 这是变成个什么玩意儿啊? “管它呢!” 他才懒得操心倭国变成什么样,只要听话,愿意乖乖跟着大哥走,给大哥流血卖命就行。 当然了,倭军在西北打的也着实不错,给结姬长脸了。 “咯咯。” 二女并肩坐着,不知说到了什么,竟抱在一起咯咯娇笑起来,这场面可真是太刺激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统帅部。 西北急报,李定国正在犒赏三军,还给前线各部开出了天价赏格,请统帅部急命皇家票号发一笔龙元过去。 要现款。 史可法摸了摸头,口中喃喃自语,这个仗打的,怎么打着打着就变味了,变成龙元战争了呀?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这花钱也太狠了吧。 “呵呵。” 周世显反倒觉得理所应当,大手一挥:“批!” 急命甘,凉二州的皇家票号调拨五千万龙元现款,交给李定国做军需,他一个人在西北挑大梁,不易啊。 如今李定国是一对二,看样子还游刃有余。 史可法无奈,只好应道:“也只好如此了。” 可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呀,前几天才送出去三千万军事借款,这一挥手又是五千万龙元,这么搞? 史可法苦口婆心,这么搞不是成了洪武年间发行的宝钞了嘛,龙元越印越多,最后成了烂大街的擦屁股纸。 “呀。” 周世显一愣,顿时对史大人刮目相看,不愧是一员能臣,他竟然懂得通货膨胀。 其实史可法真不懂,可滥发纸币这事儿,朱元璋已经干过了,早在大明开国时就搞出了大量纸币,掌握了印钞机这样的神器。 就是洪武年间的宝钞,可朱元璋也不懂通货膨胀,二十四小时开动印钞机,最后硬生生搞成了废纸。 他不懂,可周世显懂呀。 咋办呢? 周世显伸出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发债券吧。” 官厅里一阵安静,史可法,李岩都一脸懵逼,呆呆的看着,那神情好似再说:“啥意思?” 周世显凝重道:“发行政府债券。” 他开始给这位军机重臣讲解,什么叫国债,说简单点就是政府打白条,用白条从民间资本手中换取真金白银。 如此以来,滥发的龙元又通过债券的方式被皇家票号收回来了,就可以让印钞机开足马力印钞票了…… 这招是和谁学的呐,还是大漂亮国。 “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他的龙元经济区已经搞了这么久,将漠南,漠北,朝鲜,东瀛,南洋,印度,波斯再加上大明本土,都涵盖进去了。 当然不是随便搞搞,是时候割一波韭菜了。 “啊?” 史可法惊呆了,琢磨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了,正派的史老大人脸上又开始发烫,觉得脸上火烧火燎。 用官府批的白条换现款,这不是耍流氓呀? 粗口已经在史可法嘴边上了,还好忍住了,史老大人读了半辈子圣贤书,可从未见过像大明洛王殿下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官府公然耍流氓,这像话嘛? 这也太不要脸了! 可周世显面不改色心不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都是和大漂亮国学的,只要能把仗打赢了,还要脸干嘛? 李岩,郑森也对看了一眼,也觉得有点尴尬,这两位一个是反贼,一个是海匪世家出身,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和咱洛王殿下一比……他们两家人干的那点坏事儿,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太不入流了。 “可是。” 郑森终究是年轻,有些担忧:“用白条……债券换现款,这不免有些与民争利之嫌。” 这和崇祯朝的情形差不多,他言下之意,那些有钱的大商人,大地主,海外领地的贵族王公们也不是傻子。 人家能乐意吗? “哈哈。” 周世显笑了笑,正要说话,下首军宪司最高长官,军机大臣石亨已经站了起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下官明白。” 郑森一呆,不再多言。 “得咧!” 看着石亨心领神会的样子,看来大明军宪司的那些屠夫,手里的战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谁敢不买朝廷的债券,只怕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嗨!” 周世显也觉得有点过分了,赶忙又解释了一翻,朝廷的脸面还是要的,咱这真不是打白条,咱大明发行的国债是有利息的。 一年怎么也有几分钱的利息…… 这钱又不白用。 “哦。” 史可法,郑森缓缓点头,既然是买国债,给利息,那就显得好多了,大明的脸面总算保住了。 众位大人瞧着笑吟吟的摄政王,又有点失神了,这一套一套的都是和谁学的呀? 这么一来朝廷确实不必为钱发愁了,当年崇祯爷要是有这些敛财的手段,何至于连京营的军饷都发不起呀? 这天下还有李自成,还有满清什么事儿呀? “这?” 史可法渐渐的陷入石化状态,对经济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他终于明白大明的问题出在哪了。 “这经济之学。” 此时,他这个饱读圣贤书的大明进士,才不得不承认,这经济之学确实是国之根本。 儒教…… 什么玩意啊? “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高深莫测,他眼睛眯了起来,琢磨着这一波韭菜割完了,就是再撒几个亿,几十个亿龙元也没啥问题。 撒钱,随便撒。 西北,高加索。 激烈的交战已经持续了十几天,东欧人的联军深陷泥潭,东一簇,西一团的散布在山脉里。 年轻的沙皇已经麻了。 事到如今他就是想把部队撤出来都难。 ------------ 第363章 缠斗 沙皇阿列克谢已经把十五万兵力已经投入战斗,高加索山脉如今已是处处烽烟,深山密林中不时响起阵阵枪炮声。 可迟迟无法突破明军的防线,这座山脉好似一座无底洞,不管多少兵力投入进去,都像是在大海里撒了一把沙子。 又好似一张蜘蛛网,将东欧联军死死的缠住,可年轻的沙皇惊慌的发现,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祈祷着前线传来捷报,可他的军粮,弹药补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山的另一边,呼罗珊地区。 明军,帅营。 明军也是伤兵满营,医官一个个都忙的脚不沾地,带着大量女子负责救治伤兵,前线压力陡然增加,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顶在最前面的倭军已经扛不住了,伤亡过半后撤了下来,成群结队的突厥兵,明军顶了上去。 成群结队的士兵,在绵延起伏的高加索山脉里与敌激战。 帅账里有些闷热,气氛凝重,参谋军官们一个个汗流浃背,不停的将一支支部队投入战场。 这给李定国节省了大量精力,让他可以从容思考,他的视线渐渐从高加索一线,看向了西边的波斯都城大不里士。 “西线……” 他的三万八千铁骑应该到位了,东线还能顶一顶,一切都取决于西线的骑兵,能不能击破奥军,再及时赶回来了。 同时间,大不里士西北,二十里。 天微微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照耀着古老的波斯高原,当阳光驱散了黑暗,随着能见度的增加,城外变的喧嚣起来。 此时城外,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帐篷,各种口径的大炮,步兵,骑兵挤成了一团。 “呜呜呜。” 凄凉,悠远的号角声中,被惊醒的波斯守军在城墙上站直了身体,眼睁睁看着城外奥斯曼大军骚动起来。 成群结队的士兵走出帐篷,面向东方的旭日开始了祈祷,不久,吟唱经文的声音响起。 突然出兵参战的二十万奥军,云集城下,这场面叫人令人头皮发麻,可波斯守军倒是早已经习惯了。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波斯人和奥斯曼人的恩怨情仇,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常年处于战争状态。 大多数时候是波斯人在挨揍…… 城内,皇宫。 奢华的帷幕之下,美艳绝伦的波斯皇太后端庄的坐着,她的面前站着十几个将领,有明军将领也有波斯将军。 无一例外,将领们都在劝说皇太后离开大不里士,奥斯曼人已经兵临城下,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太后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后果不敢想象。 喧闹中,波斯将军们都在大骂奥斯曼人不讲信用,谈好的和约说撕毁就撕毁了,可明军将领十分安静。 其实大不里士很不适合当都城,这里距离奥斯曼帝国实在太近了,骑兵一天就能杀个来回。 重炮从奥斯曼境内出发,一星期就可以抵达前线。 如今大不里士守军的力量也不足,城内只有两万明军,三万多波斯军,区区五万兵力要防守这么大的都城。 太难了。 可…… 娇艳的皇太后说什么也不走,面纱遮掩下娇媚的脸蛋上,闪烁着深深的决然,她要与都城共存亡。 宫中顿时一片哗然,她不走,将领们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只好依着她的性子,叫人找来一身甲胄给皇太后换上。 “不!” 看了看这身波斯军的传统甲胄,皇太后摇了摇头,她非要穿明军的甲胄,还要登上城墙鼓舞军民士气。 一下子,宫中安静下来。 几个明军将领对看了一眼,也只好应诺了,又叫人去大营里挑选了一套红色棉甲,给这位任性的皇太后换上。 “这?” 明军将领一时无言,心中其实十分了然,这终究还是个女人,再怎么手握大权可芳心中,还是本能的对男人有依赖感。 可她倾心的男人是谁,天下人都知道,她的男人就是咱大明摄政王呀,她来了这么一招。 好嘛。 城内的两万明军无路可退了,可别说,这世上所有的女强人,但凡能在残酷的宫斗里笑到最后。 都是狠角色。 这看上去娇滴滴的波斯皇太后也不例外,果然能当老大的女人,还能让大明长公主容的下她。 不是一般人呀! “打吧。” 几个明军将领对看了一眼,心中断了突围的念头,不就是五万对二十万嘛,又是守城战,也不是不能打。 咱大明镇军怕过谁? 这么一折腾,一个时辰过去了,城外的奥军已经开始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在众将簇拥下。 身穿一声明军将官甲胄的皇太后,也登上了城墙,一瞬间从娇艳的波斯第一美人儿,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呜呜呜。” 不久之后,城外漫山遍野的奥斯曼军队手持火枪,冷兵器,推动着沉重的炮车开始向前推进。 步,骑,炮混编的部队发起了攻城战,很快攻城重炮推进到了十里,奥军开始停下来架设炮垒。 短短两个时辰后,随着奥军炮位前移,双方开始了激烈的炮战,脸盆大的实心炮弹在空中飞来飞去。 “呜……轰!” 当第一声炮声响起,指挥作战的明军将官,挥了挥手,下令将皇太后带走,整个大不里士陷入喧嚣。 双方使用的都是当世最先进的火炮,因为火药性能稍占优势,波斯军和明军操纵的城防重炮射程稍远一些。 可意义不大。 奥军的重炮也不是自己造的,奥斯曼还是一个农奴制王朝,可……奥斯曼与欧洲接壤。 这支强大的部队里,火炮,火枪大多是从西班牙,法国重金采购,在射程,性能上都十分强大。 都是欧洲产的原装货! 甚至很多炮手都是炮术精良的欧洲雇佣兵,于是乎,一开战双方便各自付出了伤亡,打了个势均力敌 大不里士东南二十里,一片密林中。 隆隆的炮声传来。 好似惊雷闪电。 “呼。” 可一阵山风吹过,露出了密林中密密麻麻,正在休整中的大量骑兵,战马大多趴伏在地,骑兵正在三五成群的吃着干粮。 “哒。” 一棵参天古树上,瞭望手跳了下来,走向不远处的一块巨大山石,巨石后方竟然是一个临时指挥部。 “报。” 瞭望手轻道:“大人,打起来了。” 几个明军将领挥了挥手:“知道了。” 废话么。 三万八千铁骑都已经潜伏到了大不里士眼皮子底下了,闷雷一般的炮声清晰可闻,其实…… 回援大不里士的明军铁骑昨天就到了,不过一直潜伏在城外的密林之中等待战机。 “大人,动手吧!” “大人,战机难寻呀。” 一夜休整过后,人和战马的状态极佳,大不里士的炮声一响,一个个明军将官便有些按捺不住了,纷纷跑过来请战。 “滚滚滚。” 主将靳统武颇为不耐,一脚踹了过去:“滚回去,趴着。” 作为李定国麾下头号猛将,这位靳大人也不是善茬儿,他可不是战场菜鸟,恰恰相反…… 早些年,也是大西军名将,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猛人,将心急的部下赶了回去,靳统武眼睛眯了起来。 他将双手抄在了棉甲里头,开始闭目养神,这种仗他可太熟悉了,当年左良玉百万大军围攻武昌。 就是他带着八千骑隐忍不发,瞅准了左部大军久攻不下,筋疲力尽之时,翻身上马来一下狠的。 左部当场就溃败了。 当然了,今时不同往日,他当年领的是什么兵,可怜巴巴的西军流寇,如今领的是什么兵? 武装到牙齿的大明铁骑…… “等!” 主将严令之下,密林再次安静了下去,好似一头猛兽蛰伏了起来,静静的等待着战机。 只有远远隆隆的炮声越来越热闹。 城墙上。 “呜……轰!” “哗啦。” 随着重炮的不停轰击,脚下的城墙战栗起来,此时城内已是浓烟滚滚,大片民宅被肆虐的炮弹击毁。 短短一个时辰的炮战过后,城防炮火渐渐变的稀疏,因为大不里士是一座古城,并非新式的棱堡。 没有可以储藏弹药的空心主堡,所以一时间弹药有点补给不上了,此消彼长,奥斯曼大军开始在炮火掩护下发起攻城战。 “啐,啐。” 一个个明军将官从城墙上抬起头,吐掉嘴里的泥灰,看着乌压压涌上来的奥斯曼军队,不禁汗毛倒竖。 这是人还是牲口呀? 当真正的人海战术出现在面前,明军将官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战争似乎回到了原始的中世纪。 大明守军面面相觑,有这么打仗的嘛,拿大炮轰了一阵就开始肉弹冲锋了,这不是儿戏嘛? 老子们的城防大炮不是死了,是暂时没弹药了,可是弹药很快就补给上来了呀,这不是送死嘛? 明军们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奥军,觉得好似看到了一群傻子,按照大明镇军的作战条例…… 炮火准备至少也得先轰上三天三夜,先把城防炮火彻底摧毁,再派步兵上去攻城呀。 这个仗,打的明军看不懂。 可…… 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炮火准备可不是谁都玩的起,大明将官所认为的炮火准备,其实就是拿龙元砸人。 轰三天三夜,这打出去的可都是钱呀,奥斯曼帝国虽然不穷,可也绝对谈不上富裕,又哪里承担的起如此大量的弹药消耗。 “行吧。” 很快,辎重营带着波斯民壮将大批弹药送了上来。 “骨碌碌。” 随着定装火药的装填,赤膊上阵的炮手将一颗颗五六十斤重的炮弹,填入炮膛,一门门城防大炮开始调整射界…… “降两刻度。” “放!” “呜……轰!” 猛然间,城防大炮再次轰鸣起来,硕大的炮弹撕裂空气,带着强大的动能激射而下,一团团蘑菇云升腾了起来。 正在密集队形冲锋的奥斯曼士兵,顷刻间遭受了重大伤亡,在重炮的轰击下高高飞起。 “放!” 装填,发射。 一字排开的重炮次第发射,十余轮炮击过后,伤亡惨重的奥军乱哄哄的败了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气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息。 “这?” 看着狼狈撤退的奥军,城墙上的明军摸了摸头,二十万大军穷凶极恶,一仗下来…… 就这? 乱哄哄的奥军撤了下去,不久之后,攻城重炮再一次轰鸣起来,攻城战进入了惨烈的僵持阶段。 直到深夜。 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之后,奥军将兵力收了回去,可第二天一大早,祈祷,诵经的声音准时响起。 依旧是炮击过后,人海冲锋,很快,密密麻麻的士兵又涌了上来,同样的战术打到第三天,第四天…… 城墙上的明军有些笑不出来了,再多的弹药也经不住这样消耗,几天下来杀伤过万,可乌压压的奥军丝毫没有士气受搓的迹象。 看了看远处,还有更多密密麻麻的奥军部队,大明镇军终于领教到了奥斯曼军队的厉害。 这是真正的人海战术,什么李自成,张献忠都弱爆了,同样是人海战术,和李自成的流寇军相比。 这些虔诚的奥斯曼教徒根本不怕死,这些杂兵,农奴兵承受了惨重的伤亡,可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明军守将爆了粗。 你见过二十万死士嘛? 守将不得不硬着头皮下令继续开炮,要是让这些陷阵死兵爬上了城墙,只怕就是一场恶战了。 原来蚂蚁多了是真的可以咬死大象! 炽热的战斗进入到第四天,第五天,明军城防火力稍微减弱了一点,城墙下方每一寸土地,便被潮水般涌来的敌兵淹没了。 滚木,擂石,热油泼了下去。 震天的惨叫过后,乌压压的奥军士兵又涌了上来,炮位也开始前移,还有成排的精兵直挺挺的站在城下掩护射击。 “砰,砰,噼啪。” 弥漫的硝烟,惨叫的士兵组成了一幅油画。 明军,波斯军开始承受伤亡。 城外,密林中。 隆隆炮声中,哨兵站在树杈上,举着千里镜向远处眺望,不时将最新战况回报给主将。 哨兵的视野中,密密麻麻的人潮几乎要将大不里士的城墙淹没了,不由得心急如焚。 “报,奥军正在蚁附攻城。” “报!” 可树下,靳统武颇有些不耐,问道:“本将不管,去看看,奥斯曼人的中军动了么?” 另一棵参天古树上,传来哨兵的报告:“报,没动。” 靳大人本已坐直的身体,又倒了下去,冷声道:“再探。” 他此番长途奔袭,本就不容有失,他手中握着的可是大明在西北,最强大的一支骑兵力量。 奥斯曼人的中军不动,他是绝不会出击的。 ------------ 第364章 债券 密林中躲藏的明军将官虽心急如焚,却只得耐着性子,眼睁睁看着大不里士城陷入奥斯曼大军的围攻。 三万八千骑在密林中苦苦忍耐着,又好似藏在草丛里的猎豹,苦苦等待着战机,之后一击毙命! 南京,奉天殿。 第一批发行的两亿龙元的债券已经印好了,样品摆在了各位军机大臣们面前,做工可以说十分精美了。 周世显拿起样票,用手指摩擦着上面精美的龙纹,防伪标志看了看,十分满意:“不错,不错。” 如今精美。 工艺巧夺天工。 很附和我泱泱大国的气质! “赏!” 摄政王一开心,大手一挥,下令给设计人员加鸡腿,史可法,李岩等重臣都看傻了,心中不禁怀疑。 设计的再花里胡哨也是白条呀,白条就是白条,不会变成真金白银,这玩意能卖的出去嘛? “这?” 史可法摸了摸头,他可太了解大明土财主了,大明这些土财主呀,越有钱便越是抠门,明明家财万贯却吝啬刻薄。 尤其是富可敌国的晋商,徽商,宁愿将银子藏在地窖里长毛,也不愿意拿出来花,江南富商就离谱了。 宁愿买几块破石头回家摆着…… 你说朝廷要发债券,管土财主借钱,史可法自然是不看好,一个劲的摇头,在心中直打鼓。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狗改不了吃屎,和这些大明财主谈什么都行,就是别提借钱。 “呵呵。” 周世显却只是微微一笑,挽着史老大人的胳膊拍了拍,打白条……卖债券这事儿呀,您老就看我的吧。 今时不同往日了。 “来人呐。” 大明洛王殿下挥了挥手,笑道:“拿本王的帖子,发出去,就说明天晚上在奉天殿,本王要大宴宾客。” 什么宴,国宴! “到时候。” 周世显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邪恶,到时候太上皇,皇太后,皇上,公主等皇室要员都会出席。 言下之意,拍马屁的机会来了,别说本王没给你们机会。 护兵赶忙行了一礼,恭敬应道:“遵令。” 随着属官们将一张张帖子送了出去,平静而又富庶的南京城中,大财主,豪门家中响起一阵阵窃窃私语声。 洛王殿下发帖子请客,这事儿可真是太稀奇了,很快在城内的权贵圈子里引发了轰动。 还是国宴,这事儿可真是奇了,从古到今没听说朝廷宴请商人的,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呀。 能不轰动嘛。 但凡能收到洛王殿下帖子的大财主们,无不欢欣雀跃,拿着烫金的名帖满世界炫耀,看到了,看到了没有? 这可是殿下的帖子,皇家的帖子! 什么,你没收到? 你没收到帖子,那说明你身份地位不够。 一片喧闹中,到了第二天的宴会开始,一辆辆豪华四轮马车排着队,从城内城外纷纷赶来。 南京城内竟然出现了罕见的堵车,不得已只好出动皇城护兵来维持秩序,等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 就更热闹了,奉天殿外的大广场上,早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马车,而更加让人意外的是,大明摄政王,长公主,太上皇就站在皇城大门口…… 大明皇室就那么随和的站着。 “哎哟哟。” 一个个大财主们下了车,走到了奉天殿外,一眼便看到了御林军护卫下,那几位穿着明黄色龙袍,蟒袍的华贵皇族。 一个个人都傻了。 愣住了。 “额亲娘哟。” 大伙世世代代都是做生意的,你长这么大可曾见过王爷,公主,皇上出来迎宾的嘛,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着笑意吟吟的大明洛王,娇美清冷的大明长公主,一些胆子小的土财主当场就跪下了。 “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啦一下子,奉天殿外跪下了一大片。 山呼声不绝于耳。 “好,好。” 周世显满脸笑容,挥了挥手:“诸位请起。” “免。” 被大明洛王亲自搀扶了起来,这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各位大商贾站起来的时候,不由得一个个挺起了大肚腩。 都觉得自己受到重视了,这样的虚荣又有谁能拒绝呢,一个个大富豪在军兵护卫下神气活现的走入了奉天殿。 “哎哟哟。” 一阵赞叹声四起,大财主们觉得自己走路都有点飘了,这是什么地方? 奉天殿呀! 想当年大明开国皇帝亲自叫人建造的大殿,但凡能来上一回,吃上一顿国宴,这事儿能吹一辈子,很快…… 商贾财主们和太上皇擦肩而过。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 僵硬,太僵硬了。 看着身穿明黄色龙袍,商贾们一时间纠结了,这不是咱崇祯爷吗,所以是跪还是不跪呢? 还好,还好太上皇自己也觉得尴尬,轻咳了一声,主动把脸转开了,崇祯爷自己也觉得尴尬,他原本不想来的。 可娇妻爱女硬拽着他来,他自己也在家中闲出病了,脑袋一热便跑了过来,便造成了如此尴尬的场面。 还好,还好他已经不是那个憨憨的末代皇帝了,多少也懂点人情世故,在商贾们尴尬的注视下,踱着步子走远了一些。 大伙这才松了口气,互相行礼,作揖的客气了一番,并肩走进了奉天殿。 “嘶。” 这就是奉天殿呀,本以为这奉天殿应该修的富丽堂皇才对,可一见之下,才知道这里陈设十分简单。 青砖,大殿,大红色的盘龙柱,殿内摆满了一张张桌椅,早已经写好了各位宾客的名号。 不远处的偏殿里也有桌椅,坐着的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西洋人态度十分恭敬,正在朝着史可法,李岩等大员点头哈腰。 这场面…… 别提多热闹了,盛唐景象也不过就是如此。 喧嚣中,众人眼巴巴看着洛王殿下挽着公主,太上皇挽着皇太后,从殿外徐徐走了回来。 “哎哟喂。” 众土豪赶忙站了起来,向着大明皇室投注目礼,一时间万人瞩目,看向了最后走进来的大明天子。 大明皇帝朱慈烺一身戎装,挎着刀,大步流星的就走进来了,还笑眯眯的朝着商贾们挥手。 已经成年的朱慈烺身材不高,可是十分健壮敦实,穿着一身笔挺的大元帅军服,牛皮军靴,虽然没有领章,没有军衔。 可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锐意。 “哎哟哟。” 顷刻间,奉天殿内响起山呼之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山呼万岁之声可以说中气十足,可是已经变味儿了,没了前朝那卑躬屈膝的味道了。 皇帝自己都天天穿着军服满大街跑。 谁还拿他当神呀? “免。” “开席!” 一时间觥筹交错,极北的,南洋的,东海的,西域的各种美食络绎不绝的端了上来。 君臣和睦,亲如一家的场景终于出现了。 酒过三巡。 当属官将印制精美的债券样票拿了出来,史可法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土财主们竟然转性了。 总计三亿龙元的国债发行顺利,竟然还引发了哄抢,因为坐在偏厅的几位犹太银行家,一次性便认购了一半。 要么怎么说犹太人明智呢,大明要发行国家债券,出手就抢走了一半,这下子南京富商们不乐意了。 “凭啥呀?” 虽说这玩意是朝廷打的借条,可朝廷又不白用咱的钱,还给利息,咱大明的国债凭啥便宜泰西人? 一时间富商们闹腾起来,周世显只好勉为其难,和大明天子商量了一会儿,既然大伙这么捧场。 那就让皇家银号加印三亿。 “好!” 厅中响起一阵叫嚷声,偏殿里坐着的史可法,李岩,正殿里坐着的崇祯爷,脑门上热汗都下来了。 这谁想的到呀,朝廷给民间开出的白条,竟然引发了民间资本的疯狂抢购,这事儿,怎么琢磨怎么透着邪乎。 有这么抢手嘛? 很快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不出三天,大明历史上首次发行的六亿龙元国家债券,竟然被哄抢一空。 大财主们改性子了,不在家里挖地窖藏银子,改藏国债了,还给大明国债起了个绰号。 叫龙票。 这一幕抢购国债的盛况,让崇祯爷老脸上火烧火燎的,觉得二十年皇帝都白干了。 为啥会这样? 商贾上杆子借钱给朝廷,哭着喊着塞过来,这和他当皇帝那会儿……画风完全不一样啊。 天下人傻嘛,自然不傻,还很精明,能做生意做成大富豪的能有笨蛋嘛,那都是人精。 为啥天下人愿意借钱给朝廷,因为大伙都知道这些钱,是朝廷拿去做生意,打仗,抢地盘…… 反正这是大明王朝的钱,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不是用来养活他老朱家的子孙,叫那些藩王拿去花天酒地的。 这样的钱大伙愿意花。 当然了,周世显是心知肚明的,资本这玩意是把双刃剑,用好了可以让大明中兴,用不好…… 麻烦很大。 可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一手打造的大明镇军是不会变质的,只要镇军精神还在,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资本再怎么闹腾也是白瞎! “哎。” 魏国公府的书房里,崇祯爷看着陪伴自己一生的娇妻,大明皇太后正在偷偷把国债往箱子里藏。 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长叹,端起一杯浊酒,一饮而尽,这回他是真的不想复辟了,老朱家的江山已经没了。 “呜呜呜。” 一个不小心喝多了,崇祯爷小声啜泣了起来。 同时间,大不里士。 连日狂攻。 大不了士西北面的城墙,早已变得坑坑洼洼,随着奥斯曼大军的重炮逐步推进,明军,波斯军不得不弃守外城,退守内城。 好在这座坚城实在太大了,历史太悠久了,拥有不止一道的高大城墙,给了守军喘息之机。 日正东方。 微风徐徐。 “呜……轰!” 攻城重炮再次轰鸣起来,本已经十分残破的外城墙,终于在奥军的轰击下轰然倒塌。 “呜呜呜。” 顷刻间,随着城墙的倒下,露出了里面斑驳的内城墙,号角声响起,整支奥斯曼大军骚动了起来。 城东南,密林中隐蔽的明军骑兵已经闲出屁了,开始编制各种草帽,树叶做成的伪装服。 “动了!” 这时树冠上戴着草帽,将自己伪装成树袋熊的明军哨兵,狂喜叫道:“大人,奥斯曼人的中军动了!” 靳统武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手脚并用,一溜烟的爬上了树冠,举起千里镜细细观察,三十里开外…… 原本威武严整的奥斯曼中军,终于开始向前推进,穿着白袍,蒙着白色面巾的骑兵挥舞着弯刀。 驱赶着大量步兵,杂兵向着内城墙涌去,这场面可真是太壮观了,天地之间,白云朵朵,好似蚂蚁搬家一般密密麻麻。 “哈哈!” 靳统武心中狂喜,从树上爬了下来,将脑袋上草帽摘下来一扔,狠狠道:“聚兵!” “哗啦。” 随着一阵甲胄响动,密林中,早已按捺不住的明军骑兵纷纷起身,开始从马背上取下甲胄,火枪,检查弹药。 亢奋中,三万八千铁骑从密林中涌出,牵着马,在起伏不平的丘陵中穿行,这一路摸了过去,很快遇到了奥斯曼人放出的侦骑。 双方打了个照面,一队穿着白色袍服,正在小河边喝水的奥斯曼骑兵愣住了,一时间有些错愕,就那么傻愣愣的看着…… 漫山遍野的红色骑兵,如此突兀的出现在面前。 “砰,砰。” 几声枪响,十多个穿白衣的侦骑倒了下去,成群结队的明军骑兵开始翻身,上马,在马背上停止了身体。 “杀!” 一声令下,三万八千骑开始向着主战场小跑,在马背上亮出了黑洞洞火枪,还有锋芒四射的乌兹钢刀。 “驾!”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大地随之震颤起来,成纵队行军的骑兵在旷野间开始展开,加速…… “呜呜呜。” 错愕过后,看着漫山遍野的骑兵突然用来,奥军主帅察觉了不妥,显然经验十分丰富,紧急吹响了号角,调遣两翼掩护战场的骑兵前来阻截。 可为时已晚。 中军一动,再想停下来哪里有那么容易? “砰,砰。” 就在奥斯曼攻城大军的侧后方,仓皇中前来堵截的奥军骑兵,一个照面便被密集的铳子射翻。 人喊,马嘶,铁骑好似一把利刃刺穿了薄纸。 “铿,铿!” 冲在最前头的大明铳骑,以火枪击溃了奥军骑兵之后,又纷纷亮出了马刀,旷野间亮起一片雪亮的刀光。 ------------ 第365章 反击 当成片雪亮的马刀在大不里士城下亮起,烈日映照下,处于加速状态中的明军骑兵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三万八千名身穿红色棉甲的铁骑,在冲锋中渐渐拉成了一个冲击阵型,好似利刃一般刺入了奥斯曼人的中军。 “噗,噗。” 前锋部队将百锻乌兹钢刀放平,战马以碾压的姿态切入敌阵,在敌群中溅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一时间大不里士城下好似开水一般沸腾起来,此刻靳统武欣喜若狂,急退了奥斯曼骑兵的阻拦之后,他的面前…… 全是正在惊慌失措的奥斯曼步兵。 “驾!” 一声低喝,身经百战的靳统武手一抄,拔出了挂在马背上的厚背短柄大砍刀,他身旁的两千护兵纷纷亮出大砍刀。 东方样式的短柄大刀,在明军骑兵中极少见到,这玩意早年间是大明边军,叛军常用的主战武器。 可因为过于沉重,使用起来十分不便,只有少量精锐骑兵部队才保留了这种大杀器,这些精锐部队大多是各级将官的护兵。 “驾!” 前锋已经杀出一条血路,手持大刀作战的两千精锐在主帅带领下,纷纷打马,在高速冲锋中竟然奇迹一般再次加速。 这便是百战老卒的精锐和可怕! 从当年大西军中残存下来的百战老卒,懂得在冲锋中留有余力,当这余力爆发出来…… 直取奥军中军帅旗! “呜呜呜!” 号角声再次响起,奥斯曼人正在前进中的十余万中军大乱,主帅拼命调集兵力前来堵截。 可大势已去。 奥军主帅也算经验丰富,立刻做出了决断,带着护卫中军的骑兵掉头就跑,同时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呜呜呜。” 凄凉的号角声中,主帅带着骑兵跑了,扔下了前锋步兵,扔下了重炮,扔下了海量的物资…… 此时此刻,大不里士。 已经退无可退,登上内城墙鼓舞士气的波斯皇太后,穿着一身红色甲胄,睁大了美目,小嘴微微张开。 视野中,红色的铁骑好似出鞘的利刃一般,一往无前,将奥斯曼人的中军切豆腐一般切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奥军大溃败,短短半个时辰后,溃败的奥斯曼大军成群结队的放下了武器。 大不里士城下跪满了降卒。 “吁。” 杀穿敌阵,摧毁了奥斯曼人的中军,靳统武在不远处缓缓勒住了战马,鲜红的棉甲上早已满是血污。 甩了甩大刀上的血,调转码头,胯下战马打着响鼻,扒拉着四蹄,健硕的肌肉抽搐着。 “吁。” 麾下两千护兵,浑身浴血,再一次聚拢到主帅周围,前后左右尽是穿着红色棉甲的铁骑,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透阵,整军。 短短一刻钟后,三万八千骑除了少量落马的,战死的,剩下的再一次集结了起来。 三万八千骑大致完整,成群结队的调转码头,骑在高高的马背上,骄傲的俯瞰着面前乱成一团的修罗场。 一击毙命。 又快又狠。 绵延十里的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正在攻城的奥斯曼大军停了下来,好像一头被放了血的怪兽。 士兵目瞪口呆,惊慌的睁大了眼珠,还在操纵大炮的炮手也停了下来,只有前线少量部队还茫然不知…… 还在徒劳的发动着猛攻。 “大人。” 副将拍马赶来,轻道:“追不追?” 看着夺路而逃的奥军骑兵主力,人数大约五万到六万之间,摆在靳统武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路追杀,扩大战果,或是就此打住,达成既定的战术目标? 追击扩大战果的诱惑,让靳统武嘴角抽搐起来,在心中沉吟良久才道:“不必追了。” 从奥军主帅表现出来的素养来看,也是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狐狸,这样的对手不可小视。 “传令。” 靳统武挥了挥手,低喝道:“降者免死。” “驾!” 不久,骑兵再次驰骋起来,成群结队的在奥军溃兵中穿行而过,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带着骄傲。 “降着免死!” 其语言不通,可语言在此刻已经成了多余,奥军步兵稍有不从,便会被火枪射翻,战马踩踏…… 城下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内城墙,已经响起山呼万岁之声。 “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天后,高加索山脉。 山脚下,沙皇阿列克谢神情木然,看着从前线撤下来的士兵,狼狈的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向他。 忠勇的近卫军伤亡越来越大,原本笔挺的灰色军服已经破破烂烂,几乎人人带着伤。 一个月了。 高加索山脉好似一头永远也填不满的巨兽,出发时浩浩荡荡二十万大军,如今伤亡已经接近了三成。 这无疑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数字,可是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伤亡,他仍旧拿高加索山毫无办法。 山中明军的韧性和战斗意志,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也让这位年轻的沙皇心生惧意,他想要退兵了。 开战的时候野心勃勃,可如今战局不利,各种问题纷纷冒了出来,困扰着这位大学问家。 整个沙俄最博学的知识分子,浪漫的诗人,虔诚的东正教徒有点麻了,前线久攻不下,他的弹药补给快耗尽了。 大量伤兵正在流血,死亡…… 一番血战,寸功未立,更加谈不上缴获,如今就算撤回去,帝国财政也面临着崩溃。 经历了实战之后,这位大知识分子才幡然醒悟,心中充满了懊悔,其实他从未做好真正的战争准备。 他为什么要打这一仗呢? 年轻的沙皇突然明白了,就在他下令出兵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这其实并非战术上的失败。 而是战略上,财政上的失败,他个人的重大挫折,全方位的失败,这简直是一个愚蠢透顶的决策。 在最高统帅的层面博弈上,他输了个体无完肤,这让他想起了那位东方大国的摄政王…… 显然他不是对手。 “卑鄙的东方猴子。” 可如今,阿列克谢连骂街的力气也没了,年轻英俊的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下了决心要撤退了。 作为沙俄崛起过程中,一个承前启后的人物,他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开始暗中布置撤退…… 山脉的另一头,呼罗珊。 午夜时分,明军帅营。 又睡了好几天,养足了精神,李定国翻身坐起开始翻阅积压的军报,这位大帅越是到了夜里就越精神。 要么就连睡几天几夜,要么就几天几夜不睡,得益于参谋司系统的高效运作,让他可以更加清晰,直接的了解战场局势。 一天下来,东欧联军的异常引发了他的警觉,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精光,他发现在一些争夺激烈的地区…… 俄军的攻击力度在减弱,于是瞬间做出了判断。 俄军要跑。 “哒,哒。” 踩着军靴走到了账外,看着远处深邃的山脉,李定国决然道:“来人呐,传令聚兵。” “嗯?” 正在处理加急军报的参谋军官们,纷纷抬起头,错愕的看着主帅,这大半夜的要集结兵力? 这是要动用总预备队了? 为啥呀? 参谋关门不由得摸了摸头,也没啥紧急军情下,前线还在激战,俄军进攻的力度也减弱了,形势一片大好。 这个时候动用总预备队? 可李定国英武的脸上,一脸凝重,低喝道:“快去。” 参谋军官们不敢怠慢,赶忙抓起炭笔开始起草军令,不久,一份份军令传到了各部。 “嘟嘟嘟。” 短促的哨声在大营里响起,李定国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在心中盘算着,他手头还有大约六万人的预备队。 都已经养精蓄锐多时了。 是时候放出去了。 很快一支支明军集结了起来,天亮后,六万大军完成了集结,在上官的催促下背上了沉重的行囊,火枪。 用大量驮马带着大量作战物资,向着深邃的高加索山脉进发,长长的行军队列一眼望不到头。 山的那边,俄军大营。 清晨,天蒙蒙亮。 难以忍受的伤亡,让阿列克谢已经做出了撤退的决定,可是想撤也没那么容易,先撤伤兵,再撤人员…… 来的时候杀气腾腾,回去可不太容易,好在东欧这地方常年混战,常备的素养还是挺高的,总算还能做到有序撤退。 就在此时,前线将领的一份份求援信件,让年轻的沙皇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了,明军竟然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增兵了。 他的撤退计划被看穿了。 “滴答,滴答。” 一颗颗冷汗从额头滴落,阿列克谢知道他要面临着一次生死大考了,全军溃败不至于,终究他是兵力占优的一方。 并且还处于进攻态势,可前线的部队已经打残了,就算撤下来也失去了战斗力。 他身边建制完整的部队还有五万,看来……不打上一仗,死死将明军顶住,他的大军别想撤回基辅。 同时间,南京。 五亿龙票的顺利发行,一张张白条似的债券,为大明帝国带来了新鲜的血液,用龙元打造的金融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 衙门里,史可法带着属官正在数钱,一百多个算盘一字排开,已经数的头晕眼花了。 周世显则在翻越前线军报,因为消息延迟的太厉害,直到现在他才大致弄清了前线战局。 李定国干的着实不错,这一番兵行险招颇有大将之风,李岩,郑森却看的眼皮直跳。 “得咧!” 李岩摸了摸头,叹了口气:“老了。” 在一次次战争中,大明镇军的成长速度太快,他才离开战场几年呀,就已经被后生们超越了。 郑森也摸了摸头,依旧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洛王殿下,这察人,用人的眼光也是没谁了,换成他去西北…… 只怕无法应付如此复杂的战局。 这是废话,周世显作为一个穿越众,要是连这点眼光也没有,那还打个什么劲呀。 大明洛王喝了一口茶,面不改色心不跳,战术上的事情他不关心,区区一隅之地就算败了又如何? 顶多损失一点兵力。 在战略的层面上,他取得了绝对的成功,拒敌于国门之外嘛,只要是在中亚,高加索那一块打仗。 再怎么乱也无法波及大明本土。 “奥斯曼人。” 得知奥军偷袭大不里士,周世显眼中闪烁着寒芒,发出一声重重大冷哼,什么玩意儿啊。 李岩忧心道:“波斯会不会有事?” 周世显微微一笑,不屑的摇了摇头,奥斯曼军队的装备不差,可组织体系还是很落后的,还处于中世纪呢。 奥斯曼是一个什么样的帝国? 也是种姓制。 主要作战力量由大量农奴兵组成,当然了,奥斯曼军队真正能打的部队,可不是这些农奴杂兵,而是从欧洲源源不断规化的白人士兵。 这些士兵是怎么来的呢? 在常年的战争中俘虏来的,俘虏之后,一番调教,让这些白人士兵改信回回教,从精神上彻底的控制。 还有不少混血士兵……对付这样一支空有人数的大军,李定国应该应付的游刃有余。 “传令。” 可以想象的到,李定国在西北大杀四方的英姿,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给李定国增兵。” 手里有钱好办事,大明镇军一时半会还顶不上去,可是,他可以花钱去海外都司征召仆从军呀。 “招十万兵!” 摄政王大手一会,去倭国,南洋招兵,还有什么印度西北方的山区,那些凶悍的边境山民,这都是上好的兵源地。 尤其是凶悍的倭兵…… 谁用谁知道,洛王殿下用倭兵都用上瘾了,丰臣家的倭兵又能打,又吃的少,就连制作军服的布料都比别人省不少。 难怪后世大英,大漂亮国都喜欢扶持东瀛,这可真是,周世显啧啧赞叹,用过的都说好。 “还招兵?” 史可法早已麻木了,这样下去,五亿龙元很快又该撒完了,老大人在心中算了一笔账,照这个速度撒下去…… 五亿龙元大概能支撑三个月。 镇军一动可真是吞金兽呀,当然了,这也是大明镇军的待遇太高,装备太好所导致的。 “三个月。” 周世显又挥了挥手,这场仗用不着三个月。 ------------ 第366章 东方的智慧 虽说众位军机大臣,对李定国的指挥能力信心十足,可这么个打法还是让人心中都捏着一把汗。 “不过……” 周世显看着世界地图,将眼睛眯了起来,沉吟着,经此一战,等到李定国把活儿干完了,弄不好可以兵临基辅城下。 可基辅是什么地方? 是斯拉夫人的发源地,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先有基辅,后有罗斯,一个狂热的念头冒了出来。 要不要将战争扩大化? 这个念头如此诱人,周世显几次想要下达作战命令,却生生忍住了,从高加索山脉一直到基辅。 这地方完全是一片无遮无掩的大平原,全都是上好的田亩土地,还有个绰号叫做欧洲粮仓。 若是拿下基辅…… 周世显不禁怦然心动,可以就地养兵,顺手还能断了沙俄,波兰,立陶宛这些东欧强国的粮食来源。 可这地方真的不好打呀,这地方完全是千里沃野,一片平坦,真要有个闪失逃都没地方逃。 再说这里的民风也太彪悍了,等于是一口气打到人家斯拉夫人的老家去了,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呼。”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将这个热切的念头压了下去,果然胜仗打多了,人就容易飘。 二战德军就是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如今大明镇军的实力,显然还不如二战德军呢。 想及此,周世显面色微变,便转身一步步走到桌边,拿起狼毫,给李定国写了一封长信。 “定国吾弟……” 他也怕李定国胜仗打的太多了,人飘了,不知深浅,盲目向着东欧大平原孤军深入。 古往今来,这地方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杰呀。 周世显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神光,不去打基辅,不代表他不抢地盘,手按着地图瞧了瞧,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 打东欧,打基辅他暂时还没这个实力,可是……打奥斯曼老太后,他绰绰有余。 一想到那个狡猾的柯塞姆老太后,周世显就恨的压根痒痒,还真是懂得趁火打劫呀。 瞧着洛王殿下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众属官面面相觑,知道奥斯曼人这次要倒霉了。 “呵呵。” 写好了长信,将上好的狼毫一搁,又将长信递给了史可法,李岩等重臣轮流传阅。 “该!” 连好脾气的史可法,也被趁火打劫的奥斯曼人激怒了,第一个举手投了赞成票,是该好好收拾这伙人了。 “本官附议。” “附议。” 就这样,一封长信送了出去。 五天后,高加索山脉以北。 作为东欧联军的带头大哥,沙皇阿列克谢还是很讲义气的,他带着五万近卫大军稳住了阵脚,花费了五天时间…… 把大量陷在高加索地区的友军接了出来,可十几万进山的部队,损失了已经接近四成。 还有一些迷路的,掉队的也顾不上了。 自求多福吧。 不过,阿列克谢松了口气,还有些小小的得意,这一仗虽然打的狼狈了点,可总算保存了部分实力。 赶紧让那些打残的部队加紧撤退,他自己抖擞起精神,带着五万精锐沙皇近卫军断后! 可一夜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当漫山遍野的明军步兵,出现在沙皇阿列克谢的视线中,这位年轻的沙皇知道,他把撤退想的太简单了。 一夜之间,明军便从山林里钻了出来,数量还不少,明军来的太快,亲自断后的沙皇和他的近卫军被缠住了。 短短一个上午,从山脉中蜂拥而出的明军,开始在山脚下集结,好似一条条溪流汇聚了起来。 最终汇聚成了一个个严整的方阵,兵力大概五六万,和俄军预备队兵力大致相当。 两支以步兵为主的近代火枪大军,就这么对峙上了,一方穿着鲜艳的红色军服,另一方穿着灰色军服。 双方将领纷纷举起单筒望远镜,隔着二十里的距离,都在观察对方的军阵,横看,竖看都是一个豆腐块。 两支近代大军同样的训练有素,同样的军纪严明,是明,俄两大帝国倾举国之力打造的常备军。 可是在武器上…… 阿列克谢吃惊的发现,对面明军的武器竟然比他的近卫军还要好,燧发火枪的比例竟然超过了六成。 他的近卫部队才装备了多少燧发火枪呀? 也不过区区三成。 燧发枪的数量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两支军队的战斗力,在这种情况下,年轻的沙皇心中一片冰凉。 作为一个开明的君主,他当然知道燧发火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快的射速,大幅简化的击发过程,以及更远的射程,更加凶猛的火力。 仗还没打…… 身为俄军统帅的气势先没了,阿列克谢不敢相信在遥远的东方,存在这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 年轻的沙皇未战先怯了。 “呼。” 一阵微风吹过,大热的天,旷野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两支步兵火枪大军在各自骑兵的掩护下,隔着二十里的距离卯上了。 一时间,高加索山下剑拔弩张,双方的骑兵开始在两翼压住阵脚,掩护着中央步兵,形成了长时间的对峙。 山脚下,明军帅营。 李定国带着几个亲兵从山林中走出,他这些天可是把精神养足了,一双铁脚板在山路上健步如飞。 亲兵们气喘吁吁的锥在后头,这时才想起来这位大帅也是农家子弟出身,种庄稼的一把好手。 甩开大步登上了一处小山坡,李定国气不喘,汗也没出,举起千里镜观察着战场,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 还呵呵笑了。 这是卯上了呀。 其实他有多少斤两,他的部队有多少成色,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嘛,他哪里弄来这么多燧发火枪? 真不是大明本土运来的。 这些燧发火枪,只有一小部分是洛阳兵工厂仿造的,造火枪哪有那么快,五十万大明镇军全部换装,至少也得两三年。 李定国麾下这些部队手中的燧发火枪,大部分是他从德里城,投降的印军手里缴获来的。 简单的说就是…… 拼凑来的。 这就是名将的本事了,能把杂兵当成精兵用,缝一缝,补一补,部队的武器装备硬生生换代了! 李定国放眼望去,千里镜中,五万俄军阵容整齐,步兵在前,骑兵护卫两翼,还有一排排低矮的步兵炮。 李大帅不怒自威的的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这个仗又该怎么打? 他当然不会用自己宝贵的精锐步兵,却和沙俄近卫军硬碰硬,这是只有欧洲人才会干的蠢事。 其实吧,作为西北明军主帅,李定国对排队枪毙这件事,内心深处是很排斥的,这是基因决定的。 “传令。” 李定国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二十里开外的沙俄御营,又看了看太阳所处的位置,不由得露出几分坏笑,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坏。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对峙中的明,俄大军谁也不敢离开阵地,也不敢大乱阵型,只好让士兵就地休息。 可到了深夜,猛然间,旷野间响起了几声怒吼。 “吼!” 午夜时分,战象的嘶吼声响彻天际,轰隆隆的象腿踩着地面,连大地都开始战栗了起来。 正在御营里席地而坐的阿列克谢,猛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双腿一时间竟然有些发软,正前方的俄军阵地上一阵骚动。 喧哗声四起。 对明军的战象部队,俄军是真的有了心理阴影。 “起来,起来。” “备战!” 滴滴答答的小号声响了起来,成群结队的俄军士兵,被军官们用军靴踹醒,晕头转向的端起了火枪。 “哗啦。” 随着一排排火枪短了起来,俄军炮兵也开始对着正前方,乌漆墨黑的空地开火,兵兵乓乓的打了半个晚上。 才发现自己打了个寂寞。 第二天,天亮了,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看着正前方两军之间落满的炮弹,阿里克谢气炸了。 他的五万大军耗费了大量弹药,疯狂的射击了半个晚上,打了个寂寞,明军的战象部队在射程外来回折腾。 制造出冲阵的假象之后,很快就缩回去了。 山脚下,明军阵营。 “哈哈哈。” 李定国和一群作战参谋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二十里外的沙皇御营,好似看到了一个傻子。 太嫩了! “啊啐!” 年轻的参谋军官们,纷纷啐了一口唾沫,觉得那个沙皇挺没脑子的,谁和你在大平原上面对面,枪对枪的硬来啊? 最少李定国和他的部下们,觉得这种作战方式很愚蠢。 蠢爆了! 兵法呢,智慧呢,谋略呢? 最少李定国不会这么干,这玩意是由基因和智商决定的,他就觉得两支步兵大军面对面的硬刚…… 让士兵排着队的走上去送死。 这种战术是真的很蠢。 这也正常,李定国是没见过一战呢,那时候欧洲军队的战术更蠢,让百万步兵端着步枪,刺刀硬冲对方的机枪堡垒群。 李定国虽然不知道一战,可是他知道五百年前,蒙古人是怎么征服东欧的,那个时候的东欧大军,成排的笨重重骑兵…… 对着机动性超强的蒙古游骑兵,轻骑兵发起冲锋。 “传令。” 李定国微微一笑,三十六计全用上了,白天和俄军耗着,吃喝拉撒都在阵地上,一到了晚上就花样百出。 滋扰,佯攻,时而战象突击,时而敲锣打鼓放鞭炮,就是不肯主动发起进攻,他早就看明白了。 两军兵力相当,武器也不占有,炮火处于劣势…… 谁主动进攻谁吃亏! 反正他是在山脚下和俄军耗上了,他背后靠着高加索山脉,山脚下还有不少树荫可以乘凉。 可俄军傻愣愣的蹲在平原上,这风吹日晒的,吃喝拉撒全在阵地上,这滋味可太酸爽了。 这一对峙就是三天。 三天后,俄军阵地上。 顶着天上大太阳,阿列克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马背上摘下水壶晃了晃,可是一滴水也没有了。 一些辅兵,辎重兵正在从几十里外的小河里取水,把一个个水袋,还有面包运到阵地上。 三天下来风吹日晒的,年轻的沙皇英俊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龟裂的迹象,野心勃勃的心中早已麻木。 “懦夫!” 他五万精锐近卫大军摆开了阵势,在极为困难的情况下,忠勇的士兵们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战斗意志。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已经完成集结的明军就是不肯进攻,还使出了各种卑鄙,肮脏的手段,每天夜里来骚扰他。 他好似看到了对面的明军主帅,正在冲着他勾手指,口中大声叫嚷着四个字,你过来呀! 阿列克谢恼羞成怒了,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要是明军不来进攻他又该怎么办? “懦夫!” 面对迟迟不肯进攻的明军,阿列克谢几次忍不住了,想要下令自己的部队主动进攻,可又几次忍住了。 他就这么点家底了,要是把五万精锐近卫军都交代在这里,恐怕明军能一路打到基辅! 犹豫之间又是一天过去了。 到了第四天天亮,阿列克谢和他的将军们终于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对面的明军阵地上已经多了不少步兵炮。 两翼的骑兵也明显变多了,这时候,阿列克谢才知道,他中了明军缓兵之计,后续明军的援军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他觉着千里镜仔细观察,那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明军骑兵,脑子里全是问号,这些明军骑兵是从哪里来的? 对面,二十里外的明军阵地。 “哈哈。” 随着靳统武的三万八千铁骑,在西线击破了奥斯曼大军之后,终于,终于赶回来了。 累是累了点,马也跑死了不少,可总算让李定国心中踏实了,狠狠在爱将肩膀上拍了两下。 这场仗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时候,二十里外的俄军终于遭不住了,在吹鼓手滴滴答答的卖力吹奏下,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 俄军主力在大量骑兵的掩护下,步兵,炮兵报成了一团,开始缓缓撤退,想要主动脱离战场。 当然了,在这种情况下,俄军还想完好无损的脱离战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俄军留下了三分之一的部队打阻击。 “哈哈!” 李定国放声大笑,这都是跟谁学的呀,竟然还会断尾求存了,谁说东欧人打仗不讲谋略的? 众参谋军官摸了摸头,心说这话好像是大帅您自己说的吧。 “是吗?” 李定国哈哈大笑,那本帅收回自己的话,东欧人打仗还是讲究一些谋略的,卖自己人很有一套。 当然了,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阿列克谢的选择其实并没有错,再不走他就要全军覆灭了。 在东欧这地方来说,这位年轻的沙皇还是很英明的,可惜他遇到了李定国,百年难得一见的中原名将。 “还愣着做什么?” 李定国兴冲冲的挥了挥手:“吃掉!” 肉已经在砧板上了呀。 ------------ 第367章 联合舰队 李定国一声令下,明军大步向前,两翼的骑兵掩护下,开始将大量步兵轻炮向前推进。 高加索山脉北侧的平原上,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高加索的风,徐徐吹拂。 “哗,哗。” 大红军服,猎猎作响。 “嗵,嗵,嗵。” 当步兵轻炮推进到射程之内,留下的一万多沙俄近卫军,便成了这场战役最大的牺牲品。 在烈日暴晒的平原上成片倒下。 两天后,伏尔加河畔。 撤退中的沙俄近卫军偃旗息鼓,十分狼狈,留下了一万人的阻击部队之后,沙皇终于带着他的主力部队撤回了沙俄境内。 静静流淌的伏尔加河,让年轻的阿列克谢心中踏实了许多,好歹沿着河畔有几座自己的城市。 大军入城,可算不用再风餐露宿了,当下,阿列克谢开始和先期撤退的波兰军队,立陶宛军队联络。 开始在各个城市搞坚壁清野。 可是…… 一想起那一万名断后的忠勇近卫军,阿列克谢便心如刀绞,这样的损失对帝国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之痛。 帝国的将军们赶忙安慰了一番。 “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是呀,最少……” 最少主力撤出来了。 在群臣的安慰之下,阿列克谢很快振作了起来,开始布置城市防御,他觉得坚壁清野还不够,他还下令在城内拆除建筑,布置大量街垒。 这一次! 年轻的沙皇决定固守坚城,与明军在伏尔加河畔来一场血战,以洗刷自己战败的耻辱! 随着沙皇一声令下,伏尔加河畔的几座城市很快开始了战备,沙皇下了死命令,将城外的居民,粮食,牲口全部集中到城内。 带不走的房子什么的,都一把火烧了! 年轻的沙皇要求自己的民众,驻军不给明军留下一粒粮食,不留一幢房子,甚至连水井,水源地都投了毒。 “只要明军敢来……” 死定了! 可是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七天过去了。 明军没来。 看着空荡荡的一片原野,烈日照耀下,还在冒着青烟的村庄,镇子,阿列克谢人傻了。 “明军……人呢?”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沙皇只好派出侦查骑兵,想要找到明军的动向,可是所有的侦查部队发来的信息都十分一致。 明军不见了。 从伏尔加河到高加索,这么大一片土地上,原本浩浩荡荡的明军突然消失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是在高加索山脚下,找到了战死的一万名帝国近卫军,尸横遍野的近卫军士兵尸体都已经发臭了。 又过了三天,沙俄朝野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明军吃掉了断后的一万近卫军之后,竟然很不要脸的撤退了。 撤了,就这么头也不回的溜了。 年轻的沙皇张大了嘴巴,一时间欲哭无泪,他想起了那些被他拆除的外围村镇,烧掉的房子,粮食,还有下了毒的水井。 这是自残啊! 同时间,波斯呼罗珊地区。 “哈哈哈。” 明军帅营里,李定国,靳统武等人哈哈大笑,账外是正在收拾行装,开始向大不里士撤退的十余万大军。 李定国摸着下巴上的短须,面带微笑,微笑中带着深深的嘲讽,就没见过这样打仗的。 听说俄军在伏尔加河一线搞坚壁清野呢。 “哈哈。” 众参谋军官也哄堂大笑。 为啥为这样,因为俄军撤退的时候过于慌乱,乱哄哄,连侦查骑兵也跑的飞快,完全失去了对战场局势的判断。 慌乱中,哪里还顾得上监视明军,惯性思维的以为明军会集中力量,攻打伏尔加河流域的几座城市。 故此明军轻松吃掉了俄军断后部队,便可以从容撤退。 “听说烧了好些粮食,水井都下了毒呢。” “哈哈哈。” 哄笑中,李定国不禁摇了摇头,就这么点兵力盲目攻入沙俄腹地,他还没这么飘。 很快又神色一整,将统帅部的军令拿了出来,交给众将官传阅。 南京统帅部的军令说的很明白,叫李定国所部与俄军脱离接触,转进西线,去收拾欠揍的奥斯曼人。 将军令传达之后,李定国向着南京城所在的方向,诚心诚意的行了一礼:“殿下英明。” 他的判断和统帅部基本之致,殿下给他的军令,核心思想只有八个字:“集中兵力,先打弱敌。” 这是冠冕堂皇的官话,其实李定国心领神会,殿下的意思无非是……柿子要挑软的捏。 西边的奥斯曼人确实比北边的沙俄弱。 弱太多了。 “报。” 此时,军需官从外面跑步进来,啪的敬礼,辎重营已经将军需都装上了车,可以走了。 李定国便挥了挥手,决断道:“撤!” 除了留下少量守御部队,他亲率主力踏上了回师之路,向着波斯都城大不里士的驻地返回。 稍作休整之后,将会出兵征讨背信弃义的奥斯曼帝国。 同时间,南京。 “呵呵呵。” 官厅中气氛融洽。 周世显,李岩等人笑意吟吟,接待了从遥远欧洲本土赶来的宾客,大英长公主玛丽和忠于她的英伦皇家舰队司令官。 身穿笔挺军服的皇家舰队司令官,还有忠勇的皇家舰队指挥官们,向着英明的大明摄政王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大英长公主好似小鸟依人一般,紧跟着英俊的大明摄政王,寸步不离,一旁的画师施展丹青妙笔,将这一幕如实记录了下来。 “好,好。” 周世显看着这些经验丰富,战斗意志坚定的英伦皇家海军军官,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如今前线领兵打仗,已经没他的份儿了,作为大明镇军最高统帅,只好为前线将士创造最好的作战条件。 “来人呐,上茶。” 上好的西湖龙井端了上来,英伦指挥官们赶忙端起茶盏,对大明富饶的物产赞叹不已。 连环马匹翻着花样的拍。 周世显含笑看着,心中暗笑,要说这世上还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英伦人嘛,对英伦人的脾气,秉性。 他可太清楚了! 什么叫绅士精神,绅士精神是人家英伦皇室的精神,这些皇家舰队指挥官还是很优雅的。 后世的英伦人是什么玩意儿,臭不要脸的暴发户,和一群暴发户还谈什么绅士精神啊,绅士传承早已经断代了,就剩下一群臭无赖了。 “呵呵呵。” 看着这些英伦舰队指挥官,周世显微微一笑,如今三千万龙元的军事贷款已经到位了,借款条约已经生效了。 并且整支舰队已经完成了弹药补给,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呀,这支舰队也该动一动了。 拿了大明的钱也该干活了。 就在奉天殿里,屏退左右,周世显拿出了一份作战计划,递给了在座的诸位英伦指挥官。 这份作战计划是关于大明水师,与英伦皇家海军组建联合舰队,联合出兵的提议…… 指挥官们接过作战计划,交头接耳的议论一番,显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拿了大明的钱,给大明办事。 这也在情理之中。 大明有句古话,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 “同意。” 很快舰队司令官点了头。 周世显又微微一笑,伸了个大拇指过去,看看,看看,这才叫大英绅士,还没有被腐朽的资本家腐蚀呢! 果然,这个时代的英伦皇家海军还是很讲契约精神的。 可出兵打哪里呢? “各位,请。” 将各位指挥官请到了作战室,周世显在地图上点了点。 “啪啪啪。” 他在奥斯曼王朝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的位置点了点,君士坦丁堡在哪里呢,在土耳其海峡。 这样一来,周世显深邃的眼中透出森森寒芒,联合舰队与西北大军水陆并进,倒要看看那位狡猾的老太后如何抵挡。 这一扎打好了,再不济,也能逼那位柯塞姆老太后签个不平等条约什么的,把大明这一战的损失讹回来。 作为一个帝国的掌舵者,他怎么可能吃亏呢,周世显看着君士坦丁堡,脸色都有些狰狞了,叫你背后捅刀子! 连本带利还回来。 奉天殿内,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这下子英国舰队的指挥官们,有些不愿意了,向着大明摄政王委婉的提出请求,联合舰队都组建起来了。 是不是先收复英伦本土,把克伦威尔那个泥腿子送上断头台,再回头攻打奥斯曼人? “嗯?” 一听这话,周世显当场就脸黑了,狠狠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了一声轻响。 “啪!” 厅中顿时鸦雀无声,英伦指挥官们身体猛的哆嗦了一下。 “哼!” 周世显不乐意了,这事儿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嘛,这一翻脸,当场把大英长公主吓坏了,赶忙训斥了将官们几句。 一番训斥。 指挥官们只好乖乖低下了头,黄忙不迭的在作战计划上签了字,联合舰队攻打伊斯坦布尔的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然了,大明的舰队还远在南洋,在松江口,远隔着千万里,主要的战斗任务是出马六甲,负责牵制荷兰海军。 大英舰队主力离的近呀! 从叙利亚出发进入爱琴海,正前方就是奥斯曼都城,于是乎,当然了,可无争议的…… 英伦舰队担任这一次奇袭的主力。 “诸位!” 制定好了作战计划,周世显缓缓站了起来,神色一整:“执行吧。” “哗!” 殿内众军官纷纷起身,高抬腿,猛的一脚踩下。 “啪。” 整齐划一的一声轻响。 “是,长官!” 看着英伦舰队的指挥官们,排着队,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作陪的史可法,李岩又麻了。 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这一番纵横捭阖,翻云覆雨,怎么打着打着就打到君士坦丁堡去了呀? “好!” 史可法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赞道:“合纵连横之道,古之张仪苏秦也不过如此了。” 赞誉铺面而来,周世显微微一笑,看向了松江口方向,再过几天,大明自己设计,制造的第一代主力风帆战列舰就该下水了。 统共造了三艘。 另有六艘正在建造之中。 这样一来大明水师的远洋作战舰队,规模已经很可观了,算上缴获的那几艘荷兰战舰,能出海作战的主力舰已经达到了五艘。 再加上次等的三桅杆战舰,大大小小五百余艘,这样的实力已经可以打出马六甲,向着星辰大海进军了。 “好!” “本官赞成。” “附议!” 一片赞誉声中起草军令。 一天后,松江口。 繁忙的松江口日进斗金,一大早,海关衙门前排起了长队,等待通关的欧洲商人,研究人员都很守规矩。 这是废话。 看看不远处身背燧发火枪,腰杆笔挺的士兵,能不规矩嘛,长长的队伍中,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怯生生的拽着生母的手。 小男孩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东方国度,他的名字叫牛顿,他今年七岁。 “啪!” 随着一枚关防大印盖在了通行证上,小牛顿的母亲,一位雍容贵气的英格兰贵妇喜极而泣。 拿到了珍贵的通行证,她赶忙带着行礼,拽着小牛顿走向了街道对面,雇佣了一辆四轮大马车。 “滴答,滴答。” 大马车十分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向着松江府闹市区走去,当然了,这位贵妇可是很有钱的。 她可是继承了两位亡夫的遗产…… 一进入闹市区就走进了大明皇家银号,将随身携带的大笔英镑存了进去,换来了一大笔龙元之后。 贵妇便兴冲冲的冲进了房屋中介所,买下了一幢大房子,又开始安排小牛顿入学。 入什么学呢? 这样的有钱人当然不会去读府学,或者公学,她拿出一大笔钱,把小牛顿送进了一家最上流的寄宿私立学校,然后…… 就扔下儿子不管了,她急着找第三位丈夫,这位英伦贵妇想的通透,她的第三任丈夫必须是个大明人。 可怜的小牛顿从此过上了寄宿生活,不过还好,这家私立学校风气还是很开放的,教师大部分都是欧洲学者。 还拥有一座大型图书馆,里面摆满了各种科学书籍,这些科学书籍都是哪里来的,自然是从欧洲本土搬来的。 入夜,微凉如水。 七岁的小牛顿蜷缩在自己的床铺上,看着自己的室友,一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的东方少年…… 他有点害怕。 可是东方少年主动向着他,伸出了友谊之手:“你好呀,我叫周熠,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小牛顿犹豫了片刻,还是怯生生的将手伸了出去,和这个陌生却很和气的东方少年握了握。 ------------ 第368章 天文台 这个叫做周熠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大明摄政王周世显,与二房夫人孙怡人所生的长子。 可是作为摄政王长子,他为啥没去读府学,要在私立学校读书呢,因为周世显不允许家中子女从政,也不许领兵。 反正他子女都不许参与国政。 这事儿已经成为周家的家训,周世显想的很明白,以他的威望来说,将来他的子女有极大的概率,被部下那帮骄兵悍将捧上去主政。 弄不好还会黄袍加身。 他的子女行不行,能不能治国理政呢? 估计行。 可是他的孙子,重孙子行不行呢? 够呛! 真是要他的子孙后代能力不足,还非要主政大明,最后弄的天怒人怨,那中兴大明岂不是变成了盛世大唐? 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要弄的四分五裂了。 盛世大唐为啥不行了,其实真没那么复杂,就是因为大唐太宗李世民实在太英明了,可是儿子,孙子一代不如一代。 只辉煌了二三十年就凉了。 要打破王朝兴衰这个怪圈,周世显没别的选择,他只能以身作则,带头推翻世袭制。 看看,咱英明神武的洛王殿下都不搞世袭罔替那一套了,谁还有资格把子女推上去啊。 可是做生意,好像又没这个必要,摄政王家里还能缺钱嘛,不做生意也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总要为子女找点事情干,周世显便让长子来私立学校读书,将来当个科学家,画家,舞蹈家什么的。 不也挺好的嘛! 于是乎,在大明最寄宿学校的宿舍里,小牛顿学会了自己的第一句汉语:“你好。” 周熠微微一笑,那神情像极了他老爹:“来,我带你去参观学校。” 虽然语言不通,可是在这一瞬间,被生母仍在这里不管不问的小牛顿,觉得他的世界亮了起来。 小牛顿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跟着这位和蔼可亲的兄长走出了宿舍,外面是笔直的青砖路面,绿树成荫,一座座校舍,图书馆。 这里没有战乱也没有饥荒,只有成堆的课本和研究资料,两人在宽敞的校舍里转了一圈。 走出校舍,能看到不远处一座高大的天文台正在兴建,高高的天文台已经建成了一大半。 工匠正在一些西洋教授的带领下,架设起一门门又粗又长的天文望远镜,搬运着造价昂贵的巨大透镜。 如今的松江府,南京府,整个江南各大学府,无论是私立学校还是府学都在兴建天文台。 这事儿,是周世显亲自定的。 他为啥要建这么多天文台,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嘛,这话就要从欧洲文艺复兴说起了。 从文艺复兴之后,欧洲人的科技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当然不是靠枯燥乏味的几何学。 谁愿意去学几何原理呀? 近代科学的起源其实是天文学,正是望远镜的发明,让欧洲人看到奇妙壮观的太空,从而对太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正是学者们对壮丽太空的强烈好奇,为了把太空中一颗颗壮美的星球研究明白,才催生了近代数学,物理学的大发展。 之后,科技井喷才给欧洲带来了工业革命。 怎么搞近代科学,怎么推进工业革命,这事儿实在太简单了,多建几个天文台就能解决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牛顿三大定律,真不是牛顿被苹果砸到脑袋才想出来的,而是他苦心研究行星轨道的成果。 但凡能看到太空的壮美,谁还去研究孔圣人说什么呀,他还说天圆地方呢,是那么回事儿嘛? 等到这些天文台建成了,当江南大地布满了天文台,曾经主宰这片土地上千年的儒教,也就彻底告别历史舞台了。 “哇!” 看着正在兴建的大型天文台,那些巨大的透镜,小牛顿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从此沉浸在科学的世界里难以自拔。 同时间,波斯,大不里士。 得胜归来的明军,列队走进了大不里士,鼎盛的军容获得了波斯人盛大的欢迎,妖娆的波斯舞姬带着美酒,美食夹道欢迎。 还在城中心的广场上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波斯人体会到了跟着大明混的香甜。 一场战役下来,大不里士遭到的破坏不大,只有外城墙被轰塌了一大片,内城基本没守什么损失。 只是虚惊一场,西北明军用一次又一次的重大胜利,亮出了一身乱颤的腱子肉,证明了自己有保护周边小弟的强大实力。 这还说啥呢? 波斯皇太后亲自接见了得胜归来的明军将士,带领着妖娆的舞姬,贵女们,向着大明将士们热情的招手。 居心叵测的墙头草,野心家,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城内,明军驻地。 外面是鼓乐齐鸣,气氛炽热,可明军主帅李定国并未出席庆典,而是让他的部下们去享受这番殊荣。 空荡荡的帅营中,除了忠勇的卫兵之外空无一人,有些清冷,却正合了李定国的心意,其实他是有些孤僻的。 此刻,他已经将视线投向了下一场战争。 “哼!” 看着波斯,奥斯曼接壤的边境,李定国发出了一声冷哼,他的谋算与统帅部不谋而合,是时候让奥斯曼人付出代价了。 “这些……” 李定国也被狡诈的奥斯曼老太后恶心到了,如今正在气头上,统帅部的决策正合了他的心意。 当然了,这事儿他得好好谋划,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能少,看着巨大的地图,一个针对奥斯曼帝国的作战计划很快成形。 李定国觉得这一次攻打奥斯曼,成功的概率极大,一来是波斯军的士气,打东欧人的联军,波斯人没这个心气。 可是一说到攻打奥斯曼,波斯人的情绪可就按不住了,一个个都得跳起来,毕竟是世仇呀! 说起来波斯人和奥斯曼人的恩怨情仇,只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打奥斯曼都不需要动员。 只要他一声令下,波斯人绝对冲锋在前,只要给波斯仆从军足够的弹药…… “嗯。” 李定国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一仗优势太大了,或许这就是名将吧,在他眼中兵力劣势就是小优,兵力均等就是大优。 兵力优势那还说什么? 这一仗赢定了呀! 反正他是真心诚意的认为,他优势很大,随着一阵微风吹过,厅中烛火摇曳起来,将英挺的身形拉成了长长的影子。 外面是锣鼓喧天的街道,狂欢中的古老国度。 仅仅在两天后,李定国便下达了动员令,要求在波斯境内,招募拥有战斗经验的士兵,人数不限。 一听说要打奥斯曼人,果然整个大不里士,整个波斯都沸腾了起来,动员令发出后短短三天,李定国便招募到了十万波斯仆从军。 还基本上都是打过仗,拥有一定作战经验的波斯人。 加上驻扎在波斯的十余万明军,可以说军容鼎盛了,和这世上所有的名将一样,李定国麾下的兵马越打越强。 短暂的整备,补充之后。 焕然一新的明军杀气腾腾,以骑兵为先导,出动了八万大军加上十万波斯军,两万突厥兵,倭军…… 在极短的时间里,便组成了一支认输高达二十余万的联军,突破了孱弱的奥斯曼边境。 开始了西北明军的又一次攻城略地之旅。 本已经吃了败仗的奥斯曼帝国,一时间,被打了个满地找牙,数日夜间失去了大量国土。 三天后,明军已经兵临小亚细亚中心城市安卡拉。 当然了,李定国打仗可精明的很,前锋骑兵向着安卡拉长驱直入,一日夜间狂飙突进两百里。 他自己率领中军在后面搞事,凡是打下来的村镇,无一例外,先把当地贵族,农奴主抓起来砍了。 还给农奴发武器,搞起了诉苦大会,自从洛王殿下给了他这道锦囊之后,他可是越来越熟练了。 估摸着打下安卡拉问题不大,可是君士坦丁堡……李定国估摸着,打下来有点费劲。 长期围困就更不现实了,人家可是和欧洲接壤呢。 反正别管怎么样,他打算先把奥斯曼帝国广阔的南方地区搞乱,农奴起义军组织起来再说。 有备无患嘛。 同时间,南洋,马六甲。 面朝着大海,一座坚固的海防要塞屹立于天地之间,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士兵脱下了厚重的棉甲,换上了常服。 收复南洋之后,大明帝国在这里招募了大量士兵,当然了,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南洋汉民。 在大明王朝强大财政的支持下,一支强大的南洋守备军逐步建立了起来,人数已经达到了八万之众。 这还只是机动兵力,算上各地二线,三线的守备军,仆从军,兵力怎么也超过三十万了。 以南洋的富庶来说,养活这么点兵力不在话下,只是装备要稍微差一些,毕竟大明的战略中心在西北。 不管怎么说,南洋已经成了大明的内海,是重要的粮食产区,也是大明水师最大的兵源地。 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 换防的士兵登上了一座座瞭望塔,警惕的通过一架架大号望远镜,观察着海峡的尽头。 一门门海防重炮,坚不可摧的堡垒,时常换防的舰队,牢牢的扼守着印度洋进入大明南洋的门户。 “呜呜。” 午后,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海面上响起了悠远的号角声,一支悬挂着日月波涛旗的舰队从马六甲海峡的南端徐徐驶来。 以五首主力风帆战列舰为首,大小战舰五百余艘,在狭窄的海峡里拉成了长长的队列。 迎风招展的日月波涛旗,彰显着一个强大帝国的威严,让守卫堡垒的士兵振臂欢呼起来。 “呜呜。” 随着旗舰打出了旗号,舰队并未在马六甲停留,而是缓缓离开了海峡,向着茫茫大洋深处驶去。 继郑和下西洋两百年后,又有一支强大的舰队满载着东方王朝的水兵,向着深邃的印度洋浩浩荡荡的进发。 这一次不是来请客送礼的,是来征服的,当然了,对于第一次进入印度洋的大明水师来说。 年轻的大明水兵先要做的是熟悉海况,淬炼航海技巧,在风暴密集的印度洋上展开训练。 指望舰队一口气打到欧洲也不现实,短时间内,想和欧洲海军强国争锋也不现实。 好在从马六甲到南亚,再到印度西海岸的孟买基地,这一路畅通无阻,荷兰人的舰队,早就从这一片海域撤走了。 如今这里是大明的地盘,可是夏天的印度洋该有多危险呀,舰队出海不久便遭遇了风暴…… “哗,哗。” 天上是电闪雷鸣,海里是滔天巨浪,近三千吨的战舰好似玩具一般,在茫茫大海里起伏着。 年轻的大明水兵迎来了远洋作战的第一次考验,在浪涛中降下风帆,死死抱住舵盘,迎着风浪固执的前行。 先进的工艺打造而成的坚固船体,经受着一次次考验,直到风雨散去,刺眼的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洒落。 光芒照耀着大海。 半个月后,舰队完整的抵达了印度西海岸的孟买,这一天,代表着新生的大明水师征服了印度洋。 地中海东岸。 当军令传来,对皇家中兴耿耿的英伦舰队,忠实的执行了指挥官的命令,满载着士兵离开了港口,驶进了爱琴海。 这一次是两万名犹太新军打头阵…… 从高加索之战结束之后,短短一个月,大明与沙俄暂时休兵罢战,西线的奥斯曼成了主战场。 奥斯曼帝国。 君士坦丁堡。 富丽堂皇的议事大厅里,高高的穹顶笼罩下,窃窃私语声四起,披着白袍,蒙着面纱的老太后柯塞姆一言不发。 安卡拉被围的消息传来,举国鸦雀无声,下首一个个长老,贵族们难掩惊慌之色。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个仗打着打着,老太后才发现沙俄没事,波兰没事,东欧没事儿,怎么奥斯曼快被打没了呀。 老太后强自镇定,徐徐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下首的长老们一脸懵逼,几位还算懂行的贵族将军赶忙报告,这一次包围安卡拉的敌军以明军为首,波斯人也不少,还有突厥人,倭国人,还有一部分哈萨克人…… “开战!” 柯塞姆老太后一下子恼了,她在这个老大帝国当了多少年皇太后啊,一向是大权独揽,说一不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老太后拿出了一贯的威严,冷冷道:“对这些人宣战!” “宣战!” ------------ 第369章 欧罗巴叛徒 帷幕之下。 垂帘听政的柯塞姆老太后,咆哮声响彻大殿。 “哗。” 议事大殿中一片哗然,将军们都有点慌了,我奥斯曼同时要和这么多势力宣战嘛,这事儿,怎么看都有点托大。 可圣命难违。 在君士坦丁堡,这些希腊籍的奥斯曼老太后,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将军,贵族们只好按照太后的旨意挨个宣战。 在老太后的咆哮声中,整个君士坦丁堡都动员了起来,将领们开始组织起一支支部队驰援安卡拉。 安卡拉城下。 小亚细亚的天空一片蔚蓝,这地方属于亚洲还是欧洲呐,顾名思义,小亚细亚能是欧洲嘛? 打到这个地方基本上就是亚洲的尽头了。 喧闹中,纵横驰骋的明军,波斯军浩浩荡荡,长长的行军队列,步,骑,炮大军一眼望不到头。 李定国在城外三十里翻身下马,建立了中军大营,一走进帅营便将自己关了起来,开始恶补关于奥斯曼帝国的历史,文化知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嗯,嗯。” 一边翻书,李大帅一边频频点头,好似对外面的围城战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这个时期的奥斯曼帝国还是挺奇葩的。 说强吧,人口也不多,有户籍的总人口也就两千多万,说弱吧,还真不弱,因为这除了这两千多万有户籍的。 这个帝国还拥有着大量无法计算的农奴,农奴是没户籍的,要是都算上的话,总人口怎么也上亿了。 说能打吧也就那么回事儿,这个帝国对外战争从来都是输的多,赢的少,说不能打吧,奥斯曼人还把拜占庭灭了。 “这个帝国……” 李定国摸了摸头,这个帝国还真是够奇葩的,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个帝国,实际上只有两百多年历史,境内更是有着大大小小很多个种族,此所谓先天不足。 可这又是一个宗教国,教派带给了这个帝国一定程度上的凝聚力,虽说上层贵族不求上进,吏治腐败,目光短浅。 可要是真想灭了它…… 也挺难! 说起来奥斯曼帝国的主力步兵奴隶军团,大部分是白人,作战意志还是挺顽强的,奥斯曼军队哪里来的白人? 因为两百年前,奥斯曼人把拜占庭给灭了,建立了大量宗教学校,强迫拜占庭,希腊的基督徒,还有欧洲军的俘虏们改信伊斯兰。 两百年教化就搞成这样了,你见过信奉伊斯兰的白人步兵军团嘛,就在这个时期。 这些奴隶军团的战斗力还是挺强的。 当然了,这段历史欧洲人是不愿意提的,于是乎,欧洲完成了工业革命崛起之后,迫不及待的就把奥斯曼帝国,一口一口吃掉了。 “报。” 此时账外亲兵来报,波斯军攻城不利,已经撤下来了。 “知道了。” 李定国视线仍旧放在书上,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再攻。” 亲兵一脸懵逼的走了出去,摸了摸头,大帅为何对前线战局毫不在意,这仗打的…… 很快释然。 他要能弄明白他也可以当大帅了。 李定国当然不着急了,因为他这一路压根不是主攻。 同时间,爱琴海。 达达尼尔海峡两岸,万里无云,一艘艘商船在狭窄的海峡中,慢悠悠的行驶着,不远处是停泊在港口中的奥斯曼战舰。 这是个什么地方。 欧亚大陆海上分界线,地中海进入黑海的唯一通道,正是两百年前,奥斯曼人占据了这条海峡之后,坐地收取过路费。 日进斗金。 发达的海上贸易养肥了强盛的奥斯曼帝国,还建立起了一支海军,这支奥斯曼舰队…… 和他们的陆军差不多,也是马马虎虎,不强也不弱。 烈日炎炎,蓝天,白云,正在慢悠悠行驶的战舰上上,水手正在打着哈欠,晒着太阳。 这时海峡的尽头,海天一线之间,出现了几个小黑点,近了,更近了,瞭望手用力擦了擦眼睛,举起单筒望远镜。 神情不由得僵住了。 视线里,一支强大的舰队升起了满帆,在强劲东南风的加持下乘风破浪,好似箭一般的急掠而来。 大批风帆战舰护卫下,几艘主力战舰高高的桅杆上,悬挂着英伦王室的白底,红色圣十字海军旗。 瞭望手人傻了。 啥情况呀? 瞭望手一脸懵逼,又用力擦了擦眼睛,英格兰人的舰队为什么会出现达达尼尔海峡,不是眼花了就是在做梦。 直到…… 英伦舰队越来越近,亮出了黑洞洞,密密麻麻的甲板炮,侧舷炮,海面上响起了隆隆炮声。 “轰,轰。” “呜……” 一颗颗硕大的铁球划破天际,将正在巡航的几艘奥斯曼战舰,吓的一个激灵,好似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轰,轰。” 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鱼虾,海水浇了瞭望手一脸,懵逼的瞭望手这才如梦方醒,拼命敲响了警钟。 “铛铛铛!” 随着警钟敲响,仓促迎战的奥斯曼战舰甲板上沸腾起来,可这时候已经晚了。 一阵安静过后,完成了试射,校正了弹道的英伦战舰再一次,将密密麻麻的火炮从炮门里推了出来。 “呜……轰。” “咔擦。” 猝不及防的奥斯曼战舰,被肆虐的炮弹拦腰轰成了两截,当场折断,两头,两尾高高翘了起来。 强大的舰队也不停留,就那么从敌舰残骸上碾了过去,轰隆隆的炮声中,达达尼尔海峡易手。 英伦舰队冲进了马尔马拉海,英伦人打奥斯曼人可没什么心理负担,当然是往死里打了。 隆隆的炮声响彻海湾,这一刻,伊斯坦布尔好似被扒去了衣衫的女子,无遮无掩的躺在了英伦舰队的面前、 数百艘战舰被围歼在奥斯曼帝国的内海,两天后,实际上奥斯曼舰队已经不存在了。 实力差距过于悬殊了。 伊斯坦布尔。 奥斯曼皇宫。 英格兰舰队的突然袭击,把忙着四处宣战的柯塞姆老太后打傻了,随着英格兰皇家海军的突然参战。 自家那支外强中干的海军完全不是对手,在短短两天时间里被闪击,歼灭,成群结队的沉没在港口里。 英格兰人的战舰,又杀气腾腾奔着君士坦丁堡来了,这时候,将领们也都麻木了,聚集在议事大厅里…… 等着老太后对英格兰宣战,反正那么多势力都宣了个遍,也不差多一个英格兰,可老太后虽然人老了,这时候还真有点虚。 她一个女人,文化程度也不高,掌握大权二十几年,这辈子最擅长的是宫斗,她对东方大明的力量一无所知。 对世界局势…… 她更是两眼摸黑。 可她就是再笨,也对大英皇家海军的力量有所耳闻,和自家那支马马虎虎的海军比起来,英格兰舰队不好惹呀! 一闭眼,一睁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将领们这时候已经见不到老太后了,只有一些亲近的贵族,还能在皇宫里见到这位老佛爷。 又过了一天,当第一颗英伦战舰发射的炮弹,落在了君士坦丁堡的海防要塞上。 宫内突然打开了,老太后带着一些护卫骑兵,还有美艳的儿媳妇,奥斯曼皇后跑了。 往哪里跑呢? 她的老家希腊。 皇太后带着皇后跑了,君士坦丁堡一片哗然,顷刻间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守军一下子失去了指挥。 群龙无首,各自为战。 随之而来的是沿岸各炮台,在英舰犀利的火炮打击下,纷纷沦陷,士兵出现了大量逃亡。 紧接着英伦舰队登陆了,成群结队的士兵穿着样式奇特的红色军服,抱着火枪,在军官指挥下兵临伊斯坦布尔。 前线奥军已是兵无战心,一触即溃,甚至好些饱受压迫的希腊奴隶趁机揭竿而起,打着拜占庭的旗号迎接了英军。 还主动帮英军扛梯子攻打皇宫。 确切的说,登陆伊斯坦布尔的部队并不是英军,而是一个完整的犹太步兵军,人数高达两万人。 很快两万犹太新军接管了伊斯坦布尔,在皇宫上空升起了两面旗帜,一面是六角星以色列旗。 另一面是大明四爪金龙旗。 吵吵闹闹,纷纷攘攘。 纷纷投降的奥斯曼贵族,将军们,这下子彻底懵逼了,英国人,犹太人怎么给东方大明人卖命了呀? 疯了,全都疯了。 对于这个疯狂的世界,奥斯曼贵族们已经看不懂了,这样看来欧罗巴出了叛徒呀! 渐渐的奥斯曼人回过神了,倒是不觉得意外,我大英……一贯是墙头草的属性,当个欧罗巴叛徒怎么了? 我一个岛国,在地理位置上游离于欧洲大陆边缘,当叛徒不过分吧? 当然了,惨败之后,也有一些聪明的奥斯曼人开始清醒了过来,开始清楚的认识到奥斯曼帝国所处的尴尬位置。 奥斯曼人夹在欧亚大陆中间,正好处于十字路口,向左边倒是欧罗巴,向右边倒是大明。 聪明人都知道,随着英伦舰队一声炮响,奥斯曼人站队的时候到了,这事儿可得好好琢磨呢。 数日后,战报传到了安卡拉,李定国摇了摇头。 “啥玩意啊?” 说起来这位柯塞姆老太后,可是把诺大帝国折腾惨了,她垂帘听政不要紧,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真是…… 二十年里搞出了一些列花样,不但把儿媳妇拉过去了,还把几个儿子都弄残了,弄傻了。 连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像极了咱大唐的武则天,老太后带着儿媳妇这一跑,诺大的奥斯曼帝国一下子没了继承人。 这就是醉心宫斗的下场,纯粹是自己作死。 “来人。” 李定国早已经失去了耐心,不耐烦道:“进城,劝降。” 安卡拉不战而下,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拿下了安卡拉之后,明军向着伊斯坦布尔狂飙突进。 同时对柯塞姆老太后发出了悬赏令。 同时间,南京。 这一天的奉天殿统帅部,官厅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大明太上皇崇祯爷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摄政王周世显以下,五位参赞军机大臣列队迎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然了,这时候的万岁只是个口号了,没什么实际意义。 崇祯爷轻咳一声:“免。” 众人一起走进了奉天殿,气氛十分融洽,终究是崇祯爷看开了,就在他走进奉天殿的这一刻。 他是彻底放下了。 上茶,落座,太上皇还是高高在上,被整个帝国供了起来,可实际上已经成了虚荣的象征。 他叫朱由检,不是什么崇祯爷了。 放下了,看开了,朱由检开始打量着这座奉天殿,这大明最高权力机构,一切都透着新鲜和好奇。 “得咧!” 见他如此,周世显索性和李岩,郑森等人,将太上皇带到巨大的世界地图跟前,给他讲解一下前线战局。 一个眼色使了过去,李岩赶忙拿起指挥棒,走到了地图前开始讲解,他在统帅部里的角色。 便相当于参谋总长。 “咳。” 李岩清了清嗓子,徐徐道。 “我大明天兵已尽占西北,波斯,乌拉尔山脉以东的大片土地,如今,大军正与奥斯曼人鏖战……” “嗯,嗯。” 太上皇不停的点头,白白嫩嫩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罢了。” 这样多好,这地盘已经比盛唐还大了呀,不费神,不费力,在家躺着就躺成了千古名君。 什么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都得靠边站,朱由检觉得自己有点飘了,他这是成了古往今来第一明君啊! “好,好。” 朱由检频频点头,笑意吟吟,将来历史上怎么写,再不济,这位带领大明走向中兴的驸马,也是他亲手挑选的呀! 那还能怎么写,英明神武呗! 李岩花了一刻钟的时间介绍战局,太上皇又忍不住指点江山,提醒了几句,这么整当心后勤补给跟不上。 还有李定国孤军深入,小心粮道被断呀。 “是,是。” 李岩不住点头,反正大伙哄着太上皇玩呗,这位皇爷也是当年被清军打怕了,就怕被人家断后路。 可再怎么昏庸也是当过二十年的皇帝的人,聊着聊着,还真被太上皇看出问题来了。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呀。” 言下之意打下来的地盘该怎么统治呢? “啊?” 周世显一呆,给太上皇点了个赞:“陛下英明。” 真要打到伊斯坦布尔了,他也没打算再往前打了,他也没打算在伊斯坦布尔驻扎大军,驻军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凡宗教国家都这样,不然怎么叫帝国坟场,一拳打上去软绵绵的,可是棉花里藏着针呢。 他已经叫李定国讹一笔巨款就撤兵,免得过渡刺激欧洲人,真要是刺激太大了让老欧洲,法国,普鲁士,荷兰。 还有中欧,东欧那些强国团结起来,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呀,这个仗没十年八年打不完。 他打算在伊斯坦布尔扶持一个亲明政权,人选已经有了,还是个瘸子,也是柯塞姆老太后的小儿子。 这位奥斯曼小皇子本来是不瘸的,生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四肢健全,可是谁把他弄瘸的? 鬼知道,不是老太后就是她那个美艳的儿媳妇。 ------------ 第370章 第一岛链 “欧洲……” 看着熟悉的欧洲地图,周世显嘴角噙着冷笑,看着欧罗巴大陆周边,神情有几分玩味。 双手按在地图上,心中盘算着不算沙俄,老欧洲还有普鲁士,法兰西,荷兰,波兰,西班牙,奥,匈…… 这一大坨老欧洲可不太好对付,真要是逼急了,这一坨强大的力量可是会团结一心的。 人家这叫天主教联盟。 这些西欧,中欧的天主教强国的总人口,兵力,武装力量都加起来,只怕是大明的几倍还多。 无论海上,陆地上的力量,这一坨老欧洲都远超大明,暂时……他带领下的中兴大明还惹不起呀。 此时已经是晌午时分,阳光从琉璃窗洒进了奉天殿,崇祯爷似懂非懂,史可法,李岩等人若有所思。 “不过。” 周世显笑了笑,问题不大。 优势在我。 他已经快把老欧洲周边的地盘扒干净了,如今处于欧洲大陆边缘的英伦三岛已经投靠过来了,加上一个传统盟友葡萄牙,北欧的瑞典国算半个盟友。 “看着哈。” 周世显伸出双手做了个环抱的姿势,笑道:“这像不像一条锁链,把欧洲围住了?” 这叫第一岛链。 通过一些列战争,布局,这个第一岛链已经基本形成了,将来等到明军水师强大了,他还能搞出第二岛链。 第二岛链从地中海,到大西洋…… 他的终极目标是用第一,第二岛链,将这些老欧洲牢牢封锁在本土,动弹不得,之后他会在这些老欧洲内部煽风点火。 什么民族矛盾,教会纷争呀,这些都是可以利用起来的,到了那个时候,等待欧洲大陆的将会是无休止的内乱,甚至军阀混战。 终极目标。 “欧洲大陆碎片化!” 要说起来煽风点火,制造战乱这事儿,犹太人,英格兰人,这都是搞阴谋诡计的老手了。 “对不对?” 此时此刻,奉天殿内好似死一般寂静。 图穷匕见。 如此宏大的战略构想,心思如此缜密,让崇祯爷,史可法等人目瞪口呆,觉得背后直冒凉汗。 尤其是崇祯爷,如今明明是大夏天,可这位大明太上皇感觉好似掉进了冰窟窿,冷汗嗖嗖的往外冒。 毒! 太毒了! 太上皇觉得从灵魂深处开始战栗,他睁大眼珠看着亲手挑选的驸马,他这是选了一个什么妖孽呀。 什么苏秦张仪,连横合纵,什么东林党,齐楚浙党那些龌龊的小手段,和这位大明驸马爷一比。 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呀! “砰!” 史可法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道:“好!” 李岩,郑森也眼露奇光,终于明白洛王殿下为什么要专权二十年了,这事儿,没有二十年时间还真干不成! “呵呵。” 周世显看着震惊不已的太上皇,还有军机重臣们,不由得微微一笑,别大惊小怪的了。 这都是和大漂亮国学的,这是东西方文明之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哪一方占据了上风,也别客气了,都会将对方往死里整,这事儿可没有妥协的余地! 殿中。 又响起周世显幽幽的声音:“此事,还望陛下守口如凭。” “啊?” 崇祯爷慌忙不跌的点头,这事儿就是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去,一辈子就烂死在肚子里了。 能当千古第一名君谁不愿意啊? 同时间,伊斯坦布尔。 纷乱中,除了被打跑的柯塞姆老太后,带着儿媳妇跑回了希腊老家,犹太新军在城内开始了一场大搜捕。 朝臣,长老,形形色色的奥斯曼贵族被抓了起来,有些被士兵扔进了大牢,有些当场便射杀了。 在英伦皇家舰队的支持下,犹太新军牢牢控制了全城,而此时,李定国正带着他的二十多万部队席卷小亚细亚。 拿下安卡拉之后,前锋骑兵一路狂飙突进,初战告捷,大量波斯骑兵士气大振,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冲锋在前。 一支支波斯骑兵部队嗷嗷叫着,冲向了敢于反抗的奥斯曼营地,猝不及防的奥斯曼精锐奴隶兵团纷纷被包围,分割…… 诺大帝国好似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像极了清末。 当然了,忠于柯塞姆老太后的部队还是有一些的,可这些部队在世仇波斯人的弯刀,火枪肆虐之下。 很快被歼灭了。 奥斯曼,波斯这俩王朝的恩怨,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这和两大王朝所处的尴尬位置有关。 这俩悲催的王朝,一个卡在欧亚大陆交界处,另一个地处西亚四战之地,原本是势均力敌的,可一旦有外援加入,一方就会压过另一方。 于是乎,在得到了东方大明这个强大外援的支持后,手持洛阳造,骑着中亚优质战马的波斯人。 用先进的武器,非凡的战斗意志摧毁了奥斯曼军队的抵抗。 对于奥斯曼人来说,战局急转直下。 开战五天后,希腊。 雅典。 柯塞姆老太后带着儿媳妇,还有几个近侍黑太监,是化妆成平民逃出来的,路上还险些被一伙贼人劫持了,美艳的儿媳妇还险些被…… 多亏一个近侍太监机灵的逃了出去,才领着当地驻军跑来给老太后解围了,这一路跑的连鞋子都丢了呀。 绕着爱琴海跑了一圈,老太后头也没敢回,在少量部队的保护下,一直跑到雅典才吃上了一口热饭。 太难了。 奥斯曼有太监嘛,不但有,还很多,还清一色都是黑皮肤,身材高大的非洲奴隶,甚至还组建了一支几千人的太监军团。 要说起来荒淫无道,慈禧太后比这位柯塞姆老太后可差远了,压根不是一个数量级。 到了雅典,柯塞姆老太后才惊魂甫定,抱着儿媳妇哭了一场,老太后一下子被打蒙了。 为何一夜之间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这才短短五天,整个南部小亚细亚的土地都丢了,君士坦丁堡也丢了,诺大个帝国只剩下希腊这一小块地方。 还没有被战火波及到。 为什么会这样,这问题老太后想不明白,她文化水平不高的脑袋里,这辈子装满的都是阴谋诡计。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 老太后很怕死,如今大厦将倾,烽烟四起,这位统治奥斯曼帝国二十多年的太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 求和。 可是外面兵荒马乱,派谁去呢,老太后本能的看向了美艳的儿媳妇,她一手栽培的奥斯曼皇后哈缇婕。 哈缇婕倒是不含糊,樱唇轻启,一口就把求和这事儿答应下来了,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上次和明军求和就是她干的。 “行吧。” 看着儿媳妇带着几个太监,在一队希腊护兵的保护下,前往君士坦丁堡求和,老太后再也坚持不住了。 一头倒在舒适柔软的床榻上,睡了过去。 城外,化妆成民女的哈缇婕骑在颠簸在马背上,虽然穿着一身很朴素的民女衣衫,可依旧遮不住傲人的身材。 皇后长长的睫毛不停的眨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在奥斯曼帝国的地位,其实也就和武则天时期的上官婉儿差不多。 都是老太后用来控制后宫,控制皇帝儿子的。 然而,她…… 可比上官婉儿有野心,此时此刻,这位波斯皇后动了别的心思,她想上位了,美貌就是她最大的资本,也是武器。 她对自己的美貌很自信,当然了,她确实有自信的资本,以奥斯曼皇室的昏庸程度,后宫常年维持两三千妃嫔。 这几千妃嫔都是绝色,希腊美女,波斯美女,中亚美女,混血美女,个个都是人间绝色。 她能当上皇后,自然是绝色中的绝色,她是标准的混血欧,亚混血美人儿,可以说傲视群芳了。 此时此刻哈缇婕动了上位的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滴答,滴答。” 轻柔的马蹄声中,保护奥斯曼皇后的骑兵队,沿着绿树成荫的爱琴海沿岸,向着危机四伏的君士坦丁堡缓缓行去。 这事儿要是遇上黄得功,甚至大明洛王周世显,没准还真成了,可惜她遇到了李定国,一个不近女色的男人。 君士坦丁堡,城内。 当明军以解放者的姿态,出现在君士坦丁堡,受到了当地民众的热烈欢迎,尤其是拜占庭后裔。 争着抢着抬梯子,带路,攻打皇宫,万万没想到两百年后,来解救拜占庭人的竟然是,来自遥远东方的大明军队。 这谁能想的到呢? 站在穹顶高大的皇宫里,欣赏着奢华的各种陈设,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定国,终于心旷神怡的笑了。 “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 他向着南京城的方向,行了一礼:“殿下英明。” 他对洛王殿下的崇拜是真心的,能在这纷纷攘攘之中,具备一双看穿一切的慧眼,这便是神一般的存在。 “报。” 此事亲兵来报:“哈缇婕皇后求见。” “谁?” 李定国一愣,微微皱眉,却冷声道:“叫她进来。” 虽说他早料到奥斯曼皇室会求和,可十分不愿意和这位皇后打交道,在他看来形同儿戏。 此时哈缇婕就在皇宫外站着,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可如今已经换了主人,宫墙上全都军服笔挺的异国士兵。 烈日照耀之下,雪亮的刺刀映射着寒光,鼎盛的军容让她心中生出了野心,这野心一旦出现便再也按捺不住。 于是她莲步轻移,素白双手交叉放在小腹部分,以生平最优雅,最妙曼的仪态走了进去。 一步,两步,走向那威严英武的大明统帅,看着这位东方统帅年轻的脸,哈缇婕微微错愕,芳心狂喜。 她本以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呢。 没想到…… 如此年轻,如此英武。 “坐。” 可李定国完全不理这一套,只是请她落座,便冷声谈起了条件:“此番我大明天兵,兵临贵国,是非曲折已不容分说。” 紧接着这位大明统帅无视了她的美貌,开始提条件,其一,要求奥斯曼帝国赔款四亿枚银币,其二,割让安卡拉,第三,开放爱琴海沿岸港口,签订自由通商贸易协定……” 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哈缇婕皇后看着这位不解风情的大明统帅,人都傻了,正要说话的时候,李定国已经把一份不平等条约塞给了她。 “来人,送客。” 美艳的皇后一肚子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在士兵警告眼神的注视下,无奈的迈步离开。 走到了宫外她还觉得十分委屈,可又心中凛然,知道这一次奥斯曼帝国怕是有大麻烦了。 怎么办? 只好带着这份不平等条约原路返回,在熟悉的皇宫里机械的走着,她熟悉的保持着端庄优雅的仪态。 可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红色军服的明军军官,匆匆赶来拦住了她:“皇后殿下,请留步。” 看着这气质阴柔的军官,哈缇婕打了个激灵,她是宫斗高手,此人的气质如此阴柔,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她心中有九分把握,此人是一等一的刺客,可身在敌营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紧紧跟随。 向着皇宫一角的冷宫里走去,冷宫里,阴风阵阵,不时有一个个行色匆匆的官员进进出出。 这一路上,哈缇婕可以说目瞪口呆了,随处可见都是美貌的宫女,妃嫔,可明军竟然秋毫无犯。 一步步,军官带着她走向一座长满杂草的大殿。 “吱。” 殿门打开,里面是堆积如山的各种公文,公文堆里有一张桌子,桌子后头坐着一个同样年轻的大明将军。 哈缇婕心中十分忐忑,又眼前一亮,这位将军长的斯文儒雅,若不是穿着笔挺的将官服,只会让人以为他是个书生。 “大人,带来了。” 陈永华抬起头,挥了挥手:“下去吧。” 军官走了出去,还从外面关上了殿门,空荡荡的大殿里一下子变的阴暗起来,气氛有些诡异。 哈缇婕心中忐忑,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一咬牙,主动摘下了洁白的面纱,反正又不吃亏,这个比刚才那个还帅…… 可面前的斯文大明将军,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那冰冷的眼神一瞬间,让哈缇婕汗毛倒竖,乖乖又把面纱戴上了。 这个比刚才那个还狠。 奥斯曼皇后引以为傲的美貌,骄人的身材,自从进了明军大营之后就处处碰壁,这让她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 可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知道奥斯曼完了,在这些强硬,年轻而又忠勇的东方将军面前,抵抗不了几天。 不好色的将军她也不是没见过,奥斯曼人里面也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可很快都被权贵排挤,倾轧死了。 可这样的人,她其实是很佩服的,这些办事一丝不苟的明军将领,和那些道德败坏的奥斯曼将领太不一样了! 哈缇婕咬了咬牙,反而下定了投靠明军的决心,她也不敢再自恃美貌,卖弄风骚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 第371章 老欧洲 冷宫大殿中阴风阵阵,奥斯曼皇后哈缇婕一本正经的站着,用余光环顾左右,堆满了各种文案,墙角还长着青苔。 整个大殿看起来森冷幽静,让皇后打了个寒噤,她作为皇后,对这皇宫的一草一木本就十分熟悉。 这冷宫…… 本是昔日拜占庭帝国所建,已经有上千年历史了,奥斯曼人从拜占庭人手里抢了过来,这里依旧还是冷宫。 凡是偷吃,盗窃的宫女,或是在残酷的宫斗中落败的妃嫔,大多幽禁于此,也不知这里死过多少人。 纵然她见多识广,心理素质极佳,也不由得心中发毛,看着看着那斯文俊朗的大明将军一步步走来。 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慌张。 可陈永华看着她绝色玉容,微微一笑,竟说出一串流利的希腊语:“皇后不必惊慌,坐。” 他亲自给这位绝色皇后搬了把椅子,看着哈缇婕仪态万千的坐下了,微微一笑,对这女人的心理素质十分满意。 哈缇婕听到如此标准的希腊语,大吃一惊,却仍强自镇定,轻道:“敢问这位大人是何方神圣?” 陈永华又笑了笑,用苦学两年的希腊语言,请道:“大明军情司陈永华,欢迎皇后殿下的加入。” “刷。” 一刹那哈缇婕玉容色变,这军情司是什么来头,她但凡不傻,不呆也该明白了,这就是个杀人如麻的情报结构。 她心中猛的一沉,却又生出一丝希望,从这位明国大人的态度来看,她想要取代婆婆,执掌后宫大权的野望…… 倒是未必不能实现,只是付出的代价有点惨重,从此以后,只怕是沦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陈永华也不急,又低下头处置堆积的公文,他在南洋处心积虑准备了两年,如今亲临君士坦丁堡,自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大明自从尝到了情报带来的甜头,如今更是两条腿走路了,军事,情报并重,以达到相辅相成之效。 一阵安静过后。 陈永华又抬起头,笑道:“本官乃大明统帅部直属。” 只区区一句话,让哈缇婕下定了决心,缓缓点头:“好!” 早说呀! 大明统帅部直属的情报部门,这级别够高了,她之所以纠结,无非是想把自己卖出个好价钱。 她这样的人对奥斯曼帝国,又能有多少忠诚呢,古今中外,都是如此,荣华富贵享受的太多了,自然也就没了灵魂。 反正…… 哈缇婕是心中通透,她就是当棋子也要当个重要的棋子,不能是那种用完了就扔的棋子。 如今看来……这还纠结个什么劲呀。 差不多得了。 “好。” 陈永华微微一笑,拉开抽屉将一份早已备好的文件抽出来,又递给她一支鹅毛笔。 “签了吧。” 刷刷刷。 随着皇后哈缇婕在文件上签了字,一个亲明政权在君士坦丁堡快速组建了起来,这位美艳的奥斯曼皇后从上官婉儿,一下子变成了川岛芳子。 看着她如此配合,陈永华满意的将条约收好,归档,反正白纸黑字的条约已经签了。 咱大明也算仁至义尽了。 不久,新一任的奥斯曼苏丹诞生了。 一个年仅十三岁的瘸腿小皇帝,登上了苏丹之位,当然了,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其实背后站着他的婶娘哈缇婕皇后殿下。 理由给的很充分,皇帝年幼,皇后听政不过分吧。 这样的组合可想而知了,小皇帝和皇后都被控制了,很快,奥斯曼帝国全盘答应了大明帝国提出的不平等条约。 赔款,割地,开放口岸,一个都不能少,此后曾经强盛一时的奥斯曼帝国,进入了半殖民地半割据时代。 朝中官员也换了一遍,一朝天子一朝臣,大量奥斯曼官员被清洗掉了,换成了复辟的拜占庭后裔。 这样的举动,让明军在君士坦丁堡收获了极大的赞誉,本来嘛,两百年前这就是人家拜占庭人的地盘。 这一招可太致命了,一下子,打在了奥斯曼帝国的七寸上,随之而来的是大量亲明派官员的出现。 还有拜占庭正统的复辟…… 三天后,希腊,雅典。 柯塞姆老太后才刚刚养好了精神,可是惊闻噩耗,好似被一道天雷劈了,当场就气的哆嗦了。 她竟然被下野了,二十年的布局灰飞烟灭,这让习惯了大权在握的老太后,如何能够接受。 老太后还想翻盘,在她的希腊老家组织兵力,垂死挣扎一番,可没几天,竟然被一个近侍在饭菜里下了毒。 七窍流血毒死了。 谁干的,不知道,反正这成了一桩悬案。 奥斯曼终究不是大清,这里的民风彪悍,掌握朝政的可不是唯唯诺诺的包衣奴才。 老太后手段比慈禧毒辣,可死的也比慈禧惨,毕竟心狠手辣的奥斯曼人,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华夏人。 老太后死了,朝野一下子失去了控制,诺大的奥斯曼更乱了,顷刻间分崩离析,暴乱四起。 各地军阀纷纷自立,开始互相捅刀子,抢地盘…… 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古今中外,始终如一,从来没有变过。 纷乱中,巨大的混乱好似瘟疫一般,从爱琴海之畔蔓延到了希腊,又很快蔓延到了欧洲本土。 这一乱,李定国,陈永华二人却精诚合作,开始按照条约搜刮财富,好似蚂蚁搬家一般,用一辆辆四轮马车。 将老太后二十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底搬空了。 当打仗成了一门生意,这事儿也太寻常了,可明军还是很文明的,至少没有烧光人家的宫殿。 文物倒是搬走了一些,可那都是波斯人,突厥人干的…… 半个月后,法国,巴黎。 富丽堂皇的丹枫白露宫中,大清早,法国皇帝查理十四便召开了紧急御前会议,将王公,将领们召集了起来。 宫中纷纷攘攘,好似菜市场一般热闹。 一个个消息,从近在咫尺的奥斯曼帝国传来,君士坦丁堡突然沦陷,柯塞姆老太后莫名其妙的死了。 奥斯曼帝国一夜之间发生了剧变,一个傀儡政权登上了舞台。 并且从奥斯曼地盘上发生的暴乱,已经蔓延到了希腊,这一道道天雷劈了下来,把法兰西这个老欧洲震傻了。 老欧洲们平时喜欢窝里斗,为了抢地盘,争夺教派正统动不动互相捅刀子,其实就是军阀混战。 又或者,可以理解为天主教内部的争斗。 就像法国这样的,明明是个新兴国家,可偏偏以天主教正统自居,还在巴黎盖了个一座圣母院,愣说自己是正统。 你这么说,人家罗马教廷能乐意嘛,别说教廷了,西班牙,东普鲁士也不乐意啊。 不乐意怎么办。 打呗! 这就是欧洲常年内战,以及一战的根源。 可就在这个时候,查理十四猛然惊醒了,他还琢磨着带领大军远征普鲁士呢,可突然间君士坦丁堡沦陷了。 这不是通往欧洲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嘛! 法国皇帝查理十四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当即下令取消了针对普鲁士的征服行动,开始考虑现实的问题。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黄祸! 查理十四就是再昏庸,面对着突然降临的东方强大军队,也有点麻了,他想起了五百年前的蒙古大军。 说起来欧洲人呐,对蒙古帝国的恐惧,那真是内心的害怕,来源于灵魂深处的颤抖。 并且还有一件事,是法国皇室不能说的秘密,因为法国,他查理十四陛下,其实就是柯塞姆老太后背后那条大粗腿。 说起来奥军中的大部分武器装备,其实都是法国提供的。 为啥法国要支持一个伊斯兰王朝呐,老法国的做派了,游走在教廷与海外势力之间,两头捞好处。 自大的查理十四,可是自诩为奥斯曼人的大腿呢。 可如今真到了关键时刻,法国这个老欧洲急了,查理十四便开始奔走联络,拍使者前往西班牙,普鲁士,奥地利…… 他开始出面,把老欧洲们召集起来商量对策。 还别说。 他这一出面还真是一呼百应,没过几天,以查理十四为首的各国皇帝,还有红衣主教们纷纷聚集到了罗马。 真到了这个时候,皇帝们又把罗马教廷抬出来了。 其实这些皇帝都是亲戚,他们都有共同的血缘,神圣罗马帝国的子孙,以法国皇帝路易十四为例。 路易十四的生母,就是奥地利女摄政王安娜,这些欧洲皇帝其实都是近亲生育的产物。 有一些脑袋瓜子不好使,有一些天生残疾……可好歹,一千年前是一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不出半个月,各国皇帝,红衣主教云集罗马,加上一个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荷兰,把神圣罗马帝国的大旗竖了起来。 可神圣罗马帝国的正统在哪呢? 在东普鲁士的哈根斯堡。 乱,太乱了。 反正在纷纷攘攘中,乱哄哄的一支联军天主教联军组建了起来,各国皇帝把神圣罗马帝国的正统。 普鲁士哈根斯堡家族,捧上了联军大元帅的位子。 这下子热闹了,二十万欧洲联军打着神圣罗马帝国的旗号,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还是水陆并进。 舰队开进了地中海,准备收拾大英这个叛徒,陆军向着君士坦丁堡开拔,并且很快与明军展开了交火。 一时间,整个欧洲打成了一锅粥。 大明中兴六年,九月。 南京,奉天殿。 “急命!” 周世显摸了摸头:“撤,快撤!” “艾玛。” 周世显也有点懵逼,这下子把老欧洲们惹急了,连神圣罗马帝国的大旗都扯出来了,他觉得有点遭不住了。 你牛,我惹不起! “快,快!” 殿内,周世显急吼吼的下令飞鸽传书,叫李定国的大军弃守君士坦丁堡,全军撤回波斯境内。 还有英伦舰队,犹太新军也赶紧撤吧。 这时候周世显知道,再玩下去要玩脱了,他这是把老欧洲们惹急了,开始抱团远征了。 这连神圣罗马帝国的大旗都立起来了! 弄不好。 再搞下去要弄出个十字军东征了,这事儿又能怪谁呢,都怪当年蒙古人,把这些老欧洲搞的太惨了。 果然黄祸论,在欧洲是深入骨髓的痛,怪只怪,当年蒙古帝国的大军,给欧洲人留下的惨痛记忆太深了。 撤,赶紧撤。 再打下去就要吃亏了,区区二十万部队,大部分还是杂牌,想征服欧洲是做梦,这不叫自信,这叫作死。 “扑棱棱。” 一只只信鸽冲天飞起,接力传书。 又半个月后,君士坦丁堡。 随着欧洲人的联军大举进攻,李定国摸了摸头,他也觉得有点顶不住了,波斯军怎么打的过欧洲联军嘛。 他的面前是漫无边际的近代大军,波浪,梯次的滚动式进攻,终于让他领教到了欧洲军的厉害。 这谁遭的住呀。 说起来,大明镇军还是这些老欧洲的学生呢。 “撤吧。” 于是主帅一声令下,明军登上了城墙负责殿后,掩护着波斯,突厥仆,东瀛从军徐徐撤退。 二十万大军开始集结。 原路返回。 夕阳西下,晚霞如火。 这一天傍晚,李定国登上了君士坦丁堡西边的城墙,举起单筒望远镜,看着视野中军容鼎盛的欧洲联军。 法军在前,普鲁士军队在中,后面是波兰,奥地利,荷军,西班牙军,这豪华阵容叫人触目惊心。 看着那杆神圣罗马帝国的大旗,李定国眼睛眯了起来,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想起了洛王殿下那封长信。 “走。” 最后向西边的地平线看了一眼,明军主动放弃了坚城,给欧洲联军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这一口气退回了安卡拉,再安卡拉稍作休整,又头也不回的向着波斯撤退,他来的快,撤的更快。 这下子轮到欧洲联军傻眼了,这算什么呀,没见过这样打仗的,二十万敌军一枪没放把坚城全都扔了,撒开脚丫子就是跑。 追都追不上! 这一路千里迢迢,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士兵都累成了狗,还被各地乱兵骚扰,还得替奥斯曼人维持秩序。 当然了大军也不能白来,干脆把奥斯曼分了吧…… 于是乎,群魔乱舞,以法军为首的各国开始瓜分奥斯曼,在尸骨未寒的老太后身上又狠狠通了几刀,各自划分了占领区。 深宫中。 傀儡小皇帝目睹了这一切,身后的帷幕之中,他的婶娘哈缇婕好似木头人一般一言不发。 安卡拉,夏末秋初。 山野间,风吹麦浪,漫山遍野的红色骑兵席地而坐,轻抚着自己相伴多年的战马,八万骑兵静静的守候在安卡拉东南方向。 撤退中的李定国,还想打人家的伏击呢……可苦苦等待了十天,欧洲军并没有来。 这让李定国很失望,只好下令全军南撤。 ------------ 第372章 休兵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李定国一头雾水,给老欧洲们精心准备的陷阱落空了,便摸了摸头,好似遇到了一伙不解风情的粗鲁之人。 麾下众将晒了好几天太阳,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会不会打仗啊?” 老子们假装败退,演了几天的戏,一路上还丢弃了不少甲胄,火炮,残破的马车…… 你不是应该追上来嘛? 这戏白演了。 什么指挥水平呀? “报。” 此时骑兵带着暗线来报,欧洲人的联军到了伊斯坦布尔便停住了,以法国皇帝路易十四为首的联军正在忙着瓜分地盘。 李定国有点懵了,这些欧洲军啥情况呀? 难怪没有追上来了,这伙人……怎么不思进取呢,才刚打到君士坦丁堡,就迫不及待的分地盘了。 还能不能有点追求了呀? 埋伏在小亚细亚的明军一片哗然,对李定国来说,这滋味实在难以描述,感觉就像是关公战秦琼。 他带着八万骑兵在安卡拉抛了半天媚眼,什么示敌以弱,诱敌深入都使出来了,可欧洲各国联军压根不领情。 也不上当,压根没想着出击。 这个仗实在打的太别扭了,李定国一头雾水,他空有一身谋略,可竟然无用武之地。 敌军竟然视而不见,也不上当,也不来攻…… 一下子,他和欧洲军各打各的,简直驴唇不对马嘴,这些老欧洲皇帝们的粗鲁,愚笨,可算让李定国开眼了。 终究是错付了,若沙俄人的图腾是熊,那么这些欧洲皇帝便好似一头头豪猪,虽愚笨却长满了尖刺。 果然! 他想起了洛王殿下的话,果然这是一伙近亲生育的产物呀,这智商,这格局实在叫人无语。 这个时代的欧洲皇室还真是如此,腐朽而又愚笨不堪,偏偏又一个个狂妄自大,真叫人大开眼界了。 可是…… 当一个满腹谋略的统帅,遇上了一伙不知谋略为何物的莽夫,竟然好似老鼠拉龟,无从下手了。 难怪欧洲人打仗喜欢几十万大军排开,直挺挺的举着火枪对射,也不躲,也不闪,还美其名曰骑士精神。 敢情从上到下都没脑子,个个都是贴憨憨。 这咋办呢? “哈哈。” 李定国只好哈哈一笑,挥了挥手:“撤。” 既然敌军不中计,那就只能暂时撤退。 避其锋芒吧。 这伙长满尖刺的豪猪可是会扎死人的,他一声令下,便带着八万骑兵徐徐南撤,随着明军一起南撤的,还有大量拜占庭人。 以解放者姿态出现的明军,并没有落下这些东罗马帝国后裔,反倒以极为热情的态度收容了他们。 大量被奥斯曼人征服之后,沦为奴隶的拜占庭后裔,也跟随明军一起撤退了…… 话说拜占庭和神圣罗马帝国不是一家人吗? 真不是! 这俩帝国既不是亲戚,也不是继承关系,不是一个时期更不是一个朝代,拜占庭帝国,是公元三百三十年东罗马帝国的后裔。 这其实是罗马正统。 神圣罗马帝国,是公元一千年前后,在西欧和中欧兴起的一个封建帝国,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两个帝国前后差着七百年呢,要真追究起来,可以说拜占庭是罗马正统,神圣罗马帝国是私生子。 并且神圣罗马帝国,是不承认拜占庭帝国这个正统的。 南京,奉天殿。 “这能行嘛?” 周世显用力敲击着桌子,发出几声轻响。 “啪啪啪。” “庶子夺嫡,凌虐长房,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嘛?” 神圣罗马帝国? 什么玩意儿啊! 周世显直翻白眼,分不清大小王了嘛,什么玩意就敢自称罗马正统,把人家拜占庭人往哪里搁? “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本王就是这样的汉子,眼中不揉沙子,要说罗马帝国正统,那就得是人家拜占庭了。 现在的这个所谓神圣罗马帝国,就是个私生的。 “名不正,言不顺!” 用咱大明的话来说,这叫得国不正! 这一番话可是把史可法,李岩说愣了,几位军机大臣对看了一样,虽然对拜占庭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关系还搞不明白,可道理是能听懂的。 敢情泰西人还有这段历史呢? 周世显点点头:“千真万确。” 欧洲正统本就是属于东罗马帝国的荣光。 乌拉。 “善!” “附议。” 统帅部全体通过,将罗马帝国正统的后裔,纳入大明帝国治下的版图,帮助拜占庭人重建军队。 毒,太毒了! 这是要撼动欧洲皇室的根基了呀,各位军机大臣在风中凌乱。 又半个月后,大不里士。 李定国全军撤回波斯之后,迟迟不见欧洲联军来攻,麾下明军便进入了休整,只是派出大量骑兵监视着君士坦丁堡方向的动向。 二十几万欧洲军也不来攻。 这场持续了一整年的战役,终于落下了帷幕,疲惫的突厥兵,波斯兵拿到了战争津贴,成群结队的出没在城内。 当激情落幕,皇城恢复了平静,为下一次大战积蓄着力量。 城内,深处。 幽暗中,与皇宫一墙之隔的废弃房舍,烛光摇曳中,陈永华从堆积的案卷中抬起头,搓了搓手。 数月前他接到摄政王密旨,从南洋调任波斯,便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他来波斯当然不是游山玩水。 而是搞阴谋诡计来了,说出去不好听,可从进入军情司那一天开始,陈永华便心中明镜一般敞亮。 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注定要活在阴影里…… 可甘之如饴。 “吱。” 房门推开,亲兵来报。 “大人,揆一到了。” 陈永华挥了挥手:“叫他进来。” 不久,许久没见的瑞典人揆一,带着几个瑞典人走了进来,两年过去了,这货日子过的很不错,啤酒肚都长出来了。 当然了,这货的阿芙蓉生意一路从南洋,做到印度洋沿岸,带着他的瑞典同乡发大发横财,早已经咸鱼翻身了。 “哈哈。” 一瞧见陈永华,揆一便张开双臂,迎了过来:“哈哈,陈长官,我的老朋友,久违了!” 陈永华微微一笑,轻道:“坐。” “上茶。” 分宾主落座,一番热络过后,陈永华笑道:“你的烟馆如何了?” 揆一便趁机叫起苦来:“冤枉呐,大人。” 这话又该从何说起呐,随着南洋之地渐渐安定下来,他的烟馆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人见人厌的害人东西。 各地官府都不待见他,因为民怨十分太大了,大部分烟馆都被官府查封了,逼的揆一只好做起烟草生意来了。 “喏。” 揆一掏出一盒上好的吕宋雪茄,塞给了陈大人,陈永华不禁哑然失笑,将雪茄烟盒推开,又笑了笑。 烟草生意哪里比的上阿芙蓉? 这利润一个天,一个地,没法比呀。 “是,是。” 揆一直叹气,不然还能怎么办呢,陈永华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滑稽样子,又笑了笑,如今奥斯曼帝国瓦解了。 诺大的地盘四分五裂,军阀混战…… 君士坦丁堡那边,他也埋下了不少暗桩,便再三暗示揆一,如今陆上通道已经打通了,可以将阿芙蓉从君士坦丁堡运到欧洲去嘛。 “嘶。” 揆一眼睛立刻就亮了,他久居南洋,才刚到西北,对前线战局还不太了然,此时才知明军已经打到了君士坦丁堡。 “哎呀呀。” 揆一和他的瑞典同乡,一下子便兴奋了起来,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又打开了一扇门,瑞典老哥们儿兴奋的搓着手。 这人呐,但凡是尝过阿芙蓉生意的甜头了,那样的暴利,再想管住手可就难了,只是揆一心中还有些担忧。 有些拘谨道:“只是,不知这条路好走么?” 陈永华道:“畅通无阻。” “好,好。” 几人在官厅中密谋起来,从南洋运输阿芙蓉太远,几人商量着就近找个地方多种一点。 “波斯……” “波斯不行!” 开什么玩笑,波斯是大明的铁杆盟友,在自己盟友地盘上种阿芙蓉,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永华想了想,微微一笑:“去印度种。” “好,好。” 揆一又兴奋的搓着手,陈长官你官儿大,你说了算,那就劳烦长官给批个条子,批点地…… “行啊。” 陈永华满口答应,不但给批了土地,还准许他在大不里士招募雇佣兵,组建武装护卫队,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时局太乱了呀,整个奥斯曼到处都是割据的军阀,还有法,葡,西各国的驻军,不搞武装押运看来是不行了。 夜半无声,罪恶之花在古老的土地上盛开。 南京,皇家学院。 夏末,秋初,天气渐渐变得凉爽,随着西北战事陷入了沉寂,大明又迎来了短暂的黄金发展期。 这一天,全世界最大的天文台竣工,大明洛王与太上皇,皇上亲自莅临,与学院数千师生见证了这一奇迹。 大清早,天还没亮。 护兵喊着号子进入了学院,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清了场,便有几辆皇家马车驶进学院。 周世显跳下马车,将娇妻抱了下来,手搭凉棚往前看,隐约间竟好似时空错乱,回到了现代社会的大学校园。 这里绿树成荫,学子如林,到处都荡漾着知识的气息。 “哒,哒。” 紧接着崇祯爷父子也下了车,看着刚刚落成的天文台,不由得眼前一亮,当大明人的建造天赋与天文台结合起来,也就没西洋人什么事儿了。 不远处,一座高大的天文台以青砖,东方式宫阙建筑结合起来,实际上类似于大明末期的钦天监,远看美轮美奂,十分壮观。 高台之上,十几部天文望远镜一字排开,斜斜指向了天空,精美的花纹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陛下,请。” 周世显挽着娇妻,与岳父,小舅子并肩而行,在军兵护卫下沿着长长的台阶走上了天文台。 “嘶!” 看着十几架大型天文望远镜,还有几位金发碧眼的教授躬身行礼,崇祯爷眼皮直跳,这玩意怎么看怎么觉得神秘。 到底是公主,皇上年纪轻,接受能力强,一下子兴致就来了,在周世显的带领下兴冲冲的走了过去。 “哎哟哟。” 抚摸着天文望远镜上精美的花纹,周世显眉开眼笑,这么多年,忙忙碌碌,可算是把大明带上科学之路了。 神秘莫测的宇宙大门向着大明人敞开了,虽然还不算太先进,只是十几架单筒折射式望远镜。 可也是破天荒头一回,长两米多,口径八厘米,物镜孔口周围圈黑色硬纸壳,镜筒为六棱形。 这是…… 周世显脱口而出:“开普勒望远镜!” 一旁,几位西洋天文学家呆了呆,忙道:“殿下英明。” “哎哟哟。” 周世显嘴巴都笑歪了,连这玩意都搞出来了呀,便又好奇问道:“放大率多少倍?” 几位天文学家一听,这是遇到行家了呀,忙道:“回殿下的话,放大率三十三倍,可以用来来观测月亮、太阳、恒星和银河系。” “嗯,嗯。” 周世显又道:“能不能看到土星环?” 几位洋学者人都傻了,万万没想到这位殿下竟然还知道忙道:“能,能,还能看到木星的卫星呐。” “好,好。” 周世显连连点头,夸赞了一番,有了此等神物,大明才算真正从儒教,家天下几千年的束缚里走走出来了。 他身后太上皇,公主人都麻了,尤其是崇祯爷,嘴巴都张大了,这说的是人话嘛,为啥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崇祯爷很想问一问,啥是土星环,可又碍于面子,问不出口,这不是显得他愚笨无知了么? 这时周世显笑道:“陛下请一看便知。” “哎?” 崇祯爷早已按捺不住,踱着四方步走上前,在洋教授的指点下将眼睛凑了过去,视线从模糊变的清晰。 “艾玛!” 看着视线里坑坑洼洼的月球,太上皇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是啥玩意呀,坑坑洼洼怪吓人的。 周围一阵安静,众人看着大惊小怪的太上皇,也不敢笑,也不敢问,赶紧把人扶起来吧。 纷乱中,崇祯爷被人扶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角微微抽搐着,又把眼睛凑了过去。 “这是……月宫?” “呼。” 一阵微风吹过,大明太上皇在风中凌乱。 周世显在一旁笑着道:“晚上来,晚上来看……” 晚上天上繁星点点,看的更加清楚,怕只怕太上皇受到的刺激太大,别吓出个好歹来。 “嘶。” “这?” 一时间,天文台上响起了大明皇室的抽气声。 ------------ 第373章 出巡 高大的天文太上,朱由检不由得再次将眼睛睁大,贴在了天文望远镜的目镜之上,瞧着那坑坑洼洼,好似狗啃过一般的月球表面。 “嘶。” 太上皇抽气连连,这和传说中的广寒宫,白玉京和不一样啊,这也没瞧见桂花树呀。 “这,这?” 看清了神秘的月球,大明太上皇心中不由得慌张起来,什么天圆地方,君权天授,圣人之言…… 在此刻都成了苍白无力的玩笑。 “嘶。” 月宫原来这样大嘛,第一次看到外太空的太上皇人都麻了,一下子觉得手脚冰凉,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晕厥过去了。 这刺激实在太大了,太意外,太惊喜了,太皇上有点遭不住了,可又被外太空的壮观深深的震撼住了,相比之下…… 接受新式府学的教育的大明皇帝朱慈烺,可就从容多了,在瀚海太空的深深吸引下,大明皇室在皇家科学院流连忘返。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到了夜里繁星点点,三十三倍放大率的天文望远镜中,神秘壮美的土星环若隐若现。 这一晚,大明皇室在科学院的宾馆中留宿,一直熬到了深夜。 周世显与太上皇对坐闲聊,品茶,看着崇祯爷略有些苍白的脸,似乎,这位爷已经从深深的震撼里恢复过来了。 到底是做过皇帝的人,心理素质比一般人强大。 朱由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突然道:“这样的……天文台还有很多?” “嗯。” 周世显点点头,笑道:“我朝各地府学都有,怎么也有几百座,自然,府学的天文台不如这里的大。” 崇祯爷心中凛然,他知道儒教彻底完了,天文台这玩意儿对儒教,尤其是程朱理学的杀伤力是致命的。 为啥呢? 程朱理学说什么,说要存天理,灭人欲,说人应不该有欲望,这话和放屁没啥区别,那么人的求知欲是不是欲望呢? 当宇宙,太空的大门向着大明人敞开,那浩瀚神秘的壮美,这强烈的求知欲又如何阻挡? 当程朱理学完了,儒教也就完了,此刻崇祯爷心中惊悸,可暗地里竟然有一丝畅快。 “该!” 毕竟他这个大明皇帝,也是程朱理学的受害者之一。 “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主动和这位岳父讨论起皇上的教育问题,如今大明皇帝已经成年了,不过还要接受高等教育。 可是…… 摆在皇上面前的选择,去军事学院,还是进入科学院,又或者再等两个月,华夏历史上第一座综合性大学就该投入使用了。 也不远,就在科学院隔壁,正在规划,兴建中的综合性大学已经增加到了三所,硬生生搞出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大学城。 “这……” 崇祯爷欠了欠身,有点坐不住了,上下眼皮一个劲的跳,二十年皇帝生涯的后遗症来了,他觉得驸马实在试探他。 这事儿是能商量的嘛? “慈烺去军校进学?” 这是皇帝自己的意愿,朱慈烺从小跟着姐夫舞刀弄枪,上前线打仗,建功立业的基因早已写入骨髓。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将军,可这事儿也不太现实,军校毕业也顶多是个中尉,连级军官,还是上不了前线的那种军官。 可崇祯爷觉得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个大坑,慈烺若是读了军校,将来就不怕他执掌军权,带着老朱家的子孙复辟么? “嗨。” 周世显洒脱一笑,别说大明皇帝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新时代,五好新青年,就算皇上真有复辟的心。 大明的制度也不允许呀。 若是老朱家的子孙真有这个本事,还能复辟,那只能说是他这套制度设计错了,不过这事儿是不可能发生的。 大明镇军是什么,是常备常备军,常备军是什么,是大明的国防军,谋反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发生了。 此外,他还有一件事没说,其实在洛阳还有一所大学正在兴建之中,这所大学叫做政治学院。 这是为大明培养高级官员的。 可崇祯爷不这么想,又试探道:“那,依贤婿之见?” 周世显已经不耐烦了,起身笑道:“皇上大了,这事儿,让皇上自己做主吧,他也该有主见了。” “嘶。” 崇祯爷又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这个天下他已经看不懂了,不是他疯了,就是这天下疯了。 “咯咯咯。” 可外面侍卫保护下,大明长公主,带着他的外孙女,还有几个皇子已经在天文台上玩疯了。 “罢了。” 太上皇一咬牙,一闭眼,叹了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罢了。 秋意浓,凉爽宜人。 周世显缓缓站了起来,瞧着外面娇妻爱女,这么算起来,他已经在南京呆了一整年,如今前线战事平息,大军休整…… 当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他便动了巡游之心。 这把老骨头该动一动了。 翌日,奉天殿。 洛王要出巡,史可法,李岩也拦不住,只好将统帅部烦躁的工作接手过来,看着殿下一身轻松的走了。 英挺的背影在殿外拉成了长长的影子。 不几日,摄政王的护军突然出现在东瀛大阪,这让丰臣家上下惊喜交加,赶忙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丰臣家重掌东瀛朝政,东瀛的都城自然便迁到了大阪,江户,也就是东京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瞧着繁华的大阪城,周世显微微一笑,德川家康亲手打造的东京圈不存在了,东瀛的经济,政治中心自然转移到了内陆。 大航海时代,也就没有东瀛人什么事儿了,没有港口,没有舰队,还谈什么大航海呢。 如今这地方是大明的一个海外行省,还是稳定,可靠的兵源地,他对这个岛国的改造成功了。 夜幕时分,夕阳西下。 从丰臣结姬以下,丰臣家的朝臣们穿上了大明样式的朝服,已经整整等了一个下午。 焦急中,穿着笔挺红色军服的骑兵,终于,终于出现在了东边的官道上,打着四爪金龙旗。 “来了!” 人群顷刻间骚动起来,打出了横幅。 “热烈欢迎洛王殿下来日……” 当几辆奢华的四轮大马车出现时。 一瞬间,大阪城外,锣鼓喧天,不多时,马车在欢迎人群跟前停了下来,一个英挺威严的中年男子跳下了车。 三十许人,穿着明黄色蟒袍,依旧那么年轻俊朗。 鼓乐齐鸣。 丰臣结姬,带着大儒林罗山,家臣们快步迎了上去,莲步轻移,向着情夫露出了腼腆迷人的微笑。 “好,好。” 周世显向着欢迎人群挥了挥手,便与丰臣女家主携手登上了马车。 “驾!” 骑兵护卫下的四轮马车,缓缓驶进了大阪城,城中心代表着权威的天守阁,当然了,如今这不叫天守阁。 叫国宾馆。 东瀛都没了还要天守阁做什么。 “殿下,请。” “请。” 大阪的国宾馆内外,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身穿大明军服的倭兵,虽然普遍身材矮小,可是一个个腰杆笔挺,目不斜视。 随着洛王殿下,走下了马车,视线看了过来。 一名倭军军官,口吐人言。 “立正!” “哗!” 礼兵啪的立正敬礼。 周世显微微一笑,向着这些倭兵挥了挥手,便换来了士兵们虔诚,尊敬的瞩目。 很快摄政王护兵从这些倭兵手中,接管了整个国宾馆,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了起来。 “哒,哒。” 在结姬的陪伴下,一步步走进国宾馆,看着这里典型大明风格的建筑布局,又是微微一笑。 这多好? 比后世的东瀛建筑强多了,文化也彻底倒向了大明,这不比后世东瀛的阴间文化强一万倍么。 这样看起来就舒坦多了。 在结姬的服侍下脱下了外袍,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居家道袍,周世显轻道:“下去吧。” 护兵退下,一把将乖巧迷人的东瀛佳人拽了过来,一声嘤咛,高配版藤原纪香娇美的身子炽热起来。 一番云雨。 干柴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直到午夜,东瀛佳人才有乖巧的爬了起来,伺候权倾朝野的情夫洗漱沐浴。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侍女领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步入厅中,今年刚满四岁的丰臣念奴。 当然了,这是不公开的秘密,丰臣家的高层都知道这孩子是谁的,让这孩子随丰臣家的姓,这也是结姬争取来的。 女童咬着手指,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伟岸俊朗男子,怯生生道:“爹爹。“ “乖。” 周世显心中一热,将私生女抱起,顿时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要不怎么说血脉这东西是永恒的呢。 就像那些西洋人,成天标榜着文明,跨越种族的大爱,可实际上西洋人对血脉看的更重。 什么盎格鲁撒克逊,斯拉夫人,犹太人……净干一些拉帮结伙,欺负外族人的破事儿,再看看这个时代的欧洲。 法兰西,普鲁士,沙俄,各个都争着抢着,宣称自己是纯种白人,为了维持血统纯正,皇室之间,近亲繁殖。 不然欧洲祖母,大英女王是哪来的? 学着点! 还是娜木钟,丰臣结姬这些番邦女子看的通透,有了孩子,血脉相连,这就完全不一样了呀。 他也是大明皇室,还是正经八百的大明驸马,要说起来身份,血统也不比那些大英亲王差吧。 人家欧洲为啥能一个鼻孔出气。 靠皇室联姻维持着呢。 “好,好。” 周世显忙里偷闲,难得与女儿相处了几天,考校功课,兴致来了抱着女儿去街上逛逛,倒也安逸。 “走,逛街去。” 这一天,一家三口走在大阪的街头,接受着民众的顶礼膜拜,感受着与大明相似却迥异的风土人情。 竟游玩起来了。 这大阪的街头,如今可以说十分繁华了,街上随处可见穿着儒服,手持折扇的儒生们,摇头晃脑的经过…… 大儒林罗山干的不错,这比大明还大明呢! “好,好。” 周世显抱着爱女,看的频频点头,看来儒教正统在东瀛呀,这事儿,东瀛人还真是挺骄傲的。 这是好事儿呀。 文化嘛,割不断的,东瀛话早就被废除了,如今东瀛儒生为首,人人都讲的出一口流利的凤阳官话。 虽然凤阳口音奇怪了点,可这毕竟是是身份和荣耀的象征呀,这一路,行走在街头巷尾,繁华之下,还能瞧见一些奇怪的现象。 偶尔能见到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乞丐…… 周世显当然心中明白,十年前,这些人还不是乞丐,而是一个个山城城主,贵族的家眷,多数都是忠于德川幕府的势力。 可如今已沦为乞丐,贱民,彻底被打断骨头了,这是东瀛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自己人捅刀子更狠。 “爹爹。” 这时他的小女儿看不下去了,用一口凤阳官话,奶声奶气道:“爹爹,那个人……好可怜呀。” “嗯?” 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乞丐,周世显微微一笑,向着乖巧懂事的小女儿轻道:“念奴可以去帮帮他呀。” 随从会意,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一元面额的龙币,看着洛王殿下抱着衣衫华贵的爱女,向着小乞丐走过去。 “喏,给你。” 一双粉嫩的小手,将龙元递了过去,小乞丐,老乞丐欣喜若狂,跪在街上磕头如捣蒜。 “哎。” 周世显叹了口气,女儿说的对,真是怪可怜的,当下便对随行的东瀛官员叮嘱了一番。 满大街乞丐也太不像话了,有损我大明的盛世形象。 “开个善堂嘛!” 这笔钱若是官府不愿意出,周某人可以出资,用私房钱开个善堂,毕竟饿死人这种事太过分了。 洛王殿下假惺惺的抹了几滴眼泪,慈眉善目道:“善堂要开,还要再办几个寄宿学校,让这些小乞丐接受明式教育。” “是,是。” 一群东瀛官员连声应命,开始颂扬起殿下的仁慈,看看,都来看看,殿下是多好的一个人呐! “大善人呐!” 这事儿得记录下来,写进东瀛的历史,让东瀛人世世代代传颂下去,永远记住大明的恩德。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抱着爱女继续逛街,这事儿也不是他独创的,和西洋人学的嘛,虽说有点不要脸,有点…… 伪善。 可殖民地都这样,洗脑洗上几代人,报纸,媒体什么的天天鼓吹,黑的也能变成白的。 ------------ 第374章 天下 这慈善堂,寄宿学校开起来,用来收容这些德川幕府的遗老遗少,灌输明式教育,再大肆宣扬一番大明的恩德。 就算一百年,或是几百年后,有一帮东瀛人清醒过来了,大声疾呼,估计也站不起来了。 周世显认为东瀛人,显然没有这样传承底蕴,再说了,他捏了捏怀中爱女粉嘟嘟的小脸,这就是丰臣家的下一代继承人呀。 如今,虽说东瀛没有天皇了,军队,官府都是大明的附庸。 可丰臣家牢牢掌握着这里的经济命脉,事关国计民生的各行各业,这是妥妥的亲明派,百年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要怕花钱。” 看着这群磕头如捣蒜的乞丐,周世显微微一笑,又叮嘱了几句:“除了善堂,寄宿学校,还可以再盖一家大学,盖两家医院嘛……” 反正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大明在东瀛做生意也好,征兵也罢,捞的好处太多了,哪一点皮毛出来做做善事嘛。 还能收获一个好名声,多好,这都是跟八国联军血的,可咱是文明人呀,咱大明可比西洋人文明多了。 至少咱没在东瀛卖阿芙蓉,没抢劫古董,没劫掠百姓吧,没逼着东瀛人签不平等条约吧? 这还不够文明嘛,当然了,人贩子生意是有一些,可这事儿是难免的,也不能说出来。 懂得都懂。 “要快。” 周世显将大阪城主,官员叫过来叮嘱了一番,这事儿不能拖,得快点办,说完便抱着爱女快步离开了。 秋高气爽,在东瀛盘桓了半个月,便登上了从东瀛出发的大海船,又去朝鲜转了一圈。 十月初,朝鲜,王城。 一走下海船,看着面前盛装打扮的欢迎人群,男女老少,都穿着华贵的衣衫,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匍匐跪地。 “恭迎殿下!” “千岁,千岁,千千岁。” 如潮水般的山呼声响起,可周世显眉头却皱了起来,和东瀛相比,如今的高丽朝鲜可真是太让人恶心了。 主要是朝军这些年的战绩实在太烂了,作为大明的铁杆小弟,朝军用着精良的洛阳造,军饷也不低…… 却又打不了硬仗,和倭军比差远了。 战斗力孱弱也倒罢了,偏偏朝军的军纪还十分败坏,在中亚,波斯干了不少缺德事儿,一个个将领又狂妄自大。 那么多军费都白白投入了…… 有这样的附属国,周世显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看着匍匐跪地的一众朝鲜权贵,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看看人家东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再看看朝军这堆烂泥,赔钱货,周世显真是越想越气。 “哼!” 一声冷哼,十分不悦的拂袖而去,这下子,可是把朝鲜权贵们吓坏了,一个个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可这是为啥呀? 权贵们不明白,为何洛王殿下突然翻脸呢,只好派了个代表,去找几个殿下行辕的随从探探口风。 几位朝鲜权贵从袖子里将龙元偷偷塞过去。 “铿!” 随从一怒,将战刀猛的拔了出来,吓的那几个权贵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声求饶,可求饶有用嘛。 “抓起来!” 竟敢公然行贿殿下随从,这不是作死么,看来这些人平时行贿习惯了,塞龙元塞顺手了…… 如虎似狼的军兵蜂拥上前,将行贿之人当场抓住,人群中一阵哗然,朝鲜权贵们只能呆呆看着看着殿下走进了王城外的国宾馆。 然后被行辕护兵层层保守起来。 “为啥呀?” 王京,国宾馆。 “呵呵呵。” 在厅中落座,周世显冷笑起来,还想知道为啥,心里没个数么,老子花了那么多龙元养了一帮赔钱货。 能不气嘛,虽说大明有钱,可是也不能这样浪费呀。 这事儿也怪不了别人,这朝鲜权贵活脱脱就是小东林,要说烂泥扶不上墙,也是跟东林党那帮人学的。 如今东林余孽在大明已经销声匿迹了,可在朝鲜这地方还有流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朝鲜权贵中毒太深。 没救了。 毕竟小东林不是浪得虚名,什么清流,言官,平时喜欢侃侃而谈,说大话吹牛皮,一个个都是属驴的。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逼急了还给你尥蹶子…… 所以说了,朝鲜国的权贵们,这一身又一身的臭毛病都是跟谁血的,东林党,言官,清流呀! 简直和东林文人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可这都是大明自己造的孽呀,自己造的孽,含着泪也要吞下去,这让周世显想到了后世的南韩。 东林党的流毒对南韩的影响有多深呐,可以说已经深入骨髓了,一直到了后世,硬生生整出个财阀外加检察官的社会体系。 南韩财阀是什么人,不就是大明的江南世家嘛,一手遮天的南韩检察官政治,不就是东林党清流言官体系嘛。 一毛一样啊。 南韩人自己不承认,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不管社会怎么变,搞来搞去还是明末江南那一套。 这玩意已经深入骨髓了…… 儒教正统在东瀛,那么东林正统就在朝鲜,明末江南也很有钱,很发达,还傲视全世界呢,可结果又如何? 早晚把自己作死,不远了,很快。 “罢了。” 周世显一脸无奈,既然烂泥扶不上墙,那就只好下狠手了,当场批了个条子,他要大批量的裁撤朝军。 如今呐,好用又省钱的倭军已经顶上去了,再养着这些废物朝军也没什么意义了。 “报。” 这时亲卫来报,朝鲜国贞明公主求见。 “咳。” 周世显发出一声轻咳,低低道:“叫她进来。” 亲卫退下,不多时,将朝鲜公主带了进来,可周世显一下子脸黑了,一张脸拉的老长了。 这是贞明公主? 看着面前双膝跪地,匍匐行礼的贞明公主,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这得有五十了吧,这岁数也太大点了吧。 五十多了也好意思出来见人? “哼!” 洛王殿下一声冷哼,冷道:“下去吧。” 亲卫又将一脸委屈的公主带走了,这事儿能赖她嘛,岁数是大了点,可是她也不愿意出生在大明万历年间呀。 当夜在王京下榻,可处处都透着别扭,睡也睡不好,被这些不开眼的朝鲜权贵气坏了。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护兵去碧蹄馆,参拜了当年万历援朝时代战死的大明英烈,给邓子龙老将军上了三炷香。 便不再理会朝鲜权贵的挽留,上了船,扬长而去,留下了贞明公主一行人,在码头上风中凌乱。 到了坐船的甲板上,周世显还骂骂咧咧的:“加税!” 以后每一年,朝鲜行省的税收翻倍…… “哗,哗。” 在十几首风帆战舰的护卫下,摄政王的坐船向着南洋方向驶去,不几日便到了南洋。 此时南洋的天气,已经十分清爽怡人,过台湾府,去吕宋转了一圈,一路吃着鲜美的时令果品,一路在自家内海里转悠。 一个月后,护航舰队抵达马六甲。 大明中兴六年,占城,明军水师基地。 占城就是新加坡,大清早,水师基地里张灯结彩,换上礼服的水兵全副武装,沿着街道两旁排开。 一艘艘崭新的主力战舰,带着大大小小的次等战舰,在外海也排开了,组成了盛大的欢迎阵仗。 东方海天一线之间,护航舰队保护下,洛王殿下的坐船缓缓驶来,顷刻间,整个军港礼炮齐鸣。 “嗵,嗵,嗵。” 二十四响礼炮响起,周世显肃立在甲板之上,瞧着面前大大小小数百艘风帆战舰,心中满是傲然之情。 同时间,北美。 旧金山。 风平浪静的港湾里,万里无云,纯天然,无污染的碧海蓝天,让这一切都透着安逸祥和,可又危机四伏。 海边,密林中。 有一座可怜巴巴的木屋,看上去十分原始简陋,只能勉强遮风挡雨,事实上这连木屋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个窝棚。 窝棚做工十分粗糙,甚至于,连原木上的枝桠都懒得看,就这么胡乱堆积在一起,也根本谈不上什么做工。 清晨时分,旭日东升。 林中鸟语花香,陈子龙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扯了扯身上的烂布条。 “嗤啦。” 一个不小心扯烂了,陈子龙尴尬的捂住了要害,赶紧从旁边抓起一件茅草编制的草裙穿上了。 完了! 已经穿了几年的唯一一套衣服,彻底烂掉了,陈子龙苦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草裙…… 又赶忙将快要熄灭的篝火点了起来,将泥巴烧成的陶罐放在火上,陶罐里煮着昨晚吃剩的一大块肉。 肉也不是什么好肉,是一大块连着肥肉的牛腿肉。 野牛肉。 腥膻味很大。 可陈子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腥膻,抓起牛腿肉,连肥带瘦塞进嘴里,吃的倒也十分香甜。 一时间密林里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这声音太瘆人了。 吃饱了,喝足了,他才伸了个懒腰,抓起一把简陋的弓箭,还有一把雪亮的钢刀,从自己的破烂窝棚里走出,走向了海边。 不远处,海边的林间空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坟包,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包,看上去更加瘆人了。 “哎。” 一声轻叹,不胜唏嘘。 “几年了呀?” 看着这些坟包,陈子龙眼睛眯了起来,当年两万多儒生被流放到了这北美大陆的海滩上,一眨眼几年过去了。 日出又日落,早已经没什么时间概念了。 回想当年,两万多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海滩上密密麻麻的挤成一团,哭天喊地的景象。 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回忆着这些年发生的事,刚开始儒生们是哭喊,叫骂,满地打滚。 那时候,好心的大明水兵离开时,好歹还留下了一些干粮,还有口吃的,可吃的越来越少,于是乎…… 两天后为了争抢粮食,同乡,同们的儒生们纷纷组织了起来,爆发了大规模的械斗,什么斯文,体面都顾不上了。 这伙人呐,都到这步山穷水尽的田地了,竟然还不忘拉帮结伙,搞小团体,反正打来打去,抢来抢去,把那点粮食折腾没了。 后来儒生们饿了三天,实在饿的受不了,也没力气骂了,只好成群结队的去摘野果,捉鱼,找吃的。 之后发生了一场悲剧,一些人被蘑菇毒死了,一些人被野兽,毒蛇咬死了,还有迷路失踪的…… 没几天就折腾死了好几百人,这也没啥,因为这地方根本就不缺食物,野果遍地,海滩上到处都是螃蟹,大虾,大海鱼。 但凡是有点生存技能,懂的挖个坑,戏个水,随便一弯腰就能填饱肚子,也不至于被野蘑菇毒死呀。 得益于丰富的自然资源,饿死的其实也不算多,可怕的是蚊虫叮咬,野兽袭击,还有接踵而来的各种怪病。 都是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呐,哪里经得起风吹日晒,更别提什么生存技能了,几乎为零。 于是乎几年下来,两万多人死了一多半,大约还有三四千人侥幸存活了下来,分散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还好。” 陈子龙将雪亮的腰刀拔出,擦了擦,还好他当年多了个心眼,从一个好心的水兵那里求来了这把刀。 不然,只怕他早就躺在坟包里了。 “叹民生之多艰。” 昔日复社才子,如今已经沦为山野之人,早已经没了读书人的傲气,什么清风傲骨都是扯淡。 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傲骨,他反倒不记恨那位大明驸马,毕竟,驸马也没把事情做绝。 就这地方! 这地方自然资源丰富的叫人发指呀,两万多人守着一座宝藏都活不下去,还有什么资格怨恨? 别说天上白玉京,这里比白玉京还要富饶,可亲身体会到了才知道,原来白玉京没有那么美好。 读书人也没那么高贵,也真没啥本事,这些养尊处优的儒生呀,离开了家中那些丫鬟,奴仆,种地的农人,路边的小商贩呀。 连活下去都难! “罢了。” 将腰刀插回刀鞘,他开始离开海滩,向着内陆进发,多年练就的铁脚板在泥巴路上健步如飞。 走了十里路,前方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座大型村落,错落有秩的茅屋,草棚中,有一些穿兽皮的土著人。 印第安人。 他早就和这些土著混熟了,自来熟的走进了村子,这里的土著印第安人生性善良,更微妙的是,这里的土著也是黄种人。 还别说,同样的肤色让陈子龙和幸存的儒生们,很容易就融入了这里的社会,好些人甚至娶了印第安女子为妻。 ------------ 第375章 大明海盗 陈子龙心中知道,那些娶了印第安女子为妻的儒生是认命了,什么傲骨,傲气都不存在了,随波逐流了。 让他啧啧称奇的是,这里的土著竟然和大明人同肤色,长相,样貌都差不了多少,这里的人十分淳朴。 以极大的热情包容了残存的儒生,而那些人只能要混口饭吃,什么都愿意干,当年在秦淮河畔慷慨激昂。 什么名教信仰,书生傲骨,自命不凡…… 可如今好些人都穿着兽皮,留着土著样式的小辫子,一身肮脏,正盘坐在地缝补衣裳。 体力活,狩猎这些人又干不了,只好做些针线活。 “呵呵。” 陈子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人各有志。” 遥想当年这些人口若悬河,指点江山,喷大臣,喷将军,喷天下人,可事到如今才发现这些人除了一张嘴。 啥也不是! 如今回忆当年的往事,陈子龙懊悔不迭,处在这样原始简陋的环境里,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 几年下来他终于想的通透了,当年呐,这帮参与谋反的儒生里,有的是坏,有的是蠢,也有的不坏也不蠢。 就好像他这样的,他是楞! 被人一撺掇就上头了,完全不考虑后果的楞,到底是年轻呀,年轻就容易被人煽动。 可这时候后悔已经晚了,陈子龙摇了摇头,快步走入村落中,向着村里人赊了一些种子。 有玉米种子,小麦种子,还有一堆土豆。 善良的印第安人如往常一般,十分慷慨的满足了他的要求,将种子无偿交给了他,以人类共有的同情心包容了这些可爱的外来者。 就好似…… 西洋人的五月花号抵达北美洲东海岸的那一天。 这些淳朴好客的土著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只是拥有人类共同的特性,拥有良知。 此时此刻,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海外来客带给他们的,将会是何种命运,或是迈向文明,或者是…… 死亡。 “叽里咕噜。” 陈子龙向着慷慨的印第安人表达了感谢,便带着种子又长途跋涉,回到了自己栖息的海滩。 开始整理自己为数不多的财产,一大块野牛肉,一些野生土豆,番薯,鱼干,一些简陋的工具,还有一袋沉甸甸的金子。 陈子龙拿起一块拇指大的纯天然金块,咬了咬,又随手扔了回去,自嘲的摇头失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嘲讽了。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叫做旧金山,可是这里确实遍地黄金,在很多幽深的山谷里,溪流旁…… 随手便可以捡到这样拇指大的金块,更不要说那些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印第安人,家中囤积的黄金就更多了。 更不要说漫山遍野的金矿,那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无意间,他好似揭穿了什么奥秘,肮脏的西洋人为啥要灭掉印第安人。 可这个时节…… 在这地方黄金有个屁用啊,在这样的原始社会里,金块又不能吃,不能穿,只能用来做装饰品,戴在身上还嫌累赘。 “哎!” 陈子龙随手将金块扔回包裹,反正他的世界观已经被颠覆了,人人都追逐的金子,在这里还不如一粒种子呢。 “走吧。” 穿着草裙,赤着上身,陈子龙走向了不远处的林子。 “啐,啐!” 往手上啐了几口唾沫便开始播种,实在是野牛肉,鱼鳖虾蟹吃太多了,吃的嘴里都没味儿了。 种点农作物改善一下生活吧,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吃肉吃腻了,而玉米,小麦这种东西会成为奢侈品。 “轰隆隆。” 这时远处的海面上传来几声闷雷,让陈子龙眉头微微皱起,他对这里反复无常的气候已经习惯了。 他赶忙将种子,简陋的工具收拾起来,正要往窝棚里走,可不经意间一抬头,猛的一颤。 “砰,砰。” 一刹那好似被天雷劈中,陈子龙全身僵硬,紧接着心脏狂跳起来,那乌云压顶的蓝天之下,碧海之上。 竟然有几艘战舰正在激战。 “轰隆隆!” 原来不是打雷,而是战舰在对轰。 “艾玛!” 陈子龙一激灵,撒开脚丫子向着海边疯狂跑去,多少年了呀,他竟然,竟然又看到海船了! 踉踉跄跄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方,睁大了眼珠定定的看着。 “呜……轰!” 海面上,处于敌对方的风帆战舰向着海岸线高速行驶而来,几乎是船舷贴着船舷,疯狂的向着对方开炮。 一方有两艘,一方有三艘,昂挂着不同眼色的战旗,可战局却十分的出人意料,数量少的一方竟然占据了山风。 近了,越来越近,连桅杆上高高悬挂的旗帜都清晰可见。 “嘶!” 陈子龙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那两艘占据上风的风帆战舰,桅杆上高高悬挂的日月波涛旗。 “大明战舰?” 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开好似看到了两头正在吞云吐雾的怪物,在港湾里不停的穿梭,吞吐着一颗颗硕大的铁球。 “呜……轰!” “咔擦。” 激烈的风帆战舰对轰,更近了,占尽上风的两艘大明战舰,凭借着超强的机动性绕着那三艘敌舰打。 为啥会这样? 陈子龙瞬间心花怒放,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暗中替大明战舰喝彩,啥时候大明战舰的战斗里这么强了呀? “轰,轰。” “嚓。” 激烈的对轰中,那三艘敌舰渐渐不敌,一根根高大的桅杆被轰断了,还起了火,好似喝酒醉的公牛一般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 “哈哈!” 陈子龙兴奋的跳了起来,细看那两艘大明战舰,再看看那三艘敌舰,终究是读书人,很快被他看出一丝门道来了。 那两艘大明战舰很新,船舷十分低矮,舰体修长如流线型,确切的说这是两艘武装商船,火炮数量不多。 每舰只有二十几门。 可仗着航速快,转向灵活,舰炮射速又块,竟然将三艘船舷高大的笨重敌舰,打的狼狈不堪。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刻钟,终于分出了胜负,一艘敌舰沉默,一艘重伤的在海面上打转,还有一艘轻伤的逃了……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如火。 激烈的海战平息了,海面上,只剩下敌舰残骸,一块块残破的木板,还有一个个起伏不定的落水敌兵。 不多时,大获全胜的两艘大明武装商船,开始打扫战场,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凶悍的影子,跃上了那艘重伤的敌舰。 还有一些开始仍挠钩,绳子救人的,还放出了一艘小船向着海滩靠拢,似乎是想寻找宿营地。 “哎?” 陈子龙兴奋的跳了起来:“哎!” 他撒了欢的从藏身的巨大岩石后冲了出去,连蹦带跳向着小船上的人挥手,同时扯着嗓子嘶吼起来。 “嗨!” 这位复社才俊眼泪都下来了,多少年了呀,终于见到大明来的老乡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果然小船上的人看到了他,便调转方向划了过来。 “哈哈。” 陈子龙大叫着冲了过去,近了,更近了,直到他看清了小船上几条精壮的汉子,心中咯噔一下,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坏了!” 等到他看清了船上那几个人的长相,一瞬间心如死灰,从天堂又回到地狱了,这几位虽说是大明人长相,可看起来…… 不像什么好人呐! 有一个独眼的,有络腮胡的,一个个都面露凶光,怎么看怎么像是山大王,悍匪之类的货色,这是废话。 如今大明中兴盛世,若不是在大明犯了事,实在混不下去了,谁愿意扬帆出海讨生活呀。 也不是讨生活,是逃罪来了,八成是大明翻了案被官府捉拿,才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两艘武装商船,跑到荒无人烟的北美大陆来了。 “艾玛。” 陈子龙还算机灵,见势不妙一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狼狈的朝着自己的窝棚里冲去。 这时,身后传来了悍匪的叫骂声:“八嘎!” “艾玛!” 陈子龙吓的腿肚子都转筋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这句东瀛国骂别人不懂,他还不懂嘛。 “倭寇啊!” 好端端一个复社名流吓的魂飞魄散,心里大叫上当了,这伙倭寇怎么如此狡诈,还挂着大明的日月波涛旗呐。 可脚下拌蒜。 “扑通。” 陈子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头栽倒在沙滩上,摔了个眼冒金星,很快被一只大脚丫子踩住了。 “完了。” 他也不反抗了,闭上眼睛等死,可那几个倭寇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陈子龙还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喝。 “阁下是?” 倭寇说的竟然是标准的大明凤阳官话,这让陈子龙一呆,咬牙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陈名子龙……” 猛然间,踩在他背后的那只脚挪开了,一只长满老茧的手,将他手里握着的那把战刀夺了过去。 “哎哟。” 一看到这把大明制式战刀,又听到了陈子龙标准的汉话,几个倭寇一下子态度就变了。 几人赶忙将他搀扶起来,还不停的道歉:“对不住,抱歉。” “请多担待。” 陈子龙晕乎乎的看着这几个倭寇,对他点头哈腰十分和气的样子,不由得一脸懵逼,感觉好像是在做梦。 啥情况呀? 倭寇不但没杀他,还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赔礼道歉,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活在梦里呀。 其实这几个倭国水手也懵逼了。 啥情况呀。 怎么在这万里之遥的陌生大陆,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竟然有一个穿草裙的明国大人冒出来了? 这是神仙还是妖怪呀。 “请,请。” 几个倭国水手一边帮陈子龙拍打着腿上的沙子,一边点头哈腰的赔罪,这年月明国的大人…… 可不能惹呀。 殖民地嘛,都这样,如今东瀛早就是大明的一个行省了,大明人在东瀛享受的是超国民待遇,这谁敢动他呀。 实在没这个必要,杀明国大人这事儿要是泄露了,大伙统统没活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脱衙门的追捕。 几个倭国水手好像请神一般,将陈子龙请上了小船,又向着那两艘武装商船划了过去。 在其中一艘船上,陈子龙见到了他这辈子的贵人,一位四十来岁的船主,并且这位船主是大明人。 一个络腮胡的船主,瞧着他,狐疑道:“阁下是?” “我……”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中土老乡,陈子龙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没想到这两艘武装商船的船长,竟然是个大明人,手底下还雇佣了一些倭国人,朝鲜人,南洋人。 这组合还真是奇葩,怎么看怎么像一伙…… 海盗! “哎?” 大胡子船主也在看着陈子龙,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明白了,这事儿倭国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嘛。 北美这地方哪来的大明人,当年被流放的那些儒生呗,当时,他还在松江口码头上看过热闹呢。 看着可怜巴巴的陈子龙,船主挥了挥手:“留下吧。” 他这两艘海盗船上本来也没啥好人,多一个流放的儒生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无非是多一双筷子。 这地方离大明本土,远隔重洋,好不容易见到个自己人,免不了有些亲切,这下子陈子龙哭的更伤心了。 是喜极而泣。 按道理说当海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但凡能当个加勒比海盗啥的,也比在林子里当野人强呀。 船长看着衣不蔽体的陈子龙,挥了挥手:“去,给他找身衣服换上。” “嗨!” 几个倭国水手赶忙应命,再对待陈子龙的态度就更谦卑了,明国大人嘛,生下来就比东瀛人高贵。 入夜,海滩上。 大获全胜的大明海盗们,在沙滩上点燃了篝火,烤起了海鱼,野味,不远处是被俘虏的一伙白人水手。 那伙白人也是海盗,正牌子加勒比海盗,老巢就在中南美洲的墨西哥,巴拿马等地。 这几年随着大明航海技术的崛起,造船水平越来越高,海盗这个职业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总有一些亡命徒喜欢冒险。 于是乎,便诞生了从南洋到美洲的新航路,并且不可避免的,与西班牙人支持下的加勒比海盗发生冲突。 几年冲突下来双方互有胜负,可随着大明水手从青涩,到熟练的掌握了航海,炮术,这种情况正在快速扭转。 如今东西方海盗遇上了,大明海盗胜多输少,除非是遇到了西班牙,荷兰人的正规军,还是能够打赢的。 ------------ 第376章 江湖儿女 入夜时分,旧金山的海滩上篝火熊熊燃烧。 一场激烈的海战过后,两艘武装商船上总计两百多名海盗,尽情的享受着胜利后的喜悦,将各种缴获搬到岸上晾晒。 看来是在这里,暂时不打算走了。 大宗缴获有什么可可,咖啡豆,雪茄,朗姆酒……最值钱的,还是一种个头很大的珍珠,也就是著名的海螺珍珠。 整整一大箱海螺珍珠,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 发财了! 一群东方面孔的海盗们喝着朗姆酒,叼着雪茄唱着歌,喝上头了还不时对着天空开枪庆祝…… 海滩上一片喧闹,还时不时的响起火枪爆鸣声。 这场面让陈子龙这个新人目瞪口呆,可是又心中纠结起来,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这里的秘密说出来。 当然了,如今这里不叫旧金山,可这里后世为啥叫旧金山呢,顾名思义,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金矿之一。 还是大量露天金矿,那些隐秘的山谷,溪流旁边,金子躲到一弯腰就能随便捡的地步。 可要不要将这大秘密说出来呢,这要是搁在以前他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多半脑子一热就全都说了。 可这么多年茹毛饮血,吃尽了苦头,让他的性子也沉稳了许多,一阵纠结后深深的低下了头,将这天大的秘密埋藏在心里。 他最大的担忧,是那些待他还不错,这几年来一直在帮助他,救助他的印第安人会不会被海盗们绞杀。 一个念头在陈子龙脑海里冒了出来。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印第安人的部落里,村子里可是储藏着大量黄金的,一旦这大秘密被发现……这里的印第安部落,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咬了咬牙,圣母心泛滥。 陈子龙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决心将这个秘密烂死在肚子里,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玉手伸了过来。 “喂!” 耳边响起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你叫什么?” 陈子龙一抬头,便瞧见了一位身材火辣,英气慑人的少女正看着他,少女穿一身红色武服,杏目,柳眉…… 活脱脱一个江湖女子,手中还提着一罐烈酒。 陈子龙一呆,忙道:“在下陈子龙,姑娘这是何意?” 火辣女子竟然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了,将陈子龙吓的一哆嗦,本能的将屁股挪开了一点。 果然是江湖儿女呀,不拘小节。 “咯咯咯。” 红衣女子瞧着他,娇笑起来:“喏!” 女子将一罐烈酒塞了过来。 “喝呀。” 陈子龙又是一呆,看着女子纯天然,没擦胭脂也没有擦过粉的鹅蛋脸,脸上竟然开始发烫。 这又是啥情况呀? 这一坛子朗姆酒喝下去,怕是要死人吧。 可女子一下子翻脸了,不悦道:“怎么,嫌这酒不好?” “哎?” 陈子龙吓的一哆嗦,瞧着这位姑娘可不像什么好人,赶忙接过酒坛子灌了一口,然后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 这滋味过于酸爽了,嗓子里都快冒烟了,可全身上下又忍不住灼热起来,又和一个火辣女子紧紧挨着,不由的小腹也灼热起来。 一下子,陈子龙明白了,他这是被抢亲了呀…… “姑娘是?” “咯咯。” 女子泼辣的娇笑起来:“我叫裴静。” “得咧!” 陈子龙明白了,这伙海盗的船长也姓裴,这姑娘不是裴老大的女儿,就是亲戚,他这是被抢亲了呀? 这又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江湖女子对一个书生一见钟情,死去活来的爱情故事,可…… 真的是他想多了,这和他书生的身份无关,和长相有关,海盗里还能有什么帅哥嘛? 往周围看看这一个个歪瓜裂枣,除了矮冬瓜就是络腮胡,一个个脏乎乎的不说,还满嘴的大板牙。 一个女儿家在这海盗里厮混,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一个帅哥,那肯定是上杆子倒追了呀。 陈子龙好歹也是当年复社名士,长的还很英俊,这模样落在这位裴姑娘眼里,简直就是一块唐僧肉了。 多亏了这海盗队伍里女子不多,也没人和裴姑娘抢,不然陈子龙估计得被分成几块…… “来,喝!” 姑娘家一个劲的灌酒,陈子龙只好一口一口的焖,几大口朗姆酒灌了下去,这手脚可就不听使唤了。 很快一阵天旋地砖,晕了过去,晕过去的时候耳边还传来裴姑娘得意的娇笑声:“咯咯咯。” “完了!” 喝断片之前,陈子龙心中一声苦笑,看来他就是个当上门女婿的命呀,这些年坚守住了底线,没给印第安土著当上门女婿。 没曾想。 竟然被一个海盗女给玷污了,这叫什么事儿呀? 临断片之前,陈子龙还是嘀咕了一句,最后挣扎了一下:“姑娘,姑娘,请听在下一言,陈某已经有家室了。” 万万没想到,裴姑娘咯咯笑道:“我可以做小。” “哎?” 陈子龙也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两手一摊,来吧。 一闭眼,一睁眼,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陈子龙发现自己躺在船舱里,低头看了看…… “完了。” 再看看身边,怀中多了个火辣的女子,正八爪鱼一般紧紧抱着他。 “得咧!” 要搁在以前,陈子龙这样的复社名士,是万万看不上一个江湖女子的,可此一时,彼一时。 只能说造化弄人,天意如此,在那么多复社中人里面,他的性子有点楞,可绝对不虚伪,事已至此也就认了。 反手将裴姑娘搂紧,心中叹一声罢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既不能反抗……那还是躺下来享受吧。 人家姑娘都愿意做小,他也就不矫情了,一睁眼,一闭眼,又是一天过去了,就这么一折腾。 陈子龙摇身一变成了海盗船长的乘龙快婿,还成了二号人物,每天和船长的女儿腻歪上了。 可两天后,陈子龙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两百多海盗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竟然还组织了探险队。 探险队开始离开海滩,向着腹地探索。 “娘的。” 陈子龙急了,在心里直骂娘,看着十来个海盗组成的探险队,背着黑洞洞火枪走向了内陆…… “等等!” 一着急,陈子龙主动申请带路:“我也去!” 大胡子船长并未怀疑,反而赞许的夸了几句:“给他一杆枪……好,是个爷们儿。” 才刚刚加入队伍就如此卖力,大胡子船长觉得这个被流放的儒生,还是挺有种的。 “我也去!” 身旁裴姑娘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反正这姑娘是黏上他了,两人新婚燕尔,还真有点如胶似漆的意思了。 “呵,呵呵。” 被火辣的裴姑娘挽住了胳膊,陈子龙心虚的干笑起来,硬着头皮接过火枪,带着十几人的探险队向内陆地区走去。 这倒也不能怪他圣母,他从一生下来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仁义爱人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仁义和圣母其实只有一线之隔。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反正恩将仇报这种事情,打死陈子龙他也干不出来,接下来的两天,他带着探险队在附近兜圈子。 当然远远绕开了那个印第安人的村落。 好在这队伍里的东瀛人,朝鲜人,南洋人对他毕恭毕敬,不但对他点头哈腰,叫干啥就干啥,简直比自家养的狗还忠心耿耿。 啥情况呀? 毕竟离开大明本土很久了,陈子龙还觉得很不适应,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倭寇竟然把大明人当亲爹了? 这已经不能叫倭寇了…… 不能用老眼光看人了。 于是乎,陈子龙松了口气,他觉得已经可以掌控大局了,这些倭国人,朝鲜人已经把他当队长了。 于是探险队围着印第安人的村落,深山峡谷的露天金矿绕来绕去,绕的越来越远了。 可三天后意外发生了,陈子龙正和裴姑娘二人,带着手下们绕圈子呢,一个不小心在一盘野地里,遇到了出门采摘野果的几个同乡。 这开阔地里无遮无掩的,一伙是全副武装的海盗,另一伙是穿着兽皮的印第安土著上门女婿,两拨人在荒山野岭里打了个照面…… “哗啦。” 海盗们都是常年刀口舔血,拥有战斗本能,如虎似狼一般冲了上去,黑洞洞火枪端起起来。 那几个穿兽皮的儒生吓尿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慢!” 陈子龙赶紧冲了出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呵斥道:“别开枪,都是自己人。” 两帮人同时懵逼了,海盗们一脸懵逼,儒生们看着手持火枪的陈子龙,也一脸懵逼,很快有人认出来了。 “子龙兄?” “哎。” 陈子龙又擦了擦汗,看着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同乡,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这里的秘密瞒不住了。 这是废话,纸怎么能包的住火? 果然,海盗们灼灼的目光在这几个儒生身上扫过,穿兽皮,手捧野果,还戴着印第安人传统的手链,装饰品。 这些装饰品金灿灿的…… 不会是纯金吧。 “呼。” 一阵冷风吹过,陈子龙背后直冒冷汗,财帛动人心呀,他已经有点控制不住局面了。 这些倭国人,朝鲜人还会听他的嘛,他心里也没谱,毕竟这是一伙唯利是图的海盗。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一眼裴姑娘,喝了一声:“都别动!” “枪收起来。” 然后奇迹发生了。 裴姑娘也向着手下们挥了挥手。 “哈依!” 他的几个东瀛手下竟然真的十分听话,乖乖把枪收了起来,依旧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陈子龙惊呆了,他只是试着喊了一嗓子,万万没想到竟然重新控制住了局面,他心中不禁怀疑这些年…… 大明到底在东瀛干了什么呀! 这事儿其实挺正常,东瀛人嘛,一个没有灵魂的民族,不管是将他打服了,还是征服了,都会成为一条忠犬。 那几个儒生也惊呆了,看着威风凛凛的陈子龙,更懵逼了,怎么几天不见这位子龙兄从野人,一下子变成海盗头子了呢? 还带着一个火辣的年轻姑娘,领着一帮手下跑回来了,这事儿真是太魔幻了,可陈子龙心中明白,这里的秘密已经藏不住了。 他已经尽力了,总不能把这十几个手下,还有裴姑娘都灭口吧,再说了……就他这两下子,人家不把他灭口就不错了。 “走吧,别害怕。” 出言安慰了几句,下令把这几个同乡带回海滩,这事儿,还是交给老丈人定夺吧。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海滩上篝火熊熊燃烧。 “啥?” 大胡子海盗船长也惊呆了,他手里拿着金灿灿的手链,咬了咬,铜铃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真金! 陈子龙也知道瞒不住了,便使了个眼色,轻道:“裴叔,借一步说话。” 此事事关重大,等到他将实情全盘说出,大胡子老裴和女儿两人已经石化了,万万没想到他在无意之间,竟然发现了一座金山。 “嘶。” 父女两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父女在这加勒比海闯荡多年,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 其实他们压根不知道,他们三人要被写进世界历史了,裴氏父女和陈子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批抵达,并且发现了北美西海岸金银产地的人。 “现在咋办?” 老裴父女只是刀口上舔血的海盗,突然之间,面对这么一大笔财富竟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裴叔。” 这时陈子龙压低声音,轻道:“此事不宜声张。” 裴氏父女看着他,又对看了一眼,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事儿要是声张出去,整个加勒比海,整个北美洲恐怕要乱成一锅粥了。 老裴看着这个上门女婿,点了点头,他是越来越满意了,果然人还是要有文化呀,懂的多。 陈子龙并不知道他的谨慎,他的一念之仁改写了世界历史,他只是知道做人不能恩将仇报。 裴氏父女没他这么伟大,可是也知道这么大一座金山,他父女两人是万万吃不下的。 这事儿怎么处理呢? 让老裴附耳过来,陈子龙娓娓道来,咱先别声张,咱们分头行动,裴叔你回去摇人,多找点靠谱的人来。 “我呢。” 我陈某带着人去和印第安部落合作,和本地土著先建立良好的关系,反正这些黄金在土著手里也没啥用。 能不伤和气,大伙一起发财的事儿,为啥要弄的血流成河? “嗯嗯。” 老裴父女猛点头,觉得他说的太有道理了,这便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别,至少在陈子龙和老裴父女看来。 大明人认为共赢,合作这事儿是天经地义的,和冷血残暴,唯我独尊的西洋人是完全不同的。 ------------ 第377章 替天行道 在大明文化里,和为贵,和气生财,这样的理念是贯穿始终的,另外还有一句话,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 这样的文化是好还是坏,不好也不坏,一方面失之于柔弱,在外面太容易被人欺负,可另一面呢? 大明人一般不会去欺负别人。 可话又说回来了,可为啥几千年过来了,咱们这样柔弱的文化传承不但完整的保存下来了,还再一次发扬光大了呢? 这样的文化虽然柔弱,可以韧性极强,当华夏人被逼到墙角了,无路可退了,千千万万的华夏百姓才会暴起杀人。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华夏历史上每一次崛起,靠的都不是儒教,也不是生性懦弱,喜欢投降的权贵阶层二狗子。 每一次华夏沉沦,再崛起时,靠的都是百姓。 无一例外。 所以这片土地上经常爆发起义,改朝换代,当华夏百姓抱起团,一致对外,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惊人的。 足以碾碎这世上的一切敌人,至于所迸发出来的力量有多大,那得看领导者的格局,能力有多大了。 若是摊上朱元璋那样的狠人,就顺势崛起了,若是摊上李自成这样的蠢材,那就…… 悲剧了。 旧金山的海滩上,篝火熊熊燃烧。 “哗,哗。” 海浪冲刷着甲板,船舱里静谧无声,只有烛火不停摇曳。 “裴叔。” 作为海盗团的上门女婿,陈子龙很快进入了角色,给裴氏父女当起了狗头军师,开始筹划起来。 他先要了解一下情况,弄清楚咱大明在加勒比海,中北美这一片统共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来头。 “蛤?” 老裴也知事关重大,他这个没见识的大老粗搞不定了,本能的对女婿陈子龙倚重起来,便将实情和盘托出。 老裴扒拉着手指算了起来:“如今是大明中兴六年末了,咱们的人都在中美洲东海岸,巴拿马那一片,人数大概有两千多,武装商船七八十艘……” “有海图嘛?” “有!” 一张简陋的海图递了过来,裴姑娘也将油灯取了过来,陈子龙扒拉着海图,又道:“这两千人,有多少是靠谱的?” 老裴想了想,忙道:“七八百人,二三十条船总是有的……” “够了!” 陈子龙果决道:“七八百条枪,二三十条船足够了。” 这样一股力量,能在北美西海岸横着走了,他再三叮嘱老裴,人贵在精,不在多,招揽过来的必须得是和咱一条心的。 “好,好。” 老裴连连点头,觉得这个捡来的女婿这脑子,这智商还是挺够用的,不然怎么说草莽打天下,非得有读书人辅佐呐。 陈子龙又道:“事不宜迟,咱明天一早分头行动。” 摇曳的烛火中。 一件改变世界历史的大事发生了。 第二天,清晨。 两百多海盗分了兵,给陈子龙留下了八十个好手外加两百条枪,几大桶火药,甚至还有两门佛朗机后装轻炮。 佛朗机轻炮在大明本土,是属于早已经淘汰的武器,可在海盗手里这已经是利器了。 陈子龙也把自己几年来,收集的那袋金子交给了老裴,让他去加勒比沿岸召集人手…… 这一天的旧金山海滩上,天高云淡。 陈子龙领着八十个手下,看着两艘武装商船升起了风帆,扬帆远航,又看了看身边,死死挽着他的火辣少女。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裴姑娘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了,周围的海盗们也见怪不怪。 “行吧。” 陈子龙叹了口气,那就干海盗吧,他回头看了看海滩上,老丈人给他留下的大量物资,弹药,还有一百多个泰西俘虏。 打起精神便吼了一嗓子:“搬!” 先指挥手下们,驱赶着那一百多个泰西俘虏砍树,盖木屋,在海滩上建立起一个大型营地,打算在这里驻扎下来了。 “走!” 一伙倭国海盗走上前,将一些生锈的斧头扔了过去,又抡起枪托一通猛砸,口中还骂骂咧咧的:“猪猡,白畜,八嘎!” “干活去!” 还真是倭国人的性子,对陈子龙,裴静这样的大明主子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对那些泰西俘虏又十分凶狠残暴。 这事儿也实属正常,本来这个时代的东瀛人,受大唐,大明文化的影响还是很深的。 东瀛人还没有被西洋人洗脑,屁股自然是坐在大明这边的,在西北,在海外,自然成为大明最忠实的爪牙。 “快快滴!” 一阵咒骂,连打带踹,很快密林里响起砍树的声音,看到这一幕的陈子龙也懒得管,也不想管。 他可真不是圣母,这年月在加勒比海这一片儿,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瑞典人…… 这些西洋殖民者已经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历史了,大明海盗属于后来者,双方一见面就是打。 都把对方往死里弄! 在这种野蛮,荒芜,纯粹原始生态的环境下,当东西方两股使用火枪的近代武装发生了碰撞,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互殴! 肤色,长相,服饰,文化完全不同,那还能有别的结果嘛,大明人若是落在泰西人手中,下场就更惨了。 可微妙的是印第安人也是黄皮肤,黑眼睛,于是乎,便发生了一件拷问灵魂的事情。 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印第安人会站哪边呢……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不过,这地方叫新大陆,中南北美地方实在太大了,大明海盗与西洋海盗又是从东,西两个不同的方向而来。 可一般也很少会遇上…… 这么大的地盘,别说几万人,就是几十万人,几百万人填进去,也好似向大海里撒了一把沙子。 除非是在中美洲那种狭窄的地带,双方的海盗偶尔会爆发冲突,在其他地方基本上属于各玩各的。 于是乎,相当于大明人在西海岸,西洋人在东海岸,各自占据了一片地盘开始发展。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海滩基地已经开始修建了,陈子龙又带着裴姑娘去检查物资,几个火药桶,成箱的朗姆酒,黑面包,珍珠…… 他琢磨了一下,是时候带着礼物,去和印第安人的酋长谈一谈了,两口子一嘀咕,总不能空着手去呀。 大明的文化是礼多人不怪,咱要上门拜访人家,总得带点伴手礼呀,带少了还不行,不像话嘛。 陈子龙和裴静都是要脸的人,两口子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决定拿出一半的黑面包和朗姆酒当见面礼。 这可真是大手笔了,烈酒,面包这种东西,对土著人的诱惑是无法抗拒的,尤其是烈酒…… “走!” 说走就走。 两口子带着十来个护兵,让几十个俘虏背上沉重的箱子,向着五六十里外的印第安村落走去。 傍晚,村外。 “乌噜噜噜!” 海盗队伍的到来,让土著们十分警惕,随着警讯发出,成群结队的土著战士抄起了梭镖长矛,提着弓箭冲了出来。 这村子统共有多少人呐,男女老少统共两万多人,这在北美大陆已经算是很大的部落了。 两万多人占据了方圆二百里的土地,以狩猎野牛群,刀耕火种为生,成年战士数量有三四千。 一下子火枪对弓箭,卯上了。 “且慢!” 陈子龙赶忙上前,向着自己熟悉的几个战士高举双手,将手中的火枪放下了,还拿起一瓶朗姆酒扔了过去。 误会很快解除…… 但凡是土著战士,一个个都野性难驯,又怎么会拒绝这烈酒的诱惑呢,当天晚上部落里举行了大型篝火晚餐。 载歌载舞的印第安人之中,还混杂着几百个儒生,用几乎已经遗忘的汉话,时不时的走过来讨好一番。 “子龙兄。” 那神情好似在说,苟富贵,莫相忘,如今你可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同窗同乡之人呐。 看着这些穿兽皮,娶了印第安女子的同乡,一个个可怜巴巴的样子。 陈子龙微微一笑:“坐。” 对这些儒生,自然不能赶尽杀绝,再怎么这也是骨肉同胞,真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北美新大陆,才知道血脉的重要。 但凡是同族之人,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几个狼狈的儒生,坐了过来,与陈子龙相视一笑,这时回忆当年的幼稚,天真,做下的那些蠢事…… 大伙不由得纷纷摇头,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闹事造反。 何必呢。 可这是谁的锅,没人一生下来就是坏人,这也真赖不了这些儒生,这都是儒教的锅。 “来。” 陈子龙将酒杯递了过去,笑道:“今晚不醉不休。” 他可以收留这些同乡之人,可有一条,都得老老实实学打枪,老老实实干活,再想不劳而获吃铁杆庄稼…… 不存在的! “干!” 他陈子龙会以身作则,为大伙立个标杆,打仗冲在最前头,干活就得身体力行,喷口水搞小团体这种事儿。 一旦发现便坚决的清除出去。 借着几分酒意将话说完了,陈子龙轻道:“都听见了?” “嗯,嗯。” 那几个同乡拼命点头,连印第安人的上门女婿都当了,还有什么苦没吃过呀,这些年日子过的比坐牢还惨呢。 这比劳动改造还教育人呢…… “那行。” 当下陈子龙约法三章,改造好了那就重新做人吧,都这时候了,估计也没心思内斗了。 半个月后,天气转冷。 当老裴领着八百多海盗,二十几艘海盗船,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海面上,陈子龙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哈哈。” 他抱着裴姑娘狠狠亲了一口,消磨多年的雄心壮志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当年谁还不是个满腔抱负的热血之人呢。 于是乎。 一个奇葩的政权在旧金山渐渐形成,其实这事儿也不奇怪,这样的政权早在大明嘉靖,万历年间就存在了。 就是郑森他爹郑芝龙那帮人…… 这帮人占据了琉球,台湾府等地,也没残害当地百姓,还搞起了海外政权过起了小日子。 大明的文化,底蕴就是这样的,深入骨髓了。 不出一个月,一个木头打造的海盗巢穴,出现在旧金山海滩上,修建了木栅栏,架上了枪炮。 海盗们有了立足点,开始选头领,老裴当上了大当家,陈子龙如愿当上了二头领。 接下来又选出了一个个船长,大副,德高望重的海盗头子,纷纷坐上了一把把交椅。 搞成了这副样子,连陈子龙自己都懵逼了,这怎么搞来搞去弄出来个梁山泊呀,还整出来一百零八条好汉了? 啥玩意啊! 这时候他才知道治国理政,建立政权的不易了,你一句,我一句,你一嘴,我一嘴,八百多人,八百多张嘴说什么的都有。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水浒好汉的故事深入人心,这伙人什么文化水平呀,大字不认识一个,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 不过水浒传人人都熟…… “得咧!” 陈子龙摸摸头,他也不懂怎么组建政权,这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这和他理想中的小朝廷完全不一样啊。 搞来搞去,硬生生搞成了梁山聚义北美版,可陈子龙没办法,只好眼一闭,照着梁山泊那一套来吧。 索性叫人弄了一杆大旗挂在聚义厅里。 大旗上写着四个大字。 “替天行道。” 越看越像梁山泊了,直到这时候,陈子龙才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直到读圣贤书和治理国家…… 这差别可太大了! 他连八百人的一个小小山寨都管不好,何谈治理国家,这时候他想起来那些年,和复社才子们吹过的牛皮,喷过的口水。 喷皇帝,喷大臣,喷将军,喷武勋,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谁都不行就他行。 到这时候才知道他真的不行,他是眼高手低,根本没有治国理政的实践经验,真要是论治理能力。 他还不如一个说书先生呢,说书先生至少还弄出来一套成熟的聚义体系,能让各位大头领都满意。 一时间陈子龙无可奈何,行吧,先这样吧,以后等山寨发展壮大了再说,一点点的摸着石头过河吧。 “呼。” 北美洲的海风十分凛冽,旧金山聚义厅上方的替天行道大旗,迎风招展,看上去有些滑稽。 可以这些海盗的文化水平来说,搞成这样真不错了,反正山寨的大旗是竖起来了,陈子龙和老裴翁婿两人,开始秘密组织采矿队。 ------------ 第378章 义字当先 这一天大清早,天还没亮,陈子龙和老裴组织的采矿队,便偷偷向着六十里外的深山峡谷走去。 一百多老裴的心腹身背火枪,押送着一百多个泰西奴隶,带着各种工具行走在青山绿水之间, “得咧!” 陈子龙走在队伍最前方,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这采矿队,独眼的,络腮胡的,一脸横肉的。 绰号也是五花八门,什么过江龙,翻山鹞,赛李逵,乱七八糟叫什么的什么都有,陈子龙也有绰号。 他叫玉书生,他娘子叫小飞燕…… 行吧。 反正别管绰号叫什么,别管是瓦岗聚义还是梁山好汉,反正山寨是组织起来了,还拥有了一定的凝聚力。 这凝聚力从何而来? 一个字,义! 大明的好汉出门在外,闯荡江湖,凡是离不开一个义字,因此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规则,甚至是处事哲学。 侠之大者,义字当先,左手替天行道,右手劫富济贫,反正见利忘义的小人在这里是混不下去的。 行走在青山绿水之间,海盗们不时发出啧啧赞叹,这地方的土地可真是……肥美呀! 别管是海盗还是山大王,往家谱上翻到三代之前,个个都是农民,走到哪里都不忘种地。 好些人已经被这金山附近的肥沃土地迷住了,打算在这里屯田,开荒,种地当大地主了。 听到这些风言风语,陈子龙又抓了抓头…… 无所谓了。 随他去吧。 反正如今山寨里八百人马,火器犀利,训练有素,还有二十几艘支援作战的武装商船,炮位也有两百多门。 这股力量在荒凉的美洲东海岸来说,绝对是横扫一切的统治级力量,可以弹压一切宵小。 六十里路走了一上午。 午后。 队伍抵达了一座峡谷,顺着浓密的树荫,从山坡上滑了下去,又沿着潺潺溪流向下游走,在溪流拐弯处停了下来。 陈子龙擦了把汗,笑了笑:“到了。” 可众海盗已经惊呆了,一时间,峡谷中死一般寂静,只有小溪流水潺潺发出的悦耳轻响。 午后日光照耀之下,满眼都是一片金灿灿的小石块,拇指大,散落在溪谷两旁的鹅卵石里。 白色的是鹅卵石,金黄色的是…… “金子!” 顿时一阵喧闹,整个山谷沸腾了,再想不远处的一块巨石看了过去,长满了青苔的巨石被沙土掩埋,只露出了一半,另一半埋在土里。 露在外面那一半也是金灿灿的。 “呼,呼。” 不少人呼吸急促起来,这么大一块巨石该不会是一大块纯金吧,这场景简直让人疯狂。 喧闹中,陈子龙手心里捏着把汗,他早料到了这一幕,就好似当年在无意间,第一次发现这座露天金矿那般…… 当时他也懵逼了,乐疯了,可还能不能控制住局面,他心里也没谱,毕竟财帛动人心。 一咬牙,陈子龙吼了一嗓子:“肃静!” 一旁,老裴也神色一整,喝道:“住口!” 一下子,一百多海盗安静了下来,看着大当家,二当家的脸色,不敢再吵吵闹闹了。 一阵安静过来,有人大声叫道:“听大当家,二当家的!” “对,请大当家发话!” 人心奇迹一般安定了下来,让陈子龙松了口气,知道他这一票赌赢了,在这伙海盗里头,他老丈人还是有威严的。 山寨的规矩也立起来了,只要人心不乱,这事儿就好办了,看来从水浒传上学来的这一套办法。 还是挺管用的,也很接底气。 洋人说咱没契约精神,可江湖义气算了算契约精神嘛,这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场面是控制住了。 “哼!” 老裴一声冷哼,大手一挥,威严道:“盘下来。” 这一声令下,一百多心腹纷纷解下火枪,成群结队的向着四面八方搜索,在周围布置岗哨,警戒,又拳打脚踢逼着泰西俘虏们干活。 “哎呀呀。” 发财了,这回是真发财了,峡谷里,溪流盘,成块的纯金被装进麻袋运回了山寨,一直到午夜时分仍灯火通明。 老裴亲自指挥部下们点燃火把,在周围设立明哨,暗哨,甚至还在山坡上架上了十几门佛朗机快炮。 一个露天矿场很快被清理出来。 午夜,火把猎猎。 忙碌了一天,翁婿二人在一块巨石后头摆开了龙门阵,头碰头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 这么大一笔财富算是盘下来了,可后续怎么处理呢,露天金矿周围必然有地下金矿,开矿首先得需要大量劳动力。 那一百多泰西奴隶,是远远不够用的,并且山寨还要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北美洲这地方没有马。 你没看错。 这个时代的北美大陆是没有马的,到处都是野牛群,并没有马这种生物,严重缺乏牲畜带来的运力。 没有马,光靠人力如何开采,搬运金矿? 一时间老裴这个大当家有些为难,可陈子龙微微一笑:“我有办法。” 牲口的问题可以去找印第安人帮忙,北美虽然没有马,可是印第安部落里驯养着大量的牲畜,这种牲畜叫做羊驼。 你没看错,北美大陆的主要运载工具是羊驼。 爱吐口水那种羊驼。 老裴人都傻了,吃惊的看着自家女婿,真的假的呀? “嗨!” 陈子龙拍着胸脯保证,以他和印第安大首领的关系,借一些人手,借点羊驼来不成问题。 老裴半信半疑,只有他的宝贝女儿还死死抱着女婿的胳膊不放,用力点了点头:“我信!” “得咧!”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了,第二天傍晚,老裴看着陈子龙领来的一群印第安人,还有慢悠悠走着山路的奇怪物种。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 啥玩意啊? 手中牵着一头羊驼,陈子龙哈哈一笑,岳丈大人在上,我说啥了,运输的问题解决了吧。 看着成群结队的羊驼,老裴摸了摸头,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半个月后。 旧金山。 能捡走的露天金块,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埋在地下的还等着开采,老裴被陈子龙说服了,打算用黑面包,朗姆酒…… 用这些很受当地土著欢迎的货物,来换取土著手里的黄金,顺便雇佣了大量帮工。 陈子龙已经和酋长谈好了,用粮食,烈酒,还有铁器,砍刀什么做报酬,雇佣印第安人当劳动力。 对于这个条件双方都十分满意,双方各取所需,印第安人得到了急缺的粮食,精良的铁器,山寨得到了大量劳动力。 老裴和一帮山寨头目,一下子眉开眼笑,快要把陈子龙夸到天上去了,这下子咱们赚大了呀! “哈哈。” 黑面包,朗姆酒,几把破砍刀,破锄头值几个钱呀,大明海盗们觉得这伙印第安土著忒傻了。 这劳动力也太廉价了吧,大伙把金子运回大明本土,再装满面粉,烈酒,锄头什么的运回来。 “艾玛!” 这一来一回简直是暴利呀! “哈哈哈。” 海盗们在大当家,二当家的带领下,一脸的幸灾乐祸:“这些土著纯纯的傻子嘛!” 几十里外的印第安村落里。 印第安大酋长左手拿着一瓶兰姆酒,右手拿着黑面包,一口烈酒一口面包,很快喝的有点上头了。 “哈哈哈。” 大酋长想到了那伙明国人,裂开嘴哈哈大笑起来,这伙异国人简直是傻子嘛,金子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有什么用啊? 于是乎,双方白天互道一声傻子,见了面却还是纷纷露出笑容,热情洋溢的按照本地礼节来了个拥抱。 虽说有点虚伪,可总算是合作愉快。 “哈哈,哈哈哈。” 大明海盗和印第安土著之间的协议,这就算达成了,篝火旁,开心的大明海盗和同样开心的印第安战士。 手拉手的载歌载舞,称兄道弟…… “来,走一个!” “都在酒里了!” 这场面和美洲东海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讲究以义廉耻的大明人自然无法理解,那些白人海盗的畜生观念。 能合作为啥要杀人放火呢? 当然这只是大明人的想法,礼仪之邦不是吹出来的,是世世代代的传承,西洋人的文化可不是如此。 什么罗马后裔都是胡说八道,罗马早在公元七世纪就灭亡了,从那以后欧洲人基本上都是盎格鲁撒克逊后裔。 这帮人是哪来的,北欧来的海盗,天性喜好杀戮,抢劫,灭人家的种,这帮白人眼中是没有共赢这个概念的。 在白人强盗的观念里,能抢的东西为什么要合作呢? 东西方两种全然不同的文明,在此刻分出了胜负,甚至于老裴和一帮海盗头子,还觉得挺不好意思呢。 咱替天行道的大旗都挂起来了,可平白无故占了人家土著的大便宜,这事儿干的不地道! 陈子龙挥了挥手:“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大不了下次交易的时候多给点粮食。 一个月后,天气转冷。 东北季风刮了起来,正是从北美回航大明的好时机,第一批黄金已经装上了船,装了足足有几百箱。 大约一吨重的纯金堆积在舱底,让陈子龙都直冒冷汗,大当家出动了多达十二艘武装商船,两艘小型风帆战舰作为护航力量。 毕竟此行事关重大。 可这么多黄金往哪里运呢,直接送到松江口…… 那是疯了,怕是要被大明水师连人带船抓个正着,不能直接运往大明本土,得找个地方中转。 抓个中转地点还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最后翁婿两人一合计,挑选了一个不错的地点。 南太平洋吕宋外围的几个小岛,没人留意的蛮荒之地,可以先把这些金子藏起来,再慢慢倒腾出去。 嘀咕了半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亲自带队押运的陈子龙,带着新婚娘子登上了旗舰,缓缓驶离了这片港湾。 海盗舰队出了港湾,便将风帆升了起来,被强劲的海风一吹,好似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南太平洋方向飞去。 “哗,哗。” 陈子龙站在旗舰甲板上,感受着飞一般的航速,还有凛冽的海风,心中不由的波涛起伏。 多少年了呀,他终于离开了这片荒蛮的土地,要回到家乡的怀抱了,这滋味还真是复杂难明。 身后响起轻柔脚步声,一个火热的女子身体依偎过来,让陈子龙有些哭笑不得,这下子回到家,见了结发娇妻该怎么解释? 大明中兴六年,十一月。 其实是陈子龙想多了,他离开大明本土太久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的海盗舰队才刚刚靠近吕宋外海就被包围了。 “哗,哗。” 正前方,十几艘崭新的战舰乘风破浪,展开了战列线快速袭来,流线型的舰体优美修长,甲板上穿着红色军服的水兵面色凝重。 一面面日月波涛旗迎风招展。 “哎哟!” 海盗舰队一下子慌乱起来,陈子龙人都麻了,这是被官兵围剿了呀,本能的想要指挥舰队四散逃跑。 可侧后方也出现了一支官兵舰队。 “呜……轰!” 官兵开始了警告性质的设计,前,后都有几颗炮弹落下,赌住了海盗舰队所有的退路。 “完了!” 陈子龙看着官兵的战舰,再看看自己的破船,这火力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呀,腿一软,他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挥了挥手。 这时候也别抵抗了,大伙儿投降吧,他还是太天真,太幼稚,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陈子龙回头看了看甲板上的海盗们,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一瞬间明白了。 有内线! 若不然,官兵是怎么能如此精确的守在这里,又是怎么知道他再三挑选的航线,他的手下人必然有官兵的内线。 至于内线是怎么把消息送出去的。 鬼知道。 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不久,官兵的战舰靠了上来。 “咣当!” 从官兵战舰上伸出几根挠钩,将陈子龙的旗舰和自己的战舰并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 “哒。” 一个军服笔挺的年轻水师将官,跳到了海盗船上,拍了拍军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的傲然。 “谁是这里当家的?” 陈子龙呆住了,看着这位小军爷的脸色,好像,好像不是来拿人的,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呀。 “我!” 陈子龙赶忙站了起来,高举着双手走了过去,果然,军官并没有为难他,只是挥了挥手,低喝了一声。 “带走。” 很快可怜巴巴的海盗舰队,在官府舰队的押送下,徐徐向着吕宋方向行驶而去,不过从官兵的态度上来看。 陈子龙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似乎大明官府如今对他们这伙海盗,态度还挺客气,最起码没有拳脚相加。 ------------ 第379章 无间道 落日斜阳笼罩下,官兵战舰押送下的海盗船,沿着繁忙的黄金水道,徐徐驶入了一座繁华的港口。 看着港口停泊的舰船密密麻麻,从陆地向海中延伸的长堤,炮台,陈子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啥地方呀,这是南洋,看上去与大明本土无异,到处都是穿着五颜六色汉服的大明人,人群来来往往。 穿着坎肩的装卸工人正在忙碌,反正肤色都差不多,也看不出大明人与本地土人什么分别。 这样的景象,导致陈子龙一瞬间生出错觉,好似来到了繁华锦绣的江南,毕竟吕宋人称小江南…… “到了。” 这时军官匆匆走来,轻道:“当家的,请。” “哎?” 陈子龙一呆,赶忙向裴静使了个眼色,千万不要反抗,官兵让干啥咱就干啥,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在北美当了几年野人,什么书生意气都磨没了。 “走吧。” 在陈子龙这个二当家带领下,十几个海盗头子乖乖下了船,一脚踩在了吕宋港的土地上。 “哎。” 陈子龙叹了口气,心中反倒踏实了,到了南洋就离大明本土不远了,这人呐,果然还是得落叶归根。 傍晚时分,吕宋府。 水师提督衙门,十几个海盗头子双腿并拢,在审讯室里乖乖坐成了一排,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吕宋水师是个什么级别的衙门呢,属于提督衙门一级,隶属于南洋都司麾下的一支舰队,拥有大小战舰三百余艘。 坐在审讯室里,陈子龙越想越心惊,他的队伍是什么时候被官兵渗透进来的,又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 山寨里还有多少官府安插的眼线,这事儿细琢磨也太可怕了,估摸着,官府对加勒比一带的海盗…… 渗透也不是一两天了。 啥玩意呀? 陈子龙觉得有点懵逼,他当然不懂什么叫无间道,可他知道大明军宪司,军情司的厉害,毕竟当年他是吃过亏的。 当年江南读书人谋反作乱,一帮复社大佬家门口都没出,就被军宪司的人给堵在老巢里了…… 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从那以后陈子龙便学乖了,得出一个结论,读书人不要自视甚高,更不要和官府作对,不要和朝廷作对。 但凡是一个有为的朝廷,不是崇祯爷那样的二傻子,朝廷要碾死几个读书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不管是过去的东厂西厂锦衣卫,还是如今的军宪司,军情司,这背后站着谁呢,朝廷或者说国家的意志。 当然了,崇祯爷这样自废武功的奇葩除外。 吃一堑,长一智吧。 “吱。” 这时房门打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文官走了进来,看了看,便挥手道:“将他们分开讯问。” “好嘛。” 陈子龙这下子死心了,他本来瞧着这些军官一个个的都很年轻,琢磨着这些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还想把混在山寨里的那个内鬼找出来。 可这? 这一个个的看着年轻,手段倒是十分圆滑老辣,竟然将大伙分开审讯,这手段可真不一般。 忐忑中,陈子龙紧紧握住了裴姑娘的手,拍了拍,然后跟着官兵走了出去,这时候他也想开了。 事已至此,最多就是蹲几年大牢呗,能在大明的土地上蹲大牢,也比在外面当野人强多了…… 他倒是十分光棍,骨子里还是那个愣头青,可进了另一件审讯室,一抬头,便瞧见了一把椅子。 一把梨木做的躺椅,椅子上躺着一位中年军官,穿着笔挺的军服,可是军官背对着他,看不清样貌…… 只能看到一双一尘不染的雪亮牛皮军靴。 “嘶。” 陈子龙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转了转,他想到了当年在江南被抓起来的那个晚上,他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 这位神秘的大人是军宪司的长官。 躺椅上,那位大人手中翻看着密卷,突然沉声道:“你叫陈子龙?” 陈子龙忙道:“哎,正是在下。” 那位大人又道:“知道你错了吗?” “哎?” 陈子龙忙道:“知道。” “想你家中娇妻爱子吗?” “想!” “想戴罪立功吗?” “想……” 这话一出口又吞回去了,敢情这位大人一来二去问了几句话,给他下了个套,挖了个坑。 陈子龙人又麻了,这位大人说待罪立功是几个意思呀。 啥情况呀? 他当年是复社名士,大小也是个举人,虽然性子有点莽,可聪明绝顶,一听这话立刻便琢磨过味道来了。 这位大人叫他戴罪立功,这是在招安? “啪!” 那位大人就等他这句话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一张威严的面孔,笑道:“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嘛。 陈子龙一脸委屈,这位爷还会下套呢,这是军宪司的大员还是人贩子呀,怎么玩这种下三滥呢。 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都到这步田地了,陈子龙也只好认命了,招安就招安吧,当官兵又比当海盗强。 可是他还是太天真了,人家根本没想招安,是让他签字,画押,立下白纸黑字的文书当内应。 正经的无间道。 “哎?” 一份任命文书塞了过来,陈子龙看了看,眼珠子瞪的溜圆:“兹任命江阴人陈子龙为军宪司天字第三号……” 这编号啥意思,连个官职都没有,这不就是叫他潜伏在山寨里当内鬼嘛,还是个高级内鬼。 “不干!” 这下子陈子龙不愿意了,当场掀桌,我陈某这辈子就被干过出卖人的事儿,这是原则问题。 叫我陈某出卖山寨,出卖大当家,出卖良心? 不可能。 “杀人不过头点地。” 陈子龙的莽劲儿又上来,冷冷道:“这位大人,未免欺人太甚。” 他将脖子一梗,杀吧。 可那位军官也不急,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喊打喊杀,也知道对陈子龙这样的莽夫,以死相逼也没什么用。 “哒,哒。” 军官拿着文书走了过来,笑了笑,在陈子龙肩膀上拍了拍,神秘道:“陈子龙,可知这天字号的人,都是什么成色?” 刹那间,陈子龙心中一动,大脑飞快的转动起来,一琢磨这事儿也对,天字号那自然不是一般人。 很快那位大人凑了过来,在他耳边神神秘秘的说了几句话:“这天字号的人呐,可是当朝军机大臣石亨石大人亲自过问的。” 军官看着陈子龙,笑吟吟的:“但凡上了天字号名单,在洛王殿下面前,那也是数的着的人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 “砰,砰。” 陈子龙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石亨的大名他当然听过,一个石亨当然改变不了他的信仰,可洛王殿下……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冒了出来。 他又不傻。 这军官的话虽然不尽,不实,可总有七八分像真的,若真是洛王殿下也会过问这些天字号的高级内鬼。 那岂不是天子门生? 这级别可真够高的,一瞬间,良知和欲望在陈子龙心中激烈的交锋起来,他是真的被说动了。 “啪,啪。” 军官的手在他肩上又拍了拍,轻道:“你好自为之。” 话都说完了,军官便拿着委任状走了出去,一步,两步,三步……热汗从陈子龙额头上滴落。 “且慢!” 一咬牙,一闭眼,终究是欲望战胜了原则,陈子龙狠狠道:“我干!” “好咧!” 军官赶忙夸了几句:“陈兄果然是忠君爱国之士,往后咱们便是同袍了,刚才多有得罪还请陈兄海涵。” 陈子龙红着脸,抱了抱拳:“好说,好说。” 他是真的不傻,脸上带着笑,心里已经骂翻了此人的十八代祖宗,屁的同袍,还忠君爱国呢。 老子信了你的鬼! 不过当内鬼也比当海盗强,再怎么说也是咱大明官府的鹰犬,这要是搁在以前,当鹰犬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可如今。 他早已不是那个热血莽夫少年郎了。 “敢问。” 陈子龙欠了欠身,轻道:“敢问这位大人,咱那些船……” 他那些船上还有一吨黄金呢,如今他已经接受了军宪司的委任,成了半个自己人,所以这笔财富又该如何处置。 军官大手一挥:“黄金不能留给你。” 黄金自然是要没收的,不过可以给打个一折收购,再给一笔活动经费,剩下的叫陈子龙看着办。 “行!” 陈子龙也是个光棍脾气,也知道肉进了狼嘴里,恐怕是吐不出来了,能挽回点损失不错了,这可是官府呀。 给打个一折真不错了! 很快,中年军官和陈子龙从官厅里出来,向着卫兵挥了挥手:“搬东西,放人。” 一个时辰后,码头。 刺刀雪亮,如虎似狼的军兵蜂拥上前,将成箱的黄金从海盗船上搬了下来,贴上封条运走了。 陈子龙和裴静,还有十来个海盗头子眼巴巴的看着,一时间欲哭无泪,这算怎么回事儿呀? 裴静是个火爆脾气,气道:“这不成了黑吃黑嘛!” “嘘!” 陈子龙吓了一跳,赶紧把她的下嘴捂上,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官府要黑吃黑,咱一个小小的山寨又能如何? 军宪司是谁一手成立的呀,洛王殿下呀,这事儿还真像极了那位洛王殿下的风格,不要面皮,忽悠人,画大饼。 “也好。” 没了这笔黄金,陈子龙心里倒踏实了,不过是从玉书生变成了及时雨宋江,身份还一时没转换过来。 他往左右看了看,看谁都像是内鬼…… 同时间,马六甲。 洛王殿下巡视天下,到了马六甲,占城就不愿意走了,如今已经到了深秋时节,这里的天气十分凉爽宜人。 占城,富丽堂皇的一座西洋式府邸之中。 气氛融洽。 这府邸本来是西班牙人修建的,又被荷兰人翻新过,原本是要拆了重建,可是被周世显下令阻止了。 这么好的府邸拆了怪可惜的,外面是西洋风格,里面的装修却是不折不扣的东方样式。 傍晚时分,府邸里响起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周世显与占城名流们谈笑风生,不免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占城,马六甲这一带的土著,对大明的仰慕还是很虔诚的。 从永乐年间开始,这地方的土著获得了册封之后,便是大明的铁杆粉丝,不过永乐大帝的子孙不争气,又把这地方让出去了。 如今明军又回来了,自然这里成了大明在南洋的前哨基地,也是新成立的海军速成学校大本营。 大量水兵,步战队士兵在这里接受培训,还沿着马六甲海峡修建了一溜的海防炮台。 驻兵,建基地,紧紧扼守着南洋的大门。 送走了占城名流,周世显闲了下来,匆匆用过了晚膳之后,便回归到了悠闲的假日时光,他这个假休的有点长。 书房里,桌子上早已经摆满了一堆条陈,拿起条陈不紧不慢的看着,可身形猛的僵住了。 “南洋都司来报……” 南洋都司在吕宋拦住了一支北美归来的海盗船队,缴获了大量黄金,这事儿让周世显脸色一僵。 这帮加勒比海盗里面有内线,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可这伙海盗竟然跑到旧金山去了。 他还不知道旧金山是什么地方嘛,这是北美大陆金银产地被发现了呀,比预料中提前了许多年。 “这?” 他还能不知道美洲金银产地的重要性吗,可他此时,只想在那个陈子龙屁股上狠狠踹两脚。 黄金也好,白银也罢,真不是越多越好,这东西多了,可是会引发金融体系动荡的! 这要是让北美的黄金大量流入大明本土,他辛辛苦苦建立的龙元体系,便会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道理是如此的简单,换成你是土财主,你是愿意收藏黄金,还是愿意收藏大明国债呀,国债还卖的出去嘛。 “哼!” 周世显龙颜大怒,不过,很快又看到南洋都司和军宪司的处置得法,不由得提起狼毫写了一份嘉奖令。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南洋都司都做的很对,将这批黄金封存,请命,请摄政王殿下处置。 那还能怎么办,封存,上缴国库呗,周世显摸了摸头,这是逼着他搞黄金储备,把龙元银本位搞成金本位呀。 可如今,大明水师的主力都在马六甲,在孟买一线,正在准备着同荷兰人的海上争霸,他哪有闲工夫去管北美的破事儿? 且让那帮海盗折腾去吧,这事儿该怎么办,和大英女王学呀,战舰,兵力他抽不出来,可给这伙海盗撑腰还是能做到的。 ------------ 第380章 特赦 当然了,在对待这伙海盗的态度上,如今的大明朝廷还是很开明的,这虽然是一伙罪犯,犯了罪,被通缉…… 可又没有开除国籍呀,这世上没有哪条法律,说是要开除通缉犯的国籍,再怎么这也是自己的国民。 并且这伙人犯的事儿,大多罪不至死,那自然是自己人了,自己人在海外和西洋人争地盘,抢矿山。 大明朝廷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我作为一个朝廷,作为官府,鼎力支持自己的国民不过分吧? 这事儿本在情理之中,任何一个朝廷都会帮着自己的海盗,不会去帮西洋人,这是正常人的想法。 可大明的读书人不这么看,在明末这个时期,从嘉靖年间开始,读书人内阁对大明海盗的态度便十分残忍。 先是通过招安来诱杀大海盗汪直,后来又与荷兰人合作,攻打郑成功他爹郑芝龙所部,最离谱的是没打过,水师还被人家全歼了。 凡是自己的海盗和红毛荷兰人打起来了,读书人,齐楚浙党加上一个东林内阁,一向是坚定站在荷兰人那边的。 这干的叫人事儿吗? 更离谱的是大明的子民在南洋受了欺负,被屠杀了,纷纷跑回大明本土诉苦,告状,请求朝廷给自己撑腰。 大明的读书人是怎么干的,大明的读书人朝廷,竟然将这些子民当成罪犯抓起来,送回南洋接受西洋人的审判。 这就是儒教中人干出来的事! 这些荒谬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的中兴大明,自然是坚定站在自己人一边的,周世显徐徐点头,对军宪司那帮人的处置方法十分满意。 在山寨里安插几颗棋子,遥控便可,咱大明终究是要脸的,不可能学英格兰老佛爷,学西班牙皇室。 那都是不要脸的,皇室,朝廷公然鼓励海盗抢劫行为,后来还更加不要脸的拍成了电影,还不以为耻。 还以自己的海盗发家历史为荣,这还有天理嘛,还有王法嘛! 更奇葩的是被抢劫的这帮人,竟然还跟风叫好,拿西洋海盗当偶像,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咱大明可干不出来,虽然不能明着鼓励海盗行为,可暗中支持还是能做到的。 “要支持!” 周世显大笔一挥,叫军宪司暗中配合,要枪给枪,要物资给物资,必要的时候吕宋水师,还可以小规模的配合海盗作战。 反正他的底线只有一条,不能让旧金山的那些黄金流入大明,一定要暗中收储囤积起来。 这不就是黄金储备嘛? “呵呵呵。” 周世显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微微一笑,得来全不费工夫呀,这黄金他也不是为自己攒的,这都是为子孙后代存的。 大明如今不需要这么黄金,黄金这东西多了只能坏事,可是他可以偷偷将黄金储备起来。 一旦拥有了天量的黄金储备,便可以替将来实行金本位打好基础。 早晚有一天大明储备了足够多的黄金,就可以将黄金与龙元直接挂钩,成就几百年的龙元霸权! 当然这不是他创造的制度,还是跟大漂亮国学的,后世的美元就是这么干的,拥有了美洲黄金主产地,后来才有了金本位的美元霸权。 当然了,那帮臭不要脸的大漂亮,把这段历史给抹去了,大漂亮为啥要灭绝印第安人,还不是看上印第安人手里的黄金了? 不然美元霸权是怎么冒出来的…… 人家是对标黄金的呀。 “来人。” 周世显沉吟片刻,叫人将手令送去吕宋,既然北美金矿这个盖子揭开了,估摸着也捂不上了。 索性顺势而为,对旧金山海盗的支援力度可以加大嘛,先动用了大明摄政王的特权,下了一道特赦旨意。 他赦免了这伙海盗的罪行,这也是跟英格兰老佛爷学的,就当是功过相抵了,毕竟这伙海盗为大明收储黄金的百年大计,立下了汗马功劳。 先特赦,再支持,正好大明镇军正在换装新型燧发火枪。 把南洋都司军火库里,淘换下来的旧式火枪,都交给海盗们带回去,弹药,物资也要敞开供应。 “嘿!” 没想到美洲新大陆争霸这处好戏,竟然提前上演了,大明好汉大战西洋海盗,这戏码让人哭笑不得。 “行吧。” 周世显眼中露出森森锐意,能折腾成什么样,看造化吧,若真是这帮海盗能在北美站稳脚跟,他也是乐于见到的。 不过终究要付出代价的。 三天后,吕宋。 官府还是言而有信的,没收了黄金之后,将折价过后的报酬送来了,统共八百多万龙元。 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了,并且还有惊喜,被衙门释放的海盗们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被特赦了。 一下子从海盗变成了自由人,最起码在大明的地盘上是自由人了,真的假的呀? 一瞬间,一百多海盗欢欣鼓舞,闹腾了起来,成群结队的从官衙里走出,结伴去城里大肆采购,逛街,吃吃喝喝…… 太不容易了。 但凡能见到阳光,谁愿意活在阴暗里呀,积攒多年的抑郁释放了出来,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哈哈!” 陈子龙接到了特赦文书,不由得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他可算是洗刷了罪孽,将反贼这个大帽子摘掉了。 “不易啊。” 又看了看同样喜极而泣的裴姑娘,同样拿着一份特赦文书,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皆大欢喜了。 这时陈子龙反倒心中好奇,奇道:“静儿你当初……嗯?” 他心中好奇,本以为这火辣女子是被老爹牵连,无辜受累才当了海盗,万万没想到她身上也背着罪名。 如今看来。 难不成是老丈人被她给牵连了? “哦!” 裴姑娘抿嘴一笑,走上前挽住了心上人的胳膊,抿嘴红唇,娓娓道来:“其实呀,当年……” 果然,还真是她把老爹给牵连了,原来这对父女当年是镖师,江湖人,走南闯北的难免招惹是非,后来在西北某地遇到了一伙阔少恶霸。 阔少见裴静生的美貌,便动了坏心眼,没料到被这泼辣女子当场手起刀落,来了个物理阉割…… 老裴急了,带着镖师们加入战团,将那阔少手下的家丁杀了个干净,然后父女二人便亡命天涯。 说完了当年往事,裴姑娘抿嘴娇笑:“其实也没什么的……” 再看陈子龙已经脸色苍白,本能的夹紧了双腿,好像一副惊吓国度的样子,这一言不合便断人香火谁受的了呀。 裴姑娘又温柔似水,温柔道:“夫君,你怎么啦?” “无妨,无妨。” 陈子龙哆嗦了一下,忙道:“逛街,逛街去。” 反正已经这样了,以后就多哄着点呗,那还能怎么样呢,赶忙打起精神挽着火辣的娇妻去街上逛逛。 胭脂水粉买了一大筐,粮食,特产,使劲往船上塞,当然了,他还肩负着大量采购铁制农具的任务。 陈子龙心中一动,又在当地高薪雇佣了一些铁匠,木匠,瓦匠,他准备回去好好建设山寨。 果然大明人走到哪里,先想到的就是建设,陈子龙带着一百多个手下,在吕宋兜兜转转一个月,总算把物资采办齐了。 工匠也雇好了,只等着来年春暖花开,风向一变就动身回航,以风帆为动力的大航海时代,从大明本土到北美旧金山。 这一来一回就得半年,本就十分不容易,离返程还有三个月,一闲了下来,陈子龙便琢磨着回老家看看妻儿老小,可他又不敢说…… 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小心的向裴姑娘提了出来,裴静倒是很大度的答应了,还主动出手置办了一些年货。 “我做小嘛!” 她倒是善解人意,笑意吟吟,可陈子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回家看看。 大明中兴六年,腊月。 江南,镇江府。 一艘平底客船沿着秦淮航道,缓缓靠岸,穿着一身青衫的陈子龙,搀扶着裴静下了船,一脚踩在了河岸的青砖之上。 “呼。” 一阵冷风吹来,陈子龙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镇江府,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路了,几年没回来这镇江府已经全变了。 这是镇江府?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清幽雅致的江南水乡,如今竟然变成了全然陌生的样子。 笔直宽阔的官道两旁绿树成荫,一辆辆四轮马车居中,行人居于两侧,井水不犯河水。 以前那些豪门大宅院,遍地都是的园林都拆了个干净,里面摆着的那些破石头,奇形怪状的假山都拆了个干净。 还江南园林风格呢,啥玩意啊,就这几块破石头,从西湖里挖出来楞给当宝贝了,这能叫华夏民族的宝贵遗产嘛? 破石头都成民族瑰宝了,把唐诗,宋词,美丽的书法,壮丽的水墨丹青放在哪里? 什么园林风格,屁都不如。 在如今寸土寸金的江南,园林这玩意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两层,三层,甚至四五层高的小楼。 “艾玛!” 陈子龙挽着二房太太,一脸懵逼的站在大街上,才发现他已经不认识回家的路了…… 一瞬间在风中凌乱,只好走向了不远处新街口,正在指挥交通的一个番子,番子就是当初东厂,西厂雇佣的帮闲。 某些武侠里邪恶的化身,武功盖世的死太监,反正怎么胡编乱造怎么来,其实就是大明朝在街上管交通的。 当然如今不叫番子了,别管叫什么了…… “劳驾。” 二人朝着管交通的走了过去,瞧着这车水马龙,心中平白多了几分忐忑:“问个路。” 半个时辰后,陈子龙被番子领到了一幢两层高的小楼门前,看着紧闭的门户,不由得眼眶泛红。 “啪啪啪。” 匆匆上前,敲开房门,一个素面朝天的女子端着面盆走了出来,这时空好似停滞了下来。 不久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同时间,印度,德里。 喜马拉雅山阻挡住了北方吹来的寒风,腊月间,德里城温暖如春,大明洛王巡幸天下。 这一站,德里。 腊月二十八,富丽堂皇的莫卧尔皇城里热闹非凡,不远处的泰姬陵巍巍耸立,驻扎在波斯,孟买的两位镇军主帅纷纷赶来见驾。 这天,李定国与黄得功一前一后进了皇宫,住进了国宾馆,同时赶来的还有波斯皇太后…… 皇太后是以祭拜妹妹的名义来的,她妹妹就是埋在泰姬陵里那位波斯第一美人,也是昔日沙贾汗的宠妃。 这天傍晚,国宾馆里喜气洋洋。 初来乍到的黄得功洗去了一声尘埃,大咧咧的走到了隔壁李定国的房间,便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老李,在么。” “呵!” 正在批复急报的李定国抬起头,笑道:“竟是黄帅到了,多日不见,黄帅越发精神了,正所谓龙马精神……” “哈哈哈。” 黄得功大笑起来:“过了,过了。” 按说这两位是有些嫌隙的,毕竟当年李定国冒出来的时候,黄得功是被降职的那一个,可以说李大帅是踩着同僚的肩膀爬上去的。 可如今都过去了,两位大帅都不放在心上,麾下将领自然冰释前嫌,开始勾肩搭背了。 众将官一番寒暄,李定国将公文封存,笑道:“走,正巧与黄帅一同前去觐见殿下……” “别!” 黄得功哈哈一笑,赶忙将李定国拽住,还朝着他挤眉弄眼,咱这位李帅呀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太耿直。 “这都什么时辰了?” 这时候去打扰殿下也太不开眼了吧。 “哦……” 李定国楞了楞,才恍然大悟,轻轻往自己脸上轻拍了一巴掌:“是咱老李糊涂了,走,喝酒去。” “都去,都去。” 一个个军服笔挺的将官互相谦让着,从国宾馆走了出去,走向了德里城最大的酒家。 深夜,寝宫。 久别重逢,一番云雨,任由波斯美人儿赖在床上,便穿好了衣衫,就在寝宫隔壁接见了一位神秘的访客。 军宪司长官陈永华,带着一位黑纱蒙面,穿着黑袍的绝色混血女子早已等待多时了。 随着周世显走入殿中,陈永华赶忙躬身一礼,走了出去,还从外面将房门掩上了,厅中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如水的月色从窗外洒落进来,静谧如水,瞧着这位奥斯曼混血美女,周世显微微一笑。 ------------ 第381章 割据 月色下,哈缇婕保持着优雅端庄的仪态,黑纱遮掩下混血的精致五官,丰盈的身材叫人血脉喷张。 她的面前站着的,是这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她本以为这个男人会垂涎她的美貌并且迫不及待的扑上来。 可周世显只是微微一笑,随口问了几句如今奥斯曼的形势,这让哈缇婕十分失望,可还是乖乖应了。 如今的奥斯曼成了半殖民地,她的地位十分尴尬,和瘸腿小叔子共同掌管着那个老朽的帝国,哪一方都不敢得罪。 奥斯曼小朝廷在大明与法兰西,西班牙等强国,还有教廷的夹缝里生存,虽然朝廷还在,可已经没有自主权了。 当然了,她如今被军情司牢牢掌握着…… 可哈缇婕不甘心,她咬了咬牙,起身缓缓走向面前的俊朗伟岸男子,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徐徐坐在了男人腿上,还伸出手钩住了男人的脖颈。 “呼。” 她朝着大明摄政王吹了口气。 周世显错愕道:“这是何意?” 哈缇婕也豁出去了,她在后宫左右逢源这么多年,哪里还不明白这个男人的坏心思,这个男人并非对她的美色无动于衷,只是…… 想要她彻底投降,想让她跪在他的面前婉转丰盈,要彻底控制她,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臣服。 “好吧。” 哈缇婕看着大明摄政王英俊的面容,英挺的身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同意了,如果上天要她在这个男人,和那些成天醉醺醺……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欧洲皇帝之间选一个,她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大明洛王,长的帅就是这点好。 “来吧。” 哈缇婕豁出去了,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见到他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一咬牙将俊朗英挺的大明摄政王推倒了。 “嘶。” 周世显抽了抽嘴角,还能这样嘛。 “那行吧。” 一番云雨,看来这位奥斯曼掌舵人是真的臣服了,不惜低声下气了,真的太卖力气了…… 第二天,上午。 德里城的军议大殿里,将星闪耀,李定国,黄得功与麾下众将济济一堂,互相寒暄着吹起了牛皮。 昨天晚上在床榻上的神勇…… “殿下到!” 随着卫兵一声高唱。 “哗啦。” 众将官瞬间严肃下来,整齐划一的起身,向大步走进大厅的统帅行注目礼,纪律早已深入骨髓。 周世显穿着一身宽松的棉衣,面带笑容的坐下了,随意的挥了挥手:“坐,都坐。” 众将官纷纷落座,看着殿下的目光落在了李定国身上,笑道:“李帅,本王久仰大名了。” “啪。” 李定国赶忙又站了起来,一丝不苟的立正。 行礼。 “坐,坐,不必拘谨。” 众将官这才赫然发现,咱殿下和李帅还是初次见面,这事儿也实在有点离谱,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将领委以重任。 这是何等的胸襟? 这是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八个字的精髓发挥到极致了,和当年的崇祯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那位爷动不动就来个平台奏对。 一言不合就关诏狱,搞微操,把一个个前线将领弄的不会打仗了,像极了某位运输大队长。 亡国之君都这德性,不懂用人,小算盘太多。 看着李定国又坐下了,周世显才笑了笑,今天是新年茶话会,领导和下属之间的联谊活动,没必要弄的这么拘谨。 他谈笑风生,先把正事儿给办了,批了个条子叫陈永华的军情司行动起来,李定国配合着,给主动献身的哈缇婕成立一支新式近卫军。 这支新式近卫军的人数,两三万人就够了,不过训练要精良,大本营就设立在奥斯曼南部的安卡拉。 陈永华赶忙起身,应了一声:“下官明白。” 众将心领神会,这是殿下把那个哈缇婕给……这回是他们想错了了,其实昨晚是反过来的。 可这事儿? 李定国一呆,轻道:“殿下,这事儿……法国人,西班牙人必然不愿,恐怕有些麻烦。” 众将纷纷点头,这是废话,法国,西班牙,普鲁士这些老欧洲哪有什么廉耻之心,趁着明军和奥斯曼大战,出动二十万大军趁火打劫。 如今正在君士坦丁堡吃香的,喝辣的…… “听说好些富户都被抢劫了。” “是呀是呀。” 这是自然,二十万欧洲军进了君士坦丁堡,便好似老鼠进了米仓,烧杀劫掠少不了,这个时代的欧洲人呐! 周世显拍了拍桌子,下了两个字的评语:“禽兽嘛!” 搁在后世这些欧洲皇帝,贵族,士兵什么的,还会顾忌自己百姓的感受,多少还会要点脸。 可在这个时代是真的不要脸,抢完了还要搞破坏,其中下手最黑,最残暴的是西班牙人。 明抢就不说了,走到哪里,杀到哪里,尤其实在中南美洲,墨西哥犯下了累累罪行。 “哈哈哈。” 厅中众将,哄堂大笑,军纪严明的明军将领,自然很看不上这伙野蛮人,终究是仁义之道根深蒂固呀。 可李定国没笑,扔担忧道:“若此事惹怒了法皇,只怕大战又起,我明军将陷入不利。” 他的担心在情理之中,他是怕明军触角伸进了安卡拉,引起欧洲联军的过度反应了。 “嗯。” 周世显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这位李大帅呀,他是个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可这样的人都有个毛病。 情商不高,不会做人,打仗他是常胜将军,可说起来勾心斗角玩阴谋诡计就不行了。 笑了笑,周世显轻道:“法皇么。” 他深邃的眼中闪烁着一丝轻蔑,笑道:“李帅不必担忧,法皇那里本王只会交涉。” “是。” 李定国仍旧一丝不苟,恭敬道:“下官明白。” 他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他只管军事上的事情,什么外交,阴谋,情报这些盘外招,不是他该插手的。 “那……就这么定了!” 最终周世显拍了板,替奥斯曼人建立御林新军这事儿定了下来,定员三万,使用全套大明装备,军官嘛。 自然也是要从李定国军中抽调人手,组建一支教导队了,这一套大明已经玩的很熟练了。 如今呐! 周世显拍了拍桌子,如今咱们可是列强了,列强就要有个列强的样子,行事不要束手束脚的,可以再大胆一点嘛! 这话一说出来,麾下众将,轰然应诺。 “谨遵殿下教诲!” “哈哈。” 周世显哈哈一笑,朗声道:“散会,定国,永华留下。” 众将便纷纷起身,嘻嘻哈哈的散了,只剩下李定国,陈永华两人跟随着他,离开了议事厅,走进了奢华的莫卧尔帝国皇宫。 片刻后,深宫之内。 几人徐徐步入宫中,看着雍容华贵的哈缇婕女王迎面走来,李定国自然而然的移开视线,陈永华却好似老僧一般视而不见。 反倒是周世显有些尴尬,忙道:“此事便劳烦二位了。” 陈,李二人赶忙立正行礼,开始商量着在安卡拉建立新兵营,抽调资深军官,军火,派遣教导队的事宜。 此时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德里人生下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农历春节的魅力。 “哎。” 鞭炮声中,周世显徐徐走到了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眼睛眯起来看着地图,如今他带着兵打到君士坦丁堡了。 在北边与俄军,在西边与欧洲联军,已经形成长时间的对峙了,这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战争的形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大军主力正面交锋,彻底变成了代理人战争。 大明在安卡拉扶持奥斯曼新军,可法国,西班牙,普鲁士人也不傻,估摸着也在拉拢带路党。 四分五裂的奥斯曼,注定成为纷乱的战场,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多民族混居,军阀林立,一场代理人战争是难免的。 千百年了,都是如此,你弱就要被分裂,被各方势力渗透,百姓就要受苦遭殃! 更不要说奥斯曼帝国这个地理位置了,纯粹是倒霉催的,正好卡在欧亚大陆中间,除了陷入长期的军阀混战,也没有别的结果了。 不过…… 大明还是抢了先手的,得益于军情司的给力,咱大明提前扶持了一个正统奥斯曼朝廷,把哈缇婕和瘸腿小皇帝给控制住了。 是时候扶持一支新军,扶持一个袁世凯了。 “永华!” 想到此,周世显直接点了名字。 “啪。” 陈永华忙道:“下官在。” 沉吟着,周世显看了看哈缇婕,决然道:“叫人去君士坦丁堡,照会法皇查理十四,告诉他,若是敢动奥斯曼大君一根汗毛,莫怪大明翻脸无情!” 这话太提气了! 列强嘛,就得有列强的气势。 “啪!” 陈永华赶忙立正敬礼,开始起草照会国书,一旁美艳迷人的哈缇婕松了口气,知道这一次她赌赢了。 终于,终于如她所愿,抱上了大明摄政王这条大粗腿,她引以为傲的美貌还是起作用了。 如今大明将会帮助她建立一支三万人的新军,又给欧洲联军的盟主,法国皇帝下了国书,照会…… 这个野心勃勃的美艳女人,又看到了登上大位的希望,当然了,她这点小小的心思落在周世显眼中,实在不值一提。 五天后,君士坦丁堡。 清晨,天刚刚亮。 处于戒严状态的君士坦丁堡,穿着一身戎装的刘国轩,领着几个大明外事官员,骑着马,打着大明的四爪金龙旗,大咧咧的站在城门外。 一下子让守门的法军士兵紧张了起来。 “哗啦。” 城上,城下成排的火枪架了起来,可刘国轩眼皮一抬,看着这些紧张兮兮的法军士兵也没当回事,懂不懂点外交礼节呀。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懂不懂啊,他是谁,当年号称福建三杰,如今是陈永华的副官。 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看着城墙上如林的火枪,刘国轩挥了挥手,麾下一个精通法语的通译,便扛着龙旗打马上前。 通译朗声叫道:“上面的人听着,本官奉皇明摄政王殿下旨意,前来照会贵国。” 一下子城墙上的法军愣住了,几个军官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法国和大明如今正处于交战状态呢。 可通译已经不耐烦了,叫道:“开门!” 如此趾高气昂,让骄傲的法军士兵一下子不乐意了,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不由得发出一阵咒骂。 咒骂中,刘国轩翻了个白眼,还真有点滚刀肉的气势,有种开枪打死老子,不怕引发两国大战么? 谁怕谁呀? 还别说,使者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古往今来这都是死亡率极高的职业,就是得有这种滚刀肉的精神。 “等等!” 一番对峙过后,守门的法军军官吓坏了,士兵不懂事,军官还能不懂嘛,大明的使臣是万万不能杀的。 法军虽然没有和明军直接交过手,可明军对战俄军的骄人战绩早已经在全欧洲传开了。 俄军可是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法军自己掂量着自己的实力,大概比俄军稍微强点,还真没有翻脸的勇气。 组织联军群殴,还有点砍头,可是单挑明军…… 怕是就连法国皇帝查理十四也没这个勇气,一个法军中尉擦了把汗,赶忙阻止了部下士兵的鲁莽举动。 士兵是要有荣誉感的,可也得分场合呀,这要是真把大明的使臣打死了,引发了两国大战,恐怕他这个中尉也别干了。 弄不好还得被绞死。 “收起来,枪都收起来!” 法军中尉擦了把汗,又狠狠一脚踹向了传令兵,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示上级呀! 传令兵被踹的一个趔趄,赶忙跑去向上级汇报。 短短一刻钟后,君士坦丁堡的大门徐徐敞开,一位上校快步走了出来,满面笑容的张开了双臂,说出来一串听不懂的法语。 刘国轩欣然一笑,翻身下马,高抬着下巴走了过去,心说这就对了嘛,人的名,树的影,咱身后站着大明呢! “请,快请。” 在上校的陪伴下,几人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君士坦丁堡,刘国轩四下打量着一片狼藉的民宅。 不禁摇了摇头,这伙老欧洲也太没出息了,怎么连平民都抢呢,不至于穷成这样吧,说好的大国风范呢? 看来君士坦丁堡的百姓,富户,商户吃了不少苦头呀,难怪哈缇婕要实行塌地的投奔大明了。 这话可太冤枉法军了,奥斯曼人的国库,皇宫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李定国的部队撤退的时候,顺手搬了个干净。 法军不抢百姓还能抢什么? 常言说的好,贼不走空呀。 ------------ 第382章 立威 以法军为首的二十万老欧洲兴师动众的,总不能白来一趟,可大宗财物都被明军蚂蚁搬家似的搬走了,那咋办嘛! 联军统帅部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大量军官,士兵对君士坦丁堡的平民展开了一场大洗劫。 城中居民稍有反抗便格杀勿论,事后还可以把锅扔到义和团身上…… 串戏了。 “滴答,滴答。” 刘国轩带着几个通译,骑着中亚血统的高头大马,腰杆笔挺,在君士坦丁堡的街头穿行着,眼角余光向着街道两旁打量。 空荡荡,死寂一片。 原本繁华的民宅,商铺里血迹斑斑。 “哼!” 一声冷哼,刘国轩向着法军上校嘲讽道:“贵军的军纪,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呀。” 通译赶忙照实翻译。 法军上校八字胡翘了翘,矢口否认:“使者误会了,这并非我军所谓,这都是乱民干的。” “喝!” 刘国轩冷冷一喝,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蛮夷!” 这俩字通译没敢翻译,糊弄了过去,可见在两军阵前出使敌国的时候,一个好的翻译还是很重要的…… 别说刘国轩看不下去了,哈缇婕为啥一头钻进了大明摄政王怀里,这伙老欧洲在君士坦丁堡把坏事都做绝了。 不过好歹还掩饰了一下,老法国是这个样子的,平时傲慢,清高,标新立异,可是又控制不住身上的海盗基因,抢劫都要抢的清新脱俗。 英伦人就不一样了,英伦人是根本不要脸,抢了,杀了,烧了还拿出来展览,炫耀,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干过坏事。 看看,都来看看,我大英绅士抢劫的本事厉害吧! 所以问题来了,为啥拥有人口优势,军事优势,技术优势的法国没有成为世界霸主,反而英伦人成就了日不落帝国? 这是法兰西的性格决定的,虚荣,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样的性格是不能当世界霸主的。 相当世界霸主就不能要脸,这是永恒的真理! “滴答,滴答。” 在士兵的保护下,刘国轩跟着上校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奥斯曼皇宫,并且下榻在皇宫偏殿。 不远处,寝宫。 法国皇帝,自号太阳王的路易十四,从柔软的龙塌上爬了起来,看着床榻上两个素质很一般的宫女,觉得有点生气。 明军干的太过分了。 奥斯曼后宫美女如云,这是全欧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可来了之后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呀! 这寝宫里除了半老徐娘,就是粗胳膊粗腰的厨娘,杂役,说话的后宫三千佳丽呢? 后来他才知道三千佳丽大部分被遣散了,少部分跟随明军撤走了,就连最美的后宫之主哈缇婕也不知所踪。 路易十四气坏了,已经叫人四处抓人,可这一抓又引起了当地王公,地方势力的不满,他收集奥斯曼美人儿的计划进行的很不顺利。 算了算了。 路易十四安慰着自己,反正他也不挑食,模样是挺一般,年龄也大了点,反正关了灯都一样。 还真被周世显料中了,这位法国皇帝自诩英明神武,智谋过人,接收了奥斯曼帝国北方的诺大地盘之后,还真的在扶持带路党。 什么希腊人,本地苏丹势力,乱七八糟的军阀纷纷崛起,将半个奥斯曼搞的乌烟瘴气。 路易十四在位七十二年,能力还是有一点的,正在在他的带领下,法国发起了三次大规模战争。 遗产战争,法荷战争,大同盟战争,连续获得重大胜利之后,才成为了西欧霸主,还自称太阳王。 “报告。” 这时他的侍卫队长走了进来,小声报告:“陛下,明国使臣到了。” “哼!” 路易十四脸色一下子垮了,在侍女的服侍下开始洗漱穿衣,他要亲自会一会那个狂妄的大明官员。 晌午时分。 宫中,宴会厅。 路易十四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召集了亲朋好友,各方势力,和他的生母一起来的,他的生母安娜是奥地利王国摄政女王。 这母子俩是波旁家族的,同行的还有普鲁士亲王,西班牙皇帝菲力四世,这几个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 这俩家族又都是亲戚关系,不然怎么叫近亲繁殖呢,当然了,这个时代还能顶一顶,可近亲繁殖这事儿搞的时间长了…… 搞到了二十世纪,终于搞出了一群智障皇帝,搞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把整个欧洲打烂了,又导致了大漂亮国的崛起。 这都是题外话。 “传旨!” 一群老欧洲强国的皇帝,亲王,再加上几位红衣大主教,纷纷落座,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势。 “叫明国使臣进来。” “吱。” 厚重的大门徐徐敞开,穿着一身上好织锦官袍的刘国轩,昂首抬头的走入大殿,将骄傲的下巴高高抬起。 这可是中兴大明使臣,第一次与欧洲皇室的会晤,刘国轩深感责任重大,反正不管怎么着,国体不能丢! 这一走进来,面前乌压压的一大片人,皇帝,亲王,将军,皇后,女摄政王,红衣主教…… 如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可刘国轩是谁,人送外号拼命三郎,当年和陈永华,冯锡范并称福建三杰,如今又在陈永华手下当副官。 这也是个不怕死的愣头青,可国体事大,刘国轩压下心中不悦,迈着四方步,一步三摇的走了过去。 真找到点当年张仪苏秦的感觉了,这一路段他走了足足五分钟,才肃立于群狼环绕之中,昂然挺立。 环顾左右,器宇轩昂。 “吓唬老子?” 刘国轩高抬着下巴,冷冷一笑,心中牢牢急着临行前洛王殿下的叮嘱,洛王殿下是怎么说的? “这些老欧洲呀,从未真正统一过,也没大一统的基因,就是个渣!” 一想到这话,刘国轩眼睛一瞪,当场就把东方第一列强的派头拿出来了,发出了一声低吼。 “呔!” 他喧宾夺主,竟然反客为主,发出了一声声质问:“贵军不仁,不义,残害百姓,祸乱宫闱,正所谓鸠占鹊巢……” “艾玛!” 几位精通法语,西班牙语,普鲁士语的翻译吓的脸色都绿了,看着侃侃而谈的刘大人,脑袋瓜子嗡嗡的。 可陈国选不理,先一通质问,然后冷道:“翻!” 几位翻译只好硬着头皮,尽量把话说的委婉一点,可很快刘大人又来了,从袖中掏出了国书,挥了挥。 说话的嗓门更大了:“呔!” “你等泰西蛮夷,不知廉耻,不服教化,我皇明摄政王照会你等,若再是不知收敛必兴兵讨伐,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哗!” 翻译冷汗,热汗一起流下来了,看着眉飞色舞的刘大人,险些扑过去将他这张破嘴堵住。 有没有搞清楚这是谁的地盘呀? 可刘国轩有恃无恐,冷道:“翻!” “好咧!” 几位翻译也豁出去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反正这次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只好尽量说的婉转一点。 翻译尽力了,可人家老欧洲的皇帝,亲王也不傻呀,看着这位刘大人横眉冷对的态度,啥都明白了呀。 “哗。” 看着这位大明使臣一副神气活现,兴师问罪的的样子,老欧洲的皇帝,亲王鼻子都气歪了,头碰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这货也太猖狂了吧! 这里是君士坦丁堡,可不是大不里士,这货是活腻歪了? “碧池!” 当场就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法军,西班牙将领站了起来,拔出了配枪,向着刘国轩大声叫骂。 “决斗!” “我要和你决斗!” 一瞬间,几个脾气暴躁的西洋军官跳了出来,挥舞着火枪,挑战,决斗的声音不绝于耳,气氛紧张了起来。 “喝!” 可万万没料到刘大人眼皮一翻,冷冷道:“在下是个文官,从不舞刀弄枪……我拒绝你的挑战。” “哼,蛮夷!” 他的这副鄙视的样子,当场让那几个暴躁的西洋军官傻眼了,在决斗盛行的欧洲,谁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呀? 一时间西洋军官们咒骂声四起,在欧洲,不接受决定可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一辈子在社会上抬不起头。 “呸,懦夫!” “明国懦夫!” 可不管西洋军官们怎么骂,怎么羞辱,刘大人就是不接受,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梗着脖子,七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听不懂!” 刘国轩翻了个白眼,什么叽里呱啦的鸟语,阿巴阿巴的哔哔个没完了,反正老子又听不懂! 这下子殿中群狼还真拿他没办法了,公平决斗打死他是一回事,公然射杀大明使臣又是另一回事,这性质完全不一样啊。 要说公然射杀大明使臣,这些老欧洲还真没这个胆量,尤其是法国皇帝路易十四的生母,那位雍容华贵的奥地利女摄政王。 这可是一位隐藏女大佬,她早就从波兰人,沙俄人口中了解到了明军的厉害,对明军的战斗力自然是十分忌惮的。 还有这位使臣背后的强盛大明…… 更加不能随便招惹了,气氛一下子僵住了,除了大明使臣刘国轩,尴尬写在了每一个人脸上。 “哼!” 刘国轩竟又发出一声冷哼,还把脸转开了,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手。 “咳。” 这下子连雍容华贵的奥地利女摄政都看不下去了,心里大骂这货的脸皮真厚,堪比城墙了,简直就是个无赖。 老欧洲的无赖和他一比可差远了。 “读书人嘛。” 几位大明来的翻译心中嘀咕,刘大人也是读书人,中过举人的,读书人要是不要脸那谁拦的住呀? “咳。” 也不能这样僵着呀,这时作为背后大佬的安娜,向着一位德高望重,身穿红衣的老者使了个眼色。 红衣老者会意站了起来,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温和道:“时候不早了,请大明使臣用餐吧,哈利路亚。” 随着这位红衣老者站了出来,各国皇帝,亲王纷纷起身,开始在胸前画十字,齐声吟唱了起来。 “哈利路亚。” 刘国轩看着红衣老者,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能做主的终于现身了,这老者的威望不一般呀。 他偷偷把翻译拽了过来,轻道:“这位是?” 翻译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好轻声应道:“回大人的话,这位是罗马教皇英诺森阁下,他身边是法国宰相,红衣主教马扎然……” 可刘国轩是个半路出家的外交官,听的似懂非懂,一脸懵逼,怎么红衣主教还能欧洲第一强国当宰相? 翻译无奈,灵机一动,轻道:“这位老先生……是欧洲圣人。” “哦!” 刘国轩一下子明白了,恍然大悟了,早说呀,早这么说老子不就明白了嘛,感情是欧洲圣人呐。 在下年轻的时候也是圣人门生,算半个同行吧,刘大人赞赏的拍了拍翻译,有前途,言简意赅。 “嘶。” 刘国轩打量着罗马教皇,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欧洲圣人看起来和咱华夏圣人也差不多,门生还能当宰相,主导一个王朝的兴衰更迭。 当然了,咱大明如今早就没什么圣人了。 刘大人打量着这位圣人,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起来,一窍通,百窍通,这分明是唱戏呢。 圣人是唱红脸的,嘴上唱着哈利路亚,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可这些皇帝,亲王,还有圣人门生是唱黑脸的,到处领着军队烧杀掳掠。 可圣人的吃穿住行又是谁给的呢,还不是这些皇帝,亲王,军队供养着,这和咱儒教圣人都是一个路数。 “懂了。” 刘国轩心中不由得骂了一声,虚伪,可还是一改之前嚣张的态度,换上了一脸的和煦笑容,向着欧洲圣人走了过去。 先行礼,再鞠躬请安:“尊敬的教皇陛下,请容许本官代表东方大明,向您表达最深切的敬意。” “哗。” 老欧洲的皇帝,亲王们人都傻了,这咋翻脸比翻书还快呢,这和刚才那个目空一切的混蛋是同一个人嘛? 当然了,这些老欧洲也不傻,知道这位明国使臣也是来唱戏,给老欧洲们立威的,给个台阶就下吧,真闹僵了谁也没好处。 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照会,国书,谈判就更不得到了。 ------------ 第383章 立规矩 其实老欧洲们想岔了,刘国轩这次来,是来给老欧洲们立规矩的,当然了,大明也是想把触手再一次伸进君士坦丁堡。 午间,宴会厅。 罗马教皇做东,法国,西班牙红衣主教兼宰相作陪,宴请使臣刘国轩,气氛突然变的十分融洽,席间刘大人与教皇谈笑风生。 法国皇帝路易十四,与奥地利女摄政安娜,这对母子气的鼻子都歪了,这是活生生的离间计。 可又能如何? 大明使臣有意对教皇恭谨有加,教皇他老人家当然十分满意了,连那几位红衣主教也跟着凑热闹。 无形中抬高了教廷,贬低了波旁家族,哈布斯堡家族,这让路易十四很不爽,饭吃到一半,便带着一群法军将领拂袖而去,连母亲安娜的召唤也不理了。 “哎?” 刘国轩手持刀叉,切着一块七分熟的牛排,看着愤然离开的法国皇帝,轻蔑的翻了个白眼,懂不懂点外交礼仪呀。 还法国皇帝呢,太粗鲁了。 “哼!” 路易十四怒气冲冲,带着一群近卫军将领一路冲进了自家军营,关起门来大骂刘国轩。 “碧池!” 从法国皇帝往下,元帅,将军一个个都气疯了,在军营里破口大骂,上上下下都杀气腾腾,十余万法军好似野兽一般躁动起来。 “陛下,进攻吧!” “陛下,下命令吧!” 一时间群情激奋,法兰西怎能忍受这样的羞辱,一个东方国度,远隔万里跑来君士坦丁堡,竟敢派出使臣羞辱自己的皇帝。 这还能忍下去吗? “一定要让明国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群情激奋,躲在军营里骂了一个上午,路易十四渐渐冷静下来了,面对杀气腾腾的将军们,冷冷的哼一声。 “算了!” 这是个老法国了,发泄过后冷静了下来,又想起来沙皇阿里克谢身上发生的惨剧,集举国之兵征讨高加索,最后…… 那位年轻的沙皇损兵折将不说,连财政都破产了,如今正在冬宫里吃糠咽菜还债呢。 “哼!” 路易十四扔下一群悻悻不平的将领,拂袖而去,又去找那几个倒霉的厨娘发泄去了,他又不傻。 明军的战斗力如何,他心知肚明,沙俄可是集结了二十万大军,精锐尽出,都打不过十来万明军。 他麾下法军不过十万出头,他又哪来的勇气单挑明军,单挑是不现实的,还得老欧洲们抱团。 回到了后宫,路易十四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起来,反正法军是不会出头的,他得找老娘商量一下,把火拱起来。 母子二人同心协力推一个倒霉蛋出去,试试明军的成色,看看明军是不是传说中那么能打。 西班牙人,普鲁士人都够呛能出头,想了想,路易十四心里有数了,这个倒霉蛋儿非波兰人莫属了。 “嗯!” 路易十四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波兰人嘛,欧洲擦脚布,关键时刻总得拿出来用一下。 再说了,波兰人在东线和明军几次交手,没少吃亏,现在拱一把火,再给点资金上的支持,必然急吼吼的冲出去。 妥了! “走!” 路易十四觉得胸有成竹了,带着侍卫走向寝宫,去找他的圣母,女摄政王安娜密谋一番。 不管怎么说,刘国轩在君士坦丁堡逗留三天之后,把君士坦丁堡闹的鸡飞狗跳,带着罗马教皇给大明摄政王的回信,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五天后,印度,德里城。 这时候已经是大明中兴七年的正月了,德里城到处喜气洋洋,街道充斥着大明文化的元素。 深宫中,响起畅快的大笑声。 随着刘国轩出使归来,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在君士坦丁堡的所见所闻,众将官不由得放声大笑。 “哈哈哈!” 哄笑声中,周世显摸了摸头,开始给麾下爱将们上上课,先统一一下思想,让各部尽可能的协调一致。 “这老欧洲呀,滑头的很呢。” 周世显微微一笑,娓娓道来,老欧洲是一群什么货色,抛开教廷不谈,那些皇帝,亲王个个都滑头的很呢。 “欧洲本就是一个松散的联盟,靠贵族联姻,教廷的力量勉强维持着,不过这些贵族之间也勾心斗角。” 李定国,黄得功,陈永华等人若有所思,这和大一统的大明不太一样呀,所以感谢秦始皇吧。 “当然了。” 周世显面色很快凝重起来,再三警告:“万万不可麻痹轻敌,作为近代军工科技的发源地,西欧人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还是要保持足够的清醒,老欧洲虽然各怀鬼胎,渣一般的存在,可欧洲百姓还是十分尚武的,民间到处都是雇佣兵,神射手…… 当年蒙古帝国强大嘛,也就打到维也纳,想彻底征服欧洲这件事情,还是趁早了死了这条心。 一旦大明越过君士坦丁堡,进入欧洲本土,等待明军的将会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 “当徐徐图之。” 众将心领神会,纷纷应诺:“下官明白。” “哎。” 周世显起身走到殿外,看着不远处的泰姬陵,叹了口气,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呀。 “散了吧。” 众将便纷纷起身,立正行礼后纷纷离开,返回驻地,为接下来的长期战争做起了充分的准备。 又数日后,冬日里,温暖的德里皇宫。 寝宫中响起不可描述的声音,良久,穿着一身黑纱的哈缇婕才从宫中徐徐走出,在旭日照耀下散发着神秘的魅力。 宫门外,早已经有一队护兵在等着她,护卫着这位奥斯曼王朝的遗孀,翻身上马前往安卡拉。 明军将会在安卡拉设立一个新兵营,将终于奥斯曼皇室的年轻人召集起来,成立一支三万人的新军,并且由作战经验丰富的大明老兵亲自操练。 女版袁世凯诞生了…… 哈缇婕前脚才刚走,周世显已经整理好衣衫,在寝宫中又接见了几个重要人物,昔日拜占庭帝国的几位领袖,罗马的正统后裔。 想复辟罗马不太现实,东罗马公元七世纪就没了,近两百年来,大部分沦为奥斯曼的奴隶兵。 周世显不过是给这些人画了一张大饼,用复辟拜占庭的诱惑,将这些英勇善战的拜占庭勇士招纳过来了。 这张饼好不好用呢,太好用了,毕竟…… 传言中的犹太人都在大明的帮助下复国了,一个叫做以色列的国家,正在地东海东岸筹备着。 毫无疑问这起到了辕门立柱的作用,让拜占庭人毫不犹豫的投向了大明的怀抱,在明军的帮助下,单独成立了一支拜占庭军团。 并且让这支军团驻扎在安卡拉北部,与奥斯曼新军形成掎角之势。 这是部队的人数大约也有三万之众,并且还都是常年征战,战斗经验丰富的奥斯曼老兵。 “好,好。” 看着这些白种拜占庭战士,周世显笑意吟吟,心中却好似古井一般毫无波澜,他会真心帮助这些人复国嘛? 当然不会。 大明帮助犹太人复国,是因为捞到了足够的好处,犹太资本也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将多年积攒的财富,身家性命都交出来了。 可这些拜占庭人有什么,只有烂命一条,这样的实力,这样的条件显然不足以打动他,大明绝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送走了这些拜占庭将领,周世显走到了泰姬陵附近的大花园里,对陈永华指点了一番。 看着美轮美奂的泰姬陵,周世显背负双手,徐徐道:“古人云,国虽大,好战必亡!” 陈永华一呆,这话从洛王殿下口中说出,怎么听怎么别扭,从这位殿下在京郊慈云寺起兵以来,哪一天不是在征战中渡过? “咳。” 周世显轻咳一声,徐徐道:“本王之意,打仗也好,国策也罢,总要将位置摆正了,一切都站在王朝帝国的利益之上。” 总归一句话,吃亏的事情咱不干。 “不能因为个人私利,不顾大局!” 陈永华心领神会,忙应了一声:“是。” “下官告退。” 看着陈永华快步走出皇宫,周世显往周围看了看,这德里的天气虽好,很养人,冬季里还如此温暖湿润,很适合养老…… 可诸事一了,他也该动身启程了,他此行可不是来养老的,接下来要就近去波斯转一圈,然后就该参加犹太人的开国典礼了。 “哎哟哟。” 看着这温暖入春的德里皇城,办事慢吞吞的宫中官员,周世显伸了个舒适的懒腰,口中喃喃自语,这人呐,就是不能太舒适了。 环境太好,土地太肥沃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同时间,江南,镇江。 此番归家之后,陈子龙经历了刚开始的不适,渐渐适应了这中兴大明全新的镇江府,与娇妻,爱子渐渐变的亲热起来。 拿出一笔钱交给了爱妻,苦熬多年之后,陈夫人单薄的肩膀总算有了依靠,对夫婿的怨恨也便消散了。 虽说夫婿带来个二房回来,可对她这个大夫人还算恭谨,一家人日子倒是过的和美了起来。 清晨,日出东方。 陈子龙也算衣锦还乡了,身上的罪名也被赦免了,便开始带着娇妻爱子,二房夫人走亲访友,这一走动…… 才发现这镇江府,变的又岂止是模样,连人心,社会结构也变了,他昔日的同窗,好友纷纷落魄,除了被杀头,流放,剩下的大多落魄流离。 妻离子散还是轻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有人在,这让他响起了一句话,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心只读圣贤书。 现在看来这话简直就是放屁,除了读圣贤书,这伙儒生啥也不是,年轻的纷纷进入新学,回炉重造,年老的只能靠官府发的一点微薄保障,苟延残喘着。 官府还算慈悲,顾忌到盛世大明的体面,没让这些人饿死,每个月还给发点低保。 大清早,镇江府繁忙了起来。 陈子龙领着一家四口,在车水马龙的街上走动着,小心谨慎的沿着右侧行走,在密密麻麻的一家家店铺外穿行。 经过了一间间书局,茶楼,酒肆…… 茶楼,酒肆里正在看报,读报的人群,摇头晃脑的说书先生,这一切都让陈子龙觉得格格不入。 在一家书局门前停了下来,看着书摊上摆放着的几份报纸,周刊,陈子龙竟呆住了,这些报纸都是啥时候发行的? 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叠大明时代周刊,他自然是知道的,可剩下的几份报纸他从来没有见过。 这让陈子龙产生了深深的兴趣,掏出了一块钱龙元,轻道:“掌柜的,都来一份。” “客官请自便,不要钱。” “啥?” 陈子龙尴尬的将龙元收好,看了看娇妻,他哪里知道曾经售价昂贵的报纸,周刊,如今都成了公益刊物? “行吧。” 拿着几份免费领取的报纸,陈子龙边走边看,很快停下了脚步,忍不住摸了摸头,这上面印的都是啥玩意啊? 字是熟悉的汉字,可连在一起,竟然变成了看不懂的天书,什么压强,平方,函数…… “啥玩意啊?” 搞了半天这竟然都是科学读物,基本上都是关于科学知识的科普,扫盲,再看看作者署名有的很正常,有的很奇怪。 什么罗斯基,李尔文,牛拉第…… 这都是正常人的名字嘛? “哦。” 很快陈子龙明白了,写这些科普文章的都是皈依大明的西洋学者吧,这样一想倒是容易理解了,可…… 看了半天还是不懂,越看越像鬼画符,走着走着,猛然被娇妻拽了一把,一家人停在了路边。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马车,行人纷纷停了下来,一群十来岁的府学少年正在排着队过马路。 “得咧。” 陈子龙把几分科普报纸揉成团,随手一扔,心中又是一声长叹,他知道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他,不属于儒生了。 他已经和这个时代,和镇江府格格不入了。 “夫人。” 陈子龙决心已定,他早就看出来了,他这样的人就算被特赦了,在大明本土,在江南也很难混的下去了。 属于他的新世界在北美洲,在旧金山,一等到他在北美打下了一片江山,条件好一点了,就把娇妻爱子接过去。 陈夫人虽不愿背井离乡,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只好点点头,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 第384章 联姻 这年月的情形便是如此,去海外闯荡江湖的,不是悍匪就是流放者,或者在大明本土找不到位置的失意者。 尤其是陈子龙这样的失意者,加流放者的双重身份…… 让他心情十分复杂,可是别管怎么样,随着大量海外土地的开拓,什么土地危机,粮食危机,天灾威胁也早就不存在了。 随之而来的是社会结构的彻底颠覆,一个庞大的阶层出现了,这个阶层叫做市井中产,当一个庞大的中产阶级崛起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对读书,认字,知识的渴求随之而来。 瞧着这大明盛世下的镇江府,陈子龙一时哑然,突然间,想起了某一位华夏先贤的一句话。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瞎子,那位先贤的话实现了呀,可尴尬的是,这句话可不是孔圣人说的,而是管仲说的。 这就尴尬了。 管仲是谁,华夏历史上第一位经济学家,辅佐齐桓公富国强兵,一匡天下的那位大牛,可以说是华夏千古第一名相。 陈子龙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得不承认了,如今看起来似乎,好像是管种说对了呀。 当然了,早在当年孔夫子也不敢和管仲比事业,更不敢比成就了,人家管种毕竟是成就了齐桓公的猛人。 于是乎,孔夫子只好大言不惭的来了一句:“管种之器小哉。” 这话可是记录在论语里的,因为孔夫子和人家管仲比事业,比成就,觉得自己实在比不过,就说人家管仲气量小。 我孔夫子虽然一事无成,一生颠沛流离,被各国国君嫌弃,可是我气量大呀…… 你孔夫子气量大,还至于去诋毁一位先贤嘛? 能不能要点脸嘛! 陈子龙想到这些,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正有些面红耳赤,不远处,突兀的响起一声低喝:“你!” 陈子龙一转身,便看到一个身穿制服的番子,跑了过来,还骂骂咧咧的:“是不是你丢的废纸?” “啥?” 陈子龙看着这气呼呼的番子,觉得有点蒙了,又看着不远处被他随手丢掉的报纸,本能应道:“是啊。” 番子看着他一脸斯文,没好气的叫道:“去,捡起来,挺大个人了懂不懂点人事儿?” 这时候周围行人,商铺的伙计,掌柜,还有沿着街道走来的府学生们,都用嫌弃的目光看了过来。 就这货随地乱丢垃圾呀? “嚯!” 陈子龙一下子尴尬了,脸上火烧火燎的,赶紧走过去乖乖把那团报纸捡了起来,这叫什么事儿呀? 他自幼饱读诗书,自诩为人上之人,可扒光了裤衩才知道,他才是那个素质低下的人。 “走走走。” 在行人,府学生们的注视下,陈子龙尴尬的带着一家人快步离开,这滋味可真是太尴尬了。 十余日后,波斯。 大不里士城。 在李定国的陪同下,周世显带着美艳的波斯皇太后,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抵达了明军驻扎在波斯的大本营。 二月间的大不里士寒意湿重。 “哎呀呀。” 回到整洁森然的军营里,周世显舒坦的伸了个懒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 “这人呐!” 当着一干西北猛将的面,周世显笑道:“还是得多活动。” 李定国,靳统武一干将领,赶忙应道:“是。” 众将都心领神会,反正咱这位摄政王一言一行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都蕴含着深意呢,想当年…… 大伙在大西军造反的时候,便领教过了他的厉害,这位殿下领着部队,水师在长江边上晃来晃去。 可不知道怎么部队就溜达过江了,打了个大伙一个措手不及,一下子都做了俘虏。 瞧着这几位麾下爱将,周世显又微微一笑,轻道:“定国,本王记得……你还没有成家吧?” “啊?” 李定国一呆,忙道:“是,下官确实未曾婚配。” 周世显瞧着他,越看越是满意,笑道:“那不行。” 我大明第一猛将,堂堂西北大帅,都二十七八岁了还是个光棍,传出去有辱国体,得尽快找个贤惠又美貌的夫人才行。 如今趁着战事平息,得赶紧把终身大事解决了。 “哎?” 李定国又是一呆,万万没料到咱殿下来了波斯第一件事,就是帮他娶媳妇儿,心中不由得一热,这可真是太贴心了。 一旁靳统武等将官纷纷起哄:“殿下所言极是。” 这一来倒是让李定国有些尴尬了,腼腆的搓了搓手,在上官,部下面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又道:“不知李帅可曾有意中人?” 李定国越发尴尬了,副将靳统武赶忙上前几步,恭敬一礼,主动替上官解围了:“殿下有所不知,李帅确有意中人,不过……” “哦?” 周世显一下子来了兴趣,催促道:“说来听听。” 难得吃一回部下的瓜,他笑意吟吟,饶有兴致,一来二去把情况摸清楚了,闹了半天李定国是看上一位波斯寡妇了。 波斯出美人儿,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这位可不是一般的寡妇,正是皇太后的族中的一位表妹,那样貌,身段自然是一等一了。 正经的波斯贵族呀。 “嚯!” 周世显一声惊叹,看了看李定国,还真是小看了这位李帅,他和那位美貌寡妇多半已经上车了,就等着补票了。 可以啊! 厅中安静了下来,李定国是有些尴尬的,还有点忐忑,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堂堂大明西北军主帅,娶个波斯寡妇当正妻算怎么回事儿? “哎。” 人言可畏呀。 这在儒教礼法看来,于礼不合,有失国体,这要是搁在崇祯年间,恐怕满朝言官已经群起而攻之了。 可周世显哈哈一笑,当场给定了调子,拍了板:“爷们儿,还等什么呀,尽管娶,本王给你证婚。” 这态度让李定国,靳统武等人十分意外,太意外了,万万没有料到咱这位殿下对军中将领与域外女子通婚…… 是这样开明的态度。 “呵呵。” 周世显又微微一笑,大手一挥:“还有没有看上波斯寡妇,大姑娘,小媳妇的,谁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本王亲自上门说亲。” “嚯!” 众将官一时目瞪口呆,这也行? 还别说…… 大明在波斯驻军十来万,军中上下从将领到士兵,打算娶波斯媳妇的还真不少,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多部队驻扎在波斯,天天和火辣的舞姬,寡妇朝夕相处的,时间长了难免擦出火花,周世显此来波斯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 “干脆都娶了!” 看到摄政王态度如此鲜明,这下子不只李定国,将领们都是开始搓手了,一个个眉开眼笑的。 在众将官面前,周世显娓娓道来,又说出一套歪理,咱华夏古往今来,地盘最大的时候除了汉代,就是大唐,抛开大元不谈,为啥往后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咱大明,实际控制的地盘就更可怜了。 “为何如此?” 从李定国以下,众将官一脸懵逼,这命题也太大了吧,这事儿谁能说的明白呢? “啪啪啪。” 可周世显拍了拍桌子,这问题得从永乐大帝之后说起了,不和亲这话是谁说的,反正朱元璋,朱棣没说过。 这爷俩宫里压根就没几个汉人女子,什么蒙古美人儿,朝鲜美人儿一个劲的收,大明早些年开国时期的精锐骑兵,基本都是蒙古兵。 什么三千营,朵颜三卫,这都是清一色的蒙古精骑。 往外嫁公主叫和亲,往家里取美人儿叫联姻,和亲,联姻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历朝历代不对外联姻能行嘛? 不管在哪个时代,对外联姻都是一条既省力,又省事儿,还能占便宜也是成本最低的对外扩张手段。 看看蒙古人就知道了,那真是往全世界播种啊,彻底改变了整个世界的人口结构,也彻底改变了世界版图。 再看看努尔哈赤是怎么崛起的,一边往家里疯狂讨老婆,从女真各部一路娶老婆,娶到了蒙古各部。 真是一边疯狂的扩张后宫,一边疯狂的兼并土地,一路打造了一支强大的八旗兵马。 但凡大明历代皇帝有人想开了,娶个蒙古妃子,生个混血皇子,封个蒙古郡王,蒙古人还会站在清廷那边嘛。 这天下还有满清人啥事儿啊,当然了这事儿毕竟离经叛道,从永乐大帝死后就不可能实现了。 哪个皇帝敢这么干,会被那些儒教卫道士喷一脸唾沫,可这是血淋淋的历史现实,不联姻的后果就是…… 蒙古的女子都被满清娶走了。 做错了就要立正挨打,就要改,所以说了,异族的女人不但要娶,娶不到甚至还可以抢,娶回家被大明文化陶冶一代人,几代人。 不就顺理成章把地盘接收了? “嘶!” 众将官听的人都麻了,殿下这一番歪理邪说可真是太吓人了,这可真是妥妥的离经叛道啊! 可细琢磨这事儿还真挺有道理,反正这事儿咱大明也不吃亏。 当然了。 周世显又拍了拍桌子,咱也不能整出个安禄山,娶外族女子可以,但是子孙后代都得进大明府学,从小接受大明教育。 这就是义务教育的威力了,义务教育普及了还会出安禄山嘛? “不会嘛!” 这一番滔滔不绝,让李定国和麾下将官们人都麻了,可是又没有办法反驳,连娶媳妇儿都能娶出这样的道理嘛? 说的好像大伙不娶几个波斯美人儿,就对不起大明了……不然怎么说人家是摄政王,大伙只是个大头兵呐。 李定国有点迷糊,轻道:“那就……娶?” “娶呀!” 看着洛王殿下脸上的笑容,这下子军营里闹腾了起来,殿下都同意了咱们怕啥,那就来吧! 一下子军心,士气高涨到了极点。 看着兴冲冲的西北将领们,周世显微微一笑:“散了吧。” 这回将官们回应的整齐多了。 “标下遵令!” 众将官散去,周世显又走到了世界地图旁边,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事儿看起来荒唐,可不这么干…… 不联姻,不让明军在波斯,在西域成家立业,落地生根,咱大明也别惦记征服全世界了。 压根没戏! 就算征服了全世界,用不着几十年,上百年,便会被人家赶回去,古往今来,人类有历史记载的几千年,就没有能长治久安的世界性帝国。 事实上阿拉伯人,蒙古人,斯拉夫人,盎格鲁撒克逊人都是这么干的,当播种机最成功的是蒙古人,影响力最大的是盎撒人…… 可都做不到长治久安,那么大明会成为第一个嘛? 周世显不知道,可他知道要想成为一个世界性帝国,必须从血缘和文化两个层面下手,缺一不可。 “血缘呀。” 这是任何一个世界帝国,都永远也迈不过去的一个坎,不过血缘加上璀璨的文化,兴许可以试一试,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哒,哒。” 迈着有些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军营,回到了富丽堂皇的波斯皇宫,把这事儿和美艳的皇太后一说。 皇太后倒是喜气洋洋,用她生硬,别扭的凤阳官话一口答应下来,她会亲自操办李定国的婚礼。 这事儿对波斯人来说没什么心里负担,波斯人几次被灭国,走投五路的时候连自己的本土拜火教都废了,慌不择路撞进了伊斯兰的怀抱。 只要能生存下去,繁荣下去,混个血算什么,再说了,大明人和波斯人都是亚洲血统,肤色也差不了多少。 “得咧!” 周世显一拍桌子,十余万明军将士就算在波斯落地生根了,遥想几十年后,他眼睛便眯了起来。 继盛唐之后,这回大明的胳膊又伸到了波斯,应该不会再被赶走了吧,保底可以在中亚站稳脚跟。 又过了几日到了婚礼这天,波斯名流,军中将领,大明商贾云集于宫中,上演了好一出联姻大戏。 瞧着李定国和美艳动人的皇室寡妇,身穿传统的明式服装走了进来,一瞬间欢声雷动。 鼓乐齐鸣中,李定国挽着心上人,这几天也琢磨过来了,估摸着他这十几万人马,得有一半人回不去大明了。 大伙儿也不想回去呀,他这一百多斤就算撂在波斯了,真应了一句话叫做乐不思蜀,这算是为国尽忠嘛? 李定国有点迷糊了,反正…… 爱咋咋地吧。 ------------ 第385章 盟主 这天,大不里士城的皇宫里喜气洋洋,到处都布满了大明文化的元素,象征着多灾多难的文明古国波斯,终于在这个大时代里找到了归宿。 伊斯兰的痕迹正在从这个文明古国里悄然抹去…… 毕竟投奔伊斯兰的怀抱,这只是权宜之计,毕竟每一个波斯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古波斯文明复辟的梦想。 所以当大明天兵来到了这里,波斯人内心深处的那一头猛兽,渐渐的苏醒了,古文明的痕迹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复苏。 并且波斯古文化,甚至在血缘上也开始快速与大明文化融合,对此,周世显是极力支持的。 吉时到,周世显穿着一声喜服,与美艳绝伦的波斯皇太后联袂而来,笑吟吟的好似一个富家翁。 坐上了证婚人的位子,细看今日的新娘子果然标志,可以说貌美如花了,难怪能让李大帅这样的正经人也魂不守舍。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为啥李定国会看上个美艳的波斯寡妇,这和他的出身有关。 这位西北大帅与麾下众将大多是当年的张献忠旧部,大西军降将出身,往上翻三代家谱都是农民。 寡妇好啊,好生养,会疼人,不善妒,他们这些反贼出身的将领,骨子里不喜欢咿咿呀呀的江南柔弱女子。 这位新娘子出身波斯皇族,人长的好看,身段丰盈窈窕,又善解人意又能生儿子,怨不得李定国心动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瞧着不苟言笑的李大帅,与美艳的新娘子入了洞房,周世显便昂然起身,端起一杯波斯出产的葡萄美酒。 向着美艳皇太后,向着众将官与波斯贵族们举了举,朗声笑道:“请诸位满饮此杯!” 宫中一片欢闹。 同时间,君士坦丁堡。 被大明使臣刘国轩大闹了一场,这座千年古城的气氛有些沉闷,法国皇帝路易十四有点坐不住了。 这里本就是正面面对明军的第一线,他开始觉得有点危险了,反正该抢的都抢完了,好处分的差不多了。 不久,作为联军主力的法军率先开始撤退,紧接着普鲁士军队,奥地利军队也撤了。 二十余万欧洲军作鸟兽散,只留下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历史名城,还有一座座被烧毁的建筑。 当然了,吃到嘴里的肥肉是不可能吐出去的,为了防止明军再次偷袭,法军,奥军,西班牙军队,还是留下了大约数万兵力长期驻扎。 并且在欧洲那半拉地盘招募,扶持了大量旧奥斯曼武装,发给武器,训练士兵,为下一次战争做着准备。 这些驻扎在君士坦丁堡的西洋兵,军纪自然不会太好,每天在城内游手好闲,胡作非为…… 奥斯曼百姓敢怒不敢言,这时在街头巷尾出现了一个传言,说女苏丹哈缇婕正在阿卡拉招兵买马,训练一支新军。 这情况周世显熟呀! 不其然,没几天,几十,上百的奥斯曼青年便告别了父母,背上了行囊,义无反顾的向着安卡拉的方向进发。 毕竟国难当头,谁还不是个热血少年郎呢,虽说皇室腐朽昏庸,可老太后已经死了,昔日那个腐朽的王朝已经被推翻了。 一些坚定的奥斯曼青年,开始大量投奔新军,当然了,一些军阀,兵痞顺势倒向了法兰西,倒向了欧洲。 诺大个奥斯曼帝国,以君士坦丁堡为分界线,正在快速分裂成两股势力,背后站着分别站着两条大腿。 这事儿在情理之中,古往今来无不是如此。 再说路易十四,此君并没有跑回法国,而是调转马头跑去了奥地利王公的都城维也纳,和生母密谋了起来。 如今大敌当前,这位法国皇帝感觉到机会来了,他觉得是时候带领法兰西站出来,当欧洲盟主了。 这事儿也实属正常,明军都打到家门口了,总不能眼巴巴看着却什么都不做吧,白痴都知道一场欧亚大战不可避免了。 奥地利,维也纳。 法国皇帝路易十四,不紧不慢的走进了维也纳皇宫,就好像回到了他在巴黎的后宫,和生母安娜打了个招呼。 这里本就是他的娘家。 “天赐良机呀!” 路易十四两眼放光,激动的在宫中走动着,侃侃而谈,如今黄祸当前,纵观欧洲各大强国,谁还能站出来领导欧洲呢。 没人了呀! 英伦三岛如今是克伦威尔掌权,和老欧洲们不是一路人,那个泥腿子已经自身难保了。 沙皇阿列克谢那个愣头青,已经被明军收拾的没脾气了,瑞典人态度不明朗,正在和明国人眉来眼去的。 波兰人,立陶宛人也在高加索吃了大亏,西班牙人早就没心气了,荷兰人正忙着开辟前往美洲东海岸的新航路。 这么一看…… 岂不是法兰西当欧洲霸主的天赐良机? 一番论证,还别说,奥地利女摄政安娜老太太,还真被儿子说服了,这确实是波旁家族崛起的天赐良机。 于是乎,母子二人达成了一致,开始以波旁家族的名义号令四方,召集各国皇帝,大公,皇储们议事。 如今呐,东方军队已经打到君士坦丁堡了,你们急不急,连派来递交国书的使臣都那样张狂,你们气不气? 黄祸又来了,你们怕不怕? 知道害怕就好! 如今我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带着法兰西,奥地利两大强国站出来了,我路易某人,振臂一呼,你们是不是应该奉我为盟主? 还别说,这招还真管用,出于对东方王朝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波旁家族的号召可以说一呼百应了。 随后西班牙大公,荷兰大公,波兰立陶宛联邦几位大公,甚至连沙皇阿里克谢陆续赶到了维也纳。 “维也纳!” 在富丽堂皇的金色大厅里,路易十四好似一个演奏家,在全欧洲的皇室,将军,权贵面前,发表了一番激动人心的演说。 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唾沫横飞:“维也纳是一座英雄的城市,当年!” 当年就是在维也纳这座英雄的城市,咱们老欧洲打退了不可一世的蒙古大军,保住了咱们的血脉。 这话一说出来,波兰和立陶宛联邦的大公,将领们一个个挺胸抬头,十分得意,当年就是他们挡住了蒙古人的兵锋,从而拯救了整个欧洲! 路易十四当时就摘下了帽子,向着英雄的波兰勇士们鞠躬致敬。 “哗!” 这下子可把金色大厅引爆了,潮水一般的掌声响起,情绪激动的老欧洲们一边鼓掌,一边站起来致意。 一个个兴奋的脸都红了,反观沙皇阿列克谢的脸色,虽然也慢慢站起来拼命鼓掌,可心情就有点不自然了。 啥意思,你是在说我东斯拉夫人不给力,当年在蒙古帝国的铁蹄下瑟瑟发抖吗,阿列克谢几乎要发作,可还是将这口气忍了下去。 形势比人强呀,谁叫他在高加索打输了呢,只好拱手将盟主的位置拱手让了出去。 “呵呵呵。” 沙皇看着得意洋洋的路易十四,冷笑连连,这货怕是没领教过明军的厉害,盟主是那么好当的嘛? 这么喜欢出头当盟主,就让法军上去撞个头破血流,对沙俄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过了一会儿,掌声平息了下来。 “诸位!” 路易十四神气活现的继续发表着演说,慷慨激昂,引经据典,很快又将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气氛点燃了。 “哗!” 说着说着,就又被热烈的掌声打断了,各国王公,将领纷纷起立,整齐划一的拼命鼓掌,兴奋的满脸通红。 路易十四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先坐下,让我把话说完,可没过多久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气氛变的越来越炽热。 十分钟的演讲竟然被掌声打断了五次,这已经破了记录了,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鼓掌个三四次就差不多了…… 太热烈了手掌也受不了。 疼,生疼。 不管怎么说,这一刻路易十四很像一个演员,一个煽动性十足的演说家,当然了在欧洲这地方,一个不会演戏的皇帝是不配当皇帝的。 这是欧洲的老传统了,什么拿破仑,西某人都是出色的演说家,后来一代不如一代,这样富有激情的演说家越来越少。 索性直接找了个演员泽某人,反正权贵们一兴奋,一煽动,情绪点燃了就停不下来了。 这一刻,金色大厅的炽热中,一个新的欧洲联盟正在快速形成,这个联盟以法兰西为首,几乎所有的欧洲强国都加入了进来。 联盟大会取得了空前圆满的成功,散会之后,路易十四母子趁热打铁,开始寻求荷兰人的资金支持。 寻求普鲁士,西班牙,波兰王国的兵力支持。 真到了这个时候,别管老欧洲还是新欧洲了,反正都给拉进了反明阵营,新老欧洲团结一心,统一了思想,暂时把小算盘都收起来了。 团结一心把波旁家族供了起来,成为全欧洲的盟主,这个时候就别内斗了……等到东方大明的威胁解除了,大伙接着斗。 紧接着,第二天,在维也纳著名的霍夫堡皇宫里,宾客云集,可商量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打仗,而是婚嫁。 在路易十四母子看来,随着黄祸论的兴起,面对强大的外部压力,这是个波旁家族主导欧洲的天赐良机。 趁着人心齐,母子二人开始了新一轮的纵横捭阖,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家族里挑选年轻女子,嫁出去。 联姻这也是老传统了…… 路易十四母子也不傻,当然知道靠打鸡血,煽动起来的狂热气氛持续不了多久,还是联姻,生孩子比较实际。 母子二人趁着这个机会,赶忙把波旁家族的少女们嫁出去,嫁到各国皇室开始生孩子,不管生男生女都可以开枝散叶。 为啥欧洲这么多女王,女摄政,这就是原因。 五天后,波斯,大不里士。 新婚燕尔的李定国难得放了个婚嫁,有些尴尬的带着新婚夫人走进了深宫,回到了新婚夫人的娘家。 在深宫里见到了洛王殿下,李大帅突然回过神来了,他的新婚夫人是皇太后的表妹,如今他岂不是成了殿下的半个亲戚? 他觉得有点心虚,赶忙走过去行了一礼:“参见殿下。” “免。” 周世显看着这位西北大帅,笑了笑:“走吧。” 他还要带着皇太后,李定国夫妻去赶下一场婚礼,他还嫌一个个结婚太费事,索性来了个集体婚礼。 于是乎,荒唐的一幕发生了,明军中兴将领们大量在波斯讨老婆,老欧洲忙着在本土联姻。 荒唐嘛? 这可一点也不好笑,要说大明为什么在最鼎盛的时期,甚至周围完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偏安中原,不联姻是最大的弊端!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大明精英不给力,纯粹是,大明人被安禄山那样的异族野心家吓坏了,就怕搞出个安禄山第二。 可此一时,彼一时,在义务教育,府学和强大国防军的加持下,周世显带着大明的将军们,把这事儿干的很彻底。 连着参加婚礼,喝酒,折腾了半个月,这波讨波斯媳妇儿的大潮终于消停下来了,这等于是在大不里士引爆了一颗炸弹。 彻底倒向大明的波斯权贵,毫不犹豫的把漂亮女儿嫁了过来,其中最让周世显意外的…… 是一个匈奴小部落的首领,带着掌上明珠来求亲,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个小部落自称是王昭君的后代。 “谁?” 正在吃着喜糖的李定国一脸懵逼,奇道:“谁的后人?” 亲兵也面色古怪,忙道:“从沙俄南部来的,说是当年西汉元帝册封的明妃,王昭君的后人。” “噗。” 李定国将嘴里的喜糖喷了出去,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 这也扯的太远了吧,也太离谱了,西汉元帝什么年代了呀,他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千六百多年了呀。 一千六百年前嫁到匈奴的一位宫女,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后人竟然找来投奔大明了,这事儿怎么有点玄幻呢。 “哎?” 周世显也是微微一愣,忙道:“请。” 不久,亲兵将一个匈奴小部落的酋长,还有一位二八少女请了进来,一看这模样,这样貌,妥妥的汉人,匈奴人混血。 当着大明将帅的面,酋长哆嗦着将保存了一千六百多年的信物拿了出来,几块玉佩,玉梳子等物。 ------------ 第386章 凤威出征 瞧着这些明显是西汉时代的古玉,从周世显以下,大明众将官一时哑口无言,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真是当年西汉明妃,王昭君的后人…… “得咧!” 周世显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匈奴后裔小部落的人口,只有区区一千多人,生活在昔日奥斯曼帝国东北部地区。 从王昭君出塞和亲之后,这个部落开始接受大汉文化,至今还保持着一些西汉人的生活习惯。 王昭君也不是什么明妃,就是宫中的一个漂亮宫女,如今她的后人全族前来投奔大明,男女老少上千口人,颤颤巍巍跪在了周世显面前。 这让大明众将官一时唏嘘不已。 “族长免礼!” 将老者扶起,周世显不由得唏嘘起来,这就是血脉和传播文化的厉害之处,一千六百年过去了,昔日强大无比的匈奴早就没了。 可这个匈奴贵族后裔的小部落几经沉浮,竟还记得自己的血液里流淌着大汉的基因,还跑来求亲。 “难不成。” 众将官不免心中唏嘘,开始检讨起来了,难不成大明不联姻的国策是错的嘛,这事儿是谁提出来的? 要很是追求起来,明穆宗,隆庆年间有人大放厥词,就是千古名臣徐阶,高拱那帮人提出来的。 坚决不能和塞外联姻,这是何等愚蠢的政策,当然了,这位昏庸的隆庆皇帝,可是被满人编写的明史夸上了天。 明史说他是个仁慈厚道的英明皇帝,你琢磨吧,一个皇帝被敌国夸奖他仁慈,厚道,那还能是什么好事儿嘛。 不管怎么说,如今西汉明妃的后人投奔大明来了,咱大明也不能怠慢了人家,娶过来吧。 可是谁娶呢? 周世显看了看李定国,笑了笑,言下之意你年轻,能者多劳,这个娶回家当二房夫人呀。 李定国一下子慌了,一个劲的摇头,殿下您就别开这种玩笑了,这才刚娶了正妻就要纳妾,这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说来说去只好推给了副将靳统武,靳统武推脱不得,只好将族长的女儿娶回家做了二房,一时间纷纷攘攘,皆大欢喜。 从这个时期开始,大明将士与波斯各族的大规模联姻进入频繁期。 又是一个日出日落。 天气渐渐转暖,西亚大地恢复了生机。 深夜寝宫之中,洁白帷幕遮掩之下,美艳的波斯皇太后早已安然入眠,周世显却依旧在翻看着各种军报。 “嗯……” 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在金色大厅发表了著名的演说,一个以波旁家族为首的欧洲联盟成立起来了。 这事儿完全在预料之中。 “欧洲人呐!” 周世显面无表情,只是摇了摇头,欧洲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很容易被狂热的情绪煽动,一煽动起来便不计后果。 情绪到了,劲头来了,甚至往自己身上疯狂插刀,用咱大明的话来说,就是滚刀肉,少根筋。 这样的对手好似一头疯牛,若是应对的不好,可是会被疯牛拱翻的,并且这头疯牛的牛角还十分锋利。 人家欧洲也有智者,可这些智者绝大多数是犹太人,斯拉夫人,或者罗马帝国当年的后裔,和如今掌权的盎格鲁撒克逊家族关系不大。 盎撒家族就是强盗的后代,骨子里流淌着强盗的血液,这一点,是怎么也洗不掉的。 “备战吧。” 徐徐将记录着绝密军报的小本本合上,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狡猾的微笑。 盘点一下他麾下统帅的作战力量,除了驻扎在波斯的十余万明军之外,另有大量倭军,波斯军,中亚突厥骑兵,加上三万名正在组建的奥斯曼新军,这是一个重兵集团。 西边还有一支偏师,由犹太新军两个镇,英伦新军和皇家海军组成,实力偏弱一些。 稍一沉吟便拿起狼毫,写下了一道旨意,命驻扎在印度西海岸孟买的黄得功所部,与新组建的南洋水师合兵一处。 “啪啪啪。” 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大军进入波斯湾,登陆阿拉伯半岛,从海路就近驰援大马士革。 咱的舰队实力虽然还不强,水兵普遍都是新兵,严重缺乏海战经验,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过荷兰,西班牙,法国这样的老欧洲联合舰队。 可就近占领波斯湾难度不大呀,你的联合舰队很强大是吧,有本事你进波斯湾试试…… 手爪子给你剁掉! 完成了兵力调动之后,周世显仰天打了个哈欠,走向了柔软舒适的大床,大床上娇艳的皇太后不依的将丰盈娇躯扭动了几下。 “呼。” 一阵微风吹过,明亮的烛火摇曳起来。 十天后,孟买。 接到旨意后的黄得功精神大振,仰天大笑起来,他这路偏师在印度西海岸每天吹着海风,都已经闲的快长毛了。 如今终于接到了任务,顷刻间,军中上下沸腾了起来,开始收拾行装,集结部队。 他麾下十来万部队大部分是杂牌,以当年旧明军为主,还有一些倭军,不中用的朝军。 说起来黄得功是很尴尬的,他麾下标营,主力是当年的大明辽军系统残部,可以说是苗红根正了。 可是和李定国,李岩,李锦这几个反贼的部队,还有周阿布那伙漠南蒙古兵比起来,他的战绩实在拿不出手。 “丢人,丢人呐!” 黄得功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作为大明威武辽军之中,硕果仅存的几位名将之一,他觉得翻身的机会来了。 “殿下英明!” 不几日,从马六甲出发的舰队到了,黄得功率领众将官,亲自前往港口迎接,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当一支强大舰队,在五艘四桅杆主力舰的带领下,出现在孟买外海的时候,整个港口都沸腾了。 孟买本地的印度官员一个个吓的两股战栗,黄得功哈哈大笑,向着麾下将官们指指点点。 “瞧见没有,瞧见了吧,洛王殿下还是向着咱的,连咱大明水师的家底都交给咱了。” 左右将官赶忙附和,你是大帅你说啥都对。 “是,是。” 黄得功可不管那一套,老辽军的傲气上来了,开始给部下们洗脑,鼓舞士气,一定要搞清楚一个问题。 “谁才是嫡系?” 这个问题一定要说清楚,早些年咱老黄跟着殿下南征北讨,和清军对冲的时候,李定国那反贼还在云南吃土呢! 能不能分清大小王了? 谁才是咱大明镇军的正统啊? 麾下将领赶忙应诺:“是,大帅说的是。” 反正这些话也就是私底下说说,人家李定国,李大帅那个人的脾气,也不会计较这些。 黄得功说了一阵也觉得无趣,终究是战绩太烂,拿不出手,在部下面前说话都没什么底气。 眼巴巴瞧着舰队开始降帆,转舵,开进了港口,便赶忙率领众将官迎了上去,可等到看清了战舰上的旗号。 一干将领眼珠子吓了一跳,那战舰上悬挂的旗号,除了日月波涛,四爪金龙,竟还有一面凤威军旗。 “啥?” 黄得功哆嗦了一下,他万万想不到朝廷派给他的新兵,竟是威震天下的凤威军。 “艾玛!” 震惊过后黄大帅更得意了,瞧见了吧,咱老黄说的没错吧,殿下连大明最精锐的凤威军都派出来了,这是御林军呐! 万万没想到凤威军会在这个时候出动,兴奋之后,黄得功若有所思,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一阵安静过后,码头上随即陷入一片欢腾,这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事情,天下第一的凤威军竟然调遣到海外来了。 一个时辰后。 “哎呀呀。” 黄得功张开双臂,迎了过去,与一身戎装的老将李迁来了个熊抱,熟人见面不由得心中欢喜,寒暄了一番。 领兵出征的李迁也抱了抱拳,面带微笑:“黄帅。” “嗨!” 黄得功赶忙谦虚起来,什么黄帅,打死他也不敢在这位老资格的凤威军副帅面前摆谱呀。 “走走走。” 赶忙将李迁迎入城内,到了孟买这地盘就是咱老黄的天下了,今天晚上咱老黄安排。 身后码头上是护卫舰队保护下,一艘艘安静停泊的平底运输船,满载着物资的武装商船…… “别!” 李迁赶忙推拒,笑道:“本官重任在身,只在孟买稍作停留,补充一些淡水,干粮便可。” 黄得功一呆,看着那些安静停泊的运输船上,满载着的凤威军士兵并未下船,才尴尬的摸了摸头。 “好,好。” 黄大帅摸了摸头,也不敢嬉皮笑脸了,知道这回朝廷是动真的了,心中不由得有一丝凛然,多年不见,几次扩编之后…… 这凤威军还那样,军纪森严,一丝不苟,从上到下一个个都是精锐,大明帝国真正的精锐。 如今的凤威军算什么编制呢,统帅部直属的一支近卫军,大明近卫军,并且还不属于镇军体系,已经从镇军里划拨给水师了。 如今的凤威军基本上属于海军陆战队的编制,隐忍多年,天天和水师在一起操练,就是为了向海外大规模用兵的时候,可以当成一支强大的机动兵团来使用。 这也都是和大漂亮国学的。 陆战队嘛,全世界最精锐的部队,在舰队的掩护下投送到全世界任何一个交战地点。 当然了这牛皮吹大了,这是咱摄政王给麾下将领们画的一张大饼,以如今大明远洋舰队的作战能力,能开进波斯湾已经算进步很大了。 和老欧洲海军掰手腕还差的远,海军的战斗力和陆军可不一样,这玩意没有几十年的积累,磨练,实战…… 基本上就是给人家老欧洲送菜的。 反正别管怎么样,大明南洋水师的主力舰队在孟买港停了半日,补充了一些给养之后,再一次扬帆起航,直直的驶入了波斯湾。 这也算是走出南洋,走向深海的第一步,瞧着舰队浩浩荡荡在海面上铺开,黄得功赶忙打起精神。 这位辽军老将消磨了许久的雄心壮志又抖擞了起来,开始给部下打鸡血:“都精神着点!” 凤威军上去之后就该咱们了! 这回终于轮到咱爷们儿建功立业了! 又半个月后,波斯湾。 当这一天终于到来之时,李迁肃立于旗舰高大的甲板之上,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内海,两侧还处于原始状态的大片荒野。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闪烁着激动人心的神采,这地方呀,按照咱洛王殿下的话来说,是一定要打下来的。 为啥呢? 李迁有点懵逼,这地方看起来到处都是一片荒漠,很多都是无人区,昔日强大无比的阿拉伯帝国,也随着奥斯曼王朝的土崩瓦解而分裂了。 这波斯湾沿岸只有几个人口稀少的小部落。 “嗨!” 管他呢。 随着战舰驶入港湾,在一片原始的海滩上登陆,三万名凤威军士兵背着行囊,高举着火枪,踩着齐腰深的海水冲上了滩涂。 这一路可以说顺风顺水了,这些年,凤威军驻扎在松江口,每天操练与舰队协同作战,常年累月的操练终于见到了成效。 距滩涂不远处,便有一座土城,大清早,几个穿着白色长袍,蒙着面纱的土人赶着骆驼,提着瓦罐才刚刚出城…… 便瞧见了海滩上一艘艘威武战舰,土人吓的一哆嗦。 “咣当!” 土人手里的瓦罐掉落在地,啪的一声,碎了,面前是正在列队,向着土城涌来的大批士兵,红彤彤的一大片。 “哗,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大明凤威军的脚步踩在了波斯湾沿岸的土地上,横扫了这里的几个小部落。 这个时代的波斯湾其实是一片真空地带,人口稀少,只有一个孱弱不堪的沙特王国和少量私人武装。 这时候伊斯兰的领袖其实是奥斯曼帝国,不过奥斯曼帝国如今四分五裂,哪里还顾得上波斯湾呐。 看着漫山遍野涌来的红衣士兵,可怜的土人噶的一下,眼皮一番当场吓的晕厥过去了。 “哒。” 李迁踩着齐腰深的海水,走到了沙滩上,将军靴脱下来抖了抖水,看着不远处惊慌失措的土著,摇了摇头。 早知道是这样,急个什么劲儿啊,还搞什么抢滩登陆呀,白瞎了一双上等牛皮军靴了。 “传令!” 李迁向着部下挥了挥手:“我大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不要惊扰了当地百姓。” 这是废话。 这地方也没什么可抢的呀。 不久,三万凤威军打头阵,后续黄得功的八万人马纷纷赶来,占据了处于真空期的大量土地,身穿红衣的士兵在荒漠,绿洲之中穿行,目标大马士革。 ------------ 第387章 大势 不久之后,凤威大军作为大明远征的先锋部队,顺利抵达沙特王国都城,其实谈不上都城。 如今这个时代的沙特王国,还没有石油工业的加持,只是一个沙漠中的破烂土城。 枪如林,马如龙。 “哗,哗。” 当身穿大红军服的士兵,推着大炮,迈着整齐的脚步走向土城,沙特王国当场就吓的举白旗了。 并不血刃攻占沙特王国之后,大军一路畅通无阻,横穿了中东腹地之后,抵达地中海东岸的叙利亚。 同时间,周世显的王驾也出现在大马士革,准备前往圣地耶路撒冷,参加犹太人的复国大典。 大马士革到耶路撒冷不到四百里,当长途跋涉的三万凤威军,抵达了这座具有四千年历史的古城,整个城市瞬间沸腾了。 瞧见了这支大明帝国最精锐的近卫军,犹太人,英伦人士气大振,口哨声,欢呼声整天响起。 凤威军进驻大马士革之后,不几日,便有几辆奢华的四轮马车,在高举龙旗的骑兵护卫下疾驰而来。 御者,大批骑兵护卫看到了城外黑压压的欢迎人群,便徐徐减缓了速度,这时候车里,一个身穿明黄色蟒袍的俊朗男子,掀开帘布向着人群挥了挥手。 顿时引来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中,三万凤威军为首,威武严整的军阵护卫下,犹太银行家,英伦长公主低下了高贵的头。 “滴答,滴答。” 四轮马车在城门外不足停留,一路驶入了这座具有四千年历史的古老城市,富丽堂皇的前奥斯曼总督府。 如今不叫总督府了,叫洛王殿下行辕。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从总督府的三层楼阳台往西边看,是一片平坦的肥沃土地,更远处则是茫茫地中海。 海天一色之间,周世显穿上了代表着身份,地位的蟒袍,心绪好似波涛一般起伏着。 “大马士革,你好呀。” 这可真是一块奇迹之地,不知经过了多少帝国的兴衰,在漫长的岁月中历尽沧桑。 它看到过赫赫一时的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被新兴的阿拉伯帝国所击败,看到过奥玛亚王朝的阿拉伯帝国时代。 在这个时代的大马士革进入全盛时期,之后经受了阿巴斯王朝给予的严重摧毁。 又经历过库尔德民族英雄萨拉丁,指挥大败西方十字军的著名的战役,随后迎来了奥斯曼帝国的统治。 如今又落到了新生大明东方帝国的手上。 “哎。” 周世显手持一杯佳酿,摇晃着酒杯,在三层高的阳台上凭栏而立,心中不由得思绪起伏。 从奥斯曼帝国解体之后,这地方原本是被法国殖民了,本来已经快要在历史上的长河里淹死了。 可万万没有料到,这里后来竟然发现了石油,一下子,让这多灾多难的古城又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 这谁能想的到呢,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不是奇迹之地是什么,可这奇迹对世世代代生存在这里的百姓来说,可未必是好事了。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呀,后世因为争夺石油发生的那些破事儿,周世显想起来便觉得恶心。 “报!” 此时亲兵来报,宴会已经准备好了,各方大佬恭请殿下赏脸。 闻言。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知道了。” 放下手中酒杯,整了整身上价值千金的织锦蟒袍,徐徐从卧房中走出,登上了前往宴会厅的马车。 今夜的大马士革彻夜不眠。 又数日后,耶路撒冷。 犹太人的复国庆典,并没有如料想中盛大,只是冗长的祈祷仪式,选出了一个军事委员会,一位主席和几位军方将领,管理着这个地盘不大的地方。 这是文明人的聚会,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纸醉金迷,席间觥筹较粗,犹太人感恩戴德,周世显一脸假笑。 双方都对现在的关系很满意,大明与新成立的以色列王国,算是进入蜜月期了,至于这段蜜月期能维持多久? 鬼知道。 周世显琢磨着,至少他活着的时候没啥问题,至于他死了之后,一百年内估计也问题不大。 再往后…… 看着李定国等将领,各自带着美艳的波斯夫人出席盛典,而犹太人恭敬有加,这场面可真是太违和了。 这画面,让周世显觉得有些荒谬,估摸着以后这地方还得乱,这问题无解,反正他都做到这样了,子孙后代要还是不争气。 要是一百多年后,他的子孙后代连个江山都守不住,他也没无话可说了,活该没落。 “请,请。” 觥筹交错之间,宾主尽欢。 同时间,荷兰,鹿特丹。 一个新的欧洲联盟成立了,以神圣罗马帝国的名义,东方强盛王朝的咄咄逼人,让新,老欧洲再次团结了起来。 团结在法兰西,奥地利,普鲁士等国为首的军事集团周围,走上了整军,备战之旅。 一场世界大战正在酝酿之中…… 可这个欧洲联盟也不是铁板一块,英伦人一贯的墙头草,随风倒,又,又一次背叛了整个欧洲。 这事儿也不奇怪,老叛徒了,英伦人对欧洲大陆的态度是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倒戈。 见势不妙第一个退出欧盟,千百年了都是如此,除了英伦叛徒,荷兰人也没闲着,几个月来议会秘密通过了决议。 什么决议呢,加速开辟美洲新大陆航线,增加新航线商船,客轮的数量,这代表着精明的荷兰人,已经开始给自己找退路了。 这条退路……自然是大西洋新航线上,北美东海岸的广袤土地,以及那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毕竟在大西洋上,荷兰王国还拥有大大小小两万多艘战舰,武装商船,毕竟荷兰还是海上第一强国。 在这这一刻,世界局势发生了重大改变。 同时间,维也纳。 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当老欧洲的狂热情绪被煽动了起来。 整军,备战,兵工厂开足了马力,欧洲进入了战争前的生产动员阶段,年轻人正在走进新兵营,一支强大的联军正在组建。 同时间,大明南洋,吕宋府。 在镇江老家的街上遭遇了一番羞辱之后,陈子龙带着妻儿,二房夫人回到了吕宋,终于从尴尬中解脱了。 还是南洋更适合他,这里的风气更加开放,在这里他拥有超国民待遇,这里的土人都把他高高供着,让他享受着无尽的虚荣。 陈子龙很享受这种虚荣,此时他猛然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只懂得意气用事的书生。 他蜕变了,或者说进化了,从一个书生蜕变成了一个…… 海盗头子! 不,他不仅仅是一个海盗头子,他同时还是大明军宪司天字号的密探,想及此,陈子龙忍不住摸了摸头。 不由得一声长叹,这叫什么事儿呀,再怎么咱也是复社名流,想当年意气风发,与同窗少年流连于花街柳巷。 吟诗作对好风流,红袖添香夜读书,那是何等的风流快活,可真是这样嘛,陈子龙扪心自问…… 脸上又是一阵火烧火燎,那样的日子与米虫有啥区别,无非是大明肌体上的寄生虫罢了。 如今这日子过的虽然凶险了点,刀口上舔血,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可至少心里活的踏实,活的通透。 站在吕宋的街上,陈子龙一扫阴霾,感觉在镇江老家受到的歧视,都在这南洋找回来了。 “走!” 手一挥,陈子龙抖擞起精神,带着妻儿和二房夫人扬长而去,看为夫带你们感受一下南洋的繁华还有异域风情。 在这里咱就是人上人! 说话间陈子龙带着妻儿,走进了土地交易司的大厅,干嘛来了,自然是买房来了,他打算在吕宋安家了。 大手一挥,一掷千金,当场在吕宋最繁华的低段,富人区买下了了一幢三进豪宅,什么仆人,丫鬟买了十几个。 “哎呀。” 陈夫人捂着小嘴发出一声轻叫,万万没想到自家夫君,已经在南洋打下了一片江山,闯下了好大一番事业。 一家人喜气洋洋,多年来的委屈,受到的白眼都得到了回报,不由得与爱子喜极而泣,这份喜悦冲淡了因为气候,风土人情带来的些许不适。 又过了十几天。 南洋的风向变了,茫茫太平洋上刮起了强劲的东南风,陈子龙知道他的船队该返航了。 清晨,陈府鸟语花香,静谧中透着欣欣向荣。 陈子龙大清早便穿衣下床,将重金聘请的管家,还有几个护院请来,每人塞了一个大红包。 他的妻儿在吕宋定居,安全上自然不成问题,如今这里早已是南洋都司管理下的一方宝地,官府还是很得力的。 可是这一去,山高水长,就算是一切顺利的话,再回来也得今年冬天了,又看了一样床榻上正在酣睡的结发妻子。 咬了咬牙,决然而去! 两日后,大洋之上。 这一次回北美西海岸,陈子龙可以说是百感交集,可别管怎么说,如今旧金山最需要的物资是弄到了。 回来的时候区区十几艘船,返航的时候变成了三十几艘,这都是陈子龙与裴静二人,一咬牙做出的决策。 一吨重的黄金被官府掐头,去尾打了个一折,全部都被收缴了,可十分之一的收购价格仍旧是一大笔钱呐。 夫妻两人商量过后,决定把这笔钱全部花出去,这事儿十分容易理解,连金子在北美都花不出去,把龙元带回去干啥? 不就是一堆废纸? 干脆能花就花,花了个干干净净,一口气购买了二十艘武装商船,还有四艘风帆战舰…… 当然都是二手货,其中大部分都是当年大明水师,偷袭马六甲之战缴获来的,修复之后充当了一段时间主力舰。 可后来大明自己造的战舰越来越多,这些荷兰人打造的战舰,大明水师已经看不上了,也就流到了旧货市场上。 当然了,这都是官面上的说法,若是没有军宪司的运作,二手市场上怎么可能出售战舰呐。 不管怎么说,陈子龙,裴静算是满载而归了,挑了一个良辰吉日,三十多艘舰船组成的船队再次起航。 “呼,呼。” 东南季风呼呼的刮着,一艘艘风帆战舰好似离弦之箭,在广袤的太平洋上拉成了长长的一条直线。 甲板上一个个皮肤黝黑的水手,不停的跑上跑下的忙碌着,新招募的水手们卖力的表现着。 愿意跟着陈子龙去北美讨生活的,除了一些落魄的明人,有一些是倭国人,也有一些是南洋汉人,甚至还有几个落魄的葡萄牙人。 这样的组合可以说十分奇葩了,甲板上忙忙碌碌,船舱里塞满了各种物资,这些物资包括大量种子,农具,铁器,一些建筑工匠,打铁师傅。 这都是明面上的物资,还有几艘船上撞在了大量火枪,弹药,制造火枪大炮需要的模具…… 强劲的季风将风帆吹的猎猎作响,陈子龙屹立于甲板之上,迷茫的视线逐渐变的坚定,口中喃喃自语着。 “此番东去……” 当建功立业! 一个月后,旧金山。 舰队浩浩荡荡的驶入港湾,大当家老裴哈哈大笑,还引来了大批印第安土著的围观,这支海盗舰队在南洋,在大西洋算不了什么。 可一回到北美西海岸,那便是横扫一切的存在,得到了武器,人员,战舰的大量补充之后,山寨中一位位头领好似打了鸡血一般。 先把这块风水宝地牢牢霸占了…… 又给工匠们开出了高价的薪水,又雇佣了大批印第安人,以金矿为中心开始扩建山寨,原本的木头栅栏全部换成青砖三合土。 要说起来建造这件事情,当大明工匠抵达了北美洲,也就没欧洲人啥事儿,种族天赋是闹着玩嘛? 陈子龙带着大明海盗们一边大兴土木,一边还干了一件大事,返航的时候他偷偷从南洋重金购买了一批马。 清一色的阿拉伯马,数量总计一百多匹,可是海上颠簸死了一些,还剩下七八十匹…… 他打算用这七八十匹马建立一个马匹繁育基地,偷偷摸摸干大事,于是乎,北美东海岸几千万年的历史上,第一次有了马这种生物。 ------------ 第388章 包子的诱惑 陈子龙不知道为啥,如此广袤的一片大陆上没有马,他的自然知识十分匮乏,当然不知道,因为美洲大陆和亚欧非大陆隔断的时间太早了。 所以马这种生物,并没有出现在北美,这里只有羊驼和狗,还有走路慢吞吞的野牛。 所以说,为啥印第安文明没有发展起来,始终处于原始落后状态,和没有马匹有直接联系,没有马匹的后果…… 就会导致通讯,运输,交通的速度极慢,效率低下又不能建立骑兵,无形中把一个个部落隔绝在孤立的地区。 反正没有马这事儿挺悲催的,总不能骑着牛在这么大的土地上疾驰吧,这事儿也太不靠谱了。 在古代要是没有马,必然造成生产力低下,后来西部牛仔骑的马,都是从欧洲用船运来,渐渐繁育起来的。 生平第一次见到了马,这下子可把山寨里雇佣的印第安人惊呆了,争先恐后的跑来看热闹,又是一阵闹腾。 任由周围的印第安人指指点点,陈子龙挽了挽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清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打算干的这件大事,就是在北美东海岸建立一支骑兵部队。 倘若这事儿让他搞成了,那岂不是能横扫一切,数量不用太多,只需要区区几千骑兵,只怕是能在这一片称王称霸横着走了! 陈子龙越想这事儿越靠谱。 当然了,他不知道的是同时期的美洲东海岸纽约地区,随着新航线的开辟,定居在那里的西班牙人,荷兰人,英伦人也在培育战马。 反正陈子龙的见识,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关键作用,将繁育战马变成了山寨的头等大事。 心心念念想要建立一支骑兵部队。 很快,陈子龙叫人圈了一片地,叫有经验的老师傅负责管理,于是乎,夜幕下经常可以听到马圈里,种马发出的嘶鸣声…… 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在北美西海岸发生了,海盗们在旧金山一边培育战马,一边采矿,一边修筑山寨。 要说养马,打仗,大明人马马虎虎,可一说到建造的种族天赋,那可真是独步天下。 清晨时分,日出东方。 天一亮,整个山寨便喧嚣了起来,工匠们带着海盗,还有大量雇佣来的印第安人,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小山寨渐渐向着村镇的方向发展,道路被开辟了出来,虽然条件很艰苦,可总比当年秦始皇修长城的时候强多了呀。 对大明人来说,盖房子,盖村镇,修城墙问题不大,这本来就是咱们的老本行,可这里的建筑材料以木材为主。 可咱大明没有以木材建房子的习惯,不几日,溪谷里便浓烟滚滚,随着工匠们建起了上百个小砖窑,等到工匠开窑,烧砖之后,建筑材料的问题也解决了。 当然这里的建筑风格,便是以大明式风格的请砖瓦房为主,成片的青砖瓦房聚在一起,这就需要城墙来保护。 城墙也是早晚要修起来的,除了建造之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不能忘,这又是大明人的种族天赋。 种地! 陈子龙从吕宋返航的时候,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携带了大量农作物的种子回来。 站在山清水秀的山寨里往外面看,这一大片千里沃野,野牛群也不怕人,就在远处悠闲的吃着草。 看着这么大片的广袤田野,早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这地……都荒着呐。” “造孽呀!” 反正在这些农民出身的大明海盗看来,地里不种点什么就是造孽,就觉得全身上下的不自在。 印第安人也种地,不过是刀耕火种……和大明人的精细种植技能比,实在是不堪入目。 如今已经是四月初了,正好是春播的季节,可山寨本身就只有几千人,哪里还有人手种地,没办法。 陈子龙只好找印第安酋长帮忙,把精细耕作技术交给印第安人,在大明人看来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这里本来就是人家印第安人的地盘,咱占领了这里的金矿,已经是占了人家的大便宜,给人家带点种子,教人家种地也没毛病啊! 最起码在陈子龙,老裴这两位山寨头领看来,这叫做礼尚往来,怎么想都觉得在情理之中。 当地的印第安酋长本来是不太愿意的,因为印第安人的主食是野牛肉,番薯,玉米什么,吃不惯小麦。 可陈子龙早有准备,他为了说服当地的印第安酋长,叫山寨里的人用宝贵的面粉开始蒸馒头,烙烧饼,蒸包子。 馒头,烧饼倒也罢了,口味只能说一般,可是当一大锅热腾腾的包子摆在了酋长和他的十几个老婆面前,场面一下子便失控了。 印第安人哪里见过包子呀,还是牛肉馅的热包子,酋长半信半疑的拿过一个肉包子,一口下去就出事了。 出大事了! 酋长和他的十几个老婆,当场就被这种美妙的食物惊呆了,吭哧吭哧吞吃了个干净。 还剔着牙,回味良久…… 这味道如此鲜美多汁,可以烤肉,番薯粉好吃多了呀,简直不敢想象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味的东西。 陈子龙在一旁看的直叹气,这土著的日子过的也太惨了,连包子也没见过,没吃过,天天就会烤肉烤地瓜。 改天咱要是叫几个妇女,再给这位酋长大人包顿饺子,那场面怕是更加控制不住了。 “叽里咕噜!” 被牛肉馅包子迷住的酋长,当场手舞足蹈,被大明人的心灵手巧折服了,还用粗壮的胳膊将二当家抱了起来。 酋长当场下令,让族中的男女老少一起出动,将长满杂草的大片农田开垦了出来,又趁着一场小雨过后开始种植小麦。 等小麦成熟之后,磨成面粉,一定要让部落里的妇女,人人都学会做包子的技能。 “这?” 陈子龙摸了摸头,万万没想到征服印第安人的竟然是一顿包子,这谁能想的到呀? 此时已经春末,初夏的季节,天气渐渐温暖起来,当大量印第安土著加入了劳作,很快大量农田被开垦了出来。 大明海盗的建立的山寨很短的时间里,便和当地的印第安土著找到和谐共处之道。 这或许是大明人的另一种种族天赋,印第安人给山寨提供了劳动力,大明人给印第安人带来了馒头,包子,还有宝贵的精细耕作技术。 在旧金山这地方,没有什么是一顿美味的包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美味的饺子。 当然了,大明人同时为印第安人带来了宝贵的文化。 大明文化。 又是一个清晨来临,广袤的土地上,经过了一个月的建设之后,简陋的山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青砖,三合土建造的矮墙,望楼拔地而起,防御设施一天天变的完善,一座港口也正在修建之中,春小麦已经破土而出…… 以山寨为中心,村落,市集已经隐隐有了雏形,随处可见穿着兽皮,欢快奔跑的印第安少年。 “哎。” 站在刚刚建好的矮墙上,陈子龙踩着一门黑洞洞的大炮,看着这一切都欣欣向荣,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挺好。” 追求和谐是华夏文明的天性,就像当年大明国力最鼎盛的时期,郑和率领全世界最强大的舰队扬帆出海。 并没有给当地土著带去战争,没有屠杀,而是带去了精美的瓷器,丝绸,虽说大明后来衰落了…… 可整整过去了两百年,许多南洋土著还念念不忘,世世代代都对大明文化满怀着憧憬和渴望。 于是乎,当大明再一次中兴之后,南洋人便成群结队的揭竿而起,重新拥抱了大明,将那些残暴的西洋殖民者赶走了。 当然了,陈子龙此时并不知道他做的这一切,对历史产生了怎样广泛的影响,他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文明本能。 大明人和印第安人各取所需,合作愉快,好好过日子不行嘛,为啥要屠杀人家,陈子龙和老裴,压根就没想过这事儿。 咱是文明人,抢了人家的财宝还要杀光人家……这种事情咱干不出来,咱大明人没那干坏事的基因。 随着农忙结束了,山寨的建设还在顺利进行,大量金子也被开采了出来,闲暇之余陈子龙还收了一帮印第安徒弟。 这帮徒弟里面有十来岁的少女,也有小麦色皮肤的年轻女子,还有一些中年土著妇女,这都是来学蒸包子的…… “得咧!” 看着这一群土著女子,陈子龙摸了摸头,想了想,蒸包子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好像也没道理不教给人家呀。 人家愿意学,那咱就教呗。 同时间,美洲东海岸。 纽约,长岛。 距离五月花号抵达北美东海岸,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西洋人的势力已经从最初的登陆地点普利茅斯,扩张到了纽约一带。 其实五月花号并不是第一艘从欧洲抵达北美的船只,只是其中一艘影响力最大的船,为啥呢,因为这艘船上的分离派清教徒,制定了五月花公约。 其实就是殖民公约。 这帮人是从哪来的,英伦三岛,这是一帮什么人呐,激进分离主义清教徒,其实和后世的极端分子差不多…… 在宗教治国的老欧洲,从来不缺这种极端分子,这也是为什么近代欧洲会成为世界大战的策源地。 说起来三十年前,抵达北美东海岸这帮人,其实挺惨的,一登陆就遇到了极寒天气,几百人活活冻死了。 只剩下五十多人,在寒风积雪中瑟瑟发抖,后来这些人被善良的印第安人救活了,印第安人给这些异族人送来了吃的,穿的,还有厚实的野牛皮帐篷。 是好心的印第安人,帮助这些人熬过了艰难的冬天,于是就设立了一个节日叫做感恩节。 可这伙人设立的感恩节,并不是感谢印第安人的,而是感谢基督耶稣的,这叫什么事儿呀? 明明是善良的印第安人救了他们,可他们反而去感谢耶稣,简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感谢倒罢了,印第安人未必稀罕他们的感谢,可这帮人竟然反手对救命恩人就是一记暴击。 杀人放火也倒罢了,竟然还到处宣扬耶稣的仁慈,宣扬自己是文明人……简直叫人叹为观止,臭不要脸到了极致。 反正别人救了他都是上帝的功劳,杀人放火,坏事做绝,跑到教堂里一忏悔,哎,奇迹发生了! 上帝原谅他了! 我忏悔了,罪名洗脱了,做的那些坏事不存在了! 太神奇了! 这便是这伙人写在骨子里的基因,极端自私自利,极端不知廉耻,极端没有罪恶感…… 艳阳四月天,长岛的风微微吹拂,后世最著名的金融中心,在这个时代是一座海港,也是一个大型仓储中转站。 猎人,盗贼,杀人犯,娼妓,商人云集于此,正在从这广袤的大陆上,毁灭性攫取着财富,什么财富呢? 到处都是的野牛群,还有北部密林里的棕熊,野狼,各种各样的珍贵兽皮,简单的硝制之后运回欧洲,便一夜暴富了。 整个长岛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味,被剥了皮的野牛,棕熊,狐狸随意的丢弃了,一张张兽皮被挂起来晾晒。 这伙天杀的,可以说把事情做绝了,完全是毁灭性的捕杀,硬生生把天堂一般的北美大陆,大大小小的野兽给猎杀光了。 连随处可见的野牛群都杀的绝种了…… 恍如地狱一般的街道上,成群结队的猎人身背火枪,灌着朗姆酒,哈哈大笑着露出了发黄的大板牙,走进了酒馆,妓院。 “哈哈哈。” 放肆的狂笑声中,醉醺醺的恶鬼从酒馆中走出,翻身上马,马尾巴后面还拖着披头散发的土著印第安女奴。 不久,一队军服笔挺的骑兵从街道上穿过,对这一切却视而不见,仿佛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一刻北美大陆的东,西海岸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一边是热火朝天的建设,另一边是肆无忌惮的破坏。 同时间,中美洲,加勒比海沿岸。 巴拿马城。 这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西班牙人已经在这里经营了一百多年,也胡作非为了一百多年,原本的土著印加王朝早已覆灭。 ------------ 第389章 加勒比海盗 当然了,到了如今这个时间,巴拿马城这地方,还是要比北美那些纯种野蛮人要文明一点。 毕竟印加人都被杀光了,千百年来积攒的财富也被抢光了,殖民者开始变的文明起来了。 拥有几千年历史的印加人都被杀光了,没死的也变成奴隶了,当然要开始变得文明了,不然谁来劳作呢。 如今这里有大量的种植园,还有着大量的土著奴隶,种棉花,种烟草,种粮食…… 后来土著奴隶不够用了,死的太多了,这些残暴的西洋人索性从非洲整村整村的抓奴隶,这都是后话了。 当然这个时代的加勒比海沿岸,少不了最著名的标志性群体,大名鼎鼎的加勒比海盗。 这一天,傍晚,几艘武装商船从中美洲西海岸缓缓行驶而来,出现在了巴拿马港口,很自然的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因为一艘艘舰船上走下来的水手,大部分是黄皮肤,黑头发,在白人海盗盛行的加勒比地区自然十分引人瞩目。 “哒!” 在老裴的带领下靠岸,下船,看着不远处城墙上全副武装的西班牙士兵,陈子龙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走在港口码头上,被一双双眼睛盯着,陈子龙觉得汗毛倒竖,嗓子里发干,这里是西班牙王国的殖民地,同时一座自由贸易港。 啥叫自由港? 说穿了,就是西班牙王国只负责保护这里的安全,对贸易,商业完全是放开的态度,什么人都可以来去自如。 为啥西班牙殖民当局要这么搞,为了方便海盗们倒卖赃物,洗钱,贩卖人口,黑吃黑呗。 懂得都懂。 如果说游牧民族是以追逐水草为生,那么在大航海时代崛起的西洋殖民者,便是以追逐利益为生。 只要有足够的利润,有好处,什么道德,仁慈都可以踩在脚下,抢劫,屠杀,贩卖人口都是小儿科。 这里如今还没有著名的巴拿马运河,所以交通十分不便,想要从西海岸到东海岸,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只能从西班牙王国控制下的城里通过…… 不久,老裴带着山寨众人走向官衙,交纳了一笔不菲的进城费之后,便顺利走进了繁华的巴拿马城,当地的西班牙守军并未刁难。 走在酒馆,商铺林立的街道上,和一个个背着火枪,牵着马,或是提着朗姆酒的西洋人擦肩而过。 为啥老裴要带着大伙跑来这地方呢,因为有几艘舰船坏了,急需维修,顺便购买一些舰船必须的零部件,还有烈酒,火药等物。 “嘶!” 走在巴拿马自由港的街上,陈子龙嘴角直抽,这地方可真是日进斗金呀,不要说商业,贸易带来的赋税收入,光是收进城费就是一笔巨大的利润。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里的官府对待地下贸易,完全是放任不管的态度,只要愿意交税,别在城内搞事,杀人放火…… 出了城你们愿意火拼,黑吃黑,爱咋在地,这地方执行的政策就是彻头彻尾的强者为尊,这叫丛林法则。 “可是?” 陈子龙觉得胆战心惊,心里不踏实,这街上的人一大半都是泰西人,剩下的除了非白色人中除了土著就是奴隶。 这能行? 正说话间,不远处闹腾了起来,从一家妓院里头,有两拨西洋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众人在老裴的带领下停下了脚步,远远的围观,看戏…… 眼睁睁看着两拨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还有西班牙士兵,军官各自簇拥着一位穿燕尾服的身世,走向了不远处一条僻静的小巷。 闹哄哄,乱糟糟的。 陈子龙懵逼了,小声问道:“裴叔,这是?” 老裴凑了过来,轻声道:“这是决斗呐。” “走,看看去。” 陈子龙一脸懵逼,跟着老裴和一帮山寨海盗,跟着大批看戏的人群走了过去,从大街上一路走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 士兵拦住众人去路,众人只好挤在人群里,隔着几十丈的距离眼巴巴瞧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洋人,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卯上了! 俩人在军官的安排下,各自向着小巷一头走去,走到大概十米远的距离,便停了下来,各自侧身站着,掏出了短枪。 然后…… “砰,砰。” 同时响起两声枪响,中年人惨叫着倒了下去,胸膛上鲜血狂涌,周围的军官,医生乱糟糟的冲了上去开始抢救。 年轻人获胜了,举着短火枪向着周围挥了挥手,顿时引来了围观人群热烈的口哨声,掌声。 “嘶!” 陈子龙人都傻了,看着那个中枪的中年人鲜血狂喷,断了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端端的人这就挂了? “为啥呀?” “嗨!” 一旁裴姑娘赶紧抱住他的胳膊,小声嘀咕着:“还能因为啥,因为在妓院里争风吃醋呗。” “哎?” 陈子龙打了个寒噤,人都傻了,就因为争夺一个妓女陪一个晚上,俩人就发起了决斗,这是人干出来的事情嘛? 什么玩意儿啊! 陈子龙是觉得这俩人脑子瓜子不太正常,所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这也太野蛮太愚蠢了吧。 裴姑娘抱着他的胳膊,更紧了,小声嘀咕着这算什么,这城里每天因为争风吃醋,言语冲突,死在决斗里的西洋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嚯!” 好戏散场,众人离开了幽静的小巷子,裴姑娘死死拽着如意郎君,从一家家乌烟瘴气的酒馆,妓院门前经过。 然后拽着如意郎君拐了个弯,绕了过去,她是真怕品性纯良的夫君进了城,学坏了…… 陈子龙这时候还处于懵逼状态,这一幕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让他想起来当奶在秦淮河上争风吃醋的岁月。 咱那个年代,为了一个瘦马争风吃醋,最多斗诗,喷口水,惹急了最多挽起袖子挠两下。 看看,看看人家西洋绅士! 人家为了争风吃醋,能动手绝对不哔哔,一动手就往死里整,人家这才是真爱呀。 相比之下咱秦淮风月,书生意气都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呢,就连横风吃醋都不如人家,拿什么和人家打仗? “哎。” 一声长叹,不胜唏嘘,大明当年没落的原因找到了,大明的读书人和人家西洋绅士一比,简直屁都不是。 一行人看完了决斗,继续往前走,越往前酒馆,妓院越多,还有一个个醉醺醺的酒鬼,歪瓜裂枣的肮脏水手…… 这让陈子龙汗毛倒竖,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他感觉随时会有子弹从那些酒馆里射来。 “嗨!” 老裴停下脚步,拍了拍他,安慰了几句,别慌啊,贤婿,你是第一次来巴拿马城,不太习惯这里的风土人情。 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咱既然敢来这地方,那肯定是有十成把握的,这地方虽然无法无天,可是城内是绝对安全的。 并且这里也有咱大明的盟友,葡萄牙人呀。 葡萄牙人的地盘在中南美洲,距离这里也不远,也有一些人在巴拿马开设了商铺,算咱大明的自己人。 这还要得益于十年前,洛王殿下的神来之笔,大明和葡萄牙王国的密约,可是一直凑存在的,双方还是紧密的盟友。 葡人在中美洲也算半个地头蛇了,对大明人关照有加。 听着老丈人絮絮叨叨,陈子龙心中更加尴尬,说起来当年洛王殿下和葡萄牙人签订密约的时候,复社中人可是跳出来,喷过的…… 当年他陈公子也是喷子大军中的一员,可十年过去了,到了今日他才知道这个铁杆盟友对大明的重要性。 对山寨的重要性! 不要说新生的大明水师,基本上实在大量葡萄牙舰队军官的基础上,打造出来的精锐之师。 不要说各种航海技术,熟练工匠,海战经验丰富的军官了,若是没有葡萄牙人的帮助,山寨是很难在美洲立足的。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没啥问题,可是损坏的舰船怎么维修,消耗的火药去哪里补给? 更别说葡萄牙王国在中美洲,加勒比沿海还有一支装备精良的驻军,人数大概只有三四千…… 可在这地方,三四千人真不少了呀,好歹是正规军,拥有包括战舰,大炮在内的精良武器。 妥妥的一股割据势力! “走!” 老裴显然轻车熟路,领着女婿,女儿,和十来个精锐的手下,走进了一家葡萄牙人开设的酒馆。 一走进酒馆,烟草,朗姆酒的气味扑鼻而来,险些将陈子龙呛了一个跟头,除了酒鬼就是妓女,很快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女子向着陈子龙抛来了媚眼。 “哼!” 裴静发出一声娇哼,纤纤素手落在了绑腿上的火枪上,几个妓女也不敢招惹她,吓的赶忙走开了。 “哎?” 陈子龙又是一呆,可算知道她这个泼辣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了,在这种地方混日子,不泼辣点也不行啊! 看着老裴走向了酒馆老板,两人来了个熊抱,他若有所思,当然了,战舰关键零部件这种东西在巴拿马是违禁品。 得通过特殊渠道购买…… 当晚,大明海盗们在酒馆里住下了,当夜幕落下,加勒比的海风徐徐吹拂,陈子龙却无心睡眠。 从楼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还有女子高亢的尖叫声,让陈子龙尴尬的摸了摸头,轻轻将怀中爱妾健康窈窕的身子挪开。 他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凄迷的夜色,一时竟哑口无言,他这时候想到了一句俗话,古人云。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真到了巴拿马自由港,见识了这里残酷的环境,他才知道当年喷过的人,做过的事是何等荒谬。 “哎。” 一声长叹,良久无言。 “砰,砰。” 城外方向,隐隐响起几声火枪爆鸣,让陈子龙本能的夹紧了双腿,想必又死人了,在这里…… 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当然了,也每时每刻都有人暴富! 三天后,深夜。 以老裴,陈子龙为首的海盗们手持火枪,在浓雾中无聊的等待着,不时看着手中的怀表。 这地方的位置很偏僻,距离巴拿马自由港足有一百多里,荒凉中,只有一条泥泞的小路通向远方。 一直等到了后半夜,才有几辆四轮马车从迷雾中,泥泞的道路上缓缓行驶而来,一名身穿葡萄牙军服的上尉跳下了车。 “哎呀呀。” 老裴赶忙迎了过去,和葡萄牙上尉来了个熊抱,赶紧叫人把秘密渠道弄来的舰船零件,此外还有几桶火药,都接收了过来。 付钱,交货…… 皆大欢喜,押送物资的一个排葡军士兵也纷纷跳下了车,和大明海盗们熟悉的打着招呼,大部分人都能说几句汉话。 “艾玛。” 陈子龙算是大开眼界了,果然是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这些葡萄牙正规军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咯吱,咯吱。” 交接过后,海盗们和葡军道别,接受了物资,赶着马车缓缓向着几十里外的不知名海滩驶去。 陈子龙坐在一辆载满物资的马车上,身旁就是英姿飒爽,手持缰绳的爱妾,反正他已经被各种刺激弄的麻木了。 此刻已经是一脸冷漠,看着这方天地之间凄迷的夜色,开始努力适应这里的一切。 还挺刺激! 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在大明读书人看来难以理解的野蛮行为,这里的人却乐此不疲,归根结底还是朱熹说的那句屁话。 存天理,灭人欲。 作为一个儒生,陈子龙如今觉得这话简直比放屁还臭,探险,一夜暴富,寻求刺激是不是人的欲望? 人要是没有欲望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他突然大彻大悟了,对于大明为啥会没落,为啥差点被满清灭了国,那位洛王殿下为啥要将儒教连根拔起。 陈子龙有了清醒的认识,可心情更加古怪了,他不得不违心的承认,那位殿下做的真是太对了! 倘若不是他将儒教连根拔起了…… “嘶。” 陈子龙觉得背后直冒凉汗,汗毛都竖起来了,倘若大明继续腐烂下去,又如何抵抗这如狼似虎的西洋狼兵? 他想到了覆灭的北美印加帝国,此刻不寒而栗,若什么也不做,任由大明腐烂下去,那么再过些年,等到明烂透了…… 只怕下场和老迈的印加帝国,和这中美洲的土著也没啥区别了,早晚得亡国灭种! 想到此不由得全身冒汗,猛然间,不远处路边的灌木中,火光一闪。 “不好!” ------------ 第390章 黑吃黑 灌木中火光一闪,正在行驶的马车上响起一声惊呼,每天在刀口上舔血的海盗,本能的差距到不妥。 “有埋伏!” “砰,砰!” 同时灌木中响起几声枪响,猛然间,陈子龙被驾车的爱妾踹了一脚,一个踉跄被踹下了车。 “哎哟。” 陈子龙一个踉跄摔在了烂泥里,却及时躲过了射来的铳子,紧接着死死趴伏在地,整个人彻底懵逼了。 “砰,砰。” 夜幕下,中美洲的荒山野岭之中激战突然爆发,一条条黑影鬼鬼祟祟的躲在灌木中,用火枪向着马车射击。 走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一名倭人御手,一个海盗头领被铳子打中,从车上滚了下去,当场便身亡了。 “希律律。” 马车向着一侧轰然反倒,车上装载的零件洒落一地。 “啊!” 几声惨叫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可这里是杳无人烟的加勒比海沿岸,喊破喉咙也没人管…… 几声凄厉的惨叫过后,纷纷跳车的大明海盗们拔出了火枪,躲在了车后,或者趴伏在车底,骂骂咧咧的和劫匪交上了火。 “砰,砰。” 一时间铳子横飞,火枪发射时造成的硝烟弥漫开来,双方隔着灌木开始了激烈的对射。 “哎哟哟。” 陈子龙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呀,激战中铳子横飞,惨叫声不时响起,火枪爆鸣声在耳边不时响起,呛人的硝烟气味弥漫着…… “艾玛!” 陈子龙死死趴伏在地,一时间两股战栗,竟不知如何是好,他很想站起来可双腿绵软无力,双手更是不受控制的战栗。 猛然间一股大力袭来,有人将他拽着衣衫拽走,拖到了车轮子后头,又拍了拍他的脸。 “喂,喂!” 一张玉容在眼中放大,裴静一手提着火枪,一手拍打着夫君的脸,轻道:“子龙,子龙!” “哎?” 陈子龙回过神来,看到了爱妾的俏脸,大眼睛,本能的一把抓住了爱妾的胳膊,颤声道:“静儿……” 裴姑娘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挺起了健康的胸膛,挡在了夫婿面前,将随手将一杆火枪递了过去。 “给!” “啊?” 接过沉甸甸的火枪,陈子龙又哆嗦了一下,看着爱妾一个干净利索的挺身,单膝跪地向着敌人射击。 “砰。” 又是一声枪响,一团硝烟弥漫起来,陈子龙咬了咬牙,他其实是也很想帮忙,可是他很快尴尬的发现,自己是海盗队伍里唯一一个不会开枪的。 这年月的大明人,其实是人人都会使用的火枪的,不要说那些从小接受义务教育的府学生,开枪射击是必修课。 就是最普通的农夫,也要每个月接受基本的军事训练,陈子龙这样的情况其实是很少见的。 “姥姥的!” 抱着沉甸甸,蓝汪汪的先进燧发火枪,陈子龙尴尬的低下了头,这枪他倒是认识,大明造的先进燧发火枪,八成新。 是他高价从吕宋的黑市上买来的,可……他压根不会用,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到山寨,他下定决心要苦练枪法了。 “砰,砰。” 对方虽然是提前埋伏,可海盗们也不甘示弱,凭借手中燧发火枪强大的性能,竟然没有发生溃散。 反而将灌木中的伏兵打的惨叫连连,纷纷倒下,这时不远处响起几声呼喝,还有几个葡萄牙骑兵正在赶来支援。 原来押送物资的葡军并未走远,听到枪响之后,便派出了仅有的三名骑兵快速赶来。 骑兵在这地方实在太稀少了…… “援兵来了!” 这下子大明海盗士气大振,藏在灌木中的那伙人见势不妙,纷纷扔下被打死的同伙,连滚带爬的掉头逃走。 此消彼长,海盗队伍中有几个凶悍的倭人奋不顾身的扔下了火枪,拔出武士刀冲了进去。 “八嘎!” “噗,噗。” 一阵腥风血雨过后,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伏击者被打跑了,一个个海盗从马车后站了起来,开始救治受伤的同伴。 “艾玛!” 陈子龙被爱妾搀扶着站了起来,看着一片凌乱的枪战现场,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被颠覆了。 随着葡军一个排赶来,海盗们控制住了局面,将尸体从灌木丛中拖了出来,总计七具尸体,没留活口,海盗这边死了五个。 不出意外,参与伏击的都是大鼻子,金发,碧眼,身上十分肮脏的泰西人,一个个全身蹭蹭冒血,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了。 八成是不知道从附近哪个山头冒出来的海盗窝,大名鼎鼎的正牌子加勒比海盗呀! “啐。” 一口口唾沫啐了上去,大明海盗们翻了个白眼,这是一群什么玩意儿啊,就这点火力还黑吃黑呢。 太不自量力了! 就这还有后世人拍成电影,把这伙畜生,人渣当成偶像呢,什么世道呀,黑吃黑的海盗都成英雄了。 老裴提着火枪走了过来,向那一个排的葡军表示了感谢,然后收拢散落的物资,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十天后,旧金山。 回到了安逸的山寨,歇了两天,陈子龙才缓缓回过神来了,开始走出舒适的卧房苦练枪法。 经历了这次加勒比之行,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想在这里讨生活,图安逸是万万行不通的,这里是禽兽们的乐园。 作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有文化,有道德的大明海盗,陈子龙觉得是时候拿起枪战斗了! 因为年轻时候被流放造成的怨恨,早已经不翼而飞了。 “一切为了大明!” 一边苦练枪法,陈子龙又有了点紧迫感,他找到了老裴商量起来,要不要加强山寨的防御力量? 老裴也很想这么干,可是苦于人手不足,两人一嘀咕,就把视线投向了那些使用冷兵器作战的印第安战士。 能不能把大量库存火枪拿出来,发给印第安战士,然后将这些战士培养成为山寨的一支后备作战力量? 老裴还有些犹豫,担心这些印第安人学会了使用火枪,将来若是为了利益来个反噬,那还有咱大明人的立足之地嘛? “嗨!” 陈子龙大咧咧的一挥手,他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每天和这些土著朝夕相处,他太了解印第安人了。 一个处于原始部落制的族群,几千年来,第一次接触到了先进,优越的外来文化,很自然的便会对先进文明产生仰慕之情。 会学习,会借鉴。 这是人欲! 当朴素善良的印第安人,开始主动接受先进的大明文化,那自然会对大明产生很深的依赖感。 反噬的概率不大,大明人和印第安人的肤色,长相都差不多,黄皮肤,黑头发都一样。 经过几代人通婚,繁衍下来,谁还分的清谁是谁呀…… 他这一番苦口婆心,总算把老裴说服了,当下两人一合计,便找到了土著酋长,说服酋长借一些战士来山寨帮忙。 数量也不用太多,一千人足够了。 酋长当场便答应了…… 于是乎,不久之后,山寨里多了一千名笨拙的土著战士,在海盗们的组织下开始学习火药知识,射击知识。 当黄皮肤的大明人,遇到了同样黄皮肤的印第安人,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个种族融合的速度很快,出奇的快。 同时间,大马士革。 夏日里的地中海之滨,凉风习习,随着三万凤威军,八万辅兵,长期驻扎了下来,洛王殿下的行辕也不挪窝了。 这给了当地的英军,犹太军极大的信心。 官厅中,地中海的风微微吹拂。 周世显大咧咧的坐着,与麾下众将官随口闲聊,关于法兰西皇帝路易十四,与奥地利女摄政安娜在维也纳组建联军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整个欧洲开始进入征召士兵,进行军事训练的阶段,相比于洛王殿下的闲庭信步,英伦人,犹太人都十分重视,且难以掩饰心中的惊惧。 谁都知道事情大条了,这摆明了是数百年前,蒙古帝国大战欧洲联军的重演,简直一毛一样。 实际上这并非第一次世界大战,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其实是蒙古帝国大战欧洲联军,当年打遍全世界的蒙古大军只有蒙古人嘛? 错! 大错而特错! 蒙古才几个人呐,当年的蒙古大军其实也是一支东方联军,最精锐的蒙古精兵叫做探马赤军,次一等的叫做色目军。 还有契丹仆从军,女真仆从军,原宋军投降后组成的新附军,这不是东方联军又是什么? 当然由于某些原因,这事儿不能细琢磨。 历史嘛,从来都是古今贯通的,一脉相承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残酷战争。 为什么会打仗,为什么会死人,你总能从历史的传承中找到了脉络,什么世界大同,大爱无疆,圣母仁慈都是骗人的,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血缘,肤色…… 不论如何,此时此刻的大马士革,人心有些浮躁不安,任谁都知道当中兴大明领着东方联军抵达了君士坦丁堡,大马士革。 又一次东西方世界大战已经难以避免了。 议事厅中,将领们头碰头的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如何应对老欧洲们正在进行的战争动员。 一双双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了大明摄政王殿下,这位洛王殿下为何不远万里,赶来大马士革坐镇? 自然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不。 或者说他一手造成了这一切。 “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还有那么一点邪恶,这个仗还没打他已经赢了。 当李定国所部明军主力打到了君士坦丁堡,三万凤威军永久性驻扎在大马士革,他已经取得了战略上的巨大胜利。 这便是他主张的拒敌于国门之外。 仗是在欧洲人家门口打的,你都已经开始进行战争动员了,可是我大明还在万里之外,正处于黄金发展期。 他的战略大获成功,几十年后,高速发展的大明在科技,金融,军工,综合国力上必然全方面的超越欧洲。 这便是所谓的纵横联合,古往今来,出色的战略家都是这么干的。 就好比当年秦国躲在西北角落里,默默的发展,派出奸细,说客在六国里到处挑事儿,让六国打来打去不停的消耗。 又好比后来的大漂亮国,自己躲在美洲大陆发展,看着全世界打成了一团,等到全世界打的差不多了。 大漂亮们出兵捡便宜,一捡就捡到了世界霸权,还顺手编造了历史,硬说二战是大漂亮们力挽狂澜才打赢的。 这让苦苦抵挡德军主力的苏联,情何以堪? 反正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改教科书,控制媒体洗脑,实在不行还可以拍一些好莱坞大片…… 还可以把敦刻尔克大溃败说成胜利转进,再不要脸一点还可以说成二战转折点嘛,反正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如今周世显的谋略,和大秦,和大漂亮国是差不多的,他已经把战线推进到了中东,奥斯曼境内。 不管这两块地盘怎么打,打烂了,已经无法阻止中兴大明崛起的势头了,比谋略? “呵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比谋略咱大明人是欧洲人的祖师爷。 “咳。” 一声轻咳,厅中安静了下来,周世显起身看着世界地图,虽说战略上他已经赢了,可战术上也得重视。 也不能任由路易十四母子带着波旁家族,把全欧洲的力量组织起来,得想办法将老欧洲们再次分裂。 “嗯。” 周世显徐徐点头,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采,他决定找个突破口,再给纷乱的欧洲点上一把火。 这个突破口在哪了,自然在英伦三岛,常言道要取欧洲,先取英伦,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这英伦三岛是什么? 周世显微微一笑,这英伦三岛,就是一艘永远不会沉没的海空母舰呀,把这地方占下来,等于在欧洲大陆头上,悬着一把随时都会落下的大宝剑! 是时候帮助英伦皇室复国了。 “来人呐。” 周世显挥了挥手,叫人去把皇上找来,皇上呀,挺大个人了还没点正形,满世界的乱跑,赶紧把皇上找来和人家英伦公主成亲! 等到皇上和玛丽公主成亲之后,大明就有借口,正大光明的扶持英伦皇室复辟,把克伦威尔那个泥腿子弄死了。 ------------ 第391章 留一手 在黄得功等将官面前,洛王殿下有点不高兴了,皱着眉头徐徐道:“皇上在哪儿呢?” “哎?” 众将官面面相觑,这谁知道啊,大明皇帝的行踪可是头等机密,一般人肯定不了解。 咱那位中兴皇帝和他爹崇祯完全是两个极端,崇祯爷当皇帝的时候可是非常勤政的,对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不放心。 崇祯爷是大事小事,从任命督师到吃喝拉撒,什么事情都喜欢亲自抓,江湖人称微操大师。 可如今咱中兴皇帝朱慈烺喜欢满世界跑,啥事儿都不想管,从府学结业之后又进入了大明镇军速成学堂。 如今镇军学堂也结业了,这位爷算是彻底解脱了,开始满世界撒了欢的乱跑,看样子早就玩疯了。 “皇上?” 陈永华想了想,轻道:“皇上应该在瀚海城呢。” “哦……” 周世显点了点头,一下子明白了,瀚海城是什么地方呐,是大明在贝加尔湖东侧修建的一座新城。 这座新修建的巨城,也是大明在塞北最大的战略重镇,据点,屯兵城,皇上跑去瀚海城,应该是找他的小伙伴周阿布去了。 “去。” 周世显挥了挥手:“将皇帝找来。” 黄得功,陈永华忙道:“下官明白。” 周世显看着世界地图,沉吟着,是时候让天子成亲了,让皇上一次娶两个,干脆点,省事儿了。 犹太银行家的小萝莉已经长大了,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已经到了十六岁的婚育年龄,还有一位英伦小公主也可以一起娶过来。 他给朱慈烺选的这位侧妃,英伦小公主安妮今年只有十四岁,长的貌美如花,我见犹怜,也是英王查理一世的血脉,血统高贵而又纯正。 周世显点了点头,十四岁已经可以嫁人了,大明总得找个借口介入英伦内战呀,他本来想随便找个借口。 比如大明士兵逛英伦窑子不给钱,还打死了人之类的借口,可又觉得不能如此儿戏,还是联姻做借口比较正式。 一旁,黄得功和陈永华对看了一眼,赶忙应道:“是。” 当日便有一个精锐骑兵旅从大马士革出发,前往贝加尔湖去迎接大明皇帝陛下,前来大马士革成亲。 消息传了出去,犹太人有点不开心了,可英伦长公主高兴坏了,这是亲上加亲呀,大英皇室找到的这条大粗腿更牢靠了! 长公主也怕夜长梦多,很快将联姻的事情定了下来,让小妹安妮赶紧做好出嫁的准备,能给大明皇帝当个侧妃也不错。 只要能替父皇报仇,这位执拗的英伦长公主是不惜代价的,这事儿又能怪谁呢,只能怪克伦威尔下手太黑。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处死英王查理一世,谁叫克伦威尔当年把英王查理一世给弄死了呢? 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如今大英长公主和效忠皇室的那帮保皇党,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仇! 入夜,微风徐徐。 凉爽宜人的气候,柔软舒适的床榻上,英伦长公主早已沉沉睡去,将青春洋溢的娇躯舒展着…… 周世显坐在躺椅上,看着窗外青山绿水,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此时他回味着崇祯朝那些年。 在对待皇室这件事情上,他处理的还是很明智的,并没有和崇祯爷真的撕破脸,关于皇朝更迭,古今中外道理都是相通的。 所以说,你造反可以,可是对待皇室一定不能太狠了,太狠就会招来保皇党的疯狂反扑。 这样强烈的复仇情绪,就会被人利用,好比另一个时空里,正是崇祯皇帝的死,才让保皇党彻底倒向了满清。 从此大明走向了万丈深渊。 当然了,这事儿不能赖李自成,李自成可太冤枉了,他真未必敢弄死崇祯爷,可谁能想到咱崇祯爷自己上吊了呢? 想必李自成也是一脸懵逼,好像吃了一只苍蝇,硬生生把杀害大明天子这口锅接了过去。 倘若崇祯帝不死…… 最少满清入关不会那么顺利。 周世显正魂游天外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殿下,贵客到了。” “嗯。” 周世显应了一声,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便起身穿好了蟒袍,便从这幽香四溢的卧房中走了出去,他还有几个重要的人要见。 深夜,大马士革的军营里。 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亲兵护卫下,徐徐疾驰入营,周世显翻身下马,向着立正敬礼的凤威军士兵挥了挥手,便快步走入了官厅。 官厅中陈永华带着几个通译,正在招待从远方而来的客人,这几位客人还挺神秘的,三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亲信,簇拥着…… 一位金发,碧眼的高大英伦青年,外面响起脚步声,金发青年一抬头,便瞧见一位穿着蟒袍的大明亲王走了进来。 青年赶忙起身,单膝跪地行了一个骑士礼。 “免!” 将高大的英伦青年搀扶起来,周世显眼前一亮,这小伙子可太高大了,浓眉大眼,十分英俊。 身高足足有一米九,留着一头蓬松的金发,此刻正在用仰慕,崇拜的眼神看着威严而又贵气的大明摄政王。 “古德!” 看着这高大英伦青年,周世显满意的点了点头,确切的说这位青年不是英伦人,他是苏格兰人。 浓眉大眼,金发飘飘,身材高大,一表人才,一看就知道是老苏格兰了,这人是谁呐? 反正根据陈永华,军情司的说法,这是军情司密探按照殿下的意思,在苏格兰找到的。 这个人说他叫小华莱士,是三百多年前苏格兰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的血脉,真的假的呢。 不知道。 别管真的还是假的,周世显也懒得操心,反正在苏格兰那地方,自称华莱士后代的家族有一箩筐。 凡是苏格兰人,都争着抢着往自己脸上贴金,硬说自己是华莱士的后代,可压根也没真的。 “砰,砰。” 在这位自称威廉华莱士后代的青年胸膛上,锤了两下,周世显赞赏的看了看陈永华,夸了两句。 “古德,歪瑞古德。” 不亏是总舵主,这活干的太漂亮了,陈永华赶忙谦虚的一躬身,心中却又百感交集。 咱洛王殿下一边撺掇着大明皇帝,和正统的英伦皇室联姻,迎娶人家的小公主,另一边又偷偷摸摸的秘密接见苏格兰人。 苏格兰人一向不服管教,对大英可是不怎么服从的,妥妥的一伙刺儿头,不安定分子。 这是几个意思啊? “艾玛。” 陈永华人都傻了,咱殿下这些花花肠子,把他这个军情司情报头子都玩傻了,这是还留了一手防备着英伦人呐? 到底是读书人呐,咱殿下可是中过举人的,一个比一个智商高,要真是咱大明的读书人少点花花肠子,把心思用对了地方。 何愁大明不兴? 陈永华的智商当然是在线的,他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心里其实明镜一般敞亮。 咱殿下这谋略太高明了。 一边扶持英伦皇室复辟,绞杀克伦威尔的新模范军,一边又拉拢英伦三岛上的苏格兰人,给复辟后的大英下个绊子。 这叫什么? 留一手。 倘若日后英伦皇室有什么异心,咱殿下会怎么做,当然是怂恿勇敢的苏格兰人起义,让英伦皇室不得不死死抱住咱大明的大粗腿。 “古德,古德。” 那边厢,周世显连说了几个好字,让军情司与苏格兰人保持着单线联系,顺便提供一下武器弹药上的支持。 为将来南北夹攻克伦威尔的新模范军,打下一个结实的基础,这也不是他周某人的创举。 这一招,是他和法兰西学的呀,三百年前是谁扶持了威廉华莱士,是谁和华莱士发生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美艳的法国皇后呀。 你琢磨,细琢磨…… 法兰西和大英这才叫相爱相杀呢,本是同宗同源,可总是互相算计对方,背地里捅刀子,下死手。 老欧洲都这样。 “下去吧。” 给苏格兰人画下了一张大饼,周世显挥了挥手,叫陈永华安排几个人,带着这位小华莱士在军营里走动一番,参观一下。 让他感受一下咱明军的强大! “砰。” 小华莱士精神大振,一拳锤在了胸膛上,再次行了个骑士礼,才带着三个黑斗篷随从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这位才刚走,不久,军营里又来了一个票人,这票人的来头就更神秘了,这帮人也穿着神秘的黑斗篷。 可手指上厚厚的老茧,表明了这些人的身份,毫无疑问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这伙人…… 来自西班牙王国的加泰罗尼亚地区。 众所周知,地中海沿岸最富庶的加泰罗尼亚地区,如今正在进行着反抗西班牙王国统治的斗争,正处于如火如荼的阶段。 不久之前还爆发了加泰罗尼亚大起义,虽说起义被西班牙军队无情镇压了,可加泰罗尼亚人不服…… “好,好。” 看着这些极具反抗精神的分裂分子,周世显神色凝重,连连点头,当场又给加泰罗尼亚人画了一张大饼。 大明帝国非常愿意帮助加泰罗尼亚人,从西班牙王国的暴政中摆脱出来,实现自治,必要的时候…… 甚至可以独立建国。 天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呵。” 周世显伸了个舒坦的懒腰,吞了口唾沫,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了,一旁陈永华赶忙叫人上茶。 还愣着做什么? 上茶呀! 没看到殿下渴了嘛,这么不长眼色呢,赶紧让殿下先润润嗓子,毕竟画饼这事儿可是很浪费口水的。 亲兵赶忙将茶水奉上…… 喝了口热茶,周世显觉得嗓子舒服了一点,才徐徐道:“永华呀,这些事情要抓紧办。” 陈永华赶忙躬身应诺:“是,下官明白。” 长期跟在洛王殿下身边办事,陈总舵主算是开了眼了,自然而然的学会了一手画大饼的本事。 可别小看了画饼这件事,画的太大了不行,人家未必肯信,太小了不行,人家不愿意跟着你混。 这事儿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真是一门大学问呢! “咕咚。” 一盏热茶灌了下去,周世显擦擦嘴巴,又走到了世界地图前面,这下子他进入英伦三岛的前期准备工作基本上完成了。 先用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分裂力量,将西班牙王国牵制住,让西班牙军队疲于奔命…… 同时支持苏格兰人发动起义,和克伦威尔的新模范军来个大火拼,抢占英伦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十几天后,贝加尔湖。 瀚海城。 周阿布领军进驻贝加尔湖之后,也没闲着,早已从辽东,漠南各地调集兵力,工匠,大量物资,在贝加尔湖以东修建了一座坚城。 如今这座坚城的修建进度,已经完成了一多半,从远处能隐约看到城墙的轮廓,好似一条巨龙横亘于塞北之地,大湖之畔。 作为欧亚大陆最大的淡水湖,围绕这座大湖带来的自然资源,农田,耕地,战略价值,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更不要说这座巨城作为大明塞外驻军的大本营,所能够辐射的范围,可以从辽东一直辐射到乌拉尔山脉。 瀚海城还没有修建完成,已经发挥出巨大的战略价值,随着大量人员的入驻,变成了一个大磁铁。 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塞外各族纷纷吸引了过来,在极短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塞外集市。 并且几年来,随着周阿布带领麾下骑兵,好似爬犁一般不停的扫荡,基本上将哥萨克人,东欧人的势力清扫一空。 如今沙俄人的残部,大多数只能龟缩在几个大型军事要塞里,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儿了。 贝加尔湖西北,大河之畔的布拉茨克。 日正当空,万里乌云。 “呜……轰!” 猛然间,隆隆的炮声打破了中西伯利亚的沉寂,一团团硝烟在城市东南方向升腾起来。 “轰,轰!” 地动,山摇,身穿红色棉甲的明军炮手,对着这座沙俄人建立要塞,孜孜不倦的发起了每天例行的炮击。 要塞外围早已经被轰的七七八八,好似狗啃一般。 距前线二十里,指挥所。 大明皇帝朱慈烺,塞北明军统帅周阿布,昔日的少年玩伴各自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重炮轰击下的要塞。 “呜……轰!” 一轮炮击过后,明军也不急着攻城,而是派出工兵挖掘堑壕,同时几条地道也在加紧掘进。 ------------ 第392章 天子大婚 前线隆隆的炮声停了下来,尘土飞扬,指挥所里,大明皇帝朱慈烺假装没有听到,抖了抖身上的浮土。 他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一扭头,憨憨的笑道:“估摸着再有十天半个月,差不离了。” “哎?” 周阿布一呆,又点了点头,看着这位大明皇帝也是一脸的无奈,他是拿这位爷没什么办法了。 这位爷还真不是偷着跑来前线的,他是正大光明通过军事调动来的,去年从镇军学堂结业之后…… 这位天子给自己弄了一份委任书,还给自己弄了个职位,如今他的身份,是大明贝加尔湖镇军中的一位参谋军官。 这位爷,一调来中西伯利亚就不走了,他从哪里弄到的委任状,不用问,多半是南京统帅部史可法史老大人给他特批的。 估摸着,史老大人也没想惯着他,可咱这位天子和他姐夫学会了一个优点,脸皮厚,不怕挫折,活脱脱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天天去奉天殿,带着史可法软磨硬泡,史可法也是被他缠的没办法了,只好点了头,随手给他批了个条子,让他跑来塞北镇军服役。 瞧着大明天子闪闪发亮的中校领章,周阿布摸了摸头,一阵无语,咱大明的皇帝都有舞刀弄枪的基因。 就说那位大明武宗朱厚照,自封威武大将军,可好歹人家是个大将军,咱这位中兴皇帝倒是不贪心,他给自己整了个中校军衔。 这叫什么事儿呀? 周阿布赶忙又劝了几句:“陛下,你快下去吧。” 皇帝上前线算怎么回事儿呀,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可朱慈烺脸皮厚,不在乎,一副憨憨的样子假装没有听到,这都是和他姐夫学的…… “得咧!” 周阿布拿他没任何办法,只好又拿起千里镜看着前线战局,对于这座塞北要塞,他摆出了一个标准的围三阙一。 他十来万大军从贝加尔湖出发,早已完成了三面合围,只在西边留了个缺口,并没有阻止沙俄守军的人员往来。 为啥呢? 朱慈烺有点不理解,奇道:“都围住了,还不动手嘛?” 在他看来,周阿布麾下十余万大明镇军,虽然多数是新兵营里刚走出来的新兵,可拿下此城只在反手之间。 这攻城战已经打了一年多了,实在打的太久了。 “哎?” 周阿布应了一声,笑道:“不急。” 对中西伯利亚的这几个要是,采取围而不攻,围城打援的策略,这是他和义父共同制定的。 为了让那位年轻的阿列克谢沙皇上套,他已经演的很努力了,摆开一个长期作战的架势,不停的引诱俄军来援。 一年多来,沙俄对这块中西伯利亚的土地,终究是难以割舍,不停的派出部队前来支援,把守城战硬生生打成了添油战术。 处于上升期的沙俄帝国在不停失血…… 而攻城的明军则采取了论战制度,整团整团的新兵从辽东,从中原的新兵营里调来,轮番上阵,轮番实战。 整个中西伯利亚变成了一个大型练兵场。 “嘟嘟嘟。” 说话间,尖锐的哨声响起,坚城之下,一道道堑壕里铺满的大明新兵,在军官的带领下纷纷跃出堑壕,开始向着坑坑洼洼的破碎城墙发起进攻。 这样的乏味进攻日复一日,好似永远没有尽头,可是大明新兵在实战中得到了锻炼,区区一点伤亡不足挂齿。 在长期的实战中,周阿布体会到了慈不掌兵四个字的真正含义,经过塞北轮战的新兵部队,成长的速度是很快的。 “报!” 前线激战正酣,此时亲兵来报,殿下派来的信使已经到了瀚海城,正在四处找人呐。 周阿布,朱慈烺两人对看了一眼,赶忙走出指挥所,离开了前线,翻身上马回返贝加尔湖大营。 一日夜后,瀚海城。 “啥?” 朱慈烺拿着姐夫的密信,憨憨的摸了摸头,姐夫叫他去大马士革成亲,还一次娶两个,措辞还十分严厉。 周阿布在一旁忍不住发笑:“呵呵,哈哈。” 皇上不愿意了,冲着周阿布翻了个白眼,作为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你笑的如此爽朗是几个意思? “哎?” 周阿布忙道:“我是替皇上高兴,高兴啊!” 终于可以将这位爷从前线弄走了,等于是甩掉了一个大麻烦,省的他一天到晚的担惊受怕。 神色一整,周阿布忙道:“下官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朱慈烺憨憨的抱怨起来:“算了吧!” 这有什么可恭喜的,他对那位犹太银行家的继承人,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对英伦小公主就没兴趣了。 这就是一桩政治婚姻…… “呵!” 周阿布幸灾乐祸的笑道:“陛下别不知足了,您这都两房侧妃了,咱爷们儿还是光棍一条呢。” “你!” 朱慈烺翻了个白眼,气道:“你愿意娶,让给你!” “臣不敢!” 不敢就别哔哔。 两人在帅营中斗了一会儿嘴,朱慈烺也没办法,派来接他的凤威军都已经在外面等急了,一个劲的催促。 “那行吧!” 朱慈烺无奈,只得与周阿布来了个熊抱,轻声道别:“保重。” “保重!” 二人相视一笑,这一别又是天南海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不免有些唏嘘,可唏嘘过后。 朱慈烺又哈哈一笑,拍了拍身上的佩刀,配枪,大步走出了帅营,将自己的东西打成一个大包袱往马背上一搁。 “走咯!” 这位爷说走就走还真是潇洒,很难想象这是大明天子,骨子里还真有点老朱家先辈们的洒脱,说好听点是洒脱。 说难听了就是混不吝。 “驾!” 骑兵护送下,穿着一身中校制服的天子离开贝加尔湖畔,向着遥远的地中海东岸开始进发。 一个月后。 大马士革,午后。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射入,周世显脱下了明黄色蟒袍,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军服,在官厅中搬了把椅子,享受着午后的闲暇。 不远处是正在忙碌中的几个年轻军官。 从南京出发绕了一个大圈,抵达了大明开僵裂土的最前沿,他又找回了阔别多年的戎马生涯。 年轻军官都在偷看着他,一双双眼中写满了仰慕,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了这位殿下。 从洛王殿下亲率凤威精兵抵达大马士革之后,这座古城也是传说中的奇迹之地,到处都是士气爆棚的军官,领着士兵们挥汗如雨。 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了…… “报!” 此时一个年轻的军官快步走来,轻道:“殿下,皇上到了。” 厅中几位年轻的属官听的一呆,愣住了,又看着洛王殿下缓缓睁开眼睛,挥了挥手:“知道了。” 才刚刚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笔挺军服,一个愣头青已经从外头狂跑了进来,还哈哈大笑着。 “姐夫,姐夫!” 快满二十岁的朱慈烺,没心没肺的冲进了官厅,向着久别重逢的姐夫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开心。 周世显看着他身上莫名其妙的中校军服,俊朗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轻道:“来了呀。” 朱慈烺用力点了点头:“嗯呢!” “行吧。” 周世显洒脱的挥了挥手:“去准备一下婚礼吧。” 这下子皇帝笑不出来了,哭着脸央求道:“姐夫,不娶行不行……” “刷!” 周世显立刻就变脸了,冷哼了一声:“朱慈烺中校,你给我站直了!” “啪!” 朱慈烺赶忙收起笑容,啪的立正,将腰杆挺的笔直,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了,恭恭敬敬的接受着训话。 “不像话!” 周世显一本正经的训斥着,看看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个正形,叫你来成婚你还不愿意了? 朱慈烺被训斥的脸通红,有些尴尬,却还是保持着笔挺的军姿,这场面让周围的军官们都看傻了。 “这是……皇上?” 如今大明正规军渐渐完成了大换血,不少军官都和朱慈烺年龄差不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明名义上的天子。 这么看和咱普通人也没啥区别呀。 一番训斥,把小舅子训的老实了,听话了,周世显才挥了挥手:“去,别让裁缝们久等了。” “啪。” 朱慈烺又是立正一礼,苦着脸,耷拉着脑袋跑出去了,和黄得功打了个照面,险些撞在一起。 “哎?” 黄得功刚开始还没留意,一抬头看清了天子的样貌,还真吓了一跳,赶忙给中兴皇帝行了一礼。 “哎哟哟,陛下这是……” 黄得功正要关切几句,却被周世显不悦道:“别管他。” “艾玛!” 黄得功哆嗦了一下,也不敢管了,看着天子尴尬的走到了官厅外头,被属官们领到不远处早已经准备好的婚房去了。 纷纷乱乱中,裁缝,亲兵围着大明天子转了起来,不远处的乐队也开始排练,很快整个大马士革陷入了喜庆的气氛之中。 三日后,穹顶高大的拜占庭古皇宫里,一场盛大的庆典拉开了大幕,这一天宾客云集,喜气洋洋。 穿着笔挺军礼服的大明军官,英伦军官,穿着传统大明服饰的犹太银行家,波斯贵族…… 各方人士济济一堂,见证了历史上第一次东西方联姻,这场面乍一看有些违和,然而却没人觉得尴尬,习惯成自然嘛。 这是一块幸运之地,也是一块无主之地,从古到今,从古罗马到伊斯兰,再到拜占庭,谁强大了谁就能占领这里。 如今终于轮到盛世大明了,鼓乐齐鸣,鞭炮声阵阵,穿着华丽织锦的大明皇帝,与两位侧妃,在喜童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作为家长的周世显,与威尼斯瓦尔堡的银行家,大英长公主凑在一起,时不时的含笑低语。 作为主婚人的全真教玉真子,也换上了一身华美的道袍,绝色姿容的鹅蛋脸上透着庄严肃穆。 盛大的庆典一直持续到了午夜…… 午夜时分,寝宫中。 凌乱的道袍随意的散落着,云收雨歇,怀拥佳人,玉真睁大明眸看着他,在他胸膛上划着圈圈。 “哎。” 周世显一时间满腹唏嘘,这时间过的也太快了,一眨眼他已经三十多了,当年那个拖着鼻涕的大明太子都已经成婚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婚礼后一周,伦敦。 官厅中,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穿着一身戎装的克伦威尔低头处置着各地发来了公文,时不时的停下了揉着酸痛的额头。 这位爷…… 其实和李自成的尿性差不了多少,当年揭竿而起推翻了皇族,可是也犯了李自成的毛病,开始享受荣华富贵了。 他以残暴的手段杀了查理一世,又自封护国公,凭着手下的新模范军成立了一个军政府,开始搞封建皇权那一套。 说起来,这位还不如李自成呢,克伦威尔坐稳江山之后,先是用一份人民公约拉拢手下的将领,士兵。 一转脸就背叛了支持他起义的资本家,先是擅自更改议会决议,后来干脆把议会解散了。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呐? 一个英伦版的袁世凯,可是又比袁世凯残暴多了,袁世凯也没敢说自己是华夏救世主吧? 克伦威尔敢! 这位爷自称是上帝的使者,还把他自己的宗教信仰当成了国家法律,在英伦三岛搞起了言出法随那一套。 当然了,以大英帝国一向的尿性来说,最喜欢把黑的说成白的,连敦刻尔克大溃败都可以说成一场大捷。 美化一下克伦威尔又算的了什么,大英绅士嘛,脸皮太嫩,自己祖上做的坏事太多,遮掩一下不过分吧。 可如今这个时候,残暴而又贪婪的克伦威尔一顿操作,自己享受着花天酒地,可是实在不得人心。 英伦百姓敢怒不敢言。 可就在这个时候,以北方苏格兰人为首的反抗力量起兵了,到了这个时候白痴都知道,护国公克伦威尔的情况有些不妙了。 一些聪明人心中明白,外部力量已经开始介入纷乱的英伦三岛,护国公的好日子怕是过到头了。 “砰!” 盛怒之下的克伦威尔,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好似一头愤怒的公牛般咆哮起来。 ------------ 第393章 登陆英伦 一听说苏格兰人又起兵作乱了,暴躁的克伦威尔咆哮着,咒骂着这些生活在北方高地上的刺儿头。 不服管教呀! 这可真是大英帝国永远的痛,也是一块顽疾,愤怒的克伦威尔当场下令集结军队,征讨叛乱。 堂堂大英护国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很快,整个伦敦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二十个步兵团,是个骑兵团,总兵力三万五千人的新模范军集结了起来,准备着北上迎击五万名苏格兰起义军。 同时间,大马士革。 克伦威尔的部队一动,周世显在大马士革便收到了线报,当然了,他十分不看好苏格兰起义军。 用四个字来形容。 “乌合之众。” 克伦威尔的三万五千军队,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这位爷人称英伦战神,和咱清末的北洋军阀差不离,麾下精锐装备好,训练有素。 可北洋军阀是怎么败的呢,一来是因为外部力量的介入,二来再精锐的部队没有信仰,腐化堕落之后…… 也会被历史的长河慢慢淹死。 人在大马士革,周世显对着刚刚新婚的大明天子朱慈烺,徐徐道:“要引以为戒呀!” “哦!” 朱慈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当年姐夫建立凤威军,那也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军,和克伦威尔的处境差不多,可是却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凤威军其实是向着保皇势力妥协了的,可新模范军走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向着皇室挥起了屠刀。 “哎。” 周世显看着烟波浩渺的地中海,不由得叹了口气,嘴角微微抽搐,溢出了几个意味深长的字:“这人呐……” “传令。” 在叙利亚训练了整整一年的四万名英伦皇室军队,可以结束整训,全体登船反攻伦敦了。 这一声令下,大马士革便沸腾了起来,无数英伦青年振臂欢呼,忠勇的大英舰队也随之士气大振。 凭借囤积在大马士革的海量装备,物资被调拨给了大英新军,成箱的洛阳造火枪发了下去,一支复辟大军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战前动员。 入夜,军营中。 喧闹持续了一整天,一直到了夜里,大英新军仍在排着长队,领取八成新的大明造火枪,这都是明军换装之后淘汰的装备。 有大量转轮打火枪,也有燧发枪,还有一些老旧的步兵炮,这些淘汰的装备,都被精打细算的周世显收集了起来,大批量的送到了大马士革,如此一来形成了良性循环。 大明军工得到了源源不断的巨量订单…… 就这样,经过了十几天的筹备之后,四万名终于皇室的英伦新兵,登上了返回伦敦的战舰。 这一天,清晨时分。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整个大马士革城内,城外都是锣鼓喧天,张灯结彩,穿着一身戎装的周世显,与英伦长公主并肩而立。 一旁站着刚刚成亲的大明皇帝朱慈烺,英伦小公主安妮。 万众瞩目之下,成排的英伦皇室军队士兵背着行囊,军用口粮,手持火枪登上了一艘艘风帆战舰。 一众英伦贵族,大明皇室对着这支四万人的部队指指点点:“士气真是高涨呀!” “是呀,我大军所到之处……” 沸沸扬扬之中,黄得功等人撇了撇嘴,和麾下身经百战的将领们对看了一眼,其实是很不看好这支新军的。 这可真是一支纯粹的新兵部队呀,能打的过克伦威尔麾下那群精锐老兵嘛,这事儿有点悬。 老黄偷看了一眼洛王殿下,他都能明白的事情,咱殿下能不能明白嘛,咱殿下打过的仗,比他老黄吃过的米还多。 作为一员军中老将,他本能的意识到这个仗怕是没那么简单,可这事儿他不会说出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七天之后。 伦敦。 一支舰队浩浩荡荡的出现在泰晤士河入海口,一瞬间,沿岸的炮台上警钟长鸣,士兵疯狂的从营房中冲出。 可抵抗如此孱弱无力,当初大英皇家海军叛逃的时候,一路猛轰,可是把泰晤士河两岸的炮台都摧毁的差不多了。 如今再一次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好像回到了自己家的后花园,好吧,这本来就是大英皇家海军的母港。 “呜……轰!” “轰,轰!” 一颗颗硕大炮弹呼啸着撕裂空气,将本就破烂不堪的炮台又轮了一遍,舰队掩护下的新军轻松完成了登陆。 同时间,伦敦。 随着舰炮的轰鸣声响起,新模范军的大营中一片混乱,克伦威尔和他麾下的将军们冲到了瞭望塔上。 举起望远镜,目瞪口呆的看着数十里外,正在沿着泰晤士河缓缓逆行的一艘艘战舰,一个念头在心中浮现。 “撤!” 不愧是出色的军事统帅,亲手推翻了英伦皇权的狠人,这位爷还是有军事才华的,当机立断率部撤离了伦敦。 两天后,保皇派率领新军收复了伦敦,虽说伦敦已是一座空城,新模范军早已经撤走了,可…… 不论如何都是算是一场重大胜利。 数日后,大马士革。 白虎节堂之内,一下子变的肃杀起来,从周世显以下几十位大明将官,英军将领济济一堂,遥控着英伦三岛发生的战事。 收复伦敦并未给大明将官们脸上,带来几分喜悦,反倒忧心忡忡,从参谋司的战局分析来看。 克伦威尔主力未损,全军离开伦敦北上,意图孤注一掷,先击溃北边压上去的苏格兰起义军。 对大英战神克伦威尔的这种赌徒式行为,黄得功,靳统武,与一众参谋司将官都赞不绝口。 “不错。” “有两下子。” 众将官好似瞧见了当年的努尔哈赤,皇太极,也是这般骁勇善战,率麾下数万精锐之师左右冲杀,来回拉扯。 硬生生给他拉扯出一片天地来了! “苏尔兰人看来顶不住呀。” 纷纷议论中,周世显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了,一头困兽罢了。” “哈哈哈。” 厅中黄得功众将,哄堂大笑:“殿下所言极是。” “殿下英明。” 跟着殿下打仗就是轻松加愉快,战略上每一次都能完成碾压,以至于战术上的成败已经无关紧要。 黄得功没读过多少书,可他至少知道楚汉相争,三国争霸,要说起来那位克伦威尔,顶多是个项羽式的人物,甚至还不如诸葛亮。 咱殿下这是古往今来第一贤王呀,比刘邦有能力,比曹操曹丞相性子宽厚,虽说喜欢美艳皇太后,品味独特了一点。 可这都无伤大雅。 再说了,曹丞相也不是口味独特,对别人的老婆有特别的喜好,曹丞相只是喜欢天下美女罢了。 “咳。” 老黄轻咳了一声,赶忙将这个大不敬的念头压了下去,开始一本正经的与同僚讨论战局。 议论纷纷中,才刚刚结束了内战的英伦三岛,再一次陷入了血与火的考验,没几天前线传回了战报。 果然,不久之后,离开伦敦北撤的克伦威尔,率领三十个团的主力部队,在诺丁汉城击溃了苏格兰起义军主力。 新模范军再一次表现出强悍的战斗力,一举扭转了极为不利的战局,并且马不停蹄的向着威尔士进军。 再一次。 撤离了伦敦之后的克伦威尔,在威尔士,苏格兰地区拥有了一块根据地,虽然这块根据地不怎么稳固。 可总算避免了被围歼的命运…… “哈哈。” 坐镇大马士革的周世显,接到军报之后忍不住哈哈一笑,摸了摸头,果然能名垂青史的人,没一个是好对付的呀。 那位金发飘飘的小华莱士,果然中看不中用,活脱脱就是个绣花枕头,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好莱坞的事能当真么。 被击溃的苏格兰起义军主力,伤亡倒是不大,小华莱士的人撤退到了苏格兰北部的高地,正在收拢败兵。 “来人。”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叫人送一批武器弹药过去。” 黄得功等人心领神会,反正仓库里多的是库存,其实这也是一个给大明军工去库存的机会。 “传令。” 周世显又挥了挥手,轻道:“命令伦敦王军,进攻!” 不能让克伦威尔闲着,在英伦中北部地区站稳了脚跟,再想收拾他可就难了,得让他麾下精兵一直处于东征西讨的疲惫状态。 黄得功忙道:“下官明白。” 他心里好似明镜一般敞亮,这不就是当年曹丞相对付西蜀刘备政权的招数嘛,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反正新模范军的精锐是死一个,少一个,总有一天会被硬生生耗死,重走西蜀政权的老路。 三天后,伦敦。 “咚,咚,咚咚咚!” 鼓乐齐鸣,嘹亮的军歌声中,四万名保皇党新军倾巢而出,在四个骑兵团的掩护下,推动着大炮,向着盘踞在苏格兰,威尔士地区的克军发动了进攻。 惨烈的英伦内战再一次爆发了。 五天后,四万保皇军与三万多名新模范军在埃吉山,爆发了大规模的交战,战斗一开始,骁勇的保皇军骑兵便击溃了新模范军的两翼骑兵。 可在中央步兵的对决之中,以新兵为主的保皇军,却在惨烈的排队枪毙中,被新模范军击溃。 大战三天之后…… 伤亡惨重的保皇军损失大量中央步兵,进攻的势头被遏制住了,军心,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不得已在优势骑兵的掩护下,缓缓向伦敦城的方向撤退。 又三天后,大马士革。 新军大败亏输,伤亡超过了八千人,这样的战损让盲目乐观的英伦皇室,彻底冷静了下来。 要不是骑兵占据优势,这一仗下来只怕是会全军覆灭,白虎节堂之中,将官云集,军官们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战局不容乐观呀。” “是呀。” 窃窃私语声中,坐在上首的大明皇帝朱慈烺,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姐夫,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将官们眼睁睁看着洛王殿下站了起来,走到地图边上看了看,便气定神闲的下达了作战命令。 “传令。” “调凤威军一万,波斯军两万,集结备战。” 一阵安静过后。 “哗。” 一下子,官厅中沸腾起来,众将官看着殿下的扑克脸,不由得纷纷咋舌,殿下的意思是大明要介入英伦内战了? 这是废话。 周世显撇了撇嘴,要不是想着插手英伦三岛,他又何必大费周章,让大明天子迎娶英伦小公主。 好歹是咱大明天子,名义上的君主,能随随便便娶侧妃嘛,这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早料到克伦威尔不好对付了。 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咱大明天子替侧妃主持正义,出兵复国,这借口可真是太冠冕堂皇了。 沉吟中,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备战吧。” “刷!” 众将官齐刷刷的起身,立正,敬礼,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低吼:“标下遵令!” 随之而来的是大明帝国,历史上第一次登陆欧洲本土,虽然只是一个边缘小岛,可终究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呀。 又五天后,当大英皇家海军掩护下的运输船,出现在泰晤士河上的时候,躁动的人心安定了下来。 这一天,伦敦的男女老少,上至权贵,下至百姓,亲眼目睹了东方帝国的士兵从一艘艘运输船上走了下来。 不久明军接管了伦敦外围的城防,并且将溃败下来的保皇党新军重新组织了起来。 同时间,法国,巴黎。 当上了欧洲盟主的路易十四,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巴黎,接受了法兰西上层贵族英雄一般的欢迎。 鲜花,掌声中,路易十四踩在红地毯上,向着前来迎接他的巴黎人民,不停的挥手致意,感觉整个人快要飘起来了。 当欧洲盟主的滋味就是这么爽,可惜他不是拿破仑。 就算是拿破仑…… 又能如何? 可路易十四不这么看,他一回到巴黎就下令扩军,备战,下达了招募士兵的动员令。 他身后站着整个欧洲,他已经做起了率领百万大军,荡平奥斯曼,荡平波斯的美梦。 就在路易十四兴致正酣的时候,这时候从英伦传来了消息,克伦威尔被保皇党的军队赶出伦敦了。 一下子,路易十四有点懵逼,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重新爆发的英伦内战吸引住了。 ------------ 第394章 孤军 克伦威尔离开了伦敦,克伦威尔击溃了苏格兰人,克伦威尔击退了保皇军,一支明国军队进入了伦敦。 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消息,从熟悉的英伦三岛传到了巴黎,让路易十四有些懵逼。 “啥情况呀?” 这位法国皇帝翘着八字胡琢磨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岂不是说东方明国军队开进了西欧本土? “嘶!” 这下子路易十四明白了过来,这事儿好像不对劲呀,怎么着,打来打去战场越拉越近了,竟然从君士坦丁堡打到了英伦? 这剧情有点不对呀,这英伦三岛距离法国也太近了吧,中间之隔着一个英吉利海峡,一想到如此近的位置上有一支明军的存在。 路易十四顿时不寒而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要是纵容明军在伦敦站稳了脚跟,那还了得?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正春风得意的路易十四,恨透了那些吃里扒外的英伦人,可是又不得不深深的沉吟了起来。 看来法国得出兵了,一定要将明国人从伦敦赶走。 这事儿还得越快越好…… 若是稍有迟疑,只怕会酿成心腹大患。 “来人。” 自封欧洲盟主的路易十四,在长时间的思索后做出了决断,作为欧洲联军总司令,欧洲联盟盟主,这事儿他必须得管。 “传令,出兵英伦!” 做出了这般决定之后,路易十四长出了一口气,碧蓝色的眼中闪烁着精光,年轻的脸上显得英姿勃发。 这一仗必须打赢! 这是他当上欧洲盟主后的第一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二十几个盟国,附庸国都看着呢,这是他的立威之战! 此战事关重大,一来路易十四打算露两手给盟友,小弟们看看,二来他也想插手英伦内战,分一杯羹。 英,法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一条心,不但关系很差,并且还是世仇,曾经发生过著名的百年战争。 最先是因为王位继承问题发生了纷争,后来发展成了英军对法国的入侵,两个西欧国家整整打了一百一十六年…… 其间死伤无数,将好好一个法国打成了废墟,还差点灭了国,得亏了冒出来一个圣女贞德,才将处于灭国边缘的法兰西拯救了出来。 “呵呵呵。” 路易十四发出了一阵冷笑,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英伦三岛大乱,昔日强盛一时的大英皇家近卫军,都沦落到找外援了。 这岂不是他插手英伦的天赐良机? “砰,砰。” 路易十四心脏狂跳起来,他好似看到了法兰西的荣光,骑士团的玫瑰在他的手中绽放。 短短数天之内,亢奋的路易十四调兵遣将,将麾下五万法军精锐在巴黎地区集结了起来,并且在巴黎昭告天下。 数日后,大马士革。 议事厅中,议论纷纷,法军集结的消息当然瞒不过明军的耳目,随着周世显,朱慈烺步入厅中。 “哗。” 众将官齐齐站了起来,目视着洛王殿下与亢奋的大明皇帝坐在上首,厅中顿时一片肃然。 周世显挥了挥手:“坐。” “哗。” 随着众将官落座,气氛变的肃杀起来,反倒是朱慈烺一脸的亢奋,对即将来临的恶战充满了期待。 周世显又轻轻一挥手,参谋军官将提前印好的绝密军报发了下去,提供给众将官阅览。 “议一议吧。” 随即厅中响起窃窃私语声,众将官纷纷议论着法军突然加入英伦战局,将会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下官以为,当增兵英伦,与法军决一生死。” “附议。” “不妥,我明军与英伦水师舰队,与法,荷等国水师对垒,并无必胜之把握,一旦水师不敌,则全军危矣。” “下官附议。”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海军太弱,只凭一支英伦舰队的力量,无法控制英吉利海峡,也不能完全保障从大马士革到伦敦,这条漫长的航道。 议论纷纷中,周世显却低头不语,只是默默的看着内线从巴黎发来的密报,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法军突然出兵,此时在情理之中,又在他的预料之外,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顾及到欧洲人海军的厉害,众将官罕见的出现了分歧,有人主张将三万明军从英伦先行撤退,不少将官纷纷附和。 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可周世显罕见的冷着脸,哼了一声:“没有水师便不打仗了?” 瞬间官厅里鸦雀无声,连皇帝朱慈烺也吓的吐了吐舌头,终于见识到姐夫在军中的权威了。 “传令。” 周世显挥了挥手,眼中闪烁着寒芒,做出了一系列部署:“命李定国所部出波斯,攻占君士坦丁堡。” “啪!” 李定国长身而起,恭敬道:“标下遵令。” 他这一路是趁着法军主力登陆英伦,从君士坦丁堡方向发动进攻,威胁欧洲腹地,叫查理十四不敢倾巢而出。 “传令!” “命黄得功所部登陆希腊,威胁南欧。” 这一些列兵力调动下来,周世显当然明白远水解不了近渴,可他并不打算从英伦三岛退兵。 他的三万精锐既然已经登陆了,万万没有撤回来的道理,缓缓闭上了双目,他想到了清末在东北发生的日俄战争。 这局面还真是有点相似呢,日,俄两国在大清的地盘上打仗,可清军只能干看着,谁也不敢惹。 如今看来,他的三万精兵和那时候的俄军差不多,随时会成为一支远离本土,困守英伦的孤军。 “传令!” 再睁开双目的时候,周世显态度无比坚决:“叫靳统武坚守伦敦!” 厅中瞬间鸦雀无声,瞧着洛王殿下长身而起,整了整身上军服,一脸傲然道:“他手上有三万精锐!” 三万大明镇军精锐,又有英伦保皇党支持,也算是半个主场了,就算是孤军作战又如何。 此刻的周世显英俊的脸上满是傲然,是时候检验一下大换血后的大明镇军,究竟成色几何了。 “哗!” 众将官赶忙起身,目送殿下拂袖而去。 “散了吧!” 军议解散,厅中陷入了长时间的议论,李定国,黄得功对看了一眼,都心照不宣了,这一仗…… “怕是老靳要吃不少苦头了。” 可众将眼中难掩骄兵悍将的张狂,殿下说的一点也没错,老靳手上三万兵马全是精锐,随便往这个世界上哪个角落里一搁! 谁敢说吃的下? “砰!” 李定国一拳砸在桌子上,徐徐吐出了一个字:“干!” 数天后,伦敦。 领兵出征英伦三岛的靳统武,手中拿着洛王殿下的秘旨,看到了固守待援四个字,先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了,这四个字的意思其实是…… 没有援兵! 一刹那,靳统武脸色一沉,却决然道:“谢殿下抬爱!” 站在他周围的一个个年轻镇军将领,纷纷错愕,很快回过神来了,又纷纷大笑起来。 “殿下威武!” 这年月的大明镇军一个个都很年轻,又血气方刚,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建功立业,自然没有人会怯战。 “走!” 靳统武收拾心情,开始召集军议,商量对策,他盘算着手中的兵力,一万凤威军是精锐中的精锐,两万波斯驻军也是骁勇之师。 凭此三万人马…… “砰!” 同样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这要是连个伦敦城都守不住,那他真的没脸回去面见殿下了。 同时间,巴黎。 丹枫白露宫中,同样一片肃然,同样的年轻法军军官不停的进进出出,将信件,兵力调动的文件送来。 可路易十四脸色铁青,气坏了! 他坐镇巴黎,号召二十几个盟国前来支援,可盟国们似乎不太买账,只有同为波旁家族的奥地利皇室,派来了区区一万兵。 其他如西班牙王国,荷兰王国等等,只派来了一两千士兵,甚至还有一两百的…… 闹着玩呢! 路易十四在宫中大发雷霆,可是他没有办法,老欧洲都这样,情绪起来了一个劲的鼓掌,吹口哨,可总喜欢背后互相捅刀子。 出工不出力是常态…… 这事儿其实也挺正常,波旁家族在欧洲算是新贵,没什么影响力,老欧洲的哈布斯堡家族怎么会没有保留的支持他? 等着看他的好戏还差不多,欧洲人要是能团结一心,也不至于上千年来一直处于分裂状态了。 本来波兰立陶宛联邦是打算出兵的,可是明军主力突然出现在君士坦丁堡,一下子,让波兰人,立陶宛人不敢乱动了。 至于沙俄,别提了! 那个沙皇阿列克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呵呵呵。” 路易十四怒极而笑,他心里也明镜一般,老欧洲这帮盟国的德性一贯如此,想当英雄是要拿出实力的。 倘若他打赢了英伦之战,那些墙头草自然会靠过来,倘若打输了,他压根就没想到会输。 从法国皇帝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进攻!” 顷刻间,五万法军,一万奥地利军,加上其他小股盟国部队离开了巴黎,向着敦刻尔克方向开进。 还好荷兰王国出动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大量武装商船,运输船,给法军提供了强大的海上火力。 至于派常备军登陆作战。 免谈! 路易十四也挺无奈,只出动海军也比没有强,荷兰人还是比沙俄人靠谱多了,当下六万多法,奥联军在敦刻尔克登船,横渡了英吉利海峡。 浩浩荡荡的向着伦敦方向发起了登陆作战。 伦敦,外围。 泰晤士河上,大英皇家舰队卸下了最后一船物资,人员,便挂起了风帆离开了母港,这也是为了保存实力。 大英舰队和荷兰,法国的联合舰队比起来,无论是数量还是炮位都差距太大,不得不离开母港,避敌锋芒。 看着缓缓离港的舰队,靳统武放下千里镜,又看了看城下正在布防的部队,不由自主的咧了咧嘴。 他的一系列城防部署,让骄傲的英军将领们十分不情愿,这位接管英伦军队指挥权的明国统帅,看起来有些懦弱。 在远离舰炮射程的伦敦城下,他下令整个伦敦的青壮年,士兵去城外挖壕沟,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壕沟挖了十几条,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堑壕这东西,其实早在远古冷兵器时代就已经很常见了,是守城,围城双方都喜欢干的事。 可远古时代的堑壕,其实只能起到防备骑兵的作用,对拥有大量步兵,辅兵的部队来说用处不大。 看着大明镇军专业的工兵营,将一条条堑壕连接起来,骄傲的英国士兵不免有些怨言,这算什么回事儿呀? 壕沟可以挡住敌人,可自己也出不去了呀! 这不是自掘坟墓嘛? 再说了,这个时代的欧洲军队还是很喜欢面对面,火枪对火枪的排队枪毙,这是英勇的象征。 对于动不动就决斗,傻傻站着向对方开枪的欧洲骑士后裔来说,挖壕沟,躲在胸墙后放枪是一种懦夫的行为。 可靳统武不管这一套,他接到的命令是固守待援,并且他忠实的执行了这一命令,把堑壕挖的又深又宽,胸墙建了一道又一道。 直到城防工事完成之后的第三天,远处的泰晤士河上,出现了浩浩荡荡的大量敌舰。 同时间,破破烂烂的岸防炮台之上,几百名骄傲的英国炮兵,操纵着还残存的十几门岸防重炮,勇敢的向着法军舰队开始轰击。 “呜……轰!” 可孱弱的岸防火力,很快招来了法,荷舰队的疯狂反击,一个个炮手直挺挺的倒下,让靳统武摇了摇头。 他已经下令放弃这些炮台,可这些骄傲的英军,十分固执的选择了拒绝执行撤退命令,他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随着岸防炮台被摧毁,在大量风帆战舰掩护下,骄傲的法军开始登陆,成群结队的士兵高昂着头,抱着火枪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密密麻麻铺满了河岸…… 烈日下,成群结队的法军开始登陆,骄傲的士兵挺胸抬头,扛着火枪排成了四列纵队,在吹鼓手的带领下大踏步的前进。 很快,带着船形帽,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一门门炮车从大量运输船上推了下来。 整个河岸很快被各种各样的装备,人员铺满,当法军嘹亮的军歌响起,城墙上,正在指挥作战的靳统武眼睛眯了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 第395章 喋血孤城 前有法奥联军杀气腾腾,后有克伦威尔的精锐虎视眈眈,一下子让靳统武所部驻守的伦敦陷入重围。 三万精锐大明镇军,所面临的孤军之势已成。 看着泰晤士河畔密密麻麻,穷凶极恶的法奥联军,从靳统武嘴角徐徐溢出了两个字:“备战。” 不久,河面上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大片的硝烟升腾了起来,炮弹撕裂了空气,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呼啸而来。 “呜……轰!” 可明军的主要防线在舰炮射程外,法,荷联合舰队的舰炮狂轰滥炸了一阵子,倾泻了一轮炮弹,可明军。好似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大量士兵无视了疯狂的炮击,依旧在挖坑修筑防线,看着巍然不动的明军阵地,法,荷联合舰队只好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浪费行为,无奈的离开了。 大批荷舰离开,在英伦外海游弋起来,试图寻找大英皇家舰队的踪迹,并且将其主力歼灭。 “呼。” 伦敦城上,靳统武徐徐呼出一口浊气,他知道大英皇家海军与荷兰舰队,在海上的交手必然更加激烈。 可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他的战场在伦敦。 河岸上,法军帅营。 路易十四举着望远镜,看着他面前好端端的伦敦城外围,硬生生被挖成了一个烂泥潭,连通往城内的河道都被大量木桩堵塞了。 一道道堑壕,胸墙后方是高大的城墙,城墙上是一门门黑洞洞的重炮,兜头给兴冲冲的路易十四浇了一盆凉水。 这怎么打啊? 尤其是一些贵族骑兵将领,一个个都皱起眉头,法兰西最引以为傲的骑兵在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 曾经被毒打的历史浮上了心头。 当年四万法军贵族骑兵,就是在这样泥泞的战场环境下,被大名鼎鼎的英格兰长弓手砍瓜切菜一般杀了个干净。 要说起来法兰西这个国家,真是把浪漫写在了骨子里,以至于作战风格都有些浪漫,这是往好处说。 说句难听的便是呆头呆脑。 “哼!” 面对明军的无赖打法,路易十四气急败坏的咒骂着:“懦夫!” “无耻!” 可骂骂咧咧过后,仗还是要打,无可奈何的路易十四只好下令围城,并且发起试探性的进攻,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城墙上,看着向两翼展开的法军,靳统武剑眉一挑,冷冷一笑:“围呗,兵法云,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则战之……” 法军兵力也不过七八万人,老子手上三万镇军精锐外加三万英伦新军,城内储备了足够半年吃的军用口粮。 老子看你怎么围! “呵呵。” 一声冷笑,靳统武对路易十四一脸不屑,向着左右将官哈哈大笑,这货懂不懂兵法? 众将哄堂大笑:“那自然是不懂的。” 靳统武不禁莞尔,他倒要看看咱兵圣孙武说的对,咱东方历史悠久的兵法说的对不对。 考验孙子兵法含金量的时候到了…… 当日,午后。 完成了集结的法军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两翼骑兵掩护下,中央步兵推动着大炮开始缓缓向前推进。 堑壕战这玩意,是大明镇军的看家本领,那些年在大明本土与流寇,与清军的作战中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因为流寇也好,清军也罢都严重缺乏重炮,面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沟壑,战壕自然无可奈何,可法军不同。 当法军的大批重炮缓缓推了上来,躲在堑壕里的明军猛然间,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样的压力是截然不同的。 城墙上,靳统武眼中精芒爆闪,在心中默默数着:“一,二,三,四……” 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法军便动用了两万步兵,整整八个重炮兵团,高挺着骄傲的脖颈缓缓压上。 看着那些可怕的重炮,靳统武心生忌惮,徐徐道:“传令,防炮!” “防炮,防炮!” “嘟嘟嘟。” 一瞬间,外围阵地上喧闹沸腾了起来,全方位考验大明镇军战术,兵员素质,武器质量的时候到了。 “呜……轰!” 当法军的一百多门重炮开始轰击,顷刻间地动山摇,最外围的明军阵地被一颗颗呼啸而至的炮弹笼罩了。 “防炮!” 成群结队的镇军士兵趴伏在堑壕里,将身体死死蹲低,抱紧了手中的火枪,忍受着成军以来所面临的最大考验。 “呜……” “轰,轰!” 二十里外,法军大营。 路易十四领着一帮将领,指指点点,用极为浪漫的语言嘲讽着明军的愚蠢,堑壕胸墙挡的住重炮嘛? 挡不住嘛! 隆隆炮声中,法军将领们在马背上笑的前仰后合,尽情嘲讽着明军的愚蠢,欣赏着这支东方军队在炮火中瑟瑟发抖的狼狈。 当大炮成为法兰西人的一种信仰,也便有了浪漫的枪与玫瑰,后来又有了拿破仑。 “呵呵呵。” 对炮火的盲目迷信,让路易十四心情再一次愉悦起来,挥了挥手,下令加大炮击的力度,将那些明军挖掘的堑壕,胸墙,拒马…… 全部清除! 从路易十四碧蓝色的眼中,透出的是深深的仇恨,作为高贵的法兰西皇帝,他对这支东方大明军队的仇恨是刻骨的。 这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深深厌恶,关于历史,关于文明,还有内心深处深深的恐惧,对于当年那支蒙古军队的恐惧…… 当这样的复杂情感渗透到了骨髓,便让这样的仇恨情绪,不知不觉的左右了路易十四和他麾下的将领们。 “轰,轰死他们!” 铺天盖地的炮火中,路易十四甚至有些亢奋了,他有着充足的弹药储备,海上交通线十分顺畅,整个英吉利海峡都是他的战舰。 那些英伦人还可以原谅,可是那些东方大明的军队! 决不能原谅! “碾碎他们,处死他们!” 在路易十四亢奋的咆哮声中,隆隆的炮声响了一个下午,才渐渐平息,重炮的炮管因为高温变的十分灼热。 再往前看,明军外围阵地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一颗颗硕大的铁球,还在冒着青烟,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弹坑。 整个世界好似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气味。 终于,一声亢奋的吼叫打破了沉默。 “进攻!” “滴滴答答,滴滴答。” 法军的军乐队开始集结,吹鼓手开始引导着两万兵步兵,向着被彻底摧毁的明军外围防线缓缓掩上。 伦敦,外城。 靳统武一只脚踩着城墙,手中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正在大举进攻的法军,穿着深蓝色军服的法军组成一个个严整的方阵。 在军乐队,吹鼓声,军旗的带领下,迈着大步走向了一片凌乱,并且十分泥泞的前沿阵地。 靳统武一张嘴,往城下吐了口唾沫。 “啊……啐。” 作为当年大西军名将,李定国的左膀右臂,这位靳大人也是读过书,中过举人的,是张献忠大西军里少有的文化人。 在如今的大明镇军体系里,但凡没点文化,他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万历,崇祯那些年大明军中的老兵痞,早就被清洗干净了。 大明的举人是一个独特的群体。 举人群体和复社里那帮秀才,官二代,官三代可不一样,秀才可以花钱买,或者像侯方域那种蠢材,干脆靠家里的关系弄个秀才功名。 复社四公子都只有秀才功名,你琢磨吧。 可举人不行! 考举人是十分严肃,正式的科举,大明立国二百多年,没人敢说自己能买一个举人功名的,所以举人都是真材实料。 这个群体的智商,文化水平是极高的,并且又没有被儒学毒害的太深,没有把脑袋瓜子读傻了。 于是乎,在大明中兴时代,举人这个特殊的群体便冒了出来,在军中,在各级衙门,甚至在商号里都成为了顶梁柱。 靳统武便是这样一个举人出身的优秀将领,他看着城外大举压上的法军,心中同样是深深的鄙夷。 当法兰西皇帝的骄傲,遇上了中央之国的举人,一阵摩擦之后,自然冒出了激情四射的火星。 “打旗号!” 靳统武冷冷道:“备战。” “嘟嘟嘟。” 当尖锐的哨声响起,从前线的几道堑壕里,大批身穿红色军服的大明镇军士兵,纷纷起身,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开始整队。 当号令声响起,凌乱中,成群结队的士兵集结了起来,事实证明发射实心炮弹的前装滑膛重炮,对于躲在壕沟里的士兵来说。 杀伤力几乎为零。 泥泞,废土中,一个个红色的方阵开始汇聚,成形,与迎面走来的法军深蓝色方队,形成了视觉上的强烈反差。 双方的步兵轻炮也开始向前推进…… 同样的近代常备军,同样高昂的士气,同样水平的滑膛前装火枪,滑膛火炮,都预示着一场经典的排队枪毙大战即将爆发。 成片的士兵将会在残忍的排队枪毙战术中,惨叫着倒下,被后排的同袍踩着尸体碾过去。 可没人畏惧,没人退缩。 两支近代常备大军在泥泞中,蹒跚着渐渐接近,双方的统帅再一次举起了单筒望远镜。 法军大营里,亢奋的路易十四已经有些情绪不正常了,对于即将爆发的惨烈大战,本能的产生了嗜血的情绪。 城墙上,靳统武冷冷一笑,撇了撇嘴:“呵呵。” 他是独挡一面的大将,他自然明白这些年凤威军,这些年大明镇军在偷偷摸摸干着什么样的大事。 什么辽东整训,西伯利亚轮战,这自然不是洛王殿下吃饱了撑的,才让麾下忠勇的士兵每天在诺大的国土上奔波。 只有靳统武明白这些年,洛王殿下干了些什么,他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外围阵地上,在红色方阵的夹缝里。 成群结队的散兵猫着腰,提着火枪,跳进了一个个散兵坑,确切的说那不是散兵坑,而是重炮轰击后留下的弹坑。 这些散兵也不是真的散兵,而是猎兵。 大明猎兵。 使用燧发线膛火枪,在战场上独立作战,不列队,不结阵,完全独立作战的一个个猎兵队。 这些游荡在战场上,枪法十分精准,装备精良,享受高阶军衔,超级优厚待遇的猎兵,便是周世显重大军事革新的成果之一。 这是硬生生用龙元砸出来的,在一次次对外战争中大放异彩成长起来的精兵,这些人是战场上游荡的死神。 靳统武并不知道猎兵这个兵种是什么时代,以什么方式,大规模出现在战场上的,可他知道这些猎兵的精锐。 足够让骄狂的法军吃够苦头。 十里,五里,三里,两里……当法军进入步兵轻炮的射程之后,明军的步兵轻炮开始射击。 “嗵,嗵,嗵。” 一颗颗炮弹呼啸而出,射入了进攻中的法军方阵,携带着强大动能的实心炮弹,精确的射穿了走在最前排的方阵。 “啊!” 刹那间上百名法军士兵倒了下去,骄傲的法兰西勇士流下了伦敦大战的第一滴血。 “进攻,进攻!” 看着自己的士兵正在承受伤亡,路易十四咆哮着,从马背上跳下了下来,向着指挥作战的将领龇牙咧嘴。 排队枪毙嘛,进攻方承受第一轮伤亡在情理之中。 “碾碎他们!” “进攻!” 在皇帝陛下暴躁的咆哮声中,浪漫不见了踪影,伴随进攻的法军炮兵拼命在泥泞中,将一门门两轮,四轮炮车推了上去。 “嗵,嗵,嗵!” 当法军的步兵炮火开始反击,明军的步兵炮收敛了一些,可依旧在不停的装填,发射,尽可能消耗着前进中的法军方队。 “咚,咚,咚咚咚!” “滴滴答答滴滴答。” 身穿深蓝色军服的法军军乐队,冒着炮火大踏步的向前,士气依旧高昂无比,可不知是谁打响了第一枪,让战场上出现了一丝变数。 “砰。” 一声枪响过后,一个高举着战旗的法军军官倒了下去,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凌乱枪声响起。 “砰,砰。” 从明军外围阵地的一个个弹坑,散兵坑里,爆出了一连串凌乱的火枪爆鸣声,一团团硝烟升腾起来。 使用线膛燧发火枪作战的大明猎兵,在大约三百到五百米的距离上开火了,军乐队,吹鼓手遭到了第一波精准火力的打击。 走着走着便发出了一声声惨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 第396章 上风 在两军阵前,足足有三百多米远的距离上,突然遇到精准射击的法军士兵,几乎是毫无防备。 最先倒下的是走在最前面的少量吹鼓手,军乐队。 刚开始,少量人员的死伤并未引起法军将领的警觉,这些军乐队啥的,本来就是上去送死的气氛组。 并且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路易十四和将领们依旧谈笑风生,没有感受到了一场重大的危机正在到来,毕竟以这个时代的火枪射程来说…… 能在三百米远的距离上做到精确射杀,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只是运气的成分太大,基本靠蒙。 在这个距离上准星完全不起作用,就算是使用价格昂贵的燧发线膛猎枪,想要击中目标也纯粹要靠射手的经验和天赋。 路易十四就是一个资深的线膛猎枪爱好者,太了解这种火枪的性能了,纯粹靠蒙…… 所以谈笑风生的路易十四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两万多士兵排成整齐的方队徐徐推进。 对方散兵开枪射击,再怎么也有几个倒霉鬼…… “咚,咚,咚咚咚!” 于是乎,正在推进中的法军前排倒下,后排补位,很快有节奏的鼓点再次响起,骄傲的法军士兵依旧气势如虹,向前推进。 可当法军进入二百米之内,情形渐渐有些不对劲了。 藏身于一个个弹坑里,以小队作战,手持燧发线膛火枪作战的大明猎兵完成了装填,再一次将黑洞洞的枪管伸出。 “砰,砰。” 又是一阵凌乱的枪声响起,随着距离的接近,大明猎兵的射术,射程优势转化为可怕的杀伤力。 当大量猎兵,以散兵精准射击的形势出现在排队枪毙的战场之上,这自然不是欧洲的主流战术。 散兵这东西在欧洲也不是没有,可是如此大量的在战场上投入散兵,绝对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 这自然都是周世显的杰作,早早就在大明镇军各级作战序列中,成立了猎兵营这样特殊的精锐作战单位。 这些猎兵自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于是乎,随着明军的大量猎兵投入战斗,两军阵前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砰,砰,砰。” 再一次遭受了精确打击的吹鼓手们,身体猛的一颤,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好似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高昂的军乐声,有节奏的鼓点骤然停止,正在推进中的两万法军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可这个时代的法军十分训练有素,并且在英法百年战争,与周边国家常年累月的战争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军中拥有大量战斗经验丰富的基层军官…… “进攻!” 吹鼓手突然全军覆灭了,失去了节奏的士兵出现了一丝慌乱,这时大批训练有素的基层军官站了出来。 “继续进攻!” 戴着船形帽,高举指挥刀的基层军官,在这个时候承担了指挥作战的职责,走向了步兵方阵的正前方。 “哗,哗。” 一时间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怀抱火枪大步向前的士兵,如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 “砰,砰。” 可那些躲在散兵坑中的明军猎兵,却好似一个个精明的猎人,以各种别扭的姿势趴伏在坑中,或仰卧,或侧身,将定装弹药从腰间取出,装填…… 又将含在口中的宝塔型铳子,用一把精致的小锤子轻轻敲进枪管,上好乌兹钢打造的长长枪管,散发着美丽的金属光泽。 枪管上神秘的锻造纹,在阳光直射下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砰,砰,砰。” 从两百米推进到一百五十米,再到一百米,士气高昂的法军逐渐接近了明军外围阵地。 法军一边忍受着明军猎兵的狙杀,同时又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麻烦,明军在外围阵地制造的泥泞,拒马,还有一颗颗横七竖八的炮弹。 以及弹坑,杂物。 行进的速度开始变的缓慢,并且推进的过程中军官不停的死伤,刚开始是一个,两个,后来是十个,上百个…… 可训练有素的法军,还是艰难的推进到八十米的有效射程之内,前排已经开始立定,整队,组织火力。 这时候就连督战的靳统武,手心里也捏着把汗,如今顶在第一线的正是八千凤威军,不是他派上去的。 而是凤威军自己主动请战,要求排到第一线的……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不准吧? 就在此时,严阵以待的明军火枪横队发出了怒吼。 “放!” “噼里啪啦。” 一顿爆豆般的枪响,在八十米的距离上,八千凤威军组成的火枪横队,在同样骁勇的军官指挥下,射出了开战至今的第一轮齐射。 刹那间惨叫声震天响起,经典的排队枪毙终于上演了,走在最前排的两千名法军士兵,好似割麦子一般倒下。 一个照面下来死伤便超过了三分之一! 就在短短的数秒钟后,出于艰难困境的法军步兵,余下的三分之二士兵纷纷打响了手中的火枪。 “噼里啪啦。” 又是一阵爆豆般的爆鸣,排列整齐的明军士兵也倒下了不少,紧接着,前排退后,后排上前。 “噼啪!” 你来,我往,主守的明军和主攻的法军,就这么直挺挺的对射着,在短短的两轮齐射后便分出了胜负。 “砰,砰,噼啦。” 看似战术雷同,火力相当,可细看还是差别很大的,明军是两排横队,交替射击,而法军是三排横队,交替射击。 看上去法军人多势众,明军人少…… 可实际上在火力效率来说,人数只有八千的明军反倒占据了上风,用手中精良的燧发火枪击溃了同样使用燧发火枪的法军。 更致命的是排枪齐射中,那些大明猎兵仍旧在不停的开火,各自寻找着有价值的目标。 惨烈的火枪对射持续了短短五分钟,两万法军在付出了三分之一的伤亡之后,狼狈的溃败了下去。 来的时候杀气腾腾,退的时候连滚带爬,蓝黑色的溃兵好似退了潮的海水,哭爹喊娘的奔跑着。 法军大营。 顷刻间鸦雀无声,路易十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的两万近卫军竟然在进攻中伤亡惨重,溃败了。 连滚带爬的溃兵,退了下去,留下了遍地狼藉的尸体,弥漫的硝烟,还有一些伤兵一瘸一拐的想要走回来。 “砰,砰。” 可那些阴魂不散的明军猎兵,依旧在用精准的射术,将跑不快的法军士兵一个个射翻。 伦敦城下,泰晤士河畔死一般寂静。 城墙上,靳统武也目瞪口呆,就连他也没有料到自己手下的精锐大明镇军,战斗力已经强悍到如此地步。 可怕,简直可怕! 八千对两万,歼敌接近三分之一,自己的损失不过几百人,这让早就准备好付出惨重伤亡的靳统武人都傻了。 “额亲娘哟!” 他看着那些身穿红色棉甲,正在救治伤兵的凤威军士兵,硬生生打了个激灵,这平时也没看出来呀。 这么强嘛? 一阵血腥的微风吹过,双方将帅在风中凌乱了,都被这支可怕的凤威军吓坏了,这战斗力…… 也太逆天了! 死寂中,在试探进攻中付出惨重伤亡的法军,沉默了下来,一直沉默到了晚上,再也没有发起进攻。 当夜幕降临,泰晤士河畔恢复了平静,只有法军大营中时不时响起的凄厉惨叫声,那是伤兵在哀嚎。 大营中,路易十四看着伤兵满营,不由得一脸茫然,这件事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 他引以为傲的法军常备军,竟然在面对面的火枪齐射中溃败了,这让法国皇帝完全不知所措了。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在路易十四的认知里,他麾下的常备军可是在百年战争中诞生,在长期的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无敌雄师。 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军队是全欧洲最强的,当然也是全世界最强的,可事实却好似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的煽在他苍白的脸上。 这位法国皇帝做梦也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在遥远的东方大明,竟然存在这样一支精锐部队。 此刻泰晤士河畔躺满了伤兵,惨叫声此起彼伏,牧师,修女,医生成了最繁忙的人,可治疗手段十分贫瘠。 除了割肉,截肢,几乎没有别的办法,好多士兵得不到救治,在嚎叫中流着血,慢慢死去,这给法军将领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为啥呀?” 一个照面下来,惨重的伤亡让法军将领们冷静了下来,开始凑在一起分析战局,想尽力找出原因。 这个年代的法军将领还是很有才华的,大多是在长期战争里成长起来的,打过不少硬仗的悍将。 讨论了大半个晚上才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无论在战术,装备,士兵素质,战斗技巧各个方面来说。 法兰西常备军都是完败,败的十分彻底,士兵死伤了六千多,下级军官的战损更是可怕,几乎超过了三分之二。 这都是那些明军散兵干的…… 第二天,清晨。 拿到了作战报告的路易十四,彻底陷入了麻木,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看着那些躲在战壕里,身穿红色军服的明军士兵。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在遥远的东方大明,在波斯,在大马士革,大明帝国还拥有多少这样的精锐士兵?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这让法国皇帝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忌惮! 可再怎么忌惮也要打仗呀,在朝臣,将领,贵族们的注视下,路易十四硬着头皮,咬着牙下达了命令。 “歼灭他们!” 不能让这些精锐的东方士兵活着离开伦敦! “尽快,拿出作战计划!” 扔下最后一句话,气急败坏的路易十四离开了前线,躲到了安全的法兰西舰队旗舰上。 一夜没睡这位皇帝也累坏了。 陛下的作战命令已经下达,法国将军们也无可奈何,只好重新制定作战方案,不能让步兵再上去送死了。 没别的办法了,拿重炮轰吧…… 很快,法军的一个个重炮团再一次轰鸣起来,一颗颗硕大的铁球呼啸着飞了出去。 可任谁都知道这样的炮击除了浪费弹药,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乎,原本预料中惨烈无比的伦敦大战,在开战第二天之后便僵持住了。 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呀! 一觉睡醒,路易十四发了半天呆,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决定派骑兵联络克伦威尔的新模范军。 看来除了联络克伦威尔,夹攻伦敦,已经没别的办法了。 “哈哈哈。” 城墙上,靳统武放声大笑。 同时间,大马士革。 地中海的风微微吹佛,秋高气爽,周世显忙里偷闲,带着玉真,慕容慧二女,与新婚燕尔的大明皇帝朱慈烺出城踏青。 羊毛地毯铺在了青草地上,地摊上摆满了各种果蔬,美酒,不远处负责警戒的士兵走来走去。 前线战局仍不明朗,周世显索性给大明天子上了一堂历史课,说起来大英王国的历史呀…… 大英也曾是一只弱鸡,也曾被欧洲老大哥们百般凌虐,打来打去才形成了今天的格局。 要说起来英伦三岛的土著,其实是伊比利亚人,北方的凯尔特人也算是土著之一吧。 这两个土著人种都是野蛮落后的,甚至连文字也没有,一直到了罗马帝国,凯撒大帝入侵,统治了英伦三岛。 可北方的凯尔特人桀骜不驯,又把凯撒大帝赶跑了…… “嘶!” 朱慈烺深深的吸了口凉气,明白了,终于明白为啥姐夫要极力支持苏格兰小华莱士了,这伙苏格兰凯尔特人的战斗力很强呀! 凯撒大帝他当然知道。 这伙苏格兰人竟然能他都赶走了? “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那能不强嘛,他继续说英伦历史,从罗马帝国的力量被赶跑之后,英伦又成了欧洲的一块飞地。 一直到了后来盎格鲁撒克逊人进入英伦,才算真正融入了欧洲,盎格鲁撒克逊人到了英伦三岛之后是怎么干的? 一个字,杀! 占领了英伦三岛的盎撒人,对原本的凯尔特人进行了残酷的杀戮,整个杀戮过程持续了长达一百五十年! 原本的主人凯尔特人,死的死,逃的逃,残余人员逃到了北部苏格兰地区,以及爱尔兰岛。 “哦!” 朱慈烺恍然大悟,闹了半天如今的英伦王国,也是昂撒人从人家凯特人手里抢的呀。 ------------ 第397章 信仰 弄懂了远古时代英伦三道的弱鸡历史,朱慈烺看了看不懂汉话的侧妃安妮,笑了笑,继续听着姐夫的讲解。 “再后来……” 周世显微微一笑,娓娓道来,再后来英伦三岛经历了维京人的入侵,时间长达二百五十年,土著凯尔特人又被杀了一波。 人数越来越少了,基本上只能龟缩在北爱尔兰的小岛上苟延残喘,之后英伦三岛又迎来了诺曼底人的入侵。 这是重点! 说道诺曼底王朝,就要说到诺曼底公爵威廉,这位公爵率领诺曼底军队登陆英伦之后,加冕为威廉一世。 正是从这个时代开始,诺曼底人正式将英伦三岛纳入了老欧洲的版图,成为欧洲的一个部分。 如今的英伦皇室追究起来,都是这位诺曼底公爵的后裔,这位诺曼底公爵也是威廉一世,也因此得到了一个美誉。 征服者。 当然了,这个威廉一世也是维京人的后裔。 “哦!” 这下子朱慈烺恍然大悟,明白了,作为大明皇帝对英伦这地方的势力划分,有了个模糊的认知。 “海盗的后裔嘛。” 昂撒人和维京人不都是海盗么,搞了半天这些老欧洲和罗马没半毛钱关系,也不是啥真正的老欧洲,是北欧海盗的后裔。 这些人是很野蛮,很粗鲁的,以征服为荣。 这和咱大明可不一样啊。 “嗯?” 周世显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也,其实如今的大明府学,已经增加了这些关于欧洲历史的教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可是。” 轻松欢悦之余,朱慈烺又替前线的靳统武,和他麾下的三万大明精锐担心起来,困守孤城真的没关系嘛? 他收起玩闹之心,谨慎问道:“能打赢么。” 周世显不语,而是徐徐向后仰躺在羊毛地摊上,看着天上白云朵朵,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才道:“会的。” 朱慈烺不由得微微动容,他虽然不明白姐夫的自信从何而来,不过,好歹他也是军事学院结业的高材生。 这其中的道理他还是能明白的,若坚守伦敦的三万明军能取得一场重大胜利,意义必将十分重大。 一来,法国皇帝路易十四的威望大跌,二来,伦敦驻军必将成为卡在欧洲本土喉咙里的一根刺! 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还可以长期将法,奥联军拖在英伦这个烂泥潭,那可真是太完美了。 伦敦城下。 清晨,天色微微放亮。 “呜……轰!” 遭遇了出战不利的法军,再一次集结了一百多门重炮,向着明军阵地倾泻火力,一颗颗硕大的炮弹射了出去,一时间地动山摇。 如此大规模的炮击看起来十分热闹,可疯狂的炮击之后,当弥漫的消散散去,大批躲在壕沟里的明军依旧安然无恙…… 除了浪费了一些弹药,让外围阵地多了一些弹坑,基本上没起到任何作用,这也是废话。 实心炮弹又不是开花弹,几十斤重的炮弹看着挺威猛,可又不会拐弯,又不能爆炸,对这种泥泞的堑壕毫无用处。 “停止射击!” 路易十四终于看不下去了,下令炮兵停止射击,这么个打法只怕用不着几天,他的财政就该破产了。 “停止攻击!” 冷静下来的路易十四,一面派人联络克伦威尔,一面带着麾下将领开始认真观察,研究明军的部署。 自信爆棚的法军将领,当头挨了一记闷棍,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了,开始变的务实起来,甚至还有一丝悲观。 老法国了的本性显露无疑,因为过于浪漫情绪化,所以很容易激动也很容易悲观…… 几十名法军将领手持单筒望远镜,经过多日细致的观察之后,终于对这支明军摆出来的阵势吓到了。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净心准备的屠宰场,拒马,壕沟,弹坑,烂泥潭……谁踩进去都得脱一层皮。 还有那些精锐散兵,越看越觉得这阵仗十分可怕,绝对不是随随便便摆出来的,而是在长期的实战中发展出来的一套战法。 “散兵可以这样用?” 众法军将领回顾整个战斗的过程,竟一时间哑口无言,越研究便越觉得心惊,当大量拥有远距离射击能力的散兵出现在战场上。 这问题似乎十分棘手,毕竟对于猎兵这种东西,法军其实并不陌生,同时代的欧洲也有这样类似猎兵的兵种。 这样的精锐猎兵大多出身于东欧地区的大山里,瑞士也有也一部分,种类上属于山地步兵。 “这些猎兵……” 这些躲在弹坑,散兵坑里游荡的大明猎兵,让骄傲的法军将领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著。 到了这个时候,高贵的法军也不得不承认,这伙从东方大明来的东方部队,确实有那么两把刷子,值得勇敢的法军重视起来了。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可咋办呢? 将领们犯了难,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在法军步兵的操典里,步兵横队需要推进到八十米的距离,才可以停下来进行齐射。 八十米真不错了! 这是法军很引以为傲的事情,能顶着敌军的炮火,一枪不发推进到八十米的距离上才发起攻击…… 这在如今的欧洲是独一份儿! 毕竟在整个欧洲如今的军事理论里,排队抢毙战术已经基本成熟了,各国陆军普遍认为距离越近,排队齐射所造成的杀伤效率越高。 比如说敌军在百米之外,完成两轮射击,给我军造成的杀伤是百分之十,那么我推进到八十米再开枪…… 只需要一轮射击,所造成的杀伤就能达到百分之三十,甚至更高,这几乎成为欧洲各国陆军的基本作战纲领。 当然了,要完成这件事是很困难的,毕竟让士兵直挺挺的走上去送死,这事儿本来就不太容易。 这需要长期的严格训练,以及帝国荣耀的洗脑……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一套十分成熟的战法,可就是这样的常识在这一刻,被突然出现在伦敦城下的明军颠覆了。 那些大明猎兵…… 可以做到在三百米的距离上,开始给法军造成杀伤,从三百米推进到八十米,这一路上简直是地狱之旅。 这简直是对常识的颠覆,这让火枪起家的法军情何以堪? 最要命的是这些明军猎兵,鬼鬼祟祟的躲在弹坑,或者散兵坑里,专门射杀吹鼓手,军官。 这样做的效果十分明显,当大量猎兵能够在远距离之上,给步兵横队造成指挥上的混乱,那就再也不能小视了。 毕竟在排队枪毙的时代,军队的战斗力取决于士兵的勇气,更加取决于中下层军官的勇气,更需要大量军官率队冲锋。 如何破解? 不知道。 当东方猎兵成建制的出现在英伦战场上,一时间路易十四麾下,身经百战的将军们集体失声,被这个无解的问题难住了。 从路易十四以下大大小小的将官,不得不接受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一种新的战斗模式诞生了。 二十里外,那支东方军队正在给他们上课…… 这支军队的战术十分新颖,他们依托中央步兵,和大量步兵轻炮顶住正面,让大量游动作战的精锐猎兵部队自由行动。 如此新颖的战术,在这个世界里大放异彩,足以成为同时代欧洲常备军的噩梦,当然了这是一种很败家的行为。 单兵素养如此高超的精锐猎兵,本来就很稀少,更不要说大规模成军了,这也太烧钱了。 战术这还都是其次,更让法军吃惊的是这支明军的装备,清一色的燧发火枪,在性能上竟然超过了法制火枪。 法军当然也装备了燧发火枪,数量还不少,大约占到了火枪总数的四成,装备给了最精锐的部队。 还有六成部队使用重火绳枪呢…… 万万没想都自诩欧洲第一的法国陆军,竟然在装备上,战术上被全方位的碾压了,这实在让人骄傲的法兰西难以接受! 这支强大的东方军队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法军上下两眼一抹黑,竟一无所知! 毕竟老欧洲了,狂妄,自大是刻在骨子里的,老法国更是如此,喜欢活在浪漫的童话世界里。 在欧洲称王称霸的时间长了,实在是太封闭了,每天躲在巴黎,躲在丹枫白露宫中寻欢作乐,茫然不知遥远的东方发生了什么。 “难怪了!” 这下子,法军将领们突然明白了,难怪一个月前荷兰王国,沙俄死也不肯出兵帮忙,原来如此。 敢情荷兰,沙俄这两大强国,都是在明军手里吃过大亏的,难怪不肯派出宝贵的常备军跟随法军一起登陆了。 “无耻!” 路易十四气的鼻子都歪了,破口大骂那些低贱的荷兰人,卑鄙的阿列克谢,为什么不早点将明军的虚实告诉他? 这事儿,荷兰人,沙俄人可太冤了,就是告诉他也不能信呐,况且荷兰,沙俄压根也没打算告诉他…… 就等着看路易十四的热闹呢。 法国皇帝破口大骂了一阵,冷静了下来,揉了揉酸痛的额头,还好,还好法兰西的骑兵,炮兵,海军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若不然,这个仗已经打不下去了。 看着二十里外,战壕里那些身穿红色军服的东方士兵,好似一只只勤劳的蚂蚁,正在继续挖掘战壕…… 好似永远不知疲倦。 “呼,呼。” 路易十四气的直喘粗气,咆哮着,让麾下将军们拿出新的作战方案,这下子可是把将军们难住了。 还别说,终究是战争经验丰富的老欧洲,一来二去还真拿出办法来了,强攻是不太现实了,不如现学现卖,也调集一些神射手组建猎兵部队。 当法军开始改变战术,从精锐部队中调集射术精良的老兵,试图与那些明军猎兵进行中远距离的对射。 除了散兵对散兵吗,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于是乎,就在不经意间,这场战场的形势便在悄然之间发生了变化。 散兵坑和散兵战术提前两百年登上了历史舞台,这一切自然都得益于大明军工的杰作。 大明镇军中最精锐的凤威军,再一次领先了时代,凭借用龙元砸出来的装备优势,战术优势,对同时代的法军形成了降维打击。 等路易十四拿到了新的作战方案,整个人已经麻木了,这不是偷学明军的战术嘛,他觉得这个方案很糟,脸上挂不住…… 可他还是批准了。 二十里外,城墙上。 明军主帅靳统武脚踩着城墙,向着城下啐了口唾沫:“咳……啐。” 就这还欧洲盟主呢,什么玩意儿,打仗愣头愣脑的,半点兵法也不懂,就知道闷头往前冲。 这和送死有啥区别? “哈哈哈。” 靳统武放声大笑,瞧着那些主动请命顶上去的凤威精兵,越发的神清气爽,心中不免对洛王殿下生出深深的景仰之情。 “真是子弟兵呀。” 手握如此精兵,天下大可去得,一下子,靳大帅找到点当年蒙古帝国,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 这感觉,爽! 三天后,伦敦城下。 吃了败仗的法军很快又士气高涨起来,骄傲的法兰西士兵,感觉到尊严被深深的冒犯了,十分踊跃的参加了新组建的两个猎兵团。 总计三千名神射被召集了起来,将领们又抖擞起精神,向着嗷嗷叫的士兵们发表着鼓动性的演说。 “火枪!” 知不知道什么是火枪,火枪就是干,火枪就是欧洲男人的信仰,也是整个法兰西的信仰! 什么时候骄傲的法兰西士兵,竟然被一伙东方来的农民,土著在火力上压制了,这谁受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滋味儿实在难以描述,将火枪视为生命,视力信仰的法军觉得很憋屈,这滋味便好似一个心爱的姑娘被人抢走了。 “进攻!” 清晨时分,法军的重炮再次轰鸣起来,一万多人的步兵保护着大炮开始向前推进,步兵横队里还混杂着大量猎兵。 “嗵,嗵,嗵。” 一时间各种型号的轻重火炮齐鸣,将明军火力死死压制住了,受挫的法军拿出了步炮协同的真本事…… 并且随着大量法军散兵开始加入战斗,刹那间,顶在最前方的凤威军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城墙上,靳统武面色微变。 ------------ 第398章 对射 当法军整顿了军力,更换了作战计划,还祭出了步炮协同的看家本领,前线凤威军面临的压力陡然增加。 “轰,轰。” 重炮压制下中央步兵保护着各种型号的步兵炮,徐徐向前推进,伴随进攻的竟然还有大量散兵。 看到这些猫着腰,正在尾随步兵推进的法军散兵。 城墙上靳统武面色微变,爆了粗:“你姥姥……” 万万没想到,法军竟然能放得下身段,开始在两军阵前学习大明的战术,这谁能想的到? 靳统武心中有些忐忑,瞧着正在承受巨大压力的前线,忙道:“传令,后队集合!” 顶在前头的八千凤威军不容有失,这可是洛王殿下的子弟兵,一旦战局不利,他已经做好大举支援的准备。 “嗵,嗵,嗵!” “砰,砰!” 隆隆炮声中,伦敦城下,大团的硝烟再次升腾起来,法军散兵在炮火掩护下推进到了三百米的距离上。 “咚,咚,咚咚咚!” 法军的中央步兵在炮火掩护下,踩着鼓点继续向前进攻,大量散兵或是单膝跪地,或是学着明军的做法躲在弹坑里。 在三百米到两百米的距离上,双方散兵开始对射。 “砰,砰,砰!” 随着一团团硝烟升腾,以火枪为信仰的法兰西士兵,表现出极其强大的单兵素养,还有勇气。 用多年征战练就的射击经验,将复仇的子弹射向那些恶毒的大明猎兵,尽力压制大明猎兵的火力。 “砰,砰。” 可那些恶毒的大明猎兵根本不为所动,冒着横飞的子弹,鬼鬼祟祟的在弹坑,散兵坑里冒出了头…… 用精准的射术回应着法兰西的骄傲。 “砰,砰。” 很快泥泞的战场上乱成了一团,进攻中的法军不时有人倒下,对射中的散兵,猎兵也在付出伤亡。 火炮轰鸣,枪声四起,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这样激烈的对射中,大明猎兵也出现了伤亡,可是也打出了火气。 在三百米距离上的散兵对射,对枪法十分自信的法军散兵,竟然输了个体无完肤…… 这些从七八岁开始玩火枪的军中精锐,大部分是法兰西贵族,或是商人,中产阶级出身的子弟,个个以神枪手自居。 这也对。 一个贫苦的农民子弟,也玩不起燧发线膛火枪这样的高端货呀,这玩意本来就价格昂贵,制造不易。 只有那些世世代代以打猎为生的中欧,东欧猎人,才会花费高昂的代价买上一杆,当成传家宝供起来。 可,可是! 竟然被那些鬼鬼祟祟的明军猎兵,打的成片倒下,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一头栽倒,鲜血从身下汩汩流出。 这下子,可是把骄傲的法军精兵打急了,在对射中处于下风的法军散兵,开始成群结队的向前冲锋,三百米射不中那就冲到两百米再打。 两百米射不中就一百米…… 于是乎,战场上出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出战的法军打着打着,又从散兵作战变成了集团冲锋。 “砰,砰,砰!” 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和他麾下的将领们目瞪口呆,看着他的中央步兵成了配角,交战双方的大量散兵,精兵,猎兵成了主角。 这,这啥情况呀? 以至于双方打出了真火,打的上头了,杀红眼了,尤其是被伤亡激怒的法军散兵,完全不顾中央步兵那些呆头鹅。 成群结队的冲了上去! “砰,砰!” 又是一阵凌乱的枪声过后,看着那些不停伤亡的精锐散兵,路易十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位法国皇帝的心都在滴血,嘴唇都在颤抖了,赶忙道:“撤,撤下来!”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干的事儿,这是疯子发明的战术,让全军最精锐的士兵冲上去乱战,按照这么个打法用不着三天…… 他的近卫军就该解散了。 “撤退!” 在路易十四惊慌失措的撤退命令下,付出了惨重伤亡的法军再一次狼狈的撤了下去。 御营里鸦雀无声。 一直到了此刻,路易十四和他的将军们才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信仰不能当饭吃,骄傲败给了现实。 在玩火枪这件事情上…… 骄傲的法兰西士兵,彻彻底底的败给了大明士兵,这滋味实在是过于酸爽了,让人难以接受。 为啥呀? 打不过的主要问题出在哪呢,当然不是士兵的问题,骄傲的法兰西子弟已经很英勇了。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路易十四并不是一个昏庸的君主,他的军事才能还是有的,只是过于狂妄了。 仔细想想,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主要问题还是出在火枪性能上,这事儿真追究起来。 就要说到原材料,锻造技术,工艺,标准化一些烦躁的近代军工技术,这是全方位的差距。 看着互相搀扶,试图脱离战场的法军散兵,被明军猎兵追着打,一个个惨叫着倒下,路易十四已经麻木了。 这支精锐明军在战场上的表现,让这位野心膨胀的法国皇帝,在内心深处开始产生了一丝怀疑。 “难不成?” 难不成引以为傲的法国军队,从军工技术到训练,再到战略,战术,已经全方位的落后了?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这不可能!” 可这一幕又如何解释? 路易十四在风中凌乱了。 作为如今欧洲的盟主,自命不凡的欧洲领袖,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欧洲已经在军事工业,军事能力的比拼上全面处于下风了!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这不可能! 同时间,大马士革。 新兵营,靶场。 “砰!” 大明皇帝,英伦皇室,犹太银行家们的注视下,周世显略一瞄准,击发了手中崭新的燧发线膛火枪。 一声清脆的火枪爆鸣之后,子弹呼啸而出,刹那间百米开外的稻草人被轰了个稀巴烂。 首发命中,周世显拍了拍手中的火枪,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好枪!” 猛然间身旁掌声,口哨声瞬间响起。 “芜湖!” 热烈的掌声中,第一次见识到洛王殿下枪法的英伦人,犹太人都兴奋了起来,毫不吝啬的送上了赞美。 “久闻殿下乃军中第一神射,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是呀,是呀。” “哎呀呀,神射呀!” 周世显笑了笑,看着这些身穿大明传统服饰,口吐汉话的西洋人,这感觉还真是太违和了,犹太人…… 犹太人不愧是全世界智商最高的民族,学习,接受大明文化的速度非常快,快到让他大吃一惊。 大量犹太青年,孩子开始学习大明的文字,文化,甚至不少人皈依了全真教,并且学习的速度非常快。 如此高的智商,超强的学习能力,让周世显也觉得吃惊,至于将来大明会不会被犹太资本反噬。 管他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是人,不是神,至于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两百年后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测。 反正对华夏文明的优越性,周世显还是十分自信的,在他的主导下,如今大明民智已开,义务教育的模式也建立起来了。 一百年后…… 他对子孙后代的聪明才智充满了自信! “好枪呀!” 这一刻,周世显对手中的新式火枪爱不释手,大明军工在经历十几年的沉淀,积累之后,终于拿出了一款真正像样的枪械。 依旧以年号命名的中兴七年式。 当大明工匠在长期的研发,制作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数量工匠,这层窗户纸也就被捅破了。 这是一款真正大规模量产的线膛燧发火枪,枪膛在打磨上采取了阴线,阳线结合的圆形齿轮状布局。 并且大明工匠,在工程师的带领下改良了子弹,完成了子弹标准化,可以做到让子弹与膛线完美契合。 这个造型的子弹,已经无限接近于后世的步枪弹。 除了发射步骤依旧繁琐,已经不需要用小锤子将子弹敲进去了,而是采用了一种十分聪明的改良方法。 将宝塔形状的子弹用桐油润滑,当子弹在桐油中浸泡过后,减少了摩擦阻力,可以很轻松的将子弹顺着枪管塞入。 因此带来的问题,是每个大明猎兵出战的时候,都得带上一罐桐油,不过这样做的负面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了。 “砰!” 看到姐夫大发神威,大明皇帝朱慈烺也不甘人后,拿起火枪熟练的装填起来,也露了一手好枪法。 “砰!” 同样在百米开外将稻草人打烂,这下子英伦皇室,犹太人不淡定了,纷纷露出动容神色。 英伦小公主看着自己的夫君,眼睛里全是小星星,十分大胆的跑了过来,吧唧亲了一口。 “哈哈!” 哄笑声中,周世显看着小儿女之间的浪漫多情,随手批了个条子,这么先进的火枪当然要造,还要批量生产。 “造!” 要多造! 不就是钱嘛,咱大明如今穷的只剩下钱了,当大明朝廷主导的军工研发,遇到了无序发展的欧洲军工。 那当然是大明完胜! “呵呵呵。” 放下火枪,周世显嘲讽的笑了笑,后世人呐,就是把欧洲人的技术,军工能力捧的太高了,实际上真不是欧洲人多聪明,多厉害。 而是满清王朝实在太腐朽,太落后了! 欧洲人真的聪明嘛? 一把破滑膛枪用了几百年,一直到十九世纪才大规模普及线膛枪,还找出了种种借口,种种理由放大线膛枪的弱点。 “扯蛋!” 周世显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扯远了吧,一个米尼弹有那么难发明嘛,几条破膛线又有多高的制作难度? 加几条破膛线,造价又能高到哪里去? 就说在这个时代,大规模普及线膛燧发火枪的国家,也不是没有啊,比如北欧的丹麦近卫军,丹麦军队就全员换装了燧发线膛火枪。 所以线膛枪没有在欧洲大规模普及,滑膛枪大行其道了几百年,原因和技术毫无关系。 真正的原因在于滑膛枪成本低廉,并且用来征服世界已经足够用了,最起码对付使用弓箭,砍刀的北美土著,非洲土著。 甚至用来对付野蛮落后的满清也足够用了! 当你手中的火枪,已经能做到天下无敌了,你还会去花费大量金钱换装昂贵的新式火枪嘛,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当然了,如今,这样的情况随着大明军工的强势崛起,完全不同了,大明算是在这个时代里抢了个先手。 “砰,砰。” 大马士革的靶场里,清脆的火枪爆鸣声好似一曲协奏曲,久久不散,射击声直上云霄。 数天后,伦敦城下。 连续两次进攻失利,葬送了大量精锐士兵之后,路易十四心中萌生了退意,这个仗他已经不想打了。 他的六万名精锐近卫军,伤亡已经接近了两成……再打下去别说当欧洲盟主,就是皇位也不稳了。 至于法兰西的面子,面子不重要,只纠结了短短的一天时间,路易十四便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抬着伤兵,拖着大炮,大举撤退的法军士兵开始登船,结束了这一场并不光彩的登陆英伦之旅。 伦敦城墙上。 天蒙蒙亮。 看着正在有序撤退的法奥联军,靳统武和麾下将领人都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这,这就退兵了? “啊啐!” “啥玩意啊!” 明军将领们目瞪口呆过后,不由得破口大骂,说好的不死不休,说好的帝国荣耀呢? 这才打了几天呀,这就撤了? 靳统武气笑了:“哈哈,哈哈哈!” 万万没想到法军杀气腾腾而来,弄出如此大规模的阵仗,竟然在连续两次进攻受挫之后便撤军了。 这战斗意志可比头铁的清军差远了呀,和悍不畏死的清军八旗打多了,生平第一次遇到了滑头的老欧洲。 大明将官们倒有些不适应了,可靳统武也没有办法,重炮不占优势,舰队完全处于劣势,法军想撤他也不敢追。 “大人。” 这时,部将匆匆走了过来,提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大人,如今法军撤了,可是克伦威尔的部队……” 一听到这话,靳统武眼睛便亮了起来。 “对呀!” 前几天前线急报,克伦威尔的三万五千兵马正在向着伦敦城进攻,意图与法军合围伦敦。 可法军撤的如此突然,这不是把老克卖了? ------------ 第399章 半渡击之 被部下这样一提醒,靳统武眼睛亮了起来,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不是战机来了嘛? 眼看着路易十四带着法军,头也不回的上船跑了,还跑的如此仓皇,未必来得及通知克伦威尔。 说好的法军,新模范军夹击伦敦,可路易十四打了两仗发现情况不对,竟然带着法军先逃了,这一下子把老克卖了个干净! 老法国了,懂得都懂。 “来人。” 靳统武沉吟着,叫来了作战参谋,他想知道克伦威尔的部队走到哪了,如今克伦威尔在哪呢? 这位大英护国公带着他的三万名新模范军精锐,几天前从苏格兰南部的驻地出发,如今已经走到了伦敦以北的德比郡一带。 “嘶!” 靳统武看着地图,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位爷来的可真够快呀,这德比郡距伦敦城还不到二百里呢。 “嘶!” 靳统武又吸了口气,手持望远镜,看着正在大规模登船撤退中的法军,观察了一整个上午,才终于敢确认。 看起来法军是真的在撤退,不像是假动作,当下便下达了一系列作战命令:“传令!” 战机难寻呀,万万不能错过了。 他留下一些部队继续坚守伦敦,防止法军杀一个回马枪,下令将麾下主力骑兵秘密集结了起来。 他要率领部队闪击北边靠过来的新模范军。 既然是闪击,出击的部队自然是以骑兵为主,靳统武竭尽所能集结了一万两千骑兵,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了。 反正是部队里能上马,会冲锋的都算上,这一万两千骑兵是靳统武能集结的最大骑兵力量,并且都是精锐。 其中包括了六千明军骑兵,六千终于英伦皇室的皇家骑兵,这都是放眼世界都顶尖的骑兵部队。 虽说在这个火枪时代,骑兵的作用被大大减弱了,可在闪击,突袭作战中还是无可替代的王者! 很快,一万两千大明与英伦的联军骑兵在夜里秘密集结了起来,开始整备军械,秘密开拔……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 靳统武亲自统帅的一万两千骑兵,携带着三万多匹战马,从伦敦北边的一条小路出发,向着两百里外的德比郡前进。 “滴答,滴答。” 一匹匹高大的战马,承载着忠勇的大明骑兵,还有大英皇家骑兵,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英伦三岛的夜幕下。 两百里昼伏夜出,当两天后,靳部骑兵突然出现在德比郡南部开阔的河谷平原地区,特伦河畔。 而此时,克伦威尔所部三万精锐步兵军团,正在三千多骑兵的掩护下忙着渡河,于是乎一场悲剧发生了。 瞧着在河边艰难跋涉的新模范军,靳统武欣喜若狂,刚好,三万命新模范军被大河懒腰隔成了两截。 前半天已经过了河,后半段还在河对面…… 这德比郡是个什么地方呢,位于水网密布的特伦河畔。 当一万两千骑兵突然从河谷中杀出,穿着红色军服的明军,与同样穿着红色军服的英伦皇家骑兵,渐渐从行军状态集结起来。 大批精锐骑兵当着护国公克伦威尔的面,开始换马,检查军械,给火枪装填弹药。 “呼,呼。” 靳统武骑在马背上,此刻他面无表情,看着面前正在渡河中的新模范军,还有正在打马上前,准备冲阵的己方骑兵。 慌乱中的新模范军,一片大乱,却还是表现出卓越的素养,开始将有限的骑兵力量组织起来,意图阻止明军的冲击。 步兵也在拼命整队,试图将大炮从淤泥里拖出来,可一切努力都已经迟了,太晚了。 当处于渡河状态的步兵集团,遇到了蓄意偷袭的骑兵会发生什么,答案早已经写在古老东方的兵法里了。 “半渡而击之!” 从靳统武口中,徐徐吐出了一个字:“冲!” 他前后左右的大明精骑早已按捺不住,便轻夹马腹,抄起火枪发起了冲锋,胯下优质的中亚战马渐渐开始加速。 “驾!” 一时间特伦河畔马蹄声滚滚,倾巢而出的一万两千骑兵,组成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冲阵阵容,大地为之震颤起来。 “希律律。” 战马嘶鸣着,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开始加速,再加速,在冲锋中将身体蹲低,将手中黑洞洞的火枪伸了出去。 前排骑兵手持火枪作战,承担着第一轮的打击任务,冲向着紧急集结起来的三千名敌军骑兵。 不得不说,作为一支战争经验丰富,横扫英伦的精锐之师,新模范军表现出了高超的战术素养。 克伦威尔麾下三千骑兵挥舞着手里的火枪,拼命赶来阻拦,试图给步兵,炮兵争取整队布防的机会,可是…… “砰,砰。” 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少了,在近距离的对冲中,被擅长用火枪作战的大明铳骑射的人仰马翻。 战马嘶鸣声中,武装到牙齿的大明铳骑,终于在克伦威尔面前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以席卷之势碾了过去。 “希律律!” 摧毁了敌骑的阻拦之后,紧接着是一片雪亮的马刀亮起,处于行军渡河状态的新模范军,第一时间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阻拦火力。 一转眼,便被冲到面前的骑兵砍翻,士兵惨叫着倒下,一场悲剧在德比郡的平原地带发生了。 不出一刻钟,承受了重大伤亡的新模范军溃败了,这支成立以来战无不胜,横扫英伦的精锐武装被击溃了。 骑兵被歼,大炮还陷在烂泥里,在骑兵冲击下大量死伤的士兵,开始扔下火枪逃走,可他们身后是无情的河流。 “噗,噗!” “希律律。” 河对岸,克伦威尔骑着大白马,睁大了碧蓝的眼珠,目瞪口呆的看着溃败中的部队。 潮水般的溃兵在骑兵劈砍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拥挤在泥泞的河边蜷缩成一团,好些士兵都被挤进了河里。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从战斗开始到结束总计还不到两个小时,他引以为傲的新模范军便覆灭了。 士兵在哀嚎,被骑兵劈翻,撞飞,在滔滔河水中拼命挣扎着,还没有架起的大炮四处翻倒着。 四周围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 这位在英伦历史上,起到重要作用的护国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徐徐道:“下令,投降。” 无可奈何的将领只好翻身下马,带着护兵到处找白旗,可四处都找不到白旗,只好将白色的衬衫脱下来,缠在了木棍上。 很快几十面白旗摇晃了起来…… “吁。” 万军从中,靳统武徐徐勒住战马,看着正前方一片狼藉的战场,还有河对岸正在挥舞的白旗,大批放下武器的士兵。 他徐徐呼出一口浊气,冷道:“传令,缴械不杀。” 战马嘶鸣声中,河对岸突兀的响起一声火枪爆鸣,可深处混乱的战场之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个无人的角落。 克伦威尔拔出了配枪,将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嘴巴,一声火枪爆鸣过后,大英护国公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他自裁了。 五天后,大马士革。 “啥?” “克伦威尔自尽了?” 周世显与朱慈烺对看了一眼,心中竟然生出几分唏嘘,这也是个牛人呀,可惜他生不逢时。 一代枭雄,就此落幕。 人死账消。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好生安葬了吧,再给他立块碑,叫靳统武不要为难他的家人。” 护兵赶忙应了:“是。” “哒,哒。” 周世显背负双手走到了巨大的世界地图旁边,扬起脖子看了看,俊朗的脸上露出也一丝邪恶的微笑。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军事冒险,可是他的冒险又一次成功了,他麾下三万精兵在英伦三岛经受住了考验,站稳了脚跟。 随着新模范军的覆灭,英伦皇室复辟已成事实,这必然是一个极度亲明派的皇室,从此以后,英伦三岛…… 便好似悬在法军头上的一把利刃,足以让路易十四寝食难安了。 “呵呵呵。” 周世显冷冷一笑,区区一只高卢鸡,脑仁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竟然和老子玩起谋略来了,这不是自讨没趣? 海盗就玩海盗那一套,直来直去,该抢就抢,该下作就下作,别学咱大明玩谋略呀。 “当了婊子就别立牌坊了。” “哈哈哈。” 麾下众将纷纷哄堂大笑。 “殿下所言极是。” “附议。” 英伦三岛,大局已定,一位新鲜出炉的玛丽女王诞生了,随时可以派舰队将她接回伦敦,主持大局。 虽说大明在欧洲本土的海军力量还十分薄弱,可堂堂大英舰队护送女王,绕开强大的法,荷,西舰队,回返本土还是能做到的。 大不了绕的远一点呗。 周世显微微一笑,又将视线放到了君士坦丁堡,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这时候李定国的大军应该已经攻进城内了。 同时间,君士坦丁堡。 红色的东方铁骑滚滚而来,李定国所部八万大军,与奥斯曼王朝的残余力量,轻松收复了君士坦丁堡。 这一来一回,一拉扯,查理十四有点遭不住了,主动出击英伦被打了个头破血流,如今连君士坦丁堡也丢了。 大明天兵再一次占领了这座意义重大的古城,这一次是兵不血刃,将拉扯做到了极致。 “哈哈。” 肃立于奢华的皇宫之中,李定国放声大笑,直呼洛王殿下英明,这番东拉西扯可真是太秀了,直接把路易十四拉扯傻了。 当然了,李定国是带着任务来的,收复皇宫之后,第一时间便大力扶持奥斯曼王朝复辟。 “来人呐!” 李定国挥了挥手:“出安民告示。” 当天下午,明军出具的安民告示贴满了全城,在明军支持下的奥斯曼新军,再一次接管了自己的都城。 很快一个亲明政权建立了起来,瘸了一条腿的奥斯曼小皇子当上了苏丹,由皇嫂哈缇婕摄政。 做这些事情,对李定国来说有点勉为其难了,可陈永华是把好手,陈总舵主生下来就是干这个的…… 于是乎,在陈永华的安排下,哈缇婕和她的小叔子重返宫廷,很快召集人马,许以厚利,用大明军情司给的大笔经费,建立起了一个小朝廷。 局面在顷刻间翻转,一番拉扯后大明不再遮遮掩掩,一个月后,正式与奥斯曼小朝廷签订了驻军协定。 八万明军永久性的驻扎到了君士坦丁堡,这下子,欧洲的大门向着东方大明敞开了。 大明中兴七年,八月间。 法国巴黎,丹枫白露宫。 吃了败仗的路易十四暴跳如雷,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打了败仗从英伦跑路回来,军心士气都十分低迷。 他这个欧洲盟主也干不下去了,他率领的法,奥联军占尽了优势,可还是拿伦敦城毫无办法,沙俄,荷兰,波兰还有那些盟国。 自然更不服他了…… 发了一顿脾气的路易十四冷静下来了,暂时打消了雄心壮志,虽然出师未捷,可他保存了实力呀! “哼!” 法国皇帝两手一摊,不当欧洲盟主也罢了,爱谁谁,反正法兰西实力未损,他还是坚持征兵,训练,扩充军备。 期待着下一次东山再起。 同时间,基辅。 这个年代的基辅,还是在波兰立陶宛联邦的掌控之下,听闻法军折戟英伦,波兰和立陶宛皇帝约翰二世,和沙皇阿列克谢紧急召开了军事会议。 这两位爷不免眉飞色舞,对路易十四的无能幸灾乐祸起来。 “看看!” 这货也吃亏了吧。 不愧是老欧洲,看到吃瘪的法军,比自己打了胜仗还开心,两位皇帝竟然聚在一起庆祝起来了。 早说了,路易十四不行,拯救欧洲还得靠咱们东欧,中欧人,毕竟咱才是神圣罗马帝国正统! 波兰皇帝约翰二世蠢蠢欲动了,从法国皇帝查理十四手中抢过了欧洲盟主的大旗,开始扩军备战。 正应了一句话,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旗,还别说,这个时代的波兰立陶宛联邦还是挺强大的。 治下的军队人数众多,除了鞑靼人,哥萨人,还有大量北欧人,这都是正经八百的老欧洲。 一位新的欧洲盟主站了出来…… ------------ 第400章 密令 看着这位神气活现的波兰皇帝约翰二世,沙皇阿列克谢当然不服,凭啥让这孙贼骑在自己头上? 这孙贼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雄才大略的狠角色,比他差远了,可阿列克谢还是捏着鼻子认了,硬挤出了一张笑脸。 “呵呵,呵呵呵。” 强压下心中的不爽,装模作样的敷衍一番。 沙皇阿列克谢这样的年轻人,火气大,脾气暴,当然不愿意屈居人后,这事儿是他的老师莫洛佐夫和东正教大主教运作的。 这俩老头都一个劲的苦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算了算了。” 阿列克谢盘算着,如今明军在南边都打到君士坦丁堡了,东边西伯利亚的几座大城情况也十分糟糕。 沙俄帝国的如今的日子不好过,正处于上升期的猛烈扩张势头,硬生生的被遏制住了。 这一年来,为了挽救西伯利亚战局,他不停的从莫斯科派兵救援,可是派出去的援兵,物资,都好似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回了。 单单是兵员损失倒还在其次,主要是沙俄帝国的财政实在扛不住了,没了西伯利亚的野生资源带来的暴利,帝国财政已经几近破产。 这个时候的沙俄急需外部支援,可是从哪里找外援呢,沙俄帝国的智囊们看来看去,沙俄和荷兰人交情不深,和法国人不熟…… 沙俄本来和西欧那伙人也不是一路的。 阿列克谢左看看,右看看,靠谱的,能出兵帮忙的,也只有与沙俄接壤的波兰了,只要能把波兰和立陶宛拉拢过来。 还是老师说的对,沙俄可以将姿态摆的低一点,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牺牲一些利益。 这个时代的波兰立陶宛联邦还是很强的,除了拥有一支强大的贵族军团,麾下还有哥萨克军,鞑靼军,以及部分北欧军。 这位波兰皇帝约翰二世,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这位爷出身可是十分显赫的,他是当年瑞典大帝古斯塔夫二世的亲戚。 “算了算了。” 为了获得波兰人的支持,阿里克谢一咬牙,一闭眼,认了,为了和波兰缔结攻守同盟,很纠结的把沙俄控制下的东乌克兰让了出去。 这损失太大了。 可大敌当前就别计较一时的得失了。 再内讧下去别说保不住西伯利亚,弄不好整个欧洲都没了,当务之急是大伙抱团取暖,共同应对明军的军事威胁。 接收了东乌克兰的波兰皇帝很开心,一跃成为中东欧地区新的盟主,并且组建起一个强大的军事集团。 也开始扩军,备战。 数日后,大马士革。 各种情报好似雪片一般飞来,经过了让人眼花撩花的一些列操作,局势渐渐明朗了起来。 面临大明的威胁,欧洲人在东欧,西欧形成了两大军事集团,西欧集团以法国,荷兰为首,东欧集团以波兰,沙俄为首。 “嘶。”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事儿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真到了关键时刻欧洲人也是会抱团的。 这西欧,东欧两大重兵集团,从两个方向抵住了大明伸向了欧洲本土的触角,免不了长期对峙,僵持。 进攻欧洲这事儿挺难的…… “哎。” 周世显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不可能速胜,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东方人征服欧洲的最佳时机早就过去了。 当年蒙古人进攻欧洲,那才是天赐良机,那个时期的欧洲还处于黑暗的中世纪,腐朽而又落后。 那个时代的欧洲有多落后,多腐朽,说起来还不如清末呢,说什么欧洲文明的先进性,真是扯的没谱了。 欧洲堕落起来才叫可怕,要是比堕落,腐朽,咱华夏在历史上远不如人家老欧洲。 当年蒙古人只用了五年便横扫欧洲,打到了多瑙河畔,可惜后来蒙古人半途而废了,等到蒙古人从欧洲撤退之后。 欧洲人痛定思痛,开始革新,限制腐朽的宗教治国,后来又开启了波澜壮阔的文艺复兴运动。 欧洲人为啥要文艺复兴? 被蒙古人打的受不了了呗,差点被人家灭种了,欧洲人的精英自然懂得反思,痛定思痛,为了民族崛起前赴后继。 经过了几百年的努力之后,终于欧洲崛起了,历史是一脉相承的,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罢了。” 时也,命也! 周世显不再多言,看着诺大的欧洲地图,眼珠子转了转,便做出了一系列重大部署。 “啪啪啪。” 他在西伯利亚点了点,东线要加快进攻节奏了,叫周阿布尽快解决西伯利亚战事,将战线推进到乌拉尔山脉。 西线在君士坦丁堡运作一番,如此一来在东西两个方向,形成长期对峙,为下一次的大战做好准备。 “来人呐!” 周世显起身,拍了拍身上笔挺的军服,徐徐道:“准备车驾。” 他要去君士坦丁堡一游。 同时间,北美洲,旧金山。 清晨,天微微亮。 一座标准的小型滨海要塞,几乎就要修建完成了,以青砖,三合土打造而成的城墙蜿蜒曲折,海防炮台,屯兵城,地道…… 城墙保护下的青砖瓦房,街道,城墙外的大片农田都一应俱全,不禁让人生出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是旧金山? 港湾,要塞环绕之下,最扎眼的便是成片的农田,肥沃的土壤,快要成熟的小麦等农作物。 要不说种地这玩意是写在大明人基因里的呢,如此肥沃的土地不种点庄稼,就觉得全身不得劲。 清晨时分,微风徐徐吹拂,气候十分怡人。 一幢二层小楼的二楼卧房,陈子龙正抱着二房夫人裴姑娘呼呼大睡,猛然间被外面传来的号令声惊醒。 “呼……喝!”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陈子龙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肿胀的小腿,脸上露出愁苦的神情,这些天他可累坏了。 打从上次去了一趟巴拿马,险些吓尿裤子之后,陈公子觉得自己太窝囊了,开始苦练本事了。 这些日子他每天和山寨的弟兄们一起种地,操练,如此大的运动量,让他这个文弱书生有点遭不住了,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可面子不能丢! 咬了咬牙,翻身,下床,陈子龙开始穿衣服,穿上了牛皮军靴,又把挂在墙上的两把短火铳,还有弹药袋解了下来,挂在了身上的武装带上。 却被爱妾裴静一把抓住,腻着道:“再睡一会儿嘛,你是二当家又不是大头兵,干嘛天天将自己弄个半死?” “呵,呵呵。” 陈子龙尴尬的摸了摸头,又拍了拍爱妾的纤手,轻道:“睡吧,睡吧,我去去就回。” 裴静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好赌气的一甩手,转过身子继续睡。 “吱。” 房门打开,金色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陈子龙伸了个舒适的懒腰,回身将房门掩上,大步走进了阳光里。 “呼……喝!” 外面已是一片肃杀,旭日阳光照耀下,屯兵城里的演武场上,一队队士兵正在操练。 不远处还有一块聚义堂的大招牌,一面替天行道的旗子熠熠生辉。 陈子龙精神一振,忘记了全身的疲惫,踩着牛皮军靴大步走了过去,正在负责操练的山寨好汉们见到了他,纷纷赔笑。 “二当家来啦。” “嗯。” 陈子龙点点头,整了整身上的牛皮腰带,掂了掂打造精良的短火铳,一下子变的严肃了起来,又挥了挥手。 “接着练,别停。” “呼……喝!” 响亮的口令声再次响起,看着面前正在操练中的一千多名土著战士,端着火枪,上了刺刀,一招一式的操练着。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陈子龙觉得自己找到点横刀立马的感觉了,刹那间内心充实了起来,感觉自己精神抖擞。 “好男儿当建功立业!” 在北美闯荡了一圈,当上了二当家,渐渐适应了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之后,陈子龙突然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可笑。 什么秦淮风月,道德文章…… “屁!” 什么青楼画舫,扬州瘦马,成天咿咿呀呀,哼哼唧唧的何其可笑,想想都觉得恶心,哪里比的上如今纵横北美来的畅快? “啊啐!” 陈子龙觉得那些年混迹秦淮画舫的日子,很可能是鬼迷心窍了,那些瘦巴巴的秦淮佳人,哪里比的上健康窈窕,充满青春活力的裴静? “病态呀,病态!” 他此刻觉得那些大明士大夫,确实是得了病,还病的不轻,当然了,说这话也有点昧良心,他陈公子当年也没少和秦淮佳人眉来眼去的。 过去了,都过去了。 抖了抖身上的武装带,陈子龙抖了起来:“都精神着点!” “用心操练!” 他也不管这些土著战士能不能听的懂汉话,反正能听懂口令就行,他对这些勇敢的印第安土著战士很满意。 这些身体精壮的土著战士不但勇敢,忠诚,还认死理,谁对他们好,他们就给谁卖命,在训练中表现的也十分吃苦耐劳。 虽然大部分人笨了点,对于火枪,队列的学习速度不快,可这些都是可以用时间来克服的,无非是用子弹,火药喂出来。 陈子龙觉得这一步走对了,有了这一千多名土著战士的加入,山寨的实力提升了何止一倍? 当然了,他还不知道他和山寨在北美新大陆,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大明人与印第安人合作共赢的典范! 例行队列,刺杀操练之后。 陈子龙又挥了挥手,吼了一嗓子:“吃饭!” 早饭是热腾腾肉馅大包子,三两口吞下了一个包子,陈子龙便带着队伍开始进行日常射击训练。 “砰,砰。” 晴空万里之下,山寨里响起一阵阵清脆的射击声,得益于葡萄牙盟友的照应,山寨小心的将一些黄金变现,弄来了大量军械物资补给。 “砰!” 陈子龙抄起一杆火枪,装填,射击,他这些日子也在苦练枪法,还别说……连陈子龙自己都没想到,他还挺有射击的天赋。 在一百米的距离上使用燧发线膛火枪,他能击中一个拳头大的瓦罐,这让陈子龙喜出望外,想起了一句古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砰,砰。” 阵阵射击声中,陈子龙露了一手好枪法,便在众位兄弟的恭维声中打了个哈欠,他要回房睡个回笼觉。 走在蓝天白云之下,僻静无人的角落,陈公子哼起了家乡的小曲儿:“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可前头僻静无人处,猛然间闪出了一个人影。 陈子龙一激灵,喝道:“谁!” 手已经本能的按在了短枪上,可来人将斗笠压了压,从袖中翻出一块腰牌晃了晃,那精致的腰牌让陈子龙一呆。 慢慢将手从火枪上挪开。 “得咧!” 此人亮出来的竟然是一枚军宪司的腰牌,这让陈子龙猛然警醒了,这才想起来他还是大明军宪司的天字号密探。 要不是这位爷突然冒出来,他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陈子龙赶忙打起了精神,抱了抱拳,轻道:“阁下……” 这人戴着斗笠,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实在看不清长相,不过可以确定是山寨里的人。 那人没理他,而是手腕一翻将一个匣子掷了过来,也朝着陈子龙抱了抱拳,退后几步消失在房舍的拐角。 “哎?” 陈子龙从地上捡起匣子往怀里一揣,看看四下无人赶紧走吧,时隔半年之后又接到了军宪司密林,让陈公子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快步走入无人处,陈子龙打开密匣,取出里头的一张密令看了看,很快打了个激灵,这密令让他想办法说服大当家老裴。 进攻一个叫圣地亚哥的地方。 陈子龙摸了摸头,有点懵逼,这个圣地亚哥在哪呀? “得咧!” 赶紧取出火折子将密令烧掉,陈子龙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从无人处走了出去,可心脏又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大明军宪司插手北美了? 他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一时间竟然搞不清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估摸着算是个好消息吧? 一整天时间他都在琢磨着这份密令,要不要执行呢,在心中权衡,掂量了几天,终究是野心占据了山风。 ------------ 第401章 加利福尼亚 短暂的权衡之后,陈子龙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干!”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他和老丈人搞出来这么大一个山寨,又不扩张,不抢地盘,不扩大势力。 天天守着一座金山管什么用啊。 在北美闯荡了这几年,陈子龙算是大彻大悟了,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呢,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屠宰场。 绝对不能有躺在金山上,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想法,若是不努力,不扩军,不抢地盘…… 这山寨,这金山,这点人马也早晚也得被人吞并,对他这样一个复社大才子来说,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要是早有这样的危机意识,大明还至于走到国破家亡那一步嘛? “干!” 咬了咬牙,陈子龙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他对这个叫圣地亚哥的地方完全是两眼抹黑,听都没听说过。 也是北美这地方太大了,名字也太拗口…... 花费了几天时间,问了一些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水手,才知道这个圣地亚哥在山寨的南边,距山寨大概一千多里的海岸线上。 陈子龙看着海图左思右想,很快琢磨出点味道来了。 “嘶!” 陈子龙啧啧赞叹,如此宏大的战略构想,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从旧金山到这个圣地亚哥,海岸线如此漫长。 这一大片地盘呀,幅员如此辽阔,就这么伸手一兜,等于是把大半个美洲东海岸都收入了囊中。 “好气魄!” 其实陈子龙不知道,这地方叫做加利福尼亚,拥有大大小小的金矿不计其数,这个圣地亚哥就是加利福尼亚南边的一个重要港口。 当然了,这时候还没有加利福尼亚,如今这年月,大名鼎鼎的加州还十分偏僻,还纯粹处于野生状态。 因为加州的金矿还没有被大规模发现。 “好胆色!” 弄明白了主事者的战略意图,陈子龙心中一沉,不由自主的兴奋了起来,如此大胆激进的战略是谁搞出来的? 还能有谁? 除了咱大明那位摄政王殿下,谁敢这么干呀? 陈子龙一下子想通了,心脏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若这计划真是洛王殿下亲自构想出来的,那他陈某人…… 岂不是要鱼跃龙门了? “呼。” 他不再犹豫,决定跟老丈人谈一谈,连续几天鼓起如簧之舌,在老丈人耳朵边上念叨着:“大当年您看呀。” 咱山寨如今已经站稳脚跟了,地也种上了,兵也练起来了,咱是不是应该沿着海岸线向南边扩张一下? 老裴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架不住女婿三天两头念道,只好点了点头,答应把各位头领召集起来商量一下。 这一天清晨。 海风微微吹拂,山寨戒备森严,替天行道的大旗迎风招展,一百多山寨里的大小头领聚集了起来共商大计。 陈子龙一说要沿着海岸线向南出兵,山寨里一下子喧闹起来,有同意的也有反对的。 都是些大老粗,肚子里没什么文化,一个个大嗓门险些将房顶都震塌了,反对者自然振振有词。 “咱在山寨里呆的好好的,日进斗金,为啥要打出去?” “太冒险了,太冒险了……” 赞成主动出击,沿着海岸线南下的嗓门也很大,理由自然也很充分,都是些年纪轻的小辈,闯劲儿十足。 喧闹中,陈子龙多了句嘴,敲了敲桌子:“如今呐。” 他眼睛眯了起来,娓娓道来,他如今也看出来了,从山寨向南直到墨西哥,中美洲这一片地盘,漫长的海岸线还是无主之地。 “若错过了这天赐良机,日后……” 日后被人家占去了,再想拿到手可就难了,这话还是十分精辟的,让山寨中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最后老裴拍了拍桌子,闷声道:“按照山寨里的规矩,表决吧。” 怎么表决呢,很简单,拥有投票权的大小山寨头领,各自领取一张纸,一枚炭笔,容易的在纸上画圈,反对的画叉。 还别说,这样的决策方式还挺眼熟,这不就是表决嘛,还是不记名表决,半天后,表决结果出来了。 赞同沿着海岸线出兵的险胜。 “得咧!” 陈子龙长长的松了口气,内心深处埋藏多年的雄心壮志,好似火焰一般熊熊燃烧起来,谁当年还不是个热血少年郎? 当年他也满脑子救国救民,当年是用道德文章,如今是用手中的火枪,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还别说,这种效仿梁山好汉的决策方式,还真是效率挺高,说什么民呀,主呀是西洋人发明的制度。 这不是扯淡么? 这都是咱好汉爷玩剩下的。 随着山寨决策通过,陈子龙抖擞起精神,带着一帮年轻头领开始分析敌情,制定作战计划。 关于圣地亚哥,关于加利福尼亚的各种情况,被收集了起来,情报分析的结果让陈子龙的眼睛再一次亮了起来。 为啥呢。 这地方可真够复杂的,如今这个年代的加利福尼亚,没有哪一方的势力是独大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印第安人,墨西哥人…… 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混战个不停,活脱脱一个乱世草莽的天下,如今大明人又从北边的旧金山横插了一杠子,这就更热闹了。 当然了,加利福尼亚是什么地方,这是人家印第安文明的发源地,土著人口众多,怎么也有个几十万人。 所以盘踞在中美洲,加勒比海沿岸的西班牙人还不太敢造次,只在沿海建立了几个港口,派遣了几百名士兵长期驻守。 除了士兵还有天主教会的人,这事儿就更扯了,让印第安土著新天主教,怎么琢磨怎么不靠谱。 所以说西班牙人,欧洲人在这地方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如今也是一筹莫展呢。 “嗯。” 陈子龙点了点头,他觉得这确实是个机会,只要把那几百个西班牙士兵驻守的据点拔了,那岂不是? 岂不是可以长驱直入? “砰,砰。” 陈公子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决定给西班牙人来个夜间闪击,偷袭,打他一个猝不及防。 带着这样的想法,蓄意偷袭的旧金山海盗在陈子龙的组织下,开始秘密做起了战前准备。 动员就不必了,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悍匪,拉出去就能打,这一仗关键在于山寨的水军,能不能顺利把部队运到岸上。 一狠心,一咬牙。 陈子龙和老裴拿出了全部家底,十几艘二手风帆战舰,二十几艘武装商船,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出兵。 这一天,清晨。 近四十艘风帆战舰组成的远征舰队,在港口里蓄势待发,替天行道大旗在海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大当家老裴翻出了一本老黄历,一本正经的念叨着:“这时辰冲马,煞南,主白虎,贪狼,地兵……” “宜出行,动兵!” 一阵念叨,老裴眼中猛的亮起精光,挥了挥手:“杀鸡,祭旗。” “吉时到,出!” 这一声令下,山寨众兄弟带着一千多名印第安战士,背着火枪,整了整武装带蜂拥上船。 在晨光沐浴下缓缓驶出水寨,沿着北美大陆漫长的西海岸,向着一千多里外的圣地亚哥开拔。 “哗,哗!”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陈子龙肃立在旗舰甲板上,看着前后左右杀气腾腾的山寨兵马,整了整身上的武装带,还真找到点横刀立马的感觉了。 此番出征他带了多少兵马呢,悍匪加上土著战士倾巢而出,足足有一千八百多人,可以算的上兵强马壮了。 可他手心里终究是捏着把汗,海盗嘛,当然比不上正规军,从来没有打过这种正经八百的战斗,这也算是山寨建成之后的第一战。 “哗,哗。” 海浪不停拍打着船舷,战舰,大明人,高高飘扬的替天行道旗,勾勒出一幅明朗的水墨画。 五天后,圣地亚哥外海。 午夜时分,月黑风高。 满载着一千八百名悍匪的海盗舰队,静静的停泊在一座大岛的背风处,做着战斗前最后的准备。 陈子龙肃立在旗舰的顶层甲板上,看着下面乌压压的悍匪兄弟们,高矮胖瘦不一,可清一色都是黄皮肤,黑头发。 大明人,倭人,南洋人,印第安人,这组合还真是诡异,让人心中生出十分古怪的感觉。 “这能行?” 陈子龙没打过仗,他觉得有点心虚,不靠谱,可众兄弟手中黑洞洞,蓝汪汪的火枪,给他带来了一点信心。 “蹬蹬蹬。” 说话间,英姿飒爽的裴静跑了上来,俏脸因为大战在即有些兴奋,变得红扑扑的十分诱人。 “怎么打?” “嗨!” 陈子龙挥了挥手,他哪知道怎么打仗呀,他只好从历史上的经典战例里借鉴,再琢磨着读过的兵法,来个摸着石头过河。 纯粹是自学成材了。 “等!” 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一片漆黑的海域,几座岛屿模糊的轮廓,陈子龙估摸着直接冲进去不太行。 一来港口里敌情不明,二来,西班牙人在这里建立了岸防炮台,一旦偷袭不成则必遭反噬。 山寨的弟兄们有多少本事,他还能不知道嘛,打家劫舍,抢一抢商船还凑合,可这地方驻扎的是什么人呐? 人家可是西班牙舰队的正规军,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作为老牌海军强国的西班牙王国,在加勒比海这一片可是绝对的海上霸主。 领着一伙乌合之众的海盗,和西班牙海军对着干,陈子龙这个二当家的没信心也在情理之中。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陈子龙琢磨了半个晚上,脑海中灵光一现,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就在这几个大岛的背风处守着。 这地方紧挨着进出港口的航线,又是个视觉上的死角,他要在这条航线上守着,给西班牙人来一个守株待兔。 等谁呢,等着西班牙据点的补给船进出的时候,冲去来一下狠的! 陈子龙沉吟着,徐徐道:“兵法云,击其惰归。” 才三两句话,他连兵法都扯出来了,一下子把裴静和一帮山寨里的大老粗,唬的一愣一愣的,觉得太有道理了。 大伙对看了几眼,点了点头:“那就等呗!” 这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的苦苦等待,从圣地亚哥通往外海的航线上,也没有等来哪怕是半条船,别说补给船了,连个鬼影也见不到。 烈日当空,气温很高,一千八百多兵马吃喝拉撒都在战舰上,这滋味可太酸爽了,焦灼的苦苦等待让人心烦意乱。 以至于大伙对陈二当家都有些怀疑了,兵法上真是这么说的,似乎这兵法有点不靠谱呀。 等来等去连陈子龙自己都不自信了…… 陈二当家觉得有点尴尬,这才知道打仗不是谁都行的,别说大明洛王殿下那样的战神了,他比袁崇焕,孙传庭都差远了。 想起来那些年他喷过的大明将领,喷过的督师,不要说督师了,论打仗,他还不如崇祯爷呢。 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僵硬。 第四天过去了,第五天,奇迹发生了,这一天海面上乌云密布,终于有一支小型舰队悬挂着西班牙海军旗。 从圣地亚哥的港口里徐徐驶了出来。 手持单筒望远镜,看着那支由三艘护航战舰,七八艘商船组成的西班牙舰队,陈子龙激动的手脚都抽搐了。 “快,快!” 因为过于激动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哗!” 山寨众兄弟看着航道上正在缓缓升起软帆,毫无防备的西班牙舰队,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再看看一脸凝重的二当家,纷纷送来了仰慕的目光。 要不说这兵法就是牛呢,还真被大伙等到了! 这还等什么? “上呀!” 顷刻间,在岛屿后方藏了整整五天的海盗舰队,撒了欢,喧闹中将帆布升了起来,一根根粗大的桨叶也伸了出去。 “哗,哗!” 一时间桨叶上下翻飞,近四十艘大大小小的舰船冲了出去,轻松的抢占了上风头,亮出了黑洞洞的侧舷火炮。 这一仗是四十艘对十艘,又是蓄意偷袭,海盗船抢占了山风头之后,好似一张大网铺开了,向着仓促迎战的西班牙战舰扑了过去。 “呜……轰!” 这样的仗万万没有打不赢的道理,一接战,慌乱的西班牙分舰队便被打散了队形,在群狼环绕之下苦苦挣扎着。 ------------ 第402章 得手 从圣地亚哥港驶出的西班牙分舰队,几乎是毫无防备,便落入了大明海盗四十余艘大小舰艇的围攻。 “轰,轰!” 在这一刻,西班牙皇家海军展现出了极为高超的战术素养,负责护航的三艘三桅杆风帆战舰,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应对。 宽阔的港湾里,三艘西军战舰立刻调整航向,组成一个品字形,成犄角之势迎战海盗舰。 “铛铛铛!” 隔着几十里的距离,仍旧能听到敌舰上警钟长鸣,从陈子龙的旗舰上放眼望去,大批西军水兵疯狂的冲上了甲板。 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西洋水兵临危不乱,开始操纵各种型号的甲板炮,侧舷炮门也同时打开,露出了一门门黑洞洞火炮。 “呼!” 陈子龙举着单筒望远镜,深深的吸了口气,爆了粗:“姥姥的。” 不出所料,这伙西班牙水兵还真是够精锐的,真不愧是老牌海军强国,战斗的基因已经写在了骨子里。 什么叫海军强国,人家这是一两百年的积累,在实战中打出来的精锐之师,虽然只有三艘战舰。 可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素养,都叫人大吃一惊。 陈子龙心惊之余,突然想到了大明,想到了大明新崛起的远洋水师,将会面临同样强大,战斗经验丰富的西洋水师。 “能行嘛?” 这事儿他不敢多想,还是面对现实吧,情绪一激动,陈子龙猛的拔出了配枪,向着天空挥舞着。 “众兄弟,抄家伙上!” “轰,轰!” 海盗毕竟人多势众,船也多,也拥有一定的战斗经验,在进入西军战舰的射程后,猛的转舵,三十多艘战船好似天女散花一般散开了。 海盗有海盗的战术,当然和正规军完全不同,凭借人多势众来了个分进合击,将西军战舰团团围住。 激战很快爆发,呼啸的炮弹撕裂了空气,大团的硝烟升腾起来,大航海时代最具有标志性特色的舰炮对轰发生了。 “呜……轰!” 激烈的对轰中,几艘冲在最前面的海盗船纷纷中炮,起火,被犀利精准的西舰炮火打的桅杆折断。 三艘成品字队形的西舰,好似三只喷火的刺猬,不停向着四面八方喷射炮弹,竟丝毫不落下风。 终究是单兵素养,炮术的差距太大。 “轰,轰。” 被击中的海盗船渐渐失去了动力,大火汹汹燃烧起来,海盗们纷纷弃船逃生,可三艘西军战舰的战果,也仅限于此了。 在炮战中吃了亏大明海盗,杀红了眼,便祭出了赖以生存的看家本领,从四面八方好似群狼一般围了上去。 接舷,跳帮,强行登船。 “左舵,左舵!” “靠上去!” 整个海湾被搅动着,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三艘西舰虽然火力凶猛,炮术精准,可实在架不住海盗船太多了。 左冲右突仍是被几艘海盗船越靠越近,紧接着双方水手抄起了火枪,涌上了甲板,开始在甲板上列队对射。 “砰,砰……噼啪。” 打团的硝烟再次爆开,甲板上,不时有大明悍匪嚎叫着倒下,西军水兵也在瓢泼的铳子肆虐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远处,陈子龙肃立在甲板上,看着这惨烈的海战,不由得手心里捏着一把汗,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一艘武装商船之上。 那艘船因为缺乏维护,显得有些破破烂烂,可是正在海面上穿梭如飞,从侧后方向着一艘西军战舰快速靠近。 烈日照耀下的甲板之上,一个个绑着头戴,手持长刀,斧头,梭镖等冷兵器的山寨兄弟早已蓄势待发,就等着接舷跳帮了。 “靠上了!”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大吼,眼睁睁看着那艘武装商船,越来越快,冒着枪林弹雨接近了西舰。 “嗵,嗵。” 几根用火药发射的飞爪射了出去,狠狠扎进了西舰的木制船体,紧接着甲板上的大明海盗们一起发力。 几百吨重的商船横着靠了上去…… “咣当!” 海盗船和西班牙战舰仅仅靠在一起,成了连体影儿,顷刻间惨烈的接舷战爆发,最先开火的是一排火枪。 双方直挺挺的站在甲板上对射,各自倒下了一片人,之后是打着转的飞斧,梭镖乱飞。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血流成河的甲板上,一个个大明海盗,印第安战士杀红了眼,叼着刀,顺着绳索快速攀爬。 随着一条条精壮的身形跃上敌舰,陷入短兵相接状态的西班牙战舰,出现了大量水兵,炮手的死伤。 炮击的准确度,火力大幅度下降了,战舰也越来越慢,随之而来的是连锁反应,成群结队的海盗船一拥而上。 随着一根根钩锁射出,很快那三艘西班牙战舰的甲板上,便挤满了正在捉对厮杀的士兵。 使用短剑作战的西班牙士兵,和使用太刀,破甲锥的大明海盗厮杀在一起,人挤人,人推人,不时有被刺中的士兵惨叫着落海。 进入这样的肉搏近战阶段,因为基板上空间实在是过于狭窄了,捅,刺,成了唯一有效的杀伤方式。 在这种情况下,大开大合的西洋剑术显然无法施展,由此发展出了以刺击为主的击剑术。 可一个照面下来,精通击剑术的西班牙水平,被使用太刀的倭人,使用破甲锥的明人杀了个溃不成军。 因为西洋人身材高大,在陆地上占尽了优势,可是到了这狭窄的甲板上,高大的身材反倒成了巨大的劣势。 西洋水平普遍个子很高,体积大,在甲板上作战又不能穿戴厚重的盔甲,自然便成了一个个笨拙的狗熊。 很快便被身形矮小,刀法刁钻的倭人,和身材矮壮敦实的明人杀了个人仰马翻,随着大量西军士兵的倒下。 这个仗已经打的毫无悬念,不久,甲板上的西班牙水兵被砍瓜切菜一般杀了个干净。 “哈哈!” 旗舰上,陈子龙亢奋的哈哈大笑,生平第一次指挥海战便大获成功,不但打赢了,还完好无损的缴获了三艘西军战舰。 那十多艘满载着物资的运输船,也成了他囊中之物。 这让陈子龙松了口气,赶忙叫道:“快,快,打扫战场!” “莫恋战!” “呼,呼!” 旗手赶忙打出旗号,将这位半吊子指挥官的命令传达下去,海盗们开始清扫战场,清理残敌,将落水的自家兄弟捞起来。 这一折腾,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到了午后时分战场基本打扫完毕,一百多幸存的西班牙皇家水兵成了俘虏。 一个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却满身血污的西军水兵,被带到了旗舰上,还梗着脖颈不太服气。 尤其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校,留着八字胡,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正在冲着陈子龙大嚷大叫。 “叽里咕噜!” “啥?” 陈子龙眼睛眯了起来,心中十分不爽,这什么玩意儿啊,当了俘虏竟然还没有俘虏的觉悟,一个个鼻孔朝天的。 他不懂西班牙语,只得找来一个通译,问道:“他说啥?” 通译忙道:“他说……咱们这是在向西班牙王国挑衅,这是卑鄙无耻的战争行为。” “啥?” 陈子龙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这要不是战争行为,老子们大老远跑来加利福利亚做什么? 可被俘虏的西班牙中校越来越愤怒,朝着陈子龙喷口水,还来劲儿了:“叽里咕噜!” “嚓!” 一个山寨里的兄弟不愿意了,狠狠一脚踹在中校的腿弯上,发出了一声轻响,然后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陈子龙一脸的不爽,挥了挥手:“带下去!” 什么玩意儿呀! 他不太理解这个西班牙中校,还有这些西班牙士兵的骄傲是从哪里来的,都战败了,被俘虏了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站在周围的山寨众兄弟也一脸懵逼,纷纷摸头,这货咋打了败仗还这么横,还一脸委屈呢。 脑袋瓜子进水了吧! “啥意思啊?” 再说了,这地方也不是西班牙人的呀,这分明是人家印第安人的土地,怎么抢了人家的土地还理直气壮呢? 一时间弄的众兄弟都有点不自信了,到底谁打了败仗? “姥姥的!” 陈子龙摸了摸头,又挥了挥手:“走走走!” 港湾里再次喧嚣起来,日正当空,海盗舰队歼灭了西班牙人留守圣地亚哥的分舰队,便登上了缴获的西军战舰。 连甲板上的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清洗,草草将尸体往海里一扔,便杀气腾腾冲进了港口。 “轰,轰。” 失去了舰队的保护,圣地亚哥好似一个花姑娘,在杀气腾腾的大明海盗们面前瑟瑟发抖。 数轮炮击摧毁了简陋的岸防炮台之后,海盗船大摇大摆的开始靠岸,在隆隆炮火的掩护下发起了登陆战。 “砰,砰。” 再一次激战爆发,依托街道抵抗的西军士兵,和一千八百多名山寨悍匪,印第安战士展开了血腥的巷战。 “砰,砰,砰。” 在海战中表现一般的印第安战士,终于在巷战中亮出了好身手,用一波波暴躁的冲锋将西班牙士兵绞杀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上。 并且已经表现出天生的种族优势…… 印第安人的种族天赋是啥呢,射术精准,因为生活在一览无遗的北美大平原上,很多人都是天生的远视眼。 对于弓箭,火枪拥有天生的亲和力,又不怕死。 “砰,砰。” 前仆后继的战士蜂拥上前,用火枪,刺刀挑战着白种殖民者的劝慰,不多时,整个圣地亚哥在枪炮声中瑟瑟发抖。 激战半日,陈子龙率部将一个营的西班牙驻军歼灭,同时冲进了位于海港中心的官衙。 说是官衙,其实就是几间破石头房子,当夜幕降临,这场激烈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砰!” 陈子龙威风凛凛,一脚踹开了官衙的门,率领众兄弟冲了进去,便瞧见了已经饮弹自尽的西班牙镇长。 “嘶!” 看着宁死不屈的镇长,陈子龙咧了咧嘴,这一路打过来一直到占领了此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诸多因素,仍打的如此艰难。 陈子龙面色凝重起来,知道他的南下之路不会好走。 这时几个山寨兄弟走了过来,小声问道:“当家的,咋办?” 陈子龙挥了挥手,轻道:“埋了吧。” 夜幕笼罩下的加利福尼亚,火把猎猎作响,海盗们开始清点缴获,这一仗下来缴获颇多,让众兄弟喜出望外。 除了大批烈酒,粮食,面包之外,还有堆积如山的火枪,弹药,铁料,都整整齐齐的堆积在仓库里。 可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陈子龙面前,是将这些缴获运走,搬回山寨,还是在这里就地布防? 他但凡不是白痴也知道,西班牙人吃了这样大的亏,必然会调集军队展开疯狂的报复行动。 众兄弟有点心虚,一个劲的苦劝:“二当家,咱撤吧。” 这回算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如今这个年月,西班牙人在中北美洲的实力还是很强的,不算仆从军,雇佣军,只是正规军怎么也有好几万。 带着缴获撤退,这是正常人的想法,陈子龙也是这么想的,他手下一共这么点人,能打下圣地亚哥已经算运气好了。 占了便宜还不走,等到西班牙人的正规军来了,那和寻死也没啥区别,于是便当机立断。 “搬!” 这一声令下,海盗们就像是老鼠进了米仓,将成箱的弹药,烈酒,面包往船上搬。 可陈子龙有点不甘心,他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港口,还有一排排石头建筑,心中有些不情愿。 这么好的落脚点已经打下来了,再让出去未免可惜,心中竟然一时有些纠结,并且朝廷给他的密令,也没说打下来之后该如何做呀。 一回身,猛然间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两个字:“坚守。” “得咧!” 陈子龙赶紧把字条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这下子也别纠结了,还是想想怎么守住这座规模不大的港口吧。 他冲了出去,向着众弟兄吼了一嗓子:“别搬了。” 这下子海盗变成正规军了,陈子龙其实是没什么底气的,可是又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 第403章 峰峦聚 打开门,陈子龙徐徐走到石头房子外面,看着阴沉的天空,远处的美丽如画的港湾,停泊的一艘艘战舰。 还有遍地的俘虏,伤兵,尸体…… 以多打少又是蓄意偷袭,他的队伍依旧伤亡不轻,在激烈的巷战中战死两百多人,受伤的三百多,一仗下来减员达到了三成。 战死的山寨弟兄,与阵亡的印第安战士并排摆在一起,巫师念动着咒语,点燃了干柴,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打仗嘛,免不了死人, 看着不远处正在哀嚎的伤兵,还有蜷缩成一团的俘虏,陈子龙看的嘴角直抽抽,一仗赶下来才知道西班牙正规军的战斗力,还真不是盖的。 强,很强。 “哎。” 陈子龙叹了口气,大明的对手还真是多,就凭这个盘踞在中北美洲的西班牙王国,就够大伙喝一壶了。 终究是老牌欧洲强国呀。 这也对,人家在这里经营了多少年,怎么也得有一百多年了,整整一个世纪的时间呀,势力早已经根深蒂固了。 激战后,随着一身的疲惫袭来,陈子龙口中喃喃自语:“大明人来晚了,来的太晚了。” 一百多年前大明忙着干啥呢? 那时候大明还是嘉靖朝,当西班牙人抵达了中美洲加勒比海,墨西哥一带建立定居点的时候。 大明读书人正在忙着和嘉靖皇帝扯蛋,满朝大员因为皇帝管他爹叫爹,还是叫叔这事儿,整整扯了十几年…… 如今在北美生活多年,也算是开了眼界,陈子龙觉得这事儿实在可笑,十分嘲讽,甚至还有些悲哀。 但凡杨廷和之流当年少扯点蛋,有点战略眼光,大明还至于龟缩在那一亩三分地上? “还好,还好。” 很快他又安慰自己,虽说大明浪费了一百多年时间,可终究是打出来了,并且西班牙人在这里经营了一百多年,也不是真的没破绽了。 西班牙人的破绽还没大! 因为西班牙人太残暴了,动不动就屠村,杀人,放火,以人为奴,所以在这里很不得人心。 和当地的印第安部落更是成了死仇,因为这种残暴的做法,所以导致各地起义不断。 故此,西班牙王国虽然来的,可是花费了整整一百多年时间,也没真正控制这里。 还有大片土地掌握在印第安人手中,想及此,陈子龙向着众兄弟挥了挥手:“别搬了。” “咱不走了!” 众大明海盗茫然看着他,不知这位二当家中了什么邪,几位山寨头领本能的觉得不妥,却被裴静站了出来。 裴姑娘大眼睛转了转,泼辣中透着几分冷冽,顿时让几位头领不敢再多言,只好遵照二当家的命令行事。 陈子龙又咬了咬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事儿就别和大当家请示了,这回他打算来个独断专行,反正这一回打了个胜仗过后,让他也有了点自信。 众头目对看了几眼,本能的选择了服从。 “报!” 这时一个山寨头目疯跑过来,跌跌撞撞,一脸惊慌,好像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报,当家的,二当家!” 瞧着这头目一脸惊慌,陈子龙心中咯噔一下,又出啥事儿了呀,大战过后,惊魂未定,他现在最怕出什么幺蛾子。 那山寨头目也不知是惊慌,还是激动,说话都不利索了:“银子,到处都是银子!” “啥?” 陈子龙有点懵逼,摸了摸头,和娇妻对看了一眼,本能的嗅到了一场巨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一刻钟后,镇子里一排石头房子里,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仓库,厚重的铁门都上了锁,十分沉重。 火把猎猎,将夜幕笼罩下的房舍照亮。 “吱。” 当厚重的铁门推开,露出了里面一个个大箱子,有几个箱子被人打开了,里面堆满了整整齐齐的银锭。 周围空气一阵安静。 “我勒个去!” 满眼全是白花花的银子,陈子龙惊呆了,一个箭步蹿了上去,将箱子一个接一个的打开,银子,银子,还是银子。 “艾玛!” 陈子龙和十几个山寨头目人都傻了,这成箱的白银数量无法计算,粗略一算怎么也有上千万两! 他可算明白为啥军宪司的内线,叫他来攻打这里了,这看似不起眼的镇子,简直就是个大型银库呀。 陈子龙打了个激灵,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本能问道:“这些银子哪来的?” 周围依旧鸦雀无声,他这个文化人都不知道,那些大字认识一个的山寨头目就更是一脸茫然了。 可这么奇幻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活生生的发生在大伙眼皮子底下,成箱的银子对方的十分整齐,堆满了十几个仓库。 这一幕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从陈子龙口中挤出了一个字:“查!” 怎么查,这事儿简单,把那些西班牙军队的俘虏从大牢里弄出来,绑起来一顿抽,很快撬开了几张西军俘虏的嘴。 从这些西班牙军的俘虏口中,陈子龙和大明海盗们,总算将事情弄清楚了,这么多银子是打哪来的,足足上千万两呀。 这都是从不远处的矿山里挖出来的,并且西班牙人在这里经营的银矿,已经开采了一百多年。 这惊天秘闻让陈子龙再一次麻木了,一百多年了,西班牙人在这里开采银矿已经整整一百年了! 这里开采出来的白银数量,毫无疑问是一个天文数字,这怕不是得有几亿两,甚至几十亿两银子。 可问题来了,陈子龙心中疑惑,这么多白银被开采出来之后,运到哪里去了,都流向哪里了? 可这事儿,连那些西军俘虏也说不明白,一个个支支吾吾的十分含糊。 陈子龙大怒:“给我打!” 他今天已经要把这件邪门的事情弄清楚,一番讯问,拷打,连着打死了好几个俘虏,才从一个掌管仓库的民政官口中,得到了只字片语的信息。 闹了半天这些在北美洲开采的白银,一部分运回了欧洲本土,铸造成了银币,另一部分流入了大明。 “噗。” 正在喝水的陈子龙,猛的将一口清水喷了出来,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里的银子竟然还流到大明去了,从啥时候开始的呢,他琢磨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估计也是嘉靖年间,所以大明嘉靖年间发生了什么? 陈子龙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来了一件事,正是在嘉靖年间,官府取消了白银禁令,将银票作为大宗交易的官方货币了。 在嘉靖朝之前,银子这玩意是不允许流通的,为啥呢,因为大明不产银子,银矿实在太少了。 如今再回想起来,为啥从嘉靖朝开始,大明凭空多了海量的银子呢? “嘶!” 陈子龙倒抽了一口凉气,敢情那个时候大明突然冒出来的大量银子,就是从这北美洲挖出来的? 破案了。 他觉得自己搞清了一个千古谜团,终于弄清楚大明从嘉靖朝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呀? 陈子龙一时竟然搞不清楚了,总归是洋人从地下挖出大量银子,去大明换取了丝绸,瓷器,茶叶…… 这不是相当于大明被白嫖了? 他很快又联想到了后来的隆庆开关,隆庆皇帝在位七年,可就是在这七年里,这位皇帝打开了海关。 “嘶!” 陈子龙又抽了口凉气,那七年里,也不知道多少银子流入了大明,被有钱的浙商,徽商,盐商藏了起来。 可问题来了,他虽然不懂经济,可是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银子又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 可是这些西班牙人从地里挖出来的银子越来越多,去大明换到了商品,长此以往…… 大明岂不是被活活掏空了? “得咧!” 陈子龙不寒而栗,硬生生打了个寒噤,他觉得自己找到大明那些年没落的病根了,根子上就是这些西班牙人闹的呀! 搞了半天大明不是被贪官,兵痞搞死的,而是被这些西班牙人和那些浙商,东林集团,徽商,晋商们合伙搞死的。 看起来白花花的银子十分诱人,可其实这就是砒霜,将好端端一个大明帝国硬生生掏空了。 想通了这一点,陈子龙怒不可遏! “好嘛!” 他可算搞明白了,为啥军宪司给他的密令,叫他一定要占领这里了,搞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儿! 他可算明白了,为啥那位洛王殿下要废弃银票,改用龙元,想必是早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吧。 其实陈子龙真的不懂经济,他想的太过于偏颇了,白银大量流入大明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可以刺激经济。 贵金属嘛,是有储备价值的,可是大明储备白银的方式错了,这些本该通过海关被朝廷储备的白银。 却偏偏通过海上走私的放肆落入了东林集团,各地商人手中。 这就出大问题了! 直接造成了商人富可敌国,朝廷穷的当裤子,越来越富的商人和海外殖民者一起掏空了大明。 并且银子通过走势的方式,无休止的流入,最终造成了银子泛滥而商品,粮食奇缺,最终导致了粮荒。 左思右想,陈子龙的倔脾气上来了,他觉得不能让这些银子再流入大明本土了,虽说如今大明本土如今早就取消银票了。 可是民间还是有不少百姓,习惯了用碎银子,小额银票进行交易,陈子龙越想越觉得生气。 “来人!” 他下令将这些带不走的银子全部沉入海中,山寨里的弟兄们倒是没二话,纷纷照办了。 咱山寨金子都成堆,别说银子了,海盗们压根也看不上……且不说陈子龙在这里胡搞瞎搞了一通。 三天后,就在众兄弟忙着处置银子的时候,海面上又有一支小型舰队杀气腾腾的出现了。 “铛铛铛!” 一时间警钟长鸣,可把山寨众人吓坏了,万万没想到西班牙人的援军来的这样快,猝不及防的海盗们赶忙登上了战舰,武装商船准备迎上去…… 可当大伙看清了驶入港湾的战舰上,那斗大的汉字才明白过来了,虚惊一场,来的不是西班牙人,竟然是自己人。 很快和对方接上了头,真的是虚惊一场。 “嗨!” 一个海盗站在桅杆上,扯着嗓子问道:“你们是哪旮旯的?” 对面也有一个包着红色头巾的海盗,扯着嗓子喊道:“俺们是墨西卡来的,受命前来驰援你等。” “啥?” 墨西卡是啥地方,陈子龙从未听说过了,其实墨西卡就是墨西哥,不过是印第安人的名字,也是墨西哥本来的名字。 反正都是自己人,陈子龙也雇不上那么多了,当下便派出手下将这伙墨西卡来的友军介入港口。 这时候他也明白了,看起来大明军宪司在美洲这地方,暗中扶持的山寨绝对不止一家! 他暗自揣摩着,这八成是某一位大人物将各大山寨都召集起来了,准备着干大事呀。 果然数日之内,陆续有几支从北美洲,中美洲各地赶来的海盗队伍,集结在了圣地亚哥,证实了陈子龙的猜测。 十天内,集结在这座小镇的海盗,兵力超过了三千人,战舰,武装商船一百多艘,其中陈子龙的人最多。 “嚯!” 几家海盗云集于此,看着陈子龙手下那一千多印第安战士,纷纷发出赞叹声,从印第安部落里征兵,扩充实力这事儿,咱怎么没想到呢? 不管怎么说,陈子龙的队伍实力最强,人数最多,自然便成了这圣地亚哥的大头领。 众海盗的翘首期待下,终于,终于又过了几天,一支悬挂着大明日月波涛旗的小型舰队出现在视野中。 宽阔的海面上,一支舰队乘风破浪而来,由大大小小七八十艘战船组成,战舰上高高的悬挂的日月波涛旗迎风招展。 “官兵来啦!” 瞧着大举来援的大明水师,海盗们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振臂欢呼起来,,时隔数年之后。 终于,终于瞧见官兵了。 在北美讨生活的大明子弟,这一刻不由得泪流满面,看着徐徐驶入港口的官船,抱在一起狂呼乱叫起来。 这一天无比重要,这是有历史记载以来大明朝廷的舰队,第一次成建制的进入北美金银产地。 ------------ 第404章 波涛如怒 悬挂着日月波涛旗的大明分舰队,在悍匪,海盗们的接应下纷纷靠岸,登陆,引来陈子龙众人忘情的欢呼。 纷纷乱乱,吵吵闹闹。 经过长途远洋之后成功抵达北美的大明远征舰队,一水的新船,才刚刚经历了一次远洋航行,泡了水,越发显得舰体优雅修长。 似乎从那优雅,低矮,流线型的舰体上,抽抽鼻子,还能嗅到兴安岭出产的木料香味。 真是纯大明制造,松江口出产的新一代主力型号风帆战列舰,在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第一次远航了。 从码头上远远看去,三十几艘次等风帆战舰簇拥着一艘四桅杆主力舰,剩下的都是补给船,数量不能算多,也不少了…… “哗,哗。” 战舰乘风破浪而来,徐徐驶入港口,高大的旗舰上水兵打出了信号,这让一伙山寨众兄弟亢奋不已。 海盗联军的大头领陈子龙更是泪流满面,便好似漂泊在外的游子见到了家长,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快,快!” 陈子龙上蹿下跳的亢奋大叫:“速速上前,迎接天兵!” 一时间圣地亚哥港热闹了起来,众海盗老哥一拥而上,赶紧清理航道,抛出铁索,将远道而来的大明远洋舰队迎入码头。 “咣当!” 大批战舰靠岸,让原本空空荡荡的码头,一下子变的拥挤起来,好在这西班牙人建立的码头规格很高。 毕竟是老牌海军强国了,建码头,修要塞的本事是当世一绝,这码头军港足以容纳几百艘战舰同时停泊。 忙忙碌碌半日之后,大明分舰队靠岸,这下子停泊在港口中的战舰,武装商船的数量逼近了二百艘。 这样的阵容可以说空前强大了。 “咣当!” 随着舷体放下,低矮的船舷之上,成群结队的红衣士兵蜂拥下船,甚至连甲板都是大明自主设计。 为了方便士兵登陆,将侧舷护栏开的很低,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下了船,开始整队,列队…… 众海盗眼瞧着一群穿着大红色镶嵌蓝色边角的大明水师将官,挎着战刀走下了战舰。 “走!” 陈子龙抖擞起精神,整了整身上的武装带,领着大小头领大步迎了上去,人未至,笑先闻。 “哈哈,哈哈哈!” 瞧见了哈哈大笑的陈子龙,那群水师将官也赶忙快走几步,与众海盗头领在码头上相会,陈子龙等人抱拳行礼。 “啪!” 军服笔挺的大明将官纷纷立正,行军礼:“各位辛苦了。” “啊?” 瞧着这些官兵军姿笔挺,仪态端庄,让陈子龙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去的胳膊赶忙又缩了回来,只好用笑声掩饰尴尬。 “不敢,不敢,哈哈哈。” 一个照面,陈子龙对于这些大明水师将官的第一印象是年轻,这也太年轻了吧,平均年龄不过二十出头。 “大人率部远道而来,子龙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反正礼多人不怪。 一阵寒暄,皆大欢喜。 陈子龙细看这群大明军官里头,官阶最高的是一位上校官,这位爷穿着一身红色镶嵌蓝边的军服,衣服领子上的上校领章闪闪发亮。 看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二十七八岁便做到了这个职位,比陈子龙年纪还小了两岁,这真真是前途无量呀。 陈子龙忙恭维道:“还未请教这位大人……” 上校军官十分谦逊,忙道:“鄙姓甘,甘辉。” 陈子龙一脸茫然,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显然从未听说过这位甘大人,不过这事儿也实属寻常。 如今大明军中尤其是水师,都是以海军速成班结业的府学生为主,在极短的时间里军中提拔了大量年轻军官。 而这些年轻军官多是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显赫家世的贫苦阶层,甚至还有好些是当年的流寇。 这是无法避免会发生的事情,这些人没什么战争经验,还需要常年累月的战争来成长,可作战意志绝对无可挑剔。 随着各地府学生的结业,周世显全力推行的义务教育终于见到了成效,各种人才陆续顶了上来。 整个大明正处于人才大换血的加速期。 不过这位甘辉甘大人还真是个有背景的,他是郑森麾下的人,所部水师将官也已福建人为主,因为福建人擅长海战呀。 大明统帅部派他来北美,自然也是对他极为器重的。 “请,快请。” 别管怎么说,陈子龙赶忙一本正经的率众兄弟,将大明天兵迎入镇内,赶紧给这些军爷安排食宿,营地。 随着一队队士兵下了船,进驻城镇,小小的镇子一下子变的喧闹起来。 看着那些全新建造的大明战舰,这下子众海盗军心士气大振,可算是有了主心骨。 “快快,好酒好菜伺候着,给众位大人洗尘!” 陈子龙一个眼色,嚷了几声,让他的二房夫人裴静赶紧去安排好酒宴,陈大公子是什么人,当年的复社名士,可没少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 这一套逢迎拍马的本事他可太熟了,可万万没有料到,年轻的甘辉只是微微一笑,婉拒了陈子龙的好意。 “不必了。” 甘辉笑了笑,轻道:“甘某此行重任在肩,不敢有丝毫怠慢,这酒席就免了吧,我军中禁酒。” “啊?” 陈子龙一听这话,先是一呆,有些尴尬,随即长长的松了口气,敢情这是遇上铁面无私的硬脖子了。 真是军纪严明,铁面无私呀。 “好,好。” 他不敢多言,忙道:“如此在下便告退了,甘大人早点歇了把。” 陈子龙赶紧扯着二房夫人,还有众兄弟走了出去,还替甘大人将房门掩上,到了外面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反倒更加踏实了。 “得咧!” 从面相来说,这位甘爷除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作风和那些新派军官一毛一样啊,办事一丝不苟,眼睛里不揉沙子。 这样的明军将官见多了,众兄弟倒是习惯了,随着崇祯年间大量老兵油子退出现役,如今大明军中都是这样的将官。 众兄弟走到无人处,才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二当家,你瞧着这位甘爷成色几何?” 由不得众兄弟心中忐忑,这位爷一来到北美,就摆出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是几个意思呀。 一来就摆出了一张扑克脸,到底是高兴还是不开心呀? “不是嫌弃咱们怠慢了吧?” “嗨!” 陈子龙赶忙劝慰了几句,哈哈一笑:“别胡思乱想,这是好事儿!” 这是打仗又不是请客吃饭,朝廷派这位黑脸的甘爷过来,正说明对咱北美这一片儿的重视,有本事的人都这样。 最怕朝廷派个油嘴滑舌,天天就知道刮地皮,伸手捞好处的人来,把好端端的北美搞的乌烟瘴气,那咱还有活路嘛? 要么说,还是陈公子口才好,这一番道理说完了,众海盗心里也踏实了,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呼。” 好不容易安抚了众兄弟,陈子龙和裴静回到房中,立刻道:“我立刻安排人,送你回山寨。” 他走到墙边看着西班牙人留下的海图,轻道:“要打大仗了。” 可裴静撅着小嘴道:“我不走。” “听话!” 陈子龙这时候拿出了丈夫的威严,霸气四溢,硬生生将裴姑娘吓的不敢吭声了。 安排好了二房娘子,他才缓缓走到门边,透过敞开的房门看着港口里密密麻麻的战舰,咬了咬牙,那股子倔强又上来了。 “干!” “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身后裴静捂着小嘴,眼中透出深深的赞赏,这时候满眼都是小星星了,她亲自挑选的夫君嘛。 自然是伪男子,大丈夫。 不说夫妻二人卿卿我我,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二人便被一阵嘹亮的口号声惊醒。 “左,左,左右左!” 被号令声惊醒的陈子龙,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脸惺忪的走到了门外,看着不远处空旷的街道上,成群结队的士兵正在集结,出操。 身后响起裴静慵懒的声音:“什么时辰了呀?” 陈子龙赶忙掏出怀表看了看,轻道:“卯时了。” 裴静不在多言,也披着外衣走了过来,夫妻两人注视下,一队队年轻的大明水兵,步战队雄赳赳,气昂昂的集结了起来。 一时间二人哑口无言,对看了一样,这才卯时就出操了呀,远隔重洋而来也不休整一下? 这官兵的军法也太严苛了吧,这样搞能行? 这年月航海可是一件很遭罪的事情,动不动几个月的航行,在海上颠簸,一下船人都散架了。 可这些官兵好似钢浇铁铸一般,一上岸就照常出操,这下子,陈子龙看到海盗和正规军的差距了。 “嘶!” 夫妻二人并肩站在一起,良久无言。 “呼……喝!” 不久,整个港口喧嚣起来,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海盗,悍匪,印第安战士一个个睡眼惺忪,呆呆看着日常操练的大明官兵。 很快港口陷入了寂静。 “娘的!” 陈子龙赶紧冲回房中,穿衣服,从墙上摘下配枪,又冲进隔壁营房叫人吹集结哨,官兵都做出榜样了,咱弟兄也不能让人看扁了呀。 “嘟嘟嘟!” “集合,出操!” 随着悍匪,土著战士乱哄哄的涌出营房,开始日常操练,整个圣地亚哥港一改之前的混乱,变的朝气蓬勃起来。 “都精神着点!” “呼……喝!” 一个时辰下来,海盗们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熬到官兵结束了操练,开始吃饭,陈子龙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支大明官军。 除了还在战舰上轮值的水兵,全员到齐,水兵一千多人,步战队约三千之众,甚至还有少量骑兵。 这些官兵身材一个比一个矮壮敦实,看起来都是福建沿海的后生,威武之师,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陈子龙啧啧赞叹。 “威猛呀。” 可就在他刚刚发出了赞叹,官兵吃完了早饭,开始修缮营房,整理内务,过了没多久又开始操练。 一天下来陈子龙和众兄弟人都傻了,这伙官兵竟然一天三练,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嘛? 每天早,中,晚操练三次? 这样的强度让众海盗觉得懵逼了,一片哗然,这么练下去会死人的吧,这强度也太大了,可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 那些精壮的印第安战士眼中,一双双懵懂的眼中却透着深深的敬畏,来自于部落战士的敬服。 看着继续开练的官兵,众兄弟眼巴巴的看着陈子龙,又吵上了:“二当家,咱怎么办?” “怎么办?” 陈子龙没好气道:“一日三练,你们行嘛?” 众兄弟一时哑口无言,看了看对方,那显然是不行的,大伙都习惯了散漫的海盗生涯,没人愿意这么干。 陈子龙两手一摊,不行就算了吧,还能怎么办? 凉拌! 随着大明水师官兵历史上第一次踏足北美,陈子龙为首的悍匪们,识趣的把指挥权交了出去。 不过海盗也有海盗的优势,打探消息,海上破袭,骚扰一下西班牙人的补给线还是能做到的,当然了,顺便还可以捞上一笔。 半个月后。 终于,终于官兵结束了适应性训练,这一天甘辉甘大人召集了军议,宣布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计划只有两个字。 “进攻!” 目标墨西哥,为了进攻墨西哥,这位甘大人调集了大部分兵力,其中包括三千名步战队,两千名海盗部队。 兵锋直指亚利桑那,新墨西哥,这是个啥地方呢,相当于后世的大漂亮国和墨西哥的边境地区。 “嚯!” 陈子龙倒抽了一口凉气,明白了这位甘大人的打算,咱这是要和西班牙人开战了呀,这块地盘在这个年代不叫新墨西哥。 这年月,这地方还叫新西班牙呢,西班牙人在这里设立了总督府,所在地就在墨西哥城,驻扎着一支强大的常备军。 果然要打打仗了…… 这位甘大人不愧是洛王殿下的门生,这是连加利福尼亚还没有拿下,就要直捣黄龙了呀? 一阵哗然过后,陈子龙也豁出去了:“干!” 有官兵在前面顶着,咱怕什么呀? ------------ 第405章 乌合之众 这一天清晨,天蒙蒙亮。 三千明军水师步战队,与两千山寨悍匪,海盗,印第安战士组成的混合部队,离开了位于加利福尼亚南部的圣地亚哥。 总计五千兵力倾巢而出,向着新西班牙总督府治下的墨西哥地区发动了进攻…… “哗,哗。” 排成四列纵队的官兵在前,海盗军乱哄哄的跟在后头,五千余众头顶烈日,脚踩荒原沙漠向着未知之地进发。 “艾玛。” 才走出去不到二十里,陈子龙和众兄弟便有些遭不住了,在大太阳底下晒出了一身臭汗不说,走的腿都有些软了。 众兄弟本来没这么娇贵,一个个都是棒小伙,可是这啥地方呀? 陈子龙一边擦汗,一边往周围看了看,这鬼地方真是鸟不拉屎,周围除了荒漠,沟壑,峡谷就是仙人掌。 看着一簇簇比人还高的巨大仙人掌,陈子龙嘴角直抽抽,这已经不是仙人掌了,这是树! 妥妥的墨西哥风情,可众兄弟早已经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因为队伍里只有少量马匹,几百匹马还是官兵从南洋带来的。 马背上驼满了各种物资,还有一些步兵轻炮,马实在太金贵了,所有的士兵只能靠两条腿走路。 瞧着那些走在前面的官兵,别说普通士兵了,就是甘辉这个主帅也在步行,还走的大步流星…… 再看看自己的海盗部队,一个个又热又累,乱哄哄的抱怨着,陈子龙觉得自己脸上火烧火燎的。 “起来!” 一向性子宽厚的陈公子发飙了,破口大骂:“快走!” “别叫人看扁了!” 众兄弟虽然叫苦连天,也只好拖着疲惫的双腿,在黄沙漫天的墨西哥西北部地区艰难的跋涉着。 五千士兵拉成了长长的行军队列。 午后,最炎热的时候。 走在最前方的甘辉,甘大人下令部队停下来吃饭,休整,悍匪们终于解脱了,四仰八叉的躺在灼热的黄沙之上,狗一样吐着舌头,大口大口的灌水。 好在这地方不缺水,还有一些河流,绿洲存在的。 “呼哧,呼哧。” 陈子龙一般喘息着,一边艰难的在黄沙中跋涉着,走到了甘辉面前,擦了把汗:“大人。” “嗯?” 甘辉瞧着他汗流浃背,凄凄惨惨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体恤的递过来一个水袋。 陈子龙道了声谢,接过水袋便仰头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 灌了一肚子清水,陈子龙觉得舒坦了点,可热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就连脚上的牛皮靴子也好像融化了,粘在脚上十分难受。 这天气实在太热了,到处都是黄沙…… 这滋味过于酸爽了。 可是再看看这位甘大人,一上午走了五六十里,还和没事儿的人一样,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好像连汗也没出多少。 “得咧!” 难怪人家官兵一天三操了,这单兵素质真叫人瞠目结舌,且不说那些普通士兵,就是这位甘大人身为三军主将,这身板,这耐力也叫人刮目相看。 这简直是铁脚板呀! 又看了看官兵们身上,人人都背着重达几十斤的负重,此刻陈子龙心服口服,轻道:“大人颇有岳武穆之遗风……” 要说起来古往今来,与士兵同甘共苦的将领,岳飞岳武穆是其中之一,可这话一说出来陈子龙就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岳武穆的下场可不怎么好,这事儿犯忌讳,你说你一个将军和士兵同甘共苦,你是何居心,是不是为了收买人心? 你为什么要收买人心,是不是想造反? 陈子龙正有些惴惴不安,偷看着甘大人的脸色。 甘辉却笑了笑,和煦道:“本官愧不敢当,这里天气太热,风沙太大,陈当家若是抵受不住,可放慢些脚步。” 他看着这位复社名流出身的海盗头子,心中了然,好似明镜一般敞亮,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 这号人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哪里知道大明镇军每天一个负重行军五公里,那是什么样的训练强度呀。 没这两下子能当大明镇军嘛? 从新兵营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耐力训练,这都是写在大明镇军步兵操典里的,在缺乏马匹的情况下,长途行军是家常便饭。 他麾下的水师步战队又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镇军里的精锐,精锐中的精锐,平时训练要求就更严格了。 所以说了,甘辉这样的人骨子里,是有着大明镇军的骄傲,有点看不起这伙海盗,活脱脱一伙乌合之众嘛! 不过他还是十分宽厚,体恤道:“二当家意下如何?” 他言外之意,这伙海盗要是实在坚持不住,就慢慢在后头跟着,沿着官兵留下的脚印走,也不至于迷路吧。 这个仗还得咱步战队来打。 “哎?” 听到甘大人的话,陈子龙应了一声,一张脸又火烧火燎,满腔的雄心壮志化为一声长叹,仗还没打他先被恶劣的环境折磨的欲仙欲死。 打仗果然没那么容易…… 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经过短短一个时辰的休整过后,长着铁脚板的官兵又开拔了,头顶烈日,脚踩黄沙,从一根根巨大的仙人掌旁边经过。 “哎,哎?” 看着官兵扔下他和他的海盗兵跑了,陈子龙一脸懵逼,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认怂,带着他的兄弟们放慢行军速度,在后面慢慢走,顺着官兵留下的脚印走。 想必甘大人不会责怪,可这样一来? 这不是叫人看扁了嘛! “起来!” 可陈子龙这个脾气和一般的读书人不同,他是个二杆子脾气,犯倔,性子比一般的读书人要刚烈的多。 走不动也得咬牙撑着,人家官兵是负重行军,咱爷们儿全身上下只有一杆火枪,一些弹药,这还能叫人拉下了? “不能叫人家看扁了呀。” 在陈子龙的严格要求下,众兄弟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行军,于是行军纵队拉的更长了。 荒漠,仙人掌,不远处时常出没的毒蝎子,沙漠毒蛇与长长的行军队列,组成了一幅荒凉悠远的水墨画。 五天后,前方终于看到了人烟,一座用土坯,木材建成的沙漠小镇,纯西洋样式的建筑横陈在十里外。 经过长途行军之后的明军停了下来,甘辉带人登上一个土坡,用望远镜细细观察着这座沙漠小镇。 “嗯……” 甘大人脚踩沙土地,举着望远镜,看着这座荒漠中的小镇,一家家小酒馆,客栈,妓院,银行,镇公所,此刻已是兵荒马乱。 一些穿着黑色军服的西班牙士兵,还有服色杂乱的民兵,警察蜂拥而出,爬上了房顶,或者躲在建筑物里…… 镇子里人被突然出现的大明军队吓坏了,可甘辉依旧面无表情,看着这标准西部风的沙漠小镇,挥了挥手。 从有些干裂的嘴角,徐徐溢出了几个字:“准备进攻。” 他麾下三千步战队纷纷应命,开始在军官带领下检查军械,装填弹药,从少量马匹的背上解开了绳子,将仅有的二十几门步兵轻炮抬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轻装部队,可这支轻装部队和镇子里少量西班牙军,民兵武装比起来,武器装备可就是碾压了。 “嘟嘟嘟!” 一阵尖锐刺耳的哨声过后,三千步战队一本正经的集结,展开,推动着步兵轻炮开始向前推进。 “嗵,嗵,嗵!” 当三磅步兵轻炮开始射击,士兵开始向前推进,短暂而又激烈的战斗很快爆发了,这也是大明官兵在北美新大陆这片土地上。 第一次与西班牙殖民者的正式交手…… “嗵,嗵,嗵!” 当三十余门轻炮推进到射程之内,一个个腰杆笔挺的大明炮手,用熟练的单膝跪地动作开始了密集射击。 可怜的沙漠小镇便失去了抵抗能力,驻扎在这里的一百多名西班牙士兵,几百民兵,白人青壮年在密集的炮火下付出了重大伤亡。 看着前方一团团烟尘升起,酒馆,妓院在步兵炮肆虐下被摧毁,横飞的木屑,烟尘冲天而起。 甘辉嘴角微微上扬,又挥了挥手:“进攻!” 没有必要浪费炮弹了。 “咚,咚,咚咚咚。” 当富有节奏的鼓点响了起来,大明水师步战队在这片广袤荒凉的土地上,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哗,哗!” 有节奏的鼓点声中,腰杆笔挺的军官高举着战刀,大步走在最前方,后面是一排排年轻骁勇的士兵。 大红色的军服在荒漠中十分刺眼,一派猩红。 甘辉再次举起了单筒望远镜,看着他麾下的精锐士兵蜂拥上前,所采取的战斗模式却有些怪异。 这支步战队摆出来的架势,和真正意义上的排队抢毙有着本质的区别,虽然中央步兵也是抱着火枪排着队,踩着鼓点大踏步的前进。 可两翼负责掩护的是一些猎兵,这些猎兵猫着腰,手持燧发线膛火枪,凭借着精良的射术,为中央步兵的前进提供了有效的掩护。 “砰,砰。” 这些第一次参加实战的精锐猎兵,神射手,一上阵便博得了满堂彩,用精准的射术和精良的线膛火枪。 将依托房舍,躲在屋顶的西班牙人打的惨叫连连,骨碌碌的从房顶滚落,之后被徐徐推进到一百米内的步兵横队,来了一轮密集齐射。 “砰,砰,噼啪。” 战斗很快打成了一面倒的屠杀,不久之后镇子里亮起了白旗,西班牙人停止了无意义的抵抗。 “呼。” 看着麾下精锐步战队蜂拥冲入镇内,少量残敌放下了武器,双膝跪地当了俘虏,甘辉松了口气。 他看似气定神闲,其实手心里也捏着把汗,毕竟他的部下全是新兵,战斗力如何也需要实战来检验。 如今看来他的担忧多余了,在长期刻苦的训练中,用不计其数的弹药喂养出来的精兵,战斗力非常强悍。 “啪啪。” 甘大人拍了拍军服上落满的沙尘,一脸傲然,这就是临门一脚了,再打几仗,他麾下这些年轻人就都是老兵了。 西班牙人这个对手用来练兵,不大不小,不强不弱正合适。 这时候,甘辉忽然有所警觉,一回头便看到了陈子龙为首的悍匪,带着一千多印第安战士,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沙丘上站着。 从陈子龙以下两千多北美海盗,土著战士,早已经被大明步战队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惊呆了。 一个个傻愣愣的好似呆头鸟…… 这是啥战斗力呀? 海盗们也不是没见过正规军,什么西班牙军,葡萄牙军,可那些西洋人哪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和这些明军想必都弱爆了! 小镇外的荒漠中一时间鸦雀无声,不说悍匪们惊呆了,甘辉看着这些乌合之众也有点意外。 五天的高强度荒漠行军,这伙人竟然没掉队? 这让甘辉十分意外,对这伙人的单兵素质有了一些改观,便善意的向着陈子龙挥了挥手。 “哎?” 陈子龙从呆滞状态惊醒,忙道:“还愣着作什么,给我……冲!” “哗啦!” 官兵,海盗,土著战士一拥而上,五千兵马好似潮水一般,淹没了可怜巴巴的墨西哥北部沙漠小镇。 不久之后,女人的尖叫声在镇子里响起…… 当夜幕降临,小镇并未恢复一贯的平静,而是更加喧闹了,大批明军以小镇为中心向着周围展开,搜索,布置境界,终于有点战争的味道了。 火把猎猎,汹汹篝火燃烧了起来。 “哎哟。” 陈子龙一屁股坐在镇外的沙子上,感受着沙子滚烫的温度,脸上露出了不可描述的表情,发出了一声惨叫。 “哈哈。” 正在烤着一条野牛腿的甘辉,不由的放声大笑,善意的用刺刀割下来一条牛肉递了过去。 别人不知道这位二当家的底细,他还能不知道么,甘大人眼中的这位复社才子,和那些嘴炮不太一样。 这位陈公子虽说迂腐了点,读书人的恶习难改,可是这一路竟然坚持下来了,不失为一条好汉。 陈子龙接过烤肉,赶忙道:“多谢。” 他知道,在这一刻他得到了这位甘大人的认可,这些日子的罪没白遭,在北美这地方讨生活的生存法则。 陈子龙其实已经摸透了,这地方没有什么仁慈之说,想要得到人家的尊重,只能靠表现去争取。 ------------ 第406章 火药桶 吭哧一口将焦黄,流油的烤牛肉吃到嘴里,陈子龙用力咀嚼着,一时间竟然找到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意恩仇的感觉了。 “哈哈。” 甘辉见此情景不由得哈哈大笑,索性将整条烤好的野牛腿割下来一块,递了过去。 “挺好!” 一场战斗过后将甘大人与陈二当家之间的距离拉近了,果然正应了那句话,这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呀。 一起扛过枪,一起打过仗,一起…… 生死与共的交情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夜幕下,新西班牙总督府治下的亚利桑那,在熊熊篝火的燃烧下换了主人,也换了人间。 第二天,清晨。 攻占了这座荒漠小镇,明军也算是有了立脚点,五千兵马好似一把尖刀,深深的刺入了新西班牙殖民地。 以小镇为中心派出士兵向四面八方探索,寻机歼敌,而老旧臣服的新西班牙总督府反应迟钝,并未做出及时应对。 这就给了甘辉,陈子龙可乘之机。 天亮后,镇内。 镇中心堆满了西班牙金币,银币,可这些在欧洲本土十分诱人的财富,在这里毫无用处,好似垃圾一般堆积着。 又不能吃,又不能穿,还不如缴获的那一百多匹战马,让甘辉,陈子龙二人精神大振。 这一百多匹战马,让远道而来的明军组建起了一支小规模的骑兵部队,警戒,搜索的能力大增。 除了战马还有大量弹药,枪械…… 这些西军留下的枪械保养很好,打造也十分精良,就是型号太陈旧了,大部分还是火绳枪。 这些武器弹药明军看不上,于是甘辉大手一挥,都分给了陈子龙的海盗团,这让陈子龙喜出望外,他又把这些枪械弹药补充给了印第安士兵。 并且两人商量了片刻,决定在这里就地招募土著兵员,将随军作战的一个印第安团扩大规模。 此事自然非同小可,这代表着什么? 甘辉的态度,便代表着大明朝廷对印第安土著的态度,这事儿造成的影响力,后果都十分深远。 这地方如今叫新西班牙,可一百年前叫印加帝国。 在白人殖民者到来之前,这个印加帝国还是很强大的,统治了美洲五百多年,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在秘鲁。 并且这个印加文明,和咱大明在某些地方还极为接近,对外扩张除了武力征服,大部分时间还是采取和平同化的办法。 用同化的方式,使得印加帝国的版图几乎涵盖了整个南美洲西部,这个庞大帝国的国力在君主瓦伊纳?卡帕克统治期间达到顶峰。 后来,这个帝国和无数帝国一样,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不争气的皇族子孙因争夺皇位引起了许多内战。 导致印加帝国政治不安,提供了后来的西班牙殖民者有挑拨的机会,最终导致了内乱,覆灭。 “嗯……” 甘辉思索过后还是同意了陈子龙的提议,还派了几十名骑兵,配合他去联络当地的印加人。 可连续三天,明军侦骑在方圆百里方位内搜寻了一遍,别说没找到半个土著人,连鬼影也没找到半个。 这让受命招兵的陈子龙满心疑惑。 “人呢?” 他觉得这事儿实在太离奇了,看着空荡荡的大沙漠,大裂谷,成排成排的仙人掌,陈子龙背后直冒凉汗。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情况也实在太诡异了。 终于在第四天,一堆大明侦骑在两百里外发现了一座大型银矿,还有银矿中耸人听闻的一幕。 情报传来,甘辉,陈子龙赶忙前往处置。 就在这荒原沙漠之中,通往墨西哥高原的山脚下,有着大量低山围绕的盆地,还有一座座地貌奇特的裂谷。 这座大型银矿的位置,入口处,就位于其中一座裂谷悬崖边上,从远处看完全看不出所以然,走近了…… 才能看到用木材,麻绳制作的绳梯,通往漆黑阴森的裂谷深处,银矿就在裂谷下面。 这里的守军应该是收到了消息,已经逃走了,只留下了无人照管的矿场,还有堆积如山的银矿石。 “嚯!” 站在悬崖边上往下面看,陈子龙不自然的缩了缩脖子,这至少也得有几百丈高吧,下去一趟十分不易。 谷底的矿床还隐约能见到一些绳索,小推车,铁锹,镐头等物。 瞧着这诡异阴森之地,甘辉挥了挥手,轻道:“下!” 众将官得令,便摘下佩刀,武装带,顺着摇摇晃晃的绳梯爬了下去,瞧着甘大人亲自下到谷底…… 陈二当家也不能落下呀,只要一咬牙抓住了绳梯。 “艾玛!” 随着微风一吹,绳梯晃悠了起来,吓的陈子龙心都快跳出来了,好不容易落到了谷底,一落地。 “嚓!” 牛皮靴子踩中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瞧竟是一块白森森的骨头,吓的陈公子一个激灵,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往周围看了看,乱葬坑里到处都是白骨,头颅,还有几块散碎的银矿石,这景象实在是过于惊悚了。 好似末日地狱一般。 “找到了!” 前方传来明军士兵的低喝,众人赶忙快步走向前方,在正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条通往地底的幽深巷道。 这巷道也不知存在多少年了,散发着陈腐的恶臭,众人捏着鼻子,猫着腰走进巷道,不远处又发现了一座座囚牢。 囚牢中躺满了无人照料,受苦嶙峋的奴隶。 这一刻无论是明军将官,士兵,还是陈子龙,大明海盗,又或是印第安人的战士都集体沉默了。 惨,太惨了。 一个个囚牢中,躺满的奴隶也不知是死是活,一个个瘦的都脱了形,看上去好似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恶臭扑鼻而来,叫人作呕。 这时囚牢之中,尸堆里,有几个活口哆嗦着站了起来,向着大明将官,海盗,悍匪们发出了绝望的求救声。 “叽里咕噜。” 说的是印第安土语。 “娘的!” 瞧着这地狱一般景象,陈子龙忍不住爆了粗,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他可算知道方圆百里之内的印第安土著去哪了。 都被西班牙人抓来开采银矿了,这样的银矿在新西班牙总督府的地盘里,一共有多少呢? 这么说吧,全世界储量最大的十座银矿,这里就独占了八座,这样的矿坑数量何其之多? 死寂中。 甘挥眉头微微皱起,轻道:“救人!” 随着明军士兵大步上前,用简陋的工具砸开牢门,不多时,悲惨的啜泣声在矿山里响成一片。 “他姥姥的!” 看着少量幸存的土著奴隶,互相搀扶着从地牢中走出,陈子龙险些吐了出来,忍不住又爆了粗。 这是真不拿土著当人呐! 日出又日落,夜幕再次降临,黑暗笼罩了这片蛮荒古老的土地。 矿场上方,篝火猎猎。 骑兵在远处警戒着,隐隐传来战马嘶鸣声,明哨,暗哨都布置好了,围坐在篝火的士兵抱着火枪,看着军用口粮在水壶中化开。 不远处,是正在拼命吞咽肉汤的土著奴隶,几个精通印加语的印第安战士,正在与被解救出来的奴隶们交谈。 陈子龙是会一些印加语的,在一旁充当翻译。 “他们说,这座矿山已经有三十年历史了,最热闹的时候有几千名奴隶做空,如今只剩下……” 他眼皮一抬,数了数……几千名土著奴隶还剩下不到一百人,这都是命大苟活下来的。 实在太惨了。 这让陈子龙难以接受,也难以理解,同样都是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为啥那些西班牙矿主,爪牙可以不把人当人? 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儿嘛? “啐。” 陈子龙连饭也吃不下了,啐了一口唾沫,轻道:“畜生。” 甘辉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笑了笑,却并未多言,只是在仰面朝天的躺在滚烫的黄沙之上。 和衣而眠。 不远处,是抱着火枪,睁大了眼睛的一千多名印第安战士,熊熊火光映照下,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愤怒还有仇恨。 同时间,君士坦丁堡。 清晨,日出东方。 奢华的帷幕中,周世显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新上位的奥斯曼女摄政哈缇婕仍在甜睡之中。 这位希腊与突厥混血的美艳异域女子,曲线婀娜的娇躯蜷缩在锦被之中,好似一只人畜无害的猫儿。 周世显翻身坐起,下了床,舒展着筋骨走到了寝宫外面。 “啪。” 护兵赶忙立正,敬礼。 周世显挥了挥手,走到鸟语花香,种满了各种奇异花卉,如今正是夏末秋初的时节,各种各样的鲜花盛开,花香扑鼻。 “咔咔。” 在花丛中活动了一下筋骨,不觉间神清气爽,打从他来到了这座古城之后,这最接近欧洲前线的古城反倒日渐平静了。 长时间的僵持让大明,与老欧洲们都有些麻木,可平静之下又深藏着危机,一股股暗流涌动着。 将筋骨舒活开了,用了早膳才看了看怀表,时辰到了便急匆匆赶去军议厅,主持一个重要的军议。 日上三竿时,白虎节堂之中。 周世显端坐上首,驻君士坦丁堡主帅李定国,坐在他的左手边,军情司长官陈永华坐在右手边。 厅中十分安静,只有翻阅密奏的声音。 “哗,哗。” 翻开一页页密奏,周世显眉头不由得皱起,如今大明和东欧,西欧两股实力僵持住了,谁也动弹不得。 场面一下子尬住了,十分僵硬。 “哎。” 周世显摸了摸头,虽说战局发展到这一步,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可坐视东欧,西欧两大军事联盟正在成形,就这么干看着也不合适呀。 得想个办法破局,不能让欧罗巴过的太安逸了。 “啪,啪。” 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轻道:“议一议吧。” 麾下众将早已按捺不住,纷纷叫嚷起来,这么干呆着也不是个办法,请殿下下令出兵吧! “出兵吧,殿下!” “标下请战!” “附议。” 看着麾下将领群情激奋,周世显微微一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终于,终于大明镇军有了点精兵气象了。 他亲自调教出的这些骄兵悍将,一天不打仗难受…… 就连一向十分稳重的李定国,也架不住部下的鼓噪,忍不住道:“殿下,下官以为,兵不能闲。” 这话自然是很有道理的,十几万大明精兵云集于此,是万万不能闲下来的,骄兵悍将闲下来就会出事。 很快众将官达成一致,不能让士兵们闲着,也不能让老欧洲们踏踏实实的爆兵发展,也不能让老法国,老波兰闲着。 还是得给这几个老牌欧洲强国放点血。 “嗯。” 周世显缓缓点头,看着墙上的欧洲地图陷入了沉思,可如今东欧,西欧都陷入了僵局,盲目进攻不可取。 他麾下明军在西欧占据了英伦,在君士坦丁堡驻扎着总兵,在东欧快要毕竟乌拉尔山脉。 在兵力上还有余力,可战略纵深已经不存在了,这时候该怎么办,是时候开辟第三战场了。 这个第三战场选在娜呢? 周世显深邃的双目在地图上转了一圈,在诺大的欧罗巴搜寻起来,很快他的目光看向了巴尔干。 “对呀!”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邪恶的微笑,这个第三战场很好选,传说中的巴尔干火药桶嘛! 这么大的巴尔干半岛,这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源头,在这里开辟一个新的战场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为啥巴尔干这个地方叫火药桶,与其说这是地理名词,不如说是历史名词。 对于巴尔干半岛的范围,并没有明确的规定,大致就是那一片,反正就是在地中海里面,正好是明军势力能覆盖的范围。 这地方距离欧洲腹地,甚至西亚都非常近,因此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不管谁强大了,都会想尽办法占领这里。 古代波斯,古罗马,拜占庭,奥斯曼土耳其等帝国都占领过这里,本来巴尔干在地方,在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下还是比较稳定的。 之所以会成为火药桶,纯粹是因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衰落,这个一个横跨欧亚非的大帝国,巅峰时期整个地中海周边几乎都是其势力范围。 里面就包括巴尔干半岛,可随着如今奥斯曼帝国的解体,四分五裂,这里自然便成了三不管的军阀混战之地。 ------------ 第407章 巴尔干 一想到著名的巴尔干火药桶,周世显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邪恶,这可真是大名鼎鼎呀。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嘛,这么大一个火药桶要是点着了,对欧洲腹地的影响将何其深远? 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是答案…… 那家伙打的老惨了,这事儿得从一个名叫普林西普的棒小伙,还有倒霉的斐迪南大公夫妻,还有一个叫做萨拉热窝的地方说起了。 扯远了。 随着大明洛王殿下拿出了章程。 “哗。” 厅中众将官纷纷议论起来,瞧着地图上巴尔干所处的位置,正好处于整个欧洲柔软的下腹部,不由得纷纷点头。 “殿下英明。” “下官附议。” “附议。” 见众将官纷纷点头附议,周世显才笑了笑:“散了吧。” 这便是大明镇军如今的决策模式,众将官可在军议中畅所欲言,当然了,最后还得洛王殿下拍板决策。 决策之后便只剩下执行了。 “李定国,陈永华留下。” 随着军议解散,厅中只剩下寥寥三人,这三人便是决定手握大明近一半常备军,也是决定大明未来走向的小团体。 “嗯……” 凭借记忆中的了解,在李,陈二人面前,周世显徐徐道来,这地方为啥会成为火药桶呐,因为这里的宗教,民族之争复杂远超想象! 这地方有多少个民族呐,数量多的数不过来,奥斯曼人,奥地利人,塞尔维亚人,希腊人,匈牙利人,马其顿人,波兰人,捷克人,罗马尼亚人…… 这还不算当地的土著山民呢,宗教更是五花八门,信什么的都有,简直就是一个大染缸! 为何如此? 因为巴尔干半岛百分之七十都是山区,交通十分不便,住在相隔几百里的两个山谷中的不同种族,老死不相往来。 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没见过面。 这能不乱嘛? 这让周世显想到了一句名言,欧洲乱不乱,巴尔干说了算,这个火药桶要是经营得当,最少顶的上十个步兵镇。 “呼!” 李定国徐徐呼出一口浊气,作为当世名将,他一眼就看出这项决策的厉害之处,这巴尔干可是与欧洲腹地接壤的,这位置,这地形…… 看到这里全是山,大明将官们纷纷露出了会意的微笑,都是山那就好办了,咱大明镇军最擅长山地战。 毕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嘛,海战咱大明还不行,可是一说到山地作战,咱镇军绝对是傲视天下,怕过谁来? 议论声中,众将渐渐琢磨出这战略部署的厉害来了。 若是将欧洲看做一个壮汉,那么巴尔干半岛的位置,就正好处于这个壮汉的丹田下三寸。 这是命门,要害,捅一下会瞬间毙命,就算是隔三岔五的捏上几下子,欧洲人也会疼的受不了。 细细品味着这规模宏大的作战计划,李定国人都蒙了,忙道:“殿下英明。” 他是真的心服口服,要么说,在战略眼光上,李定国自诩是个天才,可他还是比洛王殿下差远了, 而作为军情司情报部门的头子,陈永华也不禁面色微变,他的感受更加直观,对殿下的指示领会的更深。 殿下不是要占领这里,考虑到巴尔干的复杂性,没人敢说能完全控制这里,殿下的意思是要制造纷争。 一旦巴尔干乱了,这就相当于在欧洲人的命根子上,抵住了一把刺刀,哪天咱大明不高兴了就捅两下。 可这么干会带来什么后果,陈永华越想越觉得惊悚,甚至有些害怕了,这招也太损了,太毒了! 可周世显只是挥了挥手,又叮嘱了一番,巴尔干这地方想要破局,当然要找个代理人了。 他用灼灼目光看着陈永华,轻道:“本王增你九字真言,扶一个,拉一个,打一个,你可明白?” 陈永华虎躯一震,忙道:“下官明白。” 慢慢体会着这九字真言,陈永华更加心悦诚服了,可这么多势力错综复杂,咱大明该拉拢哪一个呢? “啪啪啪。” 周世显微微一笑,又道出了三个字的真言:“奥斯曼人。” 陈永华瞬间心领神会,巴尔干半岛这么多势力里头,奥斯曼人的势力算比较大了,毕竟在几年之前,奥斯曼帝国还是巴尔干的宗主国。 完全可以利用现如今这个奥斯曼小朝廷,去鼓噪,拉拢,收买一些巴尔干地方势力,然后点上一把火。 将陈永华明白了,周世显才又挥了挥手,轻道:“放手去做。” “啪。” 李,陈二人赶忙起身,立正,敬礼,转身离去。 看着麾下左膀右臂走了出去,周世显又是微微一笑,那神情便好似正在博弈的绝世高手,又出了一招暗棋,也是狠棋。 “哒,哒。” 徐徐走到军议厅外,站在威严的黑色牌匾下方仰望天空,周世显心中好似铁石一般坚定,他亲手打开了巴尔干这个魔盒。 这是个装满了瘟疫,蛆虫的魔盒,一旦被打开了,那可就很难再恢复往日的平静了。 “造孽呀。”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可仍旧是一张扑克脸,这一刻他又想到了当年在潼关之下,他下令向着闯军流民开炮的那一刻。 他的心在那一刻早就死了…… 他俊朗的嘴角微微上扬,溢出了几个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当夜幕降临,黑暗再次笼罩了君士坦丁堡的天空,让这座古老的坚城显得更加旷古悠远。 富丽堂皇的后宫,雪白的帷幕好似瀑布一般垂下,床榻上传来女子娇媚的呻吟,良久方才平静下来。 等到了云收雨歇,哈缇婕继续扮演着乖顺的小猫,蜷缩在这伟岸男子怀中,小心谨慎的讨好着当世最强大的男人。 可眉梢眼角藏不住的春情之外,还有一丝丝得意,那天她在大不里士城,逮住了和这个强大男人可能是唯一的独处机会,并且果断的扑到了他的身上。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抓住了,成功了,还当上了奥斯曼小朝廷的女摄政,相当于咸鱼翻身了。 什么皇室尊严,什么羞耻之心和权势相比又算的了什么,想及此,她更加卖力的讨好,她的美貌就是最大的资本。 “嗯……” 在绝色异域佳人温柔似水的服侍下,周世显惬意的哼了一声,微微一笑:“叫你的人准备一下,去巴尔干。” “哦。” 哈缇婕应了一声,还没有回过神来,可是很快扬起了雪白的脖颈,明眸中闪烁着惊讶。 “哦?” 周世显又是微微一笑,轻道:“叫你的人准备一下,跟着陈大人去巴尔干,好好干。” “哦!” 哈缇婕喜形于色,这事儿叫她十分意外,这个妖媚绝色的女子虽然有野心,可她能在血腥的宫斗中活下来,自然十分懂得进退。 她本以为能在这个小朝廷当个傀儡,享受一世荣华富贵也就心满意足了,万万没料到还有被重用的一天。 周世显看着她属于混血女子特有的精致五官,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又是一笑,他当然知道这是个有野心的女子。 可野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既然要插手巴尔干,最需要的当然是带路党,哈缇婕麾下那支三万人的奥斯曼新军,可以抽调一部分出来。 让这帮新军打决战肯定不行,可是当带路党还是很称职的,至于这位美艳的女摄政。 “呵呵。” 在哈缇婕悉心服侍下,古老奢华的皇宫里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温柔乡,只有宫门外忠勇的士兵仍站姿笔挺。 五天后,巴尔干南端。 一万大明镇军,两万奥斯曼新军,在一些奥斯曼小朝廷战舰的掩护下,乘坐大量运输船,突然从达达尼尔海峡冲出,横穿了爱琴海。 三天后,三万大军出现在巴尔干半岛最南端的希腊。 这事儿还是挺容易办到的,强大的法,荷,西舰队可不敢开进爱琴海,更不敢对狭窄的达达尼尔海峡有什么念头。 奥斯曼帝国的海军虽然弱,装备也老旧了点,可是将三万士兵就近运到希腊还是能做到的。 这一天,大明镇军正式踏上了欧洲最南端的地。 正前方是古城雅典。 “哗,哗。” 这一天,爱琴海风平浪静,当浩浩荡荡的运输船在战舰掩护下抵达了希腊,给这座多灾多难的城邦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三万兵马足以将这座陷入纷乱的古城轻松拿下,毕竟,这里几年前还是奥斯曼帝国的领地。 “哒!” 陈永华一只脚踩上了雅典的土地,紧接着是第二只脚,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巨城,一座座高大的祭坛上,神庙巍峨耸立。 他举起单筒望远镜看了看,厚重的城门敞开着,大部分守军已经逃散,剩下都高举双手,双膝跪地投降了。 看起来好似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这个时代的雅典太悲催了,本来是被奥斯曼人统治着,过着很悲催的生活。 后来明军攻灭了奥斯曼,这座悠久的古城变成了无主之地,三天两头被匪帮,被希腊各地林立的军阀占领,动不动就得换个城主。 城内仅有的少许防御力量早就不堪一击了,当然无力抵抗三万大军,于是便顺理成章的躺平了。 “哒,哒。” 陈永华行走在石头铺成的港口,放眼望去,看着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不由得啧啧赞叹,征服这里的滋味还真是叫人心动。 他的周围是点头哈腰的奥斯曼仆从军将领,还有正在议论纷纷的军情司将官,看着这伟大的文明遗迹,不由得唏嘘感慨。 “听说这里是欧洲文明的发源地?” “正是。” 一些精通汉话的奥军将领,点头哈腰的配笑着,以半个地主,昔日宗主国的身份,介绍着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地方出过好些牛人呢。” 什么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一个个大名鼎鼎的名字,都是古希腊文明的代表。 “哒!” 听着这些议论,陈永华停下了脚步,冷道:“这么说,这希腊人算是欧洲的祖宗了?” 奥军将领吓了一跳,忙陪笑道:“大人英明,可以这样说。” “哦?” 陈永华一脸不屑,嘲讽道:“对待祖宗尚且如此不孝,不仁,不义,这欧洲人呐,还真是一伙蛮夷。” 这话一说出来瞬间安静了下来,周围死一般寂静,很快,明军将领一个个点头应是。 “大人所言极是。” “岂止是蛮夷,简直是畜生!”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透着深深的鄙夷,这事儿也挺正常,毕竟华夏天朝也好,中兴大明也罢,千百年来都是以忠孝治国。 不认祖宗这种事情,在明军将领们看来是十分可耻的,周围十几个奥军将领吓的一哆嗦,赶忙附和。 “是,是。” “大人所言极是。” 一片纷乱中,陈永华带着深深的鄙夷,迈步走入了雅典古城的大门,且将这份荣耀刻在了欧洲大陆最南端的土地上。 三天后,明军,奥军控制了希腊全境,重新在希腊古国将奥斯曼王朝的大旗竖了起来。 咱大明讲究个名正言顺,出师有名,咱是帮助奥斯曼王朝恢复领地的,怎么看都没毛病呀。 陈永华甚至洋洋得意:“有理走遍天下嘛!” 接下来便是在希腊扎根,驻军,陈长官终于独挡一面,开始展现出他对于搞地下工作的天赋异禀。 一下子占据了希腊全境,这位陈大人干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稳定人心,让麾下一万明军带着两万名奥军开始剿匪。 短短数天之内,整个希腊的人心安定了下来,因为明军非但秋毫无犯,还主动帮助地方剿匪。 这支历史上第一次踏足巴尔干的东方军队,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获得了广大中下层希腊人的拥护。 于是乎,在乒乒乓乓的火枪射击声中,陈永华牢记洛王殿下的九字真言,扶一个,拉一个,打一个。 这话当然是很含蓄的,殿下嘛,说话喜欢卖关子,陈子华其实自己也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 其实核心思想就是一句话,顺者昌,逆者亡。 在悄无声息之间,长期对峙的明军,将一只脚踩进了欧洲本土,而因为山脉阻隔,消息不通…… 东欧,西欧各强国还一无所知。 大明中兴七年,秋末,冬至,忙忙碌碌又一年,随着年关将至,明军在各地的军事行动暂时停止了下来。 ------------ 第408章 攻城 人在君士坦丁堡,清晨时分。 周世显站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顶楼花园之上,俯瞰这座雄伟的城市,如今他成了这里的主人,心中不由得唏嘘感慨了一番。 过了这个年,他便又老了一岁,转眼已经快到大明中兴八年了,好在有美在侧,这日子过的倒不算枯燥无聊。 俯瞰这片古老的土地,周世显在心中盘算起来,这一年来收获还真是不少,自从他抵达了西北前线,一顿操作猛如虎。 局面一下子打开了,他麾下明军在西线进驻了英伦三岛,东线逼近了乌拉尔山脉,南线打到了君士坦丁堡。 如今又开辟了巴尔干第三战场。 “嗯。” 周世显对自己的一系列操作十分满意,在他的筹码之下,一个巨大的战略包围圈正在形成。 如今他率领数十万明军以及仆从军,远离大明本土作战,对欧洲大陆来了个围三阙一。 纵观世界局势,老欧洲们只剩下北大西洋通往美洲的唯一一条生路,这自然是他有意为之,并且已经见到了成效。 根据线报,荷兰人已经在加速向北美大陆殖民了,这事儿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却可以有效的削弱欧洲本土的防御力量,尤其是海军。 鸟语花香之中,周世显正神游天外。 “哒,哒。” 身后响起轻柔脚步声,一个丰盈高挑的女子轻移莲步,徐徐走来,向着大明摄政王行了一礼。 仪态十分优雅,恰到好处的将傲人处隐隐约约的露了出来。 看的出来哈缇婕心情很好,经过一段时间的滋润之后,她身段更加丰盈诱人,全身上下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这让周世显不由得啧啧赞叹,这女子呀,还是不能养在深闺里,真的要出来见一见世面,承担一些社会责任。 瞧着这位混血美人儿娇艳欲滴,便伸手在她滑腻的脸蛋上轻捏了一下,才徐徐松了口气。 快过年了,歇歇吧。 同时间,中美洲。 连日来三千明军,带着两千多海盗团在新西班牙的土地上狂飙突进,控制区域很快超过了方圆五百里。 连战连捷之下,攻占了数十个西班牙人建立的村镇,控制了三座大型银矿产区,小型矿山上百座,解救出来的土著奴隶数量也越来越多。 到了中兴七年的腊月,天气转冷,明军解决的土著矿工超过了一万人,因此也被迫停了下来。 队伍里一下子多了上万张嘴,后勤补给自然会出问题,随军携带的军粮越来越少,野生资源又不算丰富…… 远征军开始闹粮荒了。 又是一个清晨来临,日出东方,驱散了黑暗,以解放者姿态出现在中美洲的明军,受到了当地土著的热烈欢迎。 镇中心,因为粮草不济,明军的日常操练已经停止了,每日三餐也改成了两餐,此事也在甘辉的预料之外。 他也没料到这地方会如此贫瘠,除了遍地都是银矿,仙人掌,剩下的大多数地区都是荒漠,更没料到需要接济的土著矿工竟然有这么多。 抬头看了看天上大太阳,甘辉只得下令召集军议,不久,十来个明军将官再加上一个陈子龙聚集了起来。 “咕咚。” 甘辉灌了一口水,擦了擦嘴,徐徐道:“都议一议吧。” 可是周围一阵安静,将官们都有些为难,都是些年轻棒小伙,打仗个个不怕死,可对于解决饿肚子的问题,都不太在行。 甘辉无奈,便将责任揽了下来:“是本官思虑不周,责任在我。” 众将官见状忙道:“大人言重了。” 大伙手里有没有地图,又是从万里之外来的,来了之后便两眼抹黑,不熟悉风土人情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了,缺粮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队伍里多了一万多张嘴,这些土著矿工长期营养不良,对粮食的需求很大。 一下子大明远征军竟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哎?” 陈子龙几次欲言又止,其实解决粮荒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其实不只是他,在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如……” 不如将这一万多名土著矿工遗弃,随便找个地方扔掉,卸掉了这个沉重的包袱之后,粮荒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远征军也可以再次轻装上阵,可这话愣是没人说的出口,终究是一帮接受过大明府学教育的年轻人。 早已将忠孝礼智信五个字写入了骨髓,这么畜生的事情,甘辉和他的部下们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 既如此。 甘辉索性将心一横,既然做不了禽兽,那就只能兵行险招,留下小股部队守在附近,主力直取西班牙人重兵把守的大城。 只要攻下了一座大城,则所有问题将会迎刃而解。 他下定了决心,便抬头看了看众将官,轻道:“如何?” “标下赞成。” “赞成。” “附议。” 一时间群情激奋,年轻的将官们都认可了这个提议,让陈子龙呆了呆,没有料到这些大明步战队的官兵如此彪悍。 “好!” 说话间,身为主帅的甘辉不再犹豫,当场制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进攻计划,直接进攻墨西哥城不太靠谱。 一来他的兵力不足,二来距离太远了,粮食补给不足以支撑这么庞大的作战计划。 最后甘辉选定了一座小城市,他要闪击菲尼克斯。 这是个什么地方呢,就是后来的凤凰城,当然了,这是殖民者给取的名字,这地方在印第安土著语言里面叫做炎热之地。 也叫太阳城,处于常年干枯的大盐河两岸,也是新西班牙总督府管辖之下,最偏远的一座小城。 决心一下,甘辉便挥了挥手:“都回去准备吧。” “哗!” 众将官齐刷刷站了起来,啪的立正敬礼,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走了,这一幕可是让陈子龙下巴都惊掉了。 年轻,太年轻了呀。 区区三千正兵,两千杂牌,就嚷嚷着要去攻打一座城市,虽说这只是一座边陲小城,人口怎么也有几万人,还有着西班牙总督府的正规军驻守。 这也太大胆了。 可这些话,陈子龙只敢在心里想想,嘴唇微微抽搐,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心中叹了口气。 “罢了。” 那就打吧。 可以想见的是,这是大明远征军登陆中北美洲以来,发动的一次最大规模进攻,这个仗必然是不好打的。 一片沉静之中,甘辉倒是拥有一颗大心脏,兴冲冲道:“陈兄意下如何?” “哎?” 陈子龙又是一呆,这都兄弟相称了,他还能说半个不字嘛? 一咬牙,一闭眼。 从嘴角溢出了一个字:“干!” “好!” 瞧着陈子龙咬牙切齿的样子,甘辉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而是起身拍了拍身上笔挺的军服。 此时旭日从东方升起,将他英挺的身形拉成了长长的影子。 两日后,日出时分。 留下五百人驻守营地,决定孤注一掷的甘辉率两千步战队,两百名骑兵,一千五百名海盗团,土著战士。 这支组成十分复杂的部队,携带着只够五天食用的口粮,悄无声息的出发了,目标是三百里外的菲尼克斯小城。 这毫无疑问是破釜沉舟的一击,可是当大明步战队将大部分口粮留下,交给了那一万多瘦骨嶙峋的土著矿工。 那一道道错愕的眼神看了过来,看着这些陌生的东方士兵,土著矿工们再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感激。 尽管这在甘辉和那些忠勇的大明士兵们看来,这分明是正常人都应该做的事情,可还是引发了一阵哗然。 一时间,这些受尽了苦难的印第安人,竟然分不清是大明士兵是过于正常,还是过于不正常了。 毕竟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 “哗。” 哗然中,好些印第安矿工感激涕零,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顶礼膜拜,一辈子都记住了这支叫做明的军队。 迎着旭日,陈子龙行走在队伍中,一回头瞧见了那些正在大礼叩拜的土著矿工,不由得微微错愕,心中一动。 “这?” 他微微颔首,心中又是一动,念叨了一声士气可用,看来甘大人看似妇人心肠,却大有深意。 倘若此战得胜,拿下了菲尼克斯小城,那么这支大明远征军,就算是在这一片站稳了脚跟。 “如此看来……” 陈子龙一转头,看着大步向前的甘辉,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这位甘兄也不是一般人呐,这多少有点收买人心的嫌疑。 “嗯。” 陈公子眼睛亮了起来,果然能被朝廷委以重任,远征中北美的三军之主,是智勇双全的一员猛将。 “沙,沙。” 此刻不再多言,沉默中的明军在荒芜干旱的荒原之中,再一次拉成了长长的行军队列。 再解决繁育战马的大问题之前,长途行军已成为常态。 短短三天之后,深夜,菲尼克斯城外。 背着四五十斤的负重,日行百里,当大明远征军抵达了这座荒漠小城,全军潜伏在城外稍作休整。 大致上,仍旧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意志,体能甚至还有富裕,月光照耀之下,微凉如水。 “呼,呼。” 趴伏在灼热的黄沙之上,陈子龙不停的喘息着,他的前后,左右全都趴伏在地,正在恢复体力的士兵,还有少量战马。 人的喘息声,战马的响鼻声不绝于耳,可所有人都死死趴伏,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惊扰了十里外的小城守军。 喘息声渐渐平息,这微凉的月色让他想起了一句千古名诗。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瞧着前方数里外一座小城,他心中竟有些亢奋,可两条腿因为脱力,仍旧软绵绵的发不上力。 可陈子龙又不愿现眼,只得用手指狠狠掐着抽搐的腿,就在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块玉米饼子。 玉米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农作物之一了。 瞧着一脸善意的甘辉,陈子龙忙道:“多谢。” 接过饼子吞了下去,饥肠辘辘的感觉好转了一些,陈子龙感觉双腿又属于自己了,便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个仗该怎么打? 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只见甘辉掏出单筒望远镜,接着月色往数里外看了看,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石头建成的城市拥有完善的防御体系,有堑壕,吊桥,可是城墙不高,并且建筑风格十分独特。 标准的南欧式圆顶,钟楼,还有一座高大的教堂巍峨耸立,隐约能看到城墙上正在举着火把行走的士兵。 瞧见这副景象,甘辉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从口中溢出了一个字:“出!” 顷刻间部队动了起来,趴伏在地的士兵站了起来,少量战马也奋力爬了起来,紧接着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成群结队的士兵解下了行囊,抄起了火枪,在各自队官,哨官,营官的带领下,向着数里外的小城发起了冲锋。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刹那间漫山遍野的士兵猫着腰,踩着黄沙,一溜烟的小跑步前进。 一时间只剩下沙沙的脚步声。 “额亲娘哟。” 陈子龙赶忙爬了起来,咬着牙,踉踉跄跄的跟了上去,这伙官兵也太离谱了,在短短三天时间里,长途跋涉三百里,抵达后只休整了短短半个时辰。 竟然还有力气发动进攻! 此刻他心中十分好奇,这些人到底在新兵营里经历了什么呀,才能把单兵素质练的如此恐怖。 当然了,这事儿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因为周世显一手编写的步兵操典,可是严格按照传说中巅峰轻步兵的操典,照搬而来的。 地表最强巅峰轻步兵听说过嘛。 陈子龙没听说过,可是如今他终于见到了,还被小跑步冲锋的大部队越甩越远了。 “沙沙。” 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当大明步战队在城下展开了进攻队形,亮出了专门用来攀爬的绳钩,城墙上的守军慌乱起来,激战同时爆发。 “砰,砰。” 肉眼可见之处,冲在最前方的几名士兵倒了下去,后续的却丝毫不受影响,纷纷向着石头城墙扔出钩锁,或者就地组织火力还击。 “砰,砰,噼啪。” 激战打破了物业的沉寂,漫山遍野的士兵展开了无差别进攻,随之而来的是一团团硝烟弥漫。 ------------ 第409章 太阳城 当激战爆发之时,在城下列队的明军士兵,与守在石头城墙上的西班牙士兵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一排又一排的冲上去放枪,前排后退,后排上前,横队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而后续兵力却依旧源源不断,好似潮水一般汹涌而上。 而西军躲在坚固的城墙后头,这样做的杀伤效果不大,主要还是通过密集火力对守军形成火力压制。 “砰,砰……噼啪。” 夜幕下火枪爆鸣声响彻云霄,成片的火光乍现,形成了大片的烟雾,烟雾中不停有士兵冲出,向着城墙上掷出钩锁,攀爬…… 可这凤凰城是一座标准的棱堡式建筑,看起来十分低矮却易守难攻,城墙上只需要少量守军,便可以形成交叉火力。 一时间明军伤亡猛然增加。 “砰,砰。” 冒着呼啸的子弹,陈子龙跌跌撞撞冲到了前线,却险些被一颗流弹击中,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嗖。” 流弹擦着身体掠过,爆鸣声让耳膜臌胀个不停,硝烟呛的人喘不过气,战士倒下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艾玛。” 生平第一次参加这种激烈的攻城战,陈子龙连喘气都觉得困难,这家伙,可比攻打镇子里的小酒馆激烈多了。 呛人的硝烟中弥漫着血腥气味,可一条条壮硕的身形依旧手脚用兵,叼着刺刀,沿着钩锁向上攀爬。 迷雾中,一个个忠勇的士兵中弹,从城头掉落,后续的依旧舍命猛攻,一道道红色的身影爬了上去,掉落。 可就在那红色的身影之中,分明还有着一些服色杂乱的土著战士,用有力的双手奋力攀爬,跃入城上,发出阵阵嚎叫声。 “乌噜噜噜!” 血战中突然爆发的印第安战士,那一条条彪悍的身形让陈子龙大吃一惊,连滚带爬跑到了甘辉身旁。 甘,陈两人对看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啥情况呀? 视野中,正前方,突然发飙的印第安战士,展现出了十分强悍的身体素质,冒着交叉火力拼死向上爬。 一个个掉下来,又一个个攀爬上去,竟然让守军火力为之一滞,终究是从小和野牛搏斗的狠角色,又不怕死,又善于攀爬。 再加上这些土著战士,平时又没少吃热腾腾的牛肉馅包子,这时候突然发力攻城,那一道道矫健的身形好似猿猴一般,奋力攀爬着,砍杀着。 “快!” 甘辉见状大喜,忙嘶吼起来:“冲,冲!”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随着这些彪悍的印第安士兵突然发力,悍不畏死的爬上了城头,正在奋力抵抗的西班牙守军招架不住了。 随着一声声惨叫,正在射击的西军士兵纷纷被印第安战士嚎叫着扑倒,被刀劈斧砍,被掐着脖子,被牙咬…… 枪声渐渐变的稀疏,抵抗随之土崩瓦解,原本还有些焦灼的战局瞬间向着明军倾倒。 “攻上去了!” 瞧着城墙上西军抵抗已经十分微弱,甘辉大喜跳了起来,忙道:“快,快,放吊桥!” “轰!” 随着攀上城墙的明军士兵,奋力的砍断了绞盘,沉重的吊桥轰然落下,紧接着守候多时的骑兵旋风般涌入城内。 当马蹄声响起,明军仅有的二百骑挥舞着雪亮的马刀长驱直入,骑兵沿街砍杀,将街道上正在赶来支援的西军撞飞,砍翻。 “啊!” 惨叫声响起,随着衣衫不整的西军军官,士兵被砍的人仰马翻,明军二百骑好似水银泻地一般,直取警察局,兵营。 短短两个时辰过后,天亮了。 一杆大明龙旗,一杆日月波涛旗插在了城墙上,代表着这座城市换了主人,街道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西军城主,官员被绳子拴了起来,扒去了衣物,在微微有些凉意的微风中瑟瑟发抖。 陈子龙领着几个兄弟,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城主府旁边的物资仓库,看着正在清点物资的甘辉,露出一丝微笑。 看着仓库里堆积的粮食松了口气,这下子粮荒的问题解决了,至少半年内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哈哈。” 甘辉向着他哈哈一笑,赞赏道:“此战多亏了陈兄。” 啥意思? 这自然不是夸奖陈子龙英勇善战的,而是夸他手下那些彪悍的土著士兵,在关键时刻突然爆发了。 “嘿!” 甘辉走过来拍了拍陈公子的肩膀,将陈公子拍的身体一歪,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呵呵,呵呵呵!” 陈子龙也憨憨的傻笑起来,他也万万没有料到,那些平时不吭声,甚至十分愚钝的土著战士发飙起来会如此凶悍。 凶,真凶。 扑上去,发飙了,嚎叫着,好似狼群一般疯狂撕咬,可以说硬生生把西班牙人的守军给嚼碎了,撕烂了。 “行,真行!” 甘辉这样骄傲的将领,看着外面那些满身血污,成群结队坐成一团的土著战士,也不由得满心赞赏。 他和陈子龙又对看了一眼,心中生出了默契,如今看来这些土著并不是看起来那样窝囊,也不是不能打,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发。 想必是明军的仁慈,解放者的姿态,让这些本能亲近大明的土著青年,真正在内心深处被感化了。 再加上一路上目睹了西班牙人的暴行,心中那团火焰被点燃了,散发出炽热的光芒。 “啪,啪。” 甘辉又赞赏的拍了陈子龙几下,笑道:“这一仗,给你记一大功!” “呵呵呵。” 陈子龙心中一喜,憨憨的笑了起来,这一记大功他觉得十分受用,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这记大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甘辉也不解释,一边亲自带人清点缴获,收集粮食,一边命人将这座小城牢牢占据。 这代表着大明中兴七年的腊月,大明远征军在中北美洲地区,与新西班牙殖民者第一次正式的交手。 第一次攻占了一座城市,第一次…… 一闭眼,一睁眼,两天时间过去了。 两天后明军已经牢牢控制了全城,开始在城市周边布防,并且组织忍受清理尸体,将己方战死的士兵用白布包裹了起来,准备以隆重的军礼下葬。 与此同时,一个远征军政府正式在太阳城成立了,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军政府,一切议题都围绕战争进行。 当朝阳再一次升起。 甘辉,陈子龙二人带着十几个将官,走进了城内最高大,也是最坚固的建筑,那自然是一座教堂。 教堂早就被清理一空,原本的神像被抬了出去,换成了大明的四爪金龙旗,龙旗飘扬之下。 甘辉摘下了帽盔,笑了笑,宣布大明北美都司正式成立了,都司衙门所在地就建立在这太阳城。 甘大人毛遂自荐担任第一任都指挥使。 “哈哈。” 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得到了补给,众将官愉悦的大笑起来:“应该的,应该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都指挥使是正二品,这个级别在如今的大明镇军体系里头,算是级别很高了。 这是个什么级别的衙门呢,相当于后世的军区,并且还是个大军区,理论上来说诺大个中北美都在这个都司衙门的管辖之下。 当然了,北美都司的管辖范围多大,取决于这支大明远征军能打下来的地盘有多大…… 紧接着,甘辉向着陈子龙笑了笑:“甘某这里缺一个指挥同知,不知陈兄可愿屈就?” 一听这话,陈子龙当时就麻了,啥意思,都司衙门的指挥同知这官职有多大,这可是从二品呀! 这位甘大人上嘴皮碰下嘴皮,他陈公子就成了大明从二品武将? “这,这?” 陈子龙一下子有点懵逼了,看着笑吟吟的甘大人,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不好吧。” 他这样的人可是一身的黑历史,复社出身,还参与过叛乱,被流放之后又当上了海盗,他还能当官? “嗨!” 可甘辉依旧十分和煦,笑吟吟的鼓励了一番:“本官这里如今人才稀缺,陈兄就不要推辞了。” 陈子龙虽然心中一百个愿意,可还是推脱了几句,架不住甘辉一个劲的劝,几个回合下来,半推半就也就依了。 渐渐的,甘辉也摸透了这位陈公子的脾气,好面子,有一些读书人的迂腐,不过还算是个人才。 “哈哈,好。” 见陈子龙点了头,甘辉便笑着答应了,当下便论功行赏,开始分封官职,什么指挥签事,钱粮大使,仓储大使…… 这一番分配官职,把陈子龙唬的一愣一愣,觉得好似在做梦一般,可当甘辉叫来一个亲兵,取出十来份委任书,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嚯!” 瞧着这些任命书上加盖的王命,玉玺,陈子龙惊呆了,张大了嘴巴,敢情这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呀? 甚至这些委任书还是空白的,可以供甘辉随意涂抹。 “得咧!” 陈子龙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他也不敢问,他也不敢说,赶忙将王命圣旨接了过来,一激动连手心里都冒汗了。 随着众人加官进爵,一时间皆大欢喜。 此时一个护兵跑了进来,啪的立正敬礼:“报,大人,都预备好了。” 甘辉与众将官神色一整,戴好了帽盔,大步从教堂里走了出去,外面是正在准备葬礼的仪仗队。 瞧着七八十个裹着白布,装在棺木中等待下葬的阵亡士兵,众人眼神不由得黯淡了下来。 甘辉又挥了挥手,轻道:“开始吧。” “哗!” 随着礼兵们纷纷立正,同袍们抬起了棺椁向着城外的墓地走去,肃立于街道两旁的礼兵同时朝天射击。 “砰,砰。” 火枪爆鸣声再一次响彻云霄。 一刻钟后,城外。 荒凉的盐河之畔,正处于枯水期的河水早已干涸,在河道中留下了斑驳的盐粒,墓地便选取在了河边。 “砰,砰。” 随着一句句棺椁的下葬,空气中弥漫着肃穆,庄严,这漫天黄沙之中,一具棺椁,一捧黄土,一座座新坟排列整齐。 “砰,砰,砰。” 一声声火枪的爆鸣,这身后的哀荣,肃穆的葬礼好似在昭告天下,一个新的时代开启了。 此时陈子龙心中一动,凑到甘辉身旁,轻道:“要不……” 这一战下来,那些印第安战士也战死了一百多,要不干脆给那些彪悍的土著战士也举办一个葬礼? “嗯?” 甘辉眉头微微皱起,这恐怕于礼不合,让军中礼兵给土著仆从军办葬礼,多少有些不太合适吧。 可细琢磨,又砰然心动。 “此事……” 此事要是办好了,必然会让这些土著战士归心,反正都要收买人心,什么礼法,规矩都可以仍在脑后了。 稍一沉吟,甘辉点了点头:“好。” 于是乎,一场葬礼过后,当天下午明军又派出了礼兵,给那一百多个战死的土著举办了葬礼。 “砰,砰。” 当整齐的火枪爆鸣声再次响起,整个世界好似安静了下来,随军出征的土著战士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明军如此礼遇。 除了礼兵装填,击发,整个世界除了清脆的枪声,好似死一般寂静,这场面可真是太感染人了。 这也代表着土著战士完成了蜕变,成了士兵,成了大明北美都司麾下的一员,得到了明军上下的认可和接纳。 葬礼过后,甘辉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给了这些土著士兵编制,还给了个正式番号。 这个番号还真是威风凛凛,叫做太阳城印第安第一军团。 这下子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一个个印第安士兵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情绪一个比一个高涨,用一双双尊敬的眼睛看着甘辉。 就连平时有些散漫的作风,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一个个站的军姿笔挺,但凡是年轻人都血气方刚。 当桀骜不驯的印第安士兵,从内心深处真正接纳了明军这个外来者,并且以大明士兵自居,奇妙的事情很自然的发生了。 “艾玛!” 陈子龙擦了把汗,心中还是十分得意的,以他的见识,学问,行军打仗多半不成,可是当个狗头军师还是挺称职的。 他朝着甘辉看了一样,甘大人也赞许了看了过来。 万万没有料到一个改过自新的书生,加上一个满脑子建功立业的大明将领,这样的组合竟然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 第410章 墓志铭 隆重的葬礼之后是树碑,立传,这事儿,陈子龙当然不让,担下了撰写墓志铭的任务。 在大明远征军纪念碑的旁边,还有一块印第安太阳城军团的纪念碑,两块石碑上镌刻着鲜红的碑文,在干涸的大盐河之畔静静耸立着。 日落又日出,眨眼又是数天时间过去了,攻占太阳城的明军,终于将一只手伸进了新西班牙总督府治下领地。 又好似一把尖刀斜斜的刺入了这片广袤,荒芜的土地。 当然了,说这里荒芜也不准确,毕竟这里有着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银矿产区,还有伴生的金矿。 对大明远征军,和新成立的北美都司来说,这座小城的意义十分重大,值得好好经营一番。 天亮了,日出东方。 经历了一场激战的洗礼过后,太阳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当主帅甘辉再次召集军议,气氛已经全然不同了。 北美都司上下,众将官济济一堂,兵力,人员虽然不多,气氛却十分高涨,可是当都指挥使甘辉取出了一张老旧的地图,却又忍不住眉头大皱。 “艾玛。” 这亚利桑那太阳城,距离新西班牙总督府所在地墨西哥城,还有四千多里呢,这地方实在是太大,太广袤了! 就凭他这点人,再向前进攻的可能性不大了,只好先停下来经营,巩固已经占领的地盘。 纵观全局,其实北美都司打下来的地盘已经足够大了,包括了整个加利福尼亚,再加上一个亚利桑那。 “呼。” 甘辉忍不住摸了摸头,他一来到美洲便憋住了劲头抢地盘,累死累活的打下了两州之地,可也只是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算一算中北美加上南美…… “额亲娘哟。” 作为大明军中的少壮派,统帅部郑森郑大人的心腹,甘辉从未想过有这样一天,他会因为打下来的地盘太大很烦恼。 纵观如今中兴大明的版图,抛开欧亚大陆的边界,那些还没有实际控制的地方不谈,这地盘也实在太大了,实际控制区远超盛唐。 这就更加显得万历朝,崇祯朝那些读书人的可笑,遥想当年,这些读书人为了几亩水浇地争的头破血流。 甘辉便觉得十分可笑,来北美呀,这里土地多的占不完…… 不管怎么说,如今他坐拥两州之地,对富庶的中南美洲西班牙殖民地,形成了泰山压顶的态势,是时候在这里好好经营一段时间了。 虽说亚利桑那很贫瘠,到处都是盐湖,峡谷,荒漠,穷的只剩下银矿,金矿了,可加利福尼亚那边的大后方,土地还是十分肥沃的。 “该停下来歇口气了。” 甘辉和陈子龙,以及众将官商量了一阵子,决定先停下来建设大后方,大后方在哪呢? 如今的加利福尼亚,哪里有着富饶的土地,但凡撒点种子下去,稍微修一修水利,用不着一两年下来,粮食便会多的吃不完。 并且甘辉在指挥同知陈子龙的恳求下,又一次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策,这个决策也在情理之中。 都司手中缴获了大量的西班牙制造火器,也不缺弹药,甘辉决定给太阳城印第安第一军团扩编。 以原有的一千人为骨干,从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土著矿工里头,挑选身强体壮的,一次性的扩编到五千人。 这已经是三个团的规模了…… “下官附议。” “附议。” 瞧着众将官没什么异议,甘辉便挥了挥手:“散了吧。” 解散了军议,他自己匆匆忙忙,快步走回了办公室,将房门轻轻掩上,取出笔墨纸砚开始写奏折。 冬天快来了,季风又刮了起来,又到了远征舰队回航大明的时间,他要给顶头上司郑森和统帅部写一封长信。 “沙沙。” 一时间,厅中十分安静。 只有狼毫落在宣纸上发出的轻响。 同时间,君士坦丁堡。 因为处于地中海沿岸,温暖的冬季里,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让赶来参加军议的将官们啧啧称奇。 随着年关将近,皇宫里开始增加了一些大明风格的陈设,让这座风格本就十分奇特的皇宫看起来更加神秘了。 连日来街上多了不少马车,行人里,来自东方大明的面孔也多了起来,以军人,商人和他们的家眷为主。 这一天,周世显下榻的寝宫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来自大明本土的关中资本集团代言人,在经过了长途奔波之后,终于抵达了这片万里之外的飞地。 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身穿上好织锦走了进来,一瞧见周世显便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昔日的大明秦王,如今的关中资本巨头朱存极快步走来,向着如今的大明摄政王抱了抱拳。 “参见殿下。” 瞧着他这副作怪的样子,周世显不由得哑然失笑:“免。” 这位秦王一向没心没肺,是个豁达的性子,在众多猪一样的藩王中,算是比较出众的人才。 这位爷因为站队站的早,是关中资本里面最早出钱,出人,出粮支持凤威军的地方豪强之一。 故此他的命运和多数大明藩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然怎么说站队要趁早呢,墙头草,随风倒是不会前途的。 说起来这也不是外人,俩人还是亲戚…… “坐。” 分宾主落座,二人便在寝宫中闲聊起来,秦王一如既往的洒脱,瞧着亲自带着侍女奉上热茶的哈缇婕。 朱存极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言语间不由得多了几分戏谑:“本以为你在前线吃苦受累,却原来……” “哈哈。” 周世显不由得哈哈大笑,借着笑声掩饰了过去,瞧着这位朱爷,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感慨,这位爷也三十好几了。 更是在孙传庭之后,成为关中资本的掌舵人,硬生生借着大明中兴的东风,成了富甲天下的大明首富。 这位爷家中有多少产业呢,多到数不清了,如今的关中资本肥的流油,庞大到什么程度呢? 鬼知道! 至于关中资本集团会不会尾大不掉,弄到后来成为大明的掘墓人,不知道,周世显也顾不上了。 周世显的想法是,对外扩张嘛,倘若真是瞻前顾后的,每件事都想考虑周全,那是神也做不到的事情。 他只管按照后世成功的经验来做便可,咱大明堂堂关中资本集团,怎么也得对标大漂亮国的军工复合体吧! 好歹这位爷,也是咱大明的皇亲国戚,沾着亲呢,一个秦王世家的势力,再怎么也不能比罗斯柴尔德家族差吧? 所以周世显放手任其发展…… 再怎么这也是老朱家的子孙,就算将来有一天尾大不掉,他总不会带着关中集团造大明的反吧? 自己反自己嘛? 这种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没听说过大漂亮国的那些资本家财团,造反推翻自己的朝廷。 当然了,他把朱存极叫来君士坦丁堡可不是为了叙旧,更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要交给关中集团去办。 什么大事呢? “咳。” 周世显轻轻咳嗽起来,挥了挥手,叫哈缇婕带着侍女退下,这事儿的保密级别之高可见一斑。 随着美艳的异族美人儿退下,秦王也严肃了起来,他心中明白,恐怕咱这位洛王殿下有大事要办。 周世显挥退了左右,走过去将房门关上,才又走到了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看了看,其实这事儿也没那么神秘。 他要秘密开凿一条运河。 苏伊士运河。 这条运河有多长呐,周世显在运河所在的位置上点了点,建成后的运河长达三百里,还是一条高于海平面的水道。 在埃及贯通苏伊士地峡,沟通地中海与红海,提供从欧洲至印度洋和西太平洋附近土地的最近航线。 “呼。” 周世显长长的出了口气,大名鼎鼎的苏伊士运河,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嘛,世界使用最频繁的航线之一。 最重要的,这条运河也是亚洲与非洲的交界线,是亚洲与非洲、欧洲来往的主要通道。 倘若没有这条运河,从亚洲抵达欧洲就要绕非洲一圈,走好望角,多走整整一万里海路。 “这里。” 周世显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这条线,北起塞得港南至苏伊士城,在塞得港北面掘道入地中海至苏伊士的南面。 要不要开凿这条运河,周世显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思虑再三,还是觉得秘密开凿是最稳妥的办法。 “啥?” 秦王看着地图,呆了呆,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一哆嗦,眼中闪烁着一丝狐疑,这能行? “掘堤三百里?” 朱存极一脸懵逼,这工程量也太大了吧,按照这个时代的建造效率,没十年八年也建不好呀。 可周世显不理,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轻道:“两年!” 两年时间他要看到一条完整的苏伊士运河,如此一来,从南洋,印度,波斯湾出发的大明战舰,可以通过运河直抵地中海。 “嘶。” 秦王吸了口凉气,徐徐点头,他也看到了这条运河的重大战略价值,倘若大明能牢牢控制这条航道,在两岸修筑大量炮台。 我的舰队能顺利通行,你的舰队只能绕非洲一圈,走好望角,这不是形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只是两年……” 亲王觉得十分为难,两年期限太短了,他徐徐起身走到了地图旁,看了看,琢磨了起来。 毕竟他也算半个建筑专家,全大明最优秀的建筑公司,就是他旗下的产业,旗下有几十万建筑工人。 “这?” 看着目光灼灼的周世显,朱存极怎么也不敢拍板。 周世显见他一副信心不足的样子,赶忙开导了几句,其实吧,这事儿就是看起来很难,其实工程量也没那么夸张。 “来,你看。”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发黄的史料,娓娓道来,一般都认为苏伊士运河是近代开凿的,其实真不是! 西洋人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呢,实际上苏伊士运河的开凿历史已经有了四千,早在古埃及中王国十二王朝,古埃及人为了控制铜矿。 便开始了这条苏伊士大运河的建设。 说着,周世显翻出一份史料,名字叫做《船舶遇难的故事》,其中记载了一个古埃及船队到海外采矿的故事。 这只船队在印度洋西岸漂流了一段时间,最终回到了埃及首都,这说明当时尼罗河到印度洋之间是有水上通道的。 并且,周世显已经叫人偷偷考察过了,从尼罗河下游到红海之间,确实发现了古河道遗址。 至少在汛期,这里是可以通航的! 并且更惊人的发现,这条干河沿岸竟然是有堤坝的,说明啥? 说明古埃及中王国曾经对此进行维护,当时的埃及最著名的国王是苏伊士,也就是辛努塞尔特三世。 所以后人就将运河称之为苏伊士运河。 “还有这些。” 一份份史料翻了出来,一切真相便明朗了,此后的第二中间期,运河因为战乱而荒废。 到了公元前六百年,苏伊士运河开始重新疏通,埃及第二十六王朝的国王尼科二世大规模发展对外贸易。 甚至还建立了红海舰队和地中海舰队。 为了沟通红海和地中海,当时的尼科二世重新开凿尼罗河到红海的运河,此事被记载于希罗多德的《希波战争史》。 不过,这个王朝还未完成苏伊士运河工程。 总而言之,一句话,开凿苏伊士运河的难度,远远低于想象,只需要在旧河道的基础上挖掘,加宽便可。 就是这样一条四千年历史的古运河,法国人硬说是他们开凿的,也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话又说回来,为啥这条运河在法国人修缮,拓宽之前,明明汛期可以通行,却没有人走呢? 因为当时的英国人不让走,当时的日不落帝国怕大伙都走这里,影响了帝国拥有的海上贸易垄断权。 没想到吧? “哦……” 朱存极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如此说来。” 如此说来两年内完成这条运河的修建,倒不是痴人说梦了,他徐徐点了点头,这事儿倒是好办了。 ------------ 第411章 运河 朱存极一脸的凝重,翻看着手中的各种史料,都是关于苏伊士运河的记载,他不时的思索,频频点头,提出一些自己的构想。 “咱这么办!” 朱存极正色道:“这水道比海面高,得先筑堤,后引水,无非是多花费点人工……” 看着他摆出一副建筑专家的样子,周世显反倒呆住了,昔日猪一样的大明秦王,如今已是半个专家了。 这些施工方案竟然将周世显这个穿越众也难住了,这位爷是当开发商当的太久了,连自己也角色带入了? “哈哈。” 他瞧着一本正经的秦王,不由得哈哈大笑:“这些琐碎之事,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就好了。” “哎?” 秦王一愣,也觉得有点尴尬,忙道:“是,是,我这是久病成良医,我手底下那些管事儿的呀,真是一言难尽。” “什么事情都要拿来烦我,过的久了,连我都一知半解了。” “哈哈。” 周世显不由得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懂,我懂。” 开发商嘛,都这样,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位爷人前富贵,人后还愿意去学习专业知识,在大明一众豪门里头算不错的了。 这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开发商呀! 这位爷已经摆脱了大明土财主的低级趣味,摆脱了把银子放在地窖里藏起来,或者拿去修园子,养戏班子的低级审美。 最少愿意替朝廷承担开凿运河的重任呀! “好!” 周世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朱存极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至于资金嘛。 他当场批了个条子,去和史可法史老大人结算。 秦王接过白条,咧了咧嘴,哈哈大笑了几声:“别!” 他不要钱,他要这条黄金水道十年的运营收费权。 “嚯!” 这下子,周世显对他更是刮目相看,妥妥的资本家呀,都学会坐地收费,放长线钓大鱼了。 “好!” 周世显便霸气的一挥手,轻道:“都依你,两年后,本王要看到一条能够通行主力战舰的水道!” 秦王忙道:“好咧!” 开凿疏通苏伊士运河的重任,就这么定了下来,亲自将朱存极送到门外,叮嘱了一番,又开始了一系列兵力调动。 这事儿也没那么难办,从大马士革出兵向南,沿着地中海长驱直入,过了圣地耶路撒冷就是埃及。 “嗯。” 周世显在心中盘算着,这个年月的埃及,北非也早就没落了,早已经不是那个文明古国了。 这一仗好打,无非是出两万镇军,带上犹太新军,波斯,突厥仆从军,沿着地中海南岸一路打过去,估摸着一两个月也就拿下了。 仆从军很重要,如今随着投靠大明的藩属国越来越多,在兵力使用上已经游刃有余了。 “嗯。” 看了看寝宫中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周世显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徐徐呼出了一口浊气。 借着年关将至,各镇将官,仆从军,藩属国使臣都会前来觐见,是时候将大明管辖范围内的势力整合一下了。 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周世显还是要借鉴历史上成功,或者失败的经验,来找出一条可行的路线。 再说了,如今中兴大明这种情况,在华夏历史上虽然不多见,可也不是没有,不是还有强汉,盛唐可以借鉴嘛。 强汉先不提了,受制于生产力,人口的不足,对外扩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盛唐还是可以借鉴一下的。 终大唐一朝,唐军都处于战略进攻,对外扩张的态势,与大明如今面临的情形基本一致。 徐徐走到寝宫之外,看着这大好河山,周世显清澈的眼中闪烁着锋芒,散发出阵阵王霸之气。 这是多年征战,杀伐决断养成的杀意,此时,哈缇婕刚好从外面走来,看到这么一幕不由得娇躯一震,本能的两股战栗。 手一抖,捧着的托盘险些掉落在地。 周世显微微一笑,一边在这千年历史的皇宫中闲庭信步,一边盘算着那些年,盛唐王朝的兴衰荣辱。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如果说大明是死于积弱,那么大唐,便是死于富强,因为人一旦强大了,富裕了就会飘,一飘起来就会犯错。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看这个强盛王朝的掌舵人,所带领下的精英阶层能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盛极而衰呀。” 背负着双手,仰望天空,天空中万里无云,周世显发出了一声轻叹,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规律。 这事儿就要从安史之乱说起了。 但凡强盛的王朝,没有不爆发叛乱的,政策再好也有不服管教的蛮夷之辈,关键在于掌舵人的手段如何。 安史之乱长达八年,实在拖的太久了,事实上,要不是唐朝皇帝犯下数次重大战略错误,是很有可能在两年,甚至更短时间内结束的。 这就要说到那位唐玄宗,唐明皇了。 这位爷就是太飘了,当年安史之乱爆发七日后,这位爷,才最终相信了安禄山叛乱的事实。 这可真是太飘了,在盛世大唐的荣耀照耀下飘上天了…… 人家安某人都起兵作乱,攻下了好大一片地盘,他还在半信半疑,为啥呢,因为宰相杨国忠。 这位爷就更离谱了,由于个人恩怨,这位大唐再想多次在唐玄宗面前,进言安禄山要造反。 早就失去了英明果决技能包的玄宗皇帝,起初还上点心,后来却为安禄山装傻充愣的奥斯卡式演技,以及肉麻的马屁大法所迷惑。 每次再听到类似“安禄山要造反”的禀报后,都不以为意。 更离谱的是安禄山都快打到长安了,这位大唐皇帝还是没当回事儿,认为叛乱的只有安禄山一个人,其他人深受朝廷隆恩,不会跟着造反的。 大唐盛世呀! 这位爷很自信的认为要不了几天,安禄山的脑袋肯定被人砍了送过来,这是已经飘在天上了。 之后,安禄山只用了短短三十几天的时间,叛军从范阳开始,一路势如破竹,直至攻破洛阳。 大敌当前,玄宗皇帝终于有点慌了,可这个时候,宰相杨国忠还飘着呢,还是没把安禄山放在眼里。 这货,又干出了一件离奇的事情,他决定趁着安禄山叛乱,陷害掌握二十万军队的名将哥舒翰…… 按说,此时整个局势可以说大唐朝廷有利,河北战场的政府军在两位名将郭子仪和李光弼的率领下连战连捷,切断了叛军范阳与洛阳之间的通道。 战争陷入僵持阶段,朝廷可以以举国对一隅,形势对安禄山很不利,可慌了神的玄宗皇帝开始了一波微操。 这位大唐皇帝在杨国忠的怂恿下,开始大手大脚的干预前线战事,瞎指挥,他干了啥。 他直接干预指挥,连杀封常清,高仙芝两员大将,又强迫哥舒翰出潼关迎战叛军,导致哥舒翰全军覆灭。 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嘶!” 这剧本有点眼熟吧,孙传庭孙督师在棺材里叹了口气。 众所周知,唐玄宗李隆基给了安禄山三个边镇的兵权,使其拥有超过十五万的兵力,才有了造反的资本。 为啥李隆基要给一个节度使这么大的兵权,这说明啥,说明大唐边镇兵权在天宝年间逐渐失控了。 当然了,这个锅不应该由玄宗皇帝来背,这种失控其实是从唐高宗李治时期就开始了。 为何会造成这种局面,因为唐高宗时期急速军事扩张,大唐的疆域达到唐朝最大,也出现了很多隐患。 说通俗点就扩张太快,消化不良了,更因为当时大唐的军事制度还是府兵制为主,天下兵马主要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几百个折冲府。 更要命的是府兵武器、装备、战马全部都要农民自己承担,负担太大,奔赴遥远的边疆着实不容易。 这极大影响着作战效率,所以导致之后的武周时期丢失过不少领土,疆域面积缩水,并且还吃了不少严重的败仗。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唐高宗李治、武则天夫妇就开始尝试在边镇屯田、练兵,派遣常驻军镇守。 在武则天执政后期,边境常驻的军队数量已经不少了,为之后唐玄宗时期的节度使制度成型埋下伏笔。 “边镇,边镇。” 周世显清澈的眼中,古井不波,其实心中早已波涛起伏,如今他统治下的大明,其实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边镇和朝廷这是一个永远迈不过去的坎儿,当一个王朝的地盘太大,常备军也好边镇也罢,难免会坐大。 他活着的时候没啥问题,可谁敢保证他死后,李定国,黄得功这帮人死后,边镇不会出乱子呢? 这事儿该怎么一劳永逸的解决? 在宫中徐徐踱着步子,周世显想了很多,最终他做出了决断,还是得摸着大漂亮国过河。 他要仿效某北约,搞一个大明版本的军事集团,建立一个组织十分严密的军事同盟,相当于一个国际军事组织。 在这个军事同盟里,大明当然是当然不让的老大,剩下的成员都得派人来参与决策,还是搞一个联席会议。 这个联席会议学问可就深了,因为这个军事决策机构,是由各成员的王室高层,高级将领,统帅组成的。 这么一来,大伙都在同一个衙门里办公,相当于大明将各个小弟的军事指挥权都收上来了,统一指挥。 这么搞! 某一个野心家,在大明眼皮子底下想串联,撺掇叛乱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嗯。” 周世显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办法确实好。 “很靠谱。” 你见过大漂亮国的军事同盟里,有人成功发动过叛乱嘛,没有嘛,为啥没人搞的成,因为叛乱的难度实在太高了。 试想这个军事同盟里出了个安禄山,他要怎么才能发动叛乱呢,他要在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串谋,收买各个同盟国的高级将领。 买通了这些高级将领,还要通过这些高级将领,去收买大量中下级军官,还要保证不走漏消息,不出告密者。 这能搞的成嘛? 想明白了这套制度,周世显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入寝宫,脚步渐渐的变得坚定了起来。 大明中兴七年,除夕。 高大的城墙上,背着火枪的士兵来回踱着步子,宽敞的城门内外,一辆辆奢华的马车从四面八方赶来。 战乱过后的君士坦丁堡,正在快速恢复着人气,随着一辆辆马车驶入皇宫,一个个身穿华服的明人下了车。 宫门外,不时经过的行人都用敬畏的眼神,偷偷看了过来,不时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异族,驻军,无比强大…… 这些对奥斯曼人来说都不是问题,接受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毕竟这地方本来就是纷争之地,被各个种族轮流占领过。 况且大家都是黑发,从样貌上来看,奥斯曼人和大明人血缘倒是更加亲近,反正长的和欧洲人区别很大。 当这座巨城再一次换了主人,大部分奥斯曼人的态度是欣然接受,并且在大明资本快速进入之后,城市开始焕发生机。 宫中,宴会厅。 周世显身穿一身蟒袍,带着哈缇婕,和瘸腿的奥斯曼小皇帝站在门外,笑意吟吟的迎接着四方宾客。 “哎呀呀。” “久违了,久违!” 一番喧闹过后,周世显在众人簇拥下进入宴会厅,往周围看了安,大明人,波斯人,突厥人,漠南蒙古人,东瀛人,犹太人…… 各色人等济济一堂,前几年还觉得十分违和,可如今渐渐习惯了,他倒是觉得这副画面十分和谐。 会慢慢习惯的。 掐指这么一算,从大明中兴之后,一直到如日中天,十年时间已经过去了,瞧着那些腰杆笔挺的大明资本家,与众藩属国王族,皇室谈笑风生。 再也没了当年的生涩和拘谨,开始以亚洲盟主,世界领袖自居了,这一切整整花费了十年。 “十年了。” 周世显心中唏嘘,又微微一笑,带着美艳的奥斯曼女摄政,保持着俊朗优雅的笑容,在人群中穿行而过。 “哗。” 热烈的掌声随之响起,同时鼓乐齐鸣。 ------------ 第412章 除夕 鼓乐齐鸣之中,各方宾客云集与皇宫之内,一时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身穿高档织锦的大明资本家,穿笔挺军礼服的将官为首。 各仆从国王公贵族将领们竭力逢迎,免不了溜须拍马一番。 喜气洋洋的气氛中,除夕,春节第一次成了君士坦丁堡和整个奥斯曼新朝的重要节日。 不久之后,各色人等聚集在这座拥有千年历史的宴会大厅之中,组成了一个个小圈子,讨论着这座大厅的布局,修缮。 可以说谈笑风生了。 拜占庭结合伊斯兰风格的宴会厅里,如今布满了大明文化的元素,到处都是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四面墙上挂满的四爪金龙旗。 到处都布满了红色,金色的大明元素。 “真大!” 厅中宾客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来到君士坦丁堡,不免对这座规模庞大的皇宫,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太奢华了。 好些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大明巨富,将官,都面带微笑议论着这里曾经的繁华,曾经的纸迷金醉,以及这座皇宫原本的主人,奥斯曼的统治者…… “呵呵呵。” 言语之间指点江山,不免有几分嘲讽,一百多年来,腐朽的奥斯曼统治者曾经在这座皇宫里,长期蓄养着数千名美艳妃子,过着奢靡的生活。 就在不久之前,以法军为首的西欧人,还将这座巨城抢了个底朝天,直到大明人来到了这里,为君士坦丁堡带来了丝绸,茶叶,还有保护。 在哈缇婕为首的奥斯曼残余势力看来,大明的保护很牢靠,很有力,其实这已经足够了。 放眼望去,自信的大明资本家,将领们接受着番邦属国人士的恭维,一个个谈笑风生,看上去还真有点盛世大帝国的做派了。 自信之外还有优雅,谦逊,这谦逊是写在骨子里的。 人群中有一个焦点,在奥斯曼女摄政哈缇婕的带领下,周世显端着一杯葡萄酒,在人群中穿行着。 不时与盟国,藩属国的领袖们打着招呼:“好,好。” 他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优雅,还带着一丝峥嵘,当穿着明黄色蟒袍的身形,顺着华贵的红地毯走到了尽头。 那尽头是高高在上的王座。 站在了纯金打造的王座之前,周世显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却很快回头举起了酒杯,笑道:“诸位。” “请满饮此杯!” “哗。” 随着大明摄政王开始敬酒,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简单的除夕庆典过后是晚餐,交际时间,美艳的宫女好似传花蝴蝶一般,将各种菜品端了上来。 周世显坐在主桌,左手边坐着美艳女摄政,右手边坐着大明第一大将李定国,余下的十来个位子自然非富即贵。 依次是秦王朱存极,犹太新军主帅,英伦皇家海军司令官,美艳的波斯皇太后,中亚突厥仆从军大首领…… 这阵容可以说十分强大了,基本上囊括了如今大明治下的主要势力,妥妥的铁杆盟友。 当然了,说好听点叫盟友,说难听点就是跟班,小弟。 “请,请。” 席间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当周世显无意间提出,请各藩属国将军事决策机构搬迁到波斯都城大不里世的时候,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就连李定国也微微错愕,端着酒杯陷入了沉思,睿智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就在他认真思索的时候…… 酒桌上一刹间又热闹起来。 “赞同。” “附议。” 老大发话了,仆从国可以拒绝嘛? 于是乎,周世显便微微一笑,轻道:“那就这么定了。” 还愣着做什么,鼓掌呀! “啪啪啪。” 奥斯曼女摄政哈缇婕第一个赞同,热烈的掌声同时响起,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的目光。 可是小弟们又不敢问,也不敢打听…… 反正不管怎么说,三言两句之间,一个组织十分严密的军事同盟机构,在波斯都城大不里士成立了。 李定国一呆,赶忙跟着鼓掌,拍手,同时在心中盘算着,这件事的可行性,价值,因此对大明朝野,以及战局的影响。 “嗯……” 李大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同时间,南京。 与暗流涌动的欧洲前线,波澜起伏的美洲新大陆不同,眼看着将要进入大明中兴的第八个年头。 作为大明统帅部所在的南京城,沐浴在安逸祥和中,宽阔笔直的街道上,一家家店铺早早打烊。 除了少数还在值班的人员,连官府也进入休沐时间。 奉天殿,午后。 挂满了灯笼的大殿之内,大明统帅部十分静谧,大部分官员都回家过年了,只剩下负责值守的郑森。 年轻的郑大人,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公文之中,不知不觉天色渐晚,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吱。” 殿门被人轻轻推开,脚步声响起。 听到脚步声的郑森头也没抬,只是随意道:“放着吧。” 可随即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抬头,便瞧见穿着一身制锦衣物,头发花白的史可法正含笑看着他。 “哟。” 郑森赶忙起身,笑道:“史公怎么来了。” 史可法今日本来应该在家中休沐,却不知为何跑回衙门来了。 史可法露出和煦微笑,瞧着郑森,这大明年轻一代精英里头出挑的人才,不由得十分欣慰。 他为啥大过年的跑来衙门,因为这位史老大人一生不贪恋女色,也无子女,呆在家中又被各种登门拜访的客人弄的心烦了。 便索性跑来衙门躲清闲 说话间,史可法指了指窗外,笑道:“天都黑了。” 今天可是除夕夜。 郑森忙道:“不急,不急,过会儿就走。” 寒暄过后,二人在厅中落座,看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墙角堆满的一个个架子,架子上的文案,卷宗。 不由得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想起了那位洛王殿下,郑森不由得气道:“咱这位周爷啊,一言不合便带着皇上,跑去前线行军打仗去了,倒是将咱爷俩晾着了。” 史可法闻言失笑:“哈哈。” 这笑声十分畅快,虽说那位大明摄政王当了甩手掌柜,导致南京统帅部剩下的四个人累成了狗。 可累是有价值的,大伙都乐在其中。 大笑过后,史可法轻道:“这也不能怨他,欧罗马战事紧急……” 一瞧见老大人又开始替周世显开脱,这人老了就开始絮叨,心也软了,郑森一时啼笑皆非,忙道。 “好,好,知道了。” 这下子史可法被噎住了,两人相视再次开怀大笑,中气十足的笑声在殿中回荡着,平添几分喜气。 其实史可法心中明镜一般,对周世显的意图领会的很彻底,知道那位洛王这是在培养接班人呢。 毕竟在大明统帅部里,郑森的年纪最轻,其实大伙都心知肚明,也知道周世显那个洛王的爵位并非世袭。 他若有一天不在了,这个爵位估计就没了。 闲聊了三两句话,不知不觉之间,这一老一少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公事上,从家长里短聊到了军务。 郑森拿起一杯凉茶灌了下去,便轻声道:“史公请看。” 说话间,他将一份标注的绝密字样的公文递了过去,史可法接过公文,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老花镜戴上了。 老大人看了看公文,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何时送来的?” “刚到。” 这下子老大人不敢怠慢了,细细品味着这公文中的深意,一字一句仔细看,生怕遗漏了什么。 良久史可法才摘下老花镜,有些疑惑道:“他没说这军事盟约,具体是个什么章程么?” 这什么同盟军,联席会议,把老大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嗨!” 郑森毕竟是年轻,理解的比较快,赶忙放下茶碗给老大人解释了一番:“这事儿呀。” 这事儿估摸着是咱那位洛王殿下,吸取了大唐安西四镇当年的教训,搞出来一个安西四镇加强版。 “嗯……” 史可法不由得陷入沉思,所以当年盛世大唐安西四镇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导致最终覆灭了呢。 这位老大人是什么人,大明精英里面出挑的,也是整个王朝最后的一批精英里面最有风骨的。 “啪啪啪。” 史可法拍了拍桌子,对当年盛唐安西四镇的败亡,用两个字就概括总结了:“骄狂!” 郑森闻言,忙道:“史公英明。” 这两个字的总结可实在是太精辟了,当年大唐安西军确实是败于骄狂,在这一点上,他和史可法的看法一致。 此时外头天色已晚,空荡荡的奉天殿内,一老一少浑然忘记了时间,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当年的安西都护府有多大呢,东起新疆,西至如今的伊朗高原,向北到达哈萨克斯坦南部。 这地盘其实真不小了,幅员辽阔,民族众多。 作为唐朝丝绸之路上的行政布局,安西都护府的存在,对于这个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重要枢纽,起到了繁荣,稳定的关键作用。 那个时期的青藏高原,因为气候变迁,土地易于耕种,处于该地区少有的繁荣时期。 在唐太宗年间,吐蕃虽与大唐稍有摩擦,但双方实力相差巨大,所以吐蕃对大唐还是相对臣服,作为藩属国,甚至出兵协助大唐作战。 没想到吧,吐蕃最早可是大唐的小弟呢! 可问题来了,为何吐蕃从大唐的小弟,最后起了异心,成为大唐盛世后一个强劲的对手? 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来解释并不完全。 是掩耳盗铃。 其实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后来的安西四镇实在是过于骄狂了,动不动就找个理由灭国,这么搞法迟早天怒人怨。 你强盛的时候当然没什么问题,可一旦在遥远的边疆之地,有一个强大的异族崛起了,小弟们造反是必然之事。 安西四镇兵力不强嘛? 当年安西四镇总兵力多少呢,至少也有四五万,还都是精锐,这在那个年代,是足以横扫天下的强大军队。 就算后来大唐国力有所衰弱,在和白衣大食联军决战的恒罗斯之役,高仙芝带领的唐军也在两万以上,还有万余是西域其它藩属国的仆从军。 而与安西军对垒的大食军,兵力也不过五万,安西军兵力并非处于劣势,可为什么恒罗斯之战大唐惨败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仆从军临阵叛变,投敌了,就是怛罗斯之战后,安西军便大势已去了。 当年大唐的小弟为什么临阵投敌? 关于这个问题,周世显在长信中给出了答案,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安西军的骄狂。 “嗯……” 这个问题聊的透彻了,史可法再拿起周世显的长信,心中便好似明镜一般敞亮了,也理解了这个军事同盟的想法。 “好,好。” 瞧着老大人点了头,郑森又轻笑道:“这便是殿下所言,呃,胡萝卜加大棒,对这些藩属国呀,好处给多了不行,不给更不行,大棒子不敲自然不行,可若是敲的太狠了……” 后半截话他可没说,懂的都懂。 “敲的太狠了,人家可是要起异心的。” “嗯。” 史可法又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在波斯成立军事同盟,重建都护府这件事情就算通过了。 老大人越琢磨这事儿,越觉得靠谱,终于搞懂了这个军事同盟的性质,其实就是安西都护府的全面加强版。 常言道御下之术,就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向大唐安西军那样,只给巴掌不给甜枣是行不通的! 这事儿要是搞成了…… 二人对看了一眼,心中都有几分喜悦,这相当于把那些大明的仆从军,彻底加入到大明的军事体系里,统一号令了。 这还真是个天才的想法,在拉帮结伙这件事情上,咱大明确实没啥经验,放眼整个华夏王朝几千年历史,经验也着实不多。 此时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将二人惊醒,本能的看了看厅中的大型落地钟。 除夕了。 史可法起身,笑道:“走走,去老夫府上坐坐。” 郑森赶忙起身,笑道:“好,如此小资便叨扰了。” 寒暄中,两人起身将案卷稍加整理,便一前一后走出了奉天殿。 “吱。” 随着华贵的大门掩上了,这座代表着大明最高权力机构的大殿,在鞭炮声中变的越发静谧祥和。 ------------ 第413章 新年 当除夕夜的南京笼罩安逸祥和之中,位于北美大陆的太阳城却正在厉兵秣马,迎接着从各地赶来的印第安酋长。 太阳城的冬天,气候温暖如春,也没有什么雨雪,气候十分干旱却拥有着全世界最丰富的银矿带,还有金矿。 这独特的地理环境,让新成立的大明北美都司,不得不重兵驻扎在这里,牢牢的控制着这片金银产地。 这当然是个苦差事,可大明别无选择。 清晨,干旱的土地上,当阳光驱散了黑暗。 天亮了。 当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将熟睡中的陈子龙夫妻惊醒,二人赶忙翻身坐起,打开窗户。 便瞧见了外面街上,几个山寨里的年轻后生正在带着一群土著孩童,将自制的鞭炮挂在街道上燃放起来。 这鞭炮声,让夫妻二人一阵迷茫,依稀间好似回到了大明,回到了热闹繁华的江南。 “啪。” 陈子龙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想起来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呀!” 在裴静服侍下,他赶忙翻身下床,穿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匆匆出门。 如今北美都司衙门初立,这地方的后勤补给十分困难,新年换新衣是指望不上了,别说新衣服了,能吃饱肚子就算不错了。 陈子龙才刚刚走出家门,在街上遇到了一队正在巡逻的步战队士兵。 “啪!” 领头的军官立刻向着陈子龙立正敬礼,这让陈子龙一愣,僵住了,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还礼,这才想起来他的身份。 现如今他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海盗头子,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军宪司天字号密探了,而是从二品的大明将军了。 他这个从二品官职,对标的可是少将军衔。 这事儿说起来有些无奈,如今的大明实行的,正是九品制和军衔制并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九品中正制在大明这片土地上,实在太根深蒂固,一时改不过来,强行淘汰九品制,改成军衔制只会造成混乱。 所以只好双规,并行。 还了礼,陈子龙全身僵硬的走向了官衙,仍是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他终究是没进过新兵营,没当过镇军的人。 到如今,他仍是觉得这个官职有些草率了,还有点心虚,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味道。 赶忙收敛了心神,在落满黄沙的街道上快步行走,这一路走来,瞧着这太阳城黄沙漫天,一片荒芜。 陈子龙又开始胡思乱想,他总觉得是被甘大人画下了一张大饼,把他给忽悠了,毕竟作为一个读书人,复社大才子,画饼这事儿他其实也挺擅长的。 啥叫画饼,不就是封官许愿嘛。 “嗨!” 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所谓御下之术,无非封官许愿画大饼,古时候这叫帝王术。 一个不会画饼的领导没前途的! “草创嘛。” 陈子龙安慰着自己,一个大势力的草创阶段,艰苦一点也是应该的,反正中北美这地方,大明朝廷是一时无力兼顾了。 这么大一块地盘,基本上就是他和甘辉俩人说了算。 他和甘辉心中其实都很明白,在这里讨生活,和打江山没什么区别,一切都要靠一个接一个的胜利去书写。 想及此,心中竟平添几分斗志,大步流星走进了都司衙门。 “大人,早。” 恭维声此起彼伏。 “好,好。” 陈子龙一边和同袍,部下打着招呼,一边急匆匆走进了石头建造而成的教堂,如今已经是北美都司所在地了。 官衙里,甘辉正在喝茶,翻看军报…… 陈子龙快步上前,冲着顶头上司抱了抱拳,笑着道:“下官给大人道贺了,新年好呀。” “好,好。” “同喜。” 甘辉连声答应了,朝着陈子龙露出和煦微笑,很快将他拽了过去,头碰头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一声道贺,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对于草创的大明北美都司来说,中兴八年的新年就算过去了。 毕竟是战争时期,很快整个都司衙门变的异常繁忙。 一时间千头万绪,浮上心头,陈子龙,甘辉二人嘀咕了一阵便从官衙中走了出去,先查了一边岗,又来到了新兵营。 自从太阳城印第安第一军团扩编之后,三千名新兵已经到位了,都是从解救出来的矿工,奴隶里面精心挑选的。 如今这些新兵正在一边调养身体,一边展开日常操练。 甘辉能有什么办法呀,反正他还是老办法,从老兵中抽调的军官教导队顶上去…… 这一套明军已经玩的很娴熟了,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个扩编之后的印第安军团,甘,陈二人还是很重视的。 毕竟这是大明在整个美洲新大陆,唯一的兵源呀,至于新兵营的营房都是现成的,就是原来西班牙驻军的营房。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色已经大亮。 “嘟嘟嘟。” 随着甘辉,陈子龙二人带着大批军官快步走进军营,挥了挥手,新兵营里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哨声。 一个个年轻的明军基层军官,手持棍棒,怒气冲冲的冲进了营房,不久,营房里响起了一声声惨叫。 “啊!” 凄厉的惨叫声让陈子龙吓了一跳,双股不由得本能的夹紧了,可往周围看了看,甘辉等军官都面无表情,好似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一套,在大明各地新兵营其实都是常态,这个年代的新兵嘛,哪里有人民子弟兵那样的自觉性,纪律性? 要练兵,棍棒就是免不了的,这一套办法在大明本土自然是很管用的,可是用在这些土著新兵身上行不行呢。 不知道。 其实甘辉心里也没什么底气,反正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行不行也得先试过了之后才知道。 “嘟嘟嘟。” 刺耳的哨声中,成群结队的新兵好似赶鸭子一般,被军官们从舒适的营房中赶了出来,乱哄哄的挤成了一团。 整整花费了半个时辰,才勉强排成了横七竖八的队列,这时候,陈子龙的脸色其实已经有些铁青了。 毕竟扩编印第安军团,这事儿是他一手促成的,如今看到这些土著士兵表现如此顽劣不堪,他脸上自然挂不住了。 这乱七八糟的队列呀,还有一个个鼻青脸肿,身形瘦弱的矿工,奴隶,怎么看都不像是精兵种子。 可出人意料的是,甘辉倒是很乐观…… “不急,不急。” 大棍子敲下去,甘辉又挥了挥手,拿出了大明镇军,当年在京郊慈云寺起家时的看家本领。 “上包子!” 他这一挥手,不远处的厨房门打开了,顿时一个个土著新兵开始抽动鼻子,流口水,眼巴巴看着一箱又一箱热腾腾的肉馅包子抬了出来。 “哗。” 这下子场面再也控制不住了,好些土著新兵饿急了,一闻到肉馅包子的气味,便不知不觉的离开了队列。 一个,两个,三个…… “哗。” 场面很快控制不住了,成群结队的新兵冲破了教导队的阻拦,向着梦想中的肉包子冲了过去。 “哎?” 陈子龙看着散乱的队列,一下子急眼了,啥情况呀,这抢包子的场面堪比大军溃败,乱了,全乱套了。 可甘辉和一群步战队军官好似胸有成竹,只是提着战刀,不动声色的看着,果然,就在大批土著新兵快要冲到肉包子跟前的时候…… 明军的军法队出手了。 “砰,砰。” 随着几声火枪爆鸣,军法队鸣枪之后震住了场子,紧接着几百名步战队士兵手持长棍,排着整齐的队列压了上去。 一时间新兵营里长棍飞舞,惨叫声四起,一个个奴隶出身的土著矿工被掀翻在地,抱着头哭嚎起来。 一群手无寸铁的新兵,又长期营养不良,如何能敌得过手持棍棒的大明步战队,当然了,这些明军士兵下手也是极有分寸的。 专门朝着肉多的地方打,疼是很疼,可不至于伤筋动骨,顶多打个皮开肉绽,用不着几天就会痊愈。 “啊!” 成片的惨叫声中,场面很快被控制住了,土著士兵被砸翻了一地,一个个疼的满地打滚,场面也重新被控制住了。 “艾玛!” 陈子龙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心惊肉跳,这么个打法不会打出什么毛病来吧,他更害怕的是闹出兵变。 可说来也奇了。 那些土著兵挨了一顿大棍子,哭嚎声震天,可过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的爬了起来,又眼巴巴的盯着热腾腾的包子。 这一幕让陈子龙瞠目结舌,忍不住摸了摸头,这些土著人呀,还真是一个个的皮糙肉厚,并且挨了一顿胖揍之后老实多了。 竟然懂得规规矩矩的排队了! “行了。” 甘辉满意的挥了挥手,轻道:“放饭!” 今天差不多了,和憨厚质朴的大明子弟兵比起来,这些土著新兵素质差了点,也野蛮了点。 他转向了陈子龙,笑了笑,轻道:“这兵还是能练成的。” “哎?” 陈子龙一脸懵逼的点了点头,其实心中也有点明白了,这套练兵方法他其实也听说过,咱那位洛王殿下开创的。 其实就是软硬兼施,在长期的训练中,培养新兵的服从性,一两天还看不出来成效,可时间长了服从也就成为士兵的本能。 看着新兵们规规矩矩的开始排着队领包子,领到了大包子,便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吞吃了起来。 陈子龙忍不住又摸了摸头。 甘辉见他如此,又微微一笑,说出了一番话:“新兵嘛,最不怕的便是桀骜不驯,最怕滑头,无赖。” 这番话说完了,陈子龙若有所思,细琢磨还真是有道理,倘若这办法真的能行,那对于北美都司来说,意义可真是太重大了! 正想到出神的时候,又被上官拽了一把。 “走了,走了。” 甘辉将三千新兵扔给了教导队,又带着陈子龙,和一群将官去会见更重要的客人,数十名将官翻身上马,向着城门外走去。 正午时分,太阳城以南二十里。 “吁。” 众将官在荒野中徐徐勒住了战马,整了整头上的帽盔,拍了拍军服上的灰尘,又抬了抬屁股。 如今都司衙门的骑兵不算多,可三四百骑还是能凑出来的,战马,军服,火枪,士兵,这场面除了有点违和,一切都像极了荒野大镖客。 “吁。” 陈子龙也勒住了马,看着远处一排排巨大的仙人掌,沙丘,沟壑,干涸的盐湖,还是有点懵逼。 这是等谁呐? 正在他懵逼的时候,远方荒蛮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骑兵,数量不多,大约只有数十骑。 陈子龙赶忙举起千里镜,看了看,竟是一群穿着褐色军服的正规军骑兵,心中一下子便明白了。 大明的传统盟友葡萄牙人来了,同样的军服样式,他曾经在中美洲的巴拿马城见过。 “这是?” 陈子龙有点明白了,这个时候甘大人不远万里,将葡萄牙盟友找来,绝对不会是为了请客吃饭吧? 这是要干大事了,该不会……甘大人该不会想和葡军联手,南北夹攻新西班牙总督府吧。 细琢磨,这事儿可能性还不小,可陈子龙吃惊之余,心中暗暗有些担心,葡萄牙人能愿意嘛? 毕竟葡军在中南美洲那一块儿,也占了挺大一片地盘,小日子过的挺舒坦,这个时候与大明联手,冒险出兵攻击西班牙人…… 陈子龙觉得这事儿有点悬,可耳边传来一声低喝:“走!” “驾!” 骑兵滚滚向前,马蹄声疾驰,在这蛮荒之地扬起了漫天黄沙,很快两股骑兵在旷野间会和,聚在了一起。 “哈哈!” 战马交错而过,身穿红色军服的明军骑兵,与身穿褐色军服的葡萄牙骑兵,互相寒暄了起来。 远道而来的葡军将官,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上校,笑起来胡子一翘一翘,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 短暂的寒暄过后,骑兵又向着太阳城疾驰而去。 傍晚,一轮鲜红的落日在荒原的尽头落下,城内都司衙门再一次变的热闹起来。 “哈哈。” “请。” 随甘辉,与葡军上校大步走进了衙门,陈子龙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瞧着身旁这些黑发,碧眼的葡军骑兵,仍是觉得不太真实。 ------------ 第414章 潜伏 官厅之内,宾主尽欢。 等到几位葡军联络官落座,卫兵捧上了一壶热茶。 甘辉便笑着道:“请。” 几位葡军将官赶忙欠了欠身,看着清澈的茶水倒入盏中,赶忙拿起来抿了一口,说实话这里的水十分难喝,又苦又涩。 “呃。” 可葡军将领大老远从中南美洲跑来,自然不是来品茶的,几人放下茶盏之后便与甘辉密谋起来。 瞧着甘大人与葡军将官们一拍即合,言谈甚欢,陈子龙一时间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葡军会如此配合。 葡军真的愿意配合咱们夹攻强大的西军? “为啥呀?” 陈子龙觉得不太理解,这伙葡军和西班牙人不都是一个祖宗嘛,这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终究是没有读过府学的人,不了解葡萄牙王国的历史,和如今所处的尴尬处境,说起来葡萄牙王国,可是大航海时代的先行者呢。 最早开启大航海时代的就是葡萄牙人。 早在两百年前,大部分欧洲地图还处于黑暗的中世纪,葡萄牙舰队就已经抵达了印度,南洋…… 更是在一百五十年前,就抵达了巴西。 在此后几十年间,葡萄牙在今天的巴西地区先后建立了十几个沿海殖民地,并击败了法国对当地的渗透,取得了当地的霸权。 所以葡萄牙王国在巴西那一片儿,统治还是很稳固的,可是国小,力弱,人口少,葡萄牙人无力向中北美洲扩张。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 如今这个年代的美洲新大陆,其实,西班牙人还是无可比拟的绝对霸主,连荷兰人也不是对手。 这就让葡萄牙王国的地位更加尴尬,可原本注定没落的葡军,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和同样没落的东方大明缔结了密约。 葡萄牙人是怎么看待大明的,原本的心态是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为了保住壕境这块唯一的口岸,不得不与大明合作,寻求陆地上的支援。 可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大明这条死鱼竟然翻身了,还在短短十年时间里,成为整个亚洲的霸主,还将驻军开进了君士坦丁堡。 这谁能想的到呢? 正应了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也是会轮流转的,如今葡萄牙王国在欧洲的影响力十分有限。 本来小小的葡萄牙,都快要被强大的西班牙王国占领了,葡萄牙王室都准备着跑路,举国逃向殖民地巴西。 可万万没想到在明军兵锋的威胁之下,竟然活生生挺住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葡萄牙王国还好端端的呢。 并且这个王国在美洲新大陆,在巴西那一片儿,还是拥有一支强大军队的,当然了,这支军队里葡军正规军不多。 这是葡萄牙正规军,人数大约只有万人上下,可仆从军不少,真正的主力是南美雇佣军。 过摸着正规军加上雇佣军怎么也有四五万人马…… 这可算的上一支强军了。 一通密议,一阵寒暄。 大明与葡军南美夹攻的密约,竟然轻轻松松的谈成了,看着这些谦卑,恭敬的葡军将官,陈子龙人都傻了。 这么听话,这么顺从? 这一个个葡军军官对甘大人俯首帖耳,俨然将甘大人当成了自己的上司,对甘辉提出来的要求满口答应。 这让陈子龙觉得很不适应,有些懵逼,此时此刻他真实感受到了两个字,面子,大明的面子! 甘辉一开口,葡军便答应了全力配合。 “呵,哈哈。” 这样的结果让甘辉也喜出望外,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当然了,这个南北夹攻的作战计划,真正实施起来还遥遥无期。 双方约定在一年后同时出兵。 没办法。 美洲这地方实在是太大了,土地广袤又地广人稀,从巴西跑到亚利桑那至少也得走好几个月,中途还指不定出什么意外呢。 双方只能约定一年后,各自执行自己的计划,并且在此期间尽量保持联系,联络低点还是选在自由港,中美洲的巴拿马。 “好,好。” 盟约已成,甘辉连说了几个好字:“来人呐!” 他将几个亲兵叫了进来,赶紧带着盟友们去用餐,休息,过几天再走,顺便盟友们想要在这城内四处走走,转转也是可以的。 几位葡军军官纷纷起身,行礼,随着亲兵走了出去,官厅中再次安静下来,桌子上的茶已经凉了。 可甘辉还是端起茶盏灌了下去,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凉茶。 “嗯。” 甘辉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得到葡军的帮助,大明北美都司的压力骤减,甘辉便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盘算了一会儿,便决然道:“子龙,你准备一下去巴拿马。” “啥?” 陈子龙一僵,心思电转之间明白了过来,这是派他去中美洲巴拿马自由港,负责与葡军秘密联络? “艾玛。” 陈子龙面色有些古怪,这是让他去干密探呀,这事儿也太危险了吧,毕竟巴拿马城可是西班牙军重兵驻扎的坚城。 稍微不慎就是个人头落地的结局。 甘辉奇怪的看着他,不然呢? 他当初来北美的时候,军宪司都交代过了,说是来了北美第一时间和陈公子联系,和葡萄牙军联系,尽快在美洲新大陆打开局面。 军宪司的人还说,这位陈公子在中美洲那边有人,早已经安插好了内线云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得咧!” 陈子龙赶忙站了起来,轻道:“陈某明白。” 这时候他才幡然醒悟,他还是大明军宪司天子第一号的密探呢,潜伏,联络葡军的事情,他不去谁去呀? 咬牙将这个艰巨的任务接了下来,陈子龙咧了咧嘴,他说啥了,他早就知道这个指挥同知,从二品高官没那么好当! 甘大人给他画下的大饼是够大了,可真正想吃到嘴里,还得经历九死一生,那还能怎么办。 画饼嘛,都这样。 “去呗!” 陈子龙也很光棍的一口答应了下来,跑到敌占区卧底,潜伏,联络这么危险的事情他不去,难道还能让甘大人亲自去不成? “下官告退!” 一闭眼,一睁眼,又是三天过去了。 三天后,太阳城外。 葡军派来联络的骑兵补充了给养,已经准备返程了,陈子龙也带上了几十个山寨里的兄弟,准备跟随葡军前往巴拿马。 这几十个号人,将会是他在巴拿马自由港的心腹班底,当然全都是好手,并且都是悍不畏死的悍匪。 此时城外人头攒动,赶来送行的甘辉,裴静与众兄弟,同袍云集于此,临行前不免千叮万嘱。 “万事小心。” “安全第一。” 嘈杂中,陈子龙和几十个山寨里的弟兄,也换上了一身葡萄牙正规军的褐色军服,人人都背着一杆火枪,腰间别着一把西洋剑,带着葡军的军帽。 不细看还真就是一个普通的葡萄牙骑兵。 一旁甘辉千叮万嘱,娇妻却在暗自垂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雾气朦胧的,看样子随时都会哭出来。 裴静原本是打算陪着一起去的,可是她有了身孕,只好回山寨养胎,这消息让陈子龙笑的合不拢嘴。 他又有儿子了。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让陈子龙不免多了一份牵挂,可事到如今也没有他退缩的余地。 “别哭呀。” 赶紧上前安慰了几句,老子是去公干又不是去赴死,这怎么还哭上了呢,可是他越是如此,裴静哭的就越厉害。 “得咧!” 絮絮叨叨小半个时辰,才向着同袍,有了身孕的娇妻挥了挥手,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回去吧。 带着心中的一份牵挂,打起了精神,陈子龙向着二十多个山寨里的好手挥了挥手。 “驾!” 在葡军骑兵带领下,一行人向着未知的命运疾驰而去。 同时间,波斯,大布里士。 大明中兴八年,正月初八。 官员结束了假期,跟随洛王殿下行辕返回了波斯大营,周世显便开始张罗着与各仆从国签订军事盟约。 深宫中笑语盈盈。 美艳的波斯皇太后趴伏在大明摄政王怀中,俏脸上一脸的茫然,这位爷叫她出面,代表波斯与大明签订军事同盟。 可是有这个必要嘛? 大明与波斯如今亲如一家,弯刀骑兵,波斯武士也正在成为明军中的一份子,日渐发挥着重大的作用。 “呵。” 周世显在她明艳慑人的脸蛋上拍了拍,这你就不懂了,这个军事同盟是一定要成立的,盟约也一定要签订,还要写进各仆从国的教科书呢! 咱俩关系虽然好,同穿一条裤子,可谁知道几十年,几百年后呢,到了那个时候要是这些小弟盟国受到别人的蛊惑怎么办? 谁敢保证波斯永远和大明一条心? 这话不中听,皇太后有些不高兴的将俏脸转开了,可周世显不管那一套,这是他从盛唐王朝身上吸取的教训。 大明当盟主领导各盟国,这事儿必须写进历史教材,说好听点叫美化,说不好听就是编,也得给老子编的花团锦簇! 他有现成的例子可以学呀,可以摸着大漂亮国过河呀! 君不见,大漂亮们编造历史的本事,给自己人,给盟国小弟们洗脑,搞的全世界都以为二战是大漂亮们打赢的。 其实呢? 其实人家某苏联才是立了天功,硬抗了德军的几乎全部主力,还歼灭了其中的绝大部分,足足五百万德军呀…… 为了对抗德军,人家可是牺牲了整整一代人。 可结果呢? 最后都成了大漂亮国的功劳,这事儿上哪说理去呀,被某好莱坞拍几部二战大片,编造点历史,就硬生生把功劳抢过去了。 反正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干这事儿,周世显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大不了咱也整个好莱坞,咱也编历史编教材呀。 还别说,他还真是这么干的。 早在半年前,他已经派人去江南给柳如是送信了,让柳大才女带着她那帮戏班子,报社的笔杆子们搬家。 从扬州搬到大布里士…… 算算日子柳如是也快到了。 “咳。” 一声轻咳,一想到柳大美儿就要来了,周世显心中倒有几分灼热,说话间,宫殿外面热闹了起来。 此时,一个美貌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盈盈下拜:“殿下,贵宾们到了。” “好,好。” 周世显翻身坐起,在美艳皇太后和侍女的服侍下,穿好了军服,便踩着军靴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上午,宫中。 盟约缔结十分顺利,以大明为盟主,中亚突厥联军,波斯,印度,新成立的犹太国,英伦国,奥斯曼新朝,以及葡萄牙国…… 一众小弟纷纷派出皇室代表签约,哪里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这是废话,谁敢呀。 至于朝鲜,东瀛,南洋各海外都司,并不在军事盟约的范围之内,那里如今已经是大明治理下的行省了。 随着各国代表纷纷签字,落笔,这个仿效某北约的军事同盟就算办成了,周世显高高在上,俯瞰整个大殿。 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还特地让人在大不里士最繁华的市中心,新建了一座大本营,作为各盟国的办公所在地。 将这里作为盟国行政,军事中心还是很合适的,这里可是四通八达,传说中整个世界的中心。 其实周世显的意思,是想学大漂亮国那样,在这些地盘上搞一个联邦制大政府,不过他思量再三,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 还是等日后时机成熟了再说吧。 军事同盟已经形成了,接下来便是纷纷攘攘,繁琐,杂乱的一些列组织工作,用不着他这个摄政王亲自去办。 将这个世界搞成了这个样子,在战略上算是获得了空前成功,最少百年之内没什么问题,这相当于把多极世界搞成了两极世界。 “先这样吧。” 回宫,沐浴。 周世显琢磨着等到以后时机成熟了,还是要搞联邦制,这几要看那几本新编写的历史教材,教化的效果如何了。 “砰。” 此时一声轻响,房门被人踹开了,一个身材娇小窈窕,样貌绝美的东方佳人冲了进来。 佳人扶了扶小叶檀木眼镜,叉着杨柳细腰叫骂了起来:“好你个周世显,你这是乐不思蜀了呀!” ------------ 第415章 苏伊士 随着柳如是柳眉倒竖,叉腰戟指,婀娜多姿的快步走来。 这下子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宫中十来个波斯侍女都吃惊的捂住了小嘴,睁大眼睛瞧着这仪态万千的东方女子。 这女子长的是够美了,可就是态度不善,脾气很差的样子,一路怒气冲冲向着大明摄政王走过去了。 宫中响起了柳如是的娇斥声:“周世显,你要抛弃妻子么!” 这宫中侍女多少是懂一些汉话的,一听这话便吓的一哆嗦,从未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敢朝着大明摄政王大声嚷嚷。 并且,竟然还是个娇弱女子…… “嚯!” 一瞬间,宫女们人都傻了,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这位勇气可嘉的弱女子,这女子怕是完了。 她竟然敢对大明摄政王横加指责,只怕是活腻了吧,她竟敢对这世上最强大,最有权势的男人横加指责? 波斯侍女们好像看到了这女子,被大明摄政王一脚踹飞的下场。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面对这怒气冲冲的侠气女子,堂堂大明摄政王竟然十分尴尬,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河东狮吼了,这谁遭的住呀。 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还很僵硬。 “呵呵,呵呵呵。” 周世显发出了尴尬的微笑,赶忙起身迎了上去,摸着鼻子道:“柳大人,你来了呀。” “呵呵!” 柳如是骄傲的挺起细腰,冷笑连连:“不敢当,妾身若是再不来,只怕殿下早已将结发爱妻抛到了脑后去吧!” “咳。” 周世显轻咳一声,忙道:“没有的事儿,不要听别人瞎说。” 咱老周不远万里跑来欧洲前线,分明是公干来了,绝不是为了沾花惹草,他赶忙上前将柳如是拦住。 又捉住纤纤玉手拍了拍,好一番劝慰,还猛使眼色,在人前给我个面子,有什么话咱去寝宫说。 叫人听见了总归是不好…… “哼!” 柳如是白了他一眼,虽柳眉倒竖,怒气腾腾,却还是轻移莲步跟着走向了后宫。 一边走,还用红润的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此时殿内一片死寂,侍女们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女子看起来柔弱娇笑,性子竟如此刚烈。 更加想不到的是堂堂大明摄政王,竟然还有点怕她? “嚯!” 一下子,这位东方大明来的漂亮姐姐,成了波斯宫女们的偶像,这可真是个奇女子呀! 这话没错,如今这年月敢冲着周世显发脾气的,也就是她了,毕竟这是个大明灭亡之后,敢于投河自尽的刚烈女子。 后宫,奢华的寝室。 柳如是看着一片凌乱的卧房,芳心中醋意大发,还在絮絮叨叨:“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 却被周世显恼羞成怒,索性一猫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顿时寝室中响起一声娇呼。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真是一点面子不给老子留,这娘们若是再不收拾一番还不得上天? “放开!” “做什么?” 外面几个侍女端着热茶走了进来,却被房间里的动静吓到了,不敢再乱入,只听里头不是传来女子的娇呼声,轻斥声…… 却渐渐的越来越微弱,最后化为一声声难耐的呢喃,久别重逢,干柴烈火,不足为外人道也。 良久,云收雨歇。 柳如是娇喘细细,用手指戳了戳爱郎有些发福的小肚子,气道:“真是个无赖!” “呵。” 周世显此刻神清气爽,翻身再来…… 一闭眼,一睁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再开会的时候,大明摄政王身边已然多了个天香国色的东方佳人,紧跟着他寸步不离。 不几日,随着宫门外,紧挨着波斯皇宫的一座座大型建筑破土动工,大明人又将建造天赋带到了波斯。 建成后的衙门占地极大,至少也有上千亩,里面层层叠叠铺排的青砖小楼,将成为大明军事同盟的办公地点,以及大本营。 简称明盟。 之后的几天,大明各藩属国的实权人物,将领纷纷遵从王命,从各自的属地举家搬迁到大不里士。 这些人愿意不愿意呢,当然不愿意了,谁愿意离开舒适的家乡,离开宽敞豪华的大房子,跑来这地方吃苦受累? 能躺着谁愿意上班呀,可大伙没办法,大明朝廷让来,谁敢不来那不是作死嘛。 其实这叫留质,打春秋战国时期就流行了,那时候弱小的国家为了生存,只好把自己的储君,皇子们送到强国都城。 以换取强国的信任,还有一点点生存空间,说白了就是当人质去了,周世显无非是学习了大漂亮国的先进经验。 他来了个加强版的人质…… 这一顿折腾,随着各仆从国军事机构的入驻,让繁华的大不里士更加人满为患,好在这座皇城地方足够大,改建,扩建之后足以容纳百万人口。 忙忙碌碌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出了正月,当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一切都显得如此欣欣向荣。 清晨,寝宫中。 祥和中透着几许温馨,久别重逢,周世显怀拥佳人,高卧不起,倒是柳如是十分自觉,早早便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这江南第一才女用纤纤玉手摸索着戴上了近视眼镜,抱着锦被,开始翻阅属官们起草的条陈。 周世显把她叫来波斯,当然不是为了解相思之苦,他还没这么荒唐,叫她来看中了她的能力,要委以重任。 周世显的意思,是打算让她当新成立的大明教化司主官,这个教化司是干什么的,就是办报纸,编教材,编历史…… “啊啐!” 是叫她来修史的,这事儿一提出来,果然柳如是什么怨气都没了,还一本正经的开始筹划布局了。 这事儿本来是她的专业,干起来熟门熟路。 “呼。” 当周世显从熟睡中睁开眼睛,看着她一丝不苟很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又有些灼热,正要伸手过去。 伸过去的大手却被她轻轻拨开。 “别闹!” “好咧!” 周世显应了一声,起身,穿衣服,下床,赶紧给这位姐姐预备早餐,倒不是他偏袒柳如是。 而是和柳如是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才能找到点前世记忆中,和女朋友平等相处的感觉。 这人呐,就是贱…… 同时间,埃及。 傍晚时分,一支全驮马化的大军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迎着落幕的夕阳滚滚向前。 人喊,马嘶,四轮马车拖拽着一门门大炮,一队队年轻的士兵背着火枪,组成了长长的行军队列。 “吁!” 列队中,黄得功勒住了战马,看着前后左右正在行进中的大军,心中颇有些得意,他老黄东山再起了。 如今他麾下兵马组成十分繁杂,以大明镇军为首,集结了犹太新军,波斯军,突厥骑兵…… 杂是杂了点,可都是精锐。 回身向着波斯方向,老黄抱了抱拳:“殿下英明!” 本以为他的仕途已经走到头了,万万没想到殿下又委以重任,派他来北非占地盘,修运河。 这活儿不算轻松,可正合老黄的胃口,他自己有几把刷子自己还不清楚嘛,打仗不如李定国,周阿布,甚至不如他的副帅靳统武。 可他胜在老成持重呀,修运河这事儿太适合他了。 “咱殿下,哈哈!”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老黄在埃及焕发了第二春,对洛王殿下自然是感恩戴德的,瞧瞧,瞧瞧什么叫格局,什么叫胸怀天下! 咱殿下做人,做事就是仁义,眼中从来不揉沙子,功是功,过是过,从不因为亲疏远近而打压功臣。 这世上的道理本就是如此简单,你若胸怀天下,大公无私,手底下的将领自会看在眼中。 你作为一个上位者,天天琢磨着给自己家亲戚朋友弄好处,谁还愿意跟着你干,久而久之人心也就算了。 在这一点上,周世显无疑做的很棒。 再三感念洛王殿下的恩德,一时间,东山再起的老黄眉飞色舞,低喝道:“传令!” “加快速度!” 一刹那,铁骑滚滚,士兵开始跑步前进,向着荒凉凋敝的苏伊士运河古道滚滚前行。 黄得功骑着马,在大军护卫下缓缓而行,猛然想起一事,徐徐道:“这地方叫啥来着?” 左右将领一阵哑然。 很快,一个年轻的犹太军官轻道:“回大帅的话,这里叫做西奈半岛,是连接圣地耶路撒冷与埃及的交通要道。” “哦。” 黄得功点了点头:“没听说过。” “哈哈,哈哈哈。” 众明将发出一阵哄笑声,黄得功又嘿嘿干笑了起来,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起来,咱老黄虽然打仗不如那些少壮派。 可终究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往周围看了看,周围全是石头山,还有荒漠,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 黄得功眼睛眯了起来,轻道:“地图!” 麾下参谋军官赶忙将地图取出。 老黄看了看地图,一眼就看出这地方的不同寻常了,这个西奈半岛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呀! 可是他对这地方的历史不太了解,索性便将他的参谋官们叫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解说。 这就是参谋官制度的优势了,主帅不懂的事情,参谋司的人早就做足了功课,便轻声细语的解释起来。 这地方有个绰号,叫做行军之路,新王国时期法老图特摩斯三世率领埃及士兵远征亚洲,曾途经西奈。 如今在上埃及的神庙里,还有记载那次在西奈荒漠和石山中艰难行军九天的壁画,其行军路线仍清晰可辨。 再后来,拉美西斯二世率军穿过西奈沙漠,征服巴勒斯坦、黎巴嫩,并在贝鲁特郊外的狗河边,竖起一块铭记其战功的石碑。 公元前六至四世纪,古亚述人、波斯人和希腊人都是从这里入侵埃及的。后来的阿拉伯穆斯林军队和奥斯曼帝国军队,也选择了这条进入埃及的道路。 反正从古到今,这地方都是交通要道! “哦。” 黄得功点了点头,有些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那还愣着做什么? “驾!” 众将官纷纷打马,快速通过了西奈半岛,直取苏伊士。 这一路上进展十分顺利,正所谓兵贵神速,当全军驮马化的部队进入了埃及,埃及如梦初醒,慌乱中组织了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出城阻拦。 一片平坦的无边旷野中,传说中的马穆鲁克骑兵列好了队形,可面对蓄谋已久的明军,难掩慌乱…… 此时黄得功与众将站在一面土丘之上,举起了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对面埃及骑兵的阵容,不由得咧嘴笑了笑。 “马穆鲁克骑兵?” 这可是五百年前,传说中打败了当年鼎盛时期蒙古骑兵的精锐,五百年前那一仗是谁打的呢。 怯的不花。 这位爷打仗本来是把好手,当年他征讨埃及,手里有五千蒙古骑兵,还有一路上收容的两万多杂牌军。 在他看来这支部队要收拾埃及,简直易如反掌,而且怯的不花认为自己是蒙古人,所以别提多骄傲了! 这位蒙古王爷一路孤军深入,可是一场大战结束,孤立无援的怯的不花兵败被杀,他带来的五千蒙古骑兵,也全都被埃及马穆鲁克军团给灭了。 所以说了,别小瞧了埃及的这个王朝,在击败蒙古西征军以后,等于打破了蒙古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这对西方国家来说意义重大。 本来已经被蒙古骑兵打得怀疑人生的欧洲各国,似乎又看到了重振信心的希望了! 在这场战争中,马穆鲁克王朝的大将拜伯尔斯表现相当优秀,自身的威望也达到了巅峰。 “都过去了。” 瞧着远处那些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埃及弯刀骑兵,黄得功挥了挥手,徐徐道:“进攻。” “哗,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来自东方的近代化大军在火枪骑兵的掩护下,推动着四轮炮车缓缓向前。 “呜……轰!” 当隆隆的炮声响起,历史上第二次,来自遥远东方的军队抵达了尼罗河畔,涉足到了连蒙古人也从未征服过的这片土地。 当枪炮声在这片荒凉古老的大地上响起,杀气腾腾的明军以及仆从军,只花费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使用弯刀作战的埃及骑兵打散了。 “冲!” 一声令下,骑兵倾巢而出,冲在最前面是犹太新军。 ------------ 第416章 加勒比 犹太新军为啥冲在最前面,因为犹太人对这地方有特殊的执念,这事儿就要从摩西出埃及记说起了…… 翻一翻犹太人的历史,本是阿拉伯半岛的游牧民族希伯来人,后来举族搬迁到古埃及转变为农业民族。 再后来因为埃及发生了暴动,不得不离开这里,返回圣地成立了一个国家,所以说,如今犹太新军也算是荣归故里。 犹太人对这里有特殊的执念。 “希律律。” 战马嘶鸣声中,大约两千犹太新军骑兵挥舞着火枪,冲在了最前头,这一亮相便叫人大吃一惊。 这啥呀? 这装备和大明镇军铳骑简直一毛一样,人人骑着高头大马,马腹两侧的褡裢里插满了火枪,乌兹钢打造的马刀沉甸甸的。 就连甲胄也是大明棉甲的样式…… 犹太人有钱呀,当然把子弟兵武装到了牙齿,清一色的大明洛阳造军火,一个照面就把埃及人的骑兵吓坏了。 “砰,砰。” 一阵凌乱的火枪爆鸣过后,埃及骑兵四散而逃,宣告着这片荒凉的土地,这交通枢纽换了主人。 “吁。” 黄得功勒住战马,威风凛凛,沉声道:“速报殿下,我大军所到之处,敌骑一触即溃,我军畅通无阻!” 铁骑滚滚,将苏伊士东岸的土地收入囊中,并且向着西岸开始进攻,正式展开了秘密开凿苏伊士运河的计划。 同时间,中美洲,巴拿马城。 “滴答,滴答。” 经过了长途跋涉之后,陈子龙和众兄弟二十余人,随十几个葡萄牙骑兵,乘坐一艘武装商船抵达了巴拿马自由港。 并且众兄弟在城外脱下了葡军军服,换上了一身燕尾服,乔装成一支贩卖香料的商队,交纳了一笔入城费之后,徐徐步入了城中。 这已经是陈子龙第二次来到这座自由港,和前一次的感受不同,那股子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 牵着马,众人在城内穿行,看着街道两旁林立的酒馆,妓院,商铺,醉醺醺的水手,衣衫暴露的西洋女子…… 此刻陈子龙心中剩下的只有厌恶,迷乱的眼睛渐渐变的深邃而又清澈,好似看穿了这虚假的繁荣之下,深藏着的罪孽。 “滴答,滴答。” 高头大马踩在雨后泥泞的街道上,众兄弟在繁华的街道上穿行着,与各位人等擦肩而过。 突然一辆马车经过,众人赶忙停下来避让,看着一辆马车进入不远处幽暗的巷子里,将一具尸体抬到了车上。 那是一具女子的尸体,衣衫破烂不堪,棕褐色的皮肤表明了女子的身份,那是一个低贱的土著女奴。 “咳。” 陈子龙低头轻咳一声,掩饰着心中的厌恶,随着葡萄牙盟友穿过长长的街道,进入了一家贩卖香料的商行。 “吱。” 随着商行大门缓缓打开,里头是成排的仓库,堆积的货物,还有正在忙碌的西洋绅士,以及雇来的帮闲,奴隶…… “咣!” 身后的大门关上了,将这里变成了与世隔绝的空间,众兄弟纷纷卸下了防备,一个个开始龇牙咧嘴。 累,太累了。 在几个葡萄牙骑兵的带领下,与这里的掌柜打了个招呼,一行人被安置到了一座空荡荡的货舱里休息。 关上大门,放眼望去,条件还是很艰苦的,空荡荡的货舱里只有一个大通铺,可以供众兄弟休息。 可这时候也不顾上了,陈子龙一头栽倒在床铺上,咧着嘴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轻叹。 “艾玛。” 这几千里路走下来,又是荒漠,又是坐船,一路走来可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过总算是一路平安的抵达了。 陈子龙往周围看了看,这里应该是他日后要长住的地方了,条件很差,可至少有了个落脚点。 一群人四仰八叉的躺着,休息了片刻便闲聊了起来,陈子龙想了想,向着一个身材粗壮,高大的山寨兄弟招了招手。 那位兄弟赶忙凑了过来,轻道:“二当家……” “啥?” 陈子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敲了过去:“别叫二当家。” 连二当家都喊出来了,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一伙海盗嘛,这事儿,就别满世界嚷嚷了。 “哎?” 那海盗赶忙改口:“掌柜的。” 这还差不多。 陈子龙眼睛眯了起来,轻道:“进来的时候都看仔细了?” 那兄弟忙道:“都看清了,这地方……统共一百多人,都是用惯了火枪的好手。” “嗯。” 陈子龙点了点头,这么说,这里应该是葡萄牙人在中美洲的一个秘密据点了,这事儿在巴拿马城其实并不稀奇。 这是什么地方? 加勒比海盗成群结队出没的地方,能在这里开商铺的,多少都有点官方背景,这可真是个波澜起伏的海盗大时代呀。 “呼。” 陈子龙徐徐呼出一口浊气,万万没想到有这一天,他会成为加勒比海盗中的一员,置身于龙潭虎穴之中而面不改色。 休息了一阵,二杆子脾气上来了,他倒是激起了一丝斗志,大咧咧道:“都歇够了吧。” “走,吃饭去!” “好咧!” 他带来巴拿马的二十来个兄弟,个顶个的都是好手,这也是在刀口上舔血,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狠角色! 不就是斗狠嘛,咱弟兄比谁差了? “走着!” 说话间,二十几号人从货舱里走了出去,腰间挂着西洋剑,身后背着火枪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还别说。 在这地方讨生活还真就得狠一点,二十多人所过住处,就连一些形迹可疑之人也不敢招惹,纷纷将鬼祟的视线挪开了。 可走着走着,迎面遇上了一队全副武装的西军巡逻队,一行人赶忙向一旁躲避,不自然的紧张起来。 “哗,哗。” 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西军巡逻兵扛着枪,排着整齐的队列走了过去,并没有将陈子龙这群人放在眼中。 “得咧!” 陈子龙摸了摸头,这地方还真是自由港呀,只要能收税,能收进城费,还真没人愿意搭理你。 陈子龙不禁摇了摇头,可以相见这繁华之下掩盖了多少罪恶。 “哒,哒。” 这下子彻底放心了,带着众兄弟不紧不慢的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原本是想找个地方吃饭,可沿途经过一个个乌烟瘴气的酒馆。 陈子龙又忍不住直摇头。 “啥玩意啊?” 这里的吃食也实在太粗糙,太狂野了,除了朗姆酒,就是黑面包,烤香肠,那一根根黑面包又粗又硬,拿在手里都可以打死人了。 这玩意能吃嘛? 吃不惯西洋食物的陈子龙,只好带着众兄弟继续向前走,终于,终于在一条幽暗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中式餐馆。 瞧着这家中式餐馆,陈子龙和众兄弟反倒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这巴拿马城内,竟然还真有咱大明人? 带着几分疑惑,众人进入了这家餐馆,一瞬间餐馆里的人呆住了,众兄弟也呆住了,空气突然之间安静了。 “哎?” 一个大明传统服饰,青衣小帽的掌柜快步迎了上来,殷勤问道:“几位爷这是打哪来的呀?” 瞧着这位掌柜,陈子龙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还是露出了和煦微笑,徐徐道:“镇江。” “哦。” 掌柜的同样露出笑容,忙道:“在下福清人士。”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停滞了…… 一炷香后,餐馆里几个伙计忙碌了起来,几壶热茶,一盘盘炒菜端了上来,陈子龙和众兄弟好似回到了家乡。 吵闹,寒暄,热闹非凡。 陈子龙怎么也没料到,在这遥远的中美洲,巴拿马城竟然能遇到大明人开的餐馆,这事儿实在太离奇了。 不过细琢磨也在情理之中,再怎么贪图安逸的国度,也总有几个不安分的,就好比这位福清商人。 这位也是个奇人呐,非但跑到中美洲开了一家中餐馆,竟然还用了几个西洋人当护卫,看样子生意还挺火爆。 热闹中,响起小伙计的吆喝声:“菜来啦!” 不多时,陈子龙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炒鸡,滑肉,花雕酒,掌柜的还在一旁殷勤的招待着,先拿起一杯花雕,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我先干为敬!” 顿时客栈里热闹起来,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好!” “来,来,吃菜。” 推杯换盏,众兄弟大快朵颐,一时间竟然让人生出时空错乱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了大明本土呢。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掌柜的索性将店门一关,陪着陈子龙等人闲聊起来,聊的无非是家长里短,风土人情。 一问才知道这位掌柜从福清到中美,已经有两年多了…… 陈子龙点点头,心里也就有数了,跑到美洲开中餐馆,这确实是个天才的想法,这里可是金银产地呀。 以中餐的美味,和那些难以下咽的西餐比起来,生意必然十分火爆,想必这位掌柜的已经大发了一笔横财。 掌柜的赶忙敷衍了过去,又奇道:“几位爷来这巴拿马,又所为何事?” 这一问,陈子龙脸色便是一僵。 掌柜的见状,赶忙轻轻煽了自己一巴掌,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呵呵,呵呵呵。” 这事儿是能随便问的嘛,但凡在这地方讨生活的,谁身上还没点秘密,掌柜的也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连声道歉。 “对不住。” 陈子龙和煦道:“无妨。” 可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啪啪啪。” 伴随着敲门声,还有阵阵听不懂的鸟语咒骂声,将客栈里和乐的气氛打破了,众兄弟纷纷收敛住笑容,低着头开始吃菜。 “啪啪啪。” 敲门声越来越猛烈,咒骂声越来越大:“叽里咕噜。” 掌柜的无奈,只好向着紧闭的大门喊了一嗓子,用的还是西班牙语,大概意思是打烊了,明天再来…… “砰!” 骤然间门外响起一声火枪爆鸣,一颗子弹将店门打穿,射了进来,顿时店内一阵兵荒马乱。 “砰,砰。” 一颗颗子弹将店门打穿,射出了一个个弹孔,太阳光顺着弹孔射了进来,竟然是那脾气暴躁的食客进不来,吃不到美味的中餐,当场发飙开火了。 “我尼玛!” 陈子龙手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呀,悍匪,一个激灵,大明海盗们纷纷掀翻桌子挡在了身前,纷纷抽出火枪开始还击。 “砰,砰,砰。” 双方隔着一道们开始激烈的对射,兵乒乓乓打了个激情四射,呼啸的子弹很快把店门打了个稀烂。 “艾玛!” 陈子龙拽着掌柜的,死死趴伏在桌子底下,手忙脚乱的从靴子里拔出了火枪,对着外面就是一枪。 “砰。” 透过重重硝烟,隐隐能瞧见外头有一群胡子拉碴的悍匪,正在骂骂咧咧的朝着里面射击。 这叫什么事儿呀,这是吃饭的还是劫匪呀,吃饭就吃饭嘛,犯不着因为人家打烊了,就动刀动枪的吧。 “啊!” 一阵乱射,几声惨叫过后,外面那伙人吃了大亏,被餐馆里射出的密集子弹当场射翻了两人,剩下的落荒而逃。 “砰,砰。” 又是一阵密集的火枪爆鸣后,大明海盗们渐渐直起了身体,端着火枪试探着摸了出去,短暂的激战结束了。 “呼。” 一阵海风吹过,吹散了弥漫的硝烟,一个大明海盗走上前,朝着尸体踹了两脚,骂骂咧咧起来。 “什么玩意儿!” 这伙人也是倒霉,万万没想到这家小小的中餐馆里,竟然藏着这么一帮杀神,这两个货也太倒霉了,被密集的铳子打成了筛子。 “姥姥的!” 陈子龙也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瞧着被打烂的木门,忍不住摸了摸头,他这时候开始担心起来了,这在城内就爆发枪战了,没人管嘛? 还有天理嘛,还有王法嘛! “嘟嘟嘟。”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的街道转角冲过来一群西班牙士兵,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吹着哨子艨艟过来。 看样子是城里的巡逻队来了。 陈子龙和众兄弟同时色变,却被掌柜的推了一把,急切道:“走,快走,离开这里。” “啊?” 陈子龙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这不好吧? 可掌柜的又推了他一把,轻道:“无妨,陈兄尽管走便是了。” 那行吧。 陈子龙一挥手,领着众兄弟匆匆离开,向着幽深的巷子深处撒腿就跑,可是也没跑远,就躲在不远处的街道转角冷眼旁观。 眼瞧着巡逻队把掌柜的包围了,用火枪指着,又瞧见掌柜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银元,点头哈腰的塞了过去。 万万没想到巡逻队立刻就把火枪收起来了,拿走了银元,还顺带把尸体抬走了。 ------------ 第417章 仁义 趁着四下无人,陈子龙带着众兄弟在街道转角偷偷看着,偷偷的装填火枪,准备着随时冲出去救人。 这叫仁义! 不用说,不用问,山寨众兄弟都是同样的念头,拼着伤亡惨重,葬身于此,也不能让掌柜的被巡逻队带走。 毕竟出来混讲的便是一个义字! 可众人眼睁睁看着西班牙人的巡逻队收了钱财,替人消灾,不过是警告了两句便抬走了尸体。 带队的军官把西班牙银币往口袋里一揣,心满意足的走了,并没有为难客栈掌柜,除了没提供清扫服务…… 连收尸的活都帮忙干了。 “嚯!” 这就完了? 这也行? 陈子龙懵逼了,一场枪战过后还死了两个人,这里的驻军,巡逻队也不调查一番,就这样敷衍了事? “啥玩意啊!” 他对这地方已经无语了,为了吃口饭都能爆发枪战,死了人也无人问津,这里发生的一切让陈子龙直发愣。 这和咱大明治下的地盘不一样啊。 这地方简直了,简直就是个魔鬼之地,这样的处理方式真是让人目瞪口呆,这还有天理嘛,还有王法嘛,这不就是蛮夷之地? 看着巡逻队离开的方向,陈子龙啐了口唾沫。 “啊啐!” 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深深的鄙夷,蛮夷嘛! 连官兵都如此黑暗昏庸,怪不得乌烟瘴气的海盗横行,杀人,放火的事情随处可见。 反正不管怎么说,麻烦解决了,陈子龙看看四下无人,巡逻队也走了,便叫众兄弟偷偷溜回老窝。 他自己带着两个好手又走回了中餐馆。 “哒,哒。” 牛皮靴踩在染血的巷子里,好家伙,这一顿火枪对射,大门被打了个稀烂,就那么斜斜的挂在门膀子上,一个个硕大的枪眼十分刺眼。 午后的阳光洒落进来,稀疏而又斑驳,掌柜的正在带着几个小伙计收拾杂物,打翻的桌椅板凳。 尴尬,太尴尬了。 “咳。” 陈子龙带着两个弟兄,尴尬的走了过去,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兄弟们手底下没轻没重,让掌柜的受惊了。” “嗨!” 没料到掌柜十分随意的挥挥手,笑了笑:“这也没什么,在这地方讨生活呀,被砸店是常有的事儿。” “好嘛!” 陈子龙又摸了摸头,敢情在这地方开家餐馆可真不容易呀,正应了一句话,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西班牙银元递了过去,把餐费结了,顺便补偿掌柜蒙受的损失。 掌柜微微错愕,赶忙推拒:“这不行,乡里乡亲的,这怎么好意思。” 可陈子龙一个劲的推:“拿着!” 一来二去的,掌柜只好将银元收下了,又兴冲冲的重新要求陈子龙坐下,让小伙计又上了一壶茶。 一片杂乱中,茶香飘飘,这一次再坐下来闲聊起来,二人倒是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格外感受到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 一直聊到天快黑了,陈子龙才起身告辞,抱了抱拳:“陈某这就告辞了,掌柜的珍重。” “珍重。” 二人互道一声珍重,就此别过,过了两天陈子龙仍是放心不下,又带着几个兄弟来吃饭,却发现被打烂的大门已经修好了。 修的还挺快。 从此之后隔三岔五的,陈子龙便带着众兄弟来店里照顾生意,很快很掌柜的混熟了,成为了莫逆之交。 眨眼半个月过去了,陈子龙就算是在巴拿马城站稳了脚跟,也干成了第一件大事,他通过盟军葡萄牙王国的渠道,弄到了一批军械物资。 并且顺利的将这些物资转运回了大本营,白花花的银元所到之处,简直是畅通无阻。 又是一个悠闲的午后。 陈子龙带着几个弟兄坐在餐馆里,喝着茶,倒是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这地方怎么说呢,用一句话来形容。 只要有银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渐渐的,陈子龙倒是喜欢上这里的生活了,他陈公子是缺钱的人嘛,守着旧金山,亚利桑那的金银产地,他手里有大把的活动经费。 但凡是地上跑的,天上飞的,草里蹦的,只要有钱在这里都可以买到,真要是舍得花钱,连西班牙军队里的制式装备都可以买到! 这纯粹是一个疯狂的银元帝国,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杀人,放火,残暴不仁的事情都可以做。 “哎。” 陈子龙一边抿着茶,一边叹气:“黑暗呐,太黑暗了。” 当然了,陈公子是儒教出身,他哪里懂得资本主义的腐朽呢,甚至在不知不觉之间还被腐蚀了。 正在陪着他喝茶的掌柜,笑了笑:“陈兄为何唉声叹气?” “哎。” 陈子龙又叹了口气:“李兄有所不知……” 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或许是世界观被颠覆了吧。 “哗。” 李掌柜又给他倒了杯茶,笑道:“入乡随俗嘛。” 陈子龙想了想,觉得这话也对,一边喝茶一边往周围看了看,这中餐馆的生意还真火爆,突然之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看了看李掌柜,笑道:“李兄,你这店铺也太小了,撑死了一年下来能赚几个钱?” 一听这话,李掌柜顿时叫起苦来:“陈兄说的极是。” 这话可太对了,他一个人带着几个同乡小伙计,两年前跑到了这中美洲来,人生地不熟又没什么本钱。 刚来的时候还险些被人抓去当了奴隶…… 要不是他机灵,上下打点了一些银元,只怕如今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好不容易将这餐馆开了起来,还要忍受酒鬼,海盗,雇佣兵的骚扰。 “能维持下去已经不易了。” 看着李掌柜一张苦瓜脸,陈子龙忙道:“不易,都不易。” 他试探了半天,其实就是动了入伙的心思,入伙这家中餐馆好处可太多了,一来有了个掩护身份,而来也解决了众兄弟的吃饭问题。 一琢磨,这事儿还真行,李掌柜没本钱,没人,他陈公子有啊,把这餐馆一扩建,连招募护院的钱都省了。 最主要的是,总寄人篱下不是个办法,躲在盟友开设的商行里倒是很安全,可毕竟那是人家的地盘。 陈子龙琢磨着,是该给弟兄们找个落脚点了。 这个提议一说出来,李掌柜眼睛马上就亮了,一把抓住了陈子龙的胳膊,那自然是喜不自胜。 “好呀!” 于是乎,二人一拍即合。 陈子龙当场叫人回到商铺,把大队人马叫过来,顺便把放钱的箱子也带来,又和李掌柜签了入股书。 小餐馆变成了股份制,这事儿在大明挺常见的,可是谁占大头呢,二人开始谦让起来。 “陈兄又出人,又出钱,理应当这个掌柜。” “这不行,这岂不是陈某夺了你的产业……” 这两位都到了中美洲还互相谦让呢,和那些见了银元,眼珠子发红的西洋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对比也未免太鲜明了。 谁当掌柜这事儿,当然十分重要,这决定了餐馆扩大规模之后,所有权的归属问题。 最终还是出人,出钱的陈子龙当了大掌柜,李掌柜当了二把手,商量好了细节,各自按了手印…… 二人便相视哈哈一笑,皆大欢喜了。 “啪啪啪。” 弄好了契约,签订了股权书,确定了餐馆的所有权之后,陈子龙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燕尾服。 那就开整吧! 作为餐馆大掌柜,陈公子开始发号施令,不就是撒钱嘛,这种甩手掌柜是个人都能干,简直有手就行。 “老李,你带上一笔钱去走通门路,买地,交税……” “你,你,去找几个瓦匠,木匠来。” 顷刻间小小的餐馆繁忙了起来,李掌柜也不负众望,很快走通了城主的门路,花费了巨资将周围几间民宅,商铺买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月,餐馆改建工作也就完工了,无非是将墙壁打通,多置办些桌椅罢了。 在这地方做生意,就别在意什么装修了,装修的再好也没啥用,用不着几天就被打烂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剩下的就是招手帮工,后厨学徒这些琐碎之事,这些事情办妥了之后就等着开张了。 大明中兴八年,三月初。 巴拿马的风吹拂着,带来了一丝丝灼热,到了这个季节气温开始升高,万物复苏,整个巴拿马城变得更加繁忙。 清晨,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 “吱。” 陈子龙从餐馆里走了出来,向着天空伸了个懒腰,本能的紧了紧腰上的武装带,检查了一下腰间插着的两把短枪。 一身燕尾服,配上青铜打造的短枪,除了肤色无法改变,一切都与西洋绅士没什么区别了。 入乡随俗这件事,他渐渐也习惯了,往周围幽深的巷子看了看,这里虽说有点偏僻,位置不好…… 可酒香不怕巷子深。 “咣当!” 陈公子随手把一块招牌立在店门外,招牌上用汉字,西班牙文写着几个大字,本店招收帮工,学徒,然后便迈步走回了店里。 他本以为这事儿应该不会太顺利,中餐这玩意可是难学的很,光是一个刀工就够学两年了。 西洋人就算学到了皮毛,也学不会精髓。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店门一开,招收帮工学徒的招牌立了起来,没过几天就招来了不少人。 大明人。 这天一大早打开了店门,陈子龙便愣住了,外面乌压压一大片人,怎么也有上百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还都是黑头发,黄皮肤。 看着这一张张同宗同源的脸,陈子龙愣住了,带着一脑门的问号摸了摸头,这都是从哪冒出来呀? 巴拿马城有这么多明人?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直到一个壮硕的青年走了过来,闷声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招人?” “哎?” 陈子龙忙道:“对,对,进来吧。” 人群闻言动了起来,这下子可热闹了,很快店铺里挤满了人,一个个都抢着要学徒,帮工,按手印。 闻讯赶来的李掌柜也麻了,看着面前这一百多口子人,同样的一脸懵逼,这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一个个问吧。 问过之后才知道这帮人,还真就是在中美洲,巴拿马城落地,生根的大明人,确切的说是大明地盘上的亚洲人。 其实真正的大明本土人不多,估摸着只有十来个,剩下的七八十号人,大部分都是南洋各国的华夏子孙。 陈子龙和李掌柜对看了一样,心中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搞了半天都是些南洋华裔,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这些人的真正身份,可能要从南宋时期说起了,当年南宋灭亡之后,南方沿海一带的华夏人大量逃亡。 这些人不但在南洋建立了政权,比如吕宋,新加坡一带,也有一部分漂洋过海跑到中南美洲来了。 如今站在陈子龙面前的,就是这么一群人…… 这些人呐,几百年流落在外,日子过的可不怎么好,在南洋被人欺负,被人杀,到了中南美洲还是被人欺负。 从装束,打扮来看,都生活在中南美洲的社会底层,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不过,难得这些人大部分还记得母语。 只是发音和大明凤阳官话完全不同了。 “咋办?” 可两人面面相觑,就算餐馆眼下正需要学徒,可也用不着一百多人呀,这可是一百多张吃饭的嘴。 再说了,学徒要从少年开始,这些人大部分都超过了年龄限制,其中还有一半是老弱。 李掌柜有些无奈,一狠心正要赶走,却被陈子龙拦住了,看着这些同宗同源之人,陈公子深藏在心中的菩萨心肠爆发了。 “罢了。” 陈子龙心中一软,徐徐道:“都留下吧。” 无非多加几双筷子的事儿,大掌柜大发慈悲,二掌柜也只好认下了,又忙碌着叫人去准备饭菜,住处。 可这下子原本购置的几间房舍又不够用了。 “咋办?” 那还能怎么办,掏银子买呀,为了安置这么大一群人,陈子龙索性动用了大笔经费,把整条巷子十几家店铺,房子都买了下来。 这回地方够大了,足以安置这一百多人了。 ------------ 第418章 明人街 陈子龙出巨资买下来的这条巷子,位于巴拿马城的东北角,基本上属于行人稀少的偏僻之地,在整个中美洲还算是很宜居的。 原本还担心被西班牙人的市政府刁难,可他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只要出钱,交税,出合同,市政厅连问都懒得问。 从市政厅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大堆房契,陈子龙愣了好一阵子,可算感受到什么叫大航海时代了。 只要给钱就没有买不到的! 反正花费也不多,地皮连同房子统共花了一千多块墨西哥银元,可是一下子,陈子龙手底下多了一百多张吃饭的嘴。 又是一个黎明来临,天亮了。 幽深的巷子深处,大清早便热闹了起来,习惯了早起的汉人后裔,在移居海外几百年后,依旧保留着勤劳朴素的习惯。 忙忙碌碌的做饭,照顾老人,孩子的饮食起居,洗漱,并且开始自发的赶来餐馆帮忙。 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陈子龙站在餐馆二楼的窗户里,看着外面忙乱的人群,此时此刻,心中感想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李掌柜将早餐断了上来,看着这位陈公子,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位陈公子是犯病了呀,在这地方混日子还讲什么慈悲为怀呢。 将早餐放在桌子上,李掌柜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开餐馆可用不着这么多人,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 这些人里头除了一些青壮小伙子,剩下的一半老弱病残就是累赘,也是一个大包袱。 陈子龙一愣,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经费也不是这样花的呀,并且这个口子一开,不排除闻讯赶来投奔的汉人后裔越来越多。 “对。” 陈子龙点头认可了:“得想个办法维持下去。” 为了以后陆续来投奔他的汉人着想,他也得给这些人找一条生路,可他初来乍到的又人生地不熟,只好与李掌柜讨教。 “老李,这里什么生意最发达?” “嗨!” 李掌柜一边吃着饭,一边嘀咕着,这地方最赚钱的生意除了收税,销赃,皮肉生意,剩下的就是黑吃黑,一本万利呀。 “哈哈。” 陈子龙被他说的大笑起来,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不过这些事情西洋人可以干,咱大明人估摸着有点悬。 好勇斗狠这些破事儿,咱大明人天生不擅长。 “还有别的赚钱门路嘛? 李掌柜想了想,徐徐道:“有啊,再有就是脚夫,苦力,赶车这些出大力的买卖。” 一听这话,陈子龙眼睛就亮了,轻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虽说当脚夫,苦力,车夫什么的赚不到大钱。 可至少能保证衣食无忧。 “啪。” 轻轻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陈子龙决定了,要给这些投奔他的南洋华裔开一家车马行,再为那些老弱妇孺开一家裁缝铺子。 他看了看李掌柜,得意道:“老李,你觉得呢?” 李掌柜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好,人嘛,还是得脚踏实地。” 俩人在这嘀咕了半天,还是觉得杀人放火黑吃黑的事情,风险实在太大了,还是靠双手赚钱比较踏实。 “行吧。” 反正这样的基因早已写进了大明人的骨髓,到了哪里都改变不了,于是乎,二人便兴高采烈的开始筹备。 这事儿也不麻烦,一家车马行,一家裁缝铺子成立了,陈子龙,李掌柜二人又发动关系,花费了一笔资金购置了马车,布料…… 又过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店铺开张。 清晨时分,天微微亮。 陈子龙早早爬了起来,与李掌柜,众兄弟在巷子里转了一圈,肮脏僻静的巷子经过翻新,打扫过后到处都透着泥土的清香。 一百多口人都有了生计,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当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附近几条街都被惊动了。 “好,好。” 喜气洋洋的场面让陈子龙笑的合不拢嘴,环顾左右看了看,这叫算开张了,就等着生意上门了。 这么干净整洁的街道,中餐馆,车马行,裁缝铺都齐了,简直是巴拿马城的一股清流啊。 虽然是一股清流,可是和乌烟瘴气的城市相比,越发显得格格不入,可是看着这干净整洁的巷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啪。” 陈公子一巴掌拍在腿上,轻叫了一声:“对了,还少了一块牌匾。” 店铺开张不得需要牌匾嘛,他一琢磨,这牌匾得往大了做,越大越好,为了招揽客人还得挂在显眼的位置。 他往周围看了看,决定叫人做一块大牌匾挂在巷口,正对着外面宽大的街道,连名字也想好了,叫什么呢。 明人街。 说干就干,马上找来木匠开始干活,由他这个文化程度最高的读书人,来亲笔题字,短短一天过后,明人街的招牌便亮了出来。 还是用汉字,西班牙文两种语言书写而成,还烫了金,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黄金的光泽。 这大招牌一亮出来,瞬间引来了对面街道上,酒馆,妓馆里那些西洋人错愕的目光。 路上穿着燕尾服的绅士,浓妆艳抹的烟花女子,连醉醺醺的酒鬼都愣住了,这伙明人啥意思,这不是犯傻么? 这是什么地方,巴拿马城,这是冒险家的天堂,还真有人在这里做正经生意啊,这不是神经病嘛? 此时此刻,整条街都好似静止了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四个大字,这四个大字叫做文化冲突。 这文化之间的隔阂,在这一刻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啐。” 可陈子龙还觉得理直气壮,人家觉得他是个神经病,他还觉得别人脑袋瓜子不正常呢。 “这些泰西人呐!” 陈公子摇了摇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杀人放火,这不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 隔着一条街,西洋人,大明人互道一声傻缺,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地盘上,继续做着自以为正确的事情。 一来到巴拿马,陈公子领着众兄弟过起小日子来了,可陈子龙傻嘛,他还真不傻,该怎么在巴拿马站稳脚跟,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别小看了这车马行,中餐馆,裁缝铺子…… 这都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汇聚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收集情报,这一套他可太熟悉了,毕竟当年他是复社名流。 当年他陈公子混迹于青楼画舫,什么小道消息,花边新闻都是从这些地方获取的,再这么一分析,很容易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反正陈子龙是这么想的,行不行,那就只有鬼知道了。 还别说,这明人街的车马行,裁缝铺一开起来,还真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这是纯粹的废话,这地方海盗多,杀人犯多…… 做正经生意的本来就少,没过几天明人街就繁华了几天,来雇车,做衣服,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大明人嘛,用诚信,童叟无欺的态度,以及美味可口的中餐,杰出的缝制技术。 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就征服了达官贵人们的心,区区一个月时间,这条偏僻的明人街便热闹繁华了起来。 这繁荣的速度也太快了…… 就连陈子龙也没料到,他无意间的神妙一笔,竟然成就了一条繁华的街道,好端端的卧底行动硬生生搞成了大生意。 又是一个清晨来临,天亮了。 陈子龙再一次从二楼的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走到了床边,看着下面街道上,裁缝铺门前排着队的西洋绅士,贵妇们,忍不住挠了挠头。 这都是天还没亮,就等着下单缝衣服的? 这生意也太火爆了吧。 “啥情况呀。” 这一个月来,陈公子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经商天赋,正应了一句话。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事儿也挺正常的,和粗手笨脚的西洋女子比起来,大明女子的心灵手巧就显得过于优秀了。 很快用杰出的缝制技巧,精美华丽的织锦,在巴拿马城内的上流社会里形成了一股风潮。 看着那些正在排队的贵妇,贵妇派来的仆人,侍女,陈子龙也是一脸懵逼,忍不住摸了摸头,再这么下去他又得扩大经营了。 好在他有李掌柜这个好帮手,如今李掌柜也是处于懵逼状态,面对熙熙攘攘的客人,每天笑的合不拢嘴。 穿衣服,出门,吃早餐。 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陈子龙和李掌柜,几个弟兄坐在餐馆里,插科打诨闲聊天,倒是十分悠闲。 喝着茶,吃着果品,俨然好似回到了大明,回到了江南,他已经在盘算着在过几年,等他在这地方站稳了脚跟,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 把老婆孩子从南洋接过来。 这才安逸了没几天,又开始惦记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当然了,作为大明读书人出身的精英,他比一般的大明人追求的更多。 老婆孩子热炕头之外,那还得纳几个妾,生一堆孩子,给老陈家开枝散叶,小妾也不用太多,两三个就够了。 反正他的追求,也就比普通人强这么点吧,除了娇妻美妾,要是再能有个红颜知己就更好了。 陈公子正坐着白日梦呢,这时一个心腹弟兄从外面,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掌柜的。” 那弟兄凑了过来,小声嘀咕了几句:“情形有些不对。” 陈子龙如今也非吴下阿蒙,闻言便警觉了起来,轻道:“何事?” 那弟兄向着外面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这几日,对面街上多了些鬼祟之人,瞧着不像是什么好人呐。” “哎?” 李掌柜一呆,本能的有些惊慌,可陈子龙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狠人了,闻言便走到了窗边,从窗户缝隙里往巷子口看去。 还真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假扮成行人,可是转来转去就是不肯走,还不时向着明人街里头张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嗯。” 陈子龙点了点头,这几个货是干嘛的,多半是踩点来了,什么人才会跑来明人街踩点? “不是海盗就是毛贼。” 他看着那几个鬼祟之人,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吩咐了一句:“盯紧了,这几天叫弟兄们警觉着点。” “好。” 他手下的好手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这下子倒是把陈子龙给惊醒了,从娇妻美妾,红颜知己的美梦中醒了过来,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这事儿一点也不意外,他整出个日进斗金的明人街,能不招惹眼红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传说中的海盗之城。 这位陈公子是真的长进了,第一时间察觉了不妥,便警觉的叫弟兄们暗中戒备,枪械,弹药都保持着随时可以击发的状态。 尤其到了晚上,他还叫人上了房,布置好了暗桩,这玩意也是众兄弟最拿手的,咱是干啥的呀。 老虎不发飙,还真以为老子们是来做正经生意的? 就这么暗中戒备了两天之后。 到了第三天,午夜时分,忙碌了一天的裁缝,伙计,车夫们都累坏了,早早的睡下了。 二楼,卧房里。 陈子龙可不是一般人,自从发现明人街被藏在暗处的敌人盯上了,到了夜里仍十分警觉,只敢在床上和衣而卧,还不敢睡的太踏实。 夜色下静谧无声,月光如水,从西洋式的琉璃窗洒落进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街道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个鬼祟的身形在街口出现,手中的长枪,短枪,还有一把把西洋剑,斧头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沙沙。” 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涌入明人街的枪手越来越多,从几人,几十人变成了上百人,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身手矫健的好手。 看的出来这是一次蓄谋已经的抢劫,并且这伙人显然经验丰富,偷偷摸摸的冲进了明人街,便开始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有的离开街道向房顶爬去,有的拿出了铁锤准备砸门,可就在这个时候,房顶上埋伏的暗桩开枪了。 “砰,砰,砰。” 暗桩及时发现了劫匪的偷袭,三处暗桩几乎同时开火,随着几团烟雾爆开,整个明人街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 第419章 声名鹊起 皎洁的月光下,几条鬼祟的黑影随着几声火枪爆鸣,惨叫着倒下,后面的人顿时慌乱成一团,赶忙在街道上寻找掩体。 可空荡荡的街道哪里有什么掩体,显然这伙人没有料到这小小的明人街看似寻常,竟是一座龙潭虎穴! “砰,砰。” 爆鸣的枪声打破了午夜的沉寂,枪法神准的暗桩弹无虚发,可这伙枪手显然是有备而来,虽然遭遇了伏击,可应变极快。 没掩体,干脆就在街上单膝跪地,纷纷端起火枪骂骂咧咧的进行了还击,一时间惨叫声,枪声震天,操着中外不同语言的咒骂声四起。 “砰,砰!” 凌乱的火枪爆鸣声,将房间里和衣而卧的陈子龙惊醒,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抄起火枪便冲到了窗边。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啪。” 突然一颗铳子从窗外射来,将琉璃盏的窗户打的粉碎,碎玻璃撒了一地,也将陈子龙吓的一个激灵,赶忙死死趴伏在地。 “砰,砰。” 此时左右两侧的房间里,众兄弟都在开火还击,楼上,楼下打成了一团,咒骂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几声惨叫。 陈子龙一介书生,虽然贵为大掌柜,可心理素质比刀口舔血的弟兄们差远了,一时竟然吓的两股战栗,全身瘫软无力…… 激战正酣他却不敢探头,这让陈大公子心中羞愧难当,偏偏身体又不听使唤,连探出去看一眼都做不到。 大伙如今都在拼命,只有他这个大掌柜在划水,这让众兄弟以后如何看待他,正应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其实纯粹是他自己想多了,这时候大伙都忙着射击,装填,哪里还有人顾得上他。 可陈子龙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划水,这要是换个窝囊废也倒罢了,可他是谁呀? 当年复社里有名的拼命三郎,二杆子脾气上来了,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一嗓子硬生生吼了出来。 “你姥姥!” 一猫腰爬了起来,冲到窗户边上,对着外面正在射击的枪手便搂了火,伴随着手中火枪发出一声爆鸣。 “砰!” 又赶紧缩了回来。 “艾玛!” 这一枪射出去,陈子龙倒是镇定了,手不抖了,腿不颤了,甚至还有点热血上头,整个人好似喝了酒一般亢奋。 他可算明白为啥那些雇佣兵,海盗上阵之前喜欢给自己灌点朗姆酒了,这滋味和喝酒了差不多。 热血上冲,勇气不知从何而来,陈子龙赶忙单膝跪地,取弹药,装填,瞄准,射击…… “砰,砰。” 大片硝烟升腾起来,陈子龙透过重重迷雾看着外面,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尸体。 激战爆发五分钟后便分出了胜负,显然躲在房顶上,窗户旁边射击的众兄弟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一方有掩体,躲在暗处,另一方身处无遮无掩的开阔地,还被交叉火力攒射,一个照面下来便吃了大亏。 “砰,砰!” 中了埋伏的西洋枪手们见势不妙,用听不懂的鸟语大声咒骂着,开始撤退,一边撤退一边回身放枪。 撤退中仍旧不时有人倒下…… “哈哈!” 见到己方大获全胜,陈子龙兴奋的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装填,将黑洞洞的枪口从窗户里伸了出去。 他瞄准了一个受了伤的大胡子西洋枪手,将那人套在了准星里,那身材高大粗壮的西洋枪手正骂骂咧咧,一瘸一拐的逃走。 “砰。” 瞄准了,搂火,那西洋枪手好似被万斤巨锤击中,全身一颤便猛的向前扑倒,抽搐了几下没动静了。 “哈,哈哈!” 陈子龙拍了拍手里的火枪,一时间神采飞扬,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着:“阵斩一敌,阵斩呀!” 阵斩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词儿,他今天终于做到了,想当年在秦淮河上吹过的牛皮终于兑现了。 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激战过后,击退了大批枪手,众兄弟也怕枪手们杀个回马枪,也并不急着清扫战场,而是耐心的等待天亮。 明人街安静了下来,只有受伤的来袭者在血泊中翻滚,惨叫,慢慢的流血而死,这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瘆人,太瘆人了。” 陈子龙赶忙缩了回去,躲在坚固的墙壁后方,警惕的向外张望着,当那股子兴奋劲儿消褪了,又一屁股瘫坐在地。 “艾玛!” 这时才发现他胳膊上,不知何时被子弹擦伤了,划破了衣衫还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正在滴血…… “嘶。” 兴奋过后是麻木,麻木过后是钻心的疼,这就是巴拿马,中美洲,加勒比沿岸混血腥的日常。 “哎哟哟。” 伤口处钻心的剧痛,让陈公子眼泪都下来了,赶忙走向了床边,拉开抽屉,用颤抖的手抓起一条绷带。 止血,缠了上去。 终究是年轻身体好,很快血止住了,剧烈的疼痛中,陈子龙心中百感交集,有着一丝丝后怕,却还有深深的自豪。 好男儿当征战四方! 这伤口又何尝不是战功的痕迹呢。 此时,隔壁房间响起一声声咒骂:“救人!” “姥姥的,中招了……” 陈子龙赶忙收拾心情冲了出去,瞧着受伤后被抬出来的兄弟,一时间心情更加复杂了。 他猛的一挥胳膊,嘶吼道:“救人!” 万幸,万幸弟兄们伤亡不大,因为是躲在掩体后放枪,受伤的不少,当场战死的只有两人,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纷纷乱乱,吵吵闹闹中。 猛然间,有一个眼尖的弟兄,发现了陈子龙正在渗血的胳膊,惊道:“掌柜的,你中彩了?” “嗨!” 陈子龙大咧咧的笑道:“擦破点皮。” 这下子气氛一下子变了,陈子龙明显的感觉到众兄弟,看待他的眼神变了,那一双双眼睛里多了几分尊敬,认可,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 一夜无话,天亮了。 “吱。” 随着明人街上,一家家店铺打开,众大明海盗手持长短枪,纷纷从铺子里走了出去,小心翼翼的迈过一具具尸体,一边收缴枪支弹药。 陈子龙也从餐馆里走了出来,长街之上血液早已干涸,他伸腿在一个枪手身上踹了两脚,尸体当然没反应。 这满脸络腮胡,金发,蓝眼珠的凶徒已经死透了。 “哗!” 不多时,整条街道陷入欢呼,男女老少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欢闹中,陈子龙弯下了腰,从这凶徒手中取下了一杆火枪。 火枪沉甸甸的,散发着蓝汪汪的金属光泽,上面还印着一串看不懂的洋码子,是西班牙文…… 心中一动,陈子龙眯起眼睛看着明人街的入口。 街口处,他亲笔书写的大牌匾高高悬挂,烫金的字迹在旭日照射下散发着金光,可陈子龙心中明镜一般敞亮。 他知道这事儿闹大了! 这时候,一个精通西班牙文的弟兄,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提着一杆缴获的火枪走了过来,凑到了陈子龙的耳朵边上。 “掌柜的,这枪不对劲。” “嗯。” 陈子龙点了点头,燧发火枪性能十分先进,上面的洋码子还有编号,这伙人显然不是小毛贼呀。 来的时候一百多人,扔下二十几具尸体跑了,这能是一般的小毛贼? 看了看那精通西班牙文的兄弟,陈子龙轻道:“你怎么看?” 那兄弟想了想,才道:“这回麻烦大了,只怕是树大招风……咱们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陈子龙又点了点头,心中了然,能一次出动一百多枪手,装备又如此精良,竟然还手持西班牙正规的制式武器。 这来头不小呀。 不是大海盗头子就是某位西班牙大官的卫队,陈子龙心中咯噔一下,十分忐忑,这下子事情真的大条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好几十人,他忍不住向着明人街的入口看了看,担心惹怒这里的西班牙市政厅。 毛贼他当然不怕,就怕市政厅派驻军来围剿他,他的人再怎么精锐,也顶不住西班牙正规军的步兵炮呀。 一瞬间,陈公子挺直的腰杆矮了一截,赶紧下令:“风紧,扯呼。” “三十六计走为上!” 赶紧让众兄弟收拾金银细软,照顾好老弱妇孺,实在不行只能在驻军围剿下杀出一条血路。 “快。” 他甚至派人联系了盟友葡萄牙人,让葡萄牙人召集人手,在城外准备接应吧,跑路的时候到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子龙是白担心了,非但没有等来西军的围剿,甚至城内西班牙市政府的巡逻队,也一直没有出现。 似乎西班牙市政厅,对这明人街上发生的一切都不管不问,好似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直到了日上三竿之时,平时腰杆笔挺,威风凛凛的巡逻队仍旧没出现,这下子让陈子龙更懵逼了。 啥情况呀? 昨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一百多号人对射,厮杀,为啥巡逻队不管不问,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这诡异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午后,才有几个穿着笔挺制服的西班牙警官,慢吞吞的从街口走了过来。 几个警官在明人街上转了一圈,象征性的询问了几份笔录,屁股还没坐热便走了,也没说要惩罚,也没说要主持正义。 “嘶!” 陈子龙坐在餐馆里,瞧着那几位行为十分异常的西班牙警官,一时间有点摸不清路数。 “这啥意思?” “嗨!” 一旁李掌柜笑了起来,解释了一番,这西洋人的脾气,秉性和咱大明人不同,咱大明人的性子是和气生财。 出门做生意嘛,讲究一个和为贵,可西洋人不这么想啊,西洋人最崇尚的就是武力,一言不合就拔枪对射,能用枪解决的问题绝不动嘴。 “呵呵。” 李掌柜看起来心情畅快,笑眯眯的道:“打了这一战,往后呀,咱明人街的名号就算是打响了!” “哎?” 听他这么说,陈子龙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他和众兄弟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赢得了市政厅的尊重? 或者说是忌惮也差不多。 “啥意思呢?” 意思下次在遇到这种事情,那就放开手脚使劲干,打死的越多,表现的越是凶残,强大,就越是没人敢管? 不但不敢管,西洋人还会尊重咱们? 见他如此上道又懂事,李掌柜哈哈大笑起来:“入乡随俗嘛。” 万万没想到,陈公子这帮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真到了关键时刻竟然如此彪悍,这又是一帮什么人呢? 李掌柜心中了然,也不问,也不说,反正这帮人战斗力十分彪悍,个个都是神射,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可算是有个本乡本土的依靠了。 “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陈子龙才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话的评语:“这些泰西人呀,好好做生意不行,非得打打杀杀,打服了才肯老实,这不是犯贱嘛?” “哈哈。” 李掌柜笑的更大声了,可不就是贱骨头嘛。 明白了这点,陈子龙虽然满心的不理解,却也知道该怎么办了,昨晚一战刚好缴获了几十条枪,还愣着干什么? “发下去!” 他决定把明人街上的青壮年都武装起来,放开手脚不再有所顾忌,他要在这巴拿马城打出一片天! “哗。” 顷刻间,整条街喧闹了起来,还别说,这一战的效果是真的好,随着明人街的名号在巴拿马城打响了。 短短几天时间,赶来投奔陈子龙的汉民后裔,甚至南洋人越来越多,好多都是举家搬迁。 看着越来越拥挤的街道,陈子龙和李掌柜只好再次出钱,购置房产,干脆把隔壁几条箱子也都买了下来。 短短半个月时间,聚集在这条街上的华裔,南洋裔达到了七八百人,其中一半是青壮,这让明人街一炮而红,俨然已经成了气候。 陈公子暗自心惊之余,心中也畅快无比,有了管理山寨的经验,再管理一条街还有什么问题嘛? 首先得把这些新入伙组织起来,选出头领,然后发枪,发弹药,训练这些人的枪法…… 就在不经意之间,一股势力在巴拿马快速崛起了,这伙人平时行事十分低调,可又兵强马壮,寻常人等自然是不敢招惹的。 最终的是这伙人很团结。 ------------ 第420章 远行 大明中兴八年,五月初。 陈子龙带着二十来个弟兄,在巴拿马城大展拳脚,很快在城内聚拢起两三千人,买下了三条街,算是在城内崭露头角了。 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整个巴拿马城各方势力,可以说没人不知道明人街的大名。 经历千难万险之后,在巴拿马建立了明人街的大明人,正式成为加勒比沿岸以及中美洲地区的一份子。 别致的刺绣,裁缝铺子,脚夫,车马行生意蒸蒸日上,很快又成立了明人街护卫队,核心骨干成员人数达到了三百人。 继西班牙人,荷兰人,北欧人,法国人,英伦人之后,这里有多了一股子势力,黄皮肤黑头发的势力。 清晨,中美洲的太阳格外的圆,格外的大。 静谧的卧房里,刺眼的阳光洒落,陈子龙睁开了双目,伸了个舒适的懒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 伤口已经痊愈,不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呼。” 经历了几番激战的洗礼过后,这道疤痕也成为荣耀的印记,翻身,下床,将牛皮制作的武装带套上…… 又将制造精良的短火铳拔出来,检查了一番,插了回去,便踩着牛皮长筒靴出了门。 和隔壁房间走出来的弟兄打了个招呼,陈子龙便走到了明人街上,看着门外正在排队的西洋贵妇,和煦的挥了挥手。 顿时引来几声惊呼,还有媚眼儿。 “嗨。” 陈子龙提了提沉重的武装带,微微一笑,如今终于是感受到了割据一方当枭雄的滋味。 这几条街就算占下了,至少在城内,已经没人敢轻易来招惹他,就连西班牙驻军也给他几分薄面。 当然了,陈子龙心中还是很明白的,他领着一帮黄皮肤的弟兄们,能在中美洲这地方站稳脚跟,这事儿基本上取决于大明的强盛国力。 你要是换个南洋小国试试…… 咱大明虽说还没有正式插手美洲,可人的名,树的影,西班牙人,荷兰人能不忌惮嘛,不可能嘛! 此时此刻的陈公子好似一名骄傲的将军,从裁缝铺走到车马行,又和车马行门前的弟兄们打了个招呼。 今天对众兄弟来说是个大日子,他有一件大事要办。 大清早,可街上已是一片火热。 车马行门前,整整十辆马车已经就绪,马车上满载着货物,还有正在检查马匹,武器,装备干粮的弟兄们,一个个都全副武装。 “掌柜的,早呀。” “早。” 看着这些马车,陈子龙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就在昨天晚上,一百多车行好手已经接到了通知。 今天他这个大掌柜,将会领着大伙出城送货,将货物从中美洲的西海岸,运送到千里之外的东海岸。 这可是一桩大生意,关于这笔生意,陈子龙考虑很久,又请示过远在太阳城的甘辉甘大人之后,才让手下人接了下来。 毕竟这是一件危险性很高的工作,这一路上可不太平呀,一千多里路呢,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不过这条连接南北美洲,连接太平洋与大西洋的交通线,也是咽喉要道,他是必须要亲自带着人走一趟的。 这条路要是走通了,那好处可太多了,一来可以和南美巴西地区的葡萄牙盟友建立联系,二来,可以把手伸进加勒比海,墨西哥湾。 相当于在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法国人这些传统欧洲航海强国的心脏里,插进了一根钉子。 其意义怎么形容都不为过,想及此,陈子龙心情不由得凝重起来,赶忙收拾了一下心情,向着几位身穿燕尾服的雇主走了过去。 “哈喽呀。” 一身标准大航海时代雇佣兵打扮的陈子龙,带着几个心腹弟兄,向着那几位雇主走了过去。 几位金发,碧眼的西洋商人摘下了礼帽,弯腰,鞠躬行了一礼,这样恭谨的态度让陈公子十分受用。 “好,好。” 这几位是什么人呢,都是在中美洲,加勒比海讨生活的意大利商人,也属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在夹缝里讨生活的一群人。 意大利人嘛,懂得都懂。 一轮红日高高在上,照耀着这片富庶繁华的土地,在明人街父老的注视之下,众兄弟翻身上马,护卫着马车队缓缓向城外驶去。 “滴答,滴答。” 阵阵马蹄声中,一百多全副武装的车行护卫,在陈子龙的带领下出了城,原本是要往北边去的。 可他眼睛转了转,叫来几个心腹弟兄叮嘱了几句,商队一出城就转向了南边,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进。 这下子商人们急了,一个劲的嘀咕:“闹,闹!” “走反了!” 可陈子龙不理,只是下令车队向着南边加快速度,向南走了半天又突然折向东边,把几位意大利老板都整懵逼了。 啥情况呀。 商人们纷纷跑来质问陈子龙,可陈公子铁了心要一意孤行,商人们没办法,只好带着一头雾水跟随队伍继续向前。 车队向南,又突然转向东边,最后在城外绕了一个大圈,才停下来休息,在偏僻的道路两旁生气了篝火。 入夜,起了雾,篝火猎猎作响,马车都被防雨布蒙了起来,安排了专人来看守,陈子龙与几位商人围坐在篝火旁,烤着火。 入夜时分起了雾,朦胧中,将荒郊野外之地衬托的好似仙境一般,可大伙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只是凑在一起小声闲聊着。 “陈大掌柜这是啥意思啊?” 这位爷带着大伙一顿绕,也没绕出去多远呐,这不还是围着巴拿马城打转嘛,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赶到目的地? 可陈子龙只是沉吟不语,篝火映衬下清澈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泽,他掏出怀表看了看…… “不早了。”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陈子龙低喝道:“传下去,出发。” 这一声令下,正在围着篝火休整的众兄弟微微错愕,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么大的雾,天色又这么晚了,这还要赶路嘛? 可陈子龙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快点!” 众兄弟无奈,只好纷纷爬了起来,重新驮马收拢起来,忙着套车,熄灭篝火,检查行囊…… 这一折腾又是一个多时辰,等到马车重新套好了,打着火把,沿着狭窄蜿蜒的小路向着北方重新前进,众兄弟终于明白了。 “咱掌柜的这叫金蝉脱壳呀。” 这么一折腾,陈当家带着大伙在城外来了一套迷踪步,连自己人都快被绕晕了,但凡后面有人盯梢,十有八九也被甩掉了。 牛,太牛了。 于是乎,迷雾笼罩之下,夜里悄然出发的马车队,于悄无声息之间消失在荒凉的荒野间。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天亮了。 阳光驱散了晨雾,果然,马车队的后方来了一队轻骑,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背火枪的枪手策马扬鞭,疾驰而来,很快看到了空荡荡的宿营地。 营地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还在冒着青烟的篝火。 “法克!” 枪手们显然跟丢了,一个个气急败坏,顷刻间咒骂声四起,可也只能在原地无奈的打转。 清晨,五十里外。 “呵呵,哈哈哈。” 再三确认了没有尾巴之后,陈子龙哈哈大笑起来,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略施小计就甩掉了盯梢在后头的眼线。 盯梢那伙人还真够笨的,众兄弟不由得送来了仰慕的眼神,让陈当家心中有些飘飘然了。 “咯吱,咯吱。” 护卫着十几辆马车,走在狭窄泥泞的小路上,终于可以欣赏一番风景了,瞧着道路两旁鸟语花香,山清水秀。 陈子龙虚心请教起来,这又是个啥地方? 有常年在这里讨生活的弟兄,忙道:“当家的有所不知,这里叫做地峡,是交通要道。” “哦。” 陈子龙默默将地峡这个名字,念叨了几遍,伴随着车队继续前行,很快离开了一片平坦的荒野,进入了山区。 猛然间前方的地形,景物发生了变化,从平坦的沼泽,草丛变成了丛林峡谷密布的高山地区。 山脉中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原始丛林。 “吁!” 陈子龙勒住了马,瞧着前方郁郁葱葱的密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热带雨林? 这参天大树密密麻麻的,长的比水缸还粗,一条条藤蔓缠绕其中,只有一条依稀可以辨认的小路通向远方。 他手下众兄弟也心生畏惧,小声议论着:“这是人走的路?” “嘶。” 抽气声四起,对于这全然陌生的热闹雨林,长满荆棘的深深峡谷,大伙心中都不免议论纷纷。 畏惧倒是不至于,此时此刻,陈子龙心中更多的是感慨,感慨这生命的鬼斧神工,时而尽情地铺陈挥洒,让大陆无边无际。 时而惜土如金,让陆地细如游丝,这细如游丝的地方就是地峡,只要穿过这地峡,就能看到加勒比海。 也就是大西洋,也是大批海盗云集的混乱之地,风暴之地,诞生了无数传说的大航海圣地。 “走!” 收起了感慨,陈子龙挥了挥手,车队开始派人在前方开路,斩断那一根根粗大的藤蔓,并且还有几个随行的书记官开始记录,造册。 将来这些是要记载到世界地图上,正是窄窄的地峡,将南北美洲连接在一起,好似一条美人的细腰。 “滴答,滴答。” 在印第安向导的带领下,全副武装的大明海盗们,骑着马,历史上第一次闯入了中南美洲的热带雨林,向着从未见到过的大西洋进发。 鸟语,花香之中危机四伏。 在密林中走了半天,陈子龙和众兄弟稍微放心了一些,闹了半天这地方并非没有人烟,除了道路泥泞难走之外。 这密林,峡谷中人还真不少,南来的,北往的马车,商贾络绎不绝,沿途也有不少定居点,甚至还有印第安人的村落。 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这里是连接南北美洲最重要的交通要道,若是不从这里走,就要坐着大海船从南美洲最南端的巴西,绕一个大圈。 所以虽然难走,可商人们别无选择,也因此引来了猖獗的海盗,所以路上的行人都形色匆匆。 在这种地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滴答,滴答。” 骑着马,在峡谷中缓缓穿行着,陈子龙警惕的看着道路两旁,或身背火枪,穿着牛皮长筒靴的西洋人,或穿着兽皮,衣衫褴褛的土著人。 种种惊奇让他心中唏嘘不已,琢磨着,回去以后是该写本游记了,这个念头一旦动了,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嗯。” 就这么定了。 “滴答,滴答。” 丛林里百转千回,马匹缓缓而行,前方转了一个弯,豁然变得开朗起来,可景象也触目惊心。 正前方,道路一侧竟然有一个采石场,有瞭望塔,还有手持火枪穿着牛皮长筒靴的火枪手,正在警惕的看着过往行人。 采石场里还有成群结队的奴隶,正在奋力开采着山石,奴隶们黝黑发亮的皮肤,代表着他们土著人的身份。 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女子…… 这采石场出现的太突兀了,让陈子龙和众兄弟警觉起来,纷纷将火枪取了下来,横在了膝盖上。 轻骑护卫着马车徐徐经过,不过,那些矿场守卫显然没有为难车队的意思,还挥了挥手示意车队快速通过。 “呼。” 看着那些矿场看守,陈子龙松了口气,轻夹马腹加快了同行速度,可又忍不住向着采石场里看去。 “这是干啥的呀?” 这也太惨了,这里的奴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肮脏的身上沾满了烂泥,不远处泥泞中还有几具尸体静静的躺着。 这场面让陈子龙眉头大皱,将一个意大利商人叫了过来,让通译随口问了几句,才知道这里正在开凿一条运河。 巴拿马运河。 “这里,开凿运河?” 陈子龙眉头皱的更深,在这地方开凿运河,纯粹靠人力开凿,这不是大白天做梦嘛,这得死多少人呐? 又缺机械,又缺驮马,环境又如此闷热潮湿,陈子龙看的直摇头,这不是拿人命当儿戏嘛。 通译看着他,忙道:“掌柜的,咱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 第421章 行路难 精通意大利语的通译一脸的担忧,向着陈大掌柜的猛使眼色,好似生怕他多管闲事,与这些守卫发生冲突。 出门在外的,多管闲事可是大忌! 尤其是在这荒山野岭的,咱就别去招惹这些狠人了。 “嗨。” 看着通译弟兄的脸色,陈公子觉得很尴尬,心说我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嘛,我怎么会对几个土著奴隶生出恻隐之心? 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土著,和那伙看起来很精锐的矿场守卫开战,不可能嘛,傻子都不会干这种事。 可通译兄弟定定的看着他,那神情好似再说…… “你是!” 陈子龙尴尬的把脸转开,这是妇人之仁嘛,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这是底线,对人道,天道的敬畏。 可说一千,道一万。 这回出门办事干系重大,看不下去也只能作罢,就连那几位意大利货主也在一旁连声催促。 陈子龙只要强压下心中的怜悯之心,护着马车队快速横穿了原始丛林中的矿场。 偏偏此时天色已晚,该停下来扎营休整了。 “吁。” 众兄弟勒住马匹,翻身,下马,开始在林荫中布置宿营地,并且在周围布置好警戒,找一些干柴来生火做饭。 不多时,汹汹篝火燃烧了起来。 篝火烧的猎猎作响,火堆旁是一张张黄皮肤,黑头发的面孔,不远处还有手持火枪的哨兵在警惕的向着周围观望。 火光映照下,众人默默的吃着东西,匆匆填饱了肚子,陈子龙赶忙将牛皮长靴脱了下来,在火山慢慢烤着。 “哎哟哟。” 看着被汗水湿透的靴子,陈子龙伸了个懒腰,看着火堆琢磨了起来,这一路走来可以说十分顺利。 顺利到让他有些意外,沿途遇到的商队,护卫,矿场守卫,雇佣兵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也都不敢来招惹他。 这纯粹是废话,他这次出来带了一百多弟兄,个个都是精锐好手,人人都武装到了牙齿,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哪个不开眼的会来招惹他? 可心中总是觉得有点憋闷,或许是天气太闷热了吧,这鬼地方又闷热,又潮水,简直不是人呆的。 “什么破地方呀。” 陈子龙小声嘀咕了着,看向了不远处另一堆篝火旁边,正在默默吞吃食物的几个弟兄,这几个弟兄…… 都是从印第安土著里挑选的好手,早已不是什么土著了,如今都穿着大明裁缝缝制的衣服,穿着长筒靴,将火枪搁在了肩膀上。 除了皮肤黝黑一些,神情木讷一些,瞧着与普通的商队护卫没什么区别,不过这几个人格外的沉默。 如今正低着头,默默的吃着东西,这样的沉默让陈子龙有点担忧,这一路上所见所闻,触目惊心。 眼睁睁看着同族之人沦为蝼蚁,这几个土著兄弟又该作何感想? “罢了,罢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陈子龙强迫自己在篝火旁躺下,休息,为第二天的行程积蓄体力。 不久,篝火旁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一闭眼,一睁眼,天色大亮,营地里再一次喧嚣起来,套马,收拾东西,车队再一次踏上了长长的征途。 “咯吱,咯吱。” 马车再一次摇晃起来,沿着热带丛林中开辟出来的小路,蜿蜒向前,这时候新鲜感已经过去了,只剩下了深深的审美疲劳。 大树,藤蔓,蚊虫,各种不知名的兽类…… 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可是走着走着,陈子龙就发现不对劲了,道路两旁遇到的采石场,伐木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他还是太天真了,本以为昨天遇到的事情已经很惨了,万万没有料到越往山林深处走,这世界就越是悲惨。 马蹄在泥泞中蹒跚前行,骑在马背上,可以看到密林深处随意弃置的奴隶尸体,还有一个个肮脏的窝棚,一张张木然的脸。 妇女,孩童,小姑娘…… 都好似失去了灵魂的木头人,在路旁安静的站着,用木然的眼睛看着全副武装的商队,这些土著的眼中已将没有光了。 “姥姥的!” 气氛实在太压抑了,陈子龙忍不住爆了粗,在心里直骂娘,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存法则,变成了一头野兽。 可是这一路行来,猛然间发现,他的铁石心肠和这些西洋人的凶残比起来,还真是差的远了。 这已经不是凶残了,这是…… “禽兽。” 陈子龙在心中咒骂着,这分明是一伙没进化好的禽兽,甚至以残暴为荣,以施虐为荣。 “咯吱,咯吱。” 车辙的摇晃中,当看到路边一间窝棚里,一个身材粗壮高大,醉醺醺的西洋守卫扛着一个身材纤弱的土著少女,走进了一间肮脏的窝棚…… 陈子龙终于按捺不住了,咒骂了一声:“停!” 这一身低吼有些沙哑,让整个车队徐徐停了下来,横在了泥泞的道路上,前后左右众兄弟纷纷看了过来。 有的错愕,有的不解,还有的目光炯炯看了过来,空气好似凝滞了,只有窝棚里土著女孩不时发出的尖叫声。 这一刻时空好似停止了。 很快,那几个意大利商人打马跑了过来,有些气急败坏的质问:“为什么停下来?” “走,继续走!” 几个货主急坏了,可陈子龙不为所动,众兄弟依旧骑在马上,都用一双双眼睛看着他这个掌柜的,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啐。” 狠狠吐出一口唾沫,陈子龙心中的火再也压不住了,只觉得热血上涌,直冲脑门,从马背上狠狠伸出一脚。 把试图阻拦他的意大利货主踹翻在地。 “去你姥姥的。” “上!” 陈大掌柜轻轻一挥手,恶狠狠道:“弄死那孙贼!” “驾!” 顷刻间,身边数骑擎着火枪,轻夹马腹,向着那肮脏的窝棚冲了过去,竟是那几个出身旧金山部落的土著战士。 其他弟兄反应也极快,纷纷离开了车队,打马上前,沿着道路两侧散开,戒备,盯着不远处那些东倒西歪的守卫。 “驾!” 几个土著兄弟策马冲进了窝棚,展现出超越常人的好伸手,一猫腰将那个正在施暴的醉鬼提了起来,然后又冲窝棚里冲了出来。 要说残暴,这些旧金山土著出身的战士也挺狠的,将那混蛋,人渣捉出来之后,便手起刀落。 “嚓,嚓。” 左一刀,右一刀,砍断了那醉鬼双臂,然后用绳子捆住双手,在泥泞的路面上拖行,那醉鬼从施暴者变成了被害者。 很快发出了阵阵惨叫,这惨叫声惊醒了不远处的矿场看守,看守们警觉的抄起火枪走了过来,人数大概有十几个。 一个戴着礼帽,扛着火枪的头目走了过来,看着被拖行,虐待的手下,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叽里咕噜。” 两拨人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卯上了,和愤怒的矿场守卫相比,陈子龙手下一百多弟兄都保持着沉默。 这沉默意味良多…… “叽里咕噜!” 眼看着又有一些矿场守卫,提着火枪凑了过来,那头目底气足了一些,向着陈子龙众人挥舞起了拳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瞬间怒火直冲脑门,陈子龙二杆子脾气上来了,抄起火枪便楼了火。 “砰!” 一声火枪爆鸣,那守卫头目猛的捂住了胸口,惨叫着倒了下去,这声枪响揭开了一场混战的序幕。 “砰,砰。” 好似西部牛仔大片一般,双方枪手开始对射,战马嘶鸣声中,一团团硝烟升腾了起来,激战持续了一刻钟后。 终究是人多势众的车行好手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将十来个守卫打死在无遮无掩的开阔地上,剩下的都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密林。 “驾!” 众兄弟纷纷打马狂追,却被陈子龙叫住了:“别追了!”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众兄弟纷纷打马撤了回来,看着那些血泊中躺倒,还没有断气的守卫。 “砰。” 上去就是一枪,补了枪,又将装备搜刮一空,把尸体扒的只剩下一条裤衩,才悻悻的打马跑了回来。 虽然付出了两条人命的代价,可整个队伍气氛却猛然间活跃了起来,习惯了死亡,杀戮的大明海盗们,开始不拿人命当回事儿了。 可骨子里那份人性还在。 这时通译吓坏了,赶忙跑了过来,轻道:“大掌柜,咱怎么办?” “怎么办?” 陈子龙翻了个白眼,轻骂道:“凉拌!” 他赶忙吩咐下去,将那些被抓来的土著奴隶救出来,给点路费,粮食,让他们各自四散逃命。 做好了这一切,车队匆匆忙忙的继续上路,快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向着下一个宿营地进发。 “滴答,滴答。” 马匹踩着泥泞的道路上,连心情都愉悦了许多,那几个出身旧金山部落的土著战士,更是上蹿下跳的很闹腾。 “呵呵。” 陈子龙会意一笑,可他知道替天行道这种事情,偶尔做几件无伤大雅,接下来不能再多管闲事了,这里到处都是矿场,伐木场,到处都是奴隶。 他又能救的下多少,一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他这么干也并非为了收买人心,无非是求个心安理得。 “哎。” 在马背上颠簸着,陈子龙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武装带,长筒牛皮靴,突然很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 就算他入乡随俗,穿着,装束和这里的西洋人没什么差别,可有些东西是怎么改变不了的。 比如人性。 “驾!” 他猛的轻夹马腹,奋力向前,既然改变不了他自己,那就大步向前想办法改变这里! 一个月后,加勒比海沿岸,科隆城。 当疲惫的车队走出了丛林,抵达了这座繁华的港口,站在了一面山坡上,顷刻间被这里的景色惊呆了。 “嚯!” 山坡下是茫茫大海,蓝天,白云,与蔚蓝的大海连成一片,海边是一座大型港口,密密麻麻的近代西洋式建筑,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 虽然略显凌乱却十分繁华,港口中停满了各种型号的商船,战舰,令人不由得心生感慨,这才叫加勒比重镇呀! 瞧着城内最高,最大的教堂,陈子龙一时间哑口无言,不免大吃一惊,这和太平洋沿岸的破烂港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事儿实在太正常了,毕竟两百年前从欧洲出发,最先抵达的就是这里,经过两百年的建设能不繁华嘛。 “走!” 马车队缓缓向着港口走去,一路上,陈子龙将几个性子暴躁的弟兄,还有那几个印第安战士叫了过来,叮嘱了一番。 这地方可不比咱明人街,行事务必谨慎一点,千万不能乱来,一言不合就和人家动枪,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一群弟兄慌忙不迭的点头,护卫着车队向着高大的城门走去,果然,这里的戒备十分森严,城内,城外秩序井然。 这里的富商也多,随处可见穿着燕尾服,戴着礼帽的绅士,还有花枝招展的西洋贵妇,当然也有远道而来,全身沾满了烂泥的商队。 越靠近城门越是紧张,城门处,军服笔挺而又整洁的士兵,城墙上黑洞洞的大炮,都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得咧!” 陈子龙暗自心惊,看起来西班牙人对这座加勒比重镇的管理,十分严格,从这些士兵的装备,气势上就能看出来了。 眼看着几个意大利货主,拿着钱袋子向着守军走出,交纳了一笔进城费,陈子龙才挥了挥手,打马向前。 “滴答,滴答。” 马车队从虎视眈眈的守卫身旁经过,几个守卫视线落在了这些黄皮肤,黑头发的轻骑身上,果然出事了。 “叽里咕噜!”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尉,猛的一挥手,将车队阻挡在城门外,并且发出了一句指令。 “哗啦。” 顷刻间,城上,城下一杆杆黑洞洞火枪对准了车队,这下子可把几个意大利或者吓坏了。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连马匹也不安的嘶鸣着,陈子龙手心里捏着把汗,看着那军官带着人走了过来。 “叽里咕噜!” 通译赶忙上前与其交涉。 ------------ 第422章 小辣椒 通译带着几分忐忑,走向那小胡子西班牙军官,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众兄弟之中,有人已经偷偷将手摸到了腰间的火枪上。 “哗啦。” 守门的西军士兵立刻警觉起来,将齐刷刷的火枪列成了横排,城上,城下黑洞洞一大片枪口。 这守卫城门的兵力至少有一个连,还配有大炮,看样子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陈子龙头皮瞬间发麻,忙道:“停!” “都别动!” “稳住!” 这时候乱来不是找死嘛,在他的呵斥下,众兄弟慢慢将手从火枪上挪开,骑在马背上,瞧着这些装备精良的西军士兵,一个个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日正当空,万里无云。 陈子龙觉得一阵燥热,冷汗从后背涔涔冒出,连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搁谁被这么多条枪指着也心腹发虚呀。 可陈掌柜却依旧高抬着脖颈。 到这这样的关键时刻,就能看出来是龙还是虫了,这位爷,关键时刻还真是有点二杆子,脾气上来了十头牛也拉不住。 “叽里咕噜!” 那西军军官面色不善,带着通译走了过来,审视着陈子龙和众兄弟的黄皮肤,黑头发,一脸的高傲。 通译也忙着擦汗,小声道:“掌柜的,这位军爷问你呢,打哪来的,到哪里去,可有身份凭证……” “啪。” 通译的话还没说完,陈子龙已经不耐烦了,随手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币扔了过去,通译本能的接住了钱袋子。 身子一歪…… 陈子龙已经下巴已经高高抬起,傲然道:“告诉他,大明陈子龙前来拜山,钱拿走,路让开。” “嚯!” 通译手捧着一袋子银元,吓的直冒冷汗,真要是原样不动的翻译过去,这还不得被人家打成筛子? 到了人家地盘上,和人家守门官这样说话,这不是作死吗? 通译眼珠子乱转,擦了把汗冷汗,正在琢磨着怎么把话说的缓和一点,却被大当家狠狠瞪了一眼。 “翻!” 陈子龙气坏了,小爆脾气上来了,眼睛一瞪:“照直翻!”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欺负老子不懂西班牙语是嘛,当老子傻是嘛? 看着怒气冲天的大掌柜,通译吓的又是一哆嗦,赶忙将钱袋子递了过去,咬了咬牙,还是把掌柜的话照直翻译了。 “叽里咕噜!” 话说完了,通译兄弟两手一摊,眼睛一闭准备等死了,这下子真的要被打成马蜂窝了。 可一秒钟过去了,五秒钟过去了,半分钟过去了,大伙没有等来铳子攒射,也没有被打成筛子。 反倒是那西班牙军官打开钱袋子,看了看,从塞满银元的钱袋子随手抓了一把,竟然把剩下的银元又扔了回来。 军官挥了挥手,示意放行:“你们可以走了。” “嚯!” 接过钱袋的陈子龙,冲着军官微微一点头,也挥了挥手:“走!” “咯吱,咯吱。” 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在一百多好手的护卫下,穿过戒备森严的城门,徐徐进入了风景如画的科隆城。 进了城,众兄弟才纷纷松了口气,又觉得这事儿实在太奇幻了,万万没想到掌柜的亮出了大明陈子龙的字号,西军军官竟然买账了。 这事儿也太不科学了,众兄弟错愕之余,心中又有几分傲然,不管怎么说咱明人街的字号总算是闯出来了。 响当当呀! “呼。” 陈子龙也松了口气,他的冒险再一次获得了成功,西军买账当然不是因为陈子龙三个字,而是因为这三个字的前缀。 大明! “这世道呀。” 陈大当家笑了笑,这世道是真的变了,曾几何时的东方弱国,如今已经成了西洋人都不得不买账的强大帝国。 不知道不觉大明在列强的行列里呆的时间长了,大伙也有点习惯了,这滋味实在是很爽的。 仗着大明帝国的威名,帝国子民走到哪里,人家都给上几分薄面,考虑一下激怒了大明的后果。 显然这个西班牙军官一时间搞不清楚众兄弟的底细,也实在不愿招惹大明,拿了好处便借驴下坡了。 这滋味是如此的畅快淋漓。 “走,进城!” 这一番神仙一般的操作,让陈子龙扬眉吐气,带着车队缓缓进入城内,一走进城内,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 干净,整洁的街道,满大街的贵人,富商…… 这场面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叫人不自觉的赞叹,这才是西洋人建立的核心城市,这科隆城在哪呢,正好在后世巴拿马运河的出海口。 当然了,如今这个年代还没有巴拿马运河,为了开凿这条运河,西班牙人也很急,不惜动用了一些很残暴的手段。 几年来也投入了巨资,想要将这条区区八十公里长的运河开凿完成,可结果是,因为地形过于复杂,原始雨林过于茂盛了。 几年下来死了很多土著人,还是没搞成,从太平洋到大西洋,南美洲到北美洲,只能从这条狭窄的山谷里穿过。 便造就了这座繁华的城市,当然了,加勒比海沿岸这一圈港口都很繁华,相当于这个时代的货运周转中心。 “滴答,滴答。” 满是泥泞的马蹄,踩在整洁的青石路面上,骑在马背上,一抬头便可以看到碧海蓝天,花园广场,还有成排的高大建筑物。 穿着洁白衣衫的西洋贵妇,穿着燕尾服的绅士,一个个都显得彬彬有礼,和外面的世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如果说地峡是人间地狱,那么这里就是天堂一般的花园城市。 “嘶。” 陈子龙和众兄弟看的目瞪口呆,生平第一次,觉得这地方有那么点文明世界的气象了,可文明掩盖之下呢? “呵呵。” 这文明掩盖之下…… “呵呵呵。” 陈子龙冷冷一笑,这文明掩盖之下的那些肮脏事情,他可是见的太多了,这一路上可真是长见识了。 “走!” 众兄弟在美丽如画的街道上穿行,穿越了整个城市才来到了港口,徐徐进入了一间大型储藏仓库。 “嚯!” 这仓库区可真是巨大无比,半个城市都是长裤,人流熙熙攘攘,店铺开的满街都是,当然了,这些沿街开设的门面后头。 还是一排排低矮的小酒馆,妓院,旅店…… 交割货物之后,陈子龙与那几位意大利货主握了握手,几位货主早已经被他折腾怕了,匆忙付清了尾款之后,匆匆离去。 “哎?” 瞧着这几位金主气急败坏的样子,陈子龙不乐意了,口中喃喃自语了:“至于嘛?” 反正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他打算带着众兄弟在这座繁华的港口城市里转一转,洗个澡,置办一身行头。 大手一挥将尾款发了下去…… “芜湖!” 众兄弟一阵欢呼,不免动了些心思,成群结队的向着酒馆,妓院走去,陈子龙也懒得阻拦。 众兄弟跟着他刀口舔血,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该放纵一下了。 当然了,他自己没去,他躺在一家旅店的床上呼呼大睡,不是他不想出去鬼混,而是他看不上那些西洋女人。 “哎哟哟。” 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很快沉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出门,吃饭,感受一下这加勒比重镇的繁华。 日上三竿之时,微风徐徐,陈子龙换了一身衣衫,修理了一下门面,便只带了两个兄弟,走在了整洁的街道上。 和成群结队的西洋绅士,贵妇们擦肩而过。 “哒,哒。” 军靴踩在青石路面上,发出一声声轻响,面对四面八方射来的各种视线,这滋味可真是复杂难明。 不过陈子龙倒是不觉得尴尬,反而拍了拍身上崭新的衣裳,提了提武装带,径直穿过了一条条街道。 一回生,二回熟。 他一来到科隆城,就找人打听哪里有汉人后裔开设的餐馆,商铺什么,这样繁华的城市里,或多或少都有华夏后裔的存在。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当年南宋灭亡之后,飘扬出海跑出来的,虽然流落在外却始终保持着华夏人的生活习惯。 果然,稍微一打听便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消息,这科隆城还真有一条街,是华人商铺密集的地方,在城市的偏僻西北角落里。 他当然不知道,这其实就是中北美唐人街的雏形,基本上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街道商业区存在。 “走!” 这一路快步走到了城市的西北角,陈子龙眼睛便亮了起来,这地方还真有个华夏后裔开设的商业区。 “这地方……” 这地方的一切如此新奇,让陈子龙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干净整洁的街道十分静谧祥和,虽然建筑是西洋式,可人种让他心中生出十分亲切的感觉。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穿着对襟的褂子,坎肩,也有马车,有苦役,还有餐馆,酒楼,客栈什么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呀,看样子这些和他同宗同源的人,来到这里扎根很久了,至少也得有一两百年历史。 和两个兄弟对看了一眼,一同走了进去,一进门,繁华热闹的气息铺面而来,餐馆,客栈里都挤满了人。 “嚯!” 陈子龙觉得心中有点不平衡了,这地方比他的明人街可繁花多了,餐馆的档次也高的多,在这里讨生活的人也多。 和人家比,他的明人街简直就是乡下偏僻之地。 “得咧!” 他也算长了见识,开了眼界,当下便悠闲的在街上闲逛了起来,依稀之间好像回到了老家镇江,不过景色却全然不同。 随便找了一家餐馆,点了几道可口小菜,果然这里的人都是福建,广东一代沿海的口音,说粤语的。 好在陈子龙懂的广东方言,交流起来没什么障碍…… “好嘛。” 颇具粤菜风格的海鱼端了上来,让陈子龙和两个弟兄看的胃口大开,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起来。 正吃的满嘴流油,便听得餐馆外头一阵喧嚣,似乎有人吵起来了,吵闹声越来越大,将陈子龙也惊动了,不由得向着外面看去。 这一看视线便再也挪不开了…… 大门外,竟有一个身穿雪白小洋装的年轻女子,正柳眉倒竖,掐着盈盈一握的小细腰,和几个伙计吵的很凶。 “呀!” 这女子是真的够美貌了,让陈子龙眼睛亮了起来,身段高挑苗条,穿着一套西洋式长裙,肌肤细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五官精致绝伦,却偏偏长着一张西方面孔,挺秀的小鼻子,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瓷娃娃。 最离谱的是这洋少女一开口,竟然还是满嘴标准的汉话,还挺泼辣:“讹诈,你们这是讹诈!” “嚯!” 瞧着这瓷娃娃一般的洋女子,陈子龙良久无言,瞧着她与人奋力争辩,竟然替她捏了把汗。 干啥呢这是? 良久无言,整个世界的焦点好像都在这少女身上,直到被人推了一把,陈子龙才惊醒过来。 一个弟兄正在惊奇的看着他,还伸手推了几下:“掌柜的?” “哎。” 陈子龙瞬间清醒了过来,抹了把脸,挥了挥手:“走,看看去。” 随手扔下两块银元,整了整武装带,陈公子带着两个弟兄走了出去,加入了看热闹的人群。 街上可是越来越热闹了,这地方本来就是唐人街,男女老少凑了过来,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瞧着那洋少女大声叫骂。 少女快言快语,十分泼辣,气愤道:“一道菜要卖两个银元,这开的是餐馆还是黑店?” 可和她吵架的店掌柜也不含糊,红着脸争辩:“你点了一道佛跳墙,用料足,这个价格真不贵了。” “黑店!” 吵来吵去的,陈子龙也看明白了,这就是个小辣椒呀,还是一只洋辣椒,这味道可真够冲的。 他身后两个弟兄,早已经议论开了:“这洋婆子真够疯的。” “是呀,真不懂礼数。” 可这话陈子龙不愿意听了,一回头瞪了一眼,不悦道:“背后议论一个女子的是非,非大丈夫所为也。” “啥?” 两个弟兄对看了一眼,摸了摸头,这是从哪里说起呀,行吧,你是掌柜的你说的都对。 “咳。” ------------ 第423章 风花雪月 陈子龙轻咳一声,在两个手下弟兄的错愕注视下,走了过去,他要帮这个泼辣的西洋少女解围。 终究是秀才出身的读书人,这位陈爷性子里除了楞,总归是有那么点风花雪月的小心思…… “咳。” 激烈的争吵中,陈公子发出一声轻咳,迈步走了过去,一下子站在了那位美丽的金发少女面前,替她挡住了餐馆掌柜,伙计们的指责。 他来了一出英雄救美,抱了抱拳,大声道:“诸位且听在下一言。” 一瞬间街上安静下来,里里外外,男女老少,街坊四邻几百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一双双眼睛里都是疑惑,那神情好似在说。 “这货谁呀?” “眼生的很,没见过。” 一片错愕中,就连那美貌的金发少女也奇怪的看着他,精致的小脸上显得一脸茫然。 一阵安静过后,陈子龙笑道:“常言道出门在外,和气生财,这位姑娘的帐,由在下结了吧……” 街上更加安静了,一双双眼睛看着陈子龙取出两块西班牙银元,递了过去,掌柜的微微错愕的将银元接过,看了看陈子龙。 那神情好似在看着一个冤大头,又好像看到了一个傻子,不管怎么说,既然有人出面结账,餐馆掌柜也不再纠结。 “走!” 拿了钱,掌柜的和伙计们转身走了,人群也一哄而散,顷刻间这长街之上只剩下寥寥数人。 替佳人解了围,陈子龙赶忙整了整衣衫,再一回头瞧着那位金发少女,少女也睁大了小嘴吃惊的看着他。 两块银元可不是个小数目了呀。 这年月在加勒比海沿岸,西班牙银元可是硬通货,两块银元是什么概念,大概能买一杆八成新的二手火绳枪了。 就连两个山寨弟兄也摸了摸头,看着自家掌柜的,又对看了一眼,心里有点明白了,咱掌柜的这是沾花惹草的毛病犯了? 这叫英雄救美? 万万没想到咱当家的还有这爱好,再看看那洋婆子,好看是好看,不过这性子也太野了吧。 可陈子龙顾不得两个手下正在摇头。 “哒,哒。” 替金发美貌少女解了围,陈公子一步三摇的走了过去,露出一个斯文和煦的微笑,轻道:“这位姑娘……” “啐!” 万万没料到金发少女猛的一口唾沫,啐了过来,连他也骂上了:“我真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信誉,信誉懂嘛?” 这一通标准的广东话呀,连珠炮一般怼了过来,可是把陈子龙和两个弟兄怼的人都傻了。 “啥情况呀?” 陈子龙被骂的直咧嘴,心说老子替你结了饭钱,还好言相劝,你不领情倒也罢了,竟然还回过头骂老子? 他的两个山寨弟兄也怒了,上前怒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 “什么人性啊?” 可金发少女越发鄙夷,高抬着下巴,掐着细腰,在陈子龙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还看了看他穿着的宽松长裤,专门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陈子龙被她盯着看,人都惊呆了,本能的双腿夹紧,两个山寨弟兄也懵逼了,这娘们儿啥意思,为啥往咱当家的那地方看? 莫不是嫌弃咱当家的…… “你姥姥!” 陈子龙还懵逼呢,两个心腹手下看不下去了,瞪着这金发少女大骂起来,你往哪看呢,你啥意思? “说清楚!” 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你看着咱当家的不该看的地方,还一脸嫌弃的样子,到底是几个意思? 这分明实在影射什么! 金发少女见两人凶巴巴的样子,也有点害怕了,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娇哼了一声:“哼!” 好女不吃眼前亏,她也怕把陈子龙惹毛了,趁着陈公子还在发呆,赶忙提起裙摆迈开得天独厚的大长腿,一溜烟的跑向了一辆马车,钻了进去。 “滴答滴答。” 两匹大白马拉着马车一溜烟的跑了。 两个山寨弟兄这才作罢,还忍不住跳脚大骂:“这洋婆子也太不懂礼数了,什么人性啊?” “蛮夷!” 骂声中,陈子龙渐渐回过神来,英俊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街坊四邻的注视下满心的尴尬。 又好气又好笑,又忍不住爆了粗:“这娘们儿!” “算了。” 尴尬的陈公子挥了挥手,有点扫兴:“回去!” 这个街,不逛了! 三人匆匆离开了这条华人阶,灰溜溜的回到了旅店,仍是觉得很没面子,钱没了,人也没撩到,这让陈公子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本想来个风花雪月,可是碰了一鼻子灰。 最可气的是那俩兄弟还愤愤不平的议论着:“洋婆子就是洋婆子,不知礼数,蛮横无礼。”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弟兄们越是议论,陈子龙就越是生气,火气上头发出一声低吼:“给老子住口!” 这下子两个弟兄不敢吭声了,看来掌柜的是真生气了,赶忙找个借口溜了出去,到了外面还在议论着。 “呼,呼。” 陈子龙气的眼前发黑,救美不成反而成了笑话,还被洋美人儿怼了一顿,这叫什么事儿呀? 不过那金发少女是真的美,精致,高挑……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一闭眼,一睁眼,又是三天时间过去了,交卸了货物,领到了尾款,众兄弟也都歇够了,体力精力都恢复了。 陈子龙从打击里恢复了过来,琢磨着也该去置办一些必要的物资,给回程做准备了。 在旅馆里躲了三天,再次走到了街上,陈子龙觉得自然多了,想着也应该干点正事儿了。 于是天一亮,他便带着弟兄们赶着马车,再一次光临这里的繁华商业区,开始采办必要的物资。 再一次他大开眼界了,越逛越觉得匪夷所思,什么朗姆酒,古董倒也罢了,就连枪械,弹药,战舰零部件都公开摆在店铺上出售。 各种型号的火枪琳琅满目,只要你出的起钱,什么东西都能买到,这时候陈子龙终于明白,为啥他的顶头上司甘辉。 一定要派他来巴拿马,一定要把手伸进加勒比沿海了,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富庶了,能在这里建立一条秘密补给线。 什么给养,军需,粮食都能解决。 反正就是一个字,买! 置办了一些火药,军需,陈子龙还想多买一些马,什么战马,驮马,种马越多越好,这时候他终于遇到麻烦了。 终于有花钱买不到的东西了,驮马,劣马还可以买到,可战马在这里是严格管制的非卖品,种马就更不要想了。 回到旅馆的陈子龙有点为难,看着上司交给他的采办清单,偏偏战马,种马又是必需品。 这可咋办? 在房间里琢磨了一会儿,又叫通译大兄弟出去转了一圈,找来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士打听了几句。 才知道战马也是可以买到的,不过要去地下黑市购买。 黑市在哪呢? 这里的唐人街就有。 “走!” 再次带着众兄弟走进了唐人街,陈子龙还是觉得全身不自然,当然了,这里的人早就把他给忘了。 午后的风微微吹佛。 城外,一座富丽堂皇的西洋式庄园。 站在庄园大门口,看着里面富丽堂皇的西洋式建筑,陈子龙有些愣神,低声询问了一句:“是这里?” 这里是科隆城,唐人街最大的黑市? 通译很肯定的点头道:“就是这儿,错不了。” 陈子龙又摸了摸头,黑市开的如此光明正大,如此富丽堂皇,他可算又开了一回眼界,这能是黑市? 通译一脸无奈,谁说不是呢,他自己还懵逼呢。 细琢磨这事儿也挺正常,如今这个年代加勒比海沿岸,什么走势,黑吃黑,销赃都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走吧。” 陈子龙愣了半天,才带着几个兄弟向着这座富丽堂皇的西洋式庄园走了进去,一进门便遇到了十几条壮汉。 好家伙! 十几条壮汉全副武装,一拥而上,把陈子龙和几个兄弟的枪下了,还开始搜身,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陈子龙高举着双手,有点火大,向着这伙守卫的头领不悦道:“兄弟,过了吧?” 可头领一摊手,态度十分蛮横:“对不住,这是规矩。” 虽然火气蹭蹭往上冒,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子龙只好带着众兄弟交枪,接受搜身…… 折腾了好半天才被领进了会客厅,到了这个时候陈子龙也明白了,他这条强龙遇到地头蛇了。 并且这条地头蛇在科隆城经营了不知道多少年,势力早已渗入了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各个角落。 “好嘛!” 一时间,陈子龙竟有些忐忑了,这些人还算是汉人嘛,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答案。 午后的庄园里,阳光从窗外洒落,一个个穿着西洋服饰的侍女送来了饮品,却不是热茶,而是咖啡。 端起一杯咖啡,陈子龙神情不由得有些古怪,试着抿了一口,可是很快露出痛苦的表情,慢慢的咽了下去。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几个弟兄,也是同样的表情,这啥玩意呀,黑乎乎的又苦又涩,这是人喝的? 可入乡随俗,再难喝也得吞下去。 “吱。”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一个穿着西洋燕尾服的老者,拄着一根西洋式拐杖,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老者六七十岁了,穿的十分体面,与那些洋人绅士没什么区别,这派头,这气势,一股子威严的扑面而来。 让陈子龙脸色一僵,赶忙带着几个兄弟站了起来,看向了老者黄皮肤的脸,脸色更加古怪了,这不还是个汉人嘛? 无论从服饰,生活习惯,做派都被西洋人深深的同化了,一言一行都与洋人没什么分别了。 这滋味还真是挺奇怪的…… 可紧接着在老者的身后,又有一团白云飘了进来,一个穿着洁白洋装的金发少女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老者身旁。 “哎?” 瞧着这金发少女,陈子龙愣住了,这不是,这不是前几天在街上遇到的那枚小辣椒嘛? 仔细一看还真是。 “咦?” 金发少女同时也看到了陈子龙,一双大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吃了一惊的样子十分动人。 “这?” 陈子龙愣住了,闹了半天这丫头还是地头蛇家的人,这倒是让他心中惊奇了,这女子如此有钱有势,竟然还会为了两块银元和餐馆掌柜的吵架? 这上哪说理去呀。 可这女子是什么人呢,看样子是主人家的女儿,或者孙女吧,难不成这女子还是个东西合璧的混血儿? 可看样子也不像混血呀,万万没有想到,女子竟然亲昵的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老者的腿上。 还甜腻的娇呼了一声:“达令。” 空气一阵安静,陈子龙又懵了,他也不懂外国话,只好向着通译小声问道:“啥意思?” 通译也一脸懵逼,轻声道:“就是……妾。” “噗!” 陈子龙险些被口水呛到了,闹了半天不是女儿,也不是孙女,这金发少女竟然是这老者的小妾。 这岁数差距也太大了吧,俩人差了整整五六十岁,就这老家伙给人家当爷爷都绰绰有余。 可金发少女和燕尾服老者,一点也不觉得寒碜,老者还捉住少女的纤纤玉手轻拍了几下。 才向着陈子龙徐徐道:“坐。” “好。” 既来之,则安之。 陈子龙应了一声,便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了,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燕尾服老者,眉头不经意间微微皱起。 “咳。” 老者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自信,看了看陈子龙,不冷不热道:“想买马?” 陈子龙忙道:“是,请您多关照。” 可老者依旧十分狂傲,挥了挥手:“这恐怕不行,来人,送客。” 随着老者起身,迈着四方步走了出去,将陈子龙一行人晾在了客厅,气氛压抑沉闷起来。 几个荷枪实弹的护卫走了进来,凶悍道:“各位,请。” 陈子龙等人只好压下心中一口怒火,原路返回。 “咣!” 随着大铁门重重的关上了,陈子龙脸色十分阴沉,阴沉的好似要滴出墨汁,万万没想到竟然碰了个硬钉子。 “走。” 沉着脸,带着众兄弟到了街上, ------------ 第424章 吃瘪 站在阳光灿烂的庄园外,山花烂漫,中美洲的阳光洒满大地,陈子龙心中却没有半点温度,只有一阵阵恶寒。 “什么烂人啊?” 万万没想到,竟然在同宗同源的同族手中,碰了这样一个硬钉子,让他脸色有些阴沉。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还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这叫什么事儿呀? 他自从领着众兄弟来到了这加勒比,不要说葡萄牙人对他恭敬有加,就连这里的大老板,西班牙殖民当局都要给咱大明几分薄面。 可如今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同宗同源之人竟如此不讲情面,这口闷气实在咽不下去。 就连几个手下的弟兄,也轻声咒骂着:“什么玩意儿!” “奸徒!” 这掌控了科隆城,唐人街的地头蛇明明长着一张汉人的面孔,偏偏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副洋人的做派。 这一副颐指气使的鬼样子,活脱脱一个假洋鬼子,这还是汉人嘛,不是嘛,只怕他早已忘了自己的根,自己的祖宗。 瞧着面前大门紧闭。 “呼。” 陈子龙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强压下心中一口火,冷道:“走!”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还不信手握大把银元,连几匹种马也买不到么,大不了再去找找别的门路。 一闭眼,一睁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花费了两天时间,陈子龙带着通译在城内转了两天,枪械,弹药,各种物资都置办齐了。 可真就没买到优质种马,不是没有优质马,而是他刚来到科隆城,人生地不熟,实在找不到买马的门路。 中美洲这地方本来就不产马,马匹都是西班牙人从欧洲带来的,经过一百多年的繁育之后才形成了种群。 就连大明的铁杆盟友葡萄牙人也缺马,缺的还十分厉害,这本就是稀缺的战略资源。 一时间,陈子龙竟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天亮了,旅馆。 大清早,众兄弟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面对愁眉不展的掌柜,一个个都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大伙都收拾好行装了,马车也讨好了,回程的物资也储备齐了,咱到底走不走了呀? “掌柜的,咋办?” “咱走不走?” 面对众兄弟的疑问,陈子龙想了想,二杆子暴脾气又上来,当下便做了个决定,他让弟兄们带着物资先回去。 他自己带着十来个弟兄,继续留在科隆城搜罗马匹,同时也可以建立一个长期联络点,在这座繁华的加勒比重镇扎下根。 众兄弟一琢磨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纷纷认可了,于是乎,陈子龙便精心挑选了十二个好手,加上通译留守科隆。 剩下的人翻身上马,护送着物资,车队通过巴拿马地峡原路返回。 这天上午,看着满载物资的车队消失在山林里,陈子龙还不忘挥了挥手,道一声珍重,这一去又是山高路远呀。 没办法,这个年代的交通实在太不便利了,此时此刻,陈大掌柜终于体会到创业的艰难了。 打马,转身,回城…… “驾。” 十三骑匆匆回返,成了陈子龙在加勒比海打江山的班底,虽然只有区区市十三骑,可个个都是死人堆爬出来的狠角色。 接下来的几天,陈子龙继续张罗着买马,并且开始在城内置办产业,打算购置一家商铺作为长期立脚点。 到了街上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的商铺价格贵的惊人,一座沿街店铺的价格,大概是巴拿马城,明人街的十倍,甚至二三十倍。 “我勒个去!” 问完了价格,陈子龙一哆嗦,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这里的产业动不动要卖大几千银元,稍微好一点的地段要卖上万,几万银元。 这让陈掌柜开始怀疑人生,这个价格都快赶上大明江南了呀,突然之间他明白了咱摄政王周世显的路数。 咱洛王的殿下在大明干的那些事情,和这些西洋人干的事情,其实是殊途同归的,总结下来只有几个字。 万物皆可炒! “艾玛。” 地皮,产业炒成了如此天价,让信心满满的陈子龙再一次受到了打击,他此行带了多少钱呐。 统共才四千块西班牙银元,本以为这是很大一笔财富了,可来了加勒比海才知道自己钱少,其实他还是个穷鬼。 抛去购置物资所花费的一千银元,剩下的钱,大概能在这城内最偏僻的地段,买下一座三间房的小店。 难怪那位唐人街的地头蛇不给他面子…… “原来如此呀!” 陈子龙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青一阵,白一阵,和那老奸巨猾的唐人街幕后大老板相比,他还是嫩了点。 人家一打眼就知道他是个自以为是的穷鬼,就他身上带来的几千块银元,还真就买不到上等种马。 万万没想到他陈子龙竟然在财力这一块,被人家给歧视了。 “姥姥的!” 陈子龙越想越气,他竟然被人嫌弃了,他陈公子是缺钱的人嘛,他守着北美旧金山的大金矿,亚利桑那的一大堆银矿。 他能是缺钱的人嘛? 可他面临的问题是金银不能变现,从山寨老巢里运点金子过来,没什么问题,可是该怎么兑换成流通的银元? 唯一的办法是去银元兑换,可是带着大宗金银去银行兑换成银元,十有八九会被西班牙人盯上。 那就糟糕了。 想来想去又回到了原地,唯一的解决办法还是黑市,只有黑市,才能将大宗黄金变现…… “娘的!” 陈子龙发了狠,再怎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他一定要找到黑市的门路,尽快建立一条顺畅的变现,购买物资的通道。 这时通译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古怪,走到了陈子龙身旁轻声道:“掌柜的,洋婆子来了。” 陈子龙还没当回事儿,还有点不麻烦:“什么?” 通译神情更加古怪,忙道:“那位洋小姐来了,嚷着要找你,掌柜的你快去看看吧。” “那个洋小姐?” 陈子龙一脸懵逼的从客房里走了出去,到了旅馆门外,便瞧见了一位穿着白色洋装的金发少女,亭亭玉立,就那么站在旅馆外,正一脸骄傲的看着他。 “哎?” 陈子龙一愣神,眼睛又亮了起来,这已经第三次见面了,感觉这金发少女比前两次…… 更美了。 二人在街上对视了片刻,陈子龙的小脾气也上来了,冷道:“这位姑娘有何贵干?” 金发少女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抿了抿嘴:“给。” 她迈开大长腿快步走来,伸出手,将两块银元递了过来,还一脸的傲娇:“还你。” 可陈公子脾气上来了,也冷下来了,只是拿眼睛扫了一扫,冷道:“这就不必了,姑娘请回吧。” 他是什么人,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区区两块银元罢了,怎么可能再拿回来,这面子上也挂不住呀。 可金发少女也不含糊,一定要往他手里塞,俩人在街上公然拉拉扯扯起来,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给你,你就拿着!” “不要,请回!” 这顿拉扯,纠缠,引来不少行人错愕的注视,穿着燕尾服的绅士,穿着洋装的贵妇纷纷围拢了过来。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说洋人不爱看热闹纯粹是扯淡,很快俩人身旁便围了一大圈人。 “咳。” 通译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忙上前劝阻一番:“掌柜的,这位……姑娘,咱有什么话去里边说吧。” 这俩人,一男一女公然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虽说这里风气开放,这金发少女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可被这么多人围着终究是不好。 “哼!” 陈子龙冷哼了一声,转身向着入住的旅店走去,金发少女气呼呼的看着他,僵住了,在通译无奈的注视下僵了几秒钟。 “哼!” 最终这美貌少女还是提着长裙下摆,迈开大长腿走进了旅店,留下了通译兄弟一个人在街上凌乱。 通译摸了摸头,又摇了摇头:“得咧!” 这么看来咱陈大掌柜还是有点魅力的,虽然全身上下时不时的冒傻气,可毕竟又年轻又俊朗不凡,看来这女孩是有点动心了呀。 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对咱掌柜还是有兴趣的,这是废话,陈子龙再怎么也比那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强。 通译兄弟很快回过神了,脸色微变,心中大叫了一声:“坏了!” 这少女是什么人呐? 科隆城,唐人街黑市大老板的小妾,可如今和咱大掌柜纠缠上了,看样子俩人还有点欢喜冤家的意思。 通译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要出大事了呀。” 这俩人要是吵来吵去,眉来眼去玩出感情了。 “嘶!” 通译兄弟倒抽了一口凉气,赶忙一个箭步冲进了旅店,便瞧见那俩人已经进了房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情形已经缓解了。 “哎?” 坏了,真的坏了。 旅馆房间里。 “吱。” 陈子龙走进了房间,回身将房门掩上了,转身再一看,那金发少女已经好奇的在他房间里转圈呢。 东摸摸,西看看,还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床上,弹了两下,这性子可真是够跳脱活泼的。 坐在他的床榻上,少女竟然还用碧蓝的眼睛看着他,虽然还撅着小嘴,可是态度已经软化了。 终究是她先软化了,不再那么盛气凌人,陈子龙也就算了。 “行吧。” 好男不跟女斗,这时候陈子龙也冷静下来了,一步步走到桌子边上,给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少女接过水,大咧咧道:“多谢。” “不必。” 两人对看一眼,突然气氛有些尴尬,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这要是换成一个大明女子,秦淮名妓,多半早就含羞带怯了,可这西洋少女性子十分活泼主动。 她捧着水杯看着陈子龙,忽道:“你来科隆做什么?” 陈子龙被她问的呆了一呆,楞了楞神才道:“在下来科隆自然是做生意,赚钱,行商嘛……” 可万万没料到,少女又鄙夷道:“你是不是大明官府的人?” 陈子龙又愣了,瞧着她格外认真的样子,吓的一哆嗦,顿时出了一身的白汗毛,这女人可真是快言快语,这也太直接了吧! 这赶紧房间只说了两句话,就把他的老底看穿了? “不是!” 陈子龙赶忙擦了把汗,矢口否认:“在下并非官府中人,姑娘莫要血口喷人……” 他虽然是正经八百的大明军宪司密探,可这事儿,就是打死也不能承认呀,这姑娘可真不会聊天。 可万万没想到金发少女见他矢口否认了,那张精致的俏脸上,竟然露出几分失落之色。 少女轻轻应了一声:“哦。” 然后少女便站了起来,失落道:“打扰了,再见。” 说着便迈开长腿向着外面走…… “哎?” 陈子龙更加懵逼了,这几个意思呀,怎么一听说他不是大明官府派来的人,这姑娘掉头就走了呢? “等等!” 心中一急,陈掌柜赶忙追了过去,将金发少女拦住了,少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碧蓝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还有事?” “在下……” 陈子龙心思电转之间,一着急,赶忙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声音压低道:“其实,在下与大明官府还真是有点联系。” 这话可就是半真半假了。 金发少女瞧着他这副样子,半信半疑道:“真的?” 陈子龙脑门上的汗都流下来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千真万确,在下不敢有丝毫欺瞒……” “好!” 少女不耐烦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凑了过来,轻道:“那你可以带我去大明嘛?” 好一个绝色金发少女,吐气如兰,陈子龙又是一愣,心智又是一阵迷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倒是并无不可。” 顷刻间少女俏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轻轻将陈子龙的胳膊抓了过去,抱在了香怀之中,俏脸上露出了雀跃的样子。 啥意思呀? 陈子龙更加懵逼了,隐隐有点明白了,这少女跑到唐人街来厮混,还和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混在一起。 该不会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去大明吧? 这叫什么事儿呀,此时此刻陈子龙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这金发少女的家庭背景,出身肯定不一般,其中必有隐情。 ------------ 第425章 新世界 一听说能带她去大明本土,顷刻间金发少女精致俏脸上满是期待,甚至还有难以掩饰的渴望。 还死死抱着陈子龙的胳膊,再也不肯撒手,好似抓住了什么宝贝一般,用蔚蓝深邃的眼睛定定的看着。 “这位姑娘……” 被一个金发佳人这样抱着,陈子龙微微错愕,又不免口干舌燥,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可他也不是小孩子里,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该不会是这位姑娘真的看上他英俊潇洒的容貌了吧。 怎么可能嘛。 心思电转之间,陈子龙将胳膊慢慢抽了出来,试探着问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金发少女雀跃道:“我叫艾米丽,威尼斯人。” “哦……” 陈子龙若有所思,可是又似懂非懂,这金发少女竟然来自威尼斯,可威尼斯在哪呢,他只知道个大概位置。 威尼斯好像是意大利的一座小岛吧。 一阵迷茫过后,他只好把通译兄弟叫了进来,又问了问专业人士。 果然,通译兄弟见多识广,又问了几句便凑过来小声道:“她是从威尼斯移居巴拿马的犹太人。” “哦!” 这下子陈子龙明白了,和通译对看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了,难怪这少女对大明如此亲近,又对大明如此向往。 闹了半天是犹太人,犹太人如今借着大明帝国的庇护复国了,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这女孩和他背后的家族不是想去大明。 是想借道大明去新成立的犹太国,实情多半是如此了,如此可见,这个艾米丽小姐应该出身某个犹太家族的分支! 这下子真相大白了,可会不会是个圈套呢,两人又对看了一眼,一起摇头,看起来不太像。 “成!” 想及此,陈子龙也算当机立断了,满口答应了下来:“这个忙,在下可以帮。” 不就是想去大明嘛,这事儿好办,等到风向,季节变换了,可以带着她去大明本土。 一听这话,金发少女顿时开心雀跃,抱着陈子龙的胳膊欢呼起来,佳人在侧,软玉温香,这滋味还真是叫人心动。 陈掌柜正晕乎着呢,可是更加出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很快金发少女又道:“你们是不是想买马?” 陈子龙一呆,又和通译对看了一眼,忙道:“是。” 少女又雀跃道:“走,我带你们去。” 陈子龙和通译微微错愕,随即心中狂喜,正应了一句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难不成这少女有门路买到马? “走!” 就这么着,陈公子突然从被嫌弃的土鳖,变成了香饽饽,被性子活泼大胆的金发少女抱着胳膊,俩人亲昵的走出了旅店。 陈子龙反正也豁出去了,又叫上了几个弟兄,牵着马,在欢声笑语中向着城外走去,陈掌柜如今是满脸笑容。 可通译兄弟心里直打鼓,心中叫糟,这样真的好嘛,不出所料,咱大掌柜真的和唐人街大佬的小妾勾搭上了。 这在早些年是要浸猪笼的,这事儿要是被那位唐人街大佬知道了,那还能有个好嘛? 可掌柜的事情,他一个通译也不敢管,也管不了,也只好硬着头皮紧紧跟随,一行人向着城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城外。 炎热的中美洲地区,青山绿水环绕之中,密林掩映下有一片大农场,耕地,马场都连成了片。 如今正是农忙时节,放眼望去是一大片肥沃的耕地,耕地连成了片,形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农场。 “嚯!” 陈子龙与几个弟兄骑在马上,一下子,被这副农忙的壮观所震惊了,这简直好像来到了新世界。 好大一片地呀! “滴答,滴答。” 在金发少女艾米丽的带领下,全副武装的陈子龙,带着众兄弟骑着马,背着火枪在田间地头穿行着。 “艾玛!” 这回真的是大开眼界了,到处都是耕地,田亩还有劳作的人群,这场面好似回到了大明的中原,可细看又全然不同。 这地里中的可不是粮食,是棉花,成片成片的棉花田呀,只怕有上万亩之多,一眼看不到头。 可陈子龙和众兄弟纷纷皱起眉头,陈子龙虽不是农夫,可他是镇江豪强,家里也曾经拥有上千亩水浇地。 “造孽呀。” 这么肥沃的土地,雨水又十分充沛,如此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竟然用来种棉花,不是应该种水稻嘛? 众兄弟骨子里的农耕思想又冒出来了…… “真是造孽呀。” 众兄弟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得议论纷纷,这么好的土地不种粮食,就不怕遭报应嘛? “咳。” 听着众兄弟的小声议论,陈子龙轻咳一声,瞪了过去:“地是人家的,人家爱种啥就种啥,少背后嚼舌头。” 众兄弟纷纷安静下来,可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滴答,滴答。” 骑着马在田间地头穿行着,很快大伙发现了一件更造孽的事情,在这成片的棉花田里,劳作的人群也不是农夫,而是奴隶。 有一些本地土著奴隶,还有一些皮肤黝黑发亮,身体强壮的黑色人种,这场面让陈子龙心中凛然,想到了一个惊悚的词汇。 “黑奴。” 黑奴是从哪里弄来的,非洲呗,如今这个年代西班牙人,荷兰人这些海上霸主可没少干坏事。 黑奴贸易已经有了兴盛的迹象,这下子众兄弟沉默了,造孽的事情看多了,心中竟然有些麻木了。 “哎。” 陈子龙叹了口气,跟着金发少女艾米丽在成片的农田中穿过,终于,终于来到了青山脚下一座庄园里。 “希律律。” 一走进庄园便瞧见了成片的马圈,成群的骏马正在悠闲的吃着草,干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嚯!” 陈子龙一下子来精神了,这一片的马场里,骏马怕不得有几千匹,都是高大健美的顿河马,欧洲马。 果然不愧是犹太人,这脑瓜子就是好使,这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呀,和种棉花比,只怕是养马的利润高的吓死人! 同样的欧洲来的殖民者,可是和高大上的犹太人比起来,那些残暴的西班牙农场主还真是不入流。 当然了,繁育马匹的技术含量可是很高的。 “滴答,滴答。” 一行十余人跟着艾米丽,缓缓进入了马场,看着周围戒备森严,一个个穿着白衬衫,马靴,提着火枪的青年。 又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犹太人走到哪里都是如此团结,不显山,不露水,不声不响的发大财。 看起来,金发少女艾米丽和这里的守卫很熟,只是挥了挥手,上前交涉了一番,守卫便打开了马厂大门。 “吱。” 随着荷枪实弹的守卫将沉重的大门打开,一个新世界向着陈子龙和他的弟兄们敞开了。 十分钟后,庄园,客厅。 坐在通透,亮堂堂的大客厅里,陈子龙和众兄弟竟然有些拘谨,这里的布局,装饰风格也是西洋式的。 可不奢华,不铺张,看起来十分低调,和那些张狂,残暴的西班牙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吱。” 房门再次打开,穿着女仆服侍的侍女送来了热茶,袅袅升起的雾气,茶香很快溢了出来。 “哎哟,西湖龙井!” 万万没想到在这遥远的中美洲,竟然能见到正品的大明西湖龙井,让陈子龙又是一脸懵逼。 这是从哪里搞来的呀。 牛,真牛! 此时此刻他心中笃定,这回是真的找对了门路,这里的主人隔着整个太平洋,能把西湖龙井偷偷弄到中美洲。 这能力也是没谁了,这是多牛的走私商人啊,难怪艾米丽要去和这里的唐人街大佬搭上线了,都是利益在作祟呀。 “嘘。” 陈子龙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果然是正品的西湖龙井,就是这个味儿,此刻他心中猛然间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突然明白了,艾米丽为啥要来找他,身为一个有夫之妇,偏偏要勾搭他这个有妇之夫。 “啥意思呢?” 想来他陈公子的底细已经被人家看透了,人家知道他和大明朝廷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所以这个扎根在中美洲,科隆城的犹太家族,果断的放弃了原本的合作伙伴,选择了新的合作对象。 这个新的合作对象,就是他陈子龙陈大掌柜! “砰,砰。” 陈子龙此刻心中又惊又喜,还有点后怕,他这是被犹太人看上了呀,这个犹太家族…… “不!” 这一伙犹太人的眼力,智商,高超的手腕,还有行事的果断都让人大吃一惊,让陈子龙觉得全身的不自在,他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嘘。” 又抿了一口热茶,陈子龙权衡利弊之后渐渐定下心神,大脑再一次飞速运转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好事。 能被这里的犹太家族看上,这也是一种莫大的成就感呀,说明他陈公子霸气侧漏嘛! 果然一壶龙井见了底,又加了两次水,这马场的主人终于现身了,是一个穿着衬衫,马靴,呢子长裤的老者。 老者瞧着五十来岁,身材也不是十分高大,却十分粗壮结实,同样不招摇,不张狂,瞧着与寻常的欧洲农夫也没什么区别。 虽不招摇却很精神,甚至身上,手上还带着血污,一走进来便接过佣人递的毛巾,擦了擦手。 犹太老者将手上的血污擦了擦,笑道:“让客人久等了,抱歉。” “嚯!” 这一口流利的广东话,让陈子龙赶忙起身,露出了斯文和煦的笑容,却又忍不住瞧着老者受伤的血迹。 “哦,呵呵。” 老者微微一笑,解释了一番,昨天夜里有一匹母马生产了,他亲自去接生,所以沾了一手的血污。 “啊?” 陈子龙又是一呆,瞧着这位白发苍苍的犹太老者,心中再一次凛然,便轻声问道:“敢问阁下……” 老者赶忙欠了欠身,十分恭敬的应道:“不敢当,尊贵的客人不必感到拘束,老朽所罗门罗斯柴尔德……” 他这一副恭敬的样子,让陈子龙反倒不习惯了,忙道:“原来是所罗门先生,久仰,久仰。” “客气,客气。” 一阵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很快这位所罗门老先生,让陈子龙感受到了什么叫宾至如归,亲自拿起茶壶给倒了一杯茶。 瞧着金发少女在老先生身边恭恭敬敬的站着,这时候陈子龙也明白了,这是所罗门家族派出去的眼线把。 与其说是眼线,倒不如说是武器,诱饵…… 拿子女当诱饵,当武器,这种行为让陈子龙微微有些厌恶,书生意气又冒了出来。 可还是将心中的厌恶强压了下去,喝了几杯茶,便主动提到了买马的事情,万万没想到所罗门先生满口答应了。 “好说,好说。” 老先生满口答应了下来,便冲着艾米丽叮嘱了几句,不就是几匹马,一定要让尊贵的明国客人满意。 艾米丽笑意盈盈的答应了,还冲着陈子龙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一下子让陈公子心中的少许不悦,不翼而飞了。 攀谈片刻从大客厅里走了出来,与金发佳人并肩而行,陈子龙觉得走路有点轻飘飘的,万万没想到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 接下来商谈细节,种马,上等马总计买了一百多匹,可到了付款的时候又有些尴尬了,陈子龙身上的钱不够。 一百多匹马值多少钱,最少也要一万多块银元,可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艾米丽小姐主动提出来…… 可以赊账! 更离奇的是不但可以赊账,竟然还能送货上门,这些马,将由所罗门老先生负责运送,从科隆城送到巴拿马城的明人街。 这下子陈子龙更懵逼了,赶忙写下了一张欠条,签字画押过后,晕晕乎乎的走了出去。 还挥挥手和艾米丽小姐道了别,又约好了两天后一起逛街,喝茶,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入夜,旅馆。 回到了旅馆,在大浴缸里泡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尘埃,再换上了一件宽松的浴袍,躺到了柔软舒适的床上。 “哎哟哟。” 陈子龙仍然觉得如梦似幻,这一切好似在做梦,这科隆城的犹太家族竟然主动靠过来,这谁能想的到呢? 这心情还真是十分复杂,有喜,有忧。 ------------ 第426章 伏击 仰躺在旅馆柔软的床上,陈子龙在心中盘算起来,一喜,一忧,喜的是黑市渠道打通了。 这里的黑市还真是牛,太牛了,连战马,种马这么紧缺的战略物资都能搞到,这一百多匹马,其中有不少优质种马。 对他的繁育战马计划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可以大大加快进程,他盘算着在旧金山建立的马场…… 用不着三五年就会发展壮大了,并且有了这位所罗门老先生的帮助,有艾米丽当联络人,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着他敞开了。 这新世界还真精彩呀。 陈子龙琢磨着,这就算是找到了黑市的门路了,想必山寨里储存的黄金,也可以在这里的黑市上变现。 这对占据了北美洲西海岸的整个都司来说,意义十分重大,都司可以在犹太人的帮助下,快速发展壮大。 这是一喜。 忧的是他这一次得罪了这里的本土唐人街势力,此时此刻,他想到了那个一身洋装,住着洋房的唐人街大佬。 “呼!” 陈子龙呼出一口大气,那个假洋鬼子一看就不好惹,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次他怕是犯了大忌…… 这是废话,他陈公子连人家的小妾都勾搭上了,这不是犯忌讳,得罪人的问题了,这是要命的事情! 这下子陈大掌柜从美人儿,迷魂阵里惊醒过来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 “哎哟哟。” 陈公子不由得口中喃喃自语,也琢磨明白了,这是李逵碰上李鬼了呀,他这个正牌子大明北美都司指挥同知,遇上了唐人街地头蛇。 想必那一身洋装的老不死,没少打着大明的旗号,在这加勒比海一带招摇撞骗,可谁是李逵,谁是李鬼? 想必犹太人也想弄清楚吧…… “嗯。” 陈子龙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几分嘲讽,李鬼都敢骑在李逵头上了。 以后科隆城只能有一个大明代言人,那只能是他陈子龙陈大掌柜! “哎?” 可是他越琢磨这事儿,越是不太对劲儿,倘若老子被人做掉了,那他岂不是成了李鬼?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靠实力说话! “腾。” 陈子龙再也坐不住了,从床上坐起,强自定下了心神走到了窗边,躲在窗帘后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窗外是车水马龙,人流熙熙攘攘。 可这繁华背后蕴藏着深深的杀机。 这般不安,忐忑,让他想到了当年在江南,在南京城里一群人密谋造反的那一刻,形势都是同样的严峻。 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光有名分,大义并没有什么鸟用,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想起当年的事情仍有些后怕,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当年他还是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如今呐,他早已习惯了刀口舔血。 “姥姥的!” 陈大掌柜爆了粗,换下睡衣,穿上了衬衫,长裤,马靴,拍了拍腰间挎着的短枪,这一次,他要见个真章! 和众兄弟一商量,无非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赶紧给家里头捎信,摇人,准备着开战吧。 定下了开战的决心,陈子龙又掀开窗帘往外面张望着,果然看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 显然科隆城的唐人街大佬也是这么想的。 陈子龙心中一沉,他知道这家旅馆怕是不能住了,大伙赶紧收拾东西,结账,走人,当天结了账,带着十来个弟兄换了一家旅馆。 这家旅馆在哪呢,就在警察局的边上。 当夜幕降临,带领众兄弟搬了家的陈子龙,看着街对面的警察局,荷枪实弹的西班牙士兵,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邪恶的微笑。 “来呀。” 他似乎看到了那位唐人街大佬气急败坏的老脸,拿他毫无办法的臭脸,不过这种小聪明只能拖上一阵子,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哪有千里防贼的道理? 真想解决问题还得来一场大火拼。 “火拼,哎。” 当夜幕落下,陈子龙在旅店里擦着枪,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来了这加勒比海重镇之后。 第一个要和他拼命的竟然是自己人…… “啐。” 陈子龙一口唾沫啐道窗外,一脸的不屑,什么自己人,黄皮白心罢了,那老不死的早已经忘了自己的祖宗。 第二天,天亮了。 陈子龙早早起床,依照约定和艾米丽在旅馆里汇合,然后两人走向了一家咖啡店,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窗外是艳阳高照,咖啡馆里响起悠扬的西洋乐曲,穿着燕尾服的绅士们进进出出。 陈子龙将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瞧着二郎腿,欣赏着犹太少女品尝咖啡的优雅,心中不由得惬意起来。 俩人的关系这就算公开了…… 城外,某座庄园里,某个穿着燕尾服,喝着黑咖啡的大佬,狠狠摔烂了手中的银制咖啡杯。 一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 这天陈子龙早早起床,刮了脸,洗漱好了,换上了一身新衣裳,正琢磨着去找艾米丽小姐。 这时外面楼梯口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啪啪啪。” 一个弟兄在外面敲门,喜道:“掌柜的,弟兄们回来了。” “哎?” 陈子龙赶紧将房门打开,看着外面站着的几张熟悉面孔,心中一喜,又是一宽,他的弟兄们终于赶回来了。 “蹬蹬蹬。” 快步走下了楼梯,寒暄过后,陈子龙便抓着一个山寨头领的胳膊,期待问道:“这次来了多少人?” 那头领十分得意的伸出了一个巴掌,轻道:“回掌柜的话,这回咱来了三百多人。” “好,好!” 陈大掌柜这下子放心了,担惊受怕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把人给摇来了,是骡子是马要拉出来溜溜了。 人是到齐了,可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虽然如今他兵强马壮,可是也不能乱来,这毕竟是在加勒比海重镇,还在西班牙驻军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仗不能打的太大,就算打,也一定要速战速决。 很快陈子龙想到一个计谋,让众兄弟暂时不要进城,不要暴露自己的实力,而是埋伏在城外某一处交通要道上。 “哎?” 众兄弟看着他,都有些怀疑,让兄弟们设埋伏倒是很容易,可是埋伏谁呢,怎么保证敌人会上钩呢? 人家又不傻,为啥要往你的伏击圈里走。 在众兄弟怀疑的注视下,陈子龙咬了咬牙,轻道:“我自有办法。” 他的办法很简单,让三百多弟兄在城外交通要道上提前设好埋伏之后,再由他亲自出面将敌人引出来。 “哗。” 一听这话,众兄弟又错愕,又吃惊,大掌柜自己出面充当诱饵,这是下了血本呀。 这能行么? 一时间众兄弟纷纷上前劝说:“大掌柜三思。”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哗然中,陈子龙眼中闪烁着坚决,挥手道:“我意已决,不必说了。” 顷刻间旅馆里安静了下来,众兄弟看着大掌柜一脸的决然,也知道劝不住他,只好分头行动。 一闭眼,一睁眼,两天时间过去了。 第三天大清早,陈子龙早早爬了起来,换上了新衣,扎好了武装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 “此去……” 此去危机重重,真是将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可这会儿他已经大彻大悟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算是明白了,这年月想要出人头地,除了拼命没别的办法,这本就是一个属于冒险家的时代。 身处于这样一个时代,不敢拼,不敢闯,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前途的,这回他赌上了身家性命! 玩命了! 天亮了,当阳关洒满大地。 陈子龙带着两个弟兄走出了旅馆,看了看对面的警察局,又看了看怀表,今天是他和艾米丽小姐约好了出城游玩的日子。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旅馆门前,艾米丽小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向着陈子龙露出了灿烂微笑。 按照陈子龙的吩咐,她今天换下了长裙,穿上了一声打猎服,将修长高挑的娇躯包裹在衬衫长裤之中,更显青春洋溢。 微微一笑,艾米丽小姐主动依偎过来,来了个贴面礼,两人在大街上又开始拉拉扯扯。 在这地方呆的时间长了,陈子龙倒是逐渐适应了洋少女的直接爽利,还有这种过于开放的贴面礼…… 当然了,今日此时他是有意这样做的。 “走!” 他有意挽着艾米丽在城内转了一圈,什么咖啡铺,小酒馆,裁缝铺子都转了一圈,在城内招摇过市赚到了午后。 又吃饱了,喝足了,才翻身上马向着城外走去,他这么干当然是为了吸引那位唐人街大佬的沿线。 但凡那位大佬不聋,不瞎,早就应该得到消息了,这办法虽然笨,却十分巧妙,就是实在太危险了点。 午后,城外。 陈大掌柜骑着马,与金发少女并骑而行,假装被美色所迷惑,不时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身后还有数骑紧紧尾随,偷偷观察着二人身后,有没有人跟上来,果然出城不过区区十里,身后便有大量骑士尾随。 “驾。” 身后负责警戒的一个弟兄打马上前,挥动着手臂示警,让陈子龙精神为之一振:“来了!” 赶忙取出望远镜偷看了一眼,这一看吓的一个激灵,白毛汗都冒出了,他的引蛇出洞计划成功了,可是过于成功了。 身后不到两里远的道路上,漫山遍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骑手,正吆喝着,挥舞着火枪狂追而来。 “艾玛!” 陈子龙一哆嗦,向着艾米丽小姐吼了一嗓子:“还愣着做什么。” “跑呀!” “驾!” 猛的一夹马腹,几人疯狂的打马向着远方的山林之间落荒而逃,原本还担心艾米丽一个女子,骑术不精。 可看着金发少女策马扬鞭的英姿,陈子龙放下心来,一边逃,一边向着后方张望。 “我勒个去。” 身后至少有上百骑蜂拥而来,这场面真的堪比西部荒野大镖客,硬生生整成了一部后世的好莱坞大片。 “驾,驾!”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这一路策马扬鞭蹿出去十几里,直到马匹喷着响鼻,钻进了山林,一口气逃到了预设的伏击地点。 陈子龙才缓缓勒住战马,看着密林掩映下,两侧山坡上郁郁葱葱的茂盛在植被,吹响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一阵死寂过后。 “呼啦。” 两旁的山坡上钻出了一个个脑袋,还有密密麻麻的人影现了身,一杆杆火枪在丛林掩映下散发着森森寒芒。 “呼。” 缓缓呼出了一口粗气,几人继续向着前方加速奔逃,不多时,身后响起了爆豆一般的火枪爆鸣声。 “吁。” 陈子龙翻身,下马,一屁股躺在旷野间,郁郁葱葱的茅草里,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 累,太累了。 可伏击成功的喜悦感,很快将这虚弱驱走,正要爬起来的时候,便被一个香软的娇躯扑了过来,缠住了。 在阵阵火枪爆鸣之中,这近距离的亲密格外的刺激。 不远处,山路上。 “砰,砰。”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当山路两旁伏兵四起,一杆杆黑洞洞火枪发出了爆鸣,大团的硝烟升腾了起来。 突然遇伏的一百多骑手,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纷纷坠马,在密集的铳子席卷下陷入了血火地狱。 这是一伙什么人呐,充其量也就是一伙地痞,护院级别的虾兵蟹将,真遇到了陈子龙麾下三百多弟兄。 稍许抵抗很快便被摧毁了,开玩笑,陈子龙麾下好歹是官兵,虽说素质差了点,可终究是正规军。 当地痞无赖遇到了正规军,下场便可想而知了。 “砰,砰!” 数轮齐射后,数百人迎着西洋,挥舞着各类兵器从山坡上冲了下去,一个像模像样的冲锋直接把敌人打垮了。 “噗,噗。” “希律律。” 残阳如血,在远离大明本土的异国他乡,中美洲,加勒比海重镇,两伙华夏人的后裔开始了舍生忘死的厮杀。 直到一个时辰后,闻讯赶来的西班牙驻军,看着山路上残破的人,马尸体,还有空荡荡的两侧山坡,一阵死寂。 ------------ 第427章 电闪雷鸣 瞧着这漫山遍野的人尸,马尸,被鲜血染红的青草地,带兵的西军军官缩了缩脖子。 此时,从城内兵营赶来的西军骑兵越来越多,整整一个连的西军骑兵闻讯赶来,安抚着受惊的战马,瞧着这些被伏击,被打死的人…… 道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躺了一地,天空中闻风而来的乌鸦,在不停的盘旋着,让这画面显得越发惊悚。 全副武装的西军官兵,此刻感到了深深的不安,是什么样的一股力量,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伏击,并从容撤走?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呼。” 几名西军军官正要下马查看尸体,可是炎炎夏日,却骤然之间变了天,海面上顷刻间乌云滚滚。 起风了。 “嚓,嚓。” 远处的海面上乌云压顶,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随时都会落下,这让西军军官有些无奈,叫人草草检查了一下尸体,象征性的做了个记录。 军官便挥了挥手,发出一声低喝:“收队!” 成群结队的西军骑兵,草草将尸体扔到了路边的灌木丛里,便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从此科隆城外多了一处乱葬岗。 阴森的乱葬岗成为了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加勒比海沿岸又一堆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森森白骨。 这种事虽然不常见,可也没什么稀奇的,这海盗横行的加勒比海哪天不死几个人呐。 “哗。” 不久,瓢泼大雨随之倾盆落下,将整个加勒比海沿岸笼罩在白茫茫一片的雨幕中,伸手不见五指。 当夜幕降临,陈子龙骑着马,带着三百多弟兄出现在城外二十里,那位唐人街大佬居住的西洋式庄园。 “嚓,嚓。” 此时天上电闪雷鸣,加勒比海的第一场暴风雨降临,将三百余骑浇了个透心凉,从头到脚连战马都湿透了。 “滴答,滴答。” 成串的雨滴从帽檐滑落,陈子龙扭头看了看犹太少女艾米丽,她身上的猎服已经湿透了,粘在傲人修长的娇躯上。 瀑布般的金色头发,湿漉漉的披在了洁白的肩头,犹太少女正在冲着他盈盈浅笑。 “呵。” 陈子龙也微微一笑,又看了看身后三百多弟兄,都骑着马,提着黑洞洞的燧发火枪,在夜幕中好似死神一般肃立着。 “呼。” 陈子龙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因为伏击成功带来的成就感,让他心中不由得亢奋起来。 苦心经营多年,他终于掌握了一支堪比正规军的精锐兵马,并且带着这股精锐闯入了加勒比,好似秋风席卷落叶一般将对手横扫了。 这是废话,他手下这帮是什么人? 早些年在海上讨生活,人人都是江洋大盗,后来在旧金山聚义,再回来被大明步战队接收,整编,还参加过正规战争。 他这伙人放在欧洲前线大规模正面战场,兴许没什么用,可搁在这加勒比海沿岸,那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有此精兵天下大可取得! 此时陈子龙精神大战,看着正前方黑洞洞的洋房大门,便决然的挥了挥手:“上!” “希律律。” 前后左右众兄弟纷纷举着火枪,打马上前,先扔出绳索,又用高大健壮的战马将大铁门拽开了,便横冲直撞了进去。 “砰,砰。” “嚓。” 院内惊呼声四起,顷刻间,火枪爆鸣声和不时响起的雷声混在了一处,庄园里负隅顽抗的护院,打手在骑兵冲击下纷纷倒毙,溃败。 不出一刻钟,那位白发苍苍的唐人街大佬被揪了出来,好似鹌鹑一般跪在了陈子龙面前。 外面依旧风雨大作,血污顺着流淌的雨水汇聚成了溪流。 “啐。” 瞧着这黄皮,白心的同族之人,陈子龙难掩心中厌恶,一口唾沫啐了过去,不悦道:“杀了。” 什么玩意儿啊! 如今是什么世道,咱大明在欧亚大陆如日中天,虽说海上实力还很弱小,可好歹也是陆地上最大的霸主。 这货不思报效大明,竟然还死抱着洋人的大腿不放。 “砰,砰。” 随着他一声令下,左右几个弟兄举枪便射,又是几声枪响,老者猛的向前扑倒,好似死狗一般没了声息,黑血从身体下汩汩流出。 瓢泼大雨中,陈子龙将帽檐压低了一些,身姿在雨中挺拔了起来,勒缰绳,打马,疾驰而去。 “驾!” 三百余骑消失在夜色下,雨幕中,很快又趁着夜幕冲进了科隆城的唐人街,全副武装的骑士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缓缓而行。 宽敞的街道两旁,此刻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一双双或惊恐,或仇恨的眼睛透过门缝,窗户偷偷看着。 马蹄溅起了泥水,充满了森森杀机。 “掌柜的。” 几个山寨头领从后头追了上来,大声道:“咱怎么干?” 陈子龙一滞,又咬了咬牙,狠狠道:“该杀的杀,别含糊!” “得咧!” 众兄弟会意,大掌柜的意思是要将这伙人连根拔起了,于是纷纷行动起来,根据艾米丽提供的名单开始抓人。 有了艾米丽小姐这个内应,藏在这条唐人街上,为非作歹多年的一个个小头目被揪了出来。 “砰,砰。” 随着大量地头蛇被揪了出来,被打死,射翻,丢到了街上,雨夜中的科隆城,唐人街变天了。 陈子龙也是发狠了,狠狠从牙缝里憋出了几个字:“斩草要除根!” 身后紧跟着他的通译一阵哑然,不由得心中凛然,瞧着这位陈大掌柜,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变了,真的变了。 凌乱的枪声在唐人街上响了一夜,直到天亮之后,雨停了,乌云散去,霞光重新洒满了大地。 居民纷纷从家中走出,看着街上倒毙的一具具尸体,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了起来,不远处一队西班牙人的巡逻兵刚好经过。 却只是往里头看了一眼,便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匆匆离去,而就在此时此刻,城内最大的一家商行后院。 后院里一片狼藉,短暂的激战过后,护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陈子龙带着人越过了一辆辆翻到的马车,走进了后院。 众人一抬头,便瞧见了十几间大型仓库。 瞧着这些大型仓库,陈子龙沉声问道:“是这里嘛?” 艾米丽忙道:“是。” 陈子龙点了点头,这是什么地方呐,自然是整个唐人街黑市储存物资的仓库,规模还真不小,每间仓库都上了锁。 “哗啦。” 众兄弟一拥而上,用枪托将铁锁砸开,随着沉重的大门徐徐敞开,露出了里面摆放整齐的一个个大箱子,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物资。 “嚯!” 众兄弟呆立片刻之后,便纷纷发出了惊呼,这一晚上大伙没白忙活,如此规模的缴获未免也太惊人了。 只怕是这伙地头蛇上百年来积攒的财富,都囤积在这些仓库里吧,随着一个个仓库打开,什么枪械,弹药,成箱的朗姆酒,粮食…… 可以说应有尽有了。 陈子龙也不由得摸了摸头,轻道:“封存!” 这么大规模的缴获,让他心中感慨万千,他可算知道什么叫黑吃黑了,难怪这世上会有那么多强盗,难怪这加勒比海地区海盗多如牛毛。 果然黑吃黑的生意是最暴利的,和海盗生意相比,什么挖矿,贩卖黑奴都弱爆了! “得咧!” 这么大笔缴获,让陈子龙不由得摸了摸头,想办法慢慢运回自己的老巢吧,就是蚂蚁搬家也得运走。 一时间陈大掌柜兴高采烈,知道这一票赌赢了,立下了大功之后,他这个指挥同知的位子稳了。 “哒,哒。” 领着众兄弟在堆积如山的物资里穿行,陈子龙百感交集,果然这人呐,不能太过于迂腐了。 “该冒险的时候就得冒险!” 众兄弟赶忙附和:“大掌柜所言极是。” 这一声大掌柜叫的诚心多了。 不多时,当陈子龙领着人从仓库里,不紧不慢的登上了仓库深处的一座望楼,站在三层高的院墙上。 放眼望去,整条街沐浴在霞光之中,雨后晴空万里,东方的天际浮现出一道绚烂的彩虹,如梦似幻。 “还愣着做什么?” 陈子龙挥了挥手,徐徐道:“接管这里。” 这意味着大明的势力,历史上第一次延伸到了加勒比海地区,并且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同时间,波斯,大不里士。 炎炎夏日,气候十分反常,天气越来越干燥,也十分炎热,稍微动一动便会满头大汗。 炎热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才有所缓解,在家中躲避高温的人们纷纷走出了家门,开始取水,置办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 各种繁华的商业活动随之展开。 寝宫,深处。 自从柳如是常驻大不里士之后,这后宫之内各种荒唐事便越来越少,连美艳的波斯皇太后来的次数也变少了。 这位大明第一才女的小暴脾气上来了,宫内无人敢惹,昔日富丽堂皇的寝宫,逐渐变的井井有条,还被她霸占成了办公室。 当夕阳落下,夜幕降临,儿臂粗的蜡烛燃起,身穿一身仕女服的柳如是仍旧忙于公务。 精致绝色的巴掌小脸上,架着一幅黑框眼睛,书香气息,扑面而来,这场面让周世显呆了许久,才发出一身轻咳。 “咳。” 好端端的西域风情,变成了办公室情人,这上哪说理去呀,当然了,柳如是代表的不是她自己。 她是代表家中一众妻妾来的。 “罢了,罢了。”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一个大男人的威风没有必要在娇妻爱妾身上显露,且由着她吧。 可柳如是的性子是十分执拗,还很认真的,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还不闲着,抱着一大堆文案走了过来。 放下了手中的文案,她还深处纤纤素手,把仰躺在卧榻上正在看书的周世显拽了起来。 “哎?” 周世显被她拽了起来,一脸的无奈,这小娘子好生无礼,怎么老子不沾花惹草了,连躺平也不行嘛? “呵!” 可柳如是只是横眉冷对,劈手揪住了大明摄政王的衣领,狠狠道:“你这昏君,呜……” 话刚出口便被周世显翻身扑倒,施以魔手教训了一番。 良久云收雨歇,瞧着佳人娇喘细细,樱唇更加红润了,也服气了,也不厉害了,周世显才抿嘴干笑起来。 “嘿嘿。” 再怎么变也是个女文青,喜欢轰轰烈烈的爱情,这小娘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还就喜欢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情趣。 荒唐过后,她又絮絮叨叨的说起了正事儿,又翻身坐起把那堆宝贝文案拿了起来,她亲自组织编写的历史教科书。 已经编好了。 “哦?” 周世显颇感一歪,不免夸了她两句:“这么快,真是有劳你了。” 他顿时兴趣来了,便翻身坐起,下了床,翻看着教化司编写的教材,可以看的出来柳如是和教化司的人是用了心的。 什么唐诗,宋词,声律启蒙,在这部教材上也算是应有尽有了,基本上,把大明之前华夏文明中的精髓都涵盖在了其中。 什么道,法,儒诸子百家,先秦文明,强汉,盛唐历史都包含在其中了,可以算的上是一部华夏文明百科全书。 瞧着他频频点头,柳如是骄傲的挺直了细腰,一副十分傲娇的样子,那娇媚的神情好似再说。 来夸我呀! 周世显将教材放下,面色不由得有些古怪,敷衍道:“中规中矩吧。” 这下子柳如是不愿意了,一瞬间柳眉倒竖,不满的抱着爱郎的胳膊使劲摇晃起来:“哪里不好了,哪里不好了?” “嘶。” 周世显一时间心猿意马,又一番轻怜蜜爱之后,才摸了摸头,神情不由的有些复杂,这教材嘛。 这又该从何说起? 他瞧着一脸疑惑的佳人,欣然道:“不能怪你。” 是他自己没说清楚,他要的不是这种教科书,教科书能这么写嘛,不能嘛,这也过于客官中肯了。 “你这不还是王道教化那一套?” “嗯?” 柳如是俏脸上十分不解,狐疑的看着他。 “嗨!” 周世显赶忙解释一番,王道教化这一套不好使,谁愿意听你满口的大道理呀,你编教科书得接地气。 ------------ 第428章 诛心之论 在柳如是一双明眸的注视下,周世显丝毫不显尴尬,侃侃而谈:“所以教材应该怎么编?” 柳如是妆容精致的俏脸上,十分疑惑道:“如何编?” “嗨!” 瞧着她这一副娇憨而又认真的样子,知性气息,扑面而来,周世显忍不住提点她一番,编教材得接地气呀。 要说起来接地气,这事儿,你可得好好跟人家全真教学学,没事儿多去玉真那里坐坐。 看看人家全真教是怎么干的,听说全真龙门教的道馆里面,已经把波斯拜火教的神灵都供起来了。 瞧瞧人家,这才叫入乡随俗接地气,所以全真教在西域的传播速度非常快,效果也非常好。 一听到玉真之名,柳如是撇了撇小嘴,小暴脾气又上来了,不由得冷冷笑道:“你倒是说说看,妾身洗耳恭听。” 大明摄政王便摸了摸鼻子,娓娓道来,这玩意怎么接地气呢,不要将仁义礼智孝这些大道理。 你跟仆从国,番邦,附属国的百姓说这些能行? “不行嘛!” 本身汉话就很难学了,可汉话学好了,就能读懂这些华夏典籍嘛,就能体悟到华夏文化的精髓嘛? “不能嘛!” 就这些之乎者也,满口的仁义道德,好多连周世显都理解不了,还能指望藩属国的百姓理解? 不可能嘛! 所以说了,为啥几千年过去了,咱华夏文明一到了西亚这地方就裹足不前了,就是因为咱的文化过于博大精深,实在太难以理解了。 你要搞同化教育,讲大道理是没用的。 这一番歪理,将柳如是一个大才女说的一愣一愣的,红润的樱唇微微抽搐,几次想要出言反驳。 可竟然…… 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怎么想这话怎么有道理,什么经史子集不要说西亚人难以理解,就是咱大明百姓也两眼抹黑,弄不懂呀! “你这样。” 周世显见她仍旧一脸茫然,索性把话说的清楚一点,咱大明要在波斯,中亚,西亚这块搞王道教化,教科书得这么编。 比方说这一段,某年某月某日,有奥斯曼大军二十万进犯波斯,此刻的波斯处于亡国灭种的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大明天兵来了!” 当大明天兵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古城大不里士,就好似骑着白马的金发天神下凡了。 从此波斯在大明帝国的荣光照耀之下,过上了幸福安乐的日子,远离了战乱,瘟疫,解饿…… “如何?” 这话说完了,柳如是人都傻了,精致俏脸早已涨的通红,她是实在憋不住了,因为这话实在太不要脸了。 “不要面皮。” 教科书有这么写的嘛,救世主,拯救世界的白马骑士都来了,这是何等的臭不要脸呀! 这是教材嘛,这分明是鼓吹,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是谎言,是一种很无耻的行为。 可周世显不管,面不改色心不跳,这算啥? 你是没见过老欧洲的教科书,日不落帝国听说过嘛,普世价值听说过嘛,人家老欧洲称霸天下的时候是怎么干的? 人家敢代表全人类和外星人开战,那牛皮吹的咣咣响,什么米国队长,蜘蛛侠,超人整出来一大堆。 咱大明吹个牛皮怎么了? 学着点! 你不整个普世价值出来,不宣扬一下光辉的大明救世主,你还想在欧亚大陆的交界地带搞舆论战。 这不是扯淡么? 你能搞的过人家的宗教教义么? 在大明第一才女柳如是面前,大明摄政王依旧侃侃而谈:“再比方说这段,老欧洲是一伙什么人,自称罗马后裔,不是嘛!” 海盗后裔就说海盗后裔,神圣罗马帝国和古罗马是一回事嘛,不是嘛,真正的罗马后裔是拜占庭。 这伙老欧洲就是邪恶的代言人,全天下最坏的一伙人…… “总而言之!” “啪啪啪。” 最后周世显在大明第一才女的腿上拍了拍,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原则,咱大明是正义的使者,老欧洲是邪恶的化身。 教科书就得这么编,你必须说的直白,坦诚,接地气,才能起到教化番邦属国的效果。 好人,坏人,天使,恶魔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藩属国的百姓,上到八十岁的老者,下到牙牙学语的孩童。 人人都能明白的简单事实! 此时此刻寝宫里十分安静,死一般寂静,柳如是整个人处于懵逼状态,瞪大了明眸,长大了小嘴…… 红润的小嘴里能塞的下一个咸鸭蛋。 “你!” 柳如是杏目圆睁看着当今大明摄政王,气的直翻白眼,这也太不要脸吧,早怎么没看出来这个人如此邪恶? 就这,她当年第一次和这坏人见面的时候,可是把这货当成了谦谦君子呢,现在看来终究是错付了。 这是谦谦君子嘛? 这是个混蛋嘛。 这要搁在当年,她多半就穿衣服,下床,头也不回的走了,可仅是不同往日了,她也不是那个头脑简单的女文青了。 柳如是心中虽十分抵触,觉得好似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犯恶心,可是又哑口无言,以她的聪明才智,其实早就领悟到了这番话的真谛。 这番话核心思想只有一条。 “别要脸!” 要搞教化就别要脸,要无耻一点,这话如此荒谬,可偏偏她无力反驳。 良久,柳如是才默然点了点头,轻道:“妾身明白了。” “哎?” 周世显欣慰的点了点头,明白就好,这教科书得重新编,就这么一来,大明至少还可以增加几百年国运。 之后举一反三,大明时代周刊在波斯的发行也要加快,尽早占领舆论的制高点,这事儿得尽快办,不能耽搁。 这叫认知作战,你不搞认知作战,等到老欧洲们搞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所以这个报纸怎么搞? 也得接地气,比方说法军,路易十四那帮人在君士坦丁堡干了些什么坏事,可以添油加醋的写出来。 比方说咱大明天兵为了拯救万民,不惜将军粮拿出来接济百姓,这些事情要宣传。 看着陷入呆滞的柳如是,周世显决定先闭嘴,喝口茶,让她缓一缓,接收一下新鲜事物。 翻身,下床,穿好衣衫走了出去,留下了大明第一才女柳如是在寝宫中一个人凌乱。 他背着手走出了阴凉的寝宫,走到了外面的大凉台上,看着夜幕下繁华异常的大不里士古城,幽幽的叹了口气。 “哎。” 华夏历史上为啥没有走出来,为啥没有在西域站稳脚跟,原因找到了呀,就是先辈们太谦虚了,不懂得标榜自己的价值观。 这个臭毛病得改! 等到大明的读书人什么时候开始无耻了,敢于睁着眼说瞎话,懂得粉饰自己了,那他这个摄政王就可以卸任了。 不这么干不行啊…… “哎。” 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对这个时代的大明精英来说,礼义廉耻是好事,也是负担,给她或者他们一点时间来适应吧。 此时此刻,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看着这繁华锦绣的西域之地,渐渐充满了大明元素的宫殿,一条条街道。 周世显猛然打了个寒噤,荣耀过后是深深的惶恐,假如大明失去了这一切,又当如何? “不!” 他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沉吟着,在天台上徐徐踱着步子,他打算亲自为即将发行的大明时代周刊炮制一篇文章。 这文章写啥呢? “有了!” 轻轻一拍额头,一个绝妙的构思冒了出来,他决定拿如今沙俄帝国的那位年轻沙皇阿列克谢开刀。 这篇文章的题目叫做,急于融入欧洲的沙俄,这事儿该从何说起呢,又要扯到当年的蒙古帝国了。 莫斯科大公国成立于十三世纪末,在东北罗斯众多公国中不怎么起眼,当时这里被蒙古人建立的金帐汗国统治着。 借助蒙古人和教会的支持,莫斯科公国逐渐发展壮大,陆续兼并四周公国,所以从道统上来说…… 莫斯科大公国是正经八百的东方国家! 在沙俄历史上,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这个人叫做伊凡三世,这个人为后来俄罗斯统一作出重大历史贡献。 公元一四八零年,伊凡三世带领莫斯科大公国打败金帐汗国,摆脱蒙古人长达两百多年的殖民统治。 在这一时期,伊凡三世苦心经营,把莫斯科周围的一些城邦、公国相继并入版图,特别是兼并诺夫哥罗德。 这里自古以来就是罗斯与北欧的贸易中心,经过一系列扩张,莫斯科公国摇身一变成为诸侯首领和东欧平原的霸主,伊凡三世因此获得全俄君主称号。 另外,伊凡三世还娶了拜占庭帝国末代皇帝的侄女,算是引进了东罗马帝国血统,莫斯科大公国从此号称第三罗马。 东正教中心也逐渐从君士坦丁堡向莫斯科转移,为后来沙俄试图融入欧洲打下基础。 公元一五三四年,伊凡三世的孙子伊凡四世加冕称沙皇,俄罗斯进入沙皇俄国时期。 大公升格为沙皇不仅是称呼上的改变,也标志着俄罗斯开始与当时欧洲其他国家一样走向中央集权。 沙皇在俄语里头的意思是凯撒,可见,俄罗斯多么渴望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强大帝国,多么想要重新回到欧洲的怀抱。 可沙俄做到了嘛…… 看一看老欧洲们譬如普鲁士,波兰人,甚至于法国,荷兰人,北欧人对待沙俄的态度就知道了。 有哪一个老欧洲,是真正看的起沙俄的? 若不然,如今正在扩军,备战的东欧联盟,为啥以波兰为首,而不是以更加强大的沙俄为首? 这是几个意思? 你品,你细品。 午夜时分,夜色凄迷,周世显坐在自己的自己的办公室里,将一篇锦绣文章一蹴而就,拿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嗯。” 他觉得这个力度差不多了,又将通译叫了进来,用汉语,法语,俄语,普鲁士语…… 十几种语言同步发行,并且刊登在最新一期的大明时代周刊上。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的到,沙皇阿列克谢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那张脸会变得何等难看。 “呵呵,呵呵呵。” 夜风徐徐吹佛之下,大明洛王殿下露出了森森白牙。 一闭眼,一睁眼。 天亮了。 这天一大早,大明摄政王便带着大明天子,柳如是,波斯皇太后一行人,出席了大明时代周刊大不里士分社的开张庆典。 散发着墨香的一份份报纸流向四面八方。 十天后,法兰西,巴黎。 回到丹枫白露宫的路易十四,已经从登陆英伦作战失败的阴影里缓过来了,对于他一手坑死了克伦威尔的行为,并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只是争夺欧洲盟主失败,让他有一丝闷闷不乐,直到他的侍从官将一份报纸摆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 法国皇帝将信将疑的接过报纸,看了几眼,报纸竟然是用法文撰写的,当然了,报纸这东西在欧洲还是很普及的。 这个的时代的欧洲有很多报纸…… “等等!” 等到这位法国皇帝,看清了报纸上的抬头,猛然间目瞪口呆,这是一张什么玩意儿啊? “大明时代周刊?” 这竟然是一张大明帝国发行的报纸,让路易十四不禁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好像见了鬼,他本想将这张报纸撕掉,可是…… 很快被头版,头条的一篇文章吸引住了,这片文章的标题实在是过于吸引人了,论沙俄…… “噗。” 看着看着,法国皇帝险些将嘴里的葡萄酒都喷出来了,盯着报纸眼睛也不眨一下,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路易十四乐开了怀,怎么说呢,这片文章可真是说到他心坎里了,沙俄人是不是欧洲人? “不是嘛!” “呵呵,哈哈哈。” 这位法国皇帝越看越觉得心情舒畅,不知不觉笑出了声,谁才是欧洲正统呀,显然沙俄人不是,最难得这话是大明人说的。 “中肯,实在!” 在众仆从的哄堂大笑声中,愉快的一天开始了。 又三天后,冬宫。 可以相见的是沙皇阿里克谢拿到了这份报纸,年轻英俊的脸上早已是一片铁青,气的身体都哆嗦了。 诛心! 这篇文章真的是诛心! ------------ 第429章 争霸北非 这样的诛心之论,若是看不懂也倒罢了,偏偏还是用俄语书写,让沙皇阿列克谢瘦长的身形剧烈颤抖,心中不由得羞愤欲绝。 这文章说了些啥? 这文章简明扼要的说了,他阿列克谢的血统不纯,好端端一个亚洲国家,依仗着当年蒙古人的势力起家。 却偏偏要去捧老欧洲的臭脚,削尖了脑袋也要往欧洲挤。 这,这说的是人话嘛? 这篇文章还奚落他自甘堕落,奉波兰人为东欧盟主,还说什么莫斯科公国是小罗斯,是后娘养的。 还说人家波兰人控制的基辅附属国才是大罗斯。 听听,听听这叫人话嘛? 可这话实在是太诛心了,本来地位就十分尴尬的莫斯科大公国,自称凯撒的阿列克谢沙皇,等于是被戳到肺管子了。 “嗤啦。” 阿列克谢在盛怒之下,将这份散发着墨香的报纸撕烂,还用力踩了几脚,这无情的嘲讽是真的戳痛了他的灵魂。 损,真是太损了! 这可真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这话实在是戳到了沙俄人的痛处,一时间,年轻的阿列克谢有苦难言。 莫斯科公国和波兰是不是世仇? 当然是。 奉波兰皇帝为盟主是不是他的旨意? 还真是。 可他这么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想要将整个东欧的力量联合起来,他这么干,朝中本来就有诸多不满。 如今被人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可以想见的是,朝中那些心高气傲的将领,贵族必然议论纷纷。 “侍从官!” 阿列克谢大怒,狂叫起来:“禁,将这份报纸通通禁了!” 侍从官带着几个近卫军冲了进来,看着盛怒中的沙皇陛下,一时间哑口无言,这玩意能禁的绝嘛? 这是公开发行的报纸…… 可不管怎么说,陛下下旨禁止这份报纸流通,大伙只好尽力去办,出动近卫军从市面上草草收缴了一些。 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造成的后果已经无法挽回,不几日,莫斯科的街头巷尾,贵族聚会上便怨言四起,短短一星期后舆论彻底发酵起来。 大伙对年轻沙皇的某些作为开始不满,远征西伯利亚战败,征伐高加索战败,又低声下气的奉波兰为盟主。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摆出来,贵族们怨言四起,甚至连沙皇从荷兰买的八音盒,和普鲁士人的眉来眼去。 这些事情都成了被人攻击的把柄…… 这下子阿列克谢吓坏了,赶忙宣布退出东欧军事联盟,和波兰立陶宛联邦划清了界限,不再奉波兰皇帝为尊。 同时间,大不里士。 周世显牛刀小试,给沙皇陛下摆了一道,效果竟然出奇的好,短短一星期时间,波兰立陶宛联邦,普鲁士联邦和沙俄帝国的联盟便解散了。 夜幕下,繁华的大不里士城灯火通明。 宫中,宽敞的露天之上。 周世显惬意的躺在躺椅上,听取着军情司陈永华的报告,当听到沙俄退出东欧联军之后,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沉吟着道:“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明军在东线面临的压力骤然降低了不少,可任谁都知道这宁静之中,酝酿着新一轮的狂风暴雨。 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起身,周世显口中喃喃自语:“树欲静而风不止呀。” 一旁,陈永华合上报告,轻道:“是,殿下英明。” 同时间,埃及,苏伊士地区。 烈日当空,滚滚黄沙一眼望不到头,远方的黄沙漫天之中,高大的金字塔巍峨耸立,河道两旁是人潮涌动。 拓宽苏伊士运河的浩大工程已经展开,为此,大明关中资本调动了海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云集于此。 短短三四个月时间,集中在河道两侧的工匠,雇工超过了十万人,车,马,往返于叙利亚,波斯与埃及之间。 这场面可真是太壮观了。 这么大的工地上,除了数万名经验丰富的大明工匠,大部分人手,还是从大明控制的地盘上招募来的雇工。 波斯人,奥斯曼人,阿拉伯人,突厥人,为了一日三餐在异国他乡忙碌着,挥汗如雨,换取着微薄的报酬。 这些雇工的报酬虽然十分微薄,可总比当农奴,给大户人家放羊,种地,当佃户好多了。 至少加入大明关中资本开设的建筑公司,馒头包子管够吃,还可以得到一次性的安家费。 随着关中资本大举进入西亚,悄无声息之间,将这里的社会结构,经济结构改写了,腐朽的农奴,部落制社会正在加速瓦解。 大量农奴佃户成为关中资本旗下的工人,至于那些大户,巴依姥爷,贵族,早已经玩起股票,期货了。 这一套周世显亲自创造的制度,日渐在大明帝国的占领区上发扬光大了,搞资本原始积累用得着杀人放火嘛? 不需要嘛! 把大量劳动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用得着羊吃人,搞圈地运动嘛,同样不需要,多开发点房地产,建立几个股票期货交易所就行。 这样一搞,农奴成了工人,农奴主成了包租公,房地产,股票大炒家,大伙各取所需。 这多好? 所以在大明占领军的地盘上,这场社会变革进行的还算缓和,至少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暴乱,这对大明在西亚站稳脚跟至关重要。 午后,艳阳高照。 黄得功骑着马,带着护兵全副武装的在工地上穿行,可架不住天气实在炎热了,热汗顺着额头不停滴落。 可老黄依旧一丝不苟,老黄这时候想的十分明白,他才能不如李定国,背景不如周阿布,再不努力一点就该回家赋闲养老了。 如今殿下将挖掘运河的任务交给他,是万万不能出乱子的。 “都精神着点!” “好好干。” 黄大帅的吆喝声中,大明工匠,土著雇工纷纷卖起力气,挥汗如雨,将大量土方从河道中运走,大量石块从远处运来。 在大量驮马,牲口,吊装机械的帮助下,整个运河的开凿速度十分惊人,预计两年内完成工期问题不大。 “吁。” 这一路溜达到了运河下游,黄得功勒住了战马,不由自主的向着河对岸看去,河对岸再往前走就是埃及人的都城开罗。 河对岸,他已经派出了不少侦骑,还沿途建立了一些烽火台,望楼,严密防备着埃及骑兵的骚扰。 “这些个蛮夷呀。” 一想起那些无孔不入的埃及弯刀骑兵,黄得功就直咧嘴,初战告捷,可是之后这些土著骑兵便学乖了,不再与明军大规模正面冲突。 而是选择了化整为零,从集团作战改成骚扰了,还别说,这么一来还真让他老黄有力无处使。 “且耗着吧。” 他跟随殿下打到了这地方,也早就明白了,这地方已经不是大明传统势力的影响范围之内了。 想当年天下无敌的蒙古大军,也没能征服埃及,为啥呢,这已经不是军队能解决问题的了。 想彻底在这里站稳脚跟,没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不太现实,故此,殿下没有让他去攻打开罗。 为啥呢? 打下来也没什么卵用,打下来容易治理难呀,心中想着事情,时间便过的飞快,很快夜幕降临。 工地上点起了大量火把,日夜不停的赶工。 大河之畔,汹汹篝火也燃烧了起来,黄得功和几个部将,带着一个团的护兵,就在运河下游宿营。 夜色下篝火猎猎作响,河鱼,羊腿架在火上烤的流油,众将官一边吃着烤肉一边低声耳语。 聊什么呢,无非是闲话家常,这一幕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了盛唐,相比边关将士远在域外他乡,便会格外思念起家乡。 吃饱,喝足,千余骑便在河岸上和衣而眠,只有远处游荡的侦骑,一座座烽火台上的忠勇士兵,还在保持着警惕。 到了下半夜,连河道两岸的工地也沉寂了下来,北非大地陷入了沉寂,静谧祥和中回荡着旷古悠远的马蹄声。 当夜幕中马蹄声响起,黄得功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多年征战养成的嗅觉,让好些将官也纷纷睁开了眼睛。 纷纷起身看向了河对岸的烽火台…… 夜风萧瑟,静谧中酝酿着某种野性的骚动,这不同寻常的一幕让黄得功擦了擦眼睛,拿出怀表看了看。 眼下正是凌晨十分最黑暗的时刻,再过半个时辰便天亮了。 “呼。” 黄得功伸了个懒腰,正要一步步走向河边洗个手,可就在这时,远方的天际燃起冲天火光。 当狼烟,烽火骤然升起,让他瞳孔猛的收缩,站起身,看着河对岸纷纷示警的烽火台,眼中本能的闪烁着冷冽寒芒。 烽火连天映红了半边天空,护兵纷纷起身聚拢过来,牵着马,摘下火枪,默默的看着夜幕下沸腾的远方。 随着大河对岸的夜幕之下,好似开水一般沸腾着,任谁都知道那些烽火台遭遇了敌袭。 这敌袭来的如此突然,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黄帅……” 麾下几个将官凑了过来,狐疑道:“是什么人?” 黄得功凝神思索片刻,却仍旧是一头雾水,总不会是埃及军的孤注一掷,放手一搏吧? “不对呀。”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黄得功本能的觉察到了不妥,便低喝道:“速速查明敌情。” 顷刻间护兵营喧嚣起来,骑兵翻身上马,寻找水浅处渡过了大运河,向着前线疾驰而去。 区区半个时辰之后,天亮了,当漫山遍野的侦骑,掩护着少量烽火台守军撤了回来,伤亡倒是不大。 本来烽火台这种地方,也不需要派重兵驻守,只是能起到一个示警,防备敌骑偷袭的作用。 可随着侦骑的撤退,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惊悚的消息。 大举来袭的确实是埃及人的骑兵军团,处于最前方的烽火台几乎被拔光了,可除了埃及人的骑兵军之外…… 侦骑还发现了大量的法军骑兵。 “啥?” 大营里,正在洗漱的黄得功猛的抬起头,不悦道:“说什么混账话,法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众将官看着那几个来报信的侦骑,纷纷皱眉,训斥了几句,可侦骑信誓旦旦,说确实看到了大批法军骑兵。 顷刻间大营里一片死寂。 “去!” 此时黄得功猛的回过神来,低喝道:“布防,沿河布防!” 好歹也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了,虽说军事才华不如李定国,可胜在老成持重,警惕性还是很高的,一听到侦查发现了法军骑兵。 老黄立刻便觉察到了形势不妙…… 顷刻间,正在开凿中的苏伊士运河东岸沸腾起来,各部明军,仆从军开始在长约三十里的河滩上集结,布防。 同时间,埃及北方,亚历山大港。 距苏伊士运河不过三百里外,浩浩荡荡的风帆战舰,运输船挤满了港口,高高竖起的桅杆上悬挂着荷兰,法国海军的旗帜。 喧闹中,成群结队的士兵,战马,各种口径的火炮正在登陆,一艘四桅杆旗舰的甲板上,路易十四的小胡子翘了起来。 他的身前是三万荷军,八万法军,以及比利时,意大利,瑞士,挪威,芬兰等各国士兵组成的联军。 总兵力达到了十五万之众…… 从法国出发,在亚历山大港登陆,凭借着强大的海军力量,路易十四觉得这一次,他不会重蹈英伦之战的覆辙了。 出兵之前还联络了埃及王国的苏丹,这一次,埃及人是坚定站在他这边的,这让他的兵力更加膨胀。 这一计! 让路易十四沾沾自喜,甚至和老欧洲们一拍即合,这是一举两得之计,既可以在北非开拓殖民地,又可以让明军吃上一个大亏。 其实法国对北非的垂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儿和地缘有关,法国和北非只隔着狭窄的地中海。 在后勤,补给,运输,地缘上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日出东方,旭日照耀之下。 一身戎装的路易十四向着前方,挥了挥手:“进攻!” 看着面前的亚历山大港,还有广袤的北非大地,法国皇帝觉得他这一步走对了,因此而得意洋洋。 ------------ 第430章 争锋 此时此刻,路易十四傲然挺立在主力旗舰的甲板上,不由得呼吸急促,亢奋了,满心的得意。 此刻地中海之滨,北非最大的港口陷入无边的喧嚣。 浩浩荡荡的豪华阵容,由军服笔挺的士兵,海量的作战物资,大炮,马匹组成的强大部队,塞满了整个埃及亚历山大港。 “哈哈。” 路易十四放声大笑起来,他的前锋骑兵已经抵达了三百里外的苏伊士地区,拔了很多明军的烽火台。 可后队还在巴黎排队等着上船呢,这可真是浩浩荡荡的一支大军呀,为了这一刻他已经暗中谋划了半年! 在这个年代,当整个西欧地区进行了战争动员之后,军事实力还是十分惊人的,这并非偶然。 而是一百多年来,西欧进入大航海时代后的深厚积累。 说一千,道一万,毕竟西欧这地方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人多,会玩火枪的人多,兵多,马多。 这是多少年的积累呀? 这西欧各大强国的国力和资本积累,至少已经持续一百多年了,这可是长达一个世纪的积累。 这一个世纪里西欧人做了什么,开启民智,诞生了大量雇佣兵,常备军,尚武,鼓励冒险,发放掠夺许可证。 经过如此长时间的资本积累之后,西欧人终于做成了一件事,他们把战争也变成了一门生意。 此番出兵是荷兰人出钱,出战舰,法军和一票周边国家出人,出军火,并且为此战筹备足够消耗半年的资金。 目标嘛。 自然是大明帝国囤积在北非苏伊士地区的海量物资,人员,这个时机,路易十四可以说抓的很准! 要说别的不行,抢劫,杀人,放火这事儿,老欧洲们可太擅长了,这个眼光可真是太歹毒了……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强盗之祖呢? 路易十四在心中盘算着,这一仗只要是打赢了,非但可以将北非的地盘纳入法兰西治下,还可以缴获大比物资,俘虏,军械,马匹。 别的不行,这事儿他实在太在行了,最重要的是,可以给明军造成一次重大打击,形成一个战略转折点。 “这一仗要是打好了!” 那可不就是世界大战转折点嘛,想到了这一切,让路易十四更加疯狂的叫嚣着:“进攻,进攻!” 当法国皇帝的咆哮声在北非响起,突如其来的战争,在北非,在地中海之滨来临了。 两天后,大不里士。 清晨,炎热的天气稍稍有所缓解,寝宫中静谧祥和,高高悬挂的帷幕之中,怀拥佳人,酣睡不起的周世显徐徐睁开双目。 佳人在怀,可心中那种不踏实的感觉更强烈了…… 此时耳边响起一声女子的呢喃:“殿下为何心绪不宁?” 周世显低头,看了看玉真雍容的俏脸,笑道:“无妨,只是这心里有些不踏实,许是……” 玉真瞧着他一脸凝重,抿嘴一笑正要说话。 此时寝宫外响起急匆匆脚步声,亲兵来报:“殿下,前线急报。” 周世显便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 此刻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起身,穿衣,下地,穿上了长筒牛皮军靴。 连玉真也不自觉的翻身坐起,吃惊的看着他,连她也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日出,偏殿,军议厅。 加急军报好似雪片一般飞了进来,参谋司军官们正在紧急处置,筛选一些紧要的递过来。 周世显已经换上了新军服,端坐在上首,喝着茶,不紧不慢的看着传过来的军报,眼中闪烁着凛冽的幽光。 那种不踏实的感觉,终于变成了现实,前线急报,路易十四再一次御驾亲征了,率领十几万法军,荷军坐着大军舰,带着兵突然登陆了北非。 战争来的如此突然,让明军上下都措手不及。 “黄得功告急,求援。” 手持加急军报,周世显眉头大皱,这事儿倒是不稀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也不是只有咱大明才会玩。 古今中外的战略,战术都是相通的,不过此番路易十四御驾亲征,这动用的兵力…… “这?” 如此规模强大的兵力,还是让周世显微微皱眉,这位路易大帝唱的是哪一出呀,这是给他来了个攻其必救呀。 还别说,这一下子还真是戳到了大明的软肋上,毕竟开凿苏伊士运河的计划,已经成为了大明国策。 如今海量的人员,物资也调集到位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老欧洲们出兵了,还真是让周世显十分难受。 海量的物资,人员堆积在苏伊士地区,这个时候想撤也撤不回来,这等于是逼迫他向北非增兵,可如今他手中哪里有兵可派? 兵力的问题暂且不提,再看看补给线,问题可就更严重了,徐徐走到地图旁边,周世显摸了摸酸痛的额头。 “大意了。” 这地图还用得着看嘛,谁都知道从法国到北非,埃及只隔着一个地中海,毕竟北非是法兰西的传统势力范围。 这怎么走着走着,历史的车轮又转了回来呢,尽人皆知,法兰西在北非的影响力很深远。 这要是让路易十四在北非站稳了脚跟。 “后患无穷呀。” 众所周知,法国人搞殖民和大英帝国完全不是一个路子,英国人不追求占领区的领土,在殖民地任用大量本土官员。 可法国人不同。 法国将所有殖民地都视作本土,并进行本地直接管理手段管理殖民地,管理人员也必须是法国人。 目的则是为了方便推行同化教育,在管理基础搭建好之后,法国人就在殖民地设置一系列学校、推行法语教育。 经过数十年教育之后,殖民时代后出生的孩子们都有了对于法国的文化认同,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为啥法国人可以这样干,因为北非距离法国太近了,和周世显在朝鲜,东瀛,南洋干的事情大同小异。 就拿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来说,从法国渗透阿尔及利亚开始,到完成正式占领为止,阿尔及利亚已深受法国影响。 正式占领阿尔及利亚后,法国就迫不及待的将其变成自己的省份,学校中的学生学的教材和法国学生一模一样。 就连政府官员用的官方也是法语,唱的国歌也是《马赛曲》。 “嗯?” 周世显觉得这事儿真是匪夷所思,可又不得不接受现实,在没有海军优势的情况下,想死死把老欧洲们堵在欧洲本土,这事儿基本不可能办到。 还是归回现实吧。 如今法军,荷军凭借强大的海军力量,补给十分容易,再看看明军的漫长补给线,最近的补给地点在叙利亚,中间隔着两千多里呢。 首先这补给线就落在下风。 并且,埃及王朝也站在西欧联军那边,这个王朝的骑兵力量虽然装备老旧,观念落伍,可实力真的不弱。 “嚯!” 这个仗还用的着打嘛?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往周围看看,参谋司,军情司的各位属官,早已经满头大汗了。 这问题看起来真的很严重,黄得功所部如今是孤军在外,稍有不慎便会面临着被四面围攻,全军覆灭之局。 “呵呵,哈哈哈。” 想及此,周世显摸了摸头,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万万没想到,他竟被路易十四给算计了。 “太阳王,太阳王。” 这位自封古希腊神话,阿波罗太阳神的法国皇帝,还真有几把刷子呀,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哈哈哈。” 一时间,偏殿里,军议大厅中,回荡着周世显畅快的大笑声,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好。” 这世上的事本该如此,这世上,若是没有几个强大的对手,人生在世又有什么趣味? 与人斗其乐无穷嘛,这回算是有点意思了,这个路易十四竟然还有这两下子,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这事儿也没什么可纠结的,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稍一沉吟,周世显连下几道旨意。 “传令。” 他琢磨了一阵,为今之计只能就近调兵支援。 先将驻扎在大马士革一带的数万兵力调上去,再从波斯,中亚调集一些兵马,希望能赶上这场大战。 可是因为补给线过于漫长了,从叙利亚调兵驰援苏伊士,最快也要一个月时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黄得功能守住一个月嘛? “哒,哒。” 周世显在厅中徐徐踱着步子,开始替老黄担心起来,可就在此时,前线再一次传来了加急军报。 “蹬蹬蹬。” 一身风尘仆仆的轻骑传令兵,快步走入厅中,将另一个方向传来的紧急军情送报上来。 说三日前在巴尔干方向,发现了来自东欧波兰立陶宛联邦,以及东普鲁士,奥地利等国的部队。 这下子厅中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参谋军官抬起了头,空气都好似停滞了,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大消息。 “嚯!” “好嘛!” 众将官一片哗然,感情这是商量好了呀,欧洲两大联盟从北非,巴尔干两个方向同时动手。 刹那间僵持的态势被打破了,地中海沿岸地区处处烽烟,简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呵呵,呵呵呵。” 周世显笑起来不由得有些肃然,这下子两大战场同时开战,前线面临的形势猛然间恶化了。 老欧洲们反击了。 战争来的如此突然,一时间厅中气氛肃杀森然,不知不觉之间,周世显手中的茶已经凉了,却没有人赶来打扰他。 良久他才缓缓起身,徐徐道:“传令,叫黄得功固守待援。”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黄部除数万精兵,大量仆从军之外,还有十万民壮助战,万万没有守不住的道理。 可众参谋司属官纷纷抬起头,用担忧的视线看了过来,任谁都知道这一仗不好打,黄帅只怕有苦头吃了。 可黄得功能守住苏伊士嘛? 同时间,苏伊士地区。 站在运河以东的大营里,黄得功欲哭无泪,咱老黄都躲到这荒凉无人的北非来了,怎么还是没躲开呀? 咱老黄这是做了什么孽呀,老天爷要这样开玩笑? 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这北非,埃及,苏伊士地区竟然在一夜之间从无人问津的荒漠,变成了大明与西欧联军争霸的主战场。 这上哪说理去呀? 老黄觉得自己命太苦了,很想哭,他本以为这是个混资历的肥差,可万万没想到路易十四不按套路出牌。 他领着兵,领着十万工匠,雇工,好端端的修着运河呢,怎么着无缘无语就把狼招来了呀? 咱老黄招谁惹谁了呀? 可是心情恶劣的黄得功,很快被雪片一般飞来的急报惹毛了,短短数日夜间,他在运河西岸建立的烽火台,瞭望哨被横扫一空。 伤亡虽然不大,可地盘丢的太快了…… 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打了个节节败退,这么一来,战局变得十分危急,以法军,荷军,埃及骑兵为主力的敌军来势汹汹。 身穿各色军服的火枪兵,炮兵在长约五十里的河道正面一字排开,并且正在组织架设浮桥,准备强行渡河。 最要命的是为了挖掘运河,他叫人把上游的水流给截断了,还强行改道了,如今河里没有水,完全起不到天险的作用。 这让黄得功心惊之余,不由得勃然大怒,这敌军摆开了架势,看着意思是打算给他来个不分主次,全面强攻? 黄大帅这一怒沸腾小可,这是磕几个意思呀,这分明是看不起咱老黄,真当咱老黄是软柿子呢! 这是把咱当空气了? “骄狂!” 黄得功气的破口大骂,骄狂,太骄狂了! 可现实是法,荷,西联军来势汹汹,在长长的运河河堤上架起了大炮,一边炮击,一边试图架设浮桥,寻求突破。 明军也在忙着拖拽大炮,沿河架设炮台,一场大规模的沿河炮战很快就会展开,可兵力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法,荷等国联军人多势众,并且后续兵力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站在高坡上,举着单筒望远镜放眼望去,冷汗从黄得功额头上冒了出来。 又顺着下巴一颗颗的滴落,老黄此刻心中凛然,这运河防线是万万不能丢的,否则,一旦被敌军过了河。 他将会陷入大平原,大兵团作战的噩梦。 ------------ 第431章 运河失守 一想到沿河防线失守之后,即将爆发的大兵团,大平原作战,黄得功脸色瞬间变了,真要是战局发展成这个样子,那必然是尸横遍野。 他虽然是旧辽军出身的将领,可征战多年,军事素养虽说不如李定国,可当年也是一员悍将。 欧洲常备军的战术他能不懂嘛? 老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他面对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真正的步,炮,骑协同的步兵海,火枪方阵。 眼瞧着对岸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法军,荷军队列,这不就是动不动十几万,几十万大军的平原推进嘛? 这样的仗别说他没打过,就是新生的大明镇军也没打过呢,这不就是真正的排队枪毙嘛。 “呼。” 黄得功徐徐呼出了一口大气,瞧着对岸正在展开的西欧联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苍白如纸。 他好似看到了如山一般推进的士兵,在吹鼓手的,军官的带领下手持火枪,直挺挺的向前推进,然后在炮火,火枪齐射中成排的倒下。 这老欧洲们,是想突破运河防线,仗着人多势众,装备精良和他玩大规模的排队枪毙呀。 “这样的仗……” 黄得功面沉似水,这样的仗他准备好了嘛,他准备好了用尸山血海,来迎接帝国崛起的洗礼了嘛。 显然,并没有。 一想到运河防线被突破之后,可能会造成的可怕后果,黄得功不由得心急如焚的咆哮起来。 “布防,布防!” 其实不等他下命令,运河东岸的明军以及仆从军,已经开始大规模的调动,犹太人的新军,连同大明镇军,波斯军的炮营手忙脚乱。 炮兵将一门门大炮从营房里拖了出来,沿河架设炮垒,搬运弹药,一时间运河两岸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法军在忙着架设炮位,明军也在忙着架炮,当老牌欧洲强国的炮兵,遇到了新生大明镇军炮兵…… 惊险的一幕发生了,一个上午的忙乱过后,有备而来的法军率先架好了大炮,开始在运河东岸发起了无差别的大规模炮击。 “轰隆隆。” 当闷雷一般的炮声响起,对岸大团的硝烟弥漫,升腾了起来,突然爆发的苏伊士大战拉开了序幕。 “呜……轰!” 先是一两颗,十几颗的试射,然后是几百颗炮弹的密集齐射,雨点一般落进了明军在河岸上修建的各种设施。 “轰,轰!” 随着工棚,砖窑,各种建筑设施的垮塌,工地上还没有撤走的大批工匠,雇工出现了巨大的混乱,开始叫喊着向后方逃走。 “呜……轰!” 明军炮手紧接着架好了大炮,并且很快开炮还击,可处于同一时代,明军的火炮性能与法军火炮大致相当。 射程稍微远一些,可并没有碾压性的优势,可明军的火炮无论在炮位数量,重量上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因为数量少,很快便被法军的炮火压制住了。 “轰,轰!” 后方,帅营。 隆隆炮声中,冷汗从黄得功额头再次滴落,一开战,他的河防阵地便陷入了巨大的混乱,炮火也被压制了。 “吧嗒,吧嗒。” 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从这位黄帅脸颊上滴落,眼睁睁看着前方匆匆架设起来的炮位一个个被掀翻,法军,荷军的炮火越来越犀利了。 黄得功恨不得煽自己几巴掌,都怪他大意了,他为啥要把河道全部截断,为啥要让河流改道? 搞的河里没有水,干涸了,安全起不到天险的作用,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没有挖掘之前的苏伊士运河本来就不宽。 他的身旁,正在协助指挥作战的参谋军官们,一个个也汗流浃背的看了过来,等待着主帅的决断。 这一刻对明军来说,战局陷入了绝对的劣势,当以法国为首的西欧强国动员了起来,终究是爆发出了强大的战争能力。 这样的战争能力叫人望而生畏。 “轰,轰。” 前线在崩溃,有限的炮位完全无法抵御凶悍的法军大炮,这下子参谋官们急了:“黄帅……” “不能这么打呀。” 眼看着战局不利,自己手下的炮位被法军大炮围攻,从黄得功铁青的嘴角,徐徐溢出了一个字:“撤!” 隆隆炮声中,旗号拼命摇晃了起来,在前线陷入水深火热的明军炮手,纷纷扔下了大炮跑了回来,就这样将河防前沿让了出去。 “轰,轰!” 随着三十余门大炮被摧毁,殉爆的弹药飞上了天,放了烟花,黄得功与众将官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个仗……” 这个仗只怕是难打了呀。 战争便是此消彼长,随着明军主动撤离炮位,法军的炮火自然更加凶悍,并且越来越多的炮位架了起来。 后续兵力也在源源不断的赶来,到了此时,明军已无力阻止法军渡河,占据了上风的法军气势如虹,在炮火掩护下开始架设浮桥。 一时间喧嚣尘上,开战半个时辰后,明军的河防阵地已经完全失守,彻底失去了阻止法军渡河的机会。 “滴答,滴答。” 日正当空,烈日照耀之下,黄得功额头上的热汗越来越多,顺着脸颊一颗颗的滑落在地。 他看了看身旁已经完成集结的部队,区区两万名镇军,还有数万犹太军,波斯军组成的方阵。 这样的阵容和对岸乌压压的法军,荷军相比,无论兵力,火力都不在一个层级,并且还有大批手无寸铁的工匠,雇工,正在没头苍蝇一般乱蹿。 战局竟然险恶至此,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不多,一是扔下十万工匠,趁着法军尚未渡河,兴许他可以全身而退。 二来是杵在这里,想办法阻击敌军。 “来人!” 咬了咬牙,黄得功很快做出了决断,狠狠道:“叫人将工匠们组织起来,先行撤退!” 言外之意让工匠们先撤,黄帅这是要要亲率士卒断后了,他身旁众将官一呆,这是要放法军过河了么? 太多的问题等待主帅解答,可军情如火,军令如山,众将官也无法多问,剩下的便只有一声应诺。 “标下遵令!” “驾!” 左右轻骑离开大营,蜂拥而出,向着那些正在乱蹿的工匠冲了过去,不久河东岸响起一声声呵斥。 “站住!” “都别跑!” “砰,砰。” 人喊,马嘶,火枪爆鸣声响起,骑兵很快控制住了局面,将惊慌的工匠还有雇工们控制住了,并且开始组织撤退。 可是这里足足有十万人,还有着海量的物资,一时半会又哪里来得及撤,况且这一路撤退路途遥远。 两千多里的撤退路线上,到处都是荒漠戈壁,无遮无掩的大平原,连一粒粮食都找不到。 十万手无寸铁的工匠,一旦盲目进入这片区域,纯靠步行用两条腿走回去,还能活着回去的能有几人? “这不行呀!” 黄得功情急之下将工头,还有承包商召集了起来,强令了一番,也别管什么物资了,赶紧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什么铁骑,工具,木材都别要了,扔下一切可以扔的东西,只带着粮食和人立刻撤退。 “撤,撤,赶紧撤!” 军令如山,大伙只得应命,承包商,粮商们忍痛扔下了各种物资,往马车上塞满了人…… 不多时,一辆辆满载着人员,粮食的马车缓缓向后方撤退,这让黄得功略微松了口气,他心中明镜一般敞亮。 这些工匠是谁的人呐,这可都是关中秦王那些大佬旗下的宝贝疙瘩,培养这些熟练的建筑工匠容易嘛? 在这个没有大型机械设备,没有搅拌机的年代,瓦匠,木匠,泥水匠,可不是低贱的手工劳动者,这就算高精尖人才了呀。 受技术能力的限制,在这个没有施工图纸的年代,建造这种发杂的工程,基本上全靠工匠的经验。 师傅带徒弟,徒弟带徒孙…… 就这么一代一代人,将复杂的施工方法流传下来了,成就了大明工匠天赋异禀的建造技术。 要真是把这些工匠要是折在此地,他老黄,又该如何向关中大佬们交待,这是关中集团的心头肉呀。 黄得功这个想法有些私心,他是真怕这些宝贝工匠损失太大,得罪了关中秦王那些大资本家。 日后见了面只怕是…… 不过保住这些工匠,却是眼下最正确的选择,不管怎么说,在黄得功严令之下,分批撤退的工匠乘坐着马车,驮马,缓缓踏上了归途。 随着大批工匠仓皇撤离,留下了尚未开凿完成的运河之畔,还有在烈日中默然肃立的一排排士兵,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腥战斗。 河西岸,法军大营。 “轰,轰,轰!” 隆隆炮声中,看着己方炮火完全占据了上风,而对岸明军在炮火中变得十分混乱,路易十四亢奋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 此刻这位法兰西太阳王,好似拿破仑附体了,在密集的炮火中指挥着千军万马横扫一切。 “渡河!” “进攻!” 在路易十四的催促下,在数百门大炮掩护下,在长达数十里宽的干枯河面上,法军架设浮桥的速度骤然加快。 隆隆的炮声整整响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视线不清的法军才停止了炮击,并且点燃了火把,继续连夜架设浮桥。 东岸,明军大营。 喧嚣中,黄得功带着护兵,参谋军官在一片狼藉的大营中穿行着,到处都是匆匆上车撤往大马士革的车队,驮马队。 得益于大明的富足,营中并不缺乏马车,驮马这些运输工具,十几万工匠已经撤了一半,可是扔下的是大宗物资。 各种各样的铁料,模具,木料就不说了,就连米,粮,油大量生活必需品也堆积成山。 站在一间大型粮库之前,看着堆积如山的大米白面,黄得功停下了脚步,嘴角直抽抽。 败家呀,造孽呀,老黄一个劲的叹气,咱老黄可是穷苦出身,什么时候干过这种造孽的事情? “多久能运走?” 这话问了出来,左右顿时鸦雀无声,良久才有人道:“回黄帅的话,估摸着……三天。” “得咧!” 一听这话,黄得功便挥了挥手,决然道:“带不走便统统烧掉。” 左右顿时一阵沉寂,良久才有人道:“黄帅英明。” 这也是实属无奈,带不走便只能烧掉,不然岂不是成了资敌,在营中转了半个晚上,午夜时分老黄又回到了前线。 “呼!” 此时此刻,对岸点燃的火把密密麻麻,好似夜幕下繁星点点,将整个河堤照的纤毫毕现,形成了强大的压迫感。 火光熊熊,篝火处处。 正在架设浮桥的法军工兵,好似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河面,几十条浮桥同时铺设,已经完工了将近一半。 “呼。” 一阵夜风吹过,黄得功面色凝重,却又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冷哼:“哼!” 这一幕,让他依稀之间好似回到了当年的辽东,当年在铁岭卫,浑河之畔他以三千辽骑,面对着六万满清八旗的那一幕。 “哼!” 又是重重的一声冷哼,这位深陷绝境的老将,被激发出了身为辽人的豪勇,将心中的血性激发出来了。 这时他想起来洛王殿下的那句话。 “狭路相逢勇者胜!” 左右将官,轰然应诺。 日落又日出,当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当法军的几座浮桥同时架好,士兵便迫不及待的蜂拥而来。 河东岸的明军也没闲着,一夜忙碌,早已在河岸上法军大炮的射程外,草草构筑了防御阵地。 还是老战术,堑壕火枪加胸墙,可时间紧迫,堑壕已经来不及挖了,只草草挖了几道浅沟,浅沟里密密麻麻铺满了各种杂物。 胸墙倒是十分坚固,毕竟这里是工地,到处都是大石头,砖瓦,再用泥浆涂抹一番便形成了一道道掩体。 掩体后,是严阵以待的大约四万明军士兵,还有两翼负责掩护的八千名骑兵,总兵力也不足区区五万。 喧嚣中,当隆隆炮声再次响起,在炮火掩护下,通过浮桥渡过了运河的法军士兵越来越多,一个个整齐的步兵方阵开始排列。 ------------ 第432章 黄沙漫天 仗着对岸的炮火掩护,法军,荷军有恃无恐,以步,骑为主的大军背靠运河展开,组成了一个个严整的方阵。 “滴滴答答滴滴答。” 军号,鼓乐响了起来,短短一个上午时间,渡过运河列阵的西欧军已经达到了数万人,剩下的还在源源不断的渡河。 “轰,轰。” 炮火连天,喧嚣沸腾。 十里外,明军阵地。 隆隆炮声中,黄得功看着正在展开中的西欧军,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溢出了几个字。 “鳖孙子。” 他身旁众将官皆沉默无言,一个个安抚着战马,整理着行装,军械,准备着即将来临的大战。 其中有黄得功的旧部,年纪大的都奔四十了,也有年轻气盛的讲武堂少壮派,或许大伙平时有些矛盾,可到了此时都肩并肩的站在一起。 十里外,在河岸列队的西欧军越来越多,身穿蓝色军服的法军,橙色军服的荷军,乱七八糟服色的小国士兵。黑压压的一大片。 并且布阵很有章法,以中央步兵站稳了阵脚,骑兵向两翼展开,同时试图推动大炮渡河。 千里镜中,驮马拖拽着笨重的炮车在浮桥上行进着…… “黄帅!” 明军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将官们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纷纷道:“不能让这些大炮过河。” 黄得功脸色一沉,眉头大皱,这不是废话嘛,他还不知道不能让西欧军的大炮过河嘛。 真让西军把几百门大炮运过来,把炮垒都架好了,对准了自己的阵地一通狂轰滥炸,这个仗还用得着打嘛? 黄得功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麾下一众参谋司军官也没闲着,纷纷举起了单筒望远镜,细细观察着西欧军的动向。 看什么呢,主要看西欧军的中央步兵配置,瞧着一个个四四方方的方阵,参谋军官们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古斯塔夫方阵!” 如果从类别上区分的话,古斯塔夫方阵和莫里斯方阵一样,应该被归属于荷兰方阵战术体系。 “嗯。” 黄得功点了点头,面色又是一沉,看来这支法军真的不容小觑,出现在他面前的这支法军已经完成了军事改革。 什么意思呐? 这在大明讲武堂的课程里,已经讲的明明白白,原本欧洲各国的主流方阵叫做西班牙方阵,可后来渐渐演变成了古斯塔夫方阵。 古斯塔夫方阵是荷兰系,最显著的特点是火枪兵数量要远多于原先的西班牙方阵, 这里面的学问可太大了,这两种方阵的最大区别,可不是在于火枪数量的差异,而是在于方阵的结构。 更先进的荷兰系方阵规模较小,且经常以小军事单位交错排成二或者三个横列,后排部队既可以作为预备队,也可以在敌人冲击时灵活填补前排的火力空缺。 但从三十年战争的结果来看,由于荷兰系方阵的设计优势,西班牙方阵即使拥有相同比例的火枪兵数量,依旧难以抵抗同样规模的荷兰系方阵的火力倾泻。 这玩意还是很先进的。 可实际上,即使是已经经过调整和优化的古斯塔夫方阵,同样不能完全发挥新式火枪的威力。 由于持枪姿势的限制,同一列士兵们即使是想要持枪同时射击,最多也限于三排,剩余士兵往往只能作为预备队。 古斯塔夫方阵中的火枪兵,擅长依靠三排齐射对接近的敌人造成重大杀伤,在敌人接近时,原本六排火枪兵迅速变阵为三排,第一排跪立,第二排弯腰,第三排则站立,端枪同时开火。 从理论上来说,这种排列方式,似乎能够更合理的运用火枪手的全部火力,事实上其实这种齐射战术并不怎么样。 为啥呢? 因为士兵排成横队射击时,很容易伤到后排士兵的锁骨,或者第二排士兵的手或者胳膊。 这种悲催的事情在战场上很常见,死于自己人枪下的士兵可真不少,这事儿,周世显意识到了没有? 当然意识到了! 大明镇军也是方阵,却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先进方阵,不但在方阵里安插了大量使用线膛枪作战的猎兵。 采取的还是两段射击法…… 在士兵训练有素的情况下,基本上可以保持整个横队,提供连绵不断的火力攻势! 日正当空,热浪席卷着北非的大地,苦苦的等待过后,终于,终于法军架设在河对岸的重炮停止了轰击。 也不知是弹药打完了,还是炮管过热进入了冷却状态,此刻黄得功终于做出了决断,咬着后槽牙下达了命令。 “传令!” “铿!” 老黄发飙了,脸上的横肉都抽搐起来,猛的拔出了锋利的战刀,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他不能坐视西军在他面前展开,更不能坐视西军架好大炮。 趁着法军的炮火暂时平息,他好似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下令部队离开坚固的胸墙,发起了主动进攻 “嘟嘟嘟!” 短促的哨声中,前线一道道胸墙后方,正盘膝而坐的明军士兵纷纷起身,开始在军官的带领下检查军械,弹药,做好进攻前的准备。 当这短促的哨声响起,便好似天地之间充满了催命的音符。 “嘟嘟!” “快,快!” 随着前线明军的大规模集结,一队队士兵从预先留好的安全通道涌了出去,开始在堑壕前方,距离大约七八里的平原上集结。 河对岸,西军大营。 眼看着明军在两军阵前开始大规模集结,路易十四眼珠子猛的瞪了起来,蹬蹬蹬几个大步爬上了瞭望塔。 视野中尽是身穿红色军服的一个个明军方阵,正在快速成形…… “哈哈!” 这位风头正声的法国皇帝,得意忘形的哈哈大笑起来,眉飞色舞的神情像极了一条哈士奇。 “哈哈哈!” 先前他还一直担心,明军躲在坚固的胸墙后方,负隅顽抗,将会给他的进攻部队造成巨大的伤亡。 可万万没想到明军竟然攻出来了…… “呵呵,哈哈哈。” 此时此刻,路易十四手舞足蹈起来,蔚蓝的眼中闪烁着恶狼一般的异彩,脸上浮现出深深的不屑。 “蠢货!” 法国皇帝对周遭的盟军将领们谈笑风生:“瞧见了?” 这些年全欧洲都在传言,说什么明军有多凶猛,战绩多么彪炳,说什么比当年的蒙古铁骑还要可怕,好似一副明军不可战胜的样子。 “至于吗?” “如今看来明军也不过如此嘛。” 此刻路易十四指点江山,在盟友,部下面前是如此的张狂,真的好似拿破仑附体了,他好似看到了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即将被打破。 而他路易十四将会是那个扬威全欧洲的拯救者…… 此时,前后左右身穿各色军服的各国将军们,纷纷放肆的大笑起来,出言附和着。 “陛下圣明。” “明军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好似群魔乱舞,不过,不管是言语还是神态之间,都透着难以言喻的心虚,或者叫做紧张。 明军之威,恐怖如斯。 可以说这些年,明军战无不胜在欧洲已经成了神话,以至于路易十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给部下们鼓舞士气。 用碧蓝的眼珠看着七八里外的明军,法国皇帝冷酷的挥了挥手,同样下达了作战命令:“进攻!” “滴滴答答滴滴答!” 喧嚣中,一面面战旗竖了起来,打头阵的法军开始在吹鼓手,军乐队的带领下,在骑兵的掩护下徐徐向前推进。 第一线推进的全是法国常备军,路易十四压根没有让盟军上阵的念头,他要一战成名,让骄傲的法兰西士兵顶上去。 “摧毁,摧毁他们!” 在皇帝陛下的咆哮声中,法军开始向前推进。 “咚,咚,咚咚咚!” 同时间,明军也开始向前推进,两只全世界最强大的火枪,骑兵,轻炮兵组成的强大部队,开始向着对方大踏步的前进。 “哗,哗。” 一时间苏伊士河畔只有军械踩着黄沙,所发出的整齐脚步声,双方加起来数万名士兵,手中的火枪在烈日照耀下,散发着幽幽寒芒。 “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点响起,遮天蔽日的步兵,将这漫天黄沙遮盖下的大平原,一寸一寸的填满了。 “哗,哗。” 后方,明军大营。 黄得功觉得自己全身上下被热汗湿透了,军服粘在身上十分难受,他面前尽是踩着鼓点大步向前的镇军士兵。 他也路易十四的想法不谋而合,也没有想过让犹太新军,或者波斯仆从军上去送死,而是动用了最精锐的两万大明镇军! 这位黄帅清楚的知道,这一仗没有退缩的余地,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盛唐恒罗斯之战的惨痛还历历在目。 这个时候当大哥的必须顶上去,若是一厢情愿的让仆从军,藩属国军队上去充当炮灰,一旦战局不利…… 那后果可就太可怕了。 “进攻!” 黄得功狰狞的咆哮着,不论他有多么的不愿意,这一刻,也只能将一条条精壮的男子,一个个大明青年送进了屠宰场。 大规模的排队枪毙终究还是在北非的土地上发生了,对于明军来说,如此规模的平原步兵决战还是第一次。 “哗,哗。” 河对面,法军阵地。 路易十四亢奋的神情掩盖下,全身也在冒汗,说一千,道一万,牛皮吹的再怎么响亮,还是要到战场上验一验成色。 “哗,哗。” 两军处于最前线的几个方队,数千名士兵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近,从五里,到四里,三里,两里…… 此时双方的炮兵纷纷停了下来,在三里远的距离上,各自将随军出动的六磅,三磅轻炮停住,开始装填。 万众瞩目下,清脆的炮声再次响起。 “嗵,嗵,嗵!” 不同于重炮发射时的惊天动地,双方的步兵轻炮性能大致相当,射程也大致相近,射速也差不多。 “嗵嗵嗵嗵!” 当双方各自上百门步兵轻炮,开始爆发出大团的白色硝烟,一颗颗炮弹呼啸着低空掠过,便在对方的步兵群中造成了可怕的杀伤。 “啊!” 惨叫声响彻天际,随着一个个步兵队列被射穿,残肢断臂漫天飞舞着,双方的士兵却没有人退缩,踩着同袍的尸骨继续向前。 这一幕让身经百战的黄得功,也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双手,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该来的终究会来。 这样残酷的步兵海对战,让早年间纵横辽东的黄大帅也无法直视,他生平遭遇的大小战事好似都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嗵嗵嗵嗵!” 随着步兵炮的大量发射,弥漫的白色硝烟升腾了起来,冒着炮火前进的步兵进入到了三百米,两百米…… “砰,砰!” 猛然间,从明军队列中爆发出一阵凌乱的火枪爆鸣,当数百名夹杂在步兵横队,方阵两侧的猎兵开始射击。 这清脆的火枪爆鸣声响彻天际,让黄得功好似心灵感应一般,猛的睁开了双目,也让法国皇帝路易十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砰,砰。” 区区数百名猎兵停了下来,或采取站姿,或单膝跪地,开始用手中打造精良的燧发火枪点名。 “砰,砰,砰。” 走在法军最前列的吹鼓手,军官开始倒下,这一幕让明军大营里瞬间欢呼,振奋起来。 让路易十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明军的这种诡异战术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明军的猎兵。 上回在伦敦城下吃过的苦头,再一次在北非上演了,法国皇帝陛下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完全不敢相信,在对面这支看起来很一般,很普通的明军战斗序列里,也有这么多猎兵的存在。 疯了吧。 法国皇帝,太阳王殿下张口结舌,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难不成,伦敦城下那只明军并不是偶然? 难不成,猎兵在明军的战斗序列中,真的是一种大规模普及的兵种,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 这怎么可能,为了培养这些猎兵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多少金钱,需要多大的人口基数? ------------ 第433章 复古战术 黄山漫天,步兵海遮天蔽日。 “砰,砰!” 看着明军步兵横队中,那数百名采用散兵线作战的明军猎兵,以站姿,跪姿在两百多米的超远距离上展开了精准猎杀。 法军处于最前线的军乐队,军官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隆隆炮声中夹杂着惨叫声,这些明军猎兵射术之精准叫人瞠目结舌。 区区三百名精锐猎兵在两军阵前,好似幽灵一般游荡着,瞄准,击发,在一个个弹坑里跳跃,射击。 好似老道的猎人一般猎杀着有价值的目标。 以法军,荷军为主的西欧联军也不是浪得虚名,应变极快,前线指挥官立刻下令炮兵校正弹道,试图用炮火压制这些可怕的战场幽灵。 “嗵嗵嗵嗵。” 顷刻间,法军两翼伴随步兵进攻的炮兵,开始调转了炮口,用六磅,三磅的轻炮展开了密集齐射,试图用密集炮火围歼这些可怕的猎兵。 可事实是…… 这完全是一种徒劳的行为,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大明猎兵,一个个比猴子还灵巧,专门往弹坑里钻。 在这一片平坦,漫天黄沙的河岸大平原上,重炮轰击留下的弹坑甚至那些硕大的铁球,无疑是最好的掩体。 在这没有开花弹的时代,靠炮火压制猎兵是痴人说梦。 “砰,砰!” 大明猎兵依旧在射击,不时从弹坑里探出头,不时从胸前的单兵口袋里,取出定装火药装填,将宝塔形的子弹含在了口中,不紧不慢的塞进枪管。 虽然射速不快,人数也不多,可线膛火枪带来的超远射程,超高精度还是让前进中的法军遭受了巨大损失。 笨拙的排队枪毙战术,再一次遇到了克星…… 河对岸,法军大营。 一脸木然的路易十四,被明军这种超远距离的精确杀伤彻底激怒,发出了一声声嘶吼。 “进攻,进攻!” 他身旁众盟军将领也无可奈何,大规模训练猎兵这种事,只能看看,学是学不来的,因为这样干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一个士兵从出生,长大,到成为常备军人,本身就是不参加劳动的职业军人,需要用几个劳动力去养着。 再将一名士兵从新兵营送到部队,经过长期艰苦的培训,用无数弹药,物资培养成一名猎兵神射手。 再将这名猎兵送到战场上,一个不小心被炮弹擦破点皮,战死了,所有的投入也便灰飞烟灭了。 世上有哪个傻瓜会这样干? 可偏偏周世显领导下的大明就这样干了,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使用猎兵,如今更是早已成为大明镇军各级战斗单位的标配。 “砰,砰,砰。” 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八十米…… 随着法军中央步兵的推进,一路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伤亡不大却极为致命,因为被打死的不是军官就是旗手。 可还能怎么办呢,对于这种完全不对称的作战方式,西军可以说无可奈何了,剩下的只有唯一一个办法。 硬抗呗,不然还能咋办? 终于,终于法军一线步兵推进到了八十米的距离上,开始踏步,立定,举枪,瞄准…… “哗啦!” 同一时间,明军也推进到了这个距离,同时开始站定,举枪,两军阵前密密麻麻的火枪平端了起来。 时间,空间都好似凝滞了。 “噼里啪啦!” 数秒钟后大团的硝烟爆开,弥漫着,在两军阵前升腾了起来,惨烈的排队抢毙终于大规模的爆发了。 “啊!” 顷刻间惨叫声响彻云霄,大团的硝烟中成片的火光闪烁着,明军前排和法军前排的士兵,好似割麦子似的成片倒下。 一轮齐射过后,血腥气味弥漫着,伤亡惨重的双方前排士兵狼狈的后退,装填,第二排士兵紧接着顶了上来。 “噼啪!” 顷刻间又是一阵火枪爆鸣,火枪横队中的士兵又倒下了一大片,短短的两轮齐射过后,两军最前沿的士兵已经伤亡惨重,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刻黄沙漫天,血流成河。 “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双方第二线的预备兵力顶了上去,忠勇,骄傲的士兵齐步跨过了同袍的尸体,抵达了八十米左右的距离上,再一次举枪,瞄准。 “哗啦。” 此时此刻好似时间已经停滞,又好似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黄得功睁大了一双牛眼,看着前线成排的士兵惨叫着倒下。 在这种规模的火枪近距离对射中,再怎么优秀的士兵,再怎么出众的战术素养都显得如此苍白。 前排士兵能活下来的几率很低,后续士兵又一浪接一浪的涌了上去,继续进行着惨烈的战斗。 连续十几轮齐射过后,战场上密集的火枪爆鸣声变的稀稀拉拉,双方第一线的步兵终于分出了胜负。 一阵微风吹过,硝烟渐渐散去,让两军前线的阵形变的渐渐清晰起来,只需要看上一眼便一目了然。 双方第一线的部队都失去了战斗力,很多士兵倒了下去,原本密集的横队变的稀疏,双方统帅,将官都举起了望远镜。 放眼望去…… 两军阵前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还有血泊中翻滚的伤兵,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因为双方军服颜色不同,所以伤亡一目了然,身穿蓝白色军服的前线法军,好似被一阵暴风雨袭击了,战线好似被狗肯过了一般坑坑洼洼。 粗略估算前线法军的伤亡超过了可怕的七成,大约只有三成士兵还完好无损的站着,而这些法军士兵已经傻了。 好似失去了魂魄一般,就那么抱着火枪呆呆的站着,再看前线明军伤亡比例大约四成,竟然还保持着大致完整的建制。 “呼。” 又是一阵灼热的微风吹过,双方主帅,将领都惊呆了,法国皇帝路易十四整个人僵住了,麻了,这样的结果让他不敢相信。 一个声音在心中回荡着。 “这是……败了嘛?” 这可怕的伤亡比例让路易十四和他的盟友,西欧各国的将军们惊呆了,为什么会这样? 为啥呀? 训练有素的法军竟然在大规模的排队枪毙中,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败给了明军。 大营中一阵死寂,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诡异气息。 “传令!” 沉寂中,明军大营里响起了黄得功的嘶吼声:“进攻!” “继续进攻!” 此刻黄得功和他麾下的将领,心中没有半分喜悦,他麾下大明镇军也承受了接近四成的伤亡。 这么大的伤亡让黄得功变成了一个输不起的赌徒,下令将二线部队犹太新军,波斯仆从军顶了上去。 “哗,哗!” 当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犹太军,波斯军在军官率领下大步向前,对面的法军已经有些慌乱。 这一丝慌乱好似平静的湖面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在伤亡惨重的法军部队里蔓延着。 一线部队伤亡如此惨重,让后续准备推进的二线部队竟然犹豫了起来,在纪律严明,士兵训练有素的近代战场上。 斗志昂扬的法军士兵竟然罕见的出现了畏战心理。 “撤退!” 看着如山一般推进的明军二线部队,路易十四的将军们知道这个仗不能再打了,再打将会对部队士气造成巨大的挫伤。 “撤,快撤!” “滴滴答答滴滴答。” 当撤退号吹响,狼狈的法军仓促中撤退,面对着步步紧逼的明军部队,残存的前线士兵或是扔下火枪转身就跑。 或是拼命搀扶起受伤的同伴,一瘸一拐的向着己方阵地逃走,只在两军阵前留下了一句句残破的尸体。 明军大营中早已是一片沸腾。 “退了,法军退了!” “哈哈!” 黄得功大笑起来,他苦苦等待的战机终于出现了,他以坚决的进攻逼退了法军,一看到法军开始撤退便亢奋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老黄是什么人,他可是大明辽军出身的专业骑兵将领,步战他未必能行,能骑兵战是他的老本行呀。 在如今这个年代的大明镇军体系里,驮马化步兵大行其道,在步兵海的强大火力压制下,专业骑兵可以说很憋屈了。 在满清八旗覆灭之后,大规模的骑兵集团冲锋已经很少发生了,曾经称霸战场的专业骑兵已经沦为侦查,掩护步兵推进的辅助兵种。 这些年可把老黄憋坏了,此时此刻,从这位黄帅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冲!” “驾!” 他左右亲卫将领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打马向前,顷刻间潮水般的骑兵从中军涌出,两翼正在徘徊,掩护步兵的铁骑也纷纷开始出击。 “驾,驾!” “希律律。” 人喊,马嘶响成了一片,要说别的不行,可骑兵冲阵这玩意老黄可太熟练了,他麾下跟随多年的亲卫将领,个个都是马战好手。 在极短的时间里,黄得功麾下八千骑兵倾巢而出,打着马,提着火枪,向撤退中的法军席卷而去。 这般犀利的骑兵突击,再一次让路易十四和他的盟友们出乎预料,就那么愣愣的看着,毕竟这年月骑兵冲击步兵方阵这种事情,真的已经很少见了。 也不是说不行,只是很少有人会这么干,除了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很少有人会用专业骑兵来冲击步兵方阵。 “驾!” 当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八千红衣,红甲的骑兵在战场上席卷而过,这一刻连路易十四都懵逼了。 他周围响起将领们的窃窃私语声,对这些明军骑兵的意图十分不解,这些骑兵该不会撞上来吧? 不会吧,不会吧? 当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大地为之颤抖起来,在路易十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明军骑兵并没有采取常规战法。 这个年代的常规火枪骑兵战术,无非是半旋转射击,啥叫骑兵半旋转射击呢,就是骑兵冲上去放枪。 第一列开火后向左转,给第二列让路,第二列以同样方式行动,第三列也是如此,一列接着一列,形成半回转的运动轨迹,行进到左侧重新装填。 就这样一浪接着一浪的冲上去放枪…… “戒备!” 河对岸正在撤退中的法军,再一次表现出训练有素的本色,一边撤退,一边组织起断后的力量,由大量步兵依托着步兵炮建立了防御。 “哗啦。” 随着一排排火枪架起,少量长矛手也开始戒备,死死盯着明军骑兵的行进路线,准备着对付明军冲上来放枪,回旋。 可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这伙明军骑兵偏偏不按照套路来,冲到了步兵防线面前非但没有减速,反而用腋下夹着火枪。 就这么直愣愣的冲过来了,那一个个红色的身影雄踞于马上,猫着腰,腋下夹火枪的姿势十分怪异,活像是夹着一根烧火棍。 这事儿其实也挺正常,辽骑嘛,当年使用的武器可是三眼铳,冲阵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夹着的。 如今这优良传统保持下来了,看上去如此怪异,并且在冲锋中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明军骑兵,法军断后部队一下子慌了,纷纷击发了手中的火枪。 “砰,砰……噼啪。” 一阵密集的齐射之后,冲在最前面的明军骑兵被射翻,倒下,可后面的已经席卷而来,于是一场悲剧发生了。 打完了铳子的法军士兵慌忙后退,让后排待命的战友顶上来,举枪,瞄准,可就是这么一耽搁,明军骑兵已经冲到了近前。 “砰,砰!” 骑在马背上的红衣骑兵纷纷搂火,开完了枪便纷纷拔出马刀,天地间一片雪亮的刀光亮起。 而法军还在转换队列,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混乱,便被明军骑兵抓住了,大股骑兵好似红色的尖刀一般深深的刺入了法军队列。 八千明军骑兵奇迹一般杀出了一条血路,用雪亮的马刀放肆的收割着人命。 “噗,噗。” “啊!” 无意间,黄得功干成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他因为辽军将领出身的背景,对近代骑兵半回旋战术本能的抵触。 他还是喜欢古老的骑兵冷兵器冲阵,可就是这么古老的骑兵战术,在这一刻取得了空前成功。 ------------ 第434章 马刀 当黄得功情急之下祭出了骑兵冲阵的看家本事,以八千骑冷不丁的突入了法军后队,负责断后,掩护撤退的两千名法军士兵,几乎在一瞬间伤亡殆尽了! 似乎五百年前,蒙古铁骑纵横欧亚,杀人如割草的那一幕又回来了,这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噗,噗。” 当八千明军铁骑挥舞着雪亮的乌兹钢刀,成群结队的撞进了法军后卫部队的横队里。 手持火枪作战的法军步兵,一个个成了呆头鹅,成了木桩子,手中来不及装填的火枪成了烧火棍。 不,还不如烧火棍! “噗,噗。” 顷刻间,残肢断臂漫天飞舞着,八千铁骑只用了五分钟时间,便摧毁了法军后卫部队。 仍旧不肯善罢甘休,又好似撒了欢的野牛一边挥舞着马刀,直奔撤退中的大队法军席卷而去。 “希律律!” 当战马撒了欢的嘶鸣起来,在步兵群中撒野的精锐马刀骑兵,在这一刻似乎找回了中世纪的辉煌。 河对岸,法军大营。 路易十四看着他被吃掉的后卫部队,还有陷入巨大混乱的前线部队,已经陷入懵逼状态,失去了判断力。 啥情况呀? 这一切让人过于吃惊了,他没有想到明军骑兵会放弃半回旋式的进攻方式,而是采用了如此简单,粗暴的冷兵器冲阵战术。 那些明军骑兵从头到尾只开了一枪,便不耐烦的拔出了马刀,一下子就把他的后卫部队冲垮了,淹没了…… 落在最后方的两千名士兵组成的火枪横队,在短短五分钟内,便被砍瓜切菜一般杀了个干净,连一朵浪花也没翻腾起来。 这种看似很愚蠢的骑兵自杀式攻击,偏偏还成功了,此刻出击的大约两万名法军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为啥会这样?” 对火枪拥有绝对信心,迷信绝对火力的路易十四,被这一幕惊呆了,他麾下训练有素的常备军,竟然被一伙挥舞着马刀的中世纪骑兵给打败了。 这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火枪的效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这既导致了方阵中火枪兵比例的增加。 这是常识,看似正确的常识。 当火枪射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就使得火枪兵在采取轮番射击时,即使减少了同一列火枪兵的数量,依旧可以保持较强的持续火力。 相反,过大的纵深虽然有利于防御,却会造成兵力的浪费,所以呢,欧洲各国的常备军都在摊薄队列。 可是所有的欧洲国家常备军,还有他们的将领都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这样缺乏纵深的步兵横队,其实是很容易被骑兵偷袭的。 当这个问题被忽略了,于是,黄得功便成功了…… 这事儿,其实黄得功不是第一个干的,也不是最后一个,最先放弃骑兵半回旋火枪射击战术,让骑兵重新挥舞起了马刀的另有其人。 这个人叫做古斯塔夫二世,正是古斯塔夫二世的改革,对于骑兵的战术演化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就是这位爷,北欧小霸王,瑞典皇帝摒弃了当时西欧流行的骑兵半旋转射击,重拾日渐式微的骑兵冲击战法。 在他的训令下,当年的瑞典骑兵虽然同样携带火枪,但只有在冲锋过程中方能使用其中的一支。 然后把火枪一扔,上马刀,冲上去砍! 当然了,古斯塔夫二世对马刀骑兵也是做了一些改革的,和原先依靠护甲、武器优势碾压步兵的中世纪重骑兵不同。 古二爷的新战法,强调骑兵攻击的迅捷性,脱下了笨重的全身甲,换上了单薄的军服或者胸甲。 可古斯塔夫二世死的早,他的骑兵改革并没有引起西欧各国的重视,如今,这套战术竟然在黄得功手里重现了。 这谁能想的到呢? “开炮,快开炮!” 当八千铁骑滚滚而来,路易十四懵逼了,可他麾下的将军们还是很明白的,毕竟身处于战争频繁的西欧大陆,法军将领的战争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炮火掩护!” 将军们当机立断达成了一致,命令重炮开始大规模的炮击,放弃后卫部队,尽力把正在撤退中的大股兵力撤下来。 “呜……轰!” 不多时,已经完成了冷却的西军重炮再次开始了阻断性质的轰击,对纠缠在一起的后卫部队和明军骑兵,展开了无差别的炮击。 “轰,轰!” 随着西军重炮在河对岸疯狂的射击,一颗颗呼啸的炮弹撕裂空气,从天上落下,将正在奋力劈砍的明军骑兵阻断了。 “希律律!” 一些正在奋力挥舞马刀的大明骑兵被炮弹击中,或者被吓退,不得不停止了疯狂的追杀,开始打马撤退,脱离西军重炮的射程。 “轰,轰,轰!” 疯狂倾泻炮弹的重炮,挽救了河对岸的西军部队,也拯救了正在撤退中的大量步兵…… 而明军骑兵完成了冲阵的战术动作后,也识趣的撤退了,西军的疯狂炮击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一个小时后,战场再一次安静下来,陷入了沉寂,黄沙漫天,尸横遍野,重伤的士兵血液已经流干,停止了哀嚎。 到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这寂静显得如此诡异,天空中大群的乌鸦,秃鹫开始盘旋,用贪婪的眼珠俯瞰着这片血流成河的土地。 紧接着,明军阵营中再次沸腾起来,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嘶吼声:“我大明,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这山呼声响彻云霄,大营中,黄得功也呆立片刻,很快心中被巨大的喜悦笼罩了。 “哈哈!” 老黄兴奋的跳了起来,高兴的像个孩子,万万没想到他孤注一掷的一击,竟然真的起到了奇效,这谁能想的到呢? “哈哈哈!” 黄得功放声大笑,向着左右招手,谁说咱辽骑不行了,这不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咱辽骑逆转乾坤。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法军阵地,吐了口唾沫:“啐!” 要不是法军有对岸的重炮掩护,不惜成本的阻断射击,他的八千铁骑能一路把过了河的法军平推到烂泥里去! “可惜,可惜了。” 黄大帅直呼可惜,一边惋惜一边冲着部下怒吼:“还愣着做什么,打扫战场救人呐!” “哗。” 这下子明军大营里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二线部队,医护队,甚至还有一些来不及撤走的工匠纷纷冲了出去。 在一具具尸体里翻找伤员,把还在喘气的,重伤的,轻伤的都扒拉出来,赶紧进行救治吧。 打了胜仗的明军可以救治伤员,可法军就惨了,毕竟在如此大规模的战场上,救治伤员是胜利者才拥有的特权。 “快,快!” 一个个满身血污的伤兵被抬了下来,进入营中,随军医官带着工匠,士兵忙的满头大汗,将烈酒撒到伤口上,将子弹挖出来。 一时间伤兵满营,这场面让兴奋的黄得功,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很快冷静了下来。 在如此巨大的伤亡刺激下,这位黄帅眼珠子都红了,咆哮着:“救人,不惜代价救人!” 主帅的咆哮声中,胜利归来的明军士兵纷纷松懈下来,一个个盘膝坐地,默默的检查着身上的武器弹药。 烈日当空,此时已经是午后时分,大战过后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 天上盘旋的秃鹫,乌鸦群让短暂的兴奋消褪,所有人这才意识到,这场惨烈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吁。” 又过了一会儿,出击的八千铁骑也打马回营,总计八千骑大致完好无损,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让黄得功心情再次好转,黄大帅摸了摸斑白的鬓角,一双牛眼中闪烁着精光,曾经消失的光又回来了。 当黄大帅眼睛里又有了光,猛然之间,好似一些平时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明白了,一个个奇思妙想冒了出来。 他是打了老鼻子仗的人,更是当了一辈子骑兵的人,当下将几个亲卫骑兵将领叫了过来,凑在一起嘀咕着。 他先询问了出击的几位将官:“如何?” “刚才冲阵的压力大嘛?” 面对上官的垂询,几个得意的骑兵将领将胸膛拍的咣咣响,说话的神情都很一致:“没啥压力。” “就是开了一枪,上马刀,劈头盖脸的砍过去。” “哈哈!” 和伤亡惨重的步兵相比,这些骑兵将领可得意了,也算是出了一口闷气,毕竟骑兵是一种信仰,骑兵被步兵压制是一件很憋屈的事情。 黄得功连连点头:“好,好。” 老黄眼睛滴溜溜乱转起来,在心里暗暗琢磨着,他的骑兵竟然如此轻松的突破了步兵火枪横队的阻截。 就那么直愣愣的突进去了,这是不是说明,这是不是说步兵横队,火枪齐射战术存在着巨大的漏洞呢? 猛然间他又联想到了当年在辽东…… 当年在辽东,大明的火枪横队似乎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车阵,拒马,长枪都无法阻止清军骑兵的冲击。 当然了,那个时期的明军和现在的法军没法比,可这是不是证明了一件事情,大伙都被那一排排黑洞洞火枪吓唬住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一刻,老黄好似古斯塔夫二世附体了,一生戎马的丰富战斗经验浮上心头,让他更加确认了一件事。 不管是法军,荷军还是大明的火枪线列战术,其实就是看着唬人,其实,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便再也不可遏制了。 “砰,砰。” 黄得功心脏狂跳起来,好似在这一刻洞彻了天机。 日出又日落,苏伊士地区的大地陷入了黑暗,得到了救治的明军伤兵安静了下来,一天的激战过后。 当战争的喧嚣散去,香喷喷的饭菜端了上来,一时间大营中只有默默咀嚼食物的声音。 河对岸,西军大营。 面对着美味的面包,鱼子酱,路易十四却实在难以下咽,看着河对面稀稀拉拉的队伍,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墨汁来。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军事教育的君王来说,他的军事素养不差,指挥作战的能力也不差,可他竟然…… 无法理解了! 这让他想到了当年,古斯塔夫二世率领下的那支瑞典无敌铁骑,同样是采取类似明军骑兵的马刀突袭战术,并且屡次建立奇功。 可当时呢,大伙都觉得是偶然现象,毕竟一两次胜利代表不了什么,总不能因为一个古斯塔夫而否定战术演变的方向嘛。 让骑兵放着火枪不用,重新捡起马刀,开什么玩笑呀,这不是开历史的倒车嘛,正常人没有这么干的。 可是? 路易十四的心情就像是吃了苍蝇,别提多难受了,可是那伙挥舞着马刀的明军骑兵,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又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清楚的知道,很可能古斯塔夫二世是对的,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问题是,这伙马刀骑兵的存在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困扰。 “怎么办,怎么办?” 路易十四苦思冥想着,难道让他麾下的骑兵把火枪扔掉,重新捡起中世纪大行其道的马刀? 可是他办不到呀,他的骑兵已经习惯了火枪半回旋作战,一下子改用马刀,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天知道那些擅长使用马刀的明军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事儿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马刀劈砍是大明镇军必修课。 尤其是黄得功的部下,对冷兵器有一种格外的痴迷,要是论马刀劈砍的能力,老黄的部下算是大明骑兵队伍里的头一号了! “啪!” 突然,路易十四猛的一拍脑门,看了看不远处配合作战的那些埃及骑兵,这不是骑着驴找驴嘛? 他的部下不擅长马刀,可是这些埃及骑兵一个个的,都是玩弯刀的好手呀,明军有马刀骑兵,咱有弯刀骑兵呀。 “哈哈!” 路易十四一下子又兴奋起来,赶忙将埃及将领叫了过来,让他们派出两万名弯刀骑兵过河配合作战。 时空在这一刻好似发生了错乱,两边竟然好似回到了几百年前,拼起骑兵冷兵器来了。 ------------ 第435章 骑兵战 法国皇帝这一声令下,将使用火枪作战的法军骑兵弃之不用,将使用弯刀作战的埃及骑兵调了上去。 一时间人喊,马嘶,响成一片。 当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路易十四和他的盟军将领们,心情不由得十分复杂,这叫什么事儿呀? 这个仗打着打着,怎么变成双方骑着马,挥舞着冷兵器对砍了呀,可想来想去,想要压制那伙明军骑兵。 除了派埃及骑兵过河稳定战局,似乎真没别的办法了…… “难道?” 此刻西军从上到下都忐忑起来,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是不是大伙对于火枪的信仰有点过于迷信了? 这样的想法,为这场旷世大战蒙上了一层阴影。 河对岸,明军大营。 首战告捷,老黄找回了当年的豪勇,开始重新整顿部队,将伤亡过大的一线部队打散了,并且就地整编,重组。 一窍通,百窍通。 这下子老黄得意了,谁说辽骑的战术过时了,在如此巨大的成功面前,谁敢说马刀过时了? 此时此刻老黄纵横睥睨,高抬着下巴,看着那些讲武堂结业进入部队的参谋军官,老脸上写满了两个字。 傲气! 这是属于骑兵的骄傲,也是长久以来每一个辽军骑兵的信仰,大明辽骑曾经消散的自信,曾经被打断的骨头又回来了。 “呵呵,呵呵呵。” 黄得功呵呵笑着,高抬着下巴,眼睛眯了起来,向着他的参谋军官们露出自信的微笑。 并徐徐道:“本帅决意扩编中军马队,各位意下如何?” “这?” 一听这话,那些参谋军官们一个个哑口无言,琢磨着中军马队这个听上去十分远古的词汇。 “中军……马队?” 这都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呀,可众将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那几位得胜归来的骑兵将领,一个个骄傲的样子,只好应诺,行礼。 “黄帅英明。” “哈!” 看着这些规规矩矩的年轻将领,学院派,少壮派,老黄这下子抖了起来,想起了一句经典名言。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想当年谁还不是个热血少年郎,这些年老黄受的委屈实在是太多了,一言难尽呀,他这样的老将可是被少壮派压制惨了。 这一战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就这么办!” 黄帅难得独断专行了一回,开始在军中挑选会骑马,会玩刀的好手,统统编入他的马队,还别说! 如今这个年代的大明镇军里,人人都会骑马,虽说玩刀不过是一种消遣,可刀这玩意是大明人深入骨髓的基因。 什么雁翎刀,眉尖刀,戚家刀,各种各样的刀法,流派数都数不过来,虽说有街头卖艺的假把式,可真材实料的也有啊。 且不论大明镇军中的好手,就是那些波斯仆从军里面,擅长骑马耍弯刀的就更多了。 战马就不是问题了,这地方多的是高头大马,拉车的,拉货的,骑乘的,基本上都是优质的中亚马。 尤其是那些波斯兵,把火枪一扔,从行囊里翻出了弯刀,一翻身上了马,顿时一个比一个精神。 于是乎在一夜之间,黄得功把中军马队扩编到了两万骑,放眼望去乌压压的一大片都是骑兵。 “哈哈!” 这下子老黄得意了,终于找到当年在辽东的英姿了,如今两万铁骑在手,老黄觉得天下我有。 他又斜着眼睛看了看那些少壮派,得意洋洋,那神情好似在说,后生们看到了吧,姜还是老的辣! 学着点。 “哎?” 可少壮派参谋军官们此刻是懵逼状态,看着黄帅麾下这两万骑兵,好嘛,这歪瓜裂枣什么人都有。 除了最精锐的八千名大明镇军铁骑,三千多名翻身上马,从步兵变成骑兵的明军,剩下的基本都是胡子拉碴的波斯兵。 先不说这些人骑着各种高矮不一的马匹,就是服色也十分杂乱,有穿着长袍,包着头巾的,还有的蒙着脸好似四十大盗。 看上去花花绿绿的好像一群难民,仆从军嘛,都这样,不过手里的弯刀一个比一个雪亮。 波斯弯刀呀,刀就是波斯人的命! “这?” 少壮派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也太儿戏了吧,这不是回到崇祯末年的流寇时代了嘛? 这叫什么事儿呀? 可在大明镇军里,战绩就是硬道理,只要你能把仗打赢,还赢的干净漂亮,上上下下绝对都服从你。 就在此时,河对岸的西军再次行动了起来,喧嚣中,法军也把大股骑兵派上来了…… “希律律。” 战马嘶鸣声中,成群结队的埃及骑兵沿着几十座浮桥蜂拥过河,前往驰援河对岸的西军残部。 敌骑一动老黄马上精神了起来,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扒拉着手指头粗略一算,便心中有了个数。 “两万骑!” “哎?” 众军官一呆,瞧着自家大帅都有些懵逼,咱黄帅好像换了个人,不一样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彪悍的气息。 且说这战场上察言观色的本事,咱黄帅可真是一绝。 “来!” 瞧着那些神秘的埃及骑兵,黄得功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越发亢奋了,咱辽骑这辈子怕过谁? 就算当年在辽东,他三千骑面对数万彪悍的后金骑兵,眼皮子也没眨过一下,人嘛,无非是精气神。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双方各自调兵遣将,在大营中舔舐伤口,为下一场大战做着准备,可战争的形式,包括双方的排兵布阵都发生了重大转变。 明军是主动求变,西军是被迫变化…… 两天后,清晨。 天微微亮,一轮红日早早从东方升起,两军在清晨的旭日中,再一次隔着八里远的距离摆开了阵势。 “呱,呱。” 不识趣的乌鸦,秃鹫在上空盘旋着,两军阵前战死的士兵才刚刚抬走,双方都没有为难对方的收尸队。 毕竟这大热的天不及时收尸,那可怕的陈腐气味谁也受不了,所以这场战争还算很文明的。 “咚,咚,咚。” 当天色大亮之时,双方不约而同的再一次敲响了战鼓,集结了兵力向前推进,此番再次进攻,法军投入了大约五万人左右。 其中包括了三万名步兵,两万名埃及骑兵。 明军黄得功所部则有三万六千人,包括一千九千名步兵和约两万骑兵。 明军一方有四十二门步兵火炮,而西军则有一百多门,无论从兵力,火炮数量上来看,法,荷为主的西军都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更别提河对岸,还有法军的数百门重炮压阵…… “咚,咚,咚咚咚!” “滴滴答答滴滴答。” 当战鼓与军号同时吹响,这片荒芜的战场再次喧嚣起来,中间还夹杂着明军特有的短哨声。 “嘟嘟嘟!” 骑兵掩护下,双方各自将步,骑,炮混编的强大部队开始向前推进,这一刻好似末日一般景象。 “呼。” 一阵微风吹过,黄得功与一干大明将官举着千里镜,观察着法军的排兵布阵,年轻的参谋军官不停的做着记录。 放眼望去,法军因为伤亡过于惨重,所以这一次,路易十四拉上了荷军,因此让西军的的阵线,形成了标准的两线配置。 “呵呵,呵呵呵。” 举着单筒望远镜看向了自己的右翼,黄得功冷笑连连,今天的重头戏在右翼,整整两万名埃及弯刀骑兵组成的主力骑兵集团。 两万埃及骑兵后头,还配有火枪兵,炮兵提供火力支援,西军的中央是步兵主力,这个不用说,左翼…… “呼。” 黄得功眼睛亮了起来,举着望远镜在自己的左翼转了一圈,左翼是法军的几个主力骑兵团加上一部分步兵。 “一,二,三,四……” 总计七个法军骑兵团,整整齐齐的七千人马。 “呵呵,哈哈哈。” 看完了西军的排兵布阵,黄得功放声大笑起来,路易十四学乖了呀,生怕重演两天前被骑兵冲破队列的惨剧。 竟然动用了整整两万七千名骑兵,用来保护自己的两翼,不得不说法军的战争经验实在是很丰富。 这样的应对不得不说是谨慎,明军骑兵再想突破敌骑的阻拦,直接去冲击中央步兵可就难了,可是…… “来人呐!” 一打眼,黄得功就盯上左翼的七个法军骑兵团了,当下赶忙调整部署,将自己临时拼凑的两万名骑兵分了兵。 他把临时拼凑的一万多杂牌骑兵调到了右翼,用来对付两万名埃及骑兵,又把八千最精锐的明军骑兵调到了左翼,和七千法军骑兵对上了。 这样的兵力调整,让少壮派参谋军官们,再一次哑口无言,这是啥意思,对对胡嘛? 咱黄帅这摆明了是看不起法军骑兵呀! 河对岸,西军大营。 “混蛋!” 看到了明军的兵力部署,路易十四气的鼻子都冒烟了,对面那个明军统帅这是啥意思? 明军统帅把最精锐的八千骑兵摆在了左翼,一副吃定了他的架势,这是看不起他的七个主力骑兵团嘛? 这战术意图也太明显了吧,明军想要用八千主力骑兵突破他的左翼,一口把他的七个主力骑兵团吃掉,然后再…… “进攻!” 愤怒路易十四红着眼睛咆哮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八千骑兵想吃掉他的七千骑兵,这混蛋哪里来的自信? “滴滴答答滴滴答。” “咚,咚,咚咚咚!” 东风吹,战鼓擂,两军拉开架势再一次大举压上,明军人数虽然较少,可是…… 黄得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狞笑,可是他的部队是背对着太阳,占有天时之便。 西军是迎着太阳进攻的…… “咚,咚,咚咚咚!” 随着步,骑,炮混编的大军向前推进,首先爆发的依旧是炮战,在惨重伤亡的心理负担之下,二番战的两军谨慎起来了。 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虚实,谁也不敢贸然发动全线进攻,主要以密集的炮火轰击对方阵线。 “嗵,嗵,嗵!” “呜……轰!” 明军四十多门步兵炮,和法军的一百多门步兵炮,隔着大概三里远的距离,对准了对方的中央阵线开始了狂轰滥炸。 “嗵,嗵,嗵。” “轰,轰!” 激烈的炮战一直持续了一个消失,双方的步兵阵线都被打出许多的缺口,炮位也被摧毁了一些。 可黄得功有点坐不住了,由于西军只有四十几门步兵炮,而西军有多达一百门,明军的伤亡明显要大过法军。 “姥姥的!” 被人用大炮欺负了,黄得功爆了粗,咱大明镇军玩大炮,还是玩不过人家西欧人呐,早知道跟殿下要一个独立炮兵镇。 “嗯。” 这一仗打完了,他老黄豁出去这张老脸,就算是软磨硬泡,也要配一个独立炮兵镇! 这事儿可真是冤枉周世显了,周世显派他来是修运河的,不是来打仗的,配个独立炮兵镇算怎么回事儿? 不管怎么说,在炮战中吃了亏的老黄生气了,这么看,还是得骑兵决胜呀,当下便发出了一声嘶吼。 “传令!” 从黄得功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攻!” “驾!” 随之而来的是八千精锐明骑,再一次受命助战,从左翼方向倾巢而去,向着法军的左翼扑了过去。 河对岸,西军大营。 “传令!” 路易十四眼珠子乱转,同时下令自己左翼的两万名埃及骑兵,向着明军发起冲锋,喧闹的战场上形成了诡异的一幕。 双方都将自己的左翼当成了突破口,都觉得对方的左翼阵线是软柿子,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河东岸,明军大营。 “嘶!” 看到倾巢而出的埃及骑兵,黄得功抽了口凉气,嘴角微微抽搐起来,路易十四这小子不可小视呀。 这时候已经无法调整部署了,就看谁能率先突破对方的左翼。 “砰,砰!” 不久,双方的左翼方向,几乎同时爆发了大战,第一次冲锋的明军骑兵首先遇到了西军炮火的阻拦。 “轰,轰!” 一时间人仰马翻,精锐骑兵在炮弹的肆虐下纷纷落马,可再一次展现出了精湛的骑术,一声声呼哨中。 冲在最前面的红色骑兵,开始转向,避让,试探,并且试图吸引西军炮火,为后续同袍的冲击创造机会。 ------------ 第436章 大反转 当双方骑兵同时选择了对方的左翼,作为试探攻击的第一突破口,自然同时都遭遇了对方步兵炮的阻拦射击。 “嗵嗵嗵。” “希律律。” 一时间炮声隆隆,人仰马翻,在宽达十里的战线上,在密密麻麻的火枪阵中,双方使用马刀,弯刀作战的骑兵竟成了主角。 这画面不要太美,彪悍,古老的骑兵重新主导了战场。 明军,大营。 黄得功举着单筒望远镜,眯着眼睛,瞧着他麾下八千铁骑施展精湛的骑术,在左翼做出各种战术动作。 这一刻好似回到了当年的辽东。 “嗵嗵嗵嗵。” 广袤的北非为骑兵提供了广阔的表演舞台,可以肆无忌惮的大范围迂回,试探,攻击。 战马嘶鸣中,八千明军铁骑不停的派出少量兵力试探,引诱西军炮兵开火,可法,荷常备军中的炮兵都是什么人? 这也是一支独立炮兵部队,并且拥有一百多年的积累,大大小小的无数次战役,更是玩大炮的祖师爷。 明军骑兵试探过后发起的第一次冲锋,很快被法军炮火击退,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骑伤亡惨重。 “姥姥的!” 黄得功大失所望,狠狠一巴掌拍在腿上,心中同时凛然,终于意识到一个冰冷的现实,当西欧老牌列强动员了起来…… 这个仗难打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了洛王殿下的顾虑,为什么明军迟迟不敢攻入欧洲本土,如今看来殿下的顾虑是现实的。 老黄在此刻喃喃自语,想起来了殿下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就是列强的底蕴呐。” 想到此,他心中又是一揪,知道这个仗一旦打起来了,等待他,等待大明镇军将士的将会一场长期的,艰苦卓绝的大规模战争! 可左翼迟迟不能突破,他的右翼却遭到了埃及骑兵的疯狂冲击,已经陷入了风雨飘摇,他的炮数量少,无法阻止两万名弯刀骑兵的疯狂冲击。 他只好将临时拼凑的一万多波斯骑兵,三千名明军骑兵顶了上去。 “出!” 这一声令下,明军右翼陷入了一片混乱…… 河对岸,西军大营。 “哈哈!” 太阳王路易十四兴奋的大叫起来,英俊的脸上浮现着狰狞,这一刻海盗老祖宗的本性显露无疑。 当他看到了明军右翼陷入混乱,左翼骑兵的进攻被己方炮火阻拦,便当机立断下达了总攻击命令。 “进攻!” “哗啦。” 随着西军统帅,法国皇帝的咆哮,法,荷联军大约三万人的中央步兵,整整二十几个方阵开始向前推进。 “进攻,全线进攻!” 当法军中央步兵发起了总攻击,这一刻,即便是不懂战术的普通人也能看冥币啊了,战局正在向着有利于法军的方向发展。 “滴滴答答滴滴答!” “咚,咚,咚咚咚!” 对岸,明军大营。 “吧嗒,吧嗒。” 日正当空,汗流浃背的黄得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当他看到了开始大举推进的西军中央步兵,他知道…… 左右两翼的骑兵还在拼死搏杀,可是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战场主动权,只能被动防御了。 并且随着法军中央步兵的大举推进,战斗猛然间升级,再一次,出现了黄得功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排队枪毙。 “砰,砰,噼啪!” 随着一排排火枪爆鸣,士兵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兵少,火力弱,黄得功所部已经陷入了苦苦挣扎的阶段。 营中参谋军官们纷纷抬起头,开始苦劝:“黄帅!” “黄帅,该做决断了!” “若不然……” 麾下将官的苦劝,黄得功心知肚明,部下们这是在暗示他早作打算,一旦前线战局不利,便要想着如何挽回损失了。 其实就是叫他准备好撤退,转进,其实就是逃命,这并非他麾下的将官们畏战,而是一个很现实的考虑。 他老黄可是三军之主,万万不容有失,一旦战局不利,众将官就是拼死也要掩护着主帅逃出去。 这也是参谋司和亲卫将官的职责所在…… “够了!” 可黄得功闻言大怒,喝道:“再敢多言半字,斩!” 大营中顷刻间鸦雀无声,好似死一般寂静,只剩下前方战场上硝烟弥漫,枪炮声阵阵。 觉醒的老黄发飙了,大黑脸上露出深深的愤怒,这一生戎马的悲催经历浮上了心头。 想当年抚顺没守住,他走了,沈阳城没守住,他走了,铁岭卫没守住,他走了,辽西没守住,他走了…… 他连战连败,一路从辽东败到了中原,又从中原败到了江南,在江南遇到了史可法,还要被江南世家豪强的欺负。 好不容易盼来了大明中兴,遇到了洛王殿下的一代明主,又被少壮派压制的抬不起头。 “老子不走!” 戎马一生,憋屈一生的黄得功真的怒了,爆发了,当下便黑着脸咆哮着起来:“亲兵队!” 这一嗓子可是把周围的将官们吓坏了,看这意思黄帅是打算亲自带队冲锋了,这可真是吓死人了。 “万万不可!” “黄帅三思!” 营中将官们慌忙阻拦,将暴跳如雷的主帅按住了,见主帅如此豪勇,一些亲卫将官,参谋军官也都按捺不住了,纷纷请命出战 “标下愿往!” “铿,铿!” 随着一片雪亮的马刀闪耀,黄得功将最后的两千多亲卫铁骑放了出去,加强到了左翼战场。 “驾!” 随着明军组织骑兵再次发动冲锋,可再次在荷军,法军猛烈地火枪齐射和炮火中败退下来。 如此这般战至中午时分,明军连续发动了七次冲锋,仍无法在防御严密的法军左翼完成突破…… 相反,明军右翼极为不妙,在双方骑兵几番发起进攻之后,凶悍的埃及骑兵已经渐渐将明军临时拼凑的波斯骑兵,少量大明骑兵驱散。 这下子,明军的右翼顿时被暴露出来,情况对明军来说相当不妙。 另一边,法军大营。 “哈哈!” 路易十四欣喜若狂,立即抓住明军右翼基金崩溃这一有利战机,下令中央步兵继续推进,同时将阵线向明军右翼倾斜。 “呼,呼。” 顷刻间旗号翻卷,将进攻中心放到了明军右翼的法军,荷军方阵好似一把大扫帚,向着明军右翼横扫过去。 西军的战术意图十分明显,这是试图和骑兵配合,一举击溃明军右翼。 此时战局已经完全失控,看着自己即将崩溃的右翼,黄得功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终究是错付了。 “咚,咚,咚咚咚!” “滴滴答答滴滴答。” 随着西军主力十几个方阵,一排排手持火枪的西军士兵开始整队,向着自己的右翼转向,以碾压之势横扫了过去。 那嘹亮的军号声好似催命的音符,在耳边回荡。 “噼里啪啦。” 那爆豆一般的火枪爆鸣声,无时无刻都在收割着人命。 “传令!” 黄得功猛然睁开双目,徐徐道:“全军出击!” 左右将官纷纷愣住了,却又很快释然,营中一阵安静,黄得功将视线看向了几个犹太新军和波斯将领。 “吱。” 他将战刀拔出了半截,冷道:“诸位意下如何?” 那几个仆从军将领见此情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赶忙应了一声,您老都把刀抽出来一半了呀。 咱这些依附于大明的仆从军还有选择的余地嘛! “呼!” 黄得功深深的吸了口气,便抖了抖身上的累赘,轻夹马腹发出一声低喝:“出!” 仗打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决死一击了,老黄是打定主意不走了,干脆战死在这里算了,日后还能青史留名。 “哎。” 众将官也不再劝阻,当下叫人击鼓,聚兵,中军大营里还剩下的几千马夫,伙夫,参谋军官从大营中涌出。 有马的翻身上马,没马的操起火枪便冲上了前线。 “咚,咚,咚咚咚!” 躁动的鼓声此刻有些悲壮,黄得功和参谋军官们商量了几句,叫掌旗官下达了最后的作战命令。 “传令,左翼收缩,重整队列,向右翼进攻!” 下完了军令便将心一横,轻夹马腹,将马背上挂着的短柄厚背大砍刀摘了下来。 “驾!” 随着明军主帅亲率最后的预备队,倾力驰援即将崩溃的右翼,同时间,战场上的明军与荷军,法军同时变阵。 “嘟嘟嘟!” 一个个全身血污还带着伤的明军军官,吹响了染血的哨子,一个个鼓手从尸堆里爬了出来,再次敲响了战鼓。 前线两军被打散,打乱的步兵开始重新集结,列队,装填弹药,并且开始了变阵。 这个时代的战争便是如此,步兵以方阵,横队的形式向前进攻,在密集的对射中很快便会被打出一个个缺口。 阵亡,受伤的士兵太多,就需要一次又一次的重整队列,这个时候就要比拼士兵的素质,战斗意志,还有基层军官的指挥能力。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呀! “嘟嘟嘟!” 尖锐刺耳的哨声中,明军和法军,荷军被打散的步兵听到了命令,几乎同时开始整队。 一个个满身血污的士兵抱着火枪,跨过了同袍的尸体,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军官。 明军是如此,法军,荷军也同样是如此,反正别管是不是自己的上官,只要看到军衔比自己高的排头兵,靠过去就是了。 此刻战场已经变得十分凌乱,而明军看上去败局已定,可就在这种局面下,随着黄得功率部加入右翼战场。 明军士气大振,那些本来已经溃散的波斯仆从军骑兵见此情景,也纷纷打马跑了回来。 大明黄帅都亲自冲锋了,这一幕真叫人血脉喷张,被打散的波斯骑兵开始在不远处重新集结,被打散的明军也正在集结。 一股暗流在战场上涌动着…… “咚,咚,咚咚咚!” 在如此凌乱的战场上,没人注意到的是,还有着几百名大明猎兵始终没有放弃抵抗,好似幽灵一般游荡着,躲在一个个弹坑里,猥琐的角落里。 好似永远不知疲倦一般,用先进的燧发线膛火枪,精准的射术偷偷摸摸的射杀着法军,荷军的军官,鼓手。 在诸多因素的影响下,第一支试图重新编队明军部队,只花了十分钟就完成了集结,并且开始向着右翼大踏步的走去。 “砰,砰,噼啪!” 重新集结完成的步兵,开始给右翼苦战的己方骑兵提供掩护,紧接着更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前线明军在短短十五分钟内就完成了阵线的调整。 “砰,砰,噼啪!” 当密集的火枪爆鸣声在右翼响起,对岸,大营中的路易十四再一次笑不出来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明军已经率先完成了重组,变阵,向着他麾下的埃及骑兵们打出了一排排齐射。 而他的部队还是一片混乱,竟然迟迟不能完成变阵的战术动作,为啥会这样,路易十四整个人懵逼了。 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其中主要原因是前线法军,荷军是混编的,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出现了指挥体系失灵的窘迫。 又被明军猎兵骚扰,又伤亡过大…… 就这样,又是十分钟时间过去了,等到他的部队艰难的完成了重组,转向,赶到明军的右翼时。 路易十四赫然发现,战机已不复存在。 因为在明军步兵的密集火力掩护下,那些被打撒的明军侧翼波斯骑兵,又挥舞着弯刀杀回来了。 步,骑联合绞杀之下,路易十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万名埃及骑兵溃败了,逃散了,好似赶鸭子似的逃了回来。 战局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翻转了,竟然翻转了,路易十四哑口无言,他不敢相信稳赢的局面竟然翻转了。 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本已濒临崩溃的明军右翼稳定了下来,两万名埃及骑兵逃散一空。 “完了!” 路易十四的将军们一个个也目瞪口呆,眼整整看着明军的右翼,自己的左翼变成了一片空荡荡的真空地带。 当两军并对兵,将对将捉对厮杀时,自己方的侧翼突然被清空了,清空了,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 第437章 援兵到 当两军加起来十几万部队对垒,在宽大十几里的战场上,一方的侧翼突然之间溃败,主力骑兵部队被击溃逃走。 并且还处于混乱的步兵正在整队,变阵…… 这时候会发生什么? 路易十四人傻了,他身旁的各国盟友,经验丰富的将领完全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明军稳住了自己的侧翼之后,抓住了战机,气势如虹。 本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明军步兵,骑兵露出了狰狞,虽承受了惨重的伤亡却仍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在哨声和鼓点的指挥下……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向着失去骑兵保护的西军步兵扑了过去,绞杀,这是一场残忍的绞杀! 顷刻间,在十里宽的战场上,处于明军的右翼,西军左翼的两万多名西军步兵,遭到了明军步,骑大军的全力反攻,很快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 “咚,咚,咚咚咚!” 一排排满身血污的明军士兵杀红了眼,还带着伤,从硝烟中大踏步的走了出来,竟然还把大明龙旗亮了出来。 明黄色的龙旗飘扬,龙旗之下是成排的士兵抱着火枪,在军官的引领下大踏步的走向了整容不整的西军。 最先遭遇到打击的是一队身穿橘红色军服的荷军…… “砰,砰……噼啪!” 当硝烟再次升腾起来,这支荷兰常备军倒了大霉,在密集的铳子洗礼下,瞬间被清空了一大片。 余部想要还击,却被汹涌而来的波斯弯刀骑兵卷了进来,被雪亮的弯刀砍翻,惨叫着倒下。 “刷!” 瞧着战局竟然翻转了,法国皇帝路易十四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从天堂滑落到了地狱。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路易十四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所制造出来的大好战机,竟然因为中央步兵的变阵迟缓而葬送了。 其实并非他的中央步兵行动迟缓,而是明军中央步兵的动作太快! “这不可能!” 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这就好像一只苍鹰抓到了猎物,猎物已经可以下嘴了,可是偏偏…… 被猎物狠狠一脚踹飞了,吃到嘴里的肉没了。 路易十四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常备军,强大的法荷联军竟然会输在队列变换的基本功上。 这是每一个士兵入伍后的基本功呀! “这怎么可能?” 老欧洲们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输呢,这队列转换,变阵,列队枪毙明明是老欧洲们的信仰呀! 可事实就发生在眼前,在纷乱中,伤亡同样惨重的明军,只用了十五分钟便完成了包括重组,列队,转向,前进的一些列战术动作。 在如此惨烈的战场上,率先完成队列变换,率先发起进攻的明军步兵,一下子就把战局逆转了! 这说明什么呢? 这当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虽然说战场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偶然,各种复杂的因素。 可这绝对表明了一件事,这说明……明军士兵在训练,素养,纪律性上,全方位的碾压了法荷联军! 这怎么可能? 这滋味…… 路易十四此刻张口结舌,他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家学渊源,祖上八代人都是技艺精湛的厨子,偏偏在厨艺的比拼上,输给了一个街头卖包子的小商贩。 这谁敢相信呐! “快,快!” 路易十四咆哮起来,本能的就想率领主力部队冲上去,将明军碾碎,可偏偏他的前军,中军之间被一条运河阻挡。 虽然运河里没有水,可是布满了泥泞,到处都是烂泥,他恨不得率领麾下强大的主力部队,长上翅膀飞过去。 当然了,长翅膀这事儿不太现实,面对突然翻转的战局,此刻这位法国皇帝心中满是懊悔。 他为什么要在这么糟糕的地理条件下,和明军打这一仗,他为什么不等待全军渡过运河之后再和明军开战? 他为什么要…… 说白了就是两个字,骄狂。 “快!” 为了挽救即将崩溃的战局,路易十四只能调动河对岸的部队,他本能的想要调动他的七个右翼近卫主力骑兵团,挽救风雨飘摇的左翼。 可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放在右翼的七个主力骑兵团,在八千明军孜孜不倦的进攻下,已经被卷进去了。 那八千明军骑兵已经在一次次试探,攻击中伤亡不轻了,可依旧保持着旺盛的斗志,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机会。 趁着西军陷入混乱,八千骑发起了总攻击,好似潮水一般涌入,那可怕的雪亮马刀再一次闪耀了起来。 挥舞的马刀在烈日下闪烁着森森寒芒。 “噗,噗。” 一时间明军的左翼,西军右翼人仰马翻,爆发了激烈的骑兵对冲大战,这下子路易十四唯一能动用的机动力量也陷入了苦战。 “法克!” 路易十四再也没了对策。 “砰,砰!” “嗵嗵嗵!” 仗打到这个时候,宽达十里的战场上处处激战,全线激战,轮到路易十四完全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 近代战争便是如此,当两军摆开阵势,以大兵团对垒,一旦某一方的一点被击破,就会产生连锁反应。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 战至午后,在明军右翼骑兵和中央步兵的夹击之下,法荷联军的三万步兵很快就崩溃了。 之后战局已经无法逆转。 “撤,撤退!” 慌乱中,路易十四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想要尽力将伤亡惨重的部队撤回来,尽力挽回损失。 “开炮,开炮!” “滴滴答答滴滴答。” 混乱中法军的重炮再次发起了疯狂的炮击,于是乎,三天前的一幕重演了,只不过这一次败的更惨,伤亡更重。 “呜……轰!” “轰轰轰!” 西军重炮的轰鸣更像是无能狂怒,这样的阻断射击其实用处不大,只能象征性的威胁一下明军。 因为仗打到这个地步,双方的步兵,骑兵已经完全搅在一起了,是想撤就能撤下来的嘛? 法荷联军的一线部队已经撤不下来了。 苏伊士运河东岸,枪炮齐鸣,骑兵驰骋,大获全胜的明军骑兵,在重新集结的步兵横队掩护下,杀人如割草一般疯狂冲杀着。 到西军已经无法支撑,彻底溃败之时,一个个全身血污的明军军官纷纷下达了最后的作战命令。 “上刺刀!” “哗啦!” 一排排士兵从腰间解下刺刀,插进了枪膛,便随着高举战刀的军官,还有正在前头大砍大杀的骑兵,发疯似的冲了上去。 “噗,噗!” “啊!” 隆隆炮声中,身穿红色军服的明军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好似潮水一般将败退中的西军淹没了。 战役在两个小时后结束,此时太阳已经在西边落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尸横遍野的战场再一次平息下来。 伤亡惨重的两军都无力再战,草草收兵,明军再一次行使了胜利者的特权,在残阳照耀之下开始清扫战场,救治伤员。 西军可就惨了,只有不到一半部队撤回了炮火覆盖范围之内,出战时浩浩荡荡六万大军,撤回去的不到三万。 这已经伤亡过半了…… 这样的伤亡比例及时在排队枪毙时代,也是十分恐怖的,代表着出战的西军部队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没有一两年的补充,休整,训练很难恢复战斗力了,基本上这些部队可以宣布取消番号了。 这是些什么部队,除了法国近卫军就是荷兰常备军,这一仗打下来可是把这两个老牌西欧强国,打的痛入骨髓了! 明军伤亡虽然也十分惨重,可大量伤兵得到了救治,又因为拥有完善的伤兵救护体系,懂得用烈酒消毒,用羊肠线缝合伤口。 所以这些伤兵之中,有好些可以重返部队,成为战斗力最强悍的老兵,并且明军的建制也大致保持完整。 建制完整这件事情,对于一支近代化的部队来说可太重要了,只要番号还在,骨干还在,明军完全可以火线整补。 稍加休整便是一支能战之师…… 随着夕阳落下,夜幕来临。 “呼。” 一阵微风吹过,夹杂着一丝丝的凉意,给干旱炎热的苏伊士地区带来了久违的湿气,紧接着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嚓,嚓!” 随着一道道金色的闪电在云层中蜿蜒,不久,一场罕见的暴雨落下,给这场惨烈的战役画上了句号。 “呼!”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这个仗就更没法打了,瓢泼大雨中法军开始组织兵力,接应过了河的残兵撤退。 明军也无力再次发动攻击,匆匆将伤员救了回来,将战死的士兵入殓,将打散的部队收拢起来,龟缩防御。 当夜,西军匆匆将河对岸的部队,通过几十座浮桥接了回去,连尸体都不要了,主力部队匆忙向着开罗城退缩。 至此,苏伊士会战落下帷幕。 黄得功所率领的大明联军,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联军损失约八千人,其中作为主力的明军损失五千。 西欧联军损失更加惨重,伤亡超过三万人,一百多门步兵炮被缴获,雨幕下明军开始欢呼胜利。 “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这山呼之声在夜色下,暴雨中回荡着,只留下了苏伊士运河东岸密密麻麻的尸体,还有横七竖八来不及收缴的各种装备。 同时间,苏伊士以东三十里。 “快!” 雨幕中,一支穿着帆布雨披的骑兵出现在道路上,身后背着的燧发火枪,腰间的乌兹钢马刀表明了身份。 这是一支明军精锐轻骑,兵力大约在一万人上下,并未携带大量辎重,纯粹是轻骑快马加鞭的赶来。 “快,快!” 靳统武拽了拽身上的帆布披风,神情焦急的催促着,毕竟他的老长官黄得功栽了,很可能已经深陷重围,他是最着急的人。 于是一接到就近驰援的命令,他便将麾下所有的骑兵集结了起来,来了个轻装强行军,终于,终于赶到了战场。 这一路上他也遇到了不少人,载满了工匠的一辆辆马车倒是全都撤下去了,可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没人说的上来。 这让他更是着急,带着轻骑一路狂飙疾驰而来,可昨天黄昏十分一场暴雨落下,让靳统武更是忧心忡忡,担心黄帅有什么三长两短。 “二十多万西军……” 从撤下去的工匠口中得知了敌人的强大,让他不寒而栗,黄帅麾下那么点兵力能顶的住嘛。 想及此,靳大人下令部队加快速度。 “驾!” 一匹匹战马顶风冒雨,向着三十里外那条蜿蜒曲折的大运河,深夜时分等到靳统武率轻骑赶到的时候。 正前方,雨幕下一片死寂,整个苏伊士地区好似死了一般,什么也看不清,这一幕让靳大人心中拔凉拔凉的。 说好的正在激战呢,说好的不分胜负呢,可如今这么一看,好像战役已经打完了呀。 “滴答,滴答。” 一个个大明骑兵骑着马,提着燧发火枪,开始向前搜索前进,这一路行进到了大营也快天亮了。 天上的乌云虽然并未散去,可暴风雨已经停歇了,天色阴沉沉的有些阴冷,能见度渐渐好转。 “哎?” 这时候靳统武缓缓勒住战马,和麾下将官目瞪口呆的看着正前方,一片狼藉的战场,顷刻间一万多人的马队鸦雀无声。 “嚯!” 一万多赶来驰援的大明轻骑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惊呆了,数里外大河之畔,雨后的泥泞中躺满了尸体。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各种被打烂的枪支,马匹,翻倒的大炮一眼望不到头,暗红色的血迹混着雨水缓缓流淌着。 “扑棱棱。” 猛然间,尸堆里一只秃鹫腾空而起,将大伙吓了一跳,心里都生出一个念头,谁赢了? “驾!” 靳统武心急如焚,慌忙打马向着不远处的明军大营疾驰而去,片刻后,一座喧闹的大营映入眼帘。 雨后清晨,黄得功的大营里有几分吵闹,负责警戒的骑兵正在游荡着,很快与靳统武的援军打了个照面。 身上尤自带着血污的骑兵瞧见了靳大人,还有一队队身披雨衣的友军,发出欢欣取悦的嘶吼。 “援兵到了!” ------------ 第438章 老黄的春天 援兵到了,这一句话便让血战过后的大营喧嚣起来,瞧着那军服破烂,身上犹自带着血污的游骑…… 靳统武以下同时哑然,不久便纷纷打马入营。 “驾!” 万余骑兵的及时赶来,给伤兵满营的黄得功所部带来了一丝人气,也为这场惨烈的战役收了尾。 “滴答,滴答。” 骑着马,在营中徐徐踱着步子,靳统武以下各位援军将官不由得暗自吃惊,这仗打的也太惨烈了。 “伤兵满营啊。” “是呀。” 可很快众将官意识到一件事,咱大营里这么多伤兵,可敌人呢,不是说二十万西军大兵压境么…… 那侦骑脸上还带着伤,傲然道:“回靳帅的话,我部连战连捷,重创西军,西军昨夜已经退了。” “吁!” 这话让靳统武众人勒住战马,再次大吃一惊,大伙今天受到的惊吓还真不少,二十万西军杀气腾腾而来,这就被击退了? “嚯!”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咱黄帅啥时候这么能打了呀,这可真是露脸了。 露大脸了! 议论纷纷中,靳统武急了,忙道:“黄帅在哪里?” 那侦骑忙道:“在大营。” “走!” 众将慌忙翻身下马,向着不远处的帅营走去,一走进帅营便瞧见黄得功正光着膀子治伤呢。 老黄这回亲自领兵冲阵,决死一击,在乱军也受了点伤,胳膊上一条长长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呢。 “哎哟喂!” 靳统武吓了一跳,赶忙大步走了过去,吓的脸色都变了,忙道:“黄帅,您这是?” 这个仗是怎么打的呀,连主帅都伤了。 “哈哈!” 可黄得功一脸的不在乎,大黑脸上露出了慷慨激昂之色,摆了摆手:“无妨,皮外伤。” “哎哟!” 这可真是把靳统武一行人吓坏了,赶忙上前查看伤口,一阵寒暄过后也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咱黄帅确实打了个漂亮仗,还是个惊天动地的打胜仗! 以五万多兵硬抗二十万西军,阵斩极多,还硬生生将西军击退了…… “嚯!” 一时气氛欢欣鼓舞,雀跃起来。 “来人!” 见黄帅伤势并无大碍,靳统武赶忙叫人收拾善后,叫随军医官加快救治伤兵,外头尸横遍野的战场也要抓紧清理。 天太热,又下了一场大雨,这要是闹出瘟疫乐子可就大了。 “啪。” 很快靳统武又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他险些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忙道:“报捷!” 快派人去大不里士报捷呀! 这下子老黄和一众部下都扬眉吐气了,咱辽军旧部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咱想弟兄翻身了呀! “呵呵,哈哈哈!” 顷刻间,大营里响起畅快的大笑声。 数日后,大马士革。 四五月的时间,正是玫瑰花开放的季节,青山绿水掩映着下,这座美丽的古城到处都绽放着玫瑰花。 “吱。” 清晨,周世显推开了卧房的窗户,清心的空气扑鼻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窗外是漫山遍野的玫瑰花田。 这当然不是一般的玫瑰花,作为世界上最古老、最珍贵的玫瑰品种之一,叙利亚大马士革玫瑰花久负盛名。 由它提取的玫瑰精油,甚至比黄金还昂贵,由此引来了不少大明商人,波斯商人云集于此。 也让这座具有三千年历史的古老城市,日渐繁华了起来,瞧着不远处的玫瑰田里正在劳作的女子。 周世显心中感想还是挺复杂的,他想到了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这座古城已经毁了…… “呵呵。” 他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欧洲人是什么货色,从这座大马士革古城的遭遇可见一斑。 大马士革玫瑰有着悠久的历史,其实这种植物原产地是在伊朗的伊斯法罕,在传入叙利亚之后,这种植物在大马士革地区被广泛种植。 后来随着十字军东征,这些植物被传入欧洲,当时的欧洲人只知道这种玫瑰来自于大马士革。 于是大马士革玫瑰的名字就这样被传播开来,从此之后,这种植物不仅仅是叙利亚的象征,并且带来了暴利。 如今正是大马士革玫瑰盛开的季节。 而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这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时节,在短短二十天左右的花期里,居民们往往会全家出动进行采摘并加工。 这短短二十天时间,将决定一个家庭一年的收成,大量采摘的玫瑰花可以做成饮料或者果酱,还可以做成护肤霜,也可以做成药。 在大明,在欧洲,在波斯都是珍贵的奢侈品。 “呼。” 一阵微风吹过,花香怡人,可随着亲兵匆匆从外面走来,周世显眉头微微皱起。 他在为身处苏伊士前线的黄得功担心,面对二十万西欧联军的猛攻,老黄能不能顶得住呢? “难。” 这倒不是他看不上黄得功,看不上也不会重用了,而是经过缜密的分析过后,觉得天时,地利,人和,兵力,火力…… 黄得功所部没一样占优的! 此时此刻的周世显亲临大马士革,用意已经很明显了,他已经做好了黄得功战败甚至全军覆灭的打算。 老黄要是顶不住,他只好在大马士革一线组织起一道稳固的防线,看看能不能挡住长驱直入的路易十四。 可那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报!” 此时亲兵在院外立正敬礼,恭敬道:“报千岁殿下,前线急报。” 周世显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进。” 该来的总是要来,他已经做好了接受噩耗的准备,准备好了老黄兵败,甚至生死的消息…… 可当他从亲兵手中接过急报,一下子便僵住了,这竟然不是一份噩耗,而是一份捷报。 “捷报,大捷!” “哎?” 周世显看着捷报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摸了摸头,老黄竟然打赢了? 这是怎么打赢的呢? 他再三确认了这份捷报的真伪,印记之后仍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边摸头一边徐徐道。 “传令,军议。” 一边召集军议,一边仍是大惑不解,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这样的绝户仗都能打的赢,真的假的呀!” 随着他一声令下,捷报传出,集结在大马士革附近的明军各部沸腾了起来,将官们赶忙翻身上马,前往城内参加军议。 上午,议事厅。 干净整洁的军议厅中,大捷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众将官翻看着战报,都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被这奇迹一般的战果惊呆了。 别说众位将官惊呆了,连周世显也在快速翻看着战报,整个人处于懵逼状态,生平第一次他因为部下打了胜仗,竟然开始疑神疑鬼了。 “啥情况呀?” 将军报细细翻阅之后,周世显才明白老黄干了啥,这个老黄明显是打急眼了,竟然干起了老本行,让他麾下骑兵又玩起马刀来了。 更离奇的是还把马刀玩出了花样…… 还有更奇葩的呢,这位黄帅还把路易十四逼的没办法了,也跟着他玩起了冷兵器,轻骑兵。 周世显嘴角微微抽搐,对于这场奇葩的胜利,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评价了,这算是黄得功运气好嘛? 也不能这么说…… 这算是一种战术革新嘛,也不是。 他嘴角微微抽搐,沉吟着道:“都议一议吧。” “哗!” 厅中众将早就憋不住了,一片哗然:“咋回事呀?” “此风不可长!” 众将官议论纷纷,咱这位黄帅放着火枪不用又玩起了马刀,这不是开历史的倒车嘛? 战略战术不对,完全错了,就算是打了胜仗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只能说他运气好。 纷纷议论中,周世显又摸了摸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 “哈哈哈!” 瞧着洛王殿下放声大笑,军议厅中安静了下来,众将官更是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咱殿下这是笑什么呢? 一时间厅中只有周世显狂放的大笑声,老黄这样出人预料的战绩是不是运气,他还能不知道嘛? 他只是…… 觉得有点离奇! 他是什么出身,军校生呀,当年在军校里也没少和同学争论,关乎近代骑兵重拾马刀冷兵器的返祖现象。 在这个微妙的时代,到底是给骑兵配备大量火枪,搞火枪骑兵半回旋绕击战术,还是回到传统的白刃冲击战术,众说纷纭。 这事儿其实并不复杂,这并非是骑兵返祖,也不是开历史的倒车,相反是一种巨大的进化。 近代骑兵和古代骑兵虽然同样使用冷兵器作战,可在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古代骑兵靠的是个人勇武,而近代骑兵…… 靠的是严密的组织,纪律性! 近代马刀骑兵,无疑是未来骑兵的发展方向,这事儿,周世显还能不知道嘛,他可太清楚了! 随着近代战争形势的变化,像古代那种零散的骑兵冲锋已经不能在战争中击败对手。 相反,他们会在战斗中被对方密集阵型的冲击击溃,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让自己的骑兵也和对方一样以密集的阵型发起冲锋,看谁的阵型率先崩溃。 说的简单点,就是传说中的近代骑兵,墙式冲锋,说的更简单点,就是比谁承受伤亡的忍耐力强。 “墙式冲锋呀……” 周世显又摸了摸头,他不是不想高,而是暂时还做不到,这玩意实在是对部队的要求太高了。 怎么才能搞出近代骑兵呢? 其一,要有大量不怕死的骑兵军官冲锋在前,来带动整支骑兵部队行动,这和步兵排队枪毙战术大同小异。 其二,近代骑兵的编制要人数适中,规模太小不行,太大也不行,太小起不到冲击效果,太大会造成指挥不灵,巨大的混乱。 其三,这么干,对士兵的要求太高了,在冲锋中不能惧怕死亡,冲散了还要求能立刻重新集结,列队,再一次发起冲锋…… 必须确保这样的骑兵部队,在完成冲击后还能以较快的速度集结,这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嘛? 打造这样的近代马刀骑兵部队,需要严格的纪律,再加上有效管理军队的组织结构。 这样的要求简直是…… “变态!” 正是因为实现的难度太高,所以周世显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而是走了发展火枪骑兵的路线。 火枪骑兵半回旋战术,可比发展墙式冲锋容易多了,因为这种密集冲锋的骑兵战术需要士兵经受科学的训练。 还要有严格的纪律,不怕死的决心,才能够确保骑兵部队在冲锋的过程中保持队形,不至于崩溃。 “嗯……” 周世显一边沉思,一边点头,所以黄得功在苏伊士运河东岸派出的骑兵部队,其实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近代骑兵。 只是不怕死,敢冲,敢打,就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如今这样看来。” 周世显点了点头,如今这样看来,确实可以以此为契机,着手建设近代骑兵,尝试一下墙式冲锋了。 “墙式冲锋……” 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要把这大杀器搞出来了,首先近代骑兵对古代骑兵是吊打,碾压。 当组织松散的古代骑兵,遭遇近代骑兵发起的密集冲锋时,通常在第一轮冲击就会被击溃。 之后古代骑兵会阵型大乱,最终被近代骑兵乘胜追击,一直持续到古代骑兵退到安全的地方修整。 而即便有很多优秀的古代骑兵,都可以在近代骑兵的强力冲击下保持不溃败,但是近代骑兵在组织上,拥有比古代骑兵更好的控制力。 这让近代骑兵可以较较快的重组队形,然后紧接着在古代骑兵重整队形以前发动第二轮冲击。 然后再次重组,再度冲击,直到将敌方彻底击溃。 并且近代骑兵也不是单独作战的,也只有在近代步兵和炮兵的支援下,近代骑兵才能真正做到即便不依靠火器照样无敌于天下! “肃静!” 想及此,周世显轻轻咳嗽一声,顷刻间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下来,很快众将官瞧着大明洛王殿下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和煦的微笑。 “嘉奖。” 想通了建设近代骑兵的问题,周世显解开了一个心结,当下便笑道:“传令,嘉奖黄得功所部,叫黄帅尽快拟一个报功名单交上来。” ------------ 第439章 远征 军议厅里回荡着周世显畅快的笑声:“该赏的要重赏!” 这一战意义太重大了,黄得功所部非但顶住了西欧与埃及联军二十万大军的偷袭,还启动了明军的骑兵改革。 也让辽军为代表的旧明军焕发了生机,可以说,周世显针对明军进行的一系列军事改革,在这一刻取得了空前成功。 “哗!” 一听这话,厅中众将官顿时又炸了锅,开始羡慕老黄的运气,这个老黄可真是露脸了,露大脸了!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年纪,黄得功这位老将竟然焕发了第二春,一个被打发到北非挖运河的竟然中了头彩。 可这事儿也羡慕不来,因为明军重军功,只要你战绩给力,货真价实,那就能在同袍面前抬起头做人。 “听说黄帅还受了伤?” “哎,不易啊。” 议论纷纷中,又响起洛王殿下低沉的声音。 “传令。” 周世显很快又沉吟着道:“从各镇抽调精锐骑兵,组建新军。” “散会。” 随着军议结束,众将官依次退场,代表着中兴大明在北非一线岌岌可危的态势,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空荡荡的军议厅里,周世显起身走到了地图旁边,看着地中海沿岸这条漫长的海岸线,眉头再一次微微皱起。 其实他和中兴大明面临的根本性问题,并没有解决,这一次北非遇到西欧人闪击的根源在于,大明的海军太弱。 在如此漫长的海岸线上,海军力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法军,荷军,甚至西班牙军,随时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登陆点。 “防不胜防呀。” 海军弱,不顶用,虽说这些年造出了不少战舰,可有实战经验的水兵,指挥长太少,远远不如西欧那些老牌海军强国。 这是根本性的问题,也是实力问题,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解决,周世显看着地图沉吟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重大问题。 不久便从桌子上拿起狼毫,蘸了点墨汁,徐徐写下了一道军令:“传令,东海,南洋各都司抽调战舰三百艘,并精锐士卒两万人组建远征舰队。” 下达了这样一道军令,周世显清澈的眼睛变的深邃,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既然挖掘苏伊士运河的计划行不通,那只好…… 组建远征舰队主动出击! “啪啪啪。” 他眼睛眯了起来,手指在茫茫大海上划了一条线,既然苏伊士运河走不通,那只好绕道非洲走好望角! 这一路长途跋涉必困难重重,可他别无选择,战舰造的再多,再先进,没有实战经验也终究是一无所有。 只能拿来吓唬人,别人还未必会害怕,只有活生生的战绩,大胜,在一次次海战中磨练,才能让大明水师真正站起来。 当然了,远洋海军出征,从大明水师在最西端的马六甲基地开始算起,这一路远隔万里之遥,不可能一下子就打到欧洲。 沿途先得攻下一个个战略要点,建立一个个补给基地,沿途还要和强大的荷兰舰队,西班牙舰队争锋。 “呼。” 一阵微风吹过,厅中弥漫着玫瑰花香,周世显起身离开了军议厅,此刻脚步略显沉重。 数天后,苏伊士前线。 随着靳统武所部轻骑来援,后续援兵陆续赶来,让伤亡惨重的黄得功所部实力大大增强了,总兵力很快加强到了十万之众。 嘉奖令一到,运河东岸的明军大营,恢复了昔日的喧嚣,显得兵强马壮,数千伤兵平静了下来,主帅黄得功包扎好了伤口。 重炮,补给,弹药也陆续运了上来…… 老黄这下子得意了,将老部下靳统武找来,商量着趁着大捷之威渡过运河,十万大军直取埃及王国的都城开罗! 靳统武沉吟再三,便点了点头:“可。” 这确实是渡过运河,攻城略地的好时机,可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将二人的好心情破坏了。 之后连日暴雨下个不停,让干涸的运河水位开始暴涨。 当这一天,苏伊士运河下游靠近亚历山大港的方向,涨水的河面上出现了悬挂着荷兰,法国旗的风帆战舰。 “铛铛铛!” 望楼上,明军哨兵敲响了警钟,黄得功,靳统武等人冲出大营,瞧着从地中海方向沿河而上的西军战舰,纷纷色变。 众将官赶忙举起千里镜细细观察,瞧着那一艘艘战舰首尾相连,低矮的船舷上伸出一根根又粗又长的船桨,正在上下翻飞。 虽然是逆流而上,速度竟然还不慢! “撤!” 瞧着河面上驶来的敌舰越来越多,黄,靳二帅立知不妙,当即下令全军撤退,并且组织重炮火力沿河布防。 看着河面上那些敌舰,黄得功心有不甘的啐了口唾沫。 “啐!” “姥姥的!” 营中众将都憋着一口气,这雨季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没有水师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呀。 “撤!” 黄得功虽心有不甘,却只得作罢,在法,荷联军绝对优势的海军力量威胁下,全军放弃了苏伊士地区,全军撤回到耶路撒冷地区。 惨烈而短暂的苏伊士战役到此结束。 又半个月后,马六甲。 马六甲的天空一片蔚蓝,正在狭长水道中训练的战舰来回逡巡,原本充满了欧洲风情的小城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座座坚固的岸防炮台取而代之,炮台上,扛着枪,身穿红色军服的明军水兵站姿笔挺。 商船,战舰在狭窄的水道中穿行着,一片繁忙景象,西洋式教堂,建筑基本被推平了,城内到处都是大明风格的木制小楼。 马六甲军港,水师官厅。 静谧,肃杀的官厅中,一身戎装的大明马六甲水师提督周全斌,翻看着从南洋都司,从南京统帅部发来的各种公文。 时而眉头皱起,时而奋笔疾书,可眉宇之间总有些慵懒,不久周大人有些累了,便靠在椅子背上伸了个懒腰。 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他受命驻守马六甲已经两年了,两年了呀,两年来除了接收战舰,接收士兵就是练兵。 除了出海练兵也没别的什么事儿,时间长了不免有些懈怠,因为如今这个年月,南洋已经成了大明内海。 正在建设中的大明水师,在这块地盘上完全没有对手,最远也就是横穿印度洋,跑一跑中东,西亚运送一些补给。 两年来,周全斌觉得自己像个运输大队长…… “报!” 此时门外响起亲兵的叫门声:“大人,有旨意。” “哎?” 周全斌赶紧将身体坐直,整了整军容,沉声道:“进!” 很快亲兵从外面匆匆走进官厅,将火漆密封,带有暗记的密匣送上,一看到这个密匣,周全斌便觉得不对劲儿了…… “哎哟!” 周提督赶紧将密匣小心翼翼的打开,取出了里面封存的洛王殿下密旨,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了,脑袋瓜子还嗡嗡的。 “啥意思?” 周全斌仔细翻看过后,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殿下下令抽调各沿海都司精锐力量,组建一支远征舰队? 还钦点他周全斌,周提督当舰队司令。 “哈哈!” 紧接着周全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发出了惊喜的大笑声,万万没有想到惊喜来的如此突然。 “哈哈哈!” 强忍着心中狂喜,周全斌快步离开官厅,手中还死死攥着这份密旨,他看着外面的海峡,战舰,一座座威武高大的炮台,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又十天后,南京。 进入雨季的江南连日来阴雨连绵,却丝毫没有影响这座城市的繁华,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秦淮河上更是塞满了各种大小船只。 皇宫,奉天殿。 周世显的旨意辗转了一个月才抵达南京,可是把史可法史老大人吓坏了,组建远征舰队这是几个意思呀? 李岩也有几分不解,可郑森兴奋坏了…… 为啥呢。 郑森是什么人呐,大明统帅部里唯一的海战专家,水师世家出身,如今大明水师里一半以上的将领都是他的同乡。 此番领命挂帅的周全斌也是他的旧部。 “哈哈!” 郑森终究是年轻,一高兴竟哈哈大笑,手舞足蹈起来,让史可法,李岩二人不由得摇头失笑。 既然是洛王殿下的旨意,郑森又极力赞成,再加上一个唯命是从的石亨,这事儿就算通过了。 “啪。” 当统帅部的大印,玉玺盖了上去,周全斌这个远征舰队司令官的位子就算坐实了,兴奋之下…… 史可法,李岩这两位老成持重的对看了一眼,不由得忧心忡忡,统帅部的命令是发出去了,可作战计划还没个着落。 李岩低下了头,史可法按捺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了偏殿里堆积如山的档案旁边,面对这些年大明情报机构从全世界各地收集的资料。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如果说大明是陆地上的霸主,陆军实力世界第一,单挑全欧洲加上一个埃及也不在话下。 那么荷兰人就是海上的霸主,无可争议的霸主。 “嗯……” 看着堆积如山的资料,史老大人愁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无奈道:“多叫点人进来,搬!” 不久之后,统帅部的属官,参谋军官们纷纷走入偏殿,这一通忙活,将封存的关于荷兰王国的资料从档案库里搬出来。 整理,分类,制定作战计划。 一时间,奉天殿中只有翻阅资料的声音,为啥史可法愁的白了头,因为这个时代的荷兰海军实在太强大了。 早在十六世纪末期,大约五六十年前,荷兰联省共和国的全球商业霸权就已经牢固地建立起来了。 更是正式成立的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此时已经拥有从加勒比海到远东的约一万五千多个多个分支机构。 即便是损失了太平洋这条重要的贸易路线,荷兰王国依旧是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彼时…… 游弋在世界五大洋之上的约两万艘商船,悬挂着联省共和国三色旗的也几乎占了一半,比英,法,德诸国船只的总数还多。 这样强大的海军实力是不是很眼熟? “哒,哒。” 史可法安静下来了,郑森又忍不住起身在官厅中踱着步子,不停的催促着:“找到了么?” 一群属官在堆积的资料中不停的翻找,终于找到了郑大人需要的绝密资料,关乎荷兰海军主力舰的资料。 郑森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吩咐:“念。” 一个年轻的属官便拿起资料,念了起来:“荷制海上君主号战舰,排水量一千五百吨,三层甲板,配置一百门大炮。” 静谧的官厅中,只有属官略带着忐忑的声音。 排水量一千五百吨的风帆战舰是什么概念,在这个时代,这玩意基本上相当于后世的核动力航母。 荷兰海军拥有多少艘这样的强大战舰呢,数量不详,不过荷兰阿姆斯特丹的萨尔丹造船厂扬言。 只要提前两个月下订单,届时就可以每周一艘的速度,批量产出军舰,放在今天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荷制七省号战列舰,排水量一千二百吨,拥有炮位八十门,下层甲板配备十二门三十六磅的重型火炮。” 这一声声,一句句,让统帅部陷入沉寂。 这又是个啥玩意,三十六磅重炮是是荷兰海军的最强武器,这一磅数也几乎是这个时代火炮弹丸的上限。 反正大明暂时还造不出来…… 沉寂中,郑森缓缓坐下了,开始盘点这些年大明最新下水的主力舰,拥有三层甲板的一级战列舰总计六艘。 这已经大明松江造船厂多年技术积累的最高杰作,可在性能上还是落后于同时代的西欧造船技术。 大明主力战舰的船体尺度及排水量,并不比七省号大多少,由于三层甲板船体重心升高,在航行稳定性及操控灵活性上同七省号有一定差距。 在小火炮的布置上,七省号采取了荷兰人特有的复式艉楼布置,在最下层甲板的重炮布置上,荷兰人七省号单侧拥有是十四个射击孔。 大明的主力战舰只有十二个,火力连七省号都比不上,更不要提可怕的海上君主号…… “腾!” 郑森再也坐不住了,猛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肃然道:“此事,本官亲自去一趟南洋。” 史可法,李岩点头应是,将任命公文,提调公文一股脑的发了出去,让承平多年的江南,福建,南洋骤然喧嚣了起来。 ------------ 第440章 好望角 瞧着英姿勃发的郑森主动请缨,要去松江口,南洋各都司提调水师,史可法,李岩徐徐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临行前史可法不免千叮万嘱:“既然实力不如人,行事便当谨慎一些。” “是。” 郑森赶忙躬身应了,再抬头时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神采,英俊的脸上满是昂扬斗志。 出官厅,瞧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南京城扔淅淅沥沥的飘着小雨,这世界却已大为不同。 数日后,松江府。 郑大人亲临水师大营,松江水师上下欢欣雀跃,一众将官赶忙给大人接风,洗尘,欢天喜地的接入营中。 郑森也终于从文山会海里脱身了,只觉得此刻神清气爽,左看看,右看看,这松江水师将领里头,一半都是他郑家的旧部。 其实也不是他郑家的人,而是当年李旦,颜思齐那帮东海大佬的旧部,如今成了大明水师的中流砥柱。 郑森能成为这帮人的带头大哥,自然也是个能服众的。 这一天的松江水师大营异常喧嚣,到了晚上仍旧灯火通明,郑森破例开了酒禁,提着一壶上好的秋露白,给众将官一个个的敬酒。 之后才宣布了统帅部的决议…… “哗。” 顷刻间大营陷入哗然,不久便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一个个桀骜不驯的海匪后人,年轻气盛的少壮派水师将官跳上了桌子,大嚷大叫起来。 “干!”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该着咱兄弟露面了。” 一时间军心士气大振,大伙便撺掇着给郑森灌酒,郑森又来者不拒,于是乎不到半个晚上,郑大人便被灌到了桌子底下。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郑森觉得头疼欲裂,眼中却透着一丝担忧,当然了,他不能在忠勇的大明水师将士们表现出来。 他有些话没有说,在过去的一年里,荷兰人发挥了他们强大的造船本事,多达三十艘新战舰下水了。 这些新式战舰,比上一批服役的荷兰军舰有更多更重的火炮,大明水师面临的大海战无疑十分艰苦。 洗漱,穿衣,郑森踩着军靴不紧不慢的走出卧房。 “哒,哒。” 这脚步声如此沉重…… 当日郑森再次召集军议,作为大明统帅部最精通海战的元帅,郑大人下令就此番出征,战术的细节进行了进一步的讨论。 这时军容一整,众将官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而是小声议论起来,此番咱水师精锐尽出,又是远洋作战,小船基本派不上用场了。 想在海战中发挥作用,出战的战舰排水量怎么也得八百吨往上,比这个吨位小的就别去了。 并且纵火,跳帮那一套战术也没啥用了,这是正经八百的风帆战列舰对轰,拼的纯粹是火力。 “嗯……” 郑森心中盘算着,这么一算,这些年大明虽然缴获,建造了不少战舰,他至少得留下来一半看家。 如今大明水师全军上下能抽调的主力舰四艘,次等战舰一百余艘,再加上马六甲,波斯湾那支分舰队。 这么一算,集大明水师之力八百吨级往上的战舰数量,大概能有二百余艘,这已经是大明的全部家底了。 郑森心中盘算着,手指敲了敲桌面,轻道:“议一议吧。” 厅中依旧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这场面让郑森眉头皱起,他自然心中明白,士气和战争经验是两码事。 远洋,海战大伙没打过呀,说话自然底气不足,好在还有水师参谋司,可以为他这个主帅出谋划策。 “参谋司如何看?” 左右年轻的参谋军官们,赶忙起身,敬礼,将草拟的作战计划提交了上来,参谋司的意思,此番长途远征。 二百余艘战舰出马六甲,横穿印度洋抵达非洲南部海域,理应埋伏在好望角一带寻找战机。 能偷袭就偷袭,能埋伏就埋伏,并且在战斗中,整个舰队得分散开,不能傻乎乎的抱成一团,可以分散成三支分舰队。 “嗯……” 郑森看着这份作战计划,不能说差,也不能说好,只能说中规中矩吧,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当下便在作战计划上签字,用印。 “诸位!” 郑森缓缓站了起来,年轻英武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然,徐徐道:“执行吧。” “哗!” 厅中众将官全体起立,敬礼,肃杀之气在白虎堂中弥漫着,于是乎,作战计划通过后一周,紧急集结起来的一百余艘大明水师主力舰。 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悄无声息的出发了,只留下了松江口,高大巍峨的海防炮台上,郑森肃立良久的身影。 一个月后,非洲南部,好望角。 烟波浩渺的大洋之上,海天一线之间,一支悬挂着日月波涛旗的舰队乘风破浪而来。 一千两百吨级的主力舰松江号上,周全斌肃立于上层甲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一轮烈日,又低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海水,舔了舔干裂的嘴角。 下层甲板上是赤膊上阵,正在操控着风帆,擦洗甲板重炮的大明水兵,他的左前方是同型号的主力舰福州号。 两艘主力舰的前后左右还有八百吨,一千吨级别的次级主力舰。 大大小小总计八十余艘,组成了此次远洋的先遣舰队,后方不远处,是紧紧跟随的另外两支分舰队。 由另外两艘主力舰淡水号,扬州号率领,这样一来,三支分舰队组成了一个品字形。 “哗,哗。” 风帆高高悬挂,战舰穿梭如飞,不时溅起阵阵浪花,周全斌顶着热带地区的大太阳,却仍旧难掩心中激动之情。 放眼望去这是一片陌生的土地,他想到了两百多年前,也曾经抵达过这里的另一位大明先贤,郑和。 郑和有没有到过好望角,周全斌不知道,因为郑和当年留下的海图,已经被几个胆大妄为的士大夫毁了。 可他周全斌周大人,绝不会重蹈郑和的覆辙,想到能够青史留名,他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看着前方茫茫大洋的尽头,模糊的地平线,周全斌眼睛亮起,他作为大明远征舰队的司令官,自然深知好望角的重要性。 “兵家必争之要地呀。” 好望角的位置可以说全世界也找不到几个,它处在非洲最南端,西边是大西洋,东边是印度洋。 在大陆板块上,西边是南美洲,东边是亚洲、大洋洲,对面是神秘的南极洲,当年荷兰人听说葡萄牙人发现了好望角。 于是,便派遣了一支分舰队抵达好望角以北的桌山脚下,建立了荷兰人定居点,为了方便喝水和农业灌溉,荷兰人还挖通了水渠,让这里的人气越来越旺。 荷兰人在好望角,主要是建立航海的中途补给站,并在现今的开普敦建立居民点,专为本国和其他国家过往的船队提供淡水、蔬菜和船舶检修服务。 可是…… 随着数年前,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太平洋的溃败,随着马六甲沿岸一系列海防要塞的兴建,荷兰人早已放弃了南洋。 可这并没有影响南非的兴盛,随着荷属东印度公司,将主要精力投入到了大西洋航线,新大陆的开发。 非洲反而更重要了,为啥? 因为新大陆,中南美洲需要大量的黑奴,所以荷兰人在这里兴建了一座城市,城市的名字叫做开普敦。 此番大明远征舰队就是来偷袭开普敦的,一旦拿下这座重要的补给港口,并且站稳了脚跟,那么…… 这里将会成为大明水师,前往欧洲本土的第一个中转站,也会成为华夏天朝有史以来最远的海军前进基地。 “难呀。” 兴奋之余,周全斌眉头微微皱起,对于战胜世界第一海军强国,心中实在没什么底气,这也真不能怪他。 换谁来敢说必胜啊? 反正尽力而为吧,想通了,周提督也觉得这么站着有点傻,便决定回船舱休息片刻。 “报。” 此时高大的瞭望塔上,瞭望手大声嘶吼着,挥舞起了旗子,打起了旗语,顷刻间松江号上沸腾了起来。 本来正要走进船舱休息的周全斌,停下了脚步,赶忙举起了单筒望远镜,瞧着从好望角一带浩浩荡荡驶出的一支陌生舰队。 嘴角微微上扬,神情颇有些意外。 “姥姥!” 周全斌忍不住爆了粗,老子们不远万里而来,本来是打算好了来偷袭的,可万万没有料到才刚走到好望角,就遇上了荷兰人的舰队。 “啐!” 周提督觉得自己的运气也太差了,这叫什么事儿呀,可他也不想想,荷兰人如今在海上的舰队满世界都是。 真想避开人家的耳目,达到偷袭的目的,那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如今随着两支舰队在好望角东南方向突然遭遇。 在双方谁也没有料到的情况下,大海战突然爆发了。 “嘟嘟嘟!” 顷刻间,航行在整个舰队最前方的松江号甲板上喧嚣起来,旗号,嘶吼声响成了一片。 瞧着从好望角方向驶出的敌舰越来越多,数量达到了七八十艘,周全斌发出了一声嘶吼:“备战!” “嘟嘟嘟!” 尖锐的哨声响起,水兵从舱中蜂拥而出,进入炮位,打开火药箱,一片忙乱中周全斌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 “传令,进攻!” 此刻狭路相逢,也没有退让的余地,周全斌做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断,他来不及让跟随在后的两支分舰队追上来。 而是果断的率领主力舰扬州号,福州号,带领先遣舰队八十六艘战舰长驱直入,他要赶在荷兰舰队完成转向,队列变换之前冲上去。 “冲,冲!” 在周全斌身先士卒的带领下,新生的大明远征舰队以无畏的勇气,发起了对荷军舰队的主动攻击。 远处,荷舰。 “铛铛铛!” 突然遭遇大明远征舰队,荷军舰队也是一脸懵逼,还茫然不知这支强大舰队是从哪里来的。 这支荷兰舰队原本是护送数百艘武装商船,跑到非洲来捕捉黑奴的,才刚刚将商船护送进港,正要返航…… 却无意间撞头撞上了大明远征舰队,一脸懵逼的荷军指挥官还端着一杯咖啡,美美的品尝着。 便看到了一只强大的舰队浩浩荡荡,在海面上升起了满帆,向着自己的舰队扑了过来。 到了这时候荷军舰队指挥官,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敌袭!” “铛铛铛!” 荷军舰队司令官蒙克将军也顾不上喝咖啡了,眼睁睁看着明军先遣舰队冲了上来,情急下慌忙下令迎战。 可事情发生的过于仓促了,慌乱之下,蒙克将军凭借丰富的海战经验,下令将整个舰队分成两队。 他下令处于舰队后方的二十几艘战舰,转向,迂回,从侧面拦截明军舰队,自己则亲帅五十六艘战舰迎击明舰。 这是一个大失误,因为这个时候的蒙克将军并没有发现,明军先遣舰队后方还有两支正在分舰队正在拼命赶来…… 他认为自己的舰队和明军舰队是势均力敌,可万万没有想到,明军战舰的数量是他的整整三倍! 所以这位蒙克将军几乎是本能的采取了正面迎击,侧面包抄的战术,等到荷舰发现了后续赶来的两支明军分舰队。 一刹那,鲁克将军脸色大变,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重大错误,他干了一件天大的傻事。 他带着自己的舰队一头撞进了明舰的包围圈里…… 可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哗,哗。” 松江号,顶层甲板。 “哈哈!” 一看到荷兰舰队非但没有逃走,竟然还主动转舵迎了上来,周全斌兴奋的跳了起来,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亲兵吓了一跳,正要搀扶,却被周提督猛的一把推开,扯着嗓子嘶吼了起来:“进攻,进攻!” 这一天,好望角海域吹的是西南风,风向对明舰不利,但由于明军是先发制人,荷舰又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因此大明舰队的进攻,很快变成了三打一,在战舰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上风,随着旌旗猎猎,流线型的修长舰体推开波浪。 八十余艘大明战舰,和五十余艘荷军战舰,各自以强硬的姿态撞入对方的战舰群里,双方战舰交错而过,激烈的海战同时爆发。 ------------ 第441章 大海战 当大明水师先遣舰队八十余舰,荷兰海军五十舰各自组成了早期战列线,以首尾相连的阵型向着对方冲去,很快便进入了四公里的射程。 周全斌站在高大甲板上看的清楚,向着他冲过来的荷兰舰队里头只有一艘主力舰,吨位大概也在一千两百吨上下。 这艘荷兰战舰无论在吨位,尺寸,还是火炮数量上,都和大明先遣舰队的松江号,福州号相当,属于同一级别的主力舰。 “哈哈!” 这让周提督兴奋起来,发出一声亢奋的大笑,他看了看落在侧后方的主力舰福州号,琢磨着一对一咱没有把握,二对一还不是稳吃? “冲,冲!” “打旗号!” 在周全斌的号令下,第一波投入战斗的八十余艘大明战舰,在两艘主力舰的带领下,向着只有一艘主力舰的荷兰舰队扑了过去。 并且处于背风劣势又缺乏海战经验的明舰率先开火了…… “轰,轰!” 先是松江号上硕大的前甲板炮开火,拉开了这场海上遭遇战的序幕,各舰紧随其后排成了一线,开始向荷军倾泻火力。 “呜……轰!” 烈日高照,一颗颗硕大沉重的实心铁球撕裂了空气,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向敌舰呼啸而去。 “哗啦!” 射偏的炮弹落入海中,溅起的水柱冲天,然而首轮射击的命中率极低,不是高了就是低了,只有数颗炮弹命中了敌舰。 “嚓,嚓。” 粗大高耸的桅杆被炮弹撕裂,倒塌,率先开火的明舰上一片喧闹,炮手重新装填的间歇,荷舰也开火了…… “轰,轰,轰!” 随着大团硝烟升腾起来,一艘荷兰主力战舰上,可怕的三十六磅前甲板重炮发出了轰鸣,周全斌眼睛猛然眯了起来。 “呜……轰!” “哗啦!” 硕大的炮弹在松江号正前方,不到五十米的海域落下,溅射起了一道冲天水柱,巨浪随之袭来。 一千二百吨的松江号被巨浪推动,猛的向上拱了起来,又忽忽悠悠的落下,甲板上的大明水兵被晃翻了一大片。 “嘟嘟嘟!” “稳住,稳住!” “装填!” 甲板上一团忙乱,生涩的大明水兵挣扎着爬了起来,忍受着战舰的颠簸,摇晃,尽力将炮弹推入炮膛。 敌舰的第一次齐射,把周全斌和一众参谋军官惊出了一身冷汗,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一个照面下来,初次扬帆出海的大明远征舰队,便领教到了老牌海军强国荷兰的厉害,在炮术的比拼中处于绝对的下风。 可此时没有后退的余地,初出茅庐的大明水兵以无畏的勇气,高昂的士气继续发动着攻击。 “轰,轰,轰!” 接下来进入舰队对轰阶段,在这个战列线战术并不成熟的年代,首尾相连的双方舰队便好似两条银蛇,在外面上蜿蜒,开炮,对轰…… “轰,轰!” 并且随着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不停的拉近,甲板重炮的命中率开始提升,甲板下一个个黑洞洞的炮门打开。 双方的侧舷火炮也开始加入战斗,向着对方拼命倾泻火力,将对方战舰打的桅杆纷纷折断,打的木屑横飞。 “嚓,嚓!” “啊!” 松江号作为大明先遣舰队的主力舰,高达一千两百吨的排水量,舰体又十分巨大,自然成了荷军战舰第一时间集火的目标。 “轰,轰!” 到了这个距离上,双方主力舰已经紧贴在一起,只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动用了最后的杀手锏。 荷兰战舰上,一门门侧舷火炮放弃了实心炮弹,装填了葡萄弹,也是一种最原始种类的开花弹。 就是用网兜将霰弹捆在一起,样子像是一串葡萄,发射时弹丸在火药的冲击下,冲破网兜的束缚向着四面八方散射。 “轰,轰!” “哗啦!” 用铸铁打造的葡萄弹被强大的火药之力射出,好似下了一阵冰雹,给松江号带来了惨重的伤亡。 很快连续中弹的松江号桅杆被击中,折断,倒下,正在甲板上作战的水兵被桅杆砸中,惨叫声响起。 “大人!” 随着粗长的桅杆倒下,亲兵,参谋军官慌忙将周全斌按住,却被他一把推开,瞪圆了眼睛发出一声怒吼。 “滚开!” “铿!” 在密集的弹雨中,周全斌猛的拔出了战刀,嘶吼着:“打旗号,开炮,开炮!” “轰,轰!” 大大小小八十余艘大明战舰,在忙乱中也拼命对荷兰舰队的主力舰展开了密集齐射。 “嚓,嚓!” 一时间炮声隆隆,木屑横飞,成了集火目标的双方主力舰都开始频频中炮,水兵在不停的伤亡着。 两条巨龙蜿蜒着,互相向着对方倾泻火力,开战半个小时之后,彼此的战列线皆有一点混乱。 “冲,冲!” 两支舰队从四公里开始对轰,一直打到了一公里,五百米,在隆隆的炮声中打到了这个距离上,甲板炮已经没什么用了。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甲板重炮装填太慢,又进入了射击死角,双方伤亡惨重的水兵纷纷扔下大炮,开始操纵甲板上的辅炮。 更多的水兵操起了火枪,小炮,在甲板上排成了横队,向着对方的甲板上拼命射击,海战进入洗甲板阶段。 甲板上正在火枪对射,可侧舷火炮仍旧在轰击,此刻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陆续有战舰失去了动力,开始在原地打转,沉没…… 双方都无法再维持战列线,而是在局部陷入了混战。 “轰,轰!” “嚓!” 当双方战舰交错而过,谁都不愿意退让,几乎是擦着对方的战舰掠过了过去,远远看上去好像撞在了一起。 “嗵嗵嗵嗵!” “砰,砰!” 惨烈的近距离对轰中,双方水兵用各种轻重武器,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勇气向着对方倾泻,侧舷炮几乎是紧挨着对方开火。 “嚓!” 大团的硝烟弥漫着,遮蔽了天空,终于频频中炮的松江号终于不堪重负,流线型的舰体被打的千创百孔。 随着艇体的倾斜,摇晃,站立不稳的水兵纷纷落水,而那艘荷军主力舰也好不到哪里去,多处被重创的情形下越来越慢。 “咯吱!” 整艘松江号剧烈摇晃着,连续挨了十几颗炮弹的近距离轰击,整个船体多处被打穿,甲板上的桅杆,重炮早已经不知去向。 凌乱,血泊,杂物遍地都是,却令人吃惊的挺住了,竟然没有当场被打的解体,这代表着大明工匠造舰技术的精湛,已经不输给同时代的欧洲人。 毕竟造舰的科技树,周世显已经点亮了十几年,经过实战经验之后还是很靠谱的,不远处那艘荷兰人的主力舰也差不多。 失去动力的两艘主力舰,开始减速,打转,很快被其他战舰甩开,实际上等于是脱离了战斗。 明舰松江号。 “大人!” 密集的枪林弹雨中,亲兵蜂拥上前将周全斌按倒,惊叫着:“快,快把大人带走!” 千疮百孔的主力舰已经失去了动力,在海面上打转,随时都有倾覆,下沉的危险,舰上水兵落水的极多。 一个照面下来,基本上这艘主力舰已经宣告着,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和那艘狼狈的荷军主力舰差不多。 “滚开!” 可周全斌打急了,嗷的一嗓子跳了起来,将试图带走他的亲兵掀翻,发红的眼珠在一片凌乱的甲板上搜寻着武器。 踉踉跄跄的身形在一片狼藉的甲板上,奔走着,很快他发现了一杆完成了装填,却没有击发的火枪。 便抄起火枪对准了不远处,几百米外同样失去了动力的荷军主力舰搂了火,而同时间对面的荷舰士兵也同样不肯弃船。 也在朝着松江号开火。 “砰,砰!” 随着几声火枪爆鸣,几颗流弹掠过,双方士兵,军官又疯狂的去寻找下一件能用的武器。 海战打到这个地步双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眼中只剩下杀戮,恨意,恨不得扑上去将对方大卸八块。 “大人,大人!” 瞧着提督大人杀红眼的样子,亲兵队官慌忙追了过去,有的人被尸体,绳索,杂物绊倒了,却拼命又爬了起来。 “大人!” 这时有人惊恐的轻叫了一声,众明军目瞪口呆的看着几百米外那艘荷兰主力舰上,正在发生一件恐怖的事情。 残破的敌舰上,有一个军服破烂的荷军军官,正在带着几个炮手,摆弄着一门甲板上残存的副炮。 那是一门六磅口径的副甲板炮,看样子装填的是一颗葡萄弹…… “叽里咕噜!” 距离实在太近了,以至于对方的嘶吼声都清晰可闻,这一幕让周全斌等人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变的冰凉。 打到这个时候双方战舰的甲板,都被对方洗干净了,水兵不是伤亡殆尽了,就是掉进了海里。 这时候敌舰上突然冒出来一门六磅副炮…… “呼,呼。” 死亡的气息降临,周全斌瞪圆了眼珠子在甲板上搜寻着,终于,终于也找到了一门六磅副炮。 “快!” 好像捞到了救命稻草,周全斌拼死扑了过去,带着亲兵将那门六磅甲板副炮扶正,从旁边的火药箱里取出定装火药填了进去。 “快,快!” 来不及清洗炮膛便将火药填了进去,几个人手忙脚乱,又从弹药箱里取出了一颗炮弹。 可当周全斌拿起这颗炮弹,一下子傻眼了,这不是一颗普通的炮弹,而是一颗空心开花弹。 开花弹这玩意在陆战里用处不大,应为黑火药爆炸威力太弱了,可是在海战里还是挺常见的,和荷兰人使用的葡萄弹原理差不多。 “装弹,装弹!” “骨碌碌。” 炮弹滑入了炮膛,可是这时候才发现没有火源,情急之下周全斌抬头一看,敌舰上那几个荷军军官也手足无措。 显然敌舰和他遇到了同样的问题,用来作为火源的炭盆,火把什么的,早就掉到海里去了。 “哈哈!” 死里逃生的周全斌大笑了起来,他看着对面荷兰主力舰上敌人,好像看到了几个傻子,没有火源看你怎么开炮? 可他的高兴只维持了几秒钟,便瞧见一个荷军军官,疯狂的向着不远处正在燃烧的一截桅杆冲了过去。 “火,火!” 这下子轮到周全斌急了,只恨自己的战舰没有起火,连个火源也找不到,就在这要命的时候,一个参谋军官扑了过来。 “大人,火!” 看着参谋军官从怀中取出一枚火折子,周全斌大喜过望,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很想抱着这个参谋军官狠狠亲上两口,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多想,用颤抖的手将火折子接了过来。 “呼。” 轻轻一吹,火头一闪,狠狠将火折子扔进了炮门。 “兹兹。” “轰!” 一声轰鸣,率先找到火源的明舰率先开火,将一颗炮弹射了出去,在这个距离上开炮完全不需要瞄准,可是…… 炮弹一出膛就觉得不对劲了,这颗炮弹好像很轻,弹道也十分诡异,飘飘悠悠的没什么分量。 眼瞅着炮弹击中了敌舰,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颗炮弹并不是实心的,而是在击中敌舰后发生了破裂。 “啪。” 整颗炮弹裂开了,之后呼啦一下燃烧了起来,火苗子腾的一下蹿了起来,一下子把敌舰而引燃了。 那几个正在摆弄副炮的荷兰军官大惊失色,本能的抓起水桶想要灭火,可哗啦一桶水浇上去。 “腾!” 可这火十分邪门,遇到了水,火焰反而蹿的更高了,很快将那几个军官也烧着了,这火竟然无法扑灭! 这下子连周全斌和几个亲兵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诡异的大火吞没了敌兵,沿着甲板开始蔓延…… “趴下!” 看到大火向着一堆火药桶烧了过去,几人大吃一惊,本能的趴下了,紧急着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被大火引燃的火药桶,让敌舰发生了可怕的殉爆,这殉爆的威力过于可怕了,那艘荷兰主力舰好似玩具一般,被可怕的爆炸当场撕裂。 碎木,大炮,尸体高高飞起,又沸沸扬扬的落下,连数百米外的松江号也被波及到了。 气浪,碎片激射而来,甲板上好似下起了冰雹。 ------------ 第442章 惨胜 当那艘荷兰主力舰发生了可怕的殉爆,在海面上变成了一团大火球,当场被炸的四分五裂,漫天杂物好似冰雹一般,沸沸扬扬的砸了下来。 一时间海面上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爆炸声连绵不绝。 “轰隆隆!” 周全斌等人死死趴伏在甲板上,躲避着飞溅的木料,残肢,断臂,松江号也好似风浪中颠簸的扁舟,几乎被汹涌的巨浪推翻。 “轰,轰。” 火药殉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好似海面上响起了一阵闷雷,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彻底平静下来。 良久,周全斌才慢慢直起身体,吐出了嘴里的灰尘:“啐,啐。” “嘶!” 一低头,看到了自己胳膊上插着几块碎木,周提督疼的直咧嘴,可很快疼痛被巨大的喜悦吞没。 “哈哈!” 周全斌一蹦三尺高,发出了兴奋的大笑声,不远处三百米开外,荷兰人唯一的那艘主力舰已经不见了踪影,被殉爆炸的当场解体。 这爆炸的威力过于可怕了,那艘荷兰战舰龙骨被炸的从中间折断了,海面上只剩下残破的舰体,好似一个两头翘起的元宝,正在缓缓下沉。 海面上到处都漂浮着荷舰士兵的尸体,火药桶,还有一些侥幸存活的士兵正在拼命划水。 可是随着战舰的沉没,一个大漩涡正在形成,将拼死挣扎的荷舰士兵拽了下去…… “哈哈!” 周提督放肆大笑起来,万万没想到他生死关头开出的一炮,竟然将那艘荷舰彻底摧毁了。 “哈哈!”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要知道在这个年代,靠实心炮弹想要击沉一艘主力风帆战列舰,这难度堪比登天。 在这样的战斗中,多数情况都是双方互相洗甲板,很难出现击沉,除非发生殉爆这样的事情。 兴奋过后周全斌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头瞧着那一箱子空心开花弹,又和几个亲兵对看了一眼,同时目瞪口呆了。 小心翼翼的抱起一颗空心炮弹,周全斌觉得很惊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这么大威力,烧起来连水都无法浇灭,反而还会随着水流蔓延。 这也太可怕了,周全斌觉得脑后生风,后背发凉,谁把这箱炮弹弄上船的呀,这简直是坐在火山口上。 得亏了刚才在炮战里没被引燃,这要是烧着了。 那还了得? 一群人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有点懵逼。 “啪。” 这时周全斌的副官,猛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叫道:“想起来了,这是出征前研究所那帮人交给咱的,说是一种猛火弹,数量不多,叫咱们小心着点用。” 周全斌瞧着自己的副官,觉得有点懵逼,有这样的海战神器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新型猛火弹也太霸道了! 猛火弹就是燃烧弹,在这个年月的海战中虽然很常见,可是连水都扑不灭的就很稀少了。 “嗨!” 副官懊悔的拍了自己一巴掌,忙道:“咱给忘了,忘了,研究所的人说,是用硫磺,硝石,树脂,猛火油做出来的。” 可什么是猛火油? 周全斌一脸懵逼,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猛火油就是中东大沙漠里出产的天然高纯度原油…… 纯度高到什么程度呐,据说可以从油井里抽出来,不需要提炼,可以直接灌装到汽车油箱里燃烧。 用这玩意来做燃烧弹可太逆天了,他本能的意识到这是好东西呀,绝对是海战利器! “嗨!” 周全斌哪里懂得这些呀,反正吧,这是研究所那些人搞出来的海战利器,如今说这些已无意义。 他如获至宝,叫人将这箱燃烧弹好好收藏,不管怎么说是击沉了敌舰,周全斌畅快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往周围看了看,为了歼灭这艘同级别的荷军主力舰,他的座舰也基本上毁了,甲板上的各种设施包括桅杆,副炮,人员几乎被敌舰火力清扫一空。 最惨的连主桅杆也被轰的折断了,人员伤亡,落水的极多,这是真正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两艘主力舰打人家一艘,还打成了这个样子,这叫人怎么笑的出来。 “呼。” 此时一阵强劲的西南风吹过,驱散了硝烟,战场中心的视野一下子变的开阔起来。 此时战斗已经临近了尾声,以多打少的大明远征舰队,在付出了主力舰松江号重创,另一艘主力舰福州号轻伤的惨重代价之后,取得了一场惨胜。 正面迎击的荷舰战沉大半,余下的战舰都伤痕累累,并且陷入了明舰的重围,被迫打起了白旗。 只有那二十多艘负责迂回,绕击的荷舰见势不妙,趁着风向有利逃之夭夭了,后续赶来的两支明军分舰队正在追击,不过看起来追上的希望不大了。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场大捷! 当战斗结束后,一片狼藉的海面上浓烟滚滚,着火,燃烧,正在下沉的战舰到处都是,海里更是落满了人。 “救人,救人!” “快!” 后续赶来的两支明军分舰队,因为风向不利来迟了一步,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瞧着受损严重的松江号,各舰指挥官吓的脸色都白了。 一面接受荷舰的投降,一面扔下绳索救人,一面寻找着自家主帅…… “周大人,周大人呢?” 当救援舰艇蜂拥到了残破的主力舰跟前,瞧见了甲板上,正在收拾东西的主帅,纷纷松了口气。 随着大批明军战舰加速赶来,登上了投降的荷兰战舰,放下了一艘艘小艇,开始搜救落水士兵,为这场激烈的海战画上了休止符。 傍晚时分,好望角外海。 大战虽然暂时停歇,可海面上依旧灯火通明,明军各舰正在加紧打捞落水人员,打捞物资。 纷乱中,更换了座舰的周全斌神采飞扬,伤口也已经包扎过了,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新座舰扬州号上受降。 狼狈的荷兰舰队司令官,大量军官被五花大绑带到了他的面前,这一刻,出战告捷的大明将官们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仗以意义可真是太重大了,虽是惨胜,然而却是大明…… 不! 这是华夏王朝有记载的历史以来,上下五千年从未有过的壮举,五千年来第一次,华夏人的远征舰队在茫茫大洋之上打赢了一场海战。 这地方也不是没人来过,郑和就来过呀,可是郑和来是送温暖的,半点好处也没捞着,也不知道咋想的。 “开天辟地头一回呀!” 这下子周全斌得意了,他的大名要写进历史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再往左右看了看,他麾下将官一个个都神采飞扬。 如今大明舰队上下士气高涨! “哼!” 瞧着面前投降的一千多名荷兰军官,水兵,周全斌沉着脸重重的哼了一声:“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可投降的荷兰人不服,一个个梗着脖子仍旧一脸的傲慢,还大声嚷嚷着听不懂的西洋话。 “叽里咕噜!” 这一个个降将脖子梗了起来,好像一只只呆头鹅。 一瞧见这些打了败仗还十分傲慢的洋将,周全斌当时就怒了,牛皮军靴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当场将荷军舰队司令官踹的惨叫连连,成了一只虾米。 “带下去!” 周提督怒了,下令将这一千多号人送到底仓看管起来,这伙莫名其妙的洋人呐,当老子是什么人? 真当老子是软弱可欺的读书人呐,也不打听打听老子祖上是干什么的,海匪懂不懂! 耍狠,玩楞的算是找错人了! 在周全斌的勃然大怒之下,杀气腾腾的大明水兵端着明晃晃刺刀,将这些不懂事的荷兰俘虏关押了起来。 之后连夜清点战果,一直忙碌到了第二天清晨,战果还没有清点完毕,从好望角方向再次出现了一支荷军舰队。 “铛铛铛!” 瞭望手擦了擦眼睛,看着大举远方清晨的薄雾中,大举出击的荷兰舰队敲响了警钟。 周全斌冲到甲板上,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还微微抽搐起来,他可算知道招惹了世界第一海军强国的后果了。 旭日东升驱散了薄雾,远方杀气腾腾的荷兰舰队,纠结了各型战舰上百艘,这架势是来找回场子的。 “嘶!” 一看这架势,周全斌就觉得头皮发麻,他这是捅了马蜂窝呀,果然战舰遍布全世界的荷兰人不好惹。 “铛铛铛!” 警钟长鸣,没有退路的大明远征舰队再一次集结,备战,为两天之内的第二场大海战做起了准备。 “蹬蹬蹬!” 情急下,周全斌大步登上了新坐舰的上层甲板,举起望远镜细细观察,清晨,从薄雾里冲出来的荷兰舰队来势汹汹。 “一,二……” 很快周全斌松了口气,他险些被荷兰舰队的气势吓到了,荷兰人虽然气势很凶,可主力舰只有两艘,其他作战舰艇也不过七八十艘的样子。 而他手里完好无损的两个分舰队,还能投入战斗的战舰足足有一百三十多艘…… 这下子周提督怒了:“你姥姥!” 荷兰人这是几个意思呀,区区七十几艘战舰,两艘主力舰就敢大摇大摆,来硬冲老子数量将近一倍的舰队。 “打!” 周全斌怒发冲冠,这是没把老子放在眼里呀,真当老子的三艘主力舰是摆设呢? “骄狂,太骄狂了!” 被激怒的明舰变的暴躁起来,开始编队,迎击,消息有好也有坏,坏消息是明军持续作战,尚且来得及休整。 好消息是明军上下士气高涨,且战舰损失不多,实力仍旧占优。 一回生,二回熟, 首战告捷破除了明军新兵的紧张情绪,将训练多年的单兵素养彻底展现了出来,在嘶吼中驾驭战舰,重整旗鼓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嘟嘟嘟。” 重新集结的大明舰队,暂时抛下了受损的战舰,集结了余下的两个分舰队,一左一右向着杀气腾腾的荷兰支援舰队扑了过去。 新生的亚洲霸主与世界第一海上强国的两支舰队,再一次在好望角外海,展开了一场新的海上厮杀。 “哗,哗。” 战舰乘风破浪,瞧见了明军两支分舰队一左,一右迎了上来,杀气腾腾的荷兰舰队也在行驶中分了兵。 也分成了一左,一右两支分舰队,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的舰队首尾相连,再一次重复了昨天的一幕。 荷舰甲板上,一个个金发,碧眼,军服笔挺的荷兰将军,与一个个身穿红色军服的明军将官各自举着望远镜看着对方。 由一百三十八艘战舰组成的大明远征舰队,与七十八艘战舰组成的荷兰南非舰队距离渐渐拉近,直到双方的前甲板重炮开始轰鸣。 “轰,轰!” 对轰,伤亡,硝烟弥漫中,实心炮弹,链弹,葡萄弹,开花弹,燃烧弹,侧舷炮,副炮…… 再一次疯狂的向着对方倾泻火力,这场巨型海上混战持续了一整天,再一次打的两败俱伤,战至夜幕降临。 整个好望角外海打成了一锅粥,刚开始双方还能保持着战列线对轰,后来彻底打乱了,变成了一场战舰与战舰之间的大混战。 当夜幕降临,双方舰队都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都打不动了,连弹药储备也开始见底了。 这个仗实在打不下去了,见无法取胜的荷兰舰队趁着夜色的掩护,借着有利的西南风向黯然撤退,伤亡惨重的明军也无力追击。 损失惨重的荷兰舰队利用夜幕与大雾掩护撤退,大明远征舰队也是打的弹尽粮绝、断桅残橹。 持续了两天好望角大海战正式结束了,因为大明远征舰队是偷袭,荷兰舰队准备不足被各个击破了。 大明获得了一场惨烈的胜利,对世界第一海军强国的实力,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确实是非常强。 明明是以多打少,二打一,甚至三打一的情况下,明明荷兰舰队阵势已乱,被明军两支分舰队迂回,夹击的情况下,多数水兵依旧坚持作战。 尤其是那两艘荷兰主力舰,在两支大明分舰队的双重夹击下,顽强地顶住了三艘大明主力舰的炮火,并猛烈反击。 硬是拖住了大明舰队前进的航路,为已经战败的荷兰舰队的撤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 第443章 两败俱伤 持续了两天的大海战终于停歇,弹尽粮绝,伤亡惨重的双方都无力再战,各自收兵返回母港。 此役驻守开普敦的荷兰舰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主要原因是轻敌,骄狂,又被明军的突然出现打了个闪击。 首战失利又不顾兵力悬殊而贸然发动反击,结结实实和精心准备的大明主力舰队撞了个满怀。 在兵力绝对劣势的情形下,荷兰人为自己的骄狂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大海战过后好望角外海一片狼藉。 抛开荷兰舰队沉没,被俘的战舰不提,逃走的战舰都是伤痕累累,水兵伤亡尤其惨重。 在荷兰人的总计三艘超级主力舰里,有一艘被击沉,一艘受伤后失去动力被俘,另一艘受伤逃遁。 余下整个开普敦舰队所属的二等,三等战舰总计沉没十七艘,被俘二十二艘,士兵伤亡,失踪超过了三千人。 开普敦舰队基本上失去了战斗力,荷军被迫退守开普敦,并且同时派出快船前往本土求援。 而远道而来的大明远征舰队,在占据绝对优势兵力的情形下,同样为这场胜利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 “撤!” 看着惨烈的战场,海面上一片狼藉,周全斌眼睛眯了起来,他当机立断下令舰队放弃攻占开普敦的计划。 而是交替掩护,全体撤退,可是往哪里撤呢,还好洛王殿下未雨绸缪,早早将印度次大陆拿下了。 舰队可以撤往印度西海岸的孟买港完成休整。 “哗,哗。” 一艘艘战舰首尾相连,踏上了返航的征途,流线型的舰体上伤痕累累,高高悬挂的日月波涛旗十分残破,桅杆折断的战舰只能被友军拖拽前行。 出发时浩浩荡荡二百余艘战舰,满载着上万名水兵,此刻战沉,重伤的约五十余艘,轻伤的不计其数。 水兵死伤,失踪多达两千余人,连领兵出征的水师提督周全斌也受了伤,正赤着膀子坐在甲板上,瞧着面前一排排担架之上躺着的部下。 此战他麾下四个舰长战死,连高级将官都战死了这么多,枪炮长,军官伤亡更是惨重。 这算是胜了嘛? 兵力数倍优势仍然打的如此艰难,让周全斌体会到了什么叫大航海时代,什么叫大海战,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 “哗,哗。” 当兴奋的情绪消褪,返航中的舰队安静了下来,伤痕累累的大明远征舰队被迫撤向孟买港。 所幸在西南风的加持下,撤退还算顺利。 一个月后,大马士革。 好望角大海战的战报传来,确认是捷报之后,众将不由得欢欣鼓舞,可周世显却暗自心惊。 “这个仗打的……” 他也不是没见过惨胜,可这也胜的太惨了,舰长就战死了四个,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高级将官伤亡了几乎三分之一。 “哎。” 周世显叹了口气,他可是将这些年大明积攒的家底都掏出来了,可只是和荷兰人驻扎在南非的一支分舰队打了个两败俱伤。 果然,想在茫茫大海上挑战老牌欧洲海军强国,对如今的中兴大明来说,基本上不现实。 以大明水师如今的实力,在南洋称王称霸问题不大,可是一旦离开了马六甲进入深海,可就十分危险了。 为什么会打成这样,无非是两个字,底蕴,和凶残的荷兰海军相比,大明人没有航海的基因呐。 “传令。” 周世显挥了挥手:“叫周全斌全军休整。” 短时间内周全斌的远征舰队是无力再战了,并且远征舰队的修整和补给同样代价不菲。 人员,装备,弹药都需要从马六甲调拨,更麻烦的是一些受伤的战舰需要拖回母港维修。 抛开这些战损不谈,周世显心情很快又好转了起来,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大明舰队历史上第一次走出去,这样的战绩算是及格了。 或者说周全斌考了个八十分,超水平发挥也不为过,不管怎么说,这场海战大明水师都创造了历史,完整的俘虏了一艘荷兰主力舰亲王号。 这是在风帆年代,新生的大明水师俘获的最先进主力舰,这艘主力舰建造于十年前,也是世界上公认的最先进三层甲板风帆战舰。 也一度是整个荷兰王国最尊贵奢华的战舰,和大名鼎鼎的七省号属于同一级别,意义十分重大。 对于正在快速发展中的大明松江造船工厂来说,这艘舰,连同那些威力强大的三十六磅重炮,都是可以用来拆解,仿造的。 “传旨!” 周世显又徐徐道:“嘉奖水师。” 当嘉奖令远隔数千里之遥,传到了孟买,正在孟买港休整的周全斌松了口气,虽说是得到了嘉奖,可周提督脸上火烧火燎。 厚着脸皮接受了嘉奖,还得脸皮更厚一点向统帅部请命,要补给,要兵,要船,要装备。 等到他的奏报公文送到了南京,静静的躺在奉天殿里,已经是两三个月后的事情了。 这时候夏天都快要结束了。 南京,奉天殿。 天晴了,江南的梅雨季节终于结束,夏末秋初的天气变得凉爽起来,接到奏报的史可法险些一跟头栽到桌子底下。 “这仗打的。” 这一仗就把大明辛辛苦苦积攒了十年的家底打残了,一想到修船,整补,招兵所需要的花费,老大人就忍不住薅头发。 李岩哑口无言,郑森一脸尴尬,可在史可法老大人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面前,郑森依旧将胸膛拍的咣咣响。 “史公不必忧心。” 不管怎么说,周全斌打赢了嘛,虽然损失大了点,可是整补一年半载的,还是可以再战的。 “咳。” 郑森轻咳一声,琢磨着该怎么为部下解释,不管怎么说,咱这一仗都是开了先河,连荷兰人的主力舰都缴获了。 “史公明见!” 郑大人说着说着竟然兴奋起来了,这一仗对荷兰人的自尊与自信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虽然说,周全斌意图歼灭荷兰开普敦舰队,掌控制海权的战略目的并没有达到,这场海战,对于整场战争并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可!” 可是荷兰人也被打残了呀! “对!” 这么一想,郑大人倒更加兴奋了,他提议继续抽调战舰,兵力驰援前线,再次加强周全斌所部的力量。 他决定秘密酝酿一个追打落水狗的计划,将周部实力加强之后,三到六个月内再次偷袭开普敦。 “哒哒。” 郑大人轻轻敲着桌子,年轻的脸上写满了野望,亢奋道:“招兵,造舰,造炮,半年之内拿下好望角,兵临开普敦,如若不然,叫周全斌提头来见!” “啥?” 史可法看着这位兴奋的晚辈,更加目瞪口呆了,这是几个意思呀,这是要与荷兰人全面在海上开战嘛? “嚯!” 老大人吓的一哆嗦,作为统帅部里掌管财政,后勤的主官,老大人被郑森这个规模宏大的计划吓坏了。 他才刚刚批了三千万龙元,用来修复那些受损的战舰,可是郑森又狮子大开口,又招兵又造舰又造炮…… “艾玛。” 老大人吓的快晕过去了,这就是个无底洞啊,这一艘一艘的战舰造下去,几千万龙元连个浪花也翻腾不起来,这朝廷财政能扛得住嘛。 可郑森正在兴头上,劝不住呀。 史可法无奈,只要又看了看李岩,本以为这位李大人性子沉稳,又老成持重,或许可以说几句公道话。 没料到李岩竟然也点头了:“可。” 石亨就更不要提了,他这个军宪司掌管,中兴大明的情报头子,一听说要打仗比斗鸡还兴奋。 “砰!” 当石亨一拳砸在桌子上,狠狠的憋出了一个字:“打!” 史可法知道这事儿他拦不住了,一场两败俱伤的大海战,把这些少壮派建功立业的野心勾起来了。 “好。” 史可法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了,反正这事儿不还得请示摄政王嘛,可他知道请示也是白扯。 那位周爷…… 野心比李岩,郑森,石亨这三个人加起来还大,不管怎么说,在大明统帅部的决策下,华夏天朝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造舰计划开始了。 在郑森的极力撺掇下,史可法一咬牙,一闭眼又批了张条子,又给批了两亿龙元,一口气,八艘主力舰同时开造。 这下子郑森笑的合不拢嘴,咱不是缴获了一艘荷兰人的先进主力舰嘛,就按照那个标准建造! 于是乎,在一场大海战的刺激下,大明统帅部统一了意见,一边抽调分舰队增援前线,一边招兵,一边造舰。 可大明的制度与荷兰人不同,比航海技术,比人才储备,比底蕴是万万不如人家的。 大明有自己的办法,有大量接受了义务教育的府学生,有讲武堂,有军校,有航海速成班。 在缺乏航海底蕴的情况下,这种储备人才的方法,无疑是唯一的出路,也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史公。” 郑森见史可法点了头,也批了条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笑道:“您看今年结业的府学生,是不是……嗯?”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如今水师建设是重中之重,今年各地结业的府学生,是不是应该往海军讲武堂,军校里边多输送一些? 史可法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气道:“给你,都给你!” “哎?” 这下子李岩不乐意了:“啥意思?” 如今大明统帅部职责渐渐明确了,郑森的旧部主要在水师,李岩的旧部大多在镇军,一个相当于海军大臣,一个相当于陆军大臣。 李岩马上就站起来反对:“那不行!” 要钱,要装备咱不管,可凭啥给把府学生都送进海军讲武堂呀,咱镇军也正缺人才呢。 大明中兴时代什么最值钱? “人才!” 别的都可以让步,唯独人才这块是不能妥协的,大明各地府学因为建立的时间不同,如今还没有到大规模开花结果的时候。 如今每年结业的府学生,也就那么五六万人,这些接受过义务教育的年轻人,自然是各军中争夺的香饽饽。 一瞧见李岩急了,郑森赶忙拽住这位兄长的袖子,说了一番软话:“事急从权,还望兄长海涵。” “明年,明年的府学生都归你!” 李岩赶忙将袖子甩开,这种话听听就好了,李某若是信了你的邪,那才是见了鬼。 “不成,这个口子不能开,你水师的待遇本就高于镇军,倘若开了这个口子,那还了得?” “兄长息怒,息怒。” 俩人在奉天殿里拉拉扯扯,一旁史可法老大人看的直叹气:“哎,这些个少壮派呀。” 随着这些少壮派的成长,把李岩这样的稳重派也带歪了,如今他算看出来了,中兴大明这架战车在羽翼丰满之后,如今正在缓缓加速,加速…… 驶向了全面战争的泥潭。 史可法虽然忧心忡忡,可他也知道这是时代的潮流,他这样的老家伙是无法阻止的。 “罢了。” 一声长叹。 在郑森和李岩的拉扯中,大明最高统帅部决定撒龙元,给前线增兵,为了达到彻底占领好望角,开普敦的目的,开启了庞大的造舰征兵计划。 为了实现这一战略意图,除了紧急抽调作战舰艇之外,另外紧急抽掉了一万名水师步战队,都加强到了印度孟买。 又一个月后,大马士革。 当郑森拟定的作战计划送了过来,果然不出史可法所料,洛王周世显大手一挥便通过了,还把郑森狠狠夸了一顿。 “不易啊!” 过了这么久,终于大明的新生代少壮派领袖里面,出了几个极具进攻精神的,郑森算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准了!” 眼看着路易十四领着二十万大军霸占了北非,正在北非人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呢,周世显正在气头上,这下子精神又抖擞了起来。 他甚至还要拱火,还试图调动实力不弱的大英舰队,一起出海加入对抗荷兰人的队伍,可惜…… 可惜最近欧洲的天气实在太恶劣了,风浪太大,战舰无法出海,才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管怎么说,这场好望角大海战,算是拉开了大明水师建设,挑战荷兰人第一海上强国的大幕。 印度,孟买港。 ------------ 第444章 休整 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退往印度西海岸休整的周全斌,终于等来了统帅部的增兵,一支由五十艘战舰,一百多手运输船组成的分舰队抵达了孟买。 分舰队沿着水道进入港口,给喧嚣的港口添了一把火,整支分舰队除了战舰之外,还满载着八千名步战队士兵,补给物资,修理工。 看到舰队缓缓驶进孟买港,周提督松了口气,很快又欣喜若狂。 “哈哈!” 朝廷又增兵了,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嘛,这是叫他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呀,这下子周全斌放心了。 得到了统帅部的全力支持后,周提督甚至还有些感动,如今的大明盛世和早些年崇祯朝,真的不可同日而语了。 崇祯朝那时候是朝令夕改,今天赏,明天杀,动不动还来个莫名其妙的微操,时常搞的大伙不知所措。 可如今! 周全斌狂喜之下,向着南京城的方向抱了抱拳,意气风发道:“殿下英明,大人们英明!” 这下子得到了补给,手里有了新船,有了兵,他底气又足了起来,可是等到补给舰队徐徐驶入港口,周全斌心中又是一沉。 他看着这些远道而来的战舰,心中不禁有些凛然,朝廷为了支援他作战,可真是将压箱底的老本都拿出来了,这舰队可真是临时拼凑的呀。 有几艘刚造好的战舰甚至还没有完成涂装,直接从港口里拉过来了,甚至于,统帅部连早些年在马六甲缴获的那些老旧战舰都拿出来了。 其中竟然还有几艘训练舰,可见统帅部为了支援他第二阶段登陆作战,真是连老本都拿出来了。 “嗨!” 周全斌摸了摸头,心中不由得生出深深的感激,此刻他知道这一仗他输不起,大明也输不起。 他得尽快完成休整,趁着荷兰人本土的援军尚未到来。 拿下好望角! “传令!” 时不我待呀! 周全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徐徐道:“抓紧整补,以图在战!” 随着周提督的一声令下,整个孟买港再一次喧嚣起来,整船整船的物资卸了下来,随船抵达的工匠开始修复受损战舰。 得益于洛王殿下的未雨绸缪,早些年就把印度次大陆拿下了,还叫黄得功领着人,在这里做了一些必要的基础建设建设。 故此,港口稍加整饬过后,一个小型修船厂便建了起来,完全可以为舰队提供简单的维修保养。 换个船帆,补个洞什么还是能做到的,当然了,真要是战舰想要大修,还是得拖回马六甲母港。 这就已经很好了,至少一半的受损战舰可以在三个月内完成修复,远征舰队的战斗力大约可以恢复八成。 同时间,非洲南部,开普敦。 作为一座全新修建的港口,这里还是一个简陋的码头,实际上,荷兰人开始建设开普敦港的时间不超过五年。 早些年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来到这里之后,都对这片原始广袤的土地没什么兴趣,为啥呢? 因为没好处可以捞,直到黑奴贸易逐渐兴起之后,荷兰人为了方便走私黑奴,才出钱在这里修建基础设施。 非洲南部的风徐徐吹佛着,简陋的港口中,停泊着七八十艘伤痕累累的风帆战舰,一些军官带着水兵,工匠正在加紧维修。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咯吱咯吱锯木头的声音响个不停,还有一些黑皮肤的奴隶,在火枪,刺刀的逼迫下搬运着沉重的木材。 港口内,议事厅。 菜园,果园掩映之下的议事厅里,荷属东印度公司的股东范里贝克与其他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职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蠢货!” “混蛋!” 怨不得范里贝克勃然大怒,作为开普敦的主人,掌控者,又是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他早已将南非这块土地当成了自己的私产。 自从他三年前来到了这里,很快就建立起驻扎点、菜园和果园,从桌山上的清新河上,开拓引水道将河水引作灌溉之用。 当然了,南非这地方本来也是有土著的,怎么和这些土著打交道,这位范里贝克先生可太熟悉了。 刚来的时候不能来硬的,刚来到这片广袤富庶的土地上,范里贝克和他手下的打手们十分彬彬有礼。 不但对土著人十分有礼貌,还表现的十分仁慈,慷慨,拿出面包朗姆酒慷慨的赠给土著,顺便建立了一座教堂来传教布道。 也不偷,也不抢,把自己装扮成大善人的形象,还用各种农作物与土著科伊族人交易绵羊和牛犊。 这套路是不是很眼熟呢? 就这样花费了三年时间,这些荷兰外来者在淳朴的土著人心目中,建立起了仁慈,慷慨的高大形象。 另外,在海岸山脉的东南两边,以及豪特湾的森林建设了伐木场,为兴建房屋和建造船只提供了充足的木材。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南非站稳了脚跟之后,慷慨的荷兰绅士突然翻脸了,向着淳朴的土著人挥起了屠刀! 是不是很眼熟? 就在土著人毫无防备的时候,范里贝克突然带着他的火枪手,偷袭了土著人的部落,垄断了所有贸易事务,并禁止一切私人交易。 淳朴的土著人猝不及防,首领被谋杀,族人大量沦为奴隶,还被大量贩卖到了中北美洲大陆。 原来的土著文化消亡了,最过分的是族名都被篡改了。 突然翻脸的荷兰殖民者,还给这些土著民族改名了,如称当地的游牧民族为何腾托人,称居于沿海地域以采贝为生的民族为史特兰洛帕人。 以及称以狩猎为生的人为布西曼人。 殖民者彻底控制了这里,还建立了一个个种植园,让大量土著奴隶进入种植园劳作,从而大发横财。 是不是很眼熟? 可就在荷兰人刚刚霸占了这里的土地,开始大量贩卖黑奴的当口,大明远征舰队来了。 “蠢货!” 范里贝克先生暴跳如雷,一群荷兰军官十分尴尬的低着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败,大伙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 这就好比后世纵横四大洋的漂亮国核动力航母,一下子被人击沉一艘,俘虏一艘,伤了一艘。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混蛋!” 怨不得范先生大怒,作为出钱雇佣了这支舰队的背后大金主,这一次的损失太大了,战损先不说了,光是阵亡失踪的士兵抚恤金,就够他喝一壶的! 而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些骄狂的舰队指挥官,实在是过于轻敌了。 “滚出去!”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范先生把狼狈的舰长们赶了出去,他自己揉着酸痛的额头,心中叫苦不迭。 一场惨败过后,他这个幕后大老板是最倒霉的,这就要说到荷兰王国东印度公司的组成模式了。 这其实不是一个王国,而是一个公司,由大大小小的股东出资建立,这些股东可以从王国雇佣舰队,雇佣士兵出去抢地盘。 活脱脱一个雇佣兵盛世! 当然雇佣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花费也是极为惊人的,范里贝克已经焦头烂额了,种植园,果园那点收入完全不够弥补亏空。 光是战舰都修不起,可这么大的亏空怎么办呢,他只能加大力度贩卖黑奴,向本土的亲戚借钱,求援,向银行贷款,希望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战斗力。 硬着头皮拿起鹅毛笔,范先生眼珠子转了转,还真被他想出办法来了,怎么弥补这么大的亏空呢? 作为一名荷兰贵族,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办,他在写给荷兰皇室已经东印度公司总部的长信里,极力渲染紧张气氛。 极力夸大明军舰队的实力,制造恐慌,贩卖恐慌,从而将整个公司,整个王国和他个人的利益绑架在一起。 最好能挑起大规模的海上战争,这样一来,他自己的亏空不就没了嘛,这一套是不是很眼熟呢? 后世的大漂亮国资本家们,最喜欢干这一套。 “刷刷刷。” 鹅毛笔落在洁白的纸上,即将破产的荷兰贵族眼珠子通红,喘着粗气,试图挽回即将破产的悲惨命运。 荷兰与大明之间,针对好望角这一战略重镇的争夺进入了第二阶段,新的海战正在酝酿中。 同时间,加勒比海,科隆城。 和风起云涌的好望角相比,在加勒比海沿岸站稳了脚跟的陈子龙,日子过的悠闲了起来,每天和金发美儿人出没于各种交际场所。 坐拥唐人街这块风水宝地,人脉,沿线也渐渐丰富了起来,再加上他的二房夫人裴静产下一女,更是喜上加喜。 清晨,城外的一座大庄园里。 佣人大清早便爬了起来,开始清洁,打扫,裁剪院子里的草坪和树木,而陈子龙喜滋滋的抱起了爱女。 “哎哟哟。” 怀抱着才两个月大的小女儿,陈子龙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觉得人生如此就算是圆满了。 他已经在幻想着下一趟回航吕宋,将原配夫人和爱子接过来,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的过上了幸福的小日子。 一妻二妾虽不多,可他也别无所求了,陈子龙正在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这时候一个女佣慌慌张张的跑来报告。 “老爷,老爷,不好了!” 瞧着女佣慌慌张张的样子,陈子龙不悦道:“什么事?” 女佣吓的脸色都白了,忙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吧,两位夫人在后院打起来了!” “哎哟!” 陈子龙大吃一惊,赶忙将宝贝女儿交给女佣,自己向着后院跑去,才刚跑到后院大门外,就听见里头响起女子的呵斥声。 进了大门,抬头一瞧。 “艾玛!” 陈子龙心里拔凉拔凉的,一抬头便瞧见了他的两位如夫人,一个金发明眸,一个英姿飒爽,一个手持西洋剑,一个紧握雁翎刀正在对练呢! “住手!” 陈子龙吓坏了,赶忙冲过去想要阻拦,别人家娶小妾都是花前月下,红袖添香,他家这二位算怎么回事儿呀? 一个三代单穿的女悍匪出身,刀法高明,另一个是自幼接受严格精英教育的犹太少女,精通击剑术。 这打起来还不得把房子拆了? 反正自从将裴静母女接过来之后,他这位二房夫人一瞧见金发碧眼的老三就来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陈子龙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忙大叫着冲过去:“别打了!” 可二女已经抄起家伙动手了,一个手持西洋剑来了个试探步刺击,另一个雁翎刀一摆来了个雪花盖顶。 反手又是一招蛟龙出海! “叮!” 刀剑交击发出一声轻响,可把陈子龙吓的小心脏扑通扑通,险些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牙一咬,心一横! 陈子龙一个箭步插到两女中间,手一摊。 “打呀!” 你俩有本事一刀,一剑把老子弄死算了,省的天天担惊受怕,连睡觉也觉得不踏实。 二女见状只得收起刀剑,却还是各自翻了个白眼,一左一右婀娜多姿的走了,留下陈大才子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哎?” 人去楼空,陈子龙瞧着这二位夫人耍起了小性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这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了呀。 好在他这两位如夫人都是直爽善良的性子,有矛盾只会摆明车马,明刀明抢的来,不会在背后阴谋算计。 别管怎么说,反正他带着一家人在这加勒比海重镇过起小日子来了,这点小小的矛盾只当是生活中的调剂品了。 匆匆用过了早膳,换了一身衣衫,坐进了马车,四匹大白马便拉拢着舒适的车辆直奔城内的唐人街。 到了唐人街,陈子龙便好似一个巡视领地的领主,在一家家餐馆,裁缝铺子,车马行中穿行。 不时有人点头哈腰的打招呼:“哎哟,掌柜的来啦?” “给掌柜的见礼了。” 别看在家里受气,可是到了街上,陈公子的气度还是很威严,很庄重的,自从将那伙黄皮白心的二鬼子诛杀之后。 他便成了这里的新主人,手下人越来越多,什么火枪护卫队也组建了起来,俨然成了加勒比海沿岸的一股大势力。 ------------ 第445章 借东风 自从陈子龙施展雷霆手段,将这里的唐人街大佬连根拔起,这位陈公子又花费了几个月时间,将科隆城原有的唐人街力量肃清,整合,接收。 以他为首的这股势力已然成了气候。 悄无声息之间,一个由明人领导,亚洲后裔为主的大帮会雄踞于科隆城的东北角,更好似磁铁一般将亚裔人的力量吸引了过来。 短短几个月时间,陈子龙的力量越来越壮大,如今他的社团里,核心成员超过了一千人,控制的人口也达到了三万多人。 而整个科隆城才有多少人口呐,连流动人口,土著奴仆,被贩卖的黑奴都算上也不过二十万人。 这已经是加勒比海沿岸最繁华,人口最多的城市了,三万多人的一条街,这力量可真不算小了。 清晨时分,当陈子龙带着几个心腹弟兄漫步于繁华的街头,不时有人过来问安,打招呼。 “大掌柜吃了么?” “大掌柜早。” 陈子龙面带微笑向着前来问安的店铺老板们点头,看着一张张或是憨厚,或是精明,或者和气的脸。 “好,好。” 他的态度虽然很和气,可心中不免有些傲然,他作为大明北美都司的草创者之一,这就算成功完成任务了。 不! 他是超额完成任务了,最起码这个指挥同知的位子是稳了。 如今呐。 他的商队,护卫队人多势众,装备精良在巴拿马东,西海岸之间的地峡要道上畅通无阻,这可是一条交通要道! 这无疑对于占领了北美西海岸,加利福尼亚一带的大明占领军来说是一个重大的利好,通过各种秘密渠道,物资,工匠,战舰零部件得到了补充。 凭着陈子龙源源不断提供的输血,甘辉,老裴等人趁机在加利福尼亚开始了一系列的建设。 修建港口,开始造舰,训练水兵,招募步战队,并且在旧金山,加利福尼亚建立了几个枪炮工厂,火药厂。 更妙的是在这片通讯不便,交通隔绝的广袤大陆上,西班牙殖民当局对美洲西海岸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 这对于大明这个后来者来说实在是太有利了,大明北美都司从此进入了建设,爆兵的快速发展阶段。 上午,日上三竿之时。 领着几个心腹弟兄巡视了一圈,没什么异常,陈子龙便准时坐在茶楼里吃上了早茶。 在这条街上混迹了大半年,陈子龙便喜欢上了早茶时间,饮早茶已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当然也不是纯喝茶,吃早点,期间会有一个个弟兄进来汇报,请示,将一些棘手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置。 茶楼里人来人往,保镖在一旁虎视眈眈,还真有几分社团扛把子的派头了,陈子龙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在茶楼里和众兄弟一边品尝美味,一边说东家长,西家短,茶客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逐渐拉近。 品一壶清茶,点上一份酥饼,聊聊最近发生的大事,顺便处置紧急公务,在早茶店一待就是一上午,让人觉得非常放松,仿佛时光就流得很慢。 “吸溜。” 喝下了最后一盏碧螺春,陈子龙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他可算明白那个被他干掉的唐人街前大佬,为啥会堕落了。 “这地方呀。” 这地方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和纷乱,吵闹的加勒比海沿岸格格不入,简直就像个避风港。 大明人也好,华夏人也罢,脾气秉性便是如此,到了什么地方都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确实很容易腐化堕落,也不思进取了,陈子龙心中不由得警觉起来。 起身整了整身上华丽的衣衫,陈子龙轻轻叹了口气:“居安思危呀。” “走!” 陈大公子掏出怀表看了看,觉得时候不早了,也该干点正事儿了,说话间便带上了几个身手好,枪法神准的弟兄向着码头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兴盛繁华的科隆港。 跳下了马车,行走在这干净整洁的港口里,和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擦肩而过,陈子龙眼睛眯了起来。 他表现的极为谦逊低调,可是他干的事情可绝对不低调,如今在重镇科隆站稳了脚跟之后。 陈子龙和甘辉商量过后,打算组建一支小规模的武装船队,这样做无疑是很冒险的,可是意义重大。 如此一来大明北美都司,可以顺理成章的把手伸进加勒比海和墨西哥一线,这里可是西班牙殖民政府的核心区域。 这也是华夏王朝有历史记载一来,开天辟地的头一回,这个打算是好的,可是船从哪里来。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因为如今这个年月在中美洲,战舰也好,武装商船也罢,这都是十分抢手的战略资源。 可全世界效率最高,最先进的造船厂在哪呢? 在荷兰本土的鹿特丹,全世界一大半风帆战舰,武装商船都是在鹿特丹制造出来的。 在中美洲加勒比海这地方,买战舰是不太现实,可是确实有很多出售武装商船的二道贩子,掮客。 这些神通广大的商人,在荷兰订购武装商船,在倒手卖到中美洲,从中赚取巨额差价。 因为中美洲的商人有钱呐。 找到了这里头的门路之后,陈子龙本想通过中间商,掮客订购几艘新船,可拜访了一些掮客之后,他的计划落空了。 那些掮客无一例外的告诉他,鹿特丹的造船厂已经停止接受订单,全荷兰的造船厂都在开足马力为海军造船。 “嘶。” 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唐人街,陈子龙左思右想,不由得抽了口凉气,从这非同一般的消息里,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难不成…… 难不成朝廷已经和荷兰人开战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蹊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赶忙将这重要的消息传递给上司甘辉,同时心中警觉了起来。 “来人呐!” 陈子龙赶忙找来一些兄弟,通过各种渠道出去打探消息,不出两天时间还真的打听到了。 从一个在非洲做奴隶生意的船长口中,得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几个月前大明舰队与荷兰舰队在非洲一个叫好望角的地方,爆发了一场大海战。 那海战打的老惨了,打了整整两天呐,打的山河变色,日月倒悬,海面上到处都是起火沉默的战舰。 不可一世的荷兰人战败了…… 好望角在哪,陈子龙不知道,他只知道海战的结果是大明胜了,在好望大海战中,大明取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胜利! “嚯!” 陈子龙大吃一惊,顷刻间眉飞色舞,难怪呢,最近街上的洋人看到他都这么客气,还有点巴结讨好的意思。 他本以为是自己英俊潇洒,英明神武征服了那些洋人,可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他还是沾了朝廷的光。 朝廷打赢了大海战,连带着他这个天朝子民也沾了光,在科隆城的身价倍增,越来越受人尊重了。 此刻陈子龙心生感慨,不由得喃喃自语:“家,国,天下。” 此时此刻,他对家,国,天下多了一层深刻的认知,只有到了海外漂泊之地,才越发感受到这其中的涵义。 家,国,天下本为一体,不分彼此呀,只有到了海外之地,才知道背后拥有一个强盛王朝作为后台的意义。 这意义过于重大了。 “赶紧!” 陈子龙一开心,赶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上司甘辉,又告诉了几个心腹手下,这下子整条唐人街都沸腾了起来。 欢欣鼓舞之余,陈子龙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和几个心腹手下商量了起来,朝廷这么给力打了个大胜仗,咱爷们儿也不能含糊呀! “啪啪啪!” 陈大公子在桌子上敲了敲,划重点:“咱们得借东风!” “啥?” 几个海盗大老粗听的一脸懵逼,借啥风? “嗨!”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很聪明的弟兄,猛的一拍脑门,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诸葛亮借东风嘛,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的。” 陈子龙气的眼冒金星,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赶忙给众兄弟解释一番,如今朝廷打了个大胜仗,咱们得借着朝廷的威势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呀! 这么一说,众兄弟就明白了,纷纷点头:“对。” “大掌柜英明。” 得到了众兄弟的一致认可,陈子龙也豁出去了,他正好可以借着朝廷的威势,把手伸进加勒比海。 “啪啪啪。” 陈子龙又敲了敲桌子,狠狠道:“咱们得替朝廷分忧,在咱们的地盘上扯一扯荷兰人的后腿。” 众兄弟听的猛点头:“对。” “大掌柜说吧,咱们怎么干!” 此时此刻众兄弟看着大掌柜,就好像看着一位狗头军师,这一个个主意都说到弟兄们心里头去了呀。 “好!” 统一了思想,陈大公子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既然无法订购新船,那咱们就从黑市搞几艘二手武装商船。 “啥?” 有几个愚钝的兄弟又懵逼了,迟疑问道:“为啥非要搞船出海,咱在城里带着不是挺好?” “蠢!” 瞧着这几个手下的夯货,陈子龙快气炸了,气的骂道:“为啥非要搞几条船出海,你说呐,当然是出海打劫呀!” 打劫谁,当然是打劫荷兰人的商船呀。 “不然呢!” 朝廷正在和荷兰人打仗呢,咱们也不能闲着呀,当然得尽力骚扰荷兰人在中美洲的贸易往来,为朝廷出一份力。 这下子再愚钝的人也明白了,猛拍桌子开始叫好。 “好!” “就这么干!” 对于出海打劫这件事,大伙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咱这伙人本来就是海盗出身呀,只是后来被朝廷收编了。 打劫是咱的老本行呀,要说别的不行,抢劫这事儿咱弟兄们怕过谁,早些年在咱们在海上讨生活的时候也没少抢。 什么荷兰人,西班牙人的船都抢过。 “哈哈!” 这下子众兄弟群情激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出谋划策,一个个损招都冒了出来。 那位说了,为啥荷兰王国作为世界第一海上强国,舰队横行四大洋,却偏偏在中美洲这块土地上没什么存在感呢? 这事儿说穿了也不稀奇,不是荷兰人不想插手加勒比海,而是因为国小力弱,人口少,常规军的规模始终发展不起来。 不过这些年,随着荷兰海军越来越强,在殖民扩张上也有了起色,开始抢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的很多地盘。 甚至到了巅峰时期,荷兰的殖民地遍及亚、非、美三洲,成为继西班牙之后最强大的殖民帝国。 当然因为周世显的出现,无敌的海上马车夫有了新的对手中兴大明,将这一历史进程打断了。 如今的荷兰人才刚刚把手伸进了中南美洲,和老牌殖民强国西班牙人,还正处于角力的阶段。 “呵呵。” 陈子龙当然不懂这么多,他只是凭借读书人的敏锐嗅觉,本能的觉察到了历史的机遇。 他在心中盘算着,作为加勒比海新贵的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的矛盾就不必提了,和西班牙人的矛盾深不深呢? 当然是越来越深了,所以说,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给如日中天的荷兰人找点麻烦。 “就这么定了。“ 说一千,道一万,为了达成这个计划,还是得先搞几艘船,这事儿只能从艾米丽的老爹那里下手,从黑市里高价购买。 傍晚,夕阳西下。 城外富丽堂皇的庄园里,一辆四轮马车缓缓驶入,在全副武装的犹太青年注视下,陈子龙跳下了马车,整了整身上的衣衫。 “哈哈!” 不远处正在骑马的罗斯柴尔德,张开双臂迎了过来,向着陈子龙这个便宜女婿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呵呵。” 陈子龙也张开双臂迎了过去,其实吧,他心中对这位便宜老丈人本能的有一丝厌恶,他这个老丈人实在太势利眼了。 太懂得见风使舵了,做什么事情都为了利益考量,一般来说这样的人不值得结交。 可陈公子是什么人,当年可是复社名流,出身镇江名门,生平最擅长奉承做戏,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不管怎么说大明北美都司和犹太人,在这个阶段还是互相倚重,互相扶持的蜜月期。 ------------ 第446章 背风群岛 鸟语花香,堆满了草料的庄园马场里,正在照料一匹顿河纯血马的罗斯柴尔德先生,赶忙将缰绳交给了佣人。 他自己含笑走了过来。 “贤婿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他一边走,一边向着陈子龙抱拳行礼,姿势竟然十分标准,汉话竟然是一口标准的凤阳官话。 陈子龙心中不免有些异样,满面含笑的还了一礼:“叨扰了。” 话说老丈人和女婿之间用得着这样生分嘛,再怎么亲近还是有文化差异的,不过,这异样的感受被陈子龙很好的掩盖住了。 “请。” “您客气。” 翁婿二人谦让着进了会客厅,佣人按照中式礼节上了茶,又谦逊客气了一番,很快便有几位罗斯柴尔德家的晚辈来陪坐。 这一切都透着华夏文明,大明文化的韵味,还真让人宾至如归,这礼数可比前几次来殷勤的多了。 当然了,陈子龙隐隐知道是什么回事儿,他这位岳丈背后可是有着一个庞大的犹太家族,消息极为灵通。 大明舰队在那个什么好望角打了胜仗,这事儿多半已经传过来了,此事必然在犹太人的圈子里引起极大的轰动。 当然了,虽然他这个老丈人也姓罗斯柴尔德,可只是一个远房分支,漂泊在外打天下那种远房亲戚。 这一点犹太人和大明人还挺像,都讲究家族兴盛,开枝散叶。 陈子龙估摸着,多半是大明水师耀眼的战绩,把这些犹太人吓住了,这一点,从那几个家族晚辈毕恭毕敬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果然寒暄过后,不多时,那几个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晚辈便忍不住主动提了起来。 “尊敬的陈大哥……” 这称呼里透着古怪,可还算中听。 瞧着这几个很有教养,衣着得体的小舅子,大舅子,陈子龙便假作不知,徐徐道:“请讲。” 终究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几个犹太青年脸上难掩兴奋之情,与陈子龙议论起那场惊天大海战,当然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在这几位舅哥眼中,陈子龙这个正宗大明人,必然对此战经过,双方实力对比,战绩啥啥的了解很深,很想讨教一二。 可陈子龙哪懂得海战呀,至于好望角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呢,不过没关系。 身为崇祯末年复社名流,咱陈大公子最擅长的就是胡扯,顺着几位舅哥的话头往下说,连猜带蒙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几个犹太青年还真被他唬住了…… “哈哈。” 满足了舅哥们的好奇心,陈子龙便哈哈一笑,说起来购买武装商船的事儿:“还请岳丈多多关照。” 老罗斯柴尔德满口答应:“好说,好说。” 不就是几艘武装商船嘛,这事儿对于神通广大的罗斯柴尔德外围家族来说,还真没什么难度。 果然不出五天,正在唐人街喝茶的陈子龙得到了消息,三艘武装商船已经到位了,叫他带着人去港口接收。 “好!” 一掌轻轻拍在桌子上,陈子龙难掩兴奋之色,他心心念念的大海船已经买到了,商船队可以组织起来了。 “走!” 叫上众兄弟,翻身上马直奔科隆港而去:“看看去!” 上午,科隆港。 加勒比海最繁华的港口上船来船往,高高的望楼上士兵无聊的踱着步子,俯瞰着这日进斗金的海上交通枢纽。 在西班牙士兵的注视下,陈子龙一行人翻身下马,向着哨兵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哨兵便识趣的将脸转开了。 “呵呵。” 陈子龙微微一笑,果然有了身份地位加实力,财富的加持之下,连当地西班牙驻军的态度也变了。 才刚带着爱妾艾米丽进了码头,便瞧见了不远处几位舅哥走了过来,又是一番寒暄过后,陈子龙登上了他重金购买的武装商船。 三条大海船,排水量六七百吨的样子,八成新,连甲板上的主炮,副炮都是一应俱全的。 东摸摸,西碰碰,脚踩着黑洞洞,沉甸甸的大炮,陈子龙笑的合不拢嘴,深邃的眼睛看向了远处的碧海蓝天,闪烁着一丝难以按捺的野望。 “尽快雇人吧。” 急于涉足加勒比海商路的陈子龙,开始在唐人街扯起大旗招募水手,很快一支拥有两百名水手的商船队组织了起来。 又精心挑选了一些航海经验丰富的老兄弟,当上了船长,华夏人有史以来第一支海盗…… 不! 第一支加勒比海商船队就算正式成立了,短短一个月后,陈子龙便带着他的三艘武装商船进入了这片神秘的陌生领地。 并且他还力排众议,不顾众兄弟的阻拦亲自出马,这一刻他胸中荡漾着豪情万丈,准备好了一船丝绸,两船茶叶从科隆港出发。 进入了茫茫大西洋,可是刚出海两天…… “呕!” 陈大公子胸中的豪情万丈,便被突然来临的大风浪驱散了,不翼而飞了,他领教到了热带风暴的可怕。 这里的风暴比茫茫太平洋上还要可怕。 “嚓,嚓。” 天上是电闪雷鸣,七八百吨级别的武装商船在风浪中颠簸着,全凭借水手们丰富的经验才能驾驭。 好在加勒比海沿岸岛屿众多,避风港也多,繁忙的航道上到处都是自由贸易港,船队在挣扎了一天之后,缓缓驶进了一座巨大岛屿的背面停靠。 在缴纳了一笔昂贵的停靠费之后,陈子龙的商队领到了通行证,被允许在这座大型岛屿上躲避风暴,顺便兜售商品。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陈子龙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这里叫做背风群岛,由几个大型岛屿组成。 当七荤八素的陈子龙带着弟兄们,涉足了这片未知的领域,很快便被这里的繁荣惊呆了。 热带地区的温暖湿润气候,催生了无比繁荣的种植园经济,岛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农作物。 大部分是甘蔗,还有烟草,棉花…… 甘蔗当然不是用来啃的,而是用来榨取蔗糖的,棉花是用来做棉衣的,在这个时代,这都是需求量极大的生活必需品。 这些商品从中美洲运回欧洲,一来一回就是暴利,更不要说烟草生意带来的利润了。 在成片的甘蔗种植园里穿行着,很快这些种植园的规模,把陈子龙和弟兄们惊呆了。 在这片肥沃的热带土地上,成排的甘蔗一眼望不到头呀。 “嘶!” 作为江南地主家庭出身的陈子龙,这一刻人都傻了,他生平第一次见识到了深交规模化种植,农场化种植。 这成片成片的暴利农作物,和大明的小农佃户经济比起来,无论是生产效率还是规模都不是一个档次。 “嚓!” 天上响起一道惊雷,陈子龙也被震清醒了,他终于明白崇祯年间的大明为何没落了,西洋人为何崛起了。 小农经济怎么和奴隶种植园斗啊,成片成片的甘蔗田里,到处都是带着脚镣正在劳作的黑人奴隶。 这一幕让陈子龙脸色发白,看着道路两旁,农田里到处都是由两个到三个人、或者是由一匹马操纵的小型圆柱形磨坊。 这些小磨坊里拥有一个或者两个熬制糖浆的锅炉,对获得的汁液进行净化并制造优质食糖。 陈子龙粗略的算了一下,光是这一个种植园,种植的甘蔗就超过了两百顷,负责种植的黑人奴隶有一百人。 过了甘蔗田是烟草、棉花、生姜田,还有为牲畜保留的牧场,牧场里蓄养着大量马匹。 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陈子龙麻木了,此刻他终于明白,荷兰人日进斗金的海上贸易,以及西欧人的强盛国力从何而来。 答案就在这片肥沃的热带土地之上。 这一刻,陈子龙越发觉得大明帝国当年强盛的时候,还能出现国库空虚,饿死人的事情是何等的荒谬! 简直太荒谬了呀。 “砰,砰。” 一边走着,陈大公子一边浮想联翩,又忍不住心中狂跳,越来越意识到他所处这个位置的重要性。 来到这背风群岛才知道,这地方分明就是荷兰,西班牙,法国那些欧洲强国的生命线。 西欧列强正是凭借这里的种植园,暴利的农作物,黑奴生意,支撑着整个大航海时代的开端,并且推动着这个世界走向疯狂的盛世。 这无疑是血腥的,是不道德的…… “嗨。” 陈公子赶紧把不值钱的同情心收了起来,他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今大明朝廷因为水师实力不足,暂时无力插手这片土地。 而他陈公子和手下这帮弟兄,在加勒比一带的活动就更加显得重要,他就是大明王朝插进加勒比地区的一根钉子! 至于这根钉子能起到多大作用,鬼知道。 “走!” 想通了这一点,陈子龙强忍着心乱如麻,越发低调起来,带着众兄弟走进了岛上的自由贸易市场。 “哗。” 一走进市场,喧嚣声扑面而来,繁华的市场里充斥着阵阵恶臭,还有难以描述的烟草气味,地摊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农作物。 以及公开贩卖的黑人奴隶,土著女仆,各种五花八门的武器,弹药,简直叫人目瞪口呆。 这疯狂的所谓只有贸易市场,简直颠覆了陈子龙和众兄弟的三观,一个个眼珠子都瞪圆了,心中默念着菩萨保佑。 这疯狂的世界呀! 要说作恶多端,丧尽天良也不为过,大明人做过的那些恶事和这里的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这世上最丑恶的事情,最血腥,最残忍的生意,在这里都是合法的,这一刻陈子龙感想极多,他觉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并且因为他们这伙人的到来,引来了市场上不少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一张张肮脏的脸,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叫人作呕。 “走!” 感受到威胁的陈子龙低喝一声,扶了扶腰间武装带上挂着的火枪,在喧闹的市场中穿行而过。 很快找到了一出空地,将上好的丝绸,茶叶摆了出来,这些罕见的东方商品很快引来了一些商人的注意。 不久之后整个摊位热闹了起来,和烟草,蔗糖,棉花比起来,来自东方的丝绸还有茶叶更加显得珍贵。 短短一刻钟后便引来了整个市场的抢购。 “别挤!” “别抢啊!” 陈子龙也完全没有料到,丝绸,茶叶在这里会如此抢手,一面叫人护着摊位,一面安排大量出货,补货,就这样把生意做起来了。 万万没想到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才登上了第一个大岛,他的三船货便被疯抢一空,一群人看着空荡荡的货船人都傻了。 “哎?” 啥情况呀,咱大明出产的丝绸和茶叶有这么抢手嘛,这是纯粹的废话,这玩意无论在欧洲还是中南美洲都是硬通货。 “哈哈!” 这下子兄弟们开心了,三船货换来了大把的西班牙银元,装满了一个大箱子,这样的暴利真叫人疯狂。 “哎。” 陈子龙叹了口气,他可算知道为啥这地方到处都是海盗了,因为自从西班牙人来到这里之后。 这一片海域百年来积攒的巨大财富,绝对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从而成就了整个大航海时代的疯狂。 “哎?” 可是陈子龙摸了摸头,一下子回过神来了:“不对呀!” 咱弟兄是干嘛来的,咱们是来踩点,打探消息,顺便抢劫来的呀,怎么一来到这岛上竟然真的做起生意来了? “这不行啊!” 陈大掌柜一下子急眼了,商人只是一个掩护身份,咱不能因为做生意把正式耽误了呀,还是干点正事儿吧。 “别美了!” 看着一个个手捧银元,乐呵呵的手下,陈子龙气的鼻子都歪了,狠狠几脚踹了过去,破口大骂起来。 “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放下,都放下!” 众兄弟被当家的喝骂着,悻悻的放下了手中的银元,在大当家面前拍好了队等着挨训。 “去!” 陈子龙沉着脸,小声吩咐着:“大伙儿分头行事,老三去打听一下这里的地价,老五去采办一些马匹……” 既来之,则安之。 他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又看了看远处海天一线之间一座座岛屿,避风港,打算在这个叫做背风群岛的地方先站稳脚跟。 这一脚就算正式踩进加勒比了! ------------ 第447章 恶魔在人间 脚踩着加勒比海域背风群岛的土地,腰间挂着燧发火枪,抬头看着风暴季节中阴沉沉的天空。 这一刻陈子龙雄心万丈,这岂不是他大展拳脚之时?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几个弟兄讷讷的凑了过来,几人瞧着陈大掌柜,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子龙见状,不悦道:“说,什么事儿!” 那几个弟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壮着胆子,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大当家……那咱们的货还补嘛?” 看来这几位老兄当探子之余,还是对火爆的丝绸,茶叶生意念念不忘,毕竟这些大明特产在加勒比海这地方卖的实在太火爆了。 贩卖丝绸茶叶也是暴利,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毕竟物以稀为贵,大明本土出产的昂贵奢侈品在这里十分畅销。 几个山寨中人眼巴巴看着陈大掌柜,都有些尴尬的摸着头,反正吧,大伙都是苦出身,这钱不赚总觉得亏心呐。 啥玩意? 陈子龙气坏了,这几个夯货还惦记着补货做生意呐,能不能有点出息了,真是太给山寨丢脸了! “就这点出息了?” 难怪陈大当家生气,咱是来干嘛的,是来杀人越货黑吃黑的,可真不是做生意来的。 可看着弟兄们眼巴巴的样子,他又有些心软了。 “罢了。” 陈子龙转念又一想,这么暴利的丝绸茶叶生意,不做也太可惜了,再怎么也是一条财路呀。 “算了算了。” 陈子龙挥了挥手,轻声道:“该补的货还是要补。” 常言道装龙像龙,扮虎像虎,真要把这丝绸茶叶生意做起来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其实早些年,从大明嘉靖年间开始,就有很多沿海商人偷偷往中南美洲走私丝绸茶叶,日进斗金。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这些年随着大明中兴,这些奢侈品都顺着丝绸路运到中亚,西亚去了。 这些商品又有限,间接造成了中南美洲加勒比海地区缺货,这事儿到也在情理之中。 几个弟兄喜形于色,赶忙恭维起来:“掌柜英明。” “滚!” “好咧!” 于是乎,陈子龙一边安排人手回科隆城采办货物,一边在背风群岛购买土地,房产,奴仆,想要尽快打开一下尴尬的局面。 可回头一看,那几个弟兄还没走,陈子龙又奇道:“还有事?” 弟兄们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商量到:“掌柜的你看哈,咱大老远来一趟,货卖完了,船也不能空着回去呀。” 啥意思? 陈子龙这次没有生气,一琢磨觉得对呀,太有道理了,常言道贼不走空……不,三艘大海船空着回去也确实是太浪费了。 “行吧。” 他挥了挥手,徐徐道:“去置办点白糖运回去。” “好咧!” 这下子弟兄们开心了,屁颠屁颠的走了,不几日货物装上了船,在陈子龙的千叮万嘱之下扬帆起航,向着科隆城返航。 他自己带着三十几个弟兄,在这座繁华的大岛屿上留了下来,开始感受这繁华之下隐藏的深深邪恶。 买庄园,置地这都在情理之中,庄园不是最大的,土地也不是最肥沃的,陈子龙有意低调行事。 他闷不做声的在这群岛上扎了根,并且四处走访起来,当又一个清晨降临,暴风雨停歇下来。 日正当空。 闷热,潮湿的气候让这片古老的土地,散发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是腐殖质混杂着烟草的气味。 “咳。” 带着全副武装的弟兄们重新走进了市场,呼啦一下,卖黑奴的人贩子便一拥而上,将陈子龙一行人围住了。 陈子龙无奈的停下脚步,看来又有大量黑奴到货了,竟然一时间让这里的黑奴市场价格大跌。 甚至还出现了滞销。 “叽里咕噜。” 一张张肮脏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露着大板牙,将带着脚镣的强壮黑奴拽了过来,向着陈子龙一行人极力推销。 通译赶忙迎了上去,开始和这些人交涉。 瞧着那一个个佝偻的强壮黑奴,在怯懦中蜷缩成了一团,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沉默,压抑在胸中弥漫着。 这复杂的感受,陈子龙发出一声怒吼:“滚!” 这一声突兀的怒吼,让整个市场安静了下来,顷刻间,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了过来。 喧闹的市场竟然出现了一瞬间诡异的安静,很快又响起了窃窃私语声,一双双或贪婪,或不怀好意的眼睛看了过来。 “走。” 陈子龙心中懊悔不迭,赶忙低喝了一声,带着众兄弟离开了这里,同时知道他很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 “哎!” 翻身,上马,压低了帽檐,陈大公子叹了口气,知道他自己的圣母心又泛滥了,此时此刻他很想在自己脸上狠狠煽几巴掌。 这是什么地方呀? 这是完全不讲规则的十八层阴曹地府,完全被金钱主导的黑暗时代,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办法是同流合污,另一个办法是韬光养晦,圣母心,正义感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 地府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走!” 一行人匆忙离开了奴隶市场,果然,才刚刚离开市场就有几个殿后的弟兄发现,有几个鬼祟的人骑着马跟在后头。 猛回头,瞧着那些鬼祟之人,陈子龙初来乍到也不愿多生是非,只是低低道:“走。” 看来还是得韬光养晦呀。 “啐。” 可陈大公子又忍不住朝着身后,啐了口唾沫,大骂着这群丧尽天良的奴隶贩子,这到底是一群什么玩意儿啊! 低级,恶毒,残暴,邪恶…… 此刻陈子龙心中只有深深的厌恶,他觉得咱儒教虽然不堪,有这样或者那样到底毛病。 可是这邪恶残暴的西洋文明相比,儒教可真是太伟大了,一股深深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驾!” 离开了奴隶市场到了旷野间,十余骑突然加速,想要甩掉身后的盯梢者,就在这个时候。 异变突生! “铛铛铛!” 港口方向响起了急促的警钟声,这突兀的警钟长鸣,让陈子龙和十余骑徐徐勒住了战马,向着港口方向看去。 众兄弟都是一脸懵逼,对看了几眼,还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敲警钟。 “啥情况呀?” 一脸错愕的陈子龙赶忙从怀中掏出单筒望远镜,拉开伸缩架,向着数里外的港口方向看去。 “铛铛铛!” 警钟长鸣,从望远镜中隐约还能看到一座座瞭望塔上,身穿黑色西班牙军服的士兵有些慌乱,正在敲钟示警,从军营中蜂拥而出。 再往远处看,便瞧见了港口外碧海蓝天之间,一艘艘战舰首尾相连,正在转舵,展开队形,以强硬的姿态向着港口袭来。 这本来就是一座岛屿,视野开阔距离也不远,仔细看,那些战舰上高高悬挂的黑色骷髅旗叫人不寒而栗。 “额亲娘哟!” 陈子龙生生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明白了,这是碰上海盗进攻背风群岛了呀,可这也太嚣张了吧! 看着那些浩浩荡荡的海盗船,陈子龙人都傻了,他也是干海盗,干山寨的人,可万万没想到这伙海盗如此猖狂。 这是什么地方呀? 这背风群岛可是西班牙总督府管辖之下的海上贸易重镇,来的时候他看的真真的,这岛上可是驻扎了一个团的西班牙正规军。 一个团是多少人,一千多人呐,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一千多正规军把守一个岛,怎么看都是固若金汤。 “就这?” 就这竟然还有海盗来攻岛,这伙海盗怕是疯了吧! “轰,轰,轰!” 说话间港口方向已经打起来了,拱卫港口的西军炮台,开始利用岛上的四门重炮向着海盗船开火。 一时间硝烟弥漫,轰隆隆的闷雷声响起,可那伙海盗也不含糊,驾驭着一艘艘船舷低矮的破旧风帆战舰冲锋在前。 “轰,轰。” 竟然和海防炮台展开了激烈的对轰,陈子龙正看的一脸懵逼,此时天空中响起尖锐的呼啸声。 “呜……” 一颗海盗战舰发射的流弹呼啸而来,吓的陈子龙和众兄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赶紧打马逃离了这里。 “驾!” “走!” 十余骑不敢聚在一起,而是呼号着四散而逃,数秒钟后一颗硕大的实心炮弹落了下来。 “轰!” 一声巨响过后,实心炮弹从高空落下,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又弹跳着滚进了不远处的农田。 “额滴娘。” 陈子龙紧紧抱着马脖子逃走,此刻身后隆隆炮声响成了一片,他带着十余骑一直跑到了海盗战舰的射程外才停了下来。 弟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身后正在激战中的海盗舰队,还有岌岌可危的西军炮台,一个个人都麻了。 这也太狠了吧,这家伙,连西军重兵布防的岛屿都敢冲,这是疯了还是活腻歪了? 大伙都是当海盗,搞山寨的,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驾!” 一咬牙,陈子龙打马冲上了一处高坡,站在山坡上再次举起单筒望远镜,他想看看这伙不知死活的海盗是怎么死的。 “轰,轰!” 港口的激战仍在持续,几艘海盗船已经被击中,冒烟起火了,可后续一艘艘战舰还是在往港口里冲。 直到一艘锈迹斑斑的巨舰,悬挂着海盗骷髅旗冲进了港口,用前甲板重炮向着炮台开始疯狂开火。 瞧着那艘海盗驾驭的巨舰,陈子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巨舰虽然十分陈旧,可排水量绝对超过了一千吨。 这竟是一艘风帆主力战列舰! “我勒个去!” 陈子龙看到这艘主力舰,不由得又是一个激灵,看看人家这海盗干的,连千吨级的战列舰都整出来了,再看看咱们。 他身旁正在观战的众兄弟,满心的不是滋味儿,大伙都是干山寨的,这差距可太大了呀! 猛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从陈子龙脑海里冒了出来,他看着那艘横冲直撞的战列舰,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了。 “西军不会守不住吧?” 果然话音未落,随着海盗的主力舰加入战斗,用重炮火力将西军的岸防炮台一个个点了名。 视野中一门门岸防重炮开始哑火,伤亡惨重的西军炮手开始放弃阵地,纷纷逃走,又过了一会儿海盗船竟然开始登陆了。 “噗。” 陈子龙猛的喷了一口口水,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战局不幸被他这个乌鸦嘴说中了,西班牙守军果然没顶住,竟然,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海盗舰队打垮了。 这你敢信嘛? “砰,砰。” “噼里啪啦。” 紧急着在战舰掩护下登陆的海盗们,和死守码头的西军步兵团,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很快码头方向火光冲天,浓烟四起。 “呼。” 一阵清凉的海风吹过,隔着十几里还能隐约听到枪炮声中,夹杂的阵阵惨叫声,又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那个西班牙步兵团不会被全歼吧?” 战斗持续了一个上午,枪炮声渐渐平息下来,果然又被陈子龙的乌鸦嘴说中了,一千多装备精良的西班牙正规步兵团伤亡惨重。 然后,然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了白旗。 “竟然投降了?” 这一刻,陈子龙觉得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对大航海时代多了一些认知。 “这是海盗?” 你见过装备风帆战列舰,兵力至少好几千,装备比正规军还精良的海盗嘛,这分明是一支军队! 还别说,这事儿还真被他说中了,其实这个年代的加勒比海盗,基本上背后都站着一个列强…… “砰,砰。” 这时海盗冲进港口开始杀人放火抢东西,枪声越来越近了,众兄弟又是一个激灵,对看了一眼。 “掌柜的,咋办?” “啥?” 陈子龙没好气道:“还能干啥,跑呀!” 这不是废话嘛,几千海盗杀气腾腾的冲过来了,连一个团的西班牙正规军都交代了,不跑还在这里等死? 众人匆忙跑下了山坡,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向着岛屿深处的山林之间冲去,都这时候了也别管前头有没有路了。 “跑吧!” ------------ 第448章 密林激战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陈子龙将胯下大白马打的飞快,先顺路回了一趟庄园,将众兄弟集合了起来,赶紧清点了一下人数。 总计二十八条精壮的汉子,三十几条枪都在他面前站着,一个个面色十分凝重,好在庄园里马匹数量够多,弹药也十分充足。 陈子龙盘算了一下,就凭他这么点人手,正面和这伙海盗硬刚是不太现实了,可他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好手,还是有自保能力的。 “快,收拾东西。” “快,快。” 大难临头了,陈子龙急吼吼的指挥着手下将弹药,食物,金银细软,各种应急物资装上了马背。 趁着大批海盗还在劫掠港口的商铺,向着岛上的深山撤走,带不走的统统在后院埋起来。 才刚刚到手的田产,房舍被纷纷弃置,这倒还是小事情,海盗再残暴也不至于烧房子吧。 万幸,万幸那三艘武装商船已经回航了,要是那三艘重金购买的商船有什么损失,只怕是哭都找不到坟头。 这叫什么事儿呀? 最后看了一眼浓烟冲天的码头,陈子龙低喝了一声:“走!” 二十八骑驱赶着驮马,背着火枪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庄园。 大明中兴半年的九月末,就在加勒比风暴季节结束的时候,三千多海盗登陆背风群岛,开始大肆劫掠。 兵荒马乱之中,陈子龙带着十余骑向深山里逃去,这一刻好似回到了崇祯末年的战乱岁月。 一时间人喊,马嘶,火枪爆鸣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田野间到处都是慌乱逃窜的农场主,黑奴,马匹…… 男女老少争相逃命,好似末日降临一般。 “滴答,滴答。” 从庄园里冲出来之后,陈子龙便带领众兄弟将火枪装填好了,打开了扳机,横在了身体前方的马鞍上,做好了随时击发的准备。 这样的做派,让他们这伙人一看就不好惹,可实际上这样的火枪队很多,不好惹的人也有很多。 敢在这地方讨生活的能是一般人嘛,谁还没几条火枪,谁家里还有个十个八个看见护院的呐。 并且这一路上所见所闻,让陈子龙暗自心惊,瞧着一个个身穿白衬衫,帆布上衣,长裤,骑着高头大马的异族火枪手, 那一双双鹰隼般的眼珠,手上暴露的青筋,老茧,就知道这一路可不好走,这是废话。 能在这地方混迹多年,还生存下来的,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 “驾。” 想及此,陈子龙向着众兄弟挥了挥手,轻夹马腹加快了行进速度,驱赶着驮马,带着大包小包的箱子往深山中走去。 反正也别管前头有没有路,有没有狼虫虎豹,这个时候保命要紧,不辨东西南北的往热带雨林里钻。 真正的细软跑。 很快到了傍晚时分,日落西山。 经历了一整天的混乱过后,整个岛屿暂时安静了下来,一行人在热带雨林深处,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前停了下来。 陈子龙翻身下马,险些被地上盘根错节的老树根绊倒。 “哎哟。” 一个趔趄后稳住了身形,抬头看了看高大茂密的树冠,一丝斜阳从树梢上洒落,能见度变得很差。 四下无人,静谧无声,只有不知名的鸟类在欢快的鸣叫。 “停!” 大掌柜挥了挥手,下令在这里扎营露宿,他盘算了一下,此地距离山口至少也有二十里路,已经走的足够远了。 这里就是个岛屿,还能躲到哪里去? “休息!” 随着大掌柜一声令下,枪手们纷纷翻身下马,开始翻东西,布置警戒,将火药箱和值钱的金银细软从马背上解下来,塞进了一个个大树洞里。 这时候就显示出这支队伍的精悍了,到底是打过仗,攻过城,又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 什么明暗哨,警戒网都布置的有模有样,远比一般的海盗精锐的多,俨然一副精兵气象。 还有几个人随手扯下了藤蔓,往身上一套,便提着火枪手脚麻利的爬上了树梢,将身体斜靠在粗大的树干上,俨然就是狙击手。 “哎哟喂。” 陈子龙一屁股坐在树墩子上,发出了一声呻吟,最近安逸日子过的久了,一下子运动量太大,身体便好似散了架一般酸痛。 几个手下见状,赶忙掏出水壶走了过来,关切道:“掌柜的,给。” 接过水壶灌了几口凉水,陈子龙洒脱的挥了挥手,笑道:“都歇着去吧,老子好的很呢!” 手下们这才放心了,各自挑了个树洞躺了进去,纷纷将牛皮长筒靴脱掉,换下湿袜子,湿裤子,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 随着夕阳落下,密林中陷入一片黑暗,不久之后营地里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陈子龙也换了一身干衣,斜靠在一个大树洞里。 在这种潮湿的热带雨林里,是不能生火的,火一旦点起来,湿柴火冒出浓烟会引来敌人。 “嗨!” 这一路逃难跑进了深山老林,陈子龙觉得好似做梦一般,直到此刻才渐渐清醒了过来,看着外面漆黑一片又人生地不熟。 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却又莫名的亢奋,早些年咱中兴大明剿灭李闯,几番与清军决死之战他没赶上。 他的老家镇江一直没有遭受过兵乱,为啥呢,因为咱那位洛王殿下,当年带着凤威军把李自成,还有清军死死挡在中原地区。 “不易啊。” 陈子龙发出了一声叹息,当年他年纪还小,不明白洛王殿下的英明神武,正是那位殿下死死将乱党和清军挡在了中原。 才保全了淮河以南的大片富庶地区,保住了大明江南最重要的财税来源,才没有让大明彻底崩溃。 那样的大格局让他心中不觉羞愧起来,脸上火烧火燎的,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呢,他在和复社那群官二代,大傻子聚在秦淮河的画舫上搞阴谋诡计。 想起来那些做过的蠢事,陈子龙不由得十分尴尬。 “咳。” 大掌柜的发出了一声轻咳,好在夜太黑,没人注意到他的失态,此时此刻陈大公子头脑倒格外清醒了。 “来吧。” 当年的中原大战他没赶上,如今身在异国他乡,又肩负重任,这一次他赶上了! 大掌柜正觉得有点热血上头…… “嚓!” 此时营地外围响起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陈子龙一个激灵抄起火枪。 应是有人夜间偷袭,却踩中了手下们布置在周围的陷阱,很快惨叫声平息下去,让这渺无人烟的热带榆林深处充满了诡异。 死一般寂静中,陈子龙手持火枪单膝跪在树后,心情此刻却已经波澜不惊,终究是打的仗多了,手底下的人命多了。 对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看的也就淡了,时间,空间都好似停滞了,黑夜中双方都看不清目标,都不敢胡乱开枪。 除了那一声惨叫,偷袭者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表现出了超人一等的忍耐性,也让陈子龙眼睛眯了起来。 这是劲敌呀。 被陷阱刺穿了脚掌还能忍住不叫,够狠的。 死寂中,躲在树后的陈子龙借着微弱的星光,看了看不远处几个同样蹲伏,戒备的手下挥了挥手。 手下会意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用手掌盖住火头吹了吹,又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桐油火把,点燃了。 “嗖。” 火光一闪,几根火把同时扔了出去,让这漆黑一片的密林中猛然间亮了起来,找出了不远处正在猫着腰摸过来的一群枪手。 “嗖,嗖。” 接连十几根火把从树后飞出,造成的火光让人在黑暗的环境里,一下子变的极不适应,而陈子龙早已经提前遮住了眼睛。 可猝不及防的敌人们就惨了,瞬间被火光闪瞎了眼,本能的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 “砰!” 此时火枪爆鸣声大作。 “砰,砰。” 藏在树洞里,树干上的暗哨,枪手们陆续开火,用呼啸的子弹迎接了偷袭者的到来,顷刻间一团团硝烟升腾,枪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砰!” 陈子龙从树后探出身形,以极为标准的跪姿射出一枪,将五十米外一个枪手射翻在地,然后机敏的缩了回去。 从武装带上取下了一发定装火药,用牙咬开纸壳,装填,又将一颗宝塔形状的铳子含在口中,便又将身体探了出去。 “砰,砰,砰。” 杂乱的射击声持续了一刻钟,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火把已经熄灭,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 “沙沙。” 陈子龙和几个手下换了一棵大树,又将自己藏了起来,并没有盲目出去打扫战场。 连他在内总计二十八条汉子都换了位置,默默的等待火枪冷却之后重新完成装填。 枪膛的余温让陈子龙有些燥热,黑暗中,不远处还没有断气的敌人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可他竟然无动于衷,心如铁石,还将双目微闭养足了精神,等待偷袭者可能发起的下一次进攻。 沉默持续了半个时辰。 “叽里咕噜。” 果然,不远处响起了偷袭者的咒骂声,显然陈子龙这伙人的凶悍让偷袭者十分意外,也意识到这是一群惹不起的人。 “砰,砰。” 偷袭者咒骂着,胡乱放着几枪,随着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想必是趁着天色尚未放亮之前离开了这里。 “呼。” 陈子龙松了口气,此时此刻不由得想起了裴静,想起了艾米丽,想起了远在南洋吕宋的妻儿。 密林中再次安静了下来,好似死一般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放亮,夕阳顺着树梢照射进了林中。 林中又是一片鸟语花香。 “走,看看去。” 蹲伏在树后的大明海盗们纷纷站了起来,提着枪,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具具尸体,灌木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早已没了声息,血迹也早已干涸。 一张张狰狞的西洋面孔十分灰败,死鱼一般的眼睛瞪的溜圆,手中一杆杆火枪都沾满了血迹。 “呵……啐!” 陈子龙走到了近前,瞧着这些来历不明的枪手,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厌恶,狠狠一口唾沫啐了上去。 “搜!” 一挥手,众兄弟开始清扫战场,将火枪,弹药,食物,清水先收集了起来,还有一些随身物品,银元,金块,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弯腰,蹲下,陈子龙在杂物中翻找起来,带血的银元,雪茄,烟斗,塔罗牌,镶满了黄金的匕首,纯金打造的奇怪神像,首饰…… “呵啐。” 从这些枪手随身携带的物品来看,确认是海盗无疑了,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除了女子的首饰还有一些样式十分奇特的纯金古董。 陈子龙拿起一枚纯金神像掂了掂分量,很快认出了此物的来历,还能是从哪里来的,从覆灭的古印加帝国抢来的呗。 “收好,收好。” 毫不客气的将这些价值昂贵的纯金古董,收入囊中,陈子龙又叹了口气,这么一大堆金子价值不菲呀。 更别提这些黄金打造的艺术品,还是价值无法估量的古董文物呢,果然杀人越货当海盗,是一门十分暴利的生意。 什么贩卖黑奴,种甘蔗的利润和当海盗一比,简直弱爆了! “哈哈。” 见了血又发了财,众兄弟终于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哈哈大笑起来,陈子龙无心理会,在杂物中又翻了翻,竟然找到了一份奇怪的文件。 他用匕首挑起这份奇怪的文件,看了看上面的洋文,正一头雾水的时候,通译兄弟走了过来。 等到他将文件递给通译,通译看了看上面的洋文,脸色也变的十分古怪,好像看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 “咋了啊?” 陈子龙奇道:“这什么玩意?” 通译面色古怪,轻声道:“这是一份劫掠许可证。” “啥?” 陈子龙听的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劫掠还能发许可证,陈大掌柜这时候一脑袋问号。 “谁发的?” 这叫什么事儿呀? 通译又看了看上面的落款,摊了摊手:“法国皇帝路易十四。” “嚯!” 任凭陈大掌柜学富五车,见识广博,也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国王给海盗发劫掠许可证,这还要不要脸了啊? ------------ 第449章 奉旨抢劫 手持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御笔朱批的私掠许可证,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从陈子龙以下,众兄弟一时间都惊呆了。 “真的假的?” “我看看。” 这下子热闹了,众兄弟纷纷簇拥过来,听着通译的讲解,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这也行?” “啥玩意儿啊!” 这是啥,这就是法兰西王国的圣旨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从未听说过皇帝下旨号召海盗公然抢劫的。 议论纷纷中,陈子龙不由得摸了摸头,咱弟兄也算见多识广了,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咱兄弟也是干山寨的,可这事儿不光彩,平时劫个道都得蒙着面,遮遮掩掩的,再怎么也得把替天行道的大旗亮出来吧。 再看看人家这些干海盗的…… “奉旨抢劫!” 人和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这下子众兄弟心里不平衡,你一句,我一句,开始为自己叫屈。 陈子龙实在听不下去了,忙道:“行了,咱兄弟也不含糊呀,咱们也不招安了么?” 众人这才悻悻作罢,狠狠在那些西洋海盗的尸体上踹了两脚,也懒得收尸,就这么曝尸荒野来了个天葬。 “啊啐!” 又是几口唾沫啐了上去。 “走!” 陈子龙挥了挥手,叫弟兄们赶紧离开这里。 这一次击溃了海盗兵的夜袭,而众兄弟无一伤亡,这样爽脆漂亮的一场战斗,让陈子龙心气又高涨起来。 这营地已经不能呆了,众兄弟翻身上马继续向着密林深处走去,前往下一个宿营地。 一时间热带雨林深处除了沙沙的脚步声,便只有各种鸟类清脆的鸣叫声,不远处还有一条粗大的蟒蛇吊在树杈上,用铜铃大的眼珠默默的看着。 这一刻凶险中又弥漫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 一路上众兄弟仍旧在议论着,那位公然给本国海盗发放劫掠许可证的路易十四,对此君的厚颜无耻叹为观止。 其实这事儿真是冤枉路易十四了,劫掠许可证这玩意不但法兰西发过,这可不是法兰西的专利。 这玩意连大明大传统盟友葡萄牙王国发过,西班牙王国发过,大不列颠儿女王也发过。 众多给海盗发放死掠许可证的欧洲列强里头,最热衷于海盗事业的就是那个女人,大不列颠某莎白女王。 这位大姐才是真的厚颜无耻,正是她一手把海盗变成了一门生意,不但大肆给海盗颁发许可证。 甚至于还带领全体大不列颠人,走上了举国上下当海盗的热潮,以杀人放火为荣。 就是这位大姐硬生生用全民海盗行为把强盛的西班牙王国,荷兰王国给抢垮了,抢垮了…… 把一个殖民帝国抢垮了,这你敢信嘛? 正是某莎白女王硬生生靠全民抢劫,成就了诺大的日不落帝国,可以说将中世纪的海盗文化发挥到极致。 她是怎么干的呢,简单说就是允许英国老百姓自己组成船队、装配武力,出海去打劫西班牙与法国的商船甚至是军舰。 得到的战利品一部分上交给英国国王,其余的可以自行占有,美其名叫做“私掠船”。 这就是是奉旨抢劫的合法生意,这样一来国家不需要花钱制造军舰、更不需要每个月想办法弄钱给军队发军饷。 赚了钱国家有得分,赔了钱自己想办法。怎么看都像是现在职场上流行的外包制度,都是贵族跟读书人想出来的缺德办法。 当然了,在如今中兴大明这个时代,英伦人的全民海盗大潮还没发生,可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事情。 同时间,港口。 被击毙的西班牙士兵横七竖八的躺着,因为炮战引发的大火已经熄灭,只有炮台上还在冒烟的灰烬。 不远处的港口里停满了各种战舰,武装商船,蜂拥登陆的海盗彻底击溃了西班牙守军。 两千多装备精良的海盗,凭借凶悍的火力攻占了西班牙人开设的收税点之后,将几十万枚银币席卷一空。 大批海盗成群结队的又向着市场,一座座庄园冲了过去。 而这个时期的海盗无疑是十分残暴的,烧,杀,劫,掠着一切看的见,或是被藏起来的巨额财富。 这伙袭击营地的海盗也不全是法国人,其中还有英国人,北欧人,甚至还有西班牙人的大杂烩。 不要说千吨级别的主力舰,西班牙陆军有的装备海盗都有,因为这些海盗里面,本来就有着大量正规军士兵。 是的你没看错。 因为这个时期干海盗实在太暴利了,所以很多政府军士兵都投靠了海盗,改行干上了打家劫舍的无本生意。 甚至还一度建立了一个共和国,海盗共和国,首都在加勒比黄金水道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叫做拿骚的港口。 并且这个海盗共和国,一度在加勒比海沿岸横行一时,以至于无人敢惹,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天色大亮,一夜的劫掠过后,大发横财的两千多名海盗来不及休息,依旧成群结队,红着眼珠在岛上乱蹿。 见男人就杀,将女人就上,将来不及逃走的农场主射杀在自己的庄园里,从而攫取了巨额的财富。 这就叫黑吃黑。 那些被打死的庄园奴隶主也不值得同情,当然了,在这些西洋人的头脑里是不存在是非观念的。 除了金钱便只有利益。 “哈哈!” 港口上,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金发青年,在一群海盗的簇拥下发出了亢奋的大笑声,他叫亨利摩根,一个二十三岁的威尔士人。 这是他当上海盗首领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劫掠行动,没想到第一次出手便大获成功,取得了一次辉煌的胜利。 巨大的胜利,丰厚的缴获让年轻的亨利摩根,看起来好似一头打了鸡血的公牛,下令将被俘的西班牙驻军团长,还有几十个军官押了过来。 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归顺,或者死亡!” 还别说,不愧是威尔士人,虽说这位年轻的海盗头子才刚刚当上首领不久,便因为心狠手辣被人熟知。 可终究是大不列颠的人,连说话都带着莎士比亚的腔调,可那个被俘的西班牙团长十分骄傲。 “啐!” 英勇的中校西班牙团长带着深深的骄傲,向着亨利先生啐了口唾沫,骄傲的下巴抬了起来。 这让亨利摩根勃然大怒,缓缓从腰间拔出了火枪,对准了团长的脑袋,眼中闪烁着常人难以直视的凶光。 “砰!” 坚贞不屈的西军中校倒了下去,鲜血好似花瓣一般绽放着。 亨利摩根好似一头狮子般咆哮起来:“归顺,或者死亡!” 残暴是他的标签,这位年纪轻轻就当上首领的海盗头子,所到之处可以说鸡犬不留。 这位爷的故事可以说太精彩了…… 大名鼎鼎的摩根船长就是他,典型的亦官亦盗,在大不列颠儿的历史里,据说是凭着勇气、智慧和残忍,或许再加上运气。 硬生生从一个普通海贼变成海盗之王,将军,总督的。 这位爷本来是英国牙买加部队的一名士兵,驻守牙买加的时候,结识了岛上的小偷、骗子、逃奴、杀人犯。 这些人纠集成很多帮派的海盗,于是这位亨利先生果断抛弃了自己士兵的身份,成为了海盗的一员。 并且凭借出色的军事才能,很快当上了海盗头子,当然了,他能当上海盗头子也不是全靠好勇斗狠。 人家也是有背景的,他的叔叔爱德华?摩根,就是加勒比地区英军的指挥官,他的未婚妻就是指挥官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堂妹。 可以这样说,这位摩根先生既是高级英国军官,又是海盗统领,同时也是西班牙人灾星。 再后来摩根袭击了古巴,又袭击了巴拿马,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如今这个时期的摩根船长,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砰,砰!” 说话间又是几声枪响,摩根亲手枪毙了一些不愿意投靠他的西班牙军官,剩下的军官都吓坏了。 半推半就,半遮半掩的举起了手,按着圣经宣誓了效忠,还签了效忠摩根先生的生死文书。 还别说,绅士就是绅士,干海盗也得有仪式感,这叫什么? 这叫契约精神! “哈哈!” 摩根这才满意的大笑起来,一下子又收服了上百名精锐士兵,让他的实力再一次得到了膨胀。 看着正在一个个种植园里大开杀戒的手下,摩根觉得神清气爽,手持单筒望远镜,脚踩西班牙中校的尸体,这一刻好似天下我有。 摩根正在兴头上,可这时候被一队手下人的归来打断了,这队手下有十几个人,可是很狼狈。 十几个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仔细看还都受了点伤,有些被铳子打断了胳膊,有些崴了脚,还有的被树枝划伤了脸。 这一看就是吃了败仗,逃跑的时候太狼狈了…… “混蛋!” 看着这些伤痕累累的手下,摩根的好心情被破坏了,这就好像一个人正在对着满桌子的美味大快朵颐。 可突然发现盘子里有一只苍蝇,什么兴致都没了,脾气暴躁的摩根大步上前,狠狠将一个崴了脚的手下踹翻。 紧急着便咆哮起来:“说!” “我需要一个解释!” 那手下吓坏了,哭丧着脸诉起苦来,也是该着这伙人倒霉,这伙人是昨天晚上尾随逃难者进入山林的。 这是怎么想的呐? 很简单,海盗舰队攻下了港口,闹出了那么大动静,你要是有钱的农场主,大商人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收拾值钱的细软往山里跑呀,还别说,这伙人还挺聪明的,果断尾随逃难的队伍进了深山老林。 还盯上了一头大肥羊,不用问,那头大肥羊便是陈子龙和他的弟兄们,本以为能大发一笔横财,可万万没有想到。 “没想到啊!” 受伤的海盗嚎啕大哭起来,没想到肥羊摇身一变成了吃人不眨眼的恶魔,一顿乱枪把弟兄们打死了一多半,剩下的只好逃了回来。 最近林子里的时候整整一个排,四十多好手,被一顿乱枪攒射过后,剩下十几个人逃了回来。 “蠢货!” 看着这伙狼狈的手下,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伙人,是怎么从肥羊变成恶魔的,摩根气的鼻子都歪了。 这叫什么事儿呀? 摩根的第一反应是对方人多势众,搞不好他这些手下,是遇到了被打散的西班牙正规军。 便谨慎的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那手下战战兢兢的应道:“二十,不……三四十人!” “蠢货!” 摩根快要气疯了,破口大骂起来:“到底是二十人,还是三四十人,就算是三四十人,就能把你们吓破了胆?” 他这辈子最恨懦夫,当场举起火枪想要把这些混蛋毙掉,可是被左右其他几个头领拼死拦住。 “摩根,冷静点!” “冷静!” 在同伙的拼命阻拦下,暴跳如雷的摩根大统领才冷静了下来,又逮着这废物手下盘问了起来。 “对方是什么人?” “长什么样子?” 可任凭摩根怎么问,那手下只是一问三不知,这是废话,大半夜跑去偷袭人家,先是中了陷阱,而又被四面八方射来的交叉火力打的抬不起头。 谁能看清敌人长啥样啊…… “呼,呼。” 摩根愤怒的急促喘息,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一个排被人埋伏了,伤亡将近七成。 可竟然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弄清楚,这让他摩根船长的脸往哪里搁,成天打雁还能被打雁啄瞎了眼? “来人!” 摩根把那蠢货部下,揪着衣服领子拽了起来,唾沫横飞的咆哮着:“我给你一个连,你带路,去把那些混蛋的脑袋割下来!” 在加勒比沿岸这地方,还没有人敢和他摩根船长作对,连西班牙殖民政府都不敢来招惹他。 这伙人竟敢袭击他的队伍,必须全部弄死! “快去!” 那部下吓的一哆嗦,赶忙双腿一并敬了个礼,大声答应了:“是,先生!” 随着摩根船长一挥手,他身后一个连的海盗兵叫嚣起来,提着枪,挎着剑,咒骂着纷纷翻身上马。 一行人在向导带领下杀气腾腾的冲向了岛屿深处的原始森林。 “哈哈。” 很快摩根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要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意外,破坏了大伙的好心情嘛。 这次他动用了一个连,足够剿灭那支来历不明的队伍了。 ------------ 第450章 落难 亨利摩根手下的一个连有多少人呐,一百二十八人加上两百多匹马,装备法国制造的先进燧发火枪,人手两三把短枪,可以说武装到牙齿了。 这些都是海盗团的核心成员,多数都是西欧各列强的正规军出身,可以说训练有素了。 “去!” 摩根低低的咆哮起来:“去将那伙异教徒的脑袋砍下来!” “哈利路亚。” “喝!” 亢奋的呼喝声中,一个个身穿各色军服的海盗兵骑着高头大马,高举着火枪,向着幽暗寂静的密林深处冲去。 一时间隆隆的马蹄声响彻旷野。 密林中。 距港口二十里。 提着枪,牵着马,陈子龙带着二十八个手下重新找了一处藏身地,位于一处沼泽边缘的密林中。 好大一片沼泽地,还是一片没有开发过的原始地域,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来过了,一切都透着荒凉的气息。 “嚓,嚓。” 而此时天空一阵电闪雷鸣,再次降下了瓢泼一般的暴雨,让众兄弟着实领教到了加勒比海变化莫测的气候。 “啐。” 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让众人咒骂着将火药桶搬进树洞,人也顺势钻了进去,马匹只好留在树洞外面。 可这一次队伍遇到了大麻烦,随着一场暴雨过后,淋了雨的马匹开始生病倒下了,泥泞的道路变得十分难走。 装满了银元,火药桶的驮马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泥泞中扒拉着四蹄,喷着响鼻。 “停!” 瞧着马匹在烂泥中挣扎,又看了看前方的沼泽地,陈子龙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往周围茂密的原始森林里看了看。 猛然间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沼泽里,竟然有一群懒洋洋的大鳄鱼,正在瞪着眼珠子死死盯着他。 “嚯!” 陈子龙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鬼地方真是邪乎,一路上能见到水桶粗的大蟒蛇,成群的绿色鳄鱼。 让这加勒比岛屿上的一切都显得如此险恶,他决定不走了。 再这么走下去马匹都累死了,靠步行是死路一条,就算能摆脱追杀,只怕也很难活着出去。 他挥了挥手,决断道:“扎营。” “布防。” 两天一夜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众兄弟也累坏了,便在大掌柜的安排下布置了警戒,照例在营地外围挖了一些陷阱,布置好了暗哨。 便纷纷钻进了树洞里,将帆布往身上一盖便沉沉睡去,瓢泼大雨中,只有树杈上的暗哨还在小口小口撕咬着肉干。 钻进一个大树洞,看着不远处那群悠闲的热带绿色大鳄鱼,那皮糙肉厚的庞大身躯…… “哎。” 陈子龙叹了口气,最初的乐观已经不翼而飞,在经历了夜袭大胜之后,越是深入这片原始森林,就越是要面对更复杂的生存危机。 和人斗,和猛兽斗…… 打仗终究不是风花雪月,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走一步算一步吧,可树洞里没有火,阴暗潮湿,被雨水湿透的衣物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从帆布包裹里取出最后一件干衬衣,默默的换上了,此时此刻陈子龙嗅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大雨瓢泼,一时间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换好了干净衬衣的陈子龙在树洞里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砰!” 猛然间一声枪响,将沉睡中的陈子龙惊醒,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本能的抄起火枪冲出了树洞,却被一颗不知从哪里射来的铳子吓了回来。 “嗖。” 灼热的铳子擦着胳膊掠过,将睡意吓的不翼而飞,陈子龙本能的摸了摸头,举枪向外头张望着寻找目标。 此刻外面正在激战,他手下的暗哨们还是用老办法扔出了火把,可对方似乎早有防备,这一次没有被亮光闪瞎眼睛。 竟然还反手捡起火把扔了回来,由此让陈子龙的人猝不及防,很快陷入与敌人的缠斗。 “砰,砰。” 一声声火枪爆鸣,火光不时闪现,将大明海盗们的秘密藏身处暴露出来,很快海盗们便遭到了火力压制。 “砰,砰,砰。” 陈子龙也被压制在树洞里抬不起头,也冲不出去,好在这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树皮糙肉厚,替他挡住了密集的铳子。 可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一瞬间拔凉拔凉的,显然昨天逃走的海盗带来了更多的敌人,这火力…… 这火力表明对方人多势众,他的弟兄们完全被压制了,在这样糟糕的情形下只有一条路可走。 陈子龙向着不远处灌木里,同样被压制的几个弟兄挥了挥手,发出了一声低喝:“风紧,扯呼!”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那几个弟兄赶忙蜷起手指吹响了撤退的口哨,尖锐的口哨声在密林中回荡,一条条精壮的汉子冒着枪林弹雨,从藏身处冲了出去。 “砰,砰。” 处于这样恶劣的战局之中,想全部安然撤走是不可能的,树杈上的暗哨已经下不来了,那几个弟兄也没想走。 而是仗着居高临下,不时从树杈后探出身形,与躲藏在灌木中的敌人对射,也为其他人撤退创造时机。 陈子龙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就地又是一个翻滚,踉踉跄跄的向着不远处另一棵大树扑了过去。 “噗,噗,噗。” 此刻他身旁流弹横飞,惨叫声不时响起,可总算是借着夜幕的掩护冲了出来,在几个弟兄的掩护下边打边撤。 打到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人了,他手下都是常年在刀口舔血的精锐,当然明白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分散突围呀! “走!” 黑夜中,陈子龙不停的吹响口哨,可身边能集结起来的只有四五个人,这时候也顾不上了。 几人以黑夜作为掩护,从一棵树后蹿到另一棵树后,一边打一边撤,有些狼狈的向着原始森林更深处逃走。 “砰,砰。” “叽里咕噜。” 可身后那伙海盗也很精锐,十分训练有素的样子,仗着人多势众死死咬了上来,让陈子龙几人怎么也甩不掉。 “姥姥的。” 陈子龙知道这是遇到硬茬子了,情急下又是一声呼哨,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带着几个兄弟向鳄鱼潭方向冲去。 看着沼泽里上百条大鳄鱼,都一动不动的趴伏着,冷汗顺着陈子龙的额头滴落,他身旁几个弟兄都觉得毛骨悚然。 “大掌柜,这?” 就这么走进去不是作死嘛? 可陈子龙这时候倒是格外冷静,他盘算着这地方根本不缺食物,这些鳄鱼之所以一动不动必然是吃饱了。 吃饱的鳄鱼会不会咬人呢,他不知道,不过值得一试,反正等那些海盗追上来也是死路一条。 “走!” 一咬牙,借着微弱的星光,凭借白天时模糊的记忆,陈子龙抱着火枪第一个走向了鳄鱼潭,想要从鳄鱼潭前面借道路过。 众兄弟对看了一样,无奈只得纷纷跟上。 一步,两步,三步…… 沼泽十分泥泞,每一步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更别提微弱星光下那些体型硕大的鳄鱼,好似一头头怪兽趴伏在地。 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走到了沼泽中间,看着那些大鳄鱼似乎没有发起攻击的迹象,陈子龙和众兄弟纷纷松了口气。 “大掌柜英明。” 几人纷纷恭维起来,果然还是读书人心眼多呀,他怎么就知道这些鳄鱼吃饱了不会攻击人呢? 看起来不可逾越的这片沼泽地,只要大伙安全的成功穿越过去,对面就是靠近海岸线的高山,峡谷。 大明人嘛,对山林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尤其是这些福建一带长大的海盗,什么样的山没见过。 进了山咱就谁也不怕了,陈子龙也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可猛然间一低头,看了看右前方不远处两米之外…… “妈耶。” 陈子龙觉得头皮发麻,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本来以为鳄鱼潭在左手边,只要绕过去就行。 可万万没有料到右手边趴伏的鳄鱼更多,微弱星光下密密麻麻一大片,比左边还多。 “额亲娘哟!” 这时候陈子龙才明白了过来,感情这片沼泽地带完全被鳄鱼种群占领了,他这是掉进鳄鱼堆了呀。 咋办呢? 没别的办法,陈子龙只能带着几个弟兄,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手里的火枪做好了击发的准备。 “噗,噗。” 几个人猫着腰,抱着火枪,一步一步在一条条鳄鱼趴伏的间隙里艰难的跋涉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条沼泽之路十分危险也十分漫长,只能尽量避免踩到这些沼泽霸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头终于看到干草地了。 万幸的是成群的鳄鱼并没有动,似乎集体睡着了一般。 “妈耶!” 陈子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拔出了脚,连一只靴子都陷在了烂泥里,可是也不顾上了,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干草地。 这滋味过于酸爽了,兄弟几人一边大喘气,一边看着对方,都觉得好似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可终究是又回来了。 不过就是腿有点软,手有点抖,吓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哈哈。” 脱离了这危险的鳄鱼潭,渡过了这片大沼泽,陈子龙哈哈大笑起来:“爷爷命硬,阎王爷不收!” 众兄弟也纷纷松了口气,擦了把汗,跟着呵呵的傻笑起来,至于这地方有没有阎王爷,那就只有鬼知道了。 几人在干草地上仰躺了片刻,很快又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火枪死死趴伏在地。 鳄鱼潭对岸,大批海盗追兵到了…… “嘘。” 陈子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几百条鳄鱼嘴里逃生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邪恶的微笑,这些凶恶的海盗追兵…… 应该不知道这片鳄鱼栖息地的存在吧。 “嘿嘿。” 和几个兄弟对看了一眼,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趴在草地上将火枪伸了出去,对准了远处蜂拥而来的追兵。 “砰,砰。” 午夜中突兀的响起几声火枪爆鸣,几道火光,几团硝烟将追兵引了过来,不久之后一群手持火把威风凛凛的骑兵出现在对岸。 陈子龙眼睛眯了起来,又挥了挥手,几人将火枪装填之后再次击发,也没指望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打到人。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过后,果然那些高举火把的海盗骑兵,纷纷打马冲进了沼泽地,然后便发现了成片的鳄鱼。 “希律律!” 高大的战马惊慌中竖起前蹄立了起来,在泥泞的沼泽中马失前蹄向一侧翻到,连人带马砸向了鳄鱼群。 虽说吃饱的鳄鱼不爱动,可也不能直接往鳄鱼群里砸呀…… “轰!” 一时间水花四溅,正在沉睡的鳄鱼群被惊醒了,落马的海盗骑兵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不料。 “扑棱棱!” 刚才还懒洋洋的大块头鳄鱼,以闪电般的速度扑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嘴狠狠咬了下去,沼泽里响起惊天惨叫。 “啊!” 惨叫声打破了沉寂,陈子龙和几个弟兄都直抽凉气,看着一群鳄鱼将那几个海盗骑兵连人带马咬住了,庞大的身体好似风车一般旋转起来。 “嘶!” 这死法也太惨了,后续赶来的海盗骑兵纷纷勒住战马,气急败坏的拔出了火枪,和凶猛的鳄鱼群干上了。 “砰,砰!” 凌乱的枪声响起,后续赶来的海盗越来越多,陈子龙却微微一笑,带着几个弟兄悄然离开了此地。 天微微亮,暂时摆脱了追兵,筋疲力尽的陈子龙停了下来,从灌木中直起身体往周围看了看。 这是一片陌生的土地,放眼望去竟然是碧海蓝天,他所处的位置竟然是海滩上的一座高大悬崖。 青草茵茵,藤蔓深深,前方已经无路可走,跑了一夜实在撑不住了,众人便在青草地上躺了下来,可是脑袋磕到了什么东西。 “哎哟。” 几人赶忙坐了起来,将半人高的青草拨开,便瞧见了草丛里散落着一块块巨大的山石。 什么玩意儿啊? 有人狠狠一脚踹了上去,却猛然发现这些山石非同寻常,这不是一般的山石,上面镌刻着一道道神秘的符号。 旷古,悠远的古老符号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哎?” 陈子龙摸了摸疼痛的后脑勺,心中了然,这应该是那个曾经强大一时的古印加帝国留下的历史遗迹。 ------------ 第451章 亡命天涯 这似乎是一座祭祀用的石阵,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打之后,早已风化腐蚀的不成样子了,阵法也早已不存在了。 可那一块块石头上镌刻的神秘纹路,似乎诉说着当年古印加帝国的辉煌,而这辉煌随着百年前火枪时代的到来,随着西欧殖民者的到来而终结。 正好是古老的华夏文明,曾经在列强铁蹄下遭遇的一切,不过华夏人的命比印加人好的多。 这一刻陈子龙脚踩大地,仰望黑漆漆的天空,一时感想良多,前头已是悬崖峭壁,也是一条绝路。 再远处是茫茫大海…… 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哎。” 陈子龙叹了口气,往身后看了看,弟兄们都跑散了,进山时浩浩荡荡二十八人,可如今他身边只剩下四个。 出发时携带的四十几匹马也丢了,两大箱西班牙银元,食物,弹药都丢了个干净,此刻他陈大公子惴惴然好似丧家之犬。 “不跑了。”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底部,陈子龙索性不跑了,他挥了挥手,便背靠着一块巨石坐下了。 “咕咚。” 取下水袋灌了一口凉水,又将火枪搁在了腿上,把武装带解下来看了看,里头还有七发定装弹药。 再看看正在检查弹药的四个弟兄,有的还剩四五发,有的只剩下三两发,还不如他呢。 “拼了!” 前有悬崖,后有追兵,此时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身陷绝境的陈子龙和四个弟兄反倒释然了,纷纷叫嚷起来。 “砍头不过碗大个疤。”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布防!” 随着陈子龙一声令下,五个人以巨石阵为掩护,各自占据了一个射击位,然后静静的等待着追兵的到来。 “呼。” 加勒比的风掠过头顶,半山腰露出了鬼祟的几个人影,五人纷纷端起打造精良的碎发火枪,将黑洞洞枪口对准了…… 猛然间响起一声呼哨,刺破云霄。 “别开枪!” 听到这熟悉的口哨声,陈子龙手忙脚乱的放下了枪,看着灌木中一队火枪手正在朝着他挥手。 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陈子龙欣喜若狂的叫道:“自己人!” 柳暗花明又一村,突然间绝处逢生,兴奋的口哨声不绝于耳,从半山腰的灌木丛中陆续有人站了起来,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山顶。 “哈哈!” 经历生死大劫之后再一次重逢,众兄弟重新聚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雀跃。 带着一丝庆幸清点了人数。 “一,二,三……十八。” 一夜激战,二十八个弟兄分散突围,逃出来的只剩下十八个,这惨重的伤亡让陈子龙嘴角微微抽搐,可还是保持着一丝笑容。 照例安排了警戒,叫大伙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下,然后将所剩不多的弹药匀一匀,分一分。 很快这百丈高的悬崖之上,巨石阵中安静了下来,十几个大明火枪手背靠背坐在一起,小声议论着昨晚的战况。 “昨天晚上……” 昨晚的情形可真是太凶险了,幸亏大掌柜使出锦囊妙计,把追兵引入了鳄鱼潭,大伙才边打边撤冲了出来。 如今追兵迟迟未到,想必是被那沼泽地里成群的鳄鱼,撕咬的焦头烂额了,一时间众人不由得幸灾乐祸。 “大掌柜英明。” 一声声赞许让陈子龙心中乐开了花,可脸上还是紧绷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包蔗糖咽了下去。 “抓紧休息吧。” 随着大掌柜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或抓紧时间吃点东西,或者咽下一包蔗糖,或和衣而卧。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到了晚上,当夜幕再一次降临,黑暗笼罩了大地,今晚月黑风高,只有海浪不停拍打着礁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坡下传来几声夜枭叫声。 “呱,呱。” 众人惊醒纷纷端起了火枪,瞧着山脚下火把蜿蜒而来,山风中夹杂着马蹄声还有人的咒骂声。 “备战!” 随着陈子龙发出一声低喝,众兄弟纷纷端起火枪准备迎接激战。 “天时,地利,人和!” 陈子龙抛去了心中一切杂念,轻道:“优势在我!” 这话倒不是吹牛,从古到今,攻山头这种事情都是最难的,进攻方暴露在半山腰还要拼命向上攀爬,还要放枪。 战损自然远远高于防守方,可此时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一根根火把停在了山脚下便停住了。 “哎?” 陈子龙一呆,举起望远镜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伙敌人竟然在山脚下翻身下马,开始布置火力网了。 看起来这伙人并没有攻山的打算,这是废话,连续两次夜间袭击都吃了大亏,再笨的人也学乖了。 还夜袭,攻山就是脑袋进水了。 “嘶。” 陈子龙抽了口凉气,口中喃喃自语着:“这不行啊。” 敌人没有如料想中的那样连夜攻山,这让他的打算落空了,心中拔凉拔凉的有那么一丝丝尴尬。 敌人学乖了,看这架势是打算天亮之后再发动攻击。 “嘿!” 一丝丝尴尬浮上心头,此刻陈子龙清楚的知道,这伙西洋海盗仗着人多势众,兵力几倍于他。 等到天一亮就是他的死期。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陈子龙做出了决断:“冲出去。” 这必然不能等到天亮呀,天一亮,视野变得清晰起来,火力又处于全面的下风,他这十八个弟兄还能有活路嘛? 必须要在天亮前冲下山,并且…… 血腥刺激下陈大公子的二杆子脾气上来了,热血上涌,第一个提着枪摸了出去,没活路了呀! 大掌柜都冲出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紧接着一条条身形从巨石阵里钻了出来,接着灌木的掩护向山下摸了过去。 下山的路可不好走,荆棘密布,藤蔓缠绕,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身上被划破了多少伤口,可好在这面山坡还算平缓。 约莫着一个时辰之后,陈子龙带着人摸到了山脚下,距离敌人的营地大约只有两三百米了。 “呼,呼。” 压抑着剧烈的喘息,陈子龙又举起单筒望远镜,细细观察这些凶悍的敌人,不但凶悍还十分嚣张,竟然在山脚下生起了几堆篝火。 篝火熊熊燃烧,旁边围坐着一个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海盗兵,服色虽然十分杂乱,可隐隐能看到好些人身上的穿着的是军服。 看来兵匪一家并非是咱明末的独创呀…… “杂碎。” 陈子龙喃喃自语着,难怪这伙人如此精悍善战,搞了半天大部分都是西班牙,荷兰,法国,大不列颠儿等国的叛乱官兵。 视野中,这伙人大概一百多人,正在烤火吃东西,虽然也派出了警戒哨,可哨兵正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打瞌睡呢。 “砰,砰。” 这时不远处响起几声枪响,把陈子龙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暴露了,正要从草丛里跳出去,可被一个弟兄拽住了。 那弟兄向着不远处撇了撇嘴,陈子龙这才明白过来,这几枪真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敌人正在营地周围打猎。 果然不久之后,几个敌兵提着几只兔子,扛着一头鹿回来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开始剥皮,烤肉…… “叽里咕噜。” “呵呵,哈哈。” 狂笑声不绝于耳,兴冲冲的敌兵将鹿肉,兔子架在了火上,烤肉的香味飘了过来,让大伙忍不住吞口水。 真是骄狂呀。 看着这伙骄狂的海盗兵,陈子龙深深的吸了口气,向着众兄弟挥了挥手,就像是一只蹲伏在黑暗里的夜枭。 这么好的战机稍纵即逝,他不打算再等了,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了。 “呼!” 深深的吸口气,陈子龙提着火枪向前猛的冲出,猫着腰,以最标准的战术动作冲向那几堆篝火。 “沙沙。” 一条条汉子冲了出去,灌木响动的声音很快引起了敌兵的警觉。 “叽里咕噜!” 几声呵斥表明了这群海岛兵的精锐,这本就是各国正规军中的佼佼者,拥有丰富的战场经验,很快察觉了不妥。 “砰!” 草丛里响起一声火枪爆鸣,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了一道道彪悍敦实的身形,激战骤然爆发。 “砰,砰。” 一阵凌乱的枪响,突然冲下山的大明海盗们在五十米远的距离上纷纷开火,一瞬间将篝火旁正在吃烤肉,喝酒的敌兵射了个人仰马翻。 惨叫声响彻云霄,让这加勒比沿海的岛屿之上变的一片血污,射击后来不及装填。 “锵!” 紧接着陈子龙深深的吸口气,将火枪当成了长棍来用,抡起了火枪便冲向了一个惊慌失措的海岛兵。 他身后众兄弟或是提着火枪,或是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或是短刀,以短兵相接的方式冲入了敌群。 “噗,噗!” 趁着海盗兵大乱,陈子龙挥舞着枪托往前冲,好似疯了一般红着眼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将一个躲避不及的海盗兵砸翻。 “杀!” 几声低喝,众兄弟施展出拿手的近身小巧缠斗功夫,近了身便挥舞着短刀猛捅,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早些年这些人在海上讨生活,最擅长的就是跳帮近战,个个受伤沾着人命呢,要说近身冷兵器肉搏不是针对谁,政府军出身的海盗兵还真不是对手。 “噗,噗。” 这一路猛冲猛打,大明海盗好似猛虎下山,凭借矮壮敦实的身体一路捅过来,西洋兵被砍瓜切菜一般通翻,血染营地。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一百步。 等到陈子龙带领众兄弟杀穿了洋兵的营地,身后倒下了一片人,在不可能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马,抢马!” 他深知此地不可久留,一猫腰向着不远处密林中拴着的战马扑去,回头看,十八条汉子又少了几条,剩下的全身浴血,一个个好似地府里爬出来的修罗。 可仍旧甩开大步紧紧跟随着。 “走!” 一声低喝,陈子龙率先翻身跃上一匹抢来的战马,轻夹马腹,战马认主,一下子被陌生人骑上了自然不服。 高大健美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扒拉着四蹄还想要反抗,却被靴子上的马刺狠狠一扎。 “希律律。” 战马吃痛,撒开四蹄驮着陈子龙和十几个弟兄扬长而去。 “驾!” 一时间咒骂声,马蹄声,呼喝声响彻林间,十余骑纷纷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临走前还有人使坏捡起了几根火把,向着马群里扔去。 马匹受惊挣脱了束缚,向着四面八方夺路而逃。 “砰,砰。” 气急败坏的洋兵从各处涌来,手忙脚乱的端着火枪组织射击,可陈子龙一伙人逃的飞快,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驾!” 这一路逃命也顾不上别的了,只管打马往前冲,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战马突然发出一声悲鸣猛的向前扑倒,将陈子龙甩了下去。 “哎哟。” 陈子龙好似腾云驾雾一般向前飞去,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落地时并未感觉到疼痛,身体下面反而软软的,湿湿的…… 好不容易从眩晕状态清醒过来,往周围看了看。 “额亲娘哟!” 他所处之地正好是一片沼泽地,遍地都是烂泥,不远处一条条身材硕大的绿色鳄鱼瞪圆了橙黄色的眼珠,正在盯着他看。 “艾玛。” 这怎么绕了一圈又跑回鳄鱼潭了,看着那一头头硕大的鳄鱼,再看看自己一身血腥,陈子龙心中叫糟。 “哗啦。” 果然距离他最近的一头鳄鱼,猛的扑了过来,吓的陈子龙一激灵,狠狠将手中砸烂的火枪往前一捅,不偏不倚正塞进鳄鱼张大的口中。 “掌柜的!” 身后众兄弟大惊失色,赶忙翻身下马冲了过来,将陈大掌柜从烂泥里拽了出去,这一阵手忙脚乱呀。 才刚刚将大掌柜拽出了泥潭,那匹失足的战马,已经被几条大鳄鱼拖走了,很快成了鳄鱼群的盘中餐。 “嘶,嘶!“ 好悬没被鳄鱼撕碎了,陈子龙脑后直冒凉汗,这鳄鱼潭看来是过不去了,只好顺着沼泽边缘的青草地,换个方向走。 翻身再上马,与一个兄弟同乘一骑。 “喝。” 十余骑在夜幕下亡命天涯。 ------------ 第452章 赢家 有了马匹代步,陈子龙等十余骑逃脱的十分顺利,沿着沼泽地的边缘向着海岛的正北方疾驰而去。 一夜狂奔,亡命天涯,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到了天亮时马跑不动了,人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陈子龙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哎哟。” “大掌柜!” 众兄弟慌忙翻身下马,将脱力栽倒的大掌柜搀扶起来,掐人中,灌凉水,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这一通忙乱让陈子龙哭笑不得,忙道:“无妨,无妨。” 老子是脱力了又不是昏厥了,掐什么人中啊? 在手下搀扶下站了起来,脱力的滋味十分难受,只觉得全身绵软无力,腿也软了,手也抖了,又灌下一包砂糖才觉得舒服了点。 此刻日出东方,天色大亮。 放眼望去面前竟是一片洁净的海滩,金色的海滩,碧蓝的大海,虽然荒芜没有人烟,这般景象却叫人心旷神怡。 “哈哈!” 虽全身瘫软,陈子龙心中却十分畅快,在众兄弟搀扶下牵着马,迎着旭日迈步走向了金色的沙滩。 十余人浑身血污的人排成了一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虽伤痕累累却散发着难以掩饰的峥嵘。 “不跑了。” 有人嘀咕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倒在柔软的沙滩上,将身体彻底躺平,很快便呼呼大睡起来。 “嗯。” 陈子龙点了点头,不由得将身体躺平,任由失去控制的战马在周围游荡着,喷着响鼻。 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当强烈的困意袭来,十余条汉子在沙滩上躺倒了,美丽的海滩上很快响起震天的呼噜声。 半日后,码头。 整个岛屿被掠夺一空,两千多残暴的海盗好似蝗虫过境,将金银财宝,马匹,货物哄抢一空,连岛上几千名黑奴也没放过。 喧闹的码头上挤满了各种物资,俘虏,黑奴正在把一个个装满了财宝货物的大箱子往船上装。 银元,烟草,蔗糖,女人,马匹,枪支,弹药……能抢的一切都搬上了船,运往海盗盘踞的拿骚港。 这伙人甚至连岸防炮台上那几门被打坏的重炮也没放过,正在熟门熟路的将大炮截成数段搬走了。 暴利的无本生意让亨利摩根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同时接受着周围同僚们的恭维。 “祝贺您,伟大的摩根船长,您取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 年仅二十三岁的亨利摩根,骄傲的抬起了下巴,一头飘逸的金发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金光。 以二十三岁的年龄,一出道就成为海盗大首领,凭借心狠手辣力压一众老强盗,果然不愧是优秀的昂撒人。 这货只怕是一生下来就会抢劫,将不劳而获的野蛮基因写进了骨髓,这简直是昂撒人里格外出挑的人才呀! “呵呵,哈哈哈。” 年轻的摩根船长畅快大笑,当然了,他对手下人很大方,慷慨的将劫掠而来的海量财富赏赐给了上百个最忠诚的指挥官,舰长,大副。 你一箱,我一箱,活到八十还能抢。 “哈。” 这下子海盗们亢奋了,各种恭维声不绝于耳:“尊贵的船长大人,我愿意做您最忠诚的奴仆。” “永远效忠您,大人!” 这绵绵不绝的恭维让摩根飘飘欲仙,开始做起了招兵买马,建立一个庞大海盗帝国的美梦。 这也是昂撒人的本性,动不动就搞个人崇拜,对于强者喜欢以奴仆自居,恨不得当场跪下来舔鞋。 其实昂撒人的膝盖软的很呢,当然了,首先你得是强者,得让他们从内心深处害怕你,敬畏你。 就在伟大的摩根船长春风得意之时,他的好心情再次被破坏了。 不远处,一群狼狈的手下灰溜溜的骑着马走了回来,那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亨利摩根和他的忠心部将们再一次安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看着这伙败兵,出发时一百二十多人,带着两百多匹马,回来的时候人还剩下一半,可马基本上丢光了。 好多都是两个人骑着一匹马,把高大的战马都压的大喘气,这一幕让摩根船长和他的信徒们安静下来,脸色变的阴沉。 港口响起摩根船长愤怒的咆哮声:“又出什么事了!” 海盗大头领暴躁的脾气又发作了,将灰溜溜的手下们叫了过来,冲着他们咆哮,喷口水。 一脸尴尬的手下们低着头,默默承受着首领的怒火。 “又败了?” 指挥官,舰长,大副,独眼龙,凶神恶煞的海盗头子们一片哗然,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整整一个连也被击溃了? 这一个连的海盗经历了什么,经历了被伏击,被引入鳄鱼群,和鳄鱼大战了半个晚上,又被反冲锋…… “哗。” 众海盗一片哗然,感觉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最滑稽的格林童话,还是邪恶版的童话故事。 议论纷纷中,众海盗开始疑神疑鬼。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一件小事,如今竟然演变成了一个大事件,亨利摩根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开始召集手下们开会商讨对策。 “派兵!” “抓到他们,绞死他们!” 顷刻间码头上沸沸扬扬,海盗们吵闹成一团,叫嚷着要调集兵力进山围剿,要把这伙敢于冒犯摩根大人威严的异教徒绞死! 可叫嚷声中,暴躁的亨利摩根反倒犹豫起来,众信徒察言观色,见摩根大人似乎对出兵围剿似乎并不热心,赶忙收住了骂声。 亨利摩根当然不傻,还很精明,连续围剿失利之后,他自然明白过来了,从这伙人表现出来的战斗素养来看,这绝非是一般的散兵游勇。 “嗯。” 伟大的摩根船长心中沉吟着,他知道这是遇上同行了,在加勒比这地方战斗力比西班牙正规军还强的,除了同行还能有谁? 可是…… 亨利摩根觉得有点懵逼,在加勒比沿岸这地方他就是地头蛇,每一股大海盗势力他都很熟,谁还不得给他几分薄面? 摩根船长脸上表露出深深的疑惑,他不明白这伙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难不成这伙人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报,报告。” 这时候,终于有一个灰头土脸的海盗,哆嗦着走了过来,向着摩根大人报告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是……明国人。” 随着明国人这三个字说出来,顷刻间周围一片死寂,亨利摩根好似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当场僵住了。 听到这三个字,他此刻的心情好似被一道天雷劈了。 “哗。” 周围又是一片哗然,众海盗不由得窃窃私语,人人都是一脸懵逼,明国人的势力什么时候渗透到加勒比海来了? 这可是真正的大事件呀,海盗们不由得议论起来,不久之前发生在非洲好望角的那场大海战。 但凡不是弱智都早已明白,又一个强大的东方帝国加入了大航海时代的热潮,想要来加勒比海分一杯羹。 从这伙明国兵表现出来的单兵素养和战斗力来看,这个大航海时代的后来者,还真不是好惹的。 “哼!” 议论纷纷中,亨利摩根冷哼了一声,之后下达了命令:“上船,撤退,过几天再来收拾这伙异教徒!” 还真是标准的昂撒人,说着最狠的话,挨着最狠的揍,用大明的一句谚语来形容,这叫死鸭子嘴硬。 用一位伟人的话来形容,这叫纸老虎。 “是,先生!” 四周围海盗头子们纷纷义愤填膺的应诺:“对着圣母发誓,这伙邪恶的异教徒必须死!” “一定要绞死他们!” “哈利路亚。” 海盗们一边大声咒骂着,一边跟随伟大的摩根船长登上了自己的战舰,等到最后一名海盗兵登上了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背风群岛。 到了傍晚时分,曾经十分繁华的背风群岛主岛,已经是空空荡荡见不到半个人影,疯狂的劫掠过后是一片死寂。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谁邪恶,谁正义了。 入夜,岛屿北方的海滩上。 “哗,哗。” 海浪冲刷着金色的海滩,陈子龙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着正在涨潮的大海吓了一跳,赶紧把弟兄们一个个叫起来。 十几人狼狈的逃离了海滩,很快上涨的潮水淹没了一切。 “嘶。” 众人脱下了被海水灌满的靴子,心有余悸,这地方还真是步步惊心呀,一不留神会被蟒蛇吞掉,被鳄鱼咬死,被涨潮的海水淹死。 论加勒比海的一百种死法。 陈子龙看着自己被磨破的脚,发出一声低喝:“备战。” 一场酣睡过后众兄弟回到了残酷的现实,赶忙打起精神再次检查弹药,弹药已经耗尽,好些人连火枪都丢了,抢来的战马也跑光了。 “哎。” 陈子龙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火枪丢了,弹药泡了水打不响了,全身上下还能用的只剩一把匕首。 “罢了。” 将短匕拔出来擦了擦,陈子龙又叹了口气,如今他和众兄弟可真是弹尽粮绝了,能拼掉一个算一个吧。 “哗,哗。” 这一刻十余残兵变的格外沉默,默默的撕咬着肉干,将仅存的几杆火枪,几发弹药握紧,准备着追兵的到来。 可一夜过去了,天亮了,追兵没来。 一睁眼,一闭眼,又是一天时间过去了,依然没有见到追兵的影子,这让陈子龙有些懵逼,很快意识到一件事情。 “海盗……不会是撤了吧?” 带着心中一丝疑惑,陈子龙从怀中掏出指北针,磕了磕里面的水,果断组织十余个残兵离开了这片美丽的海滩,向着回城的道路摸了过去。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生死已经不放在心上,等到两天之后众人悄无声息的返回了港口,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沿途并未遇到任何阻拦,到处都是一片死寂。 空荡荡的。 宛如地狱一般景象。 “沙,沙。” 十余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穿行,感受着这死一般的寂静,觉得后背直冒凉汗,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最后众兄弟在空荡荡的码头上停了下来,看着空荡荡的港口上漂浮的几个破火药桶,忍不住对看了一眼。 一个弟兄奇道:“人呢?” 众兄弟一起转过头看着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人当然被海盗劫走了呀。 “嘶。” 弟兄们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气,可真是大开眼界了,看看人家洋海盗怎么干的,人家这才叫专业! 每到一处都寸草不生,给你搞成不毛之地,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单纯的残暴,这样干有个好处,可以极大的瓦解守军的士气。 “嘿!” 陈子龙忍不住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从这伙海盗身上想起了李自成,张献忠那帮反贼了,一瞬间大彻大悟了。 “瞧瞧!” 瞧瞧人家怎么当贼的,要当贼就当的彻底一点,把凶狠残暴的本性尽情的释放出来,再瞧瞧李自成那帮人! 当了强盗还要立贞节牌坊,又当又立实在太尴尬了,难怪李自成,张献忠之流成不了大器。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陈子龙心中冒了出来,他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岛屿,突发奇想。 如今这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的背风群岛,活脱脱就是一片真空地带,海盗刚走,西班牙军队伤亡惨重。 “咱是不是趁机把这地方占了?”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众兄弟集体一呆,牛头看着陈子龙,一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对呀!” “好主意!” 这念头一冒出来便不可遏制了。 “赶紧的!” 陈子龙一下子亢奋了起来,赶紧想办法找船出海,回科隆城摇人,多叫点人来把这地方占了。 他算是把加勒比海这一片的规则玩明白了,在这地方混就别讲规矩了,也别要脸,能抢就枪,就拿就拿,只要你拳头够大! 千万别和人家客气! 还别说,众兄弟在码头里一阵翻找,还真在角落里找到了几艘船,虽然有点破旧可还能动。 陈子龙带着几个弟兄留守,剩下的人驾驭着一艘海船杨帆出海,急吼吼的返回科隆港,唐人街摇人去了。 万万没想到陈大掌柜成了这场惨案里的最后赢家。 ------------ 第453章 渔翁之利 五天后,背风群岛。 劫难过后的群岛恢复了平静,当旭日再次从东方升起,万道霞光驱散了黑暗,陈子龙连续第五天登上了港口的瞭望台。 瞭望台上各种设施都被拆走了,陈子龙好不容易才从西班牙人的仓库里,翻出了一架备用大型单筒望远镜架了起来。 大清早便登上了瞭望台,用望远镜向着海面上看去。 万道霞光照耀下,远处零零散散的岛屿,美丽的珊瑚礁组成了一圈岛链,形成了天然避风港。 岛上茂盛的植被郁郁葱葱,荒凉中又透着深深的野趣,更远处竟然还有一座正在冒烟的火山…… 陈子龙眼前一亮,有火山就意味着有硫磺,有弹药补给。 此刻他身在瞭望塔之上,四下空旷无人,静谧中又透着几分诡异,让人不自觉的对这自然之力,鬼斧神工生出了深深的敬畏。 “呼。” 一阵冷风吹过,让陈子龙打了个寒噤,又往身后一片死寂的岛屿上看了看,好端端一个繁华的市场变成了无人区。 惨,太惨了。 田野间还有横七竖八来不及掩埋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东西烧焦的气味。 “哎。” 他摇了摇头,观察了一会儿便取出一份加勒比海沿岸的地图,地图是从西班牙人的官衙里找来的,让他如获至宝。 “嘿!” 看着这张绘制精美的地图,陈子龙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这一大片群岛呀,形势还真是复杂。 “这地方……” 从这张地图上来看,这背风群岛一带,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主要岛屿有西班牙属和西属维京群岛。 还有什么西班牙属地安圭拉,还有一个圣马丁岛,这个岛可就有意思了,一半属于法国,一半属于荷兰。 妥妥的四战之地呀。 并且他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西班牙人管这里叫背风群岛,荷兰却称之为向风群岛,这不是故意的嘛,这么幼稚的行为却代表了一件事。 “啪啪啪。” 陈子龙在地图上敲了敲,眼中闪烁着睿智神采,这说明什么,说明西班牙人对这里的控制已经力不从心了。 敏锐的嗅觉让陈子龙意识到,曾经强大一时的西班牙殖民帝国,已经在走下坡路。 荷兰人,法国人,英伦人都在这里插了一脚,宣示了主权,如今一个团的驻军又被一伙大海盗全歼。 “嗯!” 陈大公子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再次雀跃欢呼起来,他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西班牙总督府已经无力派遣大军收复此岛。 这正是他带领众兄弟插足此地的天赐良机! 手中握着地图,陈子龙眼睛眯了起来,再次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岛屿,口中念念有词。 “荷兰人,法国人,英国人……” 眺望远方那些列强霸占的一个个岛屿,陈子龙嘴角微微上扬,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冷笑。 七八天之前海盗大举进攻的时候,这些列强是什么态度呐,一个个的不管不问,非但没有前来支援,甚至…… “哼!” 陈大公子撇了撇嘴,突然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这伙海盗不去劫别的岛,为何专门冲着西班牙人经营了百余年的主岛来了? 蹊跷呀。 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他突然明白了,弄不好这伙海盗就是那些荷兰人,法国人,英国人支持的! “呵呵呵。” 陈子龙冷笑连连,此时此刻他深刻的理解了这里的生存法则,这里的生存法则就是没有法则,如果有的话那就只有一条。 心狠手辣! 正低头沉吟时,远处海天一线之间,突然出现了几个小黑点,转眼间小黑点变成了几艘大型舰船。 “一,二,三。” 三艘武装商船借助强劲的海风,乘风破浪而来,让陈子龙兴奋的跳了起来:“哈哈,咱的援兵到了!” 此时瞭望塔下方正有些无聊的几个弟兄,闻言大喜,纷纷踮着脚尖向海面上张望着。 “敲钟!” “铛铛铛!” 随着警钟再次敲响,半日后,满载着武装人员的武装商船驶入港口,徐徐在空荡荡的码头上停靠。 “咣当!” 随着舷梯落下,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精悍火枪手跳下了船,向着陈子龙发出了畅快大笑声。 “哈哈!” 陈子龙也张开双臂迎了过去:“哈哈哈!” 生死大劫过后,再见面是发自内心的欢喜,随着跳下船的弟兄越来越多,陈子龙眉飞色舞,急切的追问起来。 “来了多少人?” “五百。” “不够!” 陈子龙挥了挥手,咬着牙下定了决心,狠狠道:“回去叫人,多叫点人来,以后这地方呀……” “就是咱们的了!” “啥?” 这话一说出来,四周围众兄弟吓了一跳,不由得纷纷错愕,瞧着正在咬牙切齿的大掌柜,一时间不明白这位爷在发什么狠呢。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几个山寨首领走了过来,讷讷道:“大掌柜,这地方不是西班牙人的地盘嘛,这……” “这不合适吧。” 怨不得众兄弟不解,还有深深的担忧,这要是西班牙舰队带着正规军打回来,事情可就闹大了。 可陈子龙不管,只是狠狠一挥手,狠声道:“快去。” “这是命令!” 这下子众兄弟不敢再抗辩了,赶忙组织人手将船上满载的物资,火枪弹药搬下来,三艘武装商船原路返航。 军令如山呀。 “走!” 这一刻陈子龙看穿了西班牙殖民政府的虚弱,他决定将身家性命都赌上,把这座海上贸易重镇霸占下来。 他赌西班牙人不敢强攻。 “占领这里!” 随着大掌柜一声令下,众兄弟自然不再客气,快速接管了港口上的各种设施,开始清理杂物,建立防御。 两天后,背风主岛。 五百大明海盗花费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彻底接管了这座大岛,手持火枪小心翼翼的进入了一座座农场,一个个种植园。 之后陆续在成片的甘蔗林里,找到了大量尸体,因为天气闷热都有些腐败了,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描述的难闻气味。 “咳咳。” 众人不时发出几声轻咳,赶忙用毛巾捂住了鼻子,看着成片的尸体大皱眉头,这是死了多少人呐。 陈子龙也微微色变,决断道:“烧。” 这些躺在种植园里的尸体要尽快处理掉,再过几天可就麻烦了,弄不好还会搞出瘟疫。 一声令下。 众兄弟放下了火枪开始收集燃料,草草将一具具尸体收集起来,架起了干柴一把火烧掉。 不久之后岛上便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站在田间地头看着这熊熊火光,陈子龙又叹了口气,在心中呼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这边正在处理尸体呢,不远处的田间地头,山林里,成群结队的黑奴,土著奴隶扶老携幼走了出来。 躲过了大劫之后的奴隶们,看上去好似行尸走肉,用畏惧,麻木的眼神看着这伙新来的殖民者手中,那一杆杆黑洞洞火枪。 甘蔗田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让陈子龙一时哑口无言,看着这些饥肠辘辘的奴隶,觉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随着甘蔗林周围聚集的奴隶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男女老少都衣不蔽体,那一双双无神的眼睛,让陈子龙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站住!” 几个弟兄本能的端起了火枪,对准了这些衣衫褴褛的黑奴,人群齐刷刷的站住了,那一双双眼睛里的敬畏之色更加深重。 懦弱的黑奴与黑洞洞的火枪,这一刻时间,空间好似定格了。 可不久之后,有几个身体强壮的黑奴,猛的向一侧的甘蔗林里冲了过去,不顾还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从土里拔起一根甘蔗就啃。 “哗。” 这下子场面控制不住了,足足上千黑奴疯了一般冲进甘蔗田,一个个趴伏在地开始抛甘蔗,啃甘蔗…… 看样子这些黑奴在林子里躲了这么多天,这是真的饿坏了,这场面真叫人头目发麻。 “砰!” 一个弟兄手一抖,朝天开了一枪,枪声打破了沉寂,可那上千名黑奴好似充耳不闻一般,将好大一片甘蔗连根拔起。 “刷!” 陈子龙一转身,向着那开枪的弟兄不悦道:“别开枪。” “是。” 那弟兄尴尬道:“走火了。” “对不住。” 几声呵斥过后,众兄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火枪,无言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诡异的场景,耳边全都是咔擦咔擦啃甘蔗的声音。 良久之后,才有人发出一声轻叹:“造孽呀。” 这终究是人,不是牲口。 “罢了。” 陈子龙挥了挥手:“随他们去。” 任由这些饥饿的黑奴,还有土著啃食甘蔗充饥,陈子龙带着人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以后停了下来。 稍一思索后,徐徐道:“叫人做一些粥饭,白面馍馍赈灾,再将这些人组织起来负责收尸。” 众兄弟纷纷应诺:“大掌柜慈悲。” 交代好了这些,陈子龙便翻身上马,带人直奔岛上的一座座庄园,尽快将这里的产业接收过来。 当日落西山之时,夜幕随之降临,黑暗笼罩了这片土地,港口上点满了火把,荷枪实弹的大明汉子在官厅里进进出出。 赈济灾民的粥棚已经搭了起来,浮动的人心也安定了下来,奴隶们排着队,乖乖的领取着白面馍馍。 好在这片肥沃的热带土地上,最不缺的就是粮食,陈子龙索性听之任之,他更加关心这一次的收获。 “蹬蹬蹬。” 脚步声响起,几个头领大步走了进来,看到正在算账的陈子龙,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古怪。 陈子龙抬起头看了一眼,轻道:“有事儿?” “嗯。” 几个头领走到了办公桌跟前,从怀中取出田产,庄园的初步清点名册递了过来,神情依旧有些古怪。 陈子龙只接过名册看了一眼,便也不由自足的哆嗦了一下,他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笔巨大的财富惊呆了。 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呢,庄园上百座,一个大型交易市场,田亩多到暂时无法统计。 如此暴利让陈子龙都觉得有点心虚了,总感觉有点偷了别人东西,不劳而获的负罪感,再看看那几个头领的神情。 估摸着大伙的想法都差不多,要说一夜暴富还得干海盗呀,当年李自成干的那些破事儿,和这种丰厚的利润相比真是不值一提了。 “呵呵。” 陈子龙自嘲的笑了笑,响起了江南那些上好水浇地,就为了那么点破地,几千年来大伙争来争去,争的血流成河。 再看看这热带岛屿上数之不尽,取之不竭的土地,他觉得这事儿实在太嘲讽了,但凡眼界开阔一点,走出来…… 谁还看的上江南那点破地呀? “大掌柜。” 可弟兄们还是觉得心虚,纷纷凑了过来,小声议论着:“大掌柜,这么干能行么?” “是呀,我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啐!” 这几句话让陈子龙白眼一翻,轻轻一脚踹了过去,不由得笑骂道:“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嘿嘿。” “哈哈。” 几个首领被他骂的大笑起来,一阵哄笑过后,气氛便的炽热起来,反正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就习惯了。 众兄弟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 怎么守住这座岛? “姥姥!” 陈子龙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中闪烁着慑人的寒芒,这一刻颇有些霸气侧漏的风帆。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众兄弟精神为之一振,忙纷纷附和:“大掌柜英明。” “拼了!” 当下群情激奋,众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出谋划策,都被这不义之财刺激的亢奋起来。 “去!” 一不做,二不休。 陈子龙也知道这地方涉及到的利润太大,就算西班牙人无力反攻,那些荷兰人,法国人恐怕也不肯善罢甘休。 他更怕那伙恐怖的海盗杀个回马枪,那伙海盗太凶悍了,一个团的西班牙正规军都顶不住,他这点人…… 怕是没戏! 所以他打算派人给顶头上司,大明北美都司指挥使甘辉写信求援。 说着便拿起鹅毛笔,在白纸上刷刷的写下了一串字迹,他觉得都司衙门插手加勒比海的时机到了。 他打算叫甘辉率主力舰队来援。 ------------ 第454章 夺岛 之所以做出了这样的决断,陈子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清楚的知道如今的背风群岛一带,因为突然出现的海盗搅局,实际上势力均衡已经被打破了。 从西班牙殖民政府绝对的掌控之下,脱离了,如今这群岛一呆正处于各方势力争夺控制权的关键时期。 这可是一块大肥肉呀,人人都垂涎三尺,这岂不是北美都司插手进来的天赐良机么? 在写给上司甘辉的信中,陈子龙几句话就说清楚了,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来人!” 将长信密封放入牛皮纸袋,又标记上了绝密字样,再派遣快船扬帆出海,可这里距离加利福尼亚实在太远了,预计一来一回也得三个月。 “三个月……” 这样算起来这三个月时间,将会成为决定成败的关键,想及此,陈子龙急吼吼的再派人回科隆城的唐人街摇人。 一边摇人一边布防,试图将这座巨型岛屿的海防设施重新修缮一番,看看能不能将那些被击毁的炮台重新利用起来。 “走!” 命人将长信送了出去,陈子龙便带着人去检查军械库,军械库设立在海防炮台不远处,是一座棱堡布局的纯石头堡垒。 敞开的大门里也是空荡荡一片,所有能用的武器弹药都被海盗搜刮一空,竟然连重达几十斤的炮弹都带走了。 只剩下一些陈芝麻烂谷子。 “嚯!” 站在空荡荡的军械库里,陈子龙和众兄弟直摸头,这也搜刮的太干净了吧,可真是刮地三尺呀。 “这是几辈子没见过钱了?” 众人无奈摇头,在一堆破烂里翻找了起来,什么生锈的胸甲,没了枪机的火枪,烂掉的长矛,损坏的马鞍…… 找了一圈还真找到点有用的,两门锈迹斑斑的巨炮摆在角落里,让陈子龙眼前一亮,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在锈迹斑斑的一门巨炮上踢了一脚,还很期待:“看看还能用嘛?” 一个精通炮术的弟兄上前查看,检查了一番过后才惊喜道:“回掌柜的话,大致完好。” “这里打磨一番,那里加固一下……能用!” “炮车坏掉了,不过问题不大。” 这两门炮瞧着好似烂掉了,可锈迹斑斑之下是厚重的炮管,重达三千斤的铸铁大炮哪有那么容易坏掉。 “好!” 陈子龙如获至宝,赶忙吩咐一番:“尽快修好,搬走。” 这就叫百密一疏,这么大个岛屿,再怎么搜刮也总会有遗漏之处,就好像这两门快要烂掉的海防重炮,显然是因为过于沉重并且搬运不便,被海盗们疏忽了。 “时不我待呀!” 走出这间军械库,陈子龙抬头看了看天,静谧的海港方向海天一线之间,担忧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强大敌人。 “荷兰人,法国人,西班牙人,英国人……” 陈子龙摸着下巴,口中喃喃自语着,在这些虎视眈眈的对手里,那一股力量会率先跑来抢地盘呢。 一天后,炮台。 “骨碌碌。” 两门重炮沿着滑轨缓慢移动着,虽然十分沉重,可这毕竟是一座西班牙人经营了上百年的坚固堡垒。 这里拥有完善的防御设施,有从军械库直接通往炮台的滑轨,运输起来也不算困难。 “嗯……” 站在坚固的炮台上,对这座坚固的海防要塞,陈子龙越看越是喜欢,怎么看都是个风水宝地。 提着火枪,脚踩炮台,陈子龙眉飞色舞起来,大赞道:“瞧瞧这材质,这棱角,连石块大小都丝毫不差!” 周围弟兄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可,西班牙人的建造技术还真是不可小视,这建造堡垒的本事快赶上咱大明了。 “好地方呀!” 陈子龙赞叹之余,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笑道:“那个盘踞在拿骚港的海盗头子,叫什么来着……” 通译忙道:“亨利摩根,绰号摩根船长。” “对!” 陈子龙一拍脑门,油然道:“那个亨利摩根可真是不识货,这么好的堡垒,苦心经营上百年了,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觉得这事儿实在匪夷所思,原本还觉得这个摩根船长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竟然能把这背风岛上的西班牙守军打了个七零八落。 可如今…… 陈子龙心中竟生出几分鄙夷,笑道:“不过是一介流寇罢了。” “哈哈!” 通译兄弟深以为然,赞道:“大掌柜英明。” 能在都司衙门里当通译的,那也不是一般人呀,再怎么也是学贯中西的高水平人才,自然是有些眼力的。 这一刻陈大公子侃侃而谈:“只懂劫掠,不懂经营,与流寇何异?” “是。” 通译赶忙点了点头,这么看这个亨利摩根和当年的中原流寇确实没什么区别,放着这么好的堡垒不懂经营,看起来也难成大器。 这么好的基地又是航运枢纽,又遍地都是肥沃膏腴的土地,完全可以作为关中那样的龙兴之地来经营了。 最后陈子龙给下了个评断:“一介枭雄罢了。” 对大名鼎鼎的摩根船长,他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轻视,甚至对荷兰人,法国人也多分了几分鄙夷。 “这荷人,法人呐,倒还不如西班牙人那般格局。” 议论中,两门锈迹斑斑的重炮运到了炮台上,将黑洞洞炮口对准了航道,陈子龙心中也便有了些底气。 回头看是坚固的海防堡垒,向前看是碧海蓝天。 “姥姥!” 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这一票咱兄弟干了! 不几日,在他的严令之下,从科隆城唐人街赶来支援的弟兄越来越多,驻扎在岛上的武装人员从五百人,快速上升到了一千两百多人。 这已经是陈子龙能动用的最大力量,人数大致和西班牙正规的一个团差不多,他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了。 不过就是船有点少…… “无妨。” 大掌柜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海战咱不行就打陆地防御战嘛,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到山里打山地战嘛。 拼步兵咱怕谁? 众兄弟深以为然,意见达成了一致,便摆出了一个前轻厚重的防御态势,在港口炮台上布置了少量炮手,依托两门重炮封锁航道。 陈子龙率领主力部队在第二线以逸待劳,充分将一座座庄园,建筑物,农田,树林利用了起来,建立起了一道绵密的防线。 他对手下的要求是十步一坑,五步一岗,在房顶上,地窖里,窗户后头放置了一些火枪,食物,清水,弹药等补给品,做好节节抵抗的准备。 最后将上百匹战马集中起来,组建了一百名骑兵藏在了林子里,准备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决胜负。 这样的布置让众兄弟刮目相看,没想到咱大掌柜还精通兵法,这样的布置在战术上可以说无懈可击了。 “大掌柜英明。” “好算计,好谋略!” 面对众兄弟的赞誉,陈子龙厚着脸皮应了一声:“呵呵。” 他本来是不懂打仗的,可后来懂了,这是跟谁学的呐,跟咱大明洛王殿下学的,这些年他可没少研究洛王殿下打过的那些仗。 他天天研究那些个大明人,耳熟能详的经典战役,对洛王殿下亲自编写的步兵操典更是倒背如流。 到底是高智商的读书人,这岛屿防御战该怎么打,他就算照葫芦画瓢也能琢磨出几分精髓。 “避敌锋芒,积极防御嘛。” 这个仗该怎么打,还真被陈子龙琢磨出来了,白天让散兵在坚固的房子里躲着放冷枪,迟滞优势敌军的进攻。 晚上派小分队,骑兵搞夜袭,想当年咱洛王殿下在中原,在京畿和清军就是这么干的,这样的经典战例太多了。 “都警觉着点!” “小心着点!” 布置好了一切,陈大掌柜提着火枪,骑着马,领着一百多亲卫骑兵在岛上巡逻着,不时停下来嘱咐几句,还真找到点常胜将军的感觉了。 一千两百多人的队伍士气也很高涨,将一座座洋房,密林变成了战场,准备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可这热火朝天的气氛中,又透着一丝诡异,田间地头总能看到一些四处游荡的黑奴,男女老少三五成群,都用木然的眼神眼巴巴看着。 “滴答,滴答。” 骑着马,领着全副武装的骑兵在甘蔗林,烟草田里穿行着,瞧着这些四处游荡的黑奴,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驾。” 几个手下打马追了上来,轻道:“咋办?” 这里八成就要变成战场了,可总不能任由这些黑奴到处患有吧,这岛上躲过劫掠的黑奴还有上千名呢。 “嗯。” 陈子龙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看着那些肤色不同的男女老少,琢磨了一阵还是心软了。 便挥了挥手,轻道:“发点粮食,叫他们去林子里躲一躲。” 众兄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压根也没有把这些黑奴重新抓起来当成劳动力的想法…… 咱山寨的口号是什么,替天行道呀,毕竟以人为奴这种事情,不附和咱们山寨成立时的宗旨。 “驾!” 几个骑兵打马上前,比手画脚的和那些黑奴交流起来,又给了些肉干,白面馍馍之类的吃食。 这一沟通可坏事了,好不容易沟通明白了,上千名黑奴领了白面馍馍牛肉干,又开始冲到甘蔗田里拔甘蔗。 甘蔗一捆一捆的往树林里搬,就好似这些甘蔗是他们的命根子,不一会儿整片甘蔗田都被搬空了。 “哎?” 陈子龙带着骑兵在岛上巡视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甘蔗田,人都傻了,这怎么还开抢了呢? 看着不远处正在默默搬运甘蔗的一群黑奴,弟兄们气坏了,这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这一眨眼的时间,竟然把成片成片的甘蔗田都搬空了,拔这么多甘蔗吃的完嘛,简直是岂有此理! “站住!” “放下,给老子放下!” 几声呵斥让那群黑奴停了下来,用畏惧的眼神看了过来,这眼神让陈子龙又动了慈悲之心,挥了挥手。 “罢了。” 他从这些黑奴身上,好似看到了当年大明的中原,赤地千里,饿殍处处,这些人是饿急了,饿怕了。 “随他们去吧。” 不再理会这些饥饿的黑奴,带着骑兵继续巡视岛上的各种防御设施,陷阱还可以多挖一些,林子里的机关还可以更多一些。 这一折腾又是一星期过去了,可是并没有等来预料中的敌人,海面仍旧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甚至于陈子龙长长的松了口气,心中窃喜不已,倘若不打仗就能霸占这么大一座岛屿,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就在大伙快要放松警惕的时候。 敌舰来了。 这天一大早,陈子龙还在呼呼大睡,外面响起了刺耳的警钟。 “铛铛铛。” 晨光下警钟长鸣,被惊醒的陈子龙猛的翻身坐起,一个激灵冲到了房外,看着海面上浩浩荡荡,遮天蔽日而来的一支强大舰队,顷刻间面色大变。 “铛铛铛!” 众兄弟从隐蔽处冲了出来,看着海面上乌压压一大片战舰,不由得纷纷色变,预料中的敌军来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敌袭!” 一声声呼喝中,陈子龙带人匆匆登上了望楼,抓起了大号望远镜,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大小小数百艘战舰在视野中出现。 “啥情况呀?” 海天一线之间遮天蔽日的战舰,好似乌云一般笼罩而来,为此战蒙上一层阴影,陈子龙赶忙用高倍望远镜细细观察。 两艘主力舰带领下大大小小的战舰,各色旗帜高高悬挂,当先映入眼帘的是法国海军旗,然后是荷兰军旗。 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竟然是法荷两国的联合舰队。 “出事了,出大事了!” 陈子龙心中咯噔一下,拔凉拔凉的,他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背风群岛这块大肥肉把狼给招来了。 他终究是小看了这背风群岛优越的地理位置,小看了这些老牌欧洲列强吃下这里的决心。 这样看来他想吃下这块肥肉的难度猛增,不久,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备战!” 都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想让他陈某人吐出去,可能吗? ------------ 第455章 空城计 随着陈子龙一声令下,他手下一千两百多人的队伍骚动了起来,按照小队为单位开始编组。 简单的编组后便按照预案,成群结队的纷纷冲上了炮台,又或者进入各处预设好的阵地。 顷刻间,海防炮台上喧嚣了起来。 “装药,装药!” 众海盗中不乏精通炮术的好手,手忙脚乱的开始摆弄起那两门沉重的海防巨炮,将火药装入,然后是炮弹。 陈子龙瞧着忙碌中的手下,还有两门西班牙造的长身管二十八磅重炮,他心中也十分明白。 如今这两门炮的火药充足,炮弹却不多,一门炮只有区区十几颗炮弹,单靠这两门重炮无法组织法,荷舰队的登陆。 这玩意只能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 “嗨!” 都到这份上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一个时辰后,远方海天一线之间,悬挂着法国,荷兰海军旗的风帆战舰在视野中放大,再放大。 从望远镜里看,碧海蓝天之间那一艘艘挂着满帆的战舰,修长的流线型舰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高处瞭望塔上,瞭望手嘶吼着:“二十里!” “敌舰转舵!” 随着瞭望手的嘶吼,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法,荷战舰开始转舵,降帆,组成了首尾相连的早期战列线,以乌云盖顶之势扑了过来。 “十里!” 随着大批敌舰进入重炮射程,瞭望手越发声嘶力竭,炮台上,负责操作大炮的炮手开始测量距离,调整射界。 陈子龙对操炮这事儿不算精通,可也不是个外行,他手下懂得操炮的人可太多了,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海盗,哪有几个不会开炮的。 至于能不能打的准,那就不一定了…… “一发试射。” “放!” “轰,轰!” 随着巨炮轰鸣,众人纷纷掩住了耳朵,眼睁睁看着两颗硕大的炮弹一前一后,向着正在行驶中的敌舰飞去。 “哗啦!” 两道水柱在敌舰前方升起,不出预料的打偏了,在这个年代纯靠眼睛来观瞄,想打中敌舰完全是撞大运。 “装药,装药!” 喧嚣中炮手开始将大炮复位,清洗炮膛,装填弹药,刺鼻硝烟弥漫着,代表着这场背风岛争夺战正是拉开序幕。 背风岛,近海。 崭新的荷兰海军主力舰光辉号高大威武,长达一百多米的流线型舰体,散发着近代科技的光辉。 这是一艘刚下水的主力舰,属于荷兰海军七省号主力舰同级,也是当世最先进的主力舰之一。 半年前从阿姆斯特丹的造船厂一下水,便被派到中南美洲来了,而在荷兰本土的造船厂里,正在同时开工的同型号主力舰还有十二艘。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如此强大造船能力,让全世界的海上强国都为之颤抖。 至少荷兰王国海军部是这样认为的…… “哗,哗。” 崭新的主力舰乘风破浪,骄傲的荷兰海军一马当先,后头跟着自己的盟友法国海军。 关于这个弹丸效果是怎么崛起成为世界第一海军强国的,除了资本的力量之外,还与这个国度的人有关。 早在一百年前,那时候荷兰还叫尼德兰,还是西班牙帝国统治下的一个行省,并且被骄傲的西班牙贵族统治者,蔑称为低地人,乞丐。 可荷兰人也算是很能隐忍的民族,这就要从他们的祖先说起了,他们的祖先是条顿人。 他们的后代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条顿骑士团,与医院骑士团,圣殿骑士团齐名,可以说是十分的伟光正了。 果然能够称霸世界的国度,都有一个伟光正的好祖宗。 话说一百多年前深受西班牙帝国蔑视,打压的荷兰人,整个地区都被贪婪的西班牙贵族压榨到破产了。 可荷兰人充分发扬了老祖宗能征善战,打不垮的精神,开始了反抗西班牙暴政的大起义。 很多人穿着粗俗的灰色服装,身带旅行袋及碗钵组成了游击队,到处袭击西班牙的小股部队。 一部分逃入森林,组成森林乞丐。 另一部分,由一群流落海上的亡命之徒、渔夫和码头工人组成了海上乞丐,这便是荷兰海军的前身。 流亡海上之后,荷兰人干了什么事情呢,他们建造了大量的官方海盗私掠船,还给这些海盗船发放了抢劫许可证。 就这么一搞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些私掠海盗船吨位不大,可是极为快速,灵活,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开始了对西班牙商船的疯狂抢劫。 并且从疯狂的海上劫掠中,积攒了巨额的财富,从而完成了整个王朝的独立,复兴,并且取代西班牙无敌舰队成为世界第一海上强国。 当然了,成为世界第一海上强国的荷兰人,又被大不列颠儿人用同样的方式取代了。 核心思想就是一个字。 抢! 这么一想也就不难理解了,一得到背风岛被大海盗亨利摩根洗劫,岛上的西班牙守军全军覆灭的消息。 对背风群岛垂涎已久的荷兰人,便急吼吼的找到了盟友法国人,还把整个加勒比地区的海军力量都集结了起来。 为了霸占这块肥美膏腴之地,两大强国联合起来,召集了大小战舰两百多艘,水兵三千多人,陆战队两千多人,浩浩荡荡的杀向背风群岛! 当然了,荷兰海军如此大张旗鼓,联合法国海军杀气腾腾而来,绝不是为了对付几个海盗。 甚至于背风岛的战况还是亨利摩根主动提供的,这地方本来就兵匪一家,大海盗和各国政府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亨利摩根刚走,荷法联军就来了。 你琢磨吧。 要说亨利摩根与荷兰人,法国人没点见不得光的勾当。 谁信呐? 当然了,荷,法联军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原本是为了吓唬西班牙人的,防止恼羞成怒的西班牙殖民政府发起反攻。 为此,两国海军在这一带转悠了三四天,果然把丢了地盘,死了人的西班牙殖民政府吓住了,咬着牙把这只死苍蝇一口吞了下去。 西班牙人默默的接受了丢岛,战败的耻辱。 这下子荷法联军得意了,便耀武扬威的把舰队开向了群岛,在两国指挥官眼中这背风群岛,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西班牙人已经战败割地了,在荷,法指挥官眼中,这应该是一座不设防的港口,不设防的贸易中转站,不设防的膏腴土地。 甚至于甲板炮上还盖着防雨布,弹药还在船舱里静静的堆放着,水兵正在斜靠着船舷谈笑风生。 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 “呜……” 舰队才刚刚开到近海,便从背风岛上飞来两颗炮弹,炮弹呼啸声让甲板上谈笑风生的荷,法军官僵住了,得意的笑容就那么僵了脸上。 “轰,轰。” 两颗重炮炮弹在舰队正前方落下,水柱冲天而起,冲在最前面的几艘风帆战舰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一阵僵硬,尴尬过后。 “铛铛铛!” 联合舰队进入战争状态,手忙脚乱的水兵慌忙将甲板炮上的帆布掀开,将弹药从船舱里搬出来。 当两颗重炮炮弹造成的冲击波结束,法,荷联合舰队的指挥官,舰长们冲上了甲板,人人都是一脸懵逼。 “叽里咕噜!” 遭遇了岸防火力炮击的战舰紧急转舵,好似炸了锅一般,在近海海面上划出一道道弧线,一时间浪花飞溅十分壮观。 军服笔挺的指挥官,舰长纷纷举起单筒望远镜,看着炮台上正在忙碌的一个个小黑点,人人都是一脑袋问号。 这不可能呀! 根据亨利摩根提供的消息,这里已经是一座死岛,西班牙人躲在科隆港瑟瑟发抖呢,所以…… 这伙正在操纵大炮对海射击的武装人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带着深深的疑惑,舰队只好紧急转向规避炮火。 “呜……” 视野中那坚固的炮台上,再次升腾起大团的烟雾,又是两颗重炮炮弹呼啸而来,把联合舰队吓了一大跳。 “轰,轰!” 重炮轰鸣声响彻云霄。 岛上,炮台。 呛人的硝烟弥漫着,众兄弟发出一阵欢呼。 两门重炮区区两轮射击,竟然还真把兵力占绝对优势的荷法联合舰队吓退了,瞧着海面上正在紧急转舵的敌舰。 陈子龙得意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摆出的这个空城计还真的奏效了,要不怎么说,咱老祖宗的智慧是无穷的,兴奋之下陈大掌柜得意的高声唱了起来。 “爷手持钢鞭将你打呀,锵锵锵锵……” 这就是个空城计,陈子龙的想法也很简单,能拖就拖,拖一天算一天,眼下除了固守待援也没别的办法。 一千两百多弟兄都在岛上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别打了,别打了!” 看着海面上正在打转的一艘艘敌舰,陈子龙赶忙喝住了手下人,演戏就要演全套,既然是空城计那就要演的逼真一点。 炮台上弹药本来就不多,得省着点用,顺带着还可以故布疑阵,让敌舰摸不清虚实。 近海,光荣号。 一片忙乱中,作为主力舰的关荣号本能的转舵向一侧躲避炮击,却险些撞上了一艘武装商船。 还好经验丰富的水手紧急转动风帆,才和友舰紧挨着擦了过去,人人都吓出了一声冷汗。 “敌袭,敌袭!” 不得不说荷兰海军,法国海军的战斗素养是的强大,短暂的混乱过后,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完成了转舵,脱离重炮射程,备战的一系列复杂操作。 可就在此时。 岛上开了两炮的岸防炮台突然又陷入沉寂了,这一幕让联合舰队的舰长们更加困惑,啥情况呀? 炮台到舰队的最近距离是十里出头,这个距离从射程上来说,仍旧处于岸防重炮的射程之内,而舰炮的有效射程最多也就五六里,最大射程也不超过七八里。 单从射程上来说,岸防重炮拥有绝对的碾压优势。 可岸上的炮台竟然停火了,一头雾水的联合舰队指挥官摸了摸头,实在摸不清虚实,只好下令各舰原地待命。 两百多艘杀气腾腾的战舰,就这么静静的停泊在近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下子就这么僵住了。 “呼。” 加勒比的海风吹拂着,夹杂着一丝丝凉意,这一僵持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就更加不敢进攻了。 当夜幕降临,天空中阴沉沉的。 停泊在近海的光荣号上,一个个军服笔挺的舰长,指挥官疑神疑鬼,时而爆出几句国骂,嚷嚷着要把亨利摩根那个混蛋绞死! 这个混蛋说啥了? 他说这里是一座空城,死城,早已经丧失了防御能力,连岸防重炮也都被他拆掉带走了。 那混蛋信誓旦旦的保证,联合舰队绝不会遇到抵抗,为此还敲诈了一笔好处费…… 可这轰鸣的重炮却好似一记巴掌,狠狠煽在了联合舰队的每一位舰长脸上。 “摩根这个混蛋,欺骗了我们!” “把这个混蛋绞死!” 咒骂声中,远在拿骚港的亨利摩根一定觉得很冤枉,他说的都是实话呀,他又不是神仙。 就算他能掐会算,也绝对算不到会有一伙莫名其妙的人,在他撤退之后又把这座岛给霸占了。 可咒骂解决不了问题,亨利摩根不会洗干净了自己跑来挨宰,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堂堂联合舰队当然不会被两门重炮吓退,商议了片刻,一群高级指挥官决定明天天一亮便发起试探性的进攻。 这一夜。 背风岛近海灯火通明。 第二天,天蒙蒙亮。 重整队形的联合舰队再一次扬起风帆,小船在前,大船在后,派出了三十余艘战舰组成的先遣舰队,向着炮台发起了进攻。 “铛铛铛!” 岸上一时间警钟长鸣,不多时,隆隆的炮声再次响起,航道上再次炸开一道道冲天的水柱。 开战半小时后打光了所有的炮弹,陈子龙把望远镜往怀里一塞,扯着嗓子嘶吼了起来。 “撤!” 再不走就该挨炸了。 于是呼啦一下子,众兄弟捡起家伙事儿,赶在敌舰进入射程之前,撒开脚丫子就跑,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 “呜……” “轰,轰,轰!” 被摩根船长蹂躏过的岸防炮台,被从天而降的硕大铁球笼罩了,风帆战舰疯狂的倾泻着火力。 ------------ 第456章 风尖浪口 当法荷联合军队的战舰冲入港口,开始向岛上倾泻火力,陈子龙的空城计自然唱不下去了。 一艘艘战舰在港湾里转舵,亮出了黑洞洞的侧舷火炮,用各种口径的火炮发起了猛烈的炮击,很快岸防炮台被密集落下的炮弹再一次摧毁。 “轰,轰。” 硝烟弥漫,火光闪烁,隆隆的炮声在背风群岛上空回荡着,战舰,巨炮的近代文明初显峥嵘,再一次点燃了火爆的大航海盛世。 已经有点大舰巨炮的味道了…… 光荣号上。 看着先遣舰队这一路长途直入,畅通无阻,以猛烈的火力摧毁了敌军的抵抗,这让指挥官们松了口气,可心情不免十分复杂。 这真比打了个败仗还叫人难受,这时候就是白痴也知道上当了,堂堂联合舰队竟然被两门炮吓住了。 堂堂联合舰队竟然上了那伙魂淡的恶当! 竟然! 竟然被那伙狡诈的敌人靠着两门炮,硬生生阻挡了一天一夜,这让兵强马壮的联合舰队情何以堪? 脸上挂不住呀! 尤其是联合舰队司令官德鲁伊特中将恼羞成怒了,站在旗舰上破口大骂:“法克!” “混蛋!” 一时间旗舰上咒骂声响成一片,意识到上当的指挥官们脸上挂不住了,好似被激怒的公牛一般暴躁起来。 人在拿骚港的亨利摩根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承担联合舰队的怒火了。 意识到被战术欺骗之后,德鲁伊特中将阁下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怒不可遏道:“进攻!” “碾碎他们!” 随着司令官阁下的咆哮,两百多艘战舰满载着水兵,海军陆战队向着背风群岛最大的港口发起了登陆作战。 留下舰队主力在近海游弋,部分战舰掩护着一艘艘满载着陆战队的运兵船,发起凶猛的登陆战。 背风岛,港口区。 隆隆炮声中,尖锐的炮弹呼啸声撕裂了空气,陈子龙带着一群弟兄,连滚带爬的从炮台上跑了下来。 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跑了,一群人一头钻进了二线阵地,二线阵地在哪里呢,自然是这港口区最高大,最坚固的建筑,也是整个港口的制高点。 这个制高点在哪呢,当然就是距离港口大约十里的教堂,整座教堂全部以石材建造,那可是无比坚固。 西班牙人在这里精英了一百多年,除了贩卖黑奴,搞种植园就是传教,自然将教堂修的又高又大,甚至还在教堂旁边盖了一座修道院。 说来也真是嘲讽,这里的牧师,修女们早已经被亨利摩根的人杀光了,可见信仰在利益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需要的时候可以信仰,不需要的时候…… 牧师也是可以杀的。 陈子龙利用这座教堂,加上旁边的修道院为中心,建立了一道巷战防线,他要和荷法联军打巷战。 当火力,兵力处于全面的劣势,似乎巷战成了唯一选择。 “快,快!” 陈子龙带着一群弟兄翻身下马,才刚刚钻进了教堂,身后港口方向便响起了阵阵闷雷声。 “轰,轰!” 站在教堂顶部的钟楼上,看着港口方向密密麻麻落下的炮弹,陈子龙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艾玛!” 众兄弟纷纷咋舌:“这火力,这声势也太吓人了。” 如此猛烈的炮火是众人出道以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如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这荷兰人与法国人组成的联合舰队。 已经隐隐可以见到巨舰大炮时代的影子了…… “掌柜的,来者不善呀。” “是呀是呀,这事儿不好办了。” 别说众山寨弟兄纷纷色变,就连陈子龙心中也直打鼓,他知道这回霸占背风岛的鲁莽行为,只怕是捅了马蜂窝。 “嗯。” 还好他神经比较粗大,又是个二杆子脾气,越是到了这般危难之时,心志反倒越发坚韧起来,赶忙给众兄弟说道说道。 “咱们呐!” 无论如何咱们也得顶住,撑到三个月后甘辉甘大人率都司主力来援,咱们得在这岛上做一根钉子。 “死死钉住!” 到了这个时候陈子龙隐隐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和他的弟兄们正处于历史变革的十字路口上。 这背风群岛,这场战役怕是一定要升级了,这场战役将会影响整个加勒比地区,甚至整个时代。 想及此,陈大公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无论成败他陈子龙都要青史留名了,一个不小心,他站在了时代的浪头上了。 以陈子龙的嗅觉,见识,这一点还是能看清的,他深切的知道这一战若是胜了则流芳百世,败了被后人唾弃。 若是败了…… 陈子龙打了个寒噤,八成要连甘辉甘大人的主力部队也一起葬送掉了,大伙在北美耕耘了多年所开创的局面,也要被葬送掉了。 他陈子龙多半会和大唐名将高仙芝那般,因为打输了恒罗斯之战,丢掉了西域的掌控权而遗臭万年。 成王败寇,古来如此。 此时此刻,陈子龙面色阴晴不定,如今所面临的局面可以说喜忧参半,喜的是岛上不缺粮食也不缺弹药,他手握一千两百兵马。 忧的是敌军势大,装备精良…… “姥姥!” 放下千里镜,陈子龙咬牙道:“时势造英雄!” 心中早已熄灭的热血竟熊熊燃烧起来,顺应时势,乘风破浪这不是他少年时代的梦想嘛? 如今他陈某人这已经不是乘风破浪了,而是处于风尖浪口上了,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布防!” “干!” 一声声怒斥,大掌柜的豪勇之气让众兄弟抖擞起精神,上房的上房,挖坑的挖坑,准备给敌兵来一个惨痛的记忆。 中午时分,港口。 在舰炮掩护下,两千名荷,法联军的陆战队士兵大举登陆,开始接管海防,建立桥头堡,将武器弹药从战舰上搬下来。 “哒!” 将星环绕之下,卫兵毕恭毕敬的保护着荷兰联合王国海军中将德鲁伊特阁下,登上了背风岛的土地。 中将阁下深邃的眼眸看向了空荡荡,一片寂寥的街道,种植园,农田,还有更远处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 德鲁伊特本能的感受到一丝危险,他身旁一群高级军官也都觉得莫名其妙,登陆过于顺利了。 静,太安静了。 窃窃私语声响起。 那伙操纵大炮的人呢? “人呢?” 看着一片空荡荡的炮台上一片狼藉,那两门重炮已经被彻底摧毁,连炮车也被轰翻了,可竟然连一具尸体也没看到。 “呼。” 一阵海风吹过,让中将阁下的脸色有些难看,到了这个时候更加可以确信,他被那帮来历不明的武装人员耍了。 他率领联合舰队浩浩荡荡而来,在近海耽搁了一天一夜不说,还浪费了大量弹药,攻占了一座空荡荡的炮台。 所以呢? 几个法军将领,高级军官纷纷议论起来:“那伙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太莫名其妙了!”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为这场看似毫无悬念的抢地盘行动,带来了不可预测的风险,任凭联合舰队的高级军官们想破了脑袋。 还是想不出来,这伙武装人员是什么来头。 “我命令!” 这是司令官阁下终于发话了。 “哗。” 四周围大批军官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下巴微微向上抬起,正处于上升期的王国气质显露无疑。 海军中将阁下挥了挥手:“建立防御,小心偷袭。” “是,阁下!” 哗啦一下子,两千多名陆战队士兵派出了巡逻队,抱着火枪,背着行囊,踩着油光发亮的长筒军靴向着一条条街道涌去。 倘若陈子龙看见这一幕,了解这位荷兰海军中将阁下的出身,来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信心。 估摸着陈大公子多半要哆嗦一下。 这人是谁呐,大名鼎鼎的荷兰海军上将德鲁伊特。 因为这个人在十七世纪英荷战争中优异的表现而闻名,因此被许多人认为是当世最伟大的海军将领。 反正洋人是这么说的。 他同英国和法国作战,赢得了多场海战胜利,曾经率领荷兰海军偷袭过泰晤士河口。 按照西洋历史关于大航海时代的记载,此君乃荷兰历史上最负盛名的海上杀手,也是英荷战争中最令英国人闻风丧胆的恐怖者。 他十岁出海,可以说一生下来就在海上长大,二十八岁成长为商船船长,后加入荷兰海军,从此于波涛之中大开杀戒。 如今也不过四十岁出头,便荣升荷兰联合王国海军中将的位子,麾下掌握着中南美洲的主力舰队。 反正历史上是这么说的,此人生性勇猛顽强,用兵凶悍狡诈,在与西班牙舰队、英格兰舰队、瑞典舰队及海盗军团的多次海上厮杀中屡屡得手。 表现出超凡的战术才华,后来还成为荷兰王国海军总司令,将荷兰海军引入了最辉煌的时代。 当然了,如今四十出头的德鲁伊特上将才刚刚发迹,刚当上海军中将才不满一年。 如今他是荷兰联合王国海军上将马顿?特罗普手下的爱将,多次在海上与西班牙海军交锋,屡建战功。 说起来这位仁兄,可是巨舰大炮的忠实拥护者,正是在他的倡导下,西洋列强大踏步的进入大炮巨舰时代。 书归正传。 当德鲁伊特带着两百多艘战舰,三千名水兵,两千多名陆战队士兵登陆了背风岛,开始了小心谨慎的搜索前进。 很快他遇到了同样崭露头角的大明北美都司副官,指挥同知陈子龙率领下的一千两百多名武装人员。 “砰!” 当夜幕即将落下之时,十里外突然响起的一声枪响,让正在用膳的联合舰队将领们纷纷放下了刀叉站了起来。 成群结队的走到了窗前,看着夕阳笼罩下的远方,好似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 距港口十里,教堂。 当一队负责搜索的荷兰陆战队,大约一个侦察排的在军官带领下走进了街道上的伏击区。 突然这个侦察排遭遇了不明来历武装人员的伏击,一个照面下来双方便打的火星四射。 “砰,砰!” 从房顶,窗口,墙后射来的铳子,顷刻间将让这个陆战队侦察排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砰,砰,砰。” 一杆杆黑洞洞燧发火枪从低,中,高不同的方位组成了交叉火力,以精准射击的方式,在短短五分钟内结束了战斗。 头戴白色船型帽盔,身穿橘红色军服的年轻荷兰士兵,在夕阳光辉的笼罩下纷纷被射翻,溃败,逃走…… “砰!” 可陈子龙精心布置的伏击圈,发挥出极其恐怖的威力,让荷军士兵的撤退成了一种奢望,当最后一名士兵倒下。 说来巧了,正赶上最后一丝落日余晖同时消失,大地陷入一片黑暗,凌乱的枪声过后再次陷入沉寂。 “呼。” 教堂顶楼的窗户旁边,陈子龙徐徐呼出一口浊气,首战告捷,伏击成功,阵斩荷军二十余人,为这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开了个好头。 这当然不是他的功劳,这样的排兵布阵,该怎么打伏击,该怎么安排交叉火力都是写在步兵操典里的。 在这样的巷战战斗力,会打,不会打差别可太大了,啥是交叉火力,大明镇军步兵操典里写的明明白白。 火力线夹角大于零度的火力网,也就是说两个火力单位在阵地上,并不是朝正面射击,而是左侧单位朝右射击,右侧单位朝左射击。 如此一来就会出现火力的交叉。 形成交叉火力的目的,在于使敌方始终有一面暴露在己方人员的火力下,使其不能精确射击、找掩护、侦查敌情。 这在巷战里尤其重要,尤其适合打埋伏…… 夜幕下,十里外。 德鲁伊特中将站在指挥所门外,竖起耳朵听着十里外凌乱的枪声,碧蓝的眼睛眯了起来。 当枪声很快平息下来,中将阁下拿出怀表看了看,从胡子拉碴的口中溢出了几个字。 “五分钟。” 作为荷兰联合王国历史上最巅峰的时代,最优秀的将领,此君当然不是好惹的,自然是军事才华十分出众。 “卫兵!” 中将阁下很快将怀表收了起来,徐徐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前线传来的消息,让这位中将大吃一惊,在短短五分钟之内他的一个排没了。 ------------ 第457章 海军陆战队 “一个排……” 一个排的精锐陆战队就这么没了,这让骄傲的联合舰队指挥官们措手不及,互相对看了几眼,一时间竟沉默了。 “这?” 看着十里外那座高大的教堂,在夜幕下高高耸立,德鲁伊特海军中将瞳孔猛的收缩,他好似看到了一头邪恶的巨兽。 不! 他看到了一头海妖正在向他张开了血盆大嘴。 “五分钟。” 联合舰队的指挥官们回味着这场小规模的战斗,不由得纷纷色变,一个个的也没了声音。 这是就算是一个白痴,也知道前方教堂位置设伏的,十有八九是某一个王国的正规军了。 如果不是某个王国的正规军出手,谁还有这样的强悍战斗力,可以在五分钟之内歼灭陆战队的一个排? 司令官德鲁伊特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可是。 中将阁下此刻仍旧是一脸茫然,还是搞不清楚这伙强悍的敌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西班牙人,英国人,瑞典人,海盗……” “不对呀。” 他扒拉着手指头苦思冥想,可越想越是困惑,所以这伙来历不明的敌人到底是哪个王国的人?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这一片儿的各国正规军,海盗他都认识呀,没听说有这么一伙人呐。 司令官阁下心中不由得有些疑神疑鬼,这搁谁身上也得心中发毛,没奈何只得谨慎一些,叫部下放缓进攻。 “我命令!” 时年四十二岁的未来荷兰海军总司令,下达了一个颇为谨慎的作战命令:“建立警戒,巩固滩头阵地。” 天已经不早了,这么一耽搁又是一天时间过去了,总不能夜里发动进攻吧,登陆部队只好停了下来。 随着司令官一声令下,荷兰联合王国新组建的海军陆战队,忠实的执行了这一命令,暂时放弃了所有冒险进攻的行动。 “我命令。” 紧急着德鲁伊特中将小胡子翘了起来,又下达了一个命令:“天亮后发起炮击!” 作为巨舰大炮理念的先行者,这位司令官阁下对火力的迷信几乎是疯狂的,不出预料的下令用炮火洗地。 随着这道命令而来的是,整个码头开始喧嚣起来,水兵,陆战队开始从战舰上拆卸大炮,将大炮和弹药运到岸上。 为明天早晨即将发起的大规模炮击做着准备。 夜幕下,修道院。 陈子龙从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独立指挥战斗,首战告捷,干净利落的歼灭了一个排的荷军,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 瞧着那些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荷军尸体,陈子龙兴奋的搓着手,可算找到领兵打仗的感觉了。 赶忙举起望远镜观察起来,远处的荷军看似被吓坏了,没有再派出巡逻队,反而港口方向彻夜灯火通明,不知道在倒腾些什么。 这让众兄弟胆子大了起来,趁着夜色正浓派出了搜索队,将那些荷兰士兵的尸体,武器弹药都收了回来。 很快二十多具荷军尸体摆在了陈子龙面前。 “嘶。” “哎哟哟。” 看着这些军服笔挺,造型闪亮的荷军尸体,还有一杆杆崭新的燧发火枪,小牛皮的武装带,洋气的船形帽。 众兄弟不免发出一声声惊叹:“这是精锐呀!” 这伙敌兵精良的装备把陈子龙吓了一跳,他觉得有点心虚了,毫无疑问这是敌兵中的精锐。 他对于西欧军队的编制,军服样式还有点迷糊,便好奇问道:“这都是什么人?” 这时通译兄弟走了过来,慎重道:“八成是荷兰海军陆战队。” 他这么一说陈子龙更迷糊了。 “啥是海军陆战队?” “嗨!” 通译兄弟瞧着自家大掌柜,索性给他扫了个盲,海军陆战队这个兵种成立的时间很短,也不过区区一百年。 最早是西班牙海军先成立了这一兵种,当时西班牙人成立海军陆战队可不是为了打仗,而是督战。 对,你没看错。 最早的海军陆战队其实是督战队,是为了弹压战舰上水兵暴动,而精心挑选的精锐士兵,或者干脆就是凶狠的亡命徒。 为啥后来各国的海军陆战队都是最精锐的作战力量呢,原因就在这里了,这些人都是督战队出身的,能不强悍嘛。 后来陆战队变成了常规作战力量,可又不属于陆军,基本上可以算是乘船的步兵。 凶悍,善战,不怕死是这些人的标签,如今各大海上强国都在扩编陆战队,用来承担抢地盘的作战任务。 “哦!” 陈子龙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可是又提出了质疑:“这不对,要这么说最早的海军步战队诞生在大明。” “哎?” 众兄弟顿时一脸懵逼,这又是从何说起呀? “啪啪啪。” 陈子龙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当年三保太监郑和下西洋,船上带的那些步兵不就是陆战队?” 这下子通译兄弟愣住了,表情不由得有些古怪,琢磨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摸了摸头。 “这么说也对呀!” 要这样说起来,全世界第一支海军陆战队确实是咱大明人创造的,如若不然,郑和舰队上带着的那些步兵该怎么算? 不愧是能言善辩的陈公子,一番话将通译兄弟说愣了,最后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历史上最早的一支海军陆战队,确实是在大明诞生的。 比西洋人早了整整一百年。 “哎。” 可很快陈子龙又泄气了,背靠着墙壁,又将燧发火枪横在膝盖上,突然觉得了然无趣。 众兄弟也纷纷觉得无趣,甚至还抱怨起来:“成立的早有个屁用啊?” 三保太监下西洋那会儿,这茫茫大海之上哪里有什么西洋人呀,西洋人还在中世纪的泥潭里挣扎呢。 可那会儿郑和干了些什么? “傻嘛!” 怨不得众兄弟抱怨,看看人家西洋人的祖宗,再看看咱们的祖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人家西洋人的祖宗靠抢劫打下了这么大的地盘,咱的祖宗呢…… “不争气呀!” 但凡永乐年间咱的祖宗也争气一点,把经过的地盘都占了,但凡读书人不捣乱,没准早就发现美洲新大陆了。 咱弟兄们还犯得着流血牺牲? 那时候的读书人为啥阻挠永乐大帝下西洋呢,说下西洋是赔钱的买卖,不划算,靡费民脂民膏。 可这话不是放屁嘛? 永乐大帝下西洋为啥会巨亏,朝廷不让抢地盘呀,是谁不让抢地盘呢,还不是那伙大叫着仁义道德的读书人? 反正上嘴皮碰下嘴皮,读书人怎么说都有理。 “啐!” 或许是深处绝境,弟兄们抱怨有点多,可陈子龙也并没有阻止,他突然想到了大明洛王殿下的一句话。 有些仗…… 咱们不打,就得留给子孙后代去打,咱们这一代人不牺牲,就得让子孙后代去死人,这话如今想起来可太对了。 老祖宗没打的仗,如今都落到咱弟兄们头上了,最可怕的是敌人已经熬过了虚弱期,进入了强盛期。 一阵抱怨,咒骂过后,修道院里沉寂了下去,这都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海匪,多年闯荡养成了对危险敏锐的嗅觉。 从这些登陆荷兰士兵的装备来看,就知道这一仗不好打。 “哎。” 墙角下,阴影里,陈子龙发出了一声轻叹:“这么说,咱也算是陆战队呀!” “对!” 不远处几个弟兄纷纷附和,大伙都是坐船的步兵,咱也是妥妥的陆战队,都是陆战队谁怕谁呀! 就这样一闭眼,一睁眼,一夜时间过去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 作为指挥所的修道院里,微微的鼾声此起彼伏,当一线微光驱散了黑暗,圣母玛利亚的雕塑随之散发出皎洁的光辉。 “呜……” 猛然间响起的炮弹呼啸声,将横七竖八躺着的守军惊醒,让战斗经验丰富的海盗们,猛的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数秒钟后几颗炮弹落下。 “轰,轰。” 沉闷的炮声过后又是一阵沉寂,可修道院里好像炸了锅,又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这些都是什么人呐,老兵痞了,自然明白这几发炮弹只是试射,大规模的炮击很快会接踵而来。 “防炮!” 一个激灵爬了起来,陈子龙发出一声嘶吼,抱着火枪就往掩体里钻,他既然率领众人在这里设伏,当然早就做好了挨炮弹的准备。 “防炮,防炮!” 一声声嘶吼中,众人慌忙往房间里的地下室钻,这里是修道院,基本上每一个房间都修建了地下室,入口就在整个房间的正中央。 “咣当!” 随着一个个弟兄钻进了地下室,连盖子也还没来得及盖好,呼啸的炮弹便接二连三的落下了。 “轰,轰。” 才刚刚钻进地道的陈子龙,便感受到了地动山摇的滋味,脚下的地面都好似颤抖起来,叫人立足不稳,险些一个趔趄跌倒。 “哗啦!” 上面的建筑物挨了炸,发生了垮塌,弥漫的烟尘随即从地下室敞开的入口灌了进来。 一个殿后的弟兄正要去关闭入口,却被一阵冲击波猛的掀翻,从梯子上掉落下来。 “哎哟!” 幸亏众兄弟眼疾手快赶忙搀扶了一把,随即烟尘四起,呛的众人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 咳嗽声很快被震耳欲聋的炮击声盖了过去,这是陈子龙从未体验过的可怕炮火,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咳嗽,一边心中暗自吃惊。 也再次体会到一个道理,以死报国不是拿嘴说说的,这样重炮洗地的可怕,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深刻的体会。 “咳咳,姥姥的。” 果然西洋人的正规军出手,和亨利摩根那伙海盗不在一个层面,这火力也太吓人了,隆隆的炮声为此战蒙上了一层阴影。 八里外,法荷联军阵地。 花费了一个晚上,将一百多门舰炮运到了岸上,天一亮就发起了炮火急袭,并且效果看起来很好。 德鲁伊特中将举着望远镜,不由得微微一笑,作为巨舰大炮战术的忠实信徒,这正是他想要的炮火烈度。 “呵呵。” 四十二岁的德鲁伊特笑的很灿烂,他想起了写给上司的那些信件,正是因为那些信件让他得到了提拔。 军衔好似三级跳一般,一路跳到了中将的位子上,他在那些信中写了什么呢,全力发展大炮巨舰。 这事儿说起来也和好望角发生的那一场海战有关,以第一海军强国自居的荷兰王国王军,并没有在舰炮对轰中取得完胜。 德鲁伊特仔细研究过那份战报,他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就是,如今的王国海军主力战舰吨位太小,火炮口径不够大! 他的建议…… 还是挺有道理的,也得到了荷兰海军部的重视,几位海军部大佬都很赞赏他,想着这些事情,再看看前方铺天盖地的炮火。 中将阁下觉得神清气爽。 整整一个上午的炮击过后…… 修道院早已经被轰的一片狼藉, “咣当。” 几个灰头土脸之人从地下室里费力的推开盖板,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网周围看了看。 “嚯!” 这炮火可真够猛的,整整轰了一个上午呀,进攻前的炮火准备大伙也不是没见过,没这么败家的还真是叫人吃惊。 随着地下室里一条条精壮的汉子爬了出来,看着周围一片狼藉,坍塌的石头墙壁,倒下的神像,还有不翼而飞的屋顶,都忍不住直咧嘴。 “连修道院也轰?” “啐,啐。” 陈子龙从地窖里爬了出来,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火枪,看着这一片狼藉的神圣之地,不由得啐了几口唾沫。 这修道院还是他特意挑选的指挥所,他是打了一点小算盘的,不是说西洋人都是虔诚的教徒嘛。 “怎么连自己的神庙也轰啊?” 这是故意瞄准了轰的吧…… 陈大掌柜摇了摇头,心中满是不屑:“什么玩意!” 将脸上的灰尘擦了擦,便发出一声低吼。 “布防!” “上,上!” 随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弟兄,踩着瓦砾堆爬上了残垣断壁之间,从缝隙里小心的向往张望着,不由得纷纷咋舌。 好嘛! 连隔壁的教堂也险些被炸平了,高大的钟楼不翼而飞,坚固的石头建筑轰塌了一半,一下子让视线变的十分开阔。 一杆杆火枪从残垣断壁之间伸了出去。 废墟间响起了几声叹息。 “造孽呀。” ------------ 第458章 强攻 作为指挥官,陈子龙趴在一段厚实的断墙后,不远处就是一尊残破的圣母雕像,造型华美的镀金雕像早已损坏,看上去十分残破。 整座修道院几乎被夷为平地,残垣断壁中,一颗颗硕大的铁球还在冒着青烟,看上去不像个修道院,更像个遭了灾的铁匠铺。 这火力…… 陈子龙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造孽呀。” 身旁几个弟兄也纷纷议论起来,虽说这是一尊洋神仙,可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个荷兰人,法国人连自己的神仙也轰。 “就不怕遭报应?”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议论纷纷中,众人还时不时透过残垣断壁的缝隙向外观察,此时已经是午后,加勒比热带地区阳光最毒辣的时候。 完成了整个上午炮火准备的荷军陆战队,开始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全副武装的步兵以小队为单位开始搜索前进。 透过断墙的缝隙,可以清楚的看到身穿橘红色军服,白色紧身裤,戴着船形帽的士兵抱着火枪,在军官率领下出现在一座座废墟之间的街道上。 陈子龙举起望远镜,细细观察,便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军官提着指挥刀,猫着腰,引领着整支队伍前进。 身上橘红色的军服,手中的指挥刀十分醒目刺眼。 “啐。” 陈子龙往手上啐了口唾沫,眼睛眯了起来,将手中长长的燧发火枪竖起来,取出一包定装火药开始装填。 他手中是一杆什么枪? 大明洛阳造的前装燧发线膛火枪,使用定装火药,宝塔形子弹,也就是早期型号的米尼弹。 这种型号的火枪在北美装备不多,整个都司的武装部队都加起来,数量也不过两千杆。 这还都是甘辉甘大人从大明本土带来的,陈子龙软磨硬泡才要了三百杆,装备给了他手下的弟兄。 毫无疑问这是一杆新式燧发线膛火枪,就是数量太少。 为啥呢? 如今大明当然不缺钱,产量少是因为这种新型号的火枪,打造的技术难度太高,并且需要大量数量技术工人。 显然对于缺乏近代军事工业底蕴来说的大明,产量不高,一时半会还无法满足前线作战的需要。 光是打磨膛线就不容易,更不要说大规模实行标准化了,流水线制造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这玩意并非周世显一声令下,就能一夜之间大规模的制造出来,洛王殿下也很无奈。 他也很想尽快给前线部队换装,很想尽快完成军事改革,战术改革,搞出十个八个猎兵军。 可是周世显做不到呀! 只是让一个没文化的技术工人,学会简单的算数,学会西洋式的计量单位换算,再熟练使用卡尺,在打磨膛线时控制好精度…… 整个过程没有三五年都够呛。 没办法。 在这个文盲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时代,想一夜之间大规模量产新式火枪,这事儿也太不现实了。 能弄到两千杆如此紧缺的新式火枪,甘辉已经尽力了,毕竟咱甘大人朝中有人呐! 甘辉可是郑森郑大人的得意门生。 “啐,啐。” 陈子龙一边往手上啐着唾沫,一边踮着脚尖装填弹药,撕开定装火药往引药池里倒了一点,剩下的都倒进了枪管。 又小心翼翼的从武装带里,取出一枚沾了桐油的宝塔形米尼弹,为了把铳子装进去,不得不将脚尖踮的更高了,用通条使劲一捅。 便听到了铳子滑进枪膛的声音,陈子龙越来越喜欢这种声音,不过这枪除了装填不太方便,还有一个现实的问题。 这种火枪配发的铳子太少,铳子都是专用的,打一枚少一枚,想要补充只能从大明本土万里之外运过来。 没办法。 这玩意对加工精度的要求太高,北美都司肯定造不出来,简单的说就是这种子弹过于先进了。 这也是周世显开了挂的杰作。 可不要小看了这枚宝塔形的子弹,这是货真价实的早期米尼弹,将尾部掏空形成了气流膨胀效应,可以大幅度提高射程。 这把火枪,甚至还解决了线膛火枪最尴尬的装填问题,不需要用小锤子叮叮当当的往里面敲了,可是因此也带来了极高的加工难度。 因为想做到枪膛和子弹完美贴合,不会漏气,就得要求子弹直径比枪膛略小,加工精度至少也达到毫米级。 这样只需要沾上点桐油,子弹就可以顺利滑入枪膛,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这没有精密机床的时代又谈何容易? 所以大明军工还停留在手工打磨的阶段。 没办法。 积弱,普遍文盲。 说话间,废墟之中的荷军搜索队沿着残破的街道,再一次前进到了五百米的距离上,四百米,三百米…… “砰,砰!” 果然不出预料,在三百米的距离上,躲藏在废墟里的一杆杆火枪再次爆出了轰鸣,一颗颗呼啸的子弹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射出。 当火枪爆鸣声打破了午后的静谧,废墟,房顶各处预设伏击点组成的交叉火力,再一次爆发出了可怕的杀伤力。 走在最前面的荷军陆战队军官,几乎同时被几颗呼啸的铳子击中,身上绽放出鲜艳的血花,惨叫着倒了下去。 “啊!” “砰,砰,砰!” 一轮射击过后,走在最前方的荷军军官,士兵整整十几个人倒了下去,几乎都是身中数枪当场毙命。 一杆杆黑洞洞火枪又缩了回去。 “呼。” 一枪射出,眼看着一个敌兵嚎叫着倒了下去。 陈子龙赶忙闪了回去,满意的拍了拍手中火枪,发出一声赞叹:“这枪……” 这枪是真好用! 他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这大半年来苦练枪法,虽然不如手下那些顶级神射,可准头也很不错了。 还别说,陈子龙得意洋洋,他还真有点射击天赋呢,这纯粹是他自我感觉太好了,也是废话。 但凡是军中神射,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陈子龙当然也不例外,苦练的射术加上当世最先进的线膛火枪,米尼弹,发挥了巨大的威慑力。 “枪!” 此刻陈大掌柜威风凛凛,将空枪往身后一塞交给了装填手,又接过一杆装填好的新枪。 他身后专职负责装填的通译兄弟,赶忙又将空枪装填起来,如此一来可以极大提高射击效率。 “砰,砰。” 凌乱却十分精准的射击声中,下方两百米到三百米之间的街道上,一瞬间沦为血肉磨坊。 枪林弹雨中幸存的荷军指挥官,高高举起了战刀,嘶吼着:“前进!” “继续前进!” 这个时代的西洋兵战斗意志是真的顽强,深陷伏击圈,冒着巨大的伤亡,竟然开始猫着腰跑步前进。 一个连的陆战队一个照面下来,遭遇了重创之后依旧顽强的向前推进,试图在街道上组织起有效的排枪反击火力。 在顽强作战意志的驱策下,荷军士兵终于,终于推进到了一百米的距离上,将列队排好,将怀中抱着的火枪放平…… “噼里啪啦!” 一顿爆豆般的排枪响起,一团团硝烟升腾起来,密集的弹丸向着修道院的方向射去。 “噗噗噗。” 密集的铳子在残垣断壁之间,溅射起了一道道烟尘,几个躲闪不及的弟兄倒了下去,可紧急着更多的线膛火枪从缝隙里伸了出来。 在一百米这个距离上,线膛火枪与滑膛火枪在射程,精准度上的巨大差异终于显露无疑。 “砰,砰,砰!” 多达上百杆线膛火枪用精确射击组成的交叉火力,在这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的巷战中,让使用滑膛枪作战的荷巨步兵连很快便崩溃了。 杀伤效率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砰,砰。” 死神的镰刀疯狂挥舞,荷军步兵连只打出了一轮齐射,便好似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密集的横队被打散,伤亡越来越多。 “哗啦!” 在短短十五分钟内伤亡过半,再强悍的部队也顶不住了,荷军步兵连扔下了大量伤兵,尸体之后开始乱哄哄的撤退。 进攻的时候士气如虹,撤退的时候也照样混乱不堪,可这是想撤就撤的么,从各个角落射出的子弹更加刁钻,那一声声火枪爆鸣更加欢快。 “砰,砰!” 真可以说弹弹咬肉,又准又快,让撤退中的荷军士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惨叫着倒在了撤退的路上。 十里外,荷兰指挥部。 密集的火枪齐射声一度让德鲁伊特中将眼睛亮了起来,那是他的精锐步兵连在发动进攻。 骄傲的王国士兵正在用密集的齐射,绞杀那些设伏的武装人员,这几乎是每一个欧洲将领的常识。 可短短两轮齐射后便再也没了声息,这让德鲁伊特中将面色微变,变得更加凝重,甚至有些铁青。 作为一名军事才华十分出众的将领,中将阁下很清楚的知道,他的那个步兵连完了。 此刻烈日当空,晒的人汗流浃背,中将阁下本能的掏出了怀表看了看,这一次,他的一个步兵连坚持了十五分钟。 心理素质再强大的将军也有点坐不住了,按照这样的伤亡速度,他的两千陆战队能打几天呀? 一个箭步从指挥所里蹿了出去,德鲁伊特沉声道:“停止进攻。” 传令兵赶忙翻身上马,去前线传达司令官阁下的最新命令,事实上有没有命令已经不重要了,参与进攻的步兵连伤亡高达七成。 回来的也一个个鼻青脸肿,浑身是血…… 当三十多个残兵惊魂未定的站在中将阁下面前,一个个好似鹌鹑一般哆嗦着,这让德鲁伊特脸色更加难看。 从中将阁下口中溢出了两个字:“猎兵团。” 这两个字好似有什么魔力,让他身旁的高级将领们纷纷错愕,对看了一眼又不免大吃一惊! 再愚笨的人也明白了,前头那个伏击圈里头存在着大量精锐猎兵,可这下子军官们更糊涂了。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猎兵,还是有组织的猎兵团,这事儿未免有点太玄幻了!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半点怀疑,如此可怕的战斗力,如此严密的伏击圈,简直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这让联军的高级军官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个猎兵团到底什么来头? 可是克鲁伊特憋不住了,愤怒从这位联军司令官心中再一次爆发出来,咆哮了起来:“开炮,开炮!” 不久之后。 各种口径的大炮再一次对准了以教堂,修道院为中心的伏击区开始了新一轮的狂轰滥炸。 修道院。 又一次完成了伏击,陈子龙和众兄弟正在兴头上,热烈的凑在一起议论了起来,对手中的新式火枪赞不绝口。 “啥玩意啊!” 空气中洋溢着喜悦之情,还有对荷军的鄙视。 “海军陆战队?” 就这? 怨不得弟兄们心中鄙视,就这还陆战队,还王牌呢,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装备看着也很精良,其实不堪一击。 说这话也太不对起大荷兰海军陆战队了。 太昧良心了! 这是废话。 也不想想这种超越时代的新式火枪,是大明军工多少年研发的结晶,是多少工匠日夜赶工,一根根枪管打磨出来的,连子弹都是纯手工打磨。 这能怪的了荷军嘛? 可陈子龙哪里懂得这些,他还觉得自己本事大,两三百米外那成群结队,龟缩成一团的鲜艳军服就是活靶子。 荷兰人身材又高大,大伙看到那么大个目标可真是开心死了,简直就是一堆呆头鹅,活靶子。 众兄弟正开心呢。 “轰隆隆。” 远处码头方向再次响起打雷的声音。 “防炮!” 一听到这隆隆的炮声响起,众人好似受了惊的兔子,仓皇向着一个个地下室入口冲过去。 “呜……” “轰,轰!” 当荷法联军的重炮再一次轰鸣起来,陈子龙和他的弟兄们,为缺乏正面战场的战斗经验付出了血的代价。 谁都没料到荷兰人的炮击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急,加上地下室的入口太小,不少人暴露在炮火覆盖的范围内。 “轰,轰,轰!” 地动山摇,土石飞溅,来不及逃进地下室的陈子龙只好捂住耳朵,死死趴伏在地,希望能够躲过这一轮可怕的炮击。 幸好这修道院足够坚固,实心炮弹的杀伤力有限,让来不及逃走的人可以躲进墙角,石墙后,将身体紧紧蜷缩起来。 ------------ 第459章 攻防 一轮猛烈的炮击过后,铺天盖地的炮火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地动山摇好似末日降临一般。 轰隆隆的闷雷声响彻云霄,火力强大的荷法联军被彻底激怒,再一次集中了上百门大炮疯狂的倾泻着火力。 可怕的炮火将本已经破烂不堪的教堂,修道院又被蹂躏了一遍。 “哗啦。” 原本就塌了一半的高大教堂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终于彻底塌了,随着高大钟楼的倒塌,铜钟从高处落下发出了一声巨响。 “咣!” 一声巨响过后整个世界沉寂下来。 “咳咳。” 当猛烈的炮火停歇下来,各处角落里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弟兄直起身体,轻咳着,一个个都惊魂甫定。 “咳咳咳!” 废墟之间到处都弥漫着灰尘,雾蒙蒙的一片,叫人睁不开眼睛,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 “哎哟哟。” 撑过了可怕炮击的大明海盗们,好似从地里刚刚跑出来的地瓜,一个个遍体鳞伤的哀叫起来。 然而这一轮炮击的效果却大大的打了个折扣。 伤的多,死的少。 这事儿太正常了,在这个没有烈性炸药,没有开花炸弹榴弹炮的时代,前装滑膛直射火炮对建筑物的杀伤力是很有限的。 更不要说躲在里面的人了,除非一些人是太倒霉了被炮弹直接命中,想死也挺难的,只是免不了伤痕累累受一些皮肉之苦。 “啐,啐。” 陈子龙从断墙后站了起来,吐掉了嘴里的烂泥,抖了抖一身的灰,嘶吼起来:“都死了么?” “哎?” 众兄弟纷纷聚拢过来,嘻嘻哈哈的回应着:“活着呐!” “没事儿!” 大伙聚集在了一起,瞧着对方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仗打到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害怕了。 就这? 众兄弟挨了一顿炮,反倒试出了敌军的虚实,这大规模的重炮洗地看似威猛,实则杀伤力十分有限。 大部分炮弹都从倒塌的教堂上方越过去了,这是前装滑膛火炮时代最大的弊端,也是命门,直瞄射击的杀伤效率不高。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说来奇了。 人就是如此,当长时间处于危险之中,死人见多了,反倒将生死置之度外,对危险也生出了麻木之心。 “哈哈,兔崽子!” 陈子龙故作轻松,看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手下人,哈哈大笑起来,却在心中默数着:“一,二,三……” 随他坚守修道院的弟兄有一百多人,就这么一轮炮击下来没了二十几个,都埋在坍塌的废墟底下了。 他是干海盗,搞山寨的,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猛烈的炮火洗地,他为大规模战争经验的不足付出了代价。 初次指挥正规作战的陈子龙,心中一揪,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惭愧,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二十多个弟兄没了。 可他只能故作轻松,挥了挥手:“上!” “布防!” 再一次,众人抖擞起精神,手脚并用爬上了一面面断墙,从缝隙里观察着敌军动向。 果然不出所料,经过的大规模的炮火准备之后,荷军再次派出了步战队发起伴随进攻。 “来了!” 视野中,那醒目而又刺眼的橘红色身影再次出现,不死心的荷军加大了兵力投入,一次派了两个步兵连上来。 “啐!” 回头看了看被砸烂的圣母像,惊魂未定的陈子龙,又啐了口唾沫,对荷军这种不讲理的进攻十分鄙视,这不是欺负人嘛? 大炮轰完了步兵冲,步兵冲完了大炮轰…… 手持望远镜看着那些猫着腰,正在前进的荷军士兵,陈子龙心中咒骂着,干海盗和干正规军真的不一样啊。 差别太大了! 视野中,身穿橘红色军服的荷军士兵前进到了,五里,四里,三里,两里…… 五百米,三百米。 “砰,砰。” 当荷军陆战队进入了三百米的有效射程之内,预料之中的交叉火力再次出现,那凌乱却又十分精准的死神镰刀再次挥舞起来。 让十里外正在督战的克鲁伊特中将,脸色再一次变的铁青,好在这一次前线指挥官学乖了,并没有一味强攻。 一遇到伏击立刻便缩了回来,再愚笨的人,再不知变通也知道这个伏击圈十分坚固,鲁莽的进攻毫无意义。 于是进攻刚发起便结束了,两个陆战连在交叉火力的急袭之下,扔下了十几个尖兵的尸体,乱哄哄的撤了回来。 可是? 看着再次败退下来的两个陆战连,风华正茂的克鲁伊特中将脸色更加难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重炮洗地,步兵进攻战术竟然失效了,他已经尽力高估了那些异教徒的实力,可…… 终究还是迎面挨了一棒槌,这一棒槌砸在脸上,让他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无话可说了。 “法克!” 中将阁下罕见的爆了粗,暴躁的来回走动着,气的把军服扣子都解开了,好似一头红了眼的公牛。 这事儿是可以理解的,这本就是一个计划很久的大战略,王国花费重金暗中支持了亨利摩根,借亨利摩根之手击溃了西班牙人。 然后他又叫上了盟友法国人,率领联合舰队杀气腾腾而来,想一举拿下这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的群岛。 怎么想这战略都无可挑剔,并且已经成功了,他的手中更是掌握着整个联合王国,在中美洲加勒比海地区最精锐的一支力量。 出兵前他的志向何其远大,就凭手里这支强大的力量,足以横扫整个加勒比海了,可现实却如此嘲讽。 他竟然,竟然…… 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武装人员,死死挡在这座小小的背风岛上,他的两千步战队在重炮的支援下,面对一座教堂,一座被轰成废墟的修道院。 竟然一步也无法向前推进。 嘲讽,太嘲讽了。 “呼。” 可作为荷兰王国海军部的少壮派代表人物,前程似锦的海军中将,深深的吸了口气,很快将心中的怒火按了下去。 沉吟着,来回躲着步子,司令官阁下慎重起来,对那伙神秘的武装力量又充满了好奇。 周围死一般寂静,联合舰队的高级军官们都目不转睛看着司令官阁下,等待着阁下的决策。 “哒!” 克鲁伊特终于停下了脚步,徐徐道:“卫兵,去把前线指挥官叫来。” “啪!” 一旁的卫兵立正敬礼,翻身上马正要去前线传令,却被司令官又叫住了:“等等!” 中将阁下碧蓝的眼珠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徐徐道:“带几个伤兵过来。” 卫兵在马背上敬了个礼,打马离去,不多时,狼狈的前线指挥官带着人走进了指挥部。 同时带来的还有几个伤兵,要么吊着胳膊,要么拄着拐杖站在了司令官阁下面前,伤口还在不停的渗血。 惨,太惨了。 除了伤兵,前线指挥官还带回来几颗奇怪的子弹,子弹上还带着血迹,显然是刚刚从伤口里挖出来,那血迹显然还没有干涸。 “哒,哒。” 德鲁伊特徐徐走了过去,看了看吊着胳膊的指挥官,又拿起了一颗带血的子弹握在手中,用长满老茧的手摩挲了起来。 “呼。” 一阵冷风吹过,中将阁下碧蓝的眼中闪过一道神光,反复观察着这颗子弹,观察着被挖空的尾部,精良的做工。 如此奇特的结构让克鲁伊特似乎想到了什么,这种奇怪的子弹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沉吟了良久,才从中将阁下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明国人。” 作为荷兰海军部的高级将领,别人不知道这种子弹的来历,他还能不知道嘛,在伦敦城下,在北非埃及。 与明军对战的部队都发现过这种奇特的子弹,并且当今世上大规模编练猎兵的强国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种子弹……” 他只是个职业军人,并非物理学家也不是枪炮工匠,他不明白这种子弹的奥秘何在。 可他的记忆力惊人的强,一眼就认出了这玩意的来历,他想到了那些大规模投入战争的大明猎兵。 “哗!” 听到司令官的喃喃自语,顷刻间荷兰军官们一片哗然,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下子谜题解开了,越想越觉得靠谱。 可谜题解开了,并没有给荷兰王国的高级军官们带来一丝轻松,反而脸色越发凝重。 “明国人?” “可明国人的势力,什么时候渗透到加勒比来了?” “这?” 怨不得军官们一片哗然,在心理上实在接受不了,中南美洲,加勒比海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大西洋啊! 大西洋可是欧洲老牌海军强国的后院,什么时候轮到明国人在这里插上一脚了? “法克!” “碧池!” 顷刻间咒骂声四起,当然了,咒骂代表着心虚,代表着忌惮,这时候再怎么白痴的人也看穿了东方大明帝国的野心。 那个雄霸亚洲的强盛陆权帝国,这是想要染指海权,不但将南太平洋变成了自己家的后院。 竟然,竟然还想插手大西洋! “哼!” 一群高级将领的忌惮,让克鲁伊特中将眉头大皱,发出了一声冷哼,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 他身旁的高级军官们吵闹声越来越大:“这不可能!” 咒骂声此起彼伏。 “进攻,进攻!” “绞死这些大明人!” 这一声声叫嚣代表着联合舰队的鲜明态度,当你家的后院被被人闯进来了,当然会恼羞成怒了。 喧闹中,德鲁伊特中将的小胡子又翘了起来,十分慎重的做出了决策:“我命令,炮击!” 那些明国人的突然出现,终于将这位世界第一海军强国的分舰队司令官激怒了,海军中将阁下终于上头了,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这是对大荷兰联合王国的挑衅。” 他要让那些来历不明的神秘异教徒尝到惹怒他的滋味! 能在历史上重重写下一笔的人,作为荷兰巅峰海军时代的最高统帅,荷兰王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军事天才,他自然不是吃素的。 “我命令!” 紧急着,中将阁下做出了一系列调整,重新制定了作战计划,这一调整便显示出他的军事才华来了。 作为大炮巨舰的忠实信徒,此君指挥作战的风格也是大开大合,他下令将炮位前推,将临时指挥部也往前推。 海军陆战队自然也跟着前推。 这一次就连作为预备队的一个营法军,也被紧急征召了起来,作为进攻力量的预备队使用。 识破了陈子龙等人的来历,这下子老牌列强的好胜心,胜负欲,斗志彻底被激发了起来,便好似一头头好斗的公牛红了眼睛。 动了真格的荷,法联军终于拿出了看家本领,也是当世最强大军事集团的绝活,重炮洗地,步炮协同…… 这看家的绝活一亮出来,陈子龙面临的压力猛增。 背风岛腹地,伏击圈。 “呜……轰!” 伴随着荷军炮位的前推,猛烈的直射炮火越来越精准,让处于伏击圈内的大明海盗再一次感受到了列强正规军的骁勇。 “轰,轰。” “哗啦。” 一颗颗炮弹呼啸而过,这下子陈子龙顶不住了,说好的中门对狙变成了大炮上刺刀,这谁遭的住呀? 撤也撤不走,顶又顶不住,再一次面临生死关头的陈子龙死死趴伏在地,向后方看了看地下室入口。 只得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决定:“撤,撤!” “进地道!” 走投入路的情况下,众兄弟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伏击阵地,一个接一个的钻进了房间正中央的地下室。 “咣当!” 随着最后一个弟兄跳了进来,有人将顶盖合上了,顷刻之间从明亮处进入阴森的地下室,陈子龙险些一跟头栽倒。 “嚓。” 有人点亮了火把,又让光线明亮了起来。 “扑簌簌。” 外面重炮依旧在不停的轰击,地面依旧在不停的摇晃,却总算是暂时安全了,当然了这种安全完全是假象。 “姥姥的!” 陈子龙忍不住爆了粗,咱弟兄活生生让人家从地面上,撵兔子一般撵到了地下,又钻起耗子洞来了。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这间地下室,这一仔细打量,还真看出点玄机来了,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地下室。 ------------ 第460章 地宫 躲藏在几米深的地下室里,陈子龙和众兄弟一个个东倒西歪,此时上方炮声隆隆,地动山摇,好似末日一般景象。 “扑簌簌。” 随着荷法联军疯狂的使用重炮群洗地,不时有灰尘从地下室上方落下,连墙壁上的烛台也随之摇晃起来。 “咳咳。” 陈子龙一边观察着这间地下室,一边叹气,不得不接受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和他的弟兄们被人家堵在这里包成了饺子。 大炮轰,步兵冲…… “啐。” 陈子龙一时间无可奈何,这种打法完全不讲道理呀。 当占尽优势的荷法联军将炮位前推,一本正经的拉开架势,以轻步兵为主的大明海盗们终于顶不住了。 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当正规军开始拉开架势拼命了,缺乏重火力的轻步兵只有抱头挨打的份儿。 想来用不着半天时间,这座修道院上方就要被敌军占领了,陈大掌柜不免有些尴尬,他精心设计的伏击圈被人家撑破了。 猎人成了猎物。 “嘿!” 陈子龙抹了把脸上的灰,爆了粗:“姥姥的。” 这下真成瓮中之鳖了。 “不!” 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生死已经不再考虑之中,他此刻热血上头满脑子想的都是鱼死网破。 当大明人被逼到了墙角,骨头里的狠辣也就被压榨了出来,陈子龙咬着后槽牙发脾气了,想剿灭老子也没那么容易。 地面上的建筑失守了,咱不是还有地下嘛。 说话间心中一动,陈子龙开始带着人在这间地下室里搜索起来,看着这里的陈设布置,突然觉得这间地下室…… 别有玄机。 这地下室是修在哪里的呢,修道院下方,这事儿倒也挺寻常,在这个冰箱冷库的时代,在房间里挖地下室是普遍做法。 大明人也有这样的传统,尤其是在盛产粮食蔬菜的广大农村地区,几乎家家户户都挖地窖。 一来可以当做储藏室用,二来可以躲避灾祸,想来这里的地下室也是用来储存物资的。 可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里极有可能不只是一个储藏室那么简单,这间阴暗地下室并非完全独立。 这里的空间很大,足以容纳数百人,并且在隐秘处挖了通气孔,地面上洒满了石灰…… 并且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几个大铁箱子后头竟然还有一道暗门,暗门十分低矮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这道狭窄的暗门也不知多久没有打开过了,以至于,暗门上面的锁头早已锈迹斑斑。 “哒,哒。” 手中举着火把,陈子龙走到了暗门前,弯腰看了看上面的锁头,反正短时间内也出不去了。 他打算另辟蹊径,便挥了挥手,轻道:“砸开。” 几个手下应命上前,拔出短刀劈了上去。 “叮,叮,叮!” 几声脆响过后,锁头掉落在地,又狠狠一脚踹了上去,散发着陈腐气味的冷风嗖嗖的往外冒。 “啐,啐!” 众人纷纷捂住口鼻,抱怨起来:“什么味儿呀。” 这陈腐的气息让陈子龙眉头微皱,想了想,便将手中的火把扔了进去,借着微弱的火光往里头瞄了一眼。 “呼。”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火把摇曳起来,万万没有料到这狭窄的木门后面竟然别有洞天。 一道长长的阶梯通往未知的巨大空间,这空间之巨大让陈子龙大吃一惊,不由得汗毛倒竖,这竟然是一条密道! “啥玩意儿啊?” “哎哟哟。” 谁能料到这修道院的地下别有洞天呢,这就好像在一座寺庙的下方发现了一条密道,这画面实在太诡异了。 众兄弟惊叫起来。 “密道?” “啥玩意?” 议论纷纷中,本能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这巨大的发现暂时让人忘记了外面的隆隆炮声。 瞧着那火把并未熄灭,陈子龙心中喜忧参半,却还是不假思索的挥了挥手,轻道:“进!” 都到了这一步他还有别的选择嘛,倘若这里真有一条密道,那或许可以绝处逢生。 随着大掌柜一声令下,几个身材矮壮的弟兄手举火把猫着腰,穿过尘封不知多少年的木门钻了进去。 “哒,哒!” 陈子龙紧接着一猫腰也钻了进去,一手握着短火铳,另一手举着火把,当众人沿着长长的阶梯鱼贯而入,有人发现了墙壁上的油灯。 “哗。” 当油灯亮起的那一刻,惊呼声再次响起。 “哎哟哟!” 随着火光亮起,异常宽敞的地下大厅映入眼帘,让陈子龙在内的众人大吃一惊,这地方…… 也太宽敞了吧! 这竟然是一座修建在地下的祭祀大厅,墙壁上随处可见大型十字架,造型奇异的圣母像,神像,还有着一条条枷锁,以及森森白骨。 “嘶!” 陈子龙呆立当场,瞧着大厅中央祭坛上那森森白骨,还有烧过的木材灰烬,忍不住眉头大皱,这是正经的祭坛嘛? 随着进入地下大厅的弟兄越来越多,大伙对这诡异的大厅不由得议论纷纷,这是正经的教派嘛。 “不像。” 这地方怎么看都透着阴森,诡异,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恶,正经的教派会搞的这么阴森恐怖? “这是把活人当贡品烧了呀?” 这场面再明显不过了。 火刑! 至少咱大明人没见过,无论是道佛两家,全真各派都没有这么阴森诡异的东西,就算是臭名昭著的白莲教。 当然了,考虑到这座修道院的存在很可能超过一百年,出现火刑也就不稀奇了,这就要从中世纪欧洲的黑暗邪恶说起了。 毕竟布鲁诺就是被疯狂的教徒,架在火上烧死的,当这些教徒跑到了中南美洲新大陆,只会更加疯狂。 这能是啥正经教派嘛,正经教派有在地下修建祭坛的嘛,为啥要把祭祀地点搞在地下? 见不得光呗。 可这些被烧死的白骨是什么人? 这还用问嘛,总不会是白种人,从骨架大小来判断,很可能是某几个可怜的土著女子。 “造孽呀。” 一声声叹息中,众兄弟小心的迈过一根根白骨,见证了百年前属于中世纪的邪恶。 中世纪欧洲作为世界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到底黑暗到什么程度,连欧洲人后来都不承认了,选择了美化那个时代。 说起来中世纪,那个时代教会的权力非常的大,而且教会不满足现在这种权力地位,开始不断地和国王争夺权力。 修道院总体来说,也是教会门下的一个机构。 说起修道院,很多人想到的就是一群修道士们在远离乱世的地方衷心的祷告,兢兢业业,不受世俗的影响,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上帝。 和我们中国古代寺里面的僧人一样。但这只是最初的修道士的样子,在经历中世纪欧洲之后,修道院逐渐开始变得商业化。 修道士变相敛财的行为让平民百姓切齿痛恨。 在公元前的欧洲,当时出现了神论,人们开始相信世界上是有神的,只要自己衷心祷告,神听到之后就会实现人们的愿望。 所以相继就出现了一些教会,来专门的用来进行祷告的地方。 到了公元前五百年,西方又开始出现了一种远离世俗凡尘就是效忠上帝的一种说法。 当时有一位意大利人,名叫本尼迪克特,他本来就非常不喜欢罗马,他认为罗马人的欲望和财富非常的肮脏。 所以他非常认同这种说法,决定逃离城市,到山中去过归隐的生活,刚开始他就只找到了一个安静的洞穴,然后搬了进去,每天在里面进行祷告。 而且他也认为衷心祷告不需要吃非常多的食物,于是他就每天只吃一顿饭。他就这样一直在这个山洞中生活多年。 并且一直怀着一种感谢上帝的心理来进行祷告。 就这样,本尼迪克特的名气和理论吸引了非常多的人前去和他一起,都住进了山洞,过着归隐的生活。 短短的几年中,随着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山洞的开始变得拥挤,于是本尼迪克特就把这些追随者组成一个团体,并且修建了专门住的地方。 这个地方就是修道院。 本尼迪克特建立修道院之后,为了规范修道院中的修道士,还专门制定了一系列的规则。 他写了一本修道士行为规范的条例,上面规定,修道士不能吃肉,也不允许他们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平时也都需要修道士们自己出去做农活来维持生计,而且本尼迪克特却允许他们用手语说话。 后来修道士们还专门编撰了一本手语字典,使手语变成了一种语言。从此之后,一些聋哑人可以通过学习手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自此,本尼迪克特制定的一些规则渐渐传开,越来越多人欣赏他,他的修道院变得越来越兴盛。 就在修道院名声大噪的时候,修道院因为一些原因变得越来越商业化。 当时的人民们非常相信祷告的力量,而且他们认为,越是生活朴素的人,祷告的成功几率越大,越有可能被上帝聆听。 而通过修道士的祷告说出来,更是让人非常信服,当时一些富商大贾和高级将领,由于平时事务繁忙,没有时间祷告。 所以这些人干了什么事情呢,干了一件很骚的事情,他们开始付钱给修道士,让修道士代替自己向神祷告。 就这样,修道院的祷告变成了一种商品,获得了商业价值,修道士的艰苦生活也逐渐瓦解。 修道院开始拥有商业价值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找修道士们祷告,并付给非常高昂的祷告费。 修道院的修道士们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忘却了自己艰苦生活的初衷,开始沾染奢靡之风,修道院的本质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 修道士的祷告从刚开始的自己祷告,到给富人祷告,最后由于名气很大,也得到了国王的关注。 因为一些国王争夺领土的时候,会有非常多的人因战争死去,这些发起战争的国王为了向死去的人们赎罪,就需要修道士来帮他们祷告赎罪。 而修道士在与国王的合作中,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财富,如此这般就形成了神权,形成了教会。 这还是上帝的信徒? 满口的仁义道德,背后都是生意,是不是很眼熟,当然了,后来这事儿在欧洲没人提了。 也没几个西洋人还知道本尼迪克特这个名字了,也不记得修道士们曾经的清规戒律了,说来还真是嘲讽呢。 西洋人总是如此健忘,或许是记性不太好吧,对自己做过的坏事总是选择性的遗忘。 “造孽呀。” “是呀。” 窃窃私语声中,陈子龙挥了挥手,轻道:“收拾一下。” 他不关心一百年来,西洋人在这里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看着地下祭祀大厅角落里,那一道道通往外界的生锈铁门。 他知道弟兄们有救了,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呀。 “叮叮当当。” 一阵乱响之后,众人将那一道道尘封的铁门打开,果然奇迹发生了,这面积极大的大厅还真是四通八达。 通过这座大厅再穿过一道道长长的阶梯,完全可以把一个个孤立的房间连接起来。 “关上,关上!” 陈子龙欣喜若狂,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又赶紧叫弟兄们把铁门关上,这会儿出去不是找死嘛。 心思电转子之间,陈大掌柜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起来,白天出不去咱们可以等晚上呀! 趁着晚上将分散在各个地下室里的弟兄们聚起来,则此战还有一线生机,好端端的巷战变成了打地鼠。 可也顾不上了。 当喧闹平息,大约七八十人将森森白骨捡起,归拢起来,便纷纷斜靠着这古老诡异的祭坛席地而坐。 “哎哟。” “鳖孙子够狠的。” 大明海盗扶着酸痛的老腰发出的一声声嬉笑,咒骂代表着激战过后的疲惫,还有乐观,还有刀口舔血的觉悟。 都到这份上了也没啥可说的。 “宰一个够本,宰两个赚了!” “干!” 同时间,修道院外围。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绚烂的晚霞映红了加勒比海的天空,壮美的火烧云悬挂在西方的天际。 “叽里咕噜!” “前进!” 此刻废墟之间一片火热,到处都是平端着火枪,身穿橘红色军服的士兵,还有手持指挥刀杀气腾腾的军官。 当荷法联军动了真格的,将一百多门大炮推进到五里之内,轻步兵的抵抗已经毫无意义。 ------------ 第461章 灯下黑 当德鲁伊特中将指挥麾下精锐陆战队,拿出了重炮洗地,步炮协同的看家绝活,这威力着实惊人。 这般不讲理的打法,充分展现出了大航海时代西欧列强多年来积攒的底蕴,贪婪,尚武的底蕴。 当然德鲁伊特中将和他麾下的陆战队不是这样认为的,克敌制胜并且为此付出生命,人家这叫骑士的光荣。 “进攻!” 成群结队的士兵在炮火掩护下再次冲进了修道院。 随着阵地被攻克,德鲁伊特中将连他的指挥部,也推进到了五里远的距离上,这个距离已经十分危险了。 这就相当于司令官亲临一线了,这场面还真是挺惊悚的,一百年以来,加勒比海沿岸地区少有这么大规模的战事。 “哒,哒。” 踩着一尘不染的牛皮长筒军靴,挎着指挥刀,司令官阁下率领一大帮军官走在废墟之间的街道上。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还冒着青烟。 迎着夕阳晚霞,司令官阁下意气风发,恭维声不绝于耳:“恭喜阁下获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 “阁下英明。” 连续进攻失利之后,终于,终于凭借犀利的炮火,训练有素的陆战队碾压了那伙不知死活的明国人,属于列强的自信又回来了。 “嗯。” 看着面前被彻底摧毁的教堂,修道院,连同废墟一起被埋葬的敌军,巨大的成就感在德鲁伊特阁下心中蔓延着。 可他依旧一丝不苟,只是在小胡子微微翘起,暴露了他此刻心中的得意,作为大炮巨舰的狂热崇拜者。 这一战可以说是他得意之作了。 “嗯。” 可骄傲的司令官阁下依旧十分严肃,做出一丝不苟的样子,挎着战刀检阅着自己强大的近代军队,还真有点龙行虎步的气势。 “哒!” 在被摧毁的教堂外围停下脚步,终于,德鲁伊特看到了一具尸体,坍塌的废墟中有一具尸体静静的躺着,脸朝上,满是血污…… 那张属于东方人的面孔十分安详,怀中还抱着一杆打造精良的火枪,散发着蓝汪汪的金属光泽。 这一幕让司令官阁下觉得很刺眼,往左右看了看,左右将领同样一脸迷茫,那神情好似在说,这到底是一伙什么人呐? 也不像大明的正规军呐,怎么瞧着像是海盗呢? 海盗能有这样的战斗力。 “哒,哒。” 议论纷纷中,德鲁伊特缓缓走了过去,用力将那把精良的火枪拽出,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又细细观察着枪管上神秘的锻造纹。 这锻造纹更加刺眼,代表着先进的淬火技术,曾经这是属于西方人独有的淬火技术,可如今…… 可是司令官阁下不想在部下面前表现出他的担忧,于是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开了个玩笑:“明国人?” “明国人只配在废墟中瑟瑟发抖。” 明国人懂火枪嘛? “笑话!” 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火枪大炮可是咱老欧洲的信仰,什么时候轮到明国在咱老欧洲面前舞枪弄炮了? “明国人就是一伙农夫!” “哈哈哈。” 周围再一次响起放肆的哄笑声,随着顽固的敌人被摧毁,老牌列强的信心伴随着骄狂又回来了。 “明国人,什么玩意儿。” 纷纷议论声响起,老子们玩大炮的时候,明国人还在用弓箭长矛和野蛮的通古斯人作战呢。 德鲁伊特中将的小胡子又翘了起来,在部下和盟友面前展现着他的博学,娓娓道来。 “最可笑的是明国人,竟然险些被那些野蛮的通古斯野人灭了国。” “哈哈哈!” 哄笑声再次响起,一说起来使用火枪大炮作战的明国人,被一伙北方野人打的丢盔卸甲。 德鲁伊特的笑容变的更加嘲讽,可这是事实,估摸着就算周世显亲临,也无力反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 不管怎么说,对大炮火枪战列舰十分迷信的荷兰王国将军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很好。 “搜!” “清扫战场!” 随着一道道军令送了出去,放松了警惕的陆战队士兵解散了队伍,开始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搜索。 此时日落西山,天色渐晚,搜索行动进行的并不顺利,被解散的部队纷纷停了下来,吃东西,喝水,靠在残垣断壁之间有限的空间里谈笑风生。 让落日西下,大地再次陷入黑暗,星星点点的篝火随之在废墟中亮起,激战后的战场格外的宁静。 “哈哈哈。” 大获全胜的荷军升起了篝火,烤着鱼,唱着歌,尽情享受着胜利后的喜悦,可没人察觉到这辉煌的胜利之下蕴藏的诡异。 其实那残垣断壁之间的尸体并不多…… 地表之下。 面积巨大的地下祭祀大厅里头,上方隐隐传来拖拽大炮的声音,将正在闭目养神的陈子龙惊醒。 他抹了把脸长身而起,将身旁和衣而卧的几个弟兄也叫了起来。 “哎?” 那几个正在酣睡的弟兄,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本能的想要据枪射击,却被大掌柜将枪口按住。 “嘘!” “噤声。” “起了,起了。” 几声低语将疲惫不堪的手下叫醒,强撑着疲惫的身体,陈子龙开始将八十二个弟兄重新组织起来,编队,分组,重新进入那些暗门。 “吱。” 随着一扇扇暗门打开,一个个身材矮壮却十分彪悍的身形猫着腰钻了进去,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 连续往各条密道里派出了一半的人,昏暗的地下大殿里又安静下来,上方荷军推动大炮的声音也消失了。 静的可怕。 “滴答,滴答。” 只有年久失修的墙壁缝隙里,一滴滴水珠落下,陈子龙往周围看了看,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一个个熟悉的身形大部分还在。 然而却少了几张熟面孔,心中不由得一阵黯然。 “吱。” 这时角落里一扇暗门突然打开,一条人影钻了出来,喜道:“大掌柜,人找着了!” 好似绝境中透出了一道光,顷刻间,压抑的气氛转为惊喜,众人赶忙上前将密道中钻出来的弟兄搀住。 “哈哈!” 随着一条条矫健的身形钻出,绝境重逢后的喜悦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让这气氛逐渐火热起来。 寒暄,热闹,熊抱……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散落在修道院里的弟兄们又聚了起来,原本三百多人的队伍还剩下七成,刚好还剩下一个步兵连。 这已经让陈子龙大喜过望了,手中重新掌握了一个步兵连,他又看到了翻盘的希望,赶忙将几个头领聚集起来商议了一番。 “都说说吧。” 这个仗接下来该怎么打? 炽热的气氛中,弟兄们被压抑的血性此时此刻彻底爆发了出来,都这时候还有什么可说的。 “和他们干!” “没说的,干!” 见士气军心可用,陈子龙狠狠一巴掌拍在腿上,徐徐道:“敌明我暗,我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反正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优势在我! 这个仗怎么打还用教嘛。 夜袭啊! 被荷法联军大炮这一顿轰,还被逼的钻了耗子洞,两百多山寨弟兄憋了一肚子气,咱兄弟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干!” 一声声咒骂响起,两百多条汉子上头了,一个个都在摩拳擦掌,要说摆开架势拉开大炮对轰,步兵对冲咱弟兄们不行。 可搞偷袭,野战,咱弟兄们都是行家里手,也不看看咱弟兄都是什么出身,除了江洋大盗就是海匪。 什么跳帮,近战,偷袭这种事情咱们可太擅长了。 “那就这么办!“ 很快和几个头领商议着,将夜间偷袭的战术定了下来,陈子龙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恰好是午时三刻。 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紧急着陈子龙挥了挥手,狠狠道:“出!” 随着这一声令下,幽暗中烛火摇曳,一条条身材矮壮的汉子再次返身,钻进了那一条条通往四面八方的密道。 陈子龙也用力甩了甩脑袋,直到这一刻才从懵逼的状态清醒了过来,咬牙切齿的念叨着。 “敢拿大炮轰老子……” 一边咬牙切齿的念叨着,一边借着油灯幽暗的辉光抓起火枪,检查弹药,便低低的喝了一声。 “走!” 顷刻间几十条汉子顺着最大的一条密道钻了回去,沿着长长的阶梯回到了一片废墟中掩埋的出口。 几人又合力将出口处堵着的石块搬开,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前头在清理出口,后头是一长串手持火枪等待出击的战士。 到了这个距离上,其实与宿营的荷军只隔着一道墙壁,陈子龙手心里也捏了把汗,这可真真是应了一句话。 灯下黑! “扑簌簌。” 随着一块块碎石搬开,猛然间月光从缝隙里洒落,加勒比海的月光如此明亮皎洁,随着一缕新鲜空气透了进来。 “呼。” 这徐徐吹佛的微风,让众人精神猛的一振,轻手轻脚将最后一块堵门石搬开,便瞧见了不远处猎猎篝火。 还有正在篝火旁围成一团的荷军士兵…… “呼。” 手握着火枪,陈子龙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背后全被冷汗湿透了,这可真是险,太险了。 距离不过二十步,但凡有人往这边看一眼,或者走过来解个手,大伙就得全交代了,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珠看着前头那个弟兄。 一点一点的将堵门石挪开,时间好像过了一百年那么漫长,碎石终于挪开了,前方一瞬间畅通无阻。 “沙沙!” 随着脚步声响起,一条条精壮的汉子从地下室蜂拥而出,最先出手的是十来个身材矮壮的弟兄。 好似夜幕下矫健的灵狐,人人手中持有利刃,太刀,破甲锥,分水刺在皎洁月光下散发着森森寒芒。 “噗,噗!” 手起,刀落。 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是如此的渗人,见前头的弟兄们得手了,陈子龙早按捺不住,一猫腰便冲了出去,加入了杀人放火的行列。 几声短促的惨叫过后…… “砰,砰!” 这突如其来的夜袭很快惊动了训练有素的荷军,一些正在废墟里休息的荷军陆战队士兵本能的站了起来,往枪声传来的方向张望着。 敲好看到了一个个身材矮壮,灰头土脸的彪悍之人挥着刀,卷起阵阵黄土尘埃,如杀神降临一般冲向了人群。 突然遭到袭击的荷军士兵全都僵住了,好似时空都停滞了,直到被几颗精准的子弹射翻。 “砰,砰,砰!” 一时间枪声大作,突然遭遇夜袭的荷军陆战队,在乱枪攒射中惨叫着纷纷倒下。 跟随大队人马冲了出去,陈子龙单膝跪地,瞄准了一个慌乱中正要举枪射击的敌兵便搂了火。 “砰!” 瞧着那敌兵胸前中弹惨叫着倒了下去,他也不闪躲,单膝跪地想要再次装填火枪,可一面断墙后方突然涌出大批敌兵。 呼啸的子弹擦着身体掠过,陈子龙情急下将长枪一扔,拔出了插在腰间的两把短枪,左右开弓…… “砰,砰!” 一时间弹丸横飞,枪林弹雨中,附近的废墟中又是一条条身形跃起,从背后杀向了那伙敌军。 激烈的大混战随之爆发,每时每刻都有人中枪,惨叫着倒下,突然爆发的激战将这火热的夜晚彻底点燃。 五里外,荷军指挥部。 混乱中,人喊,马嘶,密集的枪声将德鲁伊特中将从睡梦中惊醒,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外。 此刻荷兰海军的明日之星目瞪口呆,看着正前方夜幕笼罩下的废墟里,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烁着,一团团硝烟升腾着。 好似一眨眼的时间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惊慌乱跑的士兵,没头苍蝇一般寻找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敌人。 看着这一幕,中将阁下的小胡子抽搐起来,他被这样混乱的战局惊呆了,前线的部队已经失去了控制。 连他的临时指挥所都被巨大的恐慌波及…… “阁下!” 此时他手下一个军官衣衫不整,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叫嚷着:“敌袭,敌袭……” “砰!” 紧急着响起一声枪响,指挥所周围正在乱跑的军官,士兵们停了下来,呆看着那刚从床上爬起来,大嚷大叫的军官倒了下去。 而司令官阁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短枪,那短枪还冒着烟…… “混蛋!” 亲自出手毙了一个心腹军官,德鲁伊特中将缓缓将火枪插回腰间,咆哮道:“卫队集合!” ------------ 第462章 再反转 随着司令官阁下亲手执行了军法,毙杀了一名惊慌失措的军官,整个指挥所瞬间安静下来。 德鲁伊特中将表现出了身为一代名将的狠辣手腕,挥舞着短枪咆哮起来:“扰乱军心者,杀!” “部队集合!” 叽里咕噜的叫嚷声中。 “哗啦。” 正在指挥所周围休整的卫队军官,士兵本能的应命,跑步集结了起来,很快挺直腰杆排成了横队。 克鲁伊特看了看自己的卫队,又看了看前方陷入夜袭大混战的陆战队,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异彩。 这异彩代表着彪悍,凶悍…… 这就是老牌列强的底蕴,虽慌乱却绝对不会崩溃,紧急集结起来的司令官有一个连,想控制局面还远远不够。 “法克!” 看着战局越来越不利,黑夜间好似到处都在激战,他的陆战队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搅成了一锅粥。 中将的小胡子翘了起来,爆了粗,可他不认为自己是轻敌,而是疯狂的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叫水兵集合,集合!” 战局已经失控,陆战队已经陷进去了,建制也被打乱了,这样的局面下德鲁伊特不得不命令水兵集结。 可在荷兰联合王国这样的正规军里,水兵是技术兵种,上前线肉搏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也顾不上了。 “集合,集合!” 骄傲的司令官被打的恼羞成怒了,这一声令下,港口里正在维护战舰,清洗甲板的水兵纷纷拿起了火枪,下了船。 一千多水兵在半个小时里集结了起来,克鲁伊特还觉得兵力太少,又叫人去联络法国盟友。 法军也很配合的派出了全部五百名步兵,投入了战斗。 匆忙纠结了大约两千名士兵之后,德鲁伊特众将再一次举起了指挥刀,咆哮了起来:“进攻!” 这伙顽固而又疯狂的明国人,成功的激怒了他! 前线,修道院。 “砰,砰。” 随着弹药的消耗,体力的下降,猛冲猛打了半个晚上的陈子龙有点吃不住劲了,才刚刚杀退了一波敌兵,后续源源不断的敌人又涌了上来。 渐渐的他身旁弟兄越来越少。 火力又被压制住了。 “姥姥的!” 看着身边还剩下的十几个弟兄,陈子龙也爆了粗,作为一伙半专业化的山寨部队,和荷兰正规军作战确实压力太大了。 随着后方荷军援兵的到来,不但稳住了主战线,甚至还利用人多势众的优势,对陈子龙的人展开了围剿。 心中猛的一沉。 陈子龙突然心情沉重起来,从荷军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单兵素养来看,远超西班牙陆军。 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一个是处于上升期的世界第一强国,另一个是垂垂老矣的昔日霸主,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砰!” 又是一枪射出,陈子龙往武装带上一摸,摸了个空,低头看了看耗尽的定装弹药,不知不觉竟然打光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发出了一声低吼:“撤!” 随着荷军援兵大量加入战斗,夜袭计划宣告失败,趁着天还没亮,正在浴血奋战的弟兄们开始互相掩护着交替撤退。 “嗖,嗖。” 身前是残垣断壁,身后是成群结队的敌军步步紧逼,一时间弹雨横飞,又有几个弟兄倒了下去。 陈子龙无奈翻身再战,将一个腿部中弹的弟兄搀住,在枪林弹雨中艰难的跋涉着,几个弟兄本能的想进入密道,躲回那座隐秘的地下大厅。 “走!” “别回去!” 陈子龙赶忙嘶吼着阻拦,都这个时候了,再躲回去不是找死嘛,那就真的变成耗子了。 这种奇袭战术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 荷军指挥官除非是脑袋进水了,否则,必然会发现地下通道的秘密,到时候水淹,烟熏…… 怕是他这点残兵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跑,进山!” 为今之计只有带着残部进山,或许才有一线生机,说话间前后左右尽是从废墟中脱身的大明海匪,瞧着十分狼狈。 万幸此时夜色正浓,道路又受阻,敌军一时间摸不清虚实,不敢贸然向前追击,竟真的让一众残兵趁机撤走了。 纷乱的战场渐渐远去,凌乱的枪声响了一夜。 清晨,日出东方。 “呼,呼。” 也不知走了多久,陈子龙终于耗尽了力气,腿一软扑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那受伤的弟兄也随之跌倒,发出了一声痛叫。 “哎哟。” 陈子龙赶忙爬了起来,插着腰把气喘匀了,才转身又往身后看了看,默默的清点着人数。 “一,二,三……” 出击时两百多人,跟随他逃出来的还剩一百多,一战下来又折损了一半,让陈大掌柜心中猛的又是一揪。 “姥姥的!” 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太大,打仗果然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打赢的。 夜袭本来就是一件风险很高的事情,趁着夜色以乱打乱哪有那么容易,部队打散了再想聚集起来可就难了。 没跟着他冲出来的弟兄未必是阵亡了,或许是深陷在废墟之间出不来了,一般这得按照失踪处理。 此时疲惫的身体一阵虚弱,陈子龙忙掏出一包蔗糖,一仰脖子塞到了嘴里,便催促道:“赶紧。” 赶紧补充一下体力,辨认一下方向,前方幽深阴暗的原始森林已经不远了,他在林子里还有一支伏兵呢。 稍微补充了一下体力,喘了口气,一百多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向着密林深处蹒跚而行。 不久天色大亮,一百多弹尽粮绝的残兵,在通往山林的狭窄小路上拉成了长长的散兵线。 此时已无再战之力。 “砰,砰。” 可身后再次响起的脚步声,让陈子龙心中一颤,一夜混乱过后敌军已经回过神了,显然正在组织兵力追击。 可此地距山口至少还有两三里…… 不久之后身后响起马蹄声,让陈子龙面色再变,猛然一回头,便瞧见了身穿橘红色,深蓝色军服的骑兵正在狂追而来。 没想到敌军指挥官竟然动用了骑兵,摆出一副要把陈子龙等人追死,咬死,斩尽杀绝的架势。 狠,太狠了。 敌骑沿着狭窄的道路滚滚而来,至少有两三百骑,这让陈子龙和众兄弟面面相觑。 发出一声声嘶吼:“跑!” “进山,跑!” 可骑兵来袭,两条腿怎么可能跑的过四条腿,并且众人激战一夜早已筋疲力尽,眼看着落在队伍最后方的弟兄就要被追上了。 陈子龙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好似看到了弟兄们倒在敌骑锋利的马刀之下,可就在这个时候,密林中也响起了马蹄声。 “希律律!” 随着马蹄声响起,突然之间,前方密林中骑兵蜂拥而出,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雪亮的马刀在朝阳照耀下闪烁着森森寒芒。 “驾!” 一声声熟悉的呼哨,一匹匹高大骏马上熟悉的身影,让陈子龙呆了呆,随即欣喜若狂,声嘶力竭的大叫起来。 “杀!” 随着林中伏兵四起,轻骑滚滚而来,将绝境中的残兵解救出来,便挥舞着火枪,马刀迎向了追击中的西洋骑兵。 这些伏兵出现的太突然了,敌骑完全是猝不及防,便被养精蓄锐多日的大明骑兵冲散了。 “砰,砰。” 凌乱的火枪爆鸣声再次响起,一方是蓄势待发,战马体力充足加速也很快,另一方处于追击态势,战马已经有些疲惫。 一个照面下来双方战马交错而过,立刻便分出了胜负。 “噗,噗。” 人喊,马嘶。 转瞬间,疾驰的大明骑兵挥舞着马刀,毫无停滞的撞翻了冲在最前头的荷军骑兵前锋。 撞飞了惊慌失措,试图挥刀反击的荷兵,又以雷霆万钧之势碾了过去,马蹄声隆隆。 猝不及防的荷兵被撞的高高飞起,吐着血,惨叫着,让三百多大明轻骑杀了个畅通无阻。 “呼。” 陈子龙松了口气,觉得腿一软再也坚持不住了,扑通的一屁股坐倒在地,瞧着正在冲杀中的己方骑兵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兔崽子们可算来了。” “哎?” 可是他很快发现有点不对劲呢,他在林子里安排了多少骑兵呢,充其量也就三百,可是这一股脑从林子里钻出来的骑兵越来越多。 这绝对不止三百骑,数量至少多了一倍,至少也是五六百骑的规模,这下子把陈子龙看懵逼了。 陈大掌柜忍不住摸了摸头,一头雾水。 “老子有这么多骑兵嘛?” 这么多骑兵都是哪来冒出来的呀? 细看发发现了一点猫腻,原来在大批骑兵中间,竟然混进去一些奇怪的人,有黑皮肤的,也有棕色皮肤的,一个个身材精壮结实都骑着马,手里拿着乱七八糟的兵器。 简陋的长矛,锄头,铁锹…… “哎?” 陈子龙彻底懵逼了,原来有大量会骑马的黑奴,印第安土著奴隶混进了他的骑兵队。 这些人骑术还真不错,大部分连马鞍都没有,骑在光秃秃的马背上跑的飞快,一声不吭的往前猛冲。 “啥情况呀?” 看着自己的骑兵队规模翻了一倍,混进了两三百奇怪的人,陈子龙瞪圆了眼珠子看了一会儿,仍是觉得莫名其妙。 “罢了。” 这时候他也不顾不上了,也别管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反正都是来帮忙打仗的。 他神经紧绷了一整夜,如今突然松懈下来不免十分疲惫,正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被一双手抓住了,还搀扶了起来。 “谁?” 陈子龙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一回头,便瞧见了一个皮肤黢黑,眼睛溜圆的黑皮肤女子正在看着他。 黑肤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黑皮肤的小孩子,正在咬着手指头,瞪大了眼睛也盯着他看。 “哎?” 陈子龙呆了呆,心说这女子也太黑了吧,这要是在晚上干脆就找不到了,不过牙齿倒是够白的。 黑奴女子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愣了好半天,终于伸出手递过来一根甘蔗,甘蔗竟然还是去了皮的。 “哎,好。” 陈子龙接过甘蔗下意识的啃了一口,很快又觉得不对劲了,老子怎么啃起甘蔗来了。 “啐,啐。” 赶忙把甘蔗渣吐了,陈子龙挥了挥手,轻道:“这里危险,躲开点。” 说着他便提起火枪,打起了精神,一瘸一拐的返身向着战场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叫嚷着。 “有喘气的没有?” 四周围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弟兄们,一个个纷纷站了起来,能上阵的大概还有四五十人。 “走。” 一群残兵跟随着己方骑兵,返身再战。 正前方,数里外。 天亮后,正在清缴战场的法荷联军,正在端着火枪清缴战场,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救治伤兵。 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响起杂乱的马蹄声,一个个军官,士兵站在废墟之上,看着不远处自己的骑兵正在撒着欢的狂奔。 顿时口哨声,欢呼声四起,就连正在视察战场的德鲁伊特中将,也站直了身体,向着得胜回营队挥了挥手。 可喧闹中很快他觉得不对劲了,自己的骑兵队后方竟然出现了另一股骑兵,数量还不少。 “不好!” 等到己方骑兵歪歪斜斜的冲到了跟前,军官,士兵们才猛然发现,那些狼狈的骑兵是败回来了,并且正在被人追杀。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废墟战场,刹那间又混乱起来,一些正在清缴战场的荷军士兵,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冲了个七荤八素。 “希律律!” “噗,噗。 足足有五六百骑好似脱了缰的野牛,在一眨眼的时间冲入战场,沿着破烂的街道疯狂的冲刺,砍杀着。 成群的骑兵在废墟间穿行,越过一道道障碍,挥舞着各种各样的兵器见人就杀,所过之处带来巨大的混乱。 沿途留下遍地尸体,残肢断臂,哭喊求救的荷兵纷纷倒下,如同末日一般凄惨。 五六百骑兵呀,这么大规模的骑兵在中南美洲这地方,可真是相当罕见了,这些人的骑术也不赖,在马背上辗转腾挪,左劈右砍,见人就杀。 还专往人多的地方冲,竭力将倭寇有组织的抵抗击溃,混乱好似瘟疫一般蔓延着。 ------------ 第463章 以死相搏 当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大地,在荷军,法军惊恐的注视下,大股骑兵咬着己方骑兵的尾巴冲了过来。 “轰隆隆。” 马蹄声震耳欲聋,一个个凶悍的骑兵好似利剑一般刺穿了薄弱的防线,挥舞着马刀在废墟街道中穿行。 “噗,噗。” 正在打扫战场的西洋兵毫无防备之下,被冲了个人仰马翻。 “砰,砰!” 凌乱的火枪爆鸣声响起,可骑兵的冲击力太强,三五成群,好似水银泻地一般用来,不成阵势的步兵又该如何抵挡? 这可是将近六百名骑兵…… “砰,砰,砰。” 看着一片大乱的前线,德鲁伊特海军中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到了此刻,他终于感觉到一丝恐惧。 作为一名统帅,他对战场彻底失去了控制。 “铿!” 危急关头身为司令官的德鲁伊特阁下猛的拔出指挥刀,大步向前试图挽回败局。 发出一声声沙哑的嘶吼:“列队,列队!” “集合!” 他还想要挽救战局,还想着将附近的部队集结起来,挡住这些撒野的骑兵,一定要挡住这些骑兵冲锋的势头。 “缠住他们!” 一旦他组织起火力守住了防线,那么失去了冲击了的骑兵,将会被困在遍地的障碍物,残垣断壁里动弹不得,成为步兵围剿的活靶子。 仗打到这个地步,胜负仍在五五之间。 “哗啦!” 卫队连很快集结了起来,士兵在司令官阁下面前列成了横队,在军官的指挥下,将火枪平端组成了横队,对准了冲过来的骑兵。 “预备!” 克鲁伊特面色阴沉,手持指挥刀亲自组织排枪火力,他打算给那些狂妄的明国骑兵来个狠的。 可是他很快无奈的发现,这伙明国骑兵实在太狡猾了。 那一个个骑兵在冲锋中,将身体蜷缩在马背上,还有的挂在马腹,翻转着,劈砍着,什么蹬里藏身,大风车,各种华丽丽的招数使出来。 火枪队瞄来瞄去,可准星怎么也套不住。 贼,实在太贼了。 这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方大明人,一个个都鬼精鬼精的,骑术还十分精湛。 当然了,这是一伙什么人,这一个个的都是贼爷爷出身,除了江洋大盗就是积年悍匪,翻身上马也人人都是好手。 “希律律。” 战马嘶鸣着,无孔不入的轻骑在废墟间穿梭着,近了,越来越近,阳光照耀下那马背上的轻骑映入眼帘。 那一把把雪亮的马刀,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森森寒芒。 “法克!” 指挥部里顿时一片哗然,荷,法联军的军官们看着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兵,一下子炸了锅。 “什么玩意儿啊!” 那几匹高大骏马上骑着的,竟然是一个个穿着粗布衣服,光着膀子,挥舞着锄头镰刀的黑皮肤青年。 战马驰骋,凶悍的黑皮肤青年也不畏惧死亡,镰刀锄头所过之处,身穿华丽丽鲜艳军服的荷军士兵嚎叫着倒下。 “哗!” 这下子克鲁伊特中将和他手下的军官们,算彻底炸毛了,中将阁下用力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没休息好,过于劳累眼花了。 可他并没有看错…… 那几个挥舞着简陋兵器,向着他冲过来的骑兵确实是黑奴,这一幕让中将阁下铁青的脸更加阴沉了。 哗然中。 骄傲的条顿战士,骑士团后裔真的难以接受这一幕奇葩的场景,低贱的黑奴竟然揭竿而起造反了,还骑着马冲过来了。 “呼,呼。” 司令官阁下气炸了,好似发怒的公牛一般急促喘息着,生而为白人,伟大的条顿后裔怎么能接受这种事? 被东方大明人打败还可以接受,好歹大明也是东方文明古国,可是被一伙没开化的非洲野人骑着马,追着砍,这太让人抓狂了。 这些低贱的黑奴还是他率领伟大的联合王国舰队,亲自从非洲抓起来,亲自卖到中南美洲来的。 最离谱的是这几个黑奴非但不怕死,还骑术精湛,骑着没有马鞍的骏马直愣愣的冲着指挥所来了。 一时间克鲁伊特阁下和他手下的军官们,作为白种人的尊严被深深的冒犯了,无法接受这样的画面。 “滑稽,太滑稽了!” 这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了,这搁在谁身上也受不了呀, 眼看着那几个黑奴骑着马冲了过来,愤怒的荷军司令官克鲁伊特咆哮起来:“射击!” 他要用火枪,齐射教会这些低贱的黑皮肤奴隶做人! “砰,砰,噼啪。”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步兵连的火枪齐射,硝烟升腾,火光闪现,呼啸的铳子将一个黑皮肤的骑手射翻。 “哗啦。” 武装到牙齿的荷兰步兵连表现出出色的军事素养,完成了一轮齐射之后,便前排后退,后排上前预备第二轮射击。 弥漫的硝烟中血花四溅。 可那几个黑色骑士也是真的凶悍,压根也不怕死,继续驱策着战马奋力往前冲。 于是乎,军服笔挺而又鲜艳的荷兰近代步兵,和来自古老非洲大陆的土著黑人战士。 在这一刻卯上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双方此刻都有些狰狞,都露出了本性,身为条顿后裔的自大和身为古老非洲土著文明的凶悍。 卯上了! “射击!” “噼里啪啦。” 又是一阵火枪爆鸣,几名疯狂向前冲锋的黑色骑兵倒了下去,可唯一幸存的一骑突然策马扬鞭高高跃起。 “希律律!” 克鲁斯特和一群荷军军官,士兵本能的抬起头,仰着脖子,看着那悍不畏死的黑奴骑着马飞了起来。 那黑奴连人带马越过了断墙,又从天而降,还奋力将扔出了手中的火把,火把飘飘悠悠的飞向了一个物资弹药存放点。 “呼。” 眼看着那根火把,飞向了不远处的一堆火药桶,德鲁伊特中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咒骂。 “法克!” 这位司令官阁下是真的吓尿了,本能的吼了一嗓子:“卧倒!” “哗!” 眼看着火把落尽堆满弹药的帐篷,火苗子引燃了布料开始燃烧,向着几桶火药蔓延过去…… 吓的荷军军官,士兵把火枪一扔,本能的趴伏在地,几个忠勇卫兵拼死扑了过来,将尊贵的司令官阁下护在身下。 忠勇的王国士兵用生命护卫着自己的统帅。 “轰!” 那拼死一击的黑奴骑士轰然落地,随着战马发出一声悲鸣,也当场被强大的惯性甩飞了。 可他用生命换来了…… “轰!” 随着一声巨响,爆炸的火药桶飞上了天,整个地面都颤抖了一下,一朵小型蘑菇云升腾了起来。 巨大的爆炸声将枪声,喊杀声,战马嘶鸣声都盖住了,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呼。” 气浪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真可算是遮天蔽日,烟尘四起,很快噼里啪啦的杂物洒落一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平息下来,弥漫的烟尘中,杂物覆盖下的土堆动了动,克鲁伊特和几个手下的军官摇晃着爬了起来。 原本笔挺的军服已是破烂不堪,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黑灰,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气味…… 受了伤又怒极攻心的中将眼皮一翻,猛的喷出一黑鲜血,高大的身形缓缓向后倒了下去,这个仗是真的打不下去了。 “快!” 侍从军官们大吃一惊,赶忙蜂拥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昏过去的司令官抬走了,同时下达了撤退命令。 “滴滴答答滴滴答!” 当撤退的号角响起,潮水般败退的荷军,法军士兵在骑兵的追逐,砍杀之下丢盔卸甲了。 身后是骑着马狂追不舍的黑奴骑士。 远处,五里外。 “轰!” 一瘸一拐的陈子龙从路边捡了把火枪,和三五十个弟兄跟随着冲锋陷阵的轻骑,再一次投入了反攻。 前方正在陷入激战…… 看着那一个个黑皮肤的骑士挥舞着各种农具,策马狂奔狠狠将一个个军服笔挺的洋兵撞死,刺死。 陈子龙停下脚步摸了摸头。 “啥情况呀?” 这下子黑奴们可出气了,长久以来被压榨,衣不蔽体,被随意打杀的怨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一个比一个冲的快。 这些人还不怕死,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冲,连人带马往荷兵群里撞,可真是一比一个生猛。 “艾玛。” 陈子龙愣住了,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是憋了多大的仇呀,这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就在此时。 “轰!” 前方数里外响起一声巨响,眼睁睁看着一朵小型蘑菇云升起,陈子龙吓的一个激灵。 看着被炸飞,又纷纷扬扬落下的人体,又听到荷兰人吹响了撤退的军号声,他不禁狂喜的手舞足蹈起来了。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守住了!” “哈哈!” 陈大掌柜不由的放声大笑,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跟随他守岛的弟兄统共一千两百多人,一仗下来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战损过半是免不了的。 “呵呵,哈哈哈!” 这一刻陈子龙泪流满满。 两天后,港口。 杀气腾腾而来的荷法联合舰队,在这背风群岛折戟沉沙,伤亡惨重之后不得已,护送着受伤的司令官返回五百海里外的大本营。 临走前恼羞成怒的联合舰队用猛烈的炮火,将港口彻底摧毁,之后大大小小两百多艘战舰灰溜溜的走了。 整个岛屿再一次安静下来。 当夕阳再次落下,万道霞光笼罩下的废墟遗迹之中,青烟袅袅,尸横遍野,残兵互相搀扶着看着海天一线之间。 那首尾相连的战舰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 “万胜!” 死寂中,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呐喊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山呼海啸一般的疯狂庆祝,肃杀渐渐变的狂热。 “万胜,万胜,万胜!” 这山呼声中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口哨声,含糊不清的怪叫。 “乌噜噜噜!” 陈子龙踩脚一面断墙,手中提着火枪,享受着残兵们的簇拥,欢呼,欣慰之余扭头再一看,又吓了一跳。 “艾玛!” 这一会儿的工夫没留神,不远处一群黑奴战士举着火枪,还上了刺刀,刺刀上还挑着几个首级正在跳大神呢。 跳的可欢实了。 “我尼玛!” 陈子龙险些一跟头从断墙上栽下去,这是干啥玩意呢,他赶紧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出声阻止。 “放下,放下!” 那群正在撒欢的非洲战士还真听话,赶忙把刺刀放下了,很快又围着陈子龙载歌载舞,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怪叫,还跳起了战舞。 “哈哈哈!” 周围众兄弟笑的前仰后合。 “得咧!” 陈子龙索性认命了,也懒得再制止,他看着这些彪悍的非洲黑奴,不由的叹了口气,当年…… 当年谁还不是个战士呢? 很快夕阳落下,大地陷入了沉寂。 两个月后,海边。 清晨,天还没亮。 陈子龙照例早早起床,从残垣断壁之中走了出来,遍地的尸体已经处理掉了,只是干涸的血迹仍随处可见。 他看了看周围和衣而卧的弟兄们,便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走到了不远处的那面断墙之上,举起了手里的望远镜。 两个月了,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望夫石,天天盼望着甘大人的主力舰队来援,岛上早已弹尽粮绝,弟兄们的火枪早就变成了烧火棍。 甘大人要是再不来,弟兄们只好回归原始时代,用锄头砖块当武器了,可是他在高处站了半个时辰,仍旧没等到甘大人的舰队。 正觉得有些沮丧,突然警觉回头,便看到了那个黑皮肤的妇女出现在身后,手里捧着一根甘蔗。 “哎?” 陈子龙无奈的接过甘蔗,咔擦咬了一口,一时间哭笑不得,反正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就怕他饿着…… 陈大掌柜正嚼着甘蔗呢,这时那黑奴女子突然伸出手,向着远处的海面指了指,一回头便看到了海天一线之间,出现了一个个小黑点。 “布防!” 陈子龙砖头向着营地喊了一嗓子,看到众兄弟纷纷爬了起来,才举起单筒望远镜,凝神观察。 等到看清楚那支舰队悬挂的日月波涛旗,才松了口气。 “来了。” “解除警戒!” 千呼万唤始出来,他期盼了两个月的主力舰队终于来了。 ------------ 第464章 援兵到了 随着远方海天一线之间,一个个小黑点变成了首尾相连的舰队,很快陈子龙用望远镜看到了那一艘艘战舰之上,高高悬挂的日月波涛旗。 战舰数量要真不少! 大明北美都司集结了大小战舰,武装商船两百余艘倾巢来援。 “嗨!” 看清了,松了口气,陈子龙放下了望远镜,向着身后七八百衣衫褴褛的残兵,发出了兴奋的怒吼。 “援兵到了!” 废墟间和衣而卧的残兵,伤兵纷纷起身,举目远眺,裂开满是龟裂的嘴唇,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啊啊啊!” 苦等两个月后,百战余生的残兵搀扶着伤兵,在这满目疮痍的废墟之间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当正午时分,舰队徐徐驶入港口,指挥使甘辉肃立于旗舰甲板上,看着一片废墟之间落满的炮弹,不由得大吃一惊。 “额亲娘哟!” 从一个繁华的港口打成了铁匠铺,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好似狗啃过一般,建筑物几乎被夷为平地。 天知道这里的战斗是何等惨烈,能守住简直是个奇迹。 “咣当!” 随着战舰在残破的码头里停靠下来,甘辉等人不等舷梯放下便一跃而下,向着快步走来的陈子龙张开了双臂。 “哎哟哟!” 甘辉笑容满面的快步走来。 “吧唧!” 两人来了个熊抱,分开之后又打量着对方,同时露出了畅快笑意:“哈哈,哈哈哈!” 看到了这一切,身为上官的甘辉心中狂喜! 怨不得他心情畅快,这叫什么,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当初提携陈子龙当了自己的副官,给了个指挥同知的官职,其实…… 其实是有点看不起这个秀才出身的读书人,觉得他有点楞,有点二杆子,可万万没想到这个二愣子,竟然在加勒比海地区硬生生打出了一片江山。 他还真是小看了自己这个副将。 “好,好。” 轻轻在自己的副官身上锤了几拳,甘辉还真有点动容了,他打量着遍体鳞伤的陈子龙,连说了几个好字。 “记你一大功!” 一番褒奖过后,甘辉放眼望去,看着这一片富庶肥沃的土地,眼睛笑的眯了起来,这就相当于咱弟兄在加勒比海地区拥有了一个立足点。 这可是一个水师基地呀! 这是啥地方,这可是大西洋,当大明北美都司的舰队浩浩荡荡而来,以强势姿态进入大西洋,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的东西太多了…… “咣当!” 随着舷梯放下,成群结队的士兵背着火枪,行囊,在军官带领下蜂拥下船,开始接管这座废墟中的岛屿。 一时间身穿红色军服的明军水师步战队,杀气腾腾的登陆了,开始救治己方伤员,接管这里的码头,布置防御…… 瞧着大批援兵从身旁经过,陈子龙不由得抖了抖一身的伤,笑道:“甘大人,请!” “请!” 身为亲手替大明开僵裂土的有功之臣,陈子龙抖了抖一身的伤,一瘸一拐的带着上司在这座战略价值巨大的岛上转了起来。 一时间,他身旁全是军服笔挺的士兵,这些士兵里有大明人,有倭人,有南洋人,还有大量印第安土著战士。 当然了,经过了长时期的训练,同化之后,这些印第安土著士兵已经有点精锐的样子了。 再愚钝的士兵训练了这么久,也该成军了。 大量招募印第安士兵作为正规军,这事儿能不能行的通,自然是可行的,因为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这些老牌强国都是这么干的。 更不要提大名鼎鼎的法国外籍军团了,可以说法兰西的海外殖民地,一大半都是外籍军团打下来的。 更不要说大不列颠日不落帝国麾下,那些能征善战的廓尔喀雇佣兵了,那些来自尼泊尔加德满都的雇佣兵,不但纪律严明,英勇善战,甚至对雇主忠心耿耿。 同为是土著,廓尔喀雇佣兵能成为日不落帝国麾下最锋利的爪牙,凭啥印第安人不行? 要说英勇善战嘛,印第安人也不差,最妙的是大伙都是黄皮肤,黑头发,印第安人对大明人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论忠诚不会比廓尔喀人差。 当然这是仅限于对大明的忠诚…… 于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一再扩编的印第安部队,在大明北美部队中的比例越来越大,历史悄然之间改写了。 书归正传。 三天后,背风岛。 大战平息,这座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巨型岛屿恢复了平静,战舰在近海游弋着,身穿深红色军服,荷枪实弹的士兵警惕的注视着远方。 大量武装商船卸下了人员,补给物资之后开始返航,好似蚂蚁搬家一般,将大量人员,劳动力,物资从美洲西海岸的大本营运过来。 这是正理,血战之后获取的丰厚战果,甘辉,陈子龙自然不会再让出去,甚至两人商量了一番,还调遣战舰向着其他几座岛屿游弋,展开日常巡逻。 这叫啥? 这叫宣示主权,顺便试探几百海里外西属,法属殖民地的态度,以背风岛为中心的加勒比海沿岸涌动着暗流。 果然不出所料,瞧见了耀武扬威的大明战舰,列强果断的选择了避让,显然不愿和大明战舰再发生冲突。 岛上,一座大致还算完好的庄园,被用来当做了衙门所在地,清晨鸟语花香,弥漫的尸臭气味渐渐消散。 “哈哈!” 手中握着巡逻舰的报告,甘辉哈哈大笑起来,和陈子龙对看了一眼,心中不免有些不屑。 啥列强呀? 果然打了胜仗就是不一样,这几天老子们的巡逻舰都快骑到列强脸上了,最近的时候距离西班牙人,法国人的地盘只有几十海里。 可那些骄狂的列强连个屁也不敢放,见了悬挂日月波涛旗的大明巡逻舰,一个个都是躲着走的。 “哎,哈哈!” 陈子龙也咧嘴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因为牵动了脸上的一个个小伤口,导致这笑容有些狰狞。 “呵呵。” 二人对看了一眼,脸上写满了不屑,果然这些西洋人就是欠揍,得隔三岔五收拾一下子,揍疼了就都老实了。 “与禽兽无异。” 战舰在背风群岛威风凛凛,岛上的生活平静了下来,被战火破坏的田亩,土地也开始播种。 可都司衙门又遇到了一个大问题,这土地田亩该怎么种呐,成片成片的无主土地如今都成了衙门的公产。 可那些被解救出来的黑奴,如今成了烫手的山芋,二人商量了一番,觉得再把这些黑奴关起来也不合适呀。 以人为奴,动辄打杀这种事情,或许当年那些江南门阀,豪门大宅里干的出来,可甘辉,陈子龙这帮人没这臭毛病。 都司里大部分军官,士兵都是苦出身,又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真干不出来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 想来想去,陈子龙倒觉得头疼了,给这些黑奴分配土地好像也不合适,因为按照北美都司的制度,这些土地都是衙门的公产。 田亩产出都是衙门的军费,肯定不能发给黑奴呀。 “那咋办?” 甘,陈二人商量来,商量去,暂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和印第安人一视同仁,吸收一部分黑奴用来扩大部队。 另一部分给衙门干活,衙门发工钱。 “也只能暂时这么办了。” 这些黑奴还真是极好的劳动力,身体健壮有力,都是干力气活的好手,种地,搬运,搞建筑都是好手。 并且这些黑奴还是很勤快,很淳朴的,很忠诚的战士,这些非洲战士和后世的大漂亮国黑人可不一样。 这也是废话,在非洲那样的环境下生存,不勤劳能行嘛,后世的黑色人种给人懒散的印象,纯粹是被西洋文化带坏了。 和非洲土著战士纯粹是两码事。 于是北美都司衙门的编制里,又多了一个黑奴团,当然了,这个黑奴团现在的编制还很小。 可看了看自己麾下的部队,甘辉忍不住挠头,他麾下的部队倒是越来越多,如今已经达到了近万人的规模。 可怎么看都是一伙乌合之众,杂牌实在太多了,反正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怎么看都不像精锐。 “罢了。” 二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管他杂牌还是乌合之众,能上阵打仗就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一闭眼,一睁眼就是一个月,随着都司的力量强势介入加勒比海,渐渐的,关于这一片纷乱之地的形势清晰起来。 从俘虏,从侦察船口中。 大明北美都司渐渐搞清楚了状况,可又觉得目瞪口呆,根据甘辉,陈子龙的粗略计算,在加勒比海活跃的海盗队伍有多少人呐。 按照荷军,法军俘虏的说法,在加勒比地区活动的海盗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五万人…… “额亲娘哟。” 甘,陈二人听到这个数字,差点一跟头栽倒了,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五万海盗是什么概念? 难怪曾经辉煌百年的西班牙殖民政府,也无力弹压,西班牙人在中南美洲的正规军统共才多少人呐? 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万人。 “嘶!” 一时间二人直抽凉气,深感肩头亚历山大,这是进了贼窝了呀! “海盗……” 这个神秘而又庞大的海盗世界,在甘辉,陈子龙二人面前徐徐掀开了面纱,当然了,这个时期的加勒比海盗,还维持着盗亦有道的规矩。 这个时期各国的海盗还念在同乡之情,只抢劫本国之外的船,所以倒霉的大部分还是西班牙与法国政府的船。 在这种海盗横行的情况下,最遭重的当然是西班牙船,因为西班牙政府实在太富有了,富的流油。 一百年多年的财富积累呀…… 每年季风刮起的时候,都有大量运送金银的大海船,从中南美洲出发前往西班牙本土。 可是呢,这些运送金银的大海船,自然也就成了海盗们眼中的肥肉,造成了海盗横行的局面。 西班牙王国当然不服,每年都会派出主力舰队进行围剿,海盗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为了对抗西班牙正规军,海盗们干脆连西班牙战舰都抢,抢来当自己的军舰,渐渐地竟然连海盗都有了舰队。 但是有了军舰还不够,还要有维持军舰运行的水手,这个时候海盗想起了被抢来的船上,那些强壮又听话的黑奴。 于是海盗军队里出现了大量黑奴战士…… 这个时候一个有趣的现象出现了,私掠船员自认是被祖国背叛的次等军人,非洲黑奴则认为自己是被列强当成货品买卖的动物。 满肚子怨言的海盗,和一肚子愤怒的非洲战士一拍即合,干脆一起合作来对抗各国国王的专制集权,干一票劫富济贫的大生意。 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也不要分什么社会地位与种族肤色,干脆一视同仁,于是一个以憎恨各国皇室贵族与专制霸权为基础的观念形成了。 这事儿其实真的很奇葩。 在这个加勒比海盗圈子里不问出身,只看战功,船员们随时可以投票选出新的船长、放逐他们认为表现不好的船长。 来凸显他们对于以前在船上受到的压迫的反抗。 船员们大家平分抢来的财物,因此就算是来自非洲的黑奴,也能够在这个制度里面发财,甚至还有人当上了船长。 这个模式很快就让加勒比海盗的规模膨胀,势力已经大到可以跟各国的皇家海军分庭抗礼。 甚至于双方交战的时候,还会有皇家海军的士兵阵前倒戈。 这事儿倒也很容易理解,正规军宁愿到海盗圈子里去过那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也不愿意憋屈在政府军的战舰上。 过着军官动不动拿鞭子抽自己的悲惨日子。 “哎?” 说到这里,陈子龙摸了摸头,笑道:“下官怎么觉得这伙海盗,跟咱们北宋年间的梁山好汉差不多呢?” “噗!” 甘辉正在喝水呢,闻言将茶水喷了出来,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呀,还真是……奇思妙想。” 还别说。 细琢磨这伙海盗和梁山好汉真差不离儿,要这么说和咱们替天行道的宗旨,也还真有点相似之处。 ------------ 第465章 戏说梁山 “梁山好汉,哈哈哈!” 听陈子龙说的有趣,甘辉甘大人看着他的副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要说在大明这一朝,梁山泊,水浒传的故事可以说家喻户晓, 大明文盲率虽然高,可拜说书先生所赐,谈起水浒传那可就来劲了,上至八十岁的老翁,下至乡间少年,人人都能说的废寝忘食。 大明成祖年间曾经禁过水浒,可禁不住,以至于大明立国两百多年,水浒传总计印刷了三十一个版本,流传甚广。 所以在明末大大小小的起义里,十有八九效仿的都是梁山泊,连李自成,张献忠也不例外。 不要说大顺,大西政权了,就连陈子龙等人当初在旧金山聚义,效仿的也是梁山泊。 就是到了如今,那杆替天行道的大旗还在聚义厅竖着呢。 其实这事儿挺扯的。 有宋一朝,三百多年,农民起义大大小小有数百次之多,宋江起义只是其中规模与影响都较小的一次。 但因南宋时编印出版了《宣和遗事》,把宋江起义史事演义化、故事化。明初又出现《水浒传》,将宋江起义故事描述得更加生动感人。 因而使这次本来规模与影响都较小的农民起义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广泛流传于民间,以至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呵呵。” 笑过之后,放下茶碗,甘辉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不自在,便笑着道:“慎言,慎言,你如今是朝廷命官,少说这样的话。” “哎!” 陈子龙赶忙应了,话锋一转:“梁山聚义确实不能当真。” 他当然明白上司的意思,咱如今是官兵了呀,再打着替天行道这面大旗确实不太合适。 回头回到洛杉矶老巢,得跟老丈人说一说,将山寨里那杆大旗撤下来,换上大明的四爪金龙旗。 如今咱都是官兵了呀。 并且陈子龙心中明白,替天行道作为一个山寨的共同目标,太过虚幻,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弟兄们聚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当然很痛快,可是替天行道…… 忽悠二傻子呢? 大伙聚在一起,至少一般的人都是为了荣华富贵,至少用荣华富贵作为目标还能起到激励人心的作用,所以梁山选择了接受招安。 所以他陈子龙接受了招安,他手下的弟兄里头,至少有八成是赞成招安的,能当官兵谁愿意落草为寇呀! “呵呵,哈哈哈。” 等到笑声平息,甘辉甘大人渐渐的回过神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副将,陈副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怕是别有深意吧! 甘辉心中一动,轻声道:“子龙的意思是?” 陈子龙赶忙躬身一礼,迈步向前,低声道:“梁山好汉是怎么败的呀……还请大人三思。” 甘辉一愣,开始细细琢磨起来,这其中还真是有几分深意,梁山按说也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可为何还是败亡了? 他愣了片刻,终忍不住道:“说说看。” 陈子龙就等这句话了,忙道:“一句话,不团结。” 言下之意梁山之中派别太多,压根不是一条心。 “嗯?” 甘辉徐徐点头,觉得这话还是挺有道理,可以说梁山就是由无数个小团体组成的,虽说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 但实际上小团体之间都在互相较劲,并不团结,每一个小团体都有各自的想法,众人的心根本就没有聚集到一起。 连人心的都不齐的梁山,又怎么承担起替天行道这样的重任? 如果连基本的团结一心都没有,那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想凭借一群乌合之众对抗一个王朝,很明显就是在螳臂当车。 很不幸,梁山的众人就是一群没有共同目标的乌合之众。 甘辉点了点头,轻道:“继续说。” 陈子龙等的就是这句话了,便走上前附耳道来:“下官以为,咱们可以给亨利摩根写封信,如此这般……结交一番。” 这话让甘辉甘指挥使眼睛亮了起来,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赞道:“这个主意不错!” 这一番戏说梁山。 他还真的品出一点味道来了,徐徐道:“这么看,这加勒比地区的海盗虽多,可是只要应对的好倒也不足为患。” 陈子龙忙道:“大人英明。” 话说到这份上了,甘辉再愚钝也明白了,况且他本就是极为机敏之人,他弄懂了陈子龙这个狗头军师的意图。 他从这加勒比海盗群体里看到了梁山聚义的影子,实际上也真就是这么回事儿,海盗里头的小团里就更多了。 说一千,道一万。 无非是一个利字在作祟。 身为中兴大明这样一个强大的王朝,身为指挥使,陈子龙的话给他提了个醒,别总想着打打杀杀。 但凡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对付梁山好汉也好,加勒比海盗也罢,成本最低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两个字。 “招安!” 古今中外莫不是如此,只要是招安这个办法一出,绝对是大杀器,可以说无往而不利,试问天下间有哪一伙草寇能拒绝招安的诱惑? 从朝廷的角度来说,不管是千古明君,还是一代昏君,再怎么昏庸之人也懂得用招安这招杀手锏! 这杀手锏一出简直无往而不利,这是废话,你身为朝廷占着名分,大义呀,一道圣旨,一个官职就能解决的事情,为啥要打打杀杀呢? 当然这世上也有人玩不转招安的,这种人不能算明君,甚至连昏君也算不上,这种人真是一言难尽。 比如咱崇祯爷。 你要说努尔哈赤不想招安,倒也还在情理之中,毕竟那是蛮夷,不会真心归附于大明。 可要说李自成不愿意招安那就是扯淡了! 李自成那帮人做梦都想着招安,当官兵,闯军上下也确实招安了,可人家为啥招安呀,无非是图个荣华富贵。 您怎么着也得给封个王吧! 封了王,再把老李手下那帮人慢慢分化,瓦解,拉拢,还至于把天下都弄没了吗? 说起来,周世显就是这么干的,不但把李岩,红娘子夫妻拉拢了过来,连李自成的小舅子李锦都成了心腹爱将。 崇祯爷但凡懂点权谋,不那么刻薄寡恩,大明也亡不了,当然了这事儿不能全怪他,他是被东林党绑架了。 反正大明灭亡这事儿挺扯…… 除了咱崇祯爷,历史上还有一个人也差不多,那个人叫做常凯申,招安杂牌又不给好处,还逼着人家杂牌军上前线送死。 书归正传。 “嗯。” 甘辉越想越觉得,招安亨利摩根这件事很靠谱。 既然大伙都是同道中人,彼此之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顶多是发生过一点小误会,那么还有和解,招安的余地。 可是要招安得先占据大义名分,简单的说就是先攀交情,晓之以情,动之以礼,简而言之就是四个字。 “以德服人!” 猛然间,甘辉甘大人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亨利摩根是哪国人呀。 威尔士人! 威尔士也是大不列颠儿呀,如今大不列颠儿女王,可是咱大明天子的一位侧妃呀! 这关系不就套上了嘛? “哎?” 这回陈子龙懵逼了,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呢,大明天子啥时候娶了一位英伦公主当侧妃? “嗨!” 甘辉挥了挥手,这事儿说来话长了,这还不都是那位殿下的意思嘛,如今看来咱殿下就是高瞻远瞩。 他向着东方大明的方向抱了抱拳:“殿下英明。” “来人!” “叫通译来。” 赶紧找了个通译过来,稍一沉吟,甘辉亲自动笔写下了一封长信,叫人想办法送去拿骚港交给大名鼎鼎的摩根船长。 三天后,拿骚。 当然了,拿骚港现在还不叫拿骚,这是个什么地方呢,就是后世的巴哈马群岛,大名鼎鼎的海盗之国。 其实在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和巴哈马群岛之前,这个群岛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岛上原居民为卢卡约斯人,他们世世代代过着渔猎生活,后来哥伦布发现群岛并在圣萨尔瓦多岛登陆。 土著人用盛大的庆典欢迎了哥伦布一行人。 “咳。” 当然了,哥伦布未必是一片坏心,他也不知道他的地理大发现对当地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死亡,瘟疫,灾难……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说。 地理大发现嘛。 紧接着在哥伦布之后,西班牙军队于一百年前来到了这里,快速占领了这座殖民地,西班牙总督把这片群岛命名为巴哈马。 由于欧洲商船往来美洲大陆必然经过这里,而群岛浅滩众多加之恶劣天气影响,商船经常搁浅沉没,于是滋生一群专为商船引航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来自欧洲,后来这群人有意识地将商船引入浅滩,并抢劫商船,以至于后来发展了众多以抢劫商船为生的海盗。 传说中的金银岛就在这里,因为恶劣的天气环境,这里的沉船,宝藏确实很多,最早的一批海盗就是跑到这里捞沉船的。 后来…… 后来就不提了。 “当一个海盗酣睡时,他的美梦不是死后上天堂,而是有一天能回到他最爱的拿骚港。” 这首流传在加勒比海的民谚中的拿骚,就是传说中的海盗王国,也是历史上那些真实海盗们的聚集之地。 拿骚! 并且这里距后世的美国的迈阿密城只有五百里,算是大漂亮国的后花园了,设施齐全的港口里停满了各种船舶。 高高飘扬的海盗旗,醉醺醺的酒鬼,雇佣兵,水手云集于此,在城内的小酒馆里穿梭着。 还别说,这座海盗秩序管理下的繁忙港口,比西班牙殖民官员管理的还好,至少这里没有黑奴制度。 黑奴只要愿意投靠海盗,愿意在战斗中卖命,也是可以被当成自己人的,享有和白种人同样的战利品,这也是后世大漂亮国制度的发源地。 也是海盗共和国的由来,所以说大漂亮国的祖先是一伙海盗,这是真事儿,千真万确的历史。 城内最大,最奢侈的酒馆里,亨利摩根提着一瓶朗姆酒,不停的揉搓着自己酸痛的太阳穴,眼睛已经有些红肿。 这位大名鼎鼎的摩根船长已经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冤呐! 原本这位年轻气盛的海盗头子,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他先是以重金厚利纠集了两千多海盗,成功偷袭了背风岛。 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连一个毛也没剩下。 可是这位仁兄一琢磨,东西他是抢走了,那么大一座岛又搬不走,又怕被西班牙舰队算账,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背风岛送给了荷兰人。 来了个二一添作五,还拿了荷兰人的一笔好处费,可万万没想到这么好的打算,竟然被人横插了一杠子。 荷兰人和法国人组织的联合舰队,竟然在岛上遇到了伏击,听说损失十分惨重,连联合舰队的司令官德鲁伊特中将也身负重伤。 这还了得嘛? 摩根船长人都傻了,完全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他离开背风岛的时候还好好的呀,伏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联合舰队因为轻信了他的情报而吃了大亏,这让摩根船长吓尿了,他都已经准备跑路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封长信,长信就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落款是东方大明北美都司。 摩根船长人还是蒙蔽状态,都司是啥意思,大概是司令部的意思,可加勒比海这地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明国人的司令部? 不知道。 “明国人……” 关于明国人的传说,摩根当然略有耳闻,这是一个最近十年才崛起的东方陆军强国,听说崛起的速度很快。 可海军…… 摩根摸了摸头,面对明国人的招揽,一时间竟然纠结起来,他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 明国人的海军虽说在好望角打了个胜仗,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可其中的水分他能不知道嘛。 偏偏小孩子还行,可他是谁? 八岁就跟着家里大人出海打仗了,他当然明白海军的发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这需要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积累。 “嘶。” 对于投靠东方大明,他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负担,他唯一担心的是大明的海军力量能不能罩住的他。 ------------ 第466章 惠更斯 豪华旅馆的房间里,年轻的亨利摩根纠结着,空中不停的念叨着:“明国人,明国人。” 明国人抛来了橄榄枝,这让亨利摩根有一点心动,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明国人的实力…… 他还是存在了疑虑,所以摩根船长决定先拖着不回信,先观望一番,和这位大明北美司令部的司令官阁下结个善缘。 那么他在观望啥呢? 他在等着荷兰人,法国人接下来的反应,联合舰队吃了多大的亏还不清楚,接下来看看那位克鲁伊特司令官的反应,估摸着也就有数了。 想及此,摩根船长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叫来几个心腹手下,去荷法联军的地盘上打探一下荷兰人的动向。 又过了五天。 一股暗流在圣马丁岛涌动着,在加勒比海地区数之不尽的岛屿里头,这个岛不大,可却是荷兰,法国联合舰队的司令部所在地。 这里和其他的岛屿不同,既没有金银,面积也不大,可为啥能成为荷法联军的司令部? 因为大约一百五十年前,经过两个多月的航行,哥伦布船队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他坚信这里就是亚洲大陆。 为了找到印度,返航半年的哥伦布再次扬帆起航。 这次不像第一次航行,仅有三艘小帆船那么寒酸,哥伦布率领十七艘船只,一百五百余人的舰队浩浩荡荡驶向美洲大陆。 在第二次航行中,哥伦布发现了这座岛屿,并以当日的天主教圣人玛尔定命名这座岛屿,也就是圣马丁岛。 美洲大陆幅员辽阔,面积超过了四千万平方公里,要金银可以到南美的秘鲁,想种田可以到北美的墨西哥。 圣马丁岛这个面积小,又没啥金银矿产的小岛,根本入不了西班牙的法眼。 哥伦布将这个岛屿绘制在西班牙帝国的地图上,宣布此地归西班牙所有后,连船也没下就匆匆离去。 至于岛上有没有土著人,他们是否拥有岛屿的主权,这不在哥伦布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印第安人在欧洲人的眼里并不是人。 而是牲口。 当然,不仅印第安人不算,除了欧洲人,他们把其他所有人都不视作人,既然是无人之地,自然谁先发现占领就归谁。 当然了,地里大发现嘛。 很伟大的! 就是这座小岛,西班牙视圣马丁岛如粪土,他人则视之为珍宝,法国人想要囊括从百慕大到特立尼达岛之间所有的岛屿。 而圣马丁岛位于中间位置,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荷兰人则想在此建立中途补给站,因为这个岛正好处在荷兰在北美建立了新阿姆斯特丹殖民和在南美抢占的巴西,以及荷属圭亚那的中点。 荷兰人和法国人都看上了圣马丁岛,但荷兰人的行动更快,很快就在岛上设立了殖民据点。 紧随其后的法国人、英国人都来了,这让西班牙人有点傻眼,圣马丁岛现在这么抢手,难道岛上有宝贝吗? 就算没宝贝,那也是咱家的地,必须夺回。 三个国家初到美洲,自然不是在美洲经营日久的西班牙对手,很快被西班牙舰队夺了回去。 在此种情形之下,荷兰,法国组成了联合舰队,又把这座岛给夺了回来,还建立了联合司令部。 可如今,才刚刚率领联合舰队夺占了圣马丁岛,打跑了西班牙人,意气风发的德鲁伊特海军中将,正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气急败坏的联合舰队舰长们,早已经炸了毛,吵闹成了一团。 “谢特!” “法克!” “集结,集结!” 可吵嚷了半天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真正情绪激动的只有荷兰人,法国军官一个个都不吭声。 在沸反盈天之中过去了五天,六天,七天……反攻背风岛的声音也就渐渐的弱了。 十天后,拿骚港。 左右没有看到荷兰人和法国人的反击,亨利摩根也就心里有数了,看样子荷兰人和法国人怂了呀! 看样子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在加勒比海地区这是常态,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吃了亏,打掉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加勒比海不相信眼泪。 这还等什么,赶紧的呀! 赶紧拿起鹅毛笔给那位大明司令官回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愿意效忠大明的决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于是在加勒比海地区本就错综复杂的势力里头,又多了一家中兴大明,为这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又增加了几分颜色。 地中海之滨,耶路撒冷。 傍晚时分,天气已经有了些寒意,深秋时节的金黄笼罩着这片土地,让这座残破的圣城显得有些肃杀。 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军营,一座座军帐星罗棋布,将整个圣城环绕了起来,让人响起了久远的一段历史,那段历史叫做十字军东征。 如今聚集在此的明军以及仆从军,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之众,这也是明军能调动的兵力极限了。 随之而来的是以法军为首的西欧联军,在埃及骑兵的掩护下,向着圣城耶路撒冷发起了秋季攻势。 从埃及到耶路撒冷,双方骑兵在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展开了试探性质的小规模厮杀。 这一幕场景对欧洲人,对犹太人来说可太熟悉了…… 当夜幕落下,城内依旧灯火通明。 两千前十分壮观的古建筑群,早已经毁于战火中,只剩下残破的圣殿遗迹,残垣断壁之上。 一身戎装的周世显,正在大明天子朱慈烺,天子侧妃安娜公主,还有玉真女道长的陪伴下,接待了一名很伟大的科学家。 这个人叫惠更斯,是个荷兰人。 确切的说,这是一名大物理学家、天文学家、数学家,他是介于伽利略与牛顿之间一位重要的物理学先驱,也是历史上最著名的物理学家之一。 他对力学的发展和光学的研究都有杰出的贡献,在数学和天文学方面也有卓越的成就,是近代自然科学的一位重要开拓者。 他建立向心力定律,提出动量守恒原理,并改进了计时器。 “殿下,请看!” 这位大天文学家正在用天文望远镜,兴冲冲的给大明洛王殿下,还有大明天子讲述着一个惊人的天文大发现。 他说…… 他发现了一个叫做土卫六的神秘星球。 “好,好。” 周世显面带微笑带着大明天子,站在耶路撒冷圣殿的遗迹上,按照惠更斯的指引站在了天文望远镜跟前。 弯腰,低头,向着繁星点点的天空望去,果然看到了土星环遮挡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来来,都来看看。” 不久之后大明天子,女道玉真都走了过来,依次弯下腰细细观察,人人都是一脸疑惑,土星环大伙都是见识过的。 在如今的中兴大明,天子朱慈烺自不必说,这位少年天子是周世显一手栽培,从小接受新式教育的产物。 他对天文学的素养不低,除了朱慈烺这种新时代的五好青年,作为全真教核心女弟子的玉真,对天文学的接受程度也相当高。 可俩人都有点懵逼,将视线从天文望远镜上移开,狐疑问道:“这个土卫六……在哪呀?” 太小了真的看不清。 “嗨!” 周世显微微一笑,解释了一番:“看不见就对了,土卫六要是那么容易发现,还能叫重大的天文学大发现?” 朱慈烺半信半疑的摸了摸头,尴尬的笑了笑:“姐夫说的对。” 玉真抿嘴微微一笑,还是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一旁惠更斯逮着机会了,赶忙用他半生不熟的汉话辩解起来。 “是这么回事儿!” 惠更斯心情十分急切,正是因为望远镜的倍率太小了,所以看不清,所以为了看清土卫六,需要打造更大,更粗,更长,倍率更大的天文望远镜! 一顿口水横飞加比划,大伙总算弄明白了。 “嗨!” 朱慈烺看着情绪激动的惠更斯,又摸了摸头,明白了,他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钱呗,确切的说是想要大明官方提供的研究资金。 不然呢? 朱慈烺看着这位金发,碧眼的荷兰大科学家,心里其实老大不情愿,很有一点不满了,这些年多少欧洲科学家跑到大明来要钱呀? 怕是数都数不清了,就说皇家科学院里供养的那些教授,科学家,每年花掉的钱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咱洛王殿下每一次都是笑眯眯的大手一挥,一个字。 “给!” 真是花钱如流水呀,身为大明天子的朱慈烺觉得肉疼,嘴角微微抽搐起来,看着自己的人生导师,大明洛王殿下…… 果然不出所料,又满口答应了。 “好,好。” 面对惠更斯的请求,周世显毫无犹豫的答应了:“给!” 发现土卫六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得重视起来了,不然人家这么大个科学家为啥离开荷兰,跑来投奔咱大明? 不就是因为荷兰政府不支持,不给经费嘛? 荷兰政府不给的钱,咱大明给呀,反正就是大笔一挥当场批了个条子,让惠更斯去南京给史可法老大人要钱。 要经费给经费,要人给人,一定要造出更大,更粗,更长的天文望远镜,把那个土卫六研究明白。 “哎哟哟!” 接过摄政王殿下批的条子,看清了上面的数字,惠更斯眼睛亮了起来,赶忙用刚刚学习的大明礼节要来个大礼参拜。 这位慷慨的大明摄政王给了他多少钱呐。 “十万龙元!” 十万龙元的研究经费呀,怪不得惠更斯激动的腿都软了,却被周世显一把搀扶住了,安慰了几句。 反正以后吧,惠更斯先生就在大明皇家科学院好好干吧,本王不会亏待你的,眼下这场面有些滑稽。 他看着惠更斯好像看到了一大块金子,惠更斯看着他也好像看到了一座金山,俩人都很满意的样子。 “来人呐。” 很快周世显又挥了挥手:“找马车,派一队人将惠更斯先生送去江南。” 侍卫赶忙应诺,将大科学家带走了。 看着惠更斯从圣殿废墟上走了下去,朱慈烺终于憋不住了,撇着嘴抱怨起来:“至于嘛,姐夫?” 别人一来要钱就给,一来就给,都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个骗子,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土卫六是个什么玩意。 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要花费十万块龙元,打造一个费事,费力,成本高昂的更高倍数天文望远镜。 至于嘛? “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 怨不得天子不悦,如今大明到处都是用兵,到处都在搞建设,财政早已入不敷出,他身为天子虽然无权过问朝政,可非议几句还是难免的。 “知道了,知道了。” 周世显依旧笑眯眯的安抚了几句,无非就是钱嘛,这种大科学家的脾气都比较古怪,可不是给钱就能请来的。 再说了,咱大明缺钱嘛? 不缺嘛! 同时间,南京奉天殿。 安静的奉天殿中,侍卫捧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将桌子上的凉茶端走,可史老大人依旧埋首于公文,并没有喝茶的兴趣。 “哎。” 老大人揉着酸痛的额头,手中翻看着一叠报表,不停的叹着气,这一年才刚过了十个月,大明的财政就要崩溃了。 大明如今的状况是钱来的快,去的更快,虽然每年拥有海量的财政收入,可架不住支出也是个天文数字。 处处都是窟窿需要补,去年那一笔两万万龙元的债券刚发出去,十个月便用完了,可这中兴八年还剩下的两个月咋办呢? 地主家也没余粮了,摆在史可法面前的是朝廷没米下锅的尴尬,气的老大人都哆嗦了。 “兔崽子!” “败家子!” 看着老大人都气哆嗦了,李岩也不由得深表同情,这事儿确实咱洛王殿下干的不地道,他跑到前线当了甩手掌柜,花钱如流水。 可是他把史可法老大人仍在南京受累。 “咳。” 史可法脸色黑的好似墨汁,哆嗦着拿起了狼毫开始砍预算,把修皇家博物馆的预算先砍掉,造舰计划砍一半…… “噗。” 李岩猛的将喝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连声道:“这不行,史公,这万万使不得。” 这要是把造舰计划砍了,怕是郑森手底下那帮人当场就得闹腾起来,弄不好还会出几个抹脖子自尽的。 ------------ 第467章 长期债券 李岩一边咳嗽着一边放下了茶杯,擦了擦嘴,赶忙劝了两句:“老大人不至于,不至于。” 看样子老大人是真的发脾气了,这是打算撂挑子了呀。 “咳咳。” 李岩咳的脸都红了,这要老大人真把造舰预算都砍了,只怕是水师那边的人上上下下都要炸锅了,这事儿万万不行。 史可法也是说气话,身为大明帝国的财政总管,人人都羡慕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要是换个贪官多半就吃的满嘴流油了。 对史老大人这种一丝不苟的人来说,你叫他损公肥私,那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打死也不从的。 他是谁? 他叫史可法,一辈子连个儿女都没有,满脑子都是精忠报国。 “哼!” 被李岩劝和了几句,史可法还是很气,老大人两手一摊…… “那咋办!” 如今大明财政上的窟窿实在太大了,老大人气的都要辞职不干了,这笔账已经没法算了。 气头上的老大人,忍不住大骂那个在前线到处撒钱的败家子周世显,那个败家子真的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他就不知道上上下下多少张嘴吃饭。 动不动批个条子,让乱七八糟的人跑来奉天殿要钱,他把老夫这里当什么了,财政部还是福利院啊? “呵呵,呵呵呵。” 一边安抚着老大人,李岩一边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起来,要说伸手和史公要钱的也有他一个。 他麾下镇军也在扩编,也等米下锅呢。 老大人这是指桑骂槐呢,当然了,这都是玩笑话,经历了第一次资本积累之后,大明在第二次资本积累中遇到了现实的问题。 一个字,钱! 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人家西洋列强是怎么完成第二次资本积累的,人家是靠抢劫,靠杀人放火。 人家是靠美洲金银产地出产的大量金银,掏空了整个大明,甚至整个亚洲的财富,可咱大明没这个基因呀。 不抢,不杀,不劫…… 必然导致财政入不敷出,如今朝廷缺钱怎么办呢? 李岩稍一沉吟,给史老大人支了个招:“发债券吧。” 眼下除了沿用洛王殿下想出来的老办法,大量发行国家债券,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哼!” 不提这国债还好,一说起来债券的事情,老大人气的肝儿颤,为啥呢,因为最早一批发行的一年期,两年期短期国债已经陆续到期了。 “哎?” 一听这话李岩也懵逼了,更尴尬了,他虽然不懂经济可是也明白,国债就是欠条,就是朝廷和民间借钱。 所以国债到期会发生什么事,就会陆续有债主拿着朝廷发行的债券,跑来和朝廷兑付,要钱。 “这还了得嘛?” 朝廷本来就是财政赤字,无米下锅,如今债主又跑来要钱,这不是雪上加霜嘛,这么下去朝廷要破产了呀! “咳咳。” 这下子李岩更尴尬了,一边咳嗽一边又端起茶杯,用喝茶来掩饰内心深处的尴尬。 “哎。” 史可法叹了口气,当然大明朝廷不止于破产,毕竟大明国力正是正昌盛的时期,拥有庞大的镇军可以碾压一切。 况且当初发行债券的时候,那些大土豪,大财主也心知肚明,这钱借出去就别想要了。 就拿历朝历代来说,千百年来谁见过朝廷还钱呐,发债券这玩意就叫摊派,朝廷早晚会赖账的。 可是…… 别说史可法了,就连李岩也眉头大皱,朝廷赖账这种事一次两次还行,大伙都能接受,要是摊派的次数多了。 那和崇祯爷有啥区别? 当年李自成打到了京城,咱崇祯爷也搞过摊派呀,让文武百官还是京城权贵拿钱,不过大伙不买账罢了。 这似乎成为一个无解的死结…… 奉天殿里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良久才响起史可法的叹息声:“这不是穷兵黩武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 “嗯。” 李岩也跟着点了点头,忧愁起来了,这沉重的财政赤字似乎为盛世大明,蒙上了一层阴影。 毕竟千百年来,因为财政崩溃倒下的盛世帝国太多了。 粗略这么一算,大秦,大隋无不是如此,都是因为在最强大的是偶大兴土木,穷兵黩武导致了财政破产,民不聊生才灭亡了。 这样的王朝都有着同样的特点。 二世而亡! 同时间,耶路撒冷。 残破的圣殿废墟之中,周世显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陪着玉真信步闲聊,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在他的众多红颜知己里头,玉真是最特别的一位。 这是废话。 当一个男人权倾天下,有了崇高的身份地位,拥有了全世界,当然就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了,就喜欢这种高冷神秘仙气飘飘的。 俩人的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天演术,土卫六,或许在这个时代只有玉真和全真教这帮人,对于天文学的接受度是最强的。 好比说博学的玉真女道长,就对天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时间,妾有意,说不尽的风流雅致。 “蹬蹬蹬。” 这时一名亲卫顺着残破的石阶走来,先看了一眼风流雅致的玉真,有些犹豫,才在洛王殿下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呵呵。” 周世显刚开始还有些不悦,保持着和煦的笑容,他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得遮遮掩掩,背着玉真说出来。 可很快笑容僵持在脸上…… 亲卫报告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北元大妃娜木钟来了,如今正在殿下的寝宫里插着腰发脾气,到处找殿下算账呢。 “哎?” 尴尬,太尴尬了。 母老虎杀伤门了。 “咳。” 周世显尴尬的发出一声轻咳,向着玉真仙子表达了歉意:“仙子见谅,本王去去就回。” 难得见到他如此尴尬,仙气飘飘的玉真女道也不免抿嘴偷笑,发出了银铃一般的轻笑声。 “咯咯咯。” “咳。” 尴尬的周世显又发出一声轻咳,他大致明白娜木钟千里迢迢的从草原上跑来,是为了啥,无非是那些年吹过的牛皮要兑现了。 国债到期需要兑付这种事,他还能不知道嘛? 片刻后,洛王行辕。 周世显低着头匆匆走来。 “啪。” 卫兵啪的立正敬礼,看着洛王殿下还了一礼,低着头匆匆走进了行辕,又走进了寝室,还从里面把门关上了。 不久之后房间里响起一个女子,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娇嗔声:“周世显,你干的好事!” 房中早已是一团乱麻,一个穿着华服蜀锦,披肩秀发上挂满了金银首饰的中年绝色女子,劈手便揪住了洛王殿下的衣领子。 这位当年的大清太妃,一手掐着腰,一边大发娇嗔,四十多岁了还维持着少女一般的窈窕体态。 周世显脸一黑,忙道:“撒手,撒手!” 这娘们儿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见面就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真是欠收拾了。 “啐!” 可娜木钟有恃无恐,这叫母凭子贵,自从有了老周家的骨肉之后,她在草原上的地位水涨船高。 这也不能叫水涨船高,毕竟草原上的女子世世代代,一生下来被灌输的就是这样的理念。 当然了,娜木钟这样的女子先后服饰过北元之主,大清皇帝,她并非是真的撒泼打滚,而是在制造情趣。 果然拉拉扯扯了一番,这房间里的气氛可就变了,拉扯的大妃头发也乱了,衣襟也敞开了…… 最后化为一声娇吟。 “嗯……” 良久之后,云收雨歇。 繁杂华贵的衣物散落一地,美艳的草原第一美人儿舒展着身体,满意的轻抚着大明摄政王的胸膛,发出了惬意的娇笑声。 “咯咯咯。” 再看摄政王殿下嘴角已经在抽搐了,口中喃喃自语着:“这娘们儿……也太虎了。” 当然了,娜木钟不只是来寻刺激的,确切的说她是来寻刺激顺便吹一吹枕边风的,内容当然是关于那些大明官府发行的国债。 她明媚的眼珠子转了转,腻着声音道:“夫君……” “哎?” 周世显和她勾搭…… 不是。 周世显和她认识多少年了呀,这枕边风一吹就明白了,她是要走后门,想在兑换国债的大潮里占一份心机吧,就怕换晚了出什么意外。 “啪!” 瞧着她这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周世显又好气又好笑,在她光洁的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 “哎哟。” 娜木钟非但不生气,还抛了一个媚眼过来,看样子还在琢磨着第二回合,草原女子便是如此爽朗,和玉真仙子那样的矜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是一番忙碌过后,云收雨歇,枕边风果然吹了起来。 “那个啥……债券,妾身手中可买了不少,你这冤家……” 冤家来,冤家去,周世显自然满口答应,缺了谁的也不能缺了你的呀,当然这也不全是因为娜木钟贪财。 她作为当年的北元大妃,代表着一大群人的利益,如今那些漠南王公甚至蒙古各部都听她的。 真要是出现了国债挤兑,信用崩盘的情况,只怕漠南人心不稳,动摇的是中兴大明的根基。 得到了这冤家的保证,娜木钟欣喜之余,很利索的爬了起来,从她随身携带的小褡裢里取出了一叠花花绿绿的债券。 “喏,给你。” 周世显想也不想酒吧债券接过来,翻了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嘿,这娘们儿买的……还真不少。” 这还是个富婆呢。 娜木钟娇嗔道:“那你别管。” 一来二去又是一番拉扯,被翻红浪,娇喘细细的娜木钟惬意之余,软语厮磨之余,不由得又替孩子爹担心起来。 “听说,妾身听说呀,好些人都在传言,说朝廷如今入不敷出了,这债券只怕是……” 后半截话她没说完,只是偷偷端详着孩子他爹的脸色。 “嗨!” 周世显当然不会承认,反而微微一笑,轻道:“你可想好了,你这些可是国债,若真是兑换成了龙元,你可别后悔。” “哎?” 一听这话,娜木钟微微错愕,猛的从孩他爸怀中爬了起来,明媚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她听出点别的意思来了。 “有好处?” 她的性子很直爽,见周世显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便又软磨硬泡起来,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难不成这些债券握在手中还有别的好处? “那是自然。” 手中捧着一大叠国债,柳乘风微微一笑:“本王正筹划一件大事,等这批债券收回之后,再发行一批期限更长的国债。” “啐!” 娜木钟翻了个白眼,那神情好似再说,你可算了吧,这一批债券就搞的人心惶惶,就这? 还想再发行债券,纯粹是忽悠二傻子呢,可没想到柳乘风又是微微一笑:“这批新发行的国债,本王给你们加利息。” “哎?” 娜木钟眼睛瞪的更大了,一下子就嗅到了这其中的利润,忙道:“加多少,怎么加?” 当着北元大妃的面,柳乘风又是微微一笑:“本王打算新发行的国债有除了两年期,还有三年期,五年期……” “期限不同年利率当然不同了,三年期年利率从五厘加到八厘,五年期加到十厘如何?” “哎?” 这下子娜木钟躺不住了,扒拉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年利率五厘就是百分之零点五…… 加到十厘那岂不是收益翻了一倍? “我要买!” 娜木钟想也不想就又眉开眼笑了,笑的媚眼儿眯了起来,扑进了孩儿他爸怀里开始撒娇。 “好,好。” 周世显笑眯眯的答应了,一面享受着老情人难得的温存,一面心里盘算着,是时候把中长期国债这大杀器拿出来了。 三年期,五年期算什么? 人家大漂亮国的国债都是十年期,二十年期,还有三十年期呢,只要大明还能维持着强大的军事势力,国债就能无限制的发下去。 美联储听说过嘛? 国债不但能无限发,甚至还能炒呢…… 实际上,他玩的是一套债务货币化的魔术,名词解释是这样的,财政赤字货币化又称政府债务货币化,指以增发国债为核心的积极财政政策导致经济体系中货币供量的增加。 其实说白了就是四个字。 发债,印钞! ------------ 第468章 空手套白狼 这一番道理把娜木钟说的一愣一愣的,睁大了明眸,感觉好像在听天书,什么一边发债一边印钞…… 啥意思啊? 听孩他爸这意思,大明皇家票号一边自己购买国债,一边发行龙元,就能源源不断的产生出财富。 娜木钟感觉人都懵了,这怎么就一边购买国债,一边发行龙元,就会有花不完的钱呐,听上去好像变戏法呢。 变戏法就能变出钱来? 这是废话。 她就是一个放羊娃出身的草原女子,要说骑马打仗她不输男儿,宫斗,算计人也是高手,虽说斗不过大玉儿…… “咳。”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除了他大玉儿她谁都不怕! 可猛然间听到这一套复杂无比的龙元债券理论,娜木钟还是觉得好像在听天书,一双明眸瞪大了,眼中闪烁着迷茫。 好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什么意思啊?” “嗨!” 周世显哈哈一笑,险些把放水两个字说出来了,当然了,放水就是印钱的委婉说法。 搁在现代社会这是尽人皆知的常识,可在这个时代就是石破天惊了,说简单点就是朝廷还旧债,发新债,当然这事儿不能明着说。 毕竟朝廷是要脸面的呀! 对朝廷来说借债是一门学问,朝廷借钱能明着和别人借钱嘛? 不能嘛。 就算要借,那也得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然朝廷的体面何在,就像是当年李自成都快打进京城了。 像咱崇祯爷那样低声下气跟官员借钱,跟皇亲国戚借钱,这不是傻嘛,也太赤果果了! 你这么干让臣子,让皇亲国戚怎么看你,把你当要饭的不太合适,毕竟你是皇帝…… 一个正经皇帝就没有这样干的! 朝廷想和土豪,大商贾借钱得变通,简言之,凡是需要大明皇家银行支付龙元交换的,那就是资产! 比如国债,再比如国防债券…… 是的,你没看错! 这些有利息的国债叫做资产,还是朝廷背书的资产,只要是资产就会有人炒,就会被民间热捧,甚至当成宝贝收藏起来。 “啥?” 这一套说辞把娜木钟说的一愣一愣,也就是她头脑聪颖,从少女时代就跟着林丹汗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可这么奇葩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借钱都能借的如此清新脱俗,如此光明正大,如此…… 臭不要脸! 琢磨着一会儿,这位大清太妃终于明白了,看着周世显手里那些花花绿绿的大明国债,恍然大悟了。 “你是说这国债不是欠条,这是资产?” “哎?” 一听这话,周世显当场就不乐意了,冷冷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叫欠条,这是国债!” 你搞清楚呀! 普通人借钱留下的字据叫欠条,朝廷和普通人能一样嘛,朝廷借钱留下的凭据就叫国债! “啐。” 娜木钟狠狠啐了一口,掐着腰,柳眉倒竖:“少和老娘说这些,你蒙的了天下人,还能唬的住老娘?” “你身上有几根汗毛老娘都一清二楚!” 啥国债,说的好听,欠条就是欠条,怎么也不会变成真金白银! “胡说!” 这下子周世显不愿意了,眼睛一瞪发飙了,你个败家娘们儿啥话都敢乱说,竟然蔑视朝廷,蔑视本王。 “本王要将你就地正法!” 可娜木钟不怕他,反而媚笑连连:“你来呀。” 又是一阵拉拉扯扯,看着娇媚的草原美妇又依偎过来,周世显一哆嗦,赶紧穿衣服下床,再拉扯下去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难怪林丹汗英年早逝。 “本王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 “啐。” 几番切磋过后,看着大明摄政王落荒而逃,娇媚无双的娜木钟得意洋洋,在房中咯咯咯的媚笑起来。 不过…… 很快她也翻身坐起,将华美的蜀锦衣衫,还有那些叮叮当当的配饰穿上了,快步走向了自己入驻的城外营地。 她要赶紧弄钱,调集大批龙元准备着购入即将发行的大明长期国债,这么高的利息傻子才不买。 耶路撒冷,城内,大卫塔。 这是一座靠近雅法门的古老城堡,是整个城市的制高点,城墙与古堡相连构成了独特的景致。 如今也是整个大明西亚远征军的司令部所在地,当然了,如今集结在这里的除了明军,还有依附于大明的仆从军,整个军事同盟的精锐云集于此。 “呵呵,哈哈哈。” 城外是大军云集,各路人马严阵以待,城内是将星闪耀,原本气氛十分紧张,却随着洛王殿下的谈笑风生又变的轻松起来。 可见身为三军统帅还是要一颗大心脏,要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一点周世显是做到了。 不但谈笑风生,甚至还在推销他的长期国债…… 跟谁推销? 犹太人。 这一次的长期国债,周世显打算将步子迈的再大一点,一次发行十亿龙元的债券。 这么大份额的国债,竟然还是长期的,单单指望着娜木钟和漠南王公那帮人,还有大明本土的那些个土财主不现实。 发行国债这事儿得有超级大买家,那种富可敌国的超级大金主,这样的大金主有没有呢,当然有。 犹太人,波斯王公,英伦皇室…… 这都是超级有钱的主。 并且他挑选的这个地点,时机也太损了,刚好是大军云集在圣城耶路撒冷,准备和法军为首的西欧联军开战的紧要关头。 “呵呵,呵呵呵。” 这天晚上宾客云集,金发的,碧眼的,褐发的,蓝眼珠的,各色人等云集在大卫堡,其中还是以穿军服的将官为主。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江南来的歌舞团卖力的吹拉弹唱着,人来人往穿行着,很有点宫廷宴会的架势了。 当然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穿着一身军服的周世显,俊朗无双,带着大明天子在人群中穿梭着,享受着番邦属国的拥戴。 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对战局的担忧。 “诸位。” 洛王殿下举着酒杯,对前线战局忧心忡忡:“不容乐观呀。” “咳。” 他眉头微皱,叹了口气又轻咳了一声:“黄得功。” 老黄被点了名赶忙站了出来。 “啪。” 立正,敬礼。 “标下在。” 周世显便微微皱着眉头,轻咳道:“你来说两句。” “标下明白!” 老黄是什么人呐,旧明军出身的老兵油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人精,如今更是凭借苏伊士一战翻了身,又回到了大明军方的权力中心。 殿下一皱眉头,他便心领神会的侃侃而谈:“殿下所言,分毫不差,如今法军气势汹汹而来,这苏伊士怕是守不住了,依下官之见,我可不必与敌纠缠……” “哗!” 他是前线主帅,这话一说出来,厅中顿时哗然一片。 “啥意思?” 苏伊士守不住,那就是整个北非都丢了呗,北非丢了,那第二线的战场就得设在耶路撒冷一线呗? 耶路撒冷是啥地方,是以色列国的首都,也是圣城。 这下子犹太人急了! 搁谁身上都着急,犹太人自从抱上了大明的粗腿,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之后,好不容易才复国了。 你现在跟我说十字军又东征了,前线守不住了? 这算怎么回事儿呀,一旦北非失守,耶路撒冷沦为战场,那刚刚复国的犹太人,岂不是又要流离失所? 人群中一些犹太银行家,大富豪脸色都变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一个个的神情都有些焦灼。 唯独…… 唯独人群中盛装打扮的娜木钟翻了个白眼,这魂淡一翘屁股,她就知道准没好事儿。 一个周世显一个黄得功,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吓唬人呢,大明镇军有多少本事她还能不知道嘛? 要想守怎么都能守的住,这二位的扮相,演戏,不上台唱戏都可惜了,他可太懂犹太人了! 这不就是讹诈么? 一旁大明天子朱慈烺也看傻了,他姐夫这手段,这厚脸皮的程度,比他父皇可厚了十万八千里呐! 果然说话间,周世显眉头舒展开了,又徐徐道:“够了!” 他看着黄得功,假意申饬了一番:“你是前线主帅,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是!” 黄得功心领神会,赶忙道:“标下失言,请殿下责罚。” 这下子犹太富豪们更急了,赶忙出面给黄帅解围,这时候怎么能责罚黄帅呢,这要是把他撤职了,仗还打不打了? “殿下息怒。” 一阵恭维,安抚之后。 周世显回嗔作喜,又徐徐道:“黄得功,你继续说,要守住苏伊士地区有什么困难?” “是。” 图穷匕见了。 老黄赶忙应了一声,心领神会的叫苦:“回殿下的话,别的倒是不缺,主要是缺重炮,缺马,缺……” 这也是废话,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 缺钱! 等到老黄叫了半天的苦,周世显才挥了挥手,把今天开会的主题亮了出来:“你回去好好打,缺钱的事情你不必忧心,本王这里……” “凑一凑吧。” 他这么一说大伙就全明白了。 说来说去洛王殿下又要伸手跟大伙借钱了,上次的债券还在家里藏着呢,没敢兑换,这回又要大出血了。 可犹太人有别的选择嘛,没有嘛! 犹太人的钱早就从欧洲本土,转移到大明皇家银行里了,这个时候想拿走怎么可能呢? 除了买大明国债还有别的选择嘛? 当然了,咱洛王殿下是讲道理的,从来不用仗势欺人那一套,咱从来都是以德服人。 “呵呵,呵呵呵。” 周世显一边和煦的笑着,一边侃侃而谈:“战争债券也好,国债也罢,总不会叫大伙吃亏,这利率嘛……” 一听说利率提高了,犹太银行家们纷纷松了口气,波斯王公们也松了口气,有利率总比白拿,抢劫强多了呀。 “殿下英明。” 一时间恭维声如黄河之水泛滥,滔滔不绝。 周世显又和煦一笑,挥了挥手:“前线紧急,军情如火,本王这里有一点积蓄……” 言下之意这债券买不买,买多少你们看着办,本王先把积蓄拿出来给你们打个样。 “艾玛!” “哎哟哟!” 这下子可把大伙吓坏了,赶忙劝阻了一番,洛王殿下为了支援前线作战把积蓄都拿出来了,这也太吓人了啊! “殿下不可,万万不可!” 一时间群情激奋,气氛炽热了起来。 黄得功还在一旁演戏呢,老黄感动的锤胸顿足,连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哭的眼泪都下来了。 “标下无能,无能啊!” 这一通乱,不说娜木钟媚眼转了转,也了开始配合演出,婀娜多姿的走过来劝了两句。 别看她在卧榻上很火辣,很大胆,时常把洛王殿下整的腿肚子转筋,可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可是坚决护着自己的男人。 “买!” 唯独剩下大明天子朱慈烺在一旁站着,眼珠子瞪的溜圆,大明天子的三观都被颠覆了,觉得姐夫太不要脸了。 可是呢。 可细琢磨这战争债,国债也不全是坑人的,虽说期限长了点,可五厘,十厘的利率确实不低了。 看到债券卖的这么火爆,天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朱慈烺琢磨了半天才隐约有点明白了。 这不就是借新债,还旧债,空手套白狼嘛,这事儿他父皇那些年在位的时候也没少干。 可为啥崇祯末年的时候就没人买账呢? 朱慈烺有些迷糊,看着姐夫一脸的和煦笑容,脑袋中好似一道闪电划过,他有点明白了。 答案就在这和煦的笑容里了,这叫啥? 信誉! 他父皇和姐夫身上差别最大的便是这两个字,信誉,想大明洛王殿下信誉昭昭,上至权贵,下到百姓人人都信服。 一代大明贤王,人人称颂,一个唾沫一个钉,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他说要给利息那自然会给。 他就代表大明朝廷,代表皇家银行,代表统帅部,他代表着整个中兴大明的信誉! 再想想他那位父皇每每朝令夕改,刻薄寡恩,无辜迁怒于人…… 此时此刻的朱慈烺心中多了几分明悟,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也配合的走了过去。 他可算明白这大明龙元也好,债券也罢,归根结底都建立在信誉的基础上,这还真是…… 空手套白狼! “买买买!” ------------ 第469章 戏法 随着大金主犹太财团出面表了忠心,决定认购大明皇家银行发行的长期债券,战争债券。 那间大厅里沸沸扬扬的吵闹起来。 大金主出手当然不同凡响,一次性的认购了五分之一的债券规模,这就等于给所有人做了个榜样。 顿时成群的波斯王公,英伦贵族,女王纷纷表态,决定拿出自己的财富,来为如今的西亚战争买单,为大明中兴添砖加瓦。 “好,好。” 周世显笑的合不拢嘴,看到大伙的觉悟这么高,这位殿下一高兴就破例开了酒禁,端起了一杯葡萄美酒。 此时此刻他俊朗英气的脸上满是和气:“诸位,请满饮此杯!” “干!” 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又经过讨价还价,周世显代表中兴大明与各仆从国,小弟们达成了购买国债,借款的协议。 这个协议…… 大伙总的来说还算满意吧,不论是犹太人还是波斯人心中都明白,宗主国借钱是看的起你,最好识相一点。 借钱总比抢劫文明,大伙都是文明人,没必要弄的一身是血,并且这些国债的利率属实不低了。 这要是还不给摄政王殿下面子,只怕…… 那后果还用问嘛? 很快酒过三巡,周世显心满意足了,便随意找了个借口飘然离去,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已经是盆满钵满。 午夜,城堡内。 烛火通明,夜幕下寝室里回荡着娇声呢喃。 玉真,娜木钟一左一右,各自抱着周世显的一边胳膊,好似在宣誓自己的主权,这画面可真是太唯美了。 可这里是玉真的房间,怎么从一个人变成三个人的呢,周世显是自己走进来的,娜木钟是硬闯进来的。 反正三个人都喝了点酒,有了那么几分醉意,一来二去拉拉扯扯的,就拉扯到床榻上去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一丝威胁,一向矜持的玉真仙子也顾不上矜持了,尽情在爱郎面前展现着自己的魅力。 良久云收雨歇。 二女一左一右不停的小声呢喃,都变着法的讨情郎欢心,一个火辣的草原女子和一个矜持的全真仙子,性子自然南辕北辙。 当然了,娜木钟仗着孩子妈的身份,说话底气要足一些。 这话题嘛…… 自然围绕着新发行的中长期大明国债,这事儿让娜木钟眉开眼笑,抱着情郎的左边胳膊一个劲的夸。 “大买家有了,这事儿就好办了。” 周世显含笑点头,这话说的没错,这就叫羊群效应,但凡看到领头羊大手笔的买下去,就会引发其他人的疯抢。 “可是。” 这时右手边玉真纠缠上来,精致秀美的俏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轻道:“此计颇为高妙,可长此以往这人心……恐怕就散了。” 她言下之意,这事儿你干的有点不厚道,这种事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和江湖上卖艺耍把式的骗子差不离。 左手进,右手出,空手套白狼,用后世的黑话来讲这叫割韭菜,可这种事一次两次还行,总是这么干可不行呀。 真要把犹太财团割急了。 “是要闹出大乱子来的。” “嗯?” 周世显一听这话,又点了点头,抱着玉真仙子的粉臂拍了拍,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嘛。” 这笑容里带着点邪恶,又透着睿智的光芒,韭菜是永远割不完的,能割完那就不叫韭菜了,叫麦子。 “你放心吧。” 洛王殿下又微微一笑,别人不了解犹太人,他还不了解嘛,说起来做金融这件事认第二,恐怕没人敢做第一。 “犹太人会吃亏?” 这怎么可能! “呵呵呵。” 又拍了拍玉真的粉臂,周世显徐徐道:“你看着吧,这些债券到了犹太人手里,只怕是又要爆炒一番了。” “哎?” 玉真丰盈的娇躯一下子僵住了,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她是全真教最精英的弟子之一,天资聪敏,很快便抿嘴微微一笑。 “殿下英明。” 犹太人会怎么干,多半会拿着这些大明长期国债去四处兜售,一倒手坐收渔翁之利,毕竟犹太财团信用的真理就只有一句话。 这句话叫做万物皆可炒。 当然了,对于这种金融炒作的事情,周世显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干涉这种纯粹的市场行为。 玉真听的大眼睛亮闪闪的,赞赏道:“殿下明见,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说的便是这样的道理。” 听听,听听,还是全真仙子爱说大实话。 先把仆从国那帮人敲打完了再给个甜枣,这一刻洛王殿下深得胡萝卜加大棒政策的真传,玩的越来越熟练了。 看到他俩在一旁嘀嘀咕咕,越聊越投缘了,说的还全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话题,娜木钟不屑的撇了撇嘴。 “哼。” 这个小狐狸精比老娘年轻漂亮,身材也不落下风,还把自己打扮成了仙气飘飘,这次就算了,下次咱们再一分高下。 一个月后,南京。 奉天殿。 随着大明皇家银行派人送来了新的债券样票,留守统帅部的史可法,李岩也都是懵逼状态。 “谁让发的?” 作为大明财政部的一把手,史老大人一脸懵逼,可票号的人说接到了洛王行辕的公文,还把公文直接亮了出来。 那还能有谁? “噗!” 等到看清了公文上的字样,落款,发行债券的期限,种类,数量之后,老大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夫,老夫!” 这是要发多少债呀,五亿龙元的战争债券,十亿龙元的中期国债,二十亿龙元的长期国债…… 一看到这个数字,老大人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了。 “兔崽子!” 一次发行这么多债券,这谁遭的住呀,心脏不好还真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可怜史可法当了一辈子民政长官,何曾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事儿? 瞧着老大人翻了白眼,可把李岩吓坏了,一个箭步蹿了过去,赶忙把老大人扶住了,掐人中,灌凉水。 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把史可法折腾醒了,缓缓呼出了一口浊气,在李岩搀扶下哆嗦着坐好了。 “造孽呀!” 老大人一个劲的捶胸顿足可这事儿真怨不了史可法,这么发债也实在太耸人听闻了。 这么大一笔债券发出去,这,这不得天怒人怨嘛,这要是能发的出去才叫见了鬼! “造孽,造孽呀!” 看着老大人捶胸顿足,李岩在一旁赶忙安抚着,连他也觉得洛王殿下……这回实在太过分了。 这是多大一笔钱呐,太离谱了,统共加起来三十五亿龙元,这已经相当于大明一年财政收入的接近一半了。 现如今大明坐拥千万里之地,一年从各仆从国,附属国,海外行省,江南赋税重地征收的税收,各种外快都加起来,统共也才七八十亿龙元。 一下子借这么多钱,这让李岩也心惊肉跳,最要命的是债券这玩意还是可以自由兑换的。 他虽然不是管经济的,可也明白其中蕴藏的巨大风险,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发行这些债券的大明皇家银行,估计要被愤怒债主们拆了。 真要是出现了挤兑,皇家银行拿不出钱来,那可就犯了众怒,到时候镇军也未必能弹压的住。 要真是强行弹压,那岂不是成了二世而终的大秦嘛,大秦的是怎么亡的,不就是修长城,修阿房宫耗尽了民力,搞的天怒人怨嘛。 “哎。” 说话间史老大人一口气缓过来,这心中怒意很快也就消散了,又开始揉着酸痛的额头替大明担忧起来,考虑该怎么把这些债券卖出去。 这就是史老大人,规规矩矩当了一辈子公务人员,满脑子都是替为政者分忧,他已经琢磨着把家产变卖,拿出来购买这国债了。 李岩在一旁点了点头,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号召亲朋好友都把积蓄拿出来,能凑多少算多少吧。 “来人呐!” 史可法面色凝重,下了一道死命令,这事儿需要严格保密,绝对不能传出去,这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上午,朝廷要大举发行债券这事儿就在南京城传开了,还传的沸沸扬扬。 还真不是从奉天殿传出去的,而是刚好赶上最新一期的大明时代周刊,头版头条自己公布的。 “噗。” 奉天殿里,史可法拿着最新一期的大明时代周刊,险些一跟头又栽倒了,这事儿瞒都瞒不住竟然还满世界宣扬。 “完了!” 老大人两手一摊,瘫坐在椅子上,作为长期主管财政的最高长官,他知道债券挤兑已经不可避免了。 果然就在当天,南京城爆发了挤兑国债的热潮,江南大地主,土财主们挥舞着到期的大明国债冲进了皇家票号。 生怕来晚了朝廷会赖账,见此情景,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好似死了一般寂静,谁都知道这下子皇家票号怕是要被挤兑垮了。 街上,奉天殿隔壁的大明皇家票号,就是大明皇家银行。 “别挤!” “起开,起开!” 大清早,史可法,李岩,郑森等人便早早离开了官厅,来到了皇家银行对面的酒楼里,站在窗前冷冷的看着对面。 还没有开门营业的皇家银行门前,早已人满为患,土财主挤兑国债的丑态,让大明王朝的掌舵者们脸色一片铁青。 “哼!” 瞧着这些土财主的丑态百出,为了挤兑国债连鞋子都跑掉了,郑森这样的军中少壮派早已按捺不住,发出了一声冷哼。 “狗改不了吃……” 言辞虽然粗鄙,却让在场各位朝廷重臣深以为然。 “这些人呐!” 这些人穿着大明的衣,吃着大明的粮,砸着大明的锅,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从来没有改变过。 “哼!” 这般丑态让好脾气的史可法都看不下去了,冷道:“石亨!” 站在最末端的石亨眉头微皱,轻道:“史公请讲。” 史可法瞧着那些恶狗扑食一般的土财主,冷道:“叫军宪司抓起来!”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不要说郑森这样的火爆脾气,李岩也看不下去了,眼看着几位重臣就要达成一致下令抓人了。 可作为情报头子的石亨,却纠结起来,犹豫道:“这……不太好吧,按道理说皇家票号的事情,咱们是无权过问的。” 这就要从周世显为大明设计的这一套体制说起了,大明皇家银行和统帅部分别属于两套独立的系统,平时互不干涉。 大明皇家银行主导发行债券,印钞的工作,而史可法就相当于财政部部长,一个拼命发债,另一个拼命花钱。 这事儿也对。 军宪司想抓人也不是不行,可最少也要和皇家银行那边的管事,还有秦王那帮人打个招呼沟通一下。 “嗯。” 史可法一琢磨也对,可秦王那帮银行大股东一直没有出面,好似藏了起来,这几位也只好干看着。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几人发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了,对面的皇家票号简直是来者不拒。 来多少兑换债券的给多少龙元,花花绿绿的国债拿进去,花花绿绿的龙元您拿走,简直童叟无欺。 到了第四天谣言不攻自破,挤兑潮不见了,硬生生的不见了,这让众位大人又傻眼了。 “皇家票号哪来这么多钱?” 带着深深的疑惑到了第五天,随着新版债券的发行,皇家银行才又在大明时代周刊的头版头条,宣布了提升利率的消息。 “哗。” 这下子整个南京城又沸腾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土财主刚兑换完到期的国债,一看到大幅度提升的利率,又好似疯了一般冲进了票号。 才刚刚被人群踩破的门槛,又一次遭到了无数只脚的蹂躏。 “哎?” 街对面的客栈里,雅间。 史可法众位大人看着汹涌抢购债券的人潮,一个个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疯了,都疯了,或许是这些土财主疯了,或许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就是大人们自己疯了。 “哎?” 回到了官厅的史老大人,一手抓着一张国债,一手抓着一张散发着墨香的龙元,眼睛里满是疑惑。 “就这?” 这不就是两张纸嘛,这两张纸的成本加起来,也不过五分钱的成本,可这样一来一回一倒腾,凭空变出了几十亿龙元。 老大人觉得脑袋转不过弯了…… ------------ 第470章 全盛时代 一手拿着龙元,一手拿着国债,史可法一脸懵逼的呆呆站着,怎么也搞不清楚这戏法是怎么变出来的。 “这怎么……” 让他发愁了好多天,愁白了头发的财政赤字一下子就解决了,老大人觉得世界观再一次被颠覆了。 虽说这种事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和还是忍不住对周贤侄搞钱的本事叹为观止,这是几个意思呀? 这是废话。 这套发国债,印钞票的体系可是后世现代社会最聪明,最贪婪,智商最高的大漂亮们发明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割全世界的韭菜。 一茬一茬不断的割,没完没了的割…… 别说史可法搞不懂,这个时代最精明的犹太银行家,恐怕也是一脸懵逼,不知不觉的被割的稀里糊涂。 在奉天殿里呆呆的站了好半天,史老大人才憋出了一句话:“这不是点石成金嘛?” 错! 很快他又把自己给否定了,这比点石成金还牛,这分明叫做无中生有,可也不全是…… 贵为大明帝国的中央银行,当然不会乱来,大明皇家银行还是有底气的,为啥呢,这事儿普通人不可能知道,史可法当然是少数知情者之一。 这就要从北美都司那边新发现的几个大金矿说起了。 现如今,随着北美都司在美洲大陆站稳了脚跟,打开了局面,每一年,新成立的大明北美都司都会用战舰护航。 源源不断的将大量黄金,白银从北美西海岸的旧金山,从墨西哥西部地区运回大明本土。 这些黄金,白银都被秘密储存起来了,随着北美新大陆的贵金属开采量越来越大,皇家银行如今底气十足。 这也是废话,朝廷的黄金白银储备每一年都在快速增加,那还怕个屁呀,手握大量黄金储备,龙元,大明国债的强势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要是有人不信,大可以拿着龙元去银行兑换真金白银,看一看大明帝国的信誉是不是过硬! 那当然是很过硬的,守着金山银山能不硬嘛。 “嘶!” 史可法琢磨了半天,隐约着有些明白了,敢情那混小子下了好大一盘棋呀,其实周世显也不是想瞒着他,是因为告诉他…… 他也搞不懂。 “得咧!” 身为大明帝国财政部长的史可法,一手握着龙元另一手握着债券,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手里握着花不完的钱,这个财政部长谁都能干,史可法甚至都有些惭愧了,他觉得就算是在这奉天殿里拴条狗,都能带着整个帝国走向盛世。 这位老大人就是太实在了,不会说谎。 “哈哈!” 李岩,郑森等人在一旁也眉开眼笑,这下子大明镇军,水师的造舰计划都有钱了,也用不着砍预算了。 手握二十五元龙元,镇军,水师皆大欢喜了。 “嗨!” 这二位就更不懂经济了,这是标准的军中少壮派,一个相当于陆军大臣,一个相当于海军大臣,在他们看来只要不砍预算就行。 年轻的郑森哈哈大笑起来:“您老这智商都转不过弯,那些土财主,权贵就更不懂了。” 李岩也微微一笑,心情畅快:“然也!” 这二位对洛王殿下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又好似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二人笑眯眯的议论起来。 打从崇祯年间开始这么多年了,这些个山西土财主,江南财阀世家在咱们洛王殿下手里。 那简直就好似面团一般随意拿捏! 咱殿下可真是把这帮人看透了,想捏成圆的就是圆的,想捏成方的就是方的,这些土财主碰上咱殿下就算是遇到克星了。 更别提那帮漠南放羊娃,更是被殿下唬的一愣一愣的,咱大明中兴可全靠咱殿下那张嘴呀,可太能忽悠了。 “哈哈,哈哈哈。” 史可法闻言大笑,频频点头:“这话对,太对了。” 或许正是应了一句话,恶人还得恶人磨,三位大人对看了一眼,不由得心中唏嘘又不胜欢喜。 “有了这笔资金……” 三人心中有数,有了这么大一笔资金的加持,大明从中兴八年的年末开始,这是要进入全盛时代了。 同时间,巴勒斯坦,大卫堡。 随着国债的顺利发行,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各仆从国军队从悲观变的乐观起来,周世显又干了一件大事。 他又给大明天子朱慈烺说了一门亲事,找了个侧妃,这位侧妃年芳十五,正是中亚草原那个突厥小部落的公主。 也就是汉代明妃王昭君的后人…… 对于那个小部落来说,这可真是喜从天降,从穷困落魄的小部落,兵不过百打酱油的小角色,一跃成为中亚这一片的顶级豪强。 这还真不是天上掉馅饼,这个小部落从西汉昭君出塞起,就牢牢记得自己的本分,传承,可以说对大汉至死不渝。 这门婚事一宣布,整个大营里顿时一片哗然,顷刻间那个门庭冷清不招人待见的小部落,成了众人巴结的香饽饽。 兵不过百怎么了,打酱油又如何,王昭君后裔身份何等贵重,谁敢不同意,谁敢说半个不字? 这是抱上了大明的大粗腿呀! 那还了得? 从这位小公主嫁入天子寝宫开始,也代表着大明对这个突厥小部落的全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装备给装备。 “嚯!” 眼红的,妒忌的,钦佩的,讨好的…… 什么人都有。 当然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是洛王殿下对中亚草原仆从骑兵,进一步的来了一次大洗牌,大换血。 对大明镇军来说这是极好的事情,在中亚草原上扶持汉家后裔,将这面大旗竖了起来,估摸着草原上要兴起一波认祖归宗的热潮了。 一片喧闹中,周世显再次施展翻云覆雨的手段,通过一门亲事,联姻一扫大营中的阴霾。 可是苦了天子朱慈烺,后宫里又被姐夫塞了一个草原小萝莉进来。 “朕……” 朱慈烺一脸懵逼,不出预料的又被姐夫卖了,他和那个王昭君的后人还不认识,也没啥感情,结婚之前见都没见过。 “朕……” 天子年轻的脸都涨红了,这叫什么事儿呀,这不是成了盲婚哑嫁嘛,再这么下去朕的后宫简直成了菜市场了。 “好了,好了。” 周世显赶忙安抚一番:“听姐夫的,错不了。” 姐夫会坑你嘛,不会嘛,你是没见过那个小萝莉,混血美人儿本就漂亮,更别提王昭君的血脉了。 那绝对是个美人坯子,再说了,如今咱大明作为一个世界性的大帝国,联姻这种事是免不了的。 你们老朱家就是这点不好,不搞联姻,一根筋,但凡早点娶几个异国妃子回宫,还至于被一伙流寇打的灭国了? “听姐夫的!” 反正一来二去的一顿忽悠,把天子忽悠的半信半疑穿上了喜服,并且开始张罗着筹备婚礼。 “得咧。” 朱慈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好歹他这位侧妃有一半的大汉血统,在心理上还可以接受。 “滴滴答答滴滴答。” 很快整个圣地热闹了起来,吹鼓手,军乐队开始筹备天子大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家道中落的突厥后裔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这下子草原各部首领,仆从军将领都陪着小心,生怕开罪了这些草原新贵,反正上杆子巴结吧。 到了婚礼这天,按照大明的礼节,圣地城墙外摆开了流水席,鸡鸭鱼肉,各种美食敞开了供应。 来吃流水席的各部将领,军官,士兵把墙角挤的满满当当,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大清早的,朱慈烺就象个木头人,被一帮丫鬟姑子打扮摆弄,该出门迎亲了。披红挂彩,骑在高头大马上。 左右黄得功等人个个挺着肚子,做威武壮,这迎亲队伍可真是太威风了,将星闪耀,官阶最低也得是三军之主,一方诸侯。 “噼里啪啦。” 前面爆竹声响了起来,天子赶忙收拾心思,打起精神,哈哈一笑带着一众部下,迎亲去也。 身后是一顶六人抬的彩轿,还有一个戏班子,唱着戏,一片喜庆。 迎亲队伍一到,沿着城墙一字排开的筵席就开张了,宪兵领着人张罗着,酒香菜香,热闹喜庆。 在夕阳斜辉下迎了凤冠霞帔的新娘子,顿时又是一片哗然,果然是王昭君的后裔,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入轿,起轿,整个圣地顿时欢呼声四起,人人都说这是一对神仙眷侣。 午夜时分,寝室里。 婚礼是结束了,皇上和侧妃也入了洞房,洛王殿下的寝室里却十分静谧祥和,周世显喝了几杯水酒正在一旁歇着。 穿着一身宽松道袍的玉真仙子弯着腰,细心的整理着洛王殿下为数不多的行礼,虽然道袍十分宽松,可她这个姿势很巧妙。 刚好将婀娜多姿的妙曼曲线,还有钟秀绝美的侧颜显露无疑。 “呵呵。” 娜木钟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这个小狐狸精还挺厉害呀,手段不比当年的大玉儿差。 果然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她都四十岁的人了,虽然保养的很好,可万万争不过这仙气飘飘的年轻女子。 “哼!” 不过草原女子还是很骄傲的,她也有她的资本,大儿子如今正在东线领兵,麾下执掌着大明最强大的一个野战兵团。 小的更是皇家贵胄,含着金汤匙出生,身上兼具漠南蒙古与大明洛王的双重血统,将来…… “呵呵。” 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娜木钟也别无所求了,算了算了,争宠这事儿已经不适合她了,当下大妃便起身告辞了。 她还得忙着为爱子攒老婆本呢,毕竟俩孩子将来娶媳妇,成亲什么的都得指望她这个当娘的。 “哎?” 周世显看到她也开始收拾行礼,松了口气,忙道:“这就要走了呀,再住几天吧……” “不住了!” 随着身上华美的饰品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动,娜木钟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骄傲的走了。 “艾玛。” 周世显偷偷松了口气,看着正在偷笑的玉真,老脸不由得一红,可很快也就恢复了正常,作为上位者嘛,脸皮厚是基本素养。 他在西亚呆了也有一整年了,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这把老骨头也是该动一动了。 “传令。” 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老腰,周世显徐徐走到了账外,向着亲卫轻声道:“集结,出兵。” “啪!” 军服笔挺的亲卫纷纷立正,敬礼,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是崇敬和仰慕,随之而来的是明军的大规模集结调动。 天子还在洞房呢,明军已经在天子大婚当夜秘密集结了起来,突出了一个兵贵神速。 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里,悄然整军备战的大明镇军,开始在营房里整备行装,将放养在荒野中的战马集结起来。 短短两天时间已经完成了集结,前锋骑兵杀气腾腾的疾驰而出,一时间铁骑滚滚。 自从犹太财团,波斯王公,英伦皇室购买大明国债的资金到位之后,前线明军立刻便换了一张嘴脸,开始卖力气了。 这也……太现实了! 一拿到钱明军就动起来了,摆出一副厉兵秣马杀气腾腾的架势,早干什么去了呀? 这话传到黄得功耳中,老黄不愿意了,什么叫现实? 打仗不为钱,不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他是辽军出身,当年为了挽救朝鲜小朝廷打那种赔钱的仗,太不划算了。 当年为了救一个属国朝鲜,大明可是把整个辽东的精锐搭进去不少,直接造成了辽东空虚,努尔哈赤趁机崛起。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少干。 反正不管怎么说,随着大明摄政王周世显抖擞起精神,再次披挂上阵,十五万明军留下了五万兵力驻守圣城。 余下的十万大军在殿下率领下,突然一改之前逡巡不前的作风,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倾巢而出,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十万明军沿着地中海沿岸,当年十字军东征曾经走过的路,再一次向着埃及,苏伊士地区大举进发。 清晨,亚非大陆交界处。 地中海的风微微吹佛,此时已经是初冬时节,可这海风凉爽宜人,甚至天空中还飘起了毛毛细雨。 “滴答,滴答。” 周世显一身戎装骑在高大的中亚宝马上,随着战马的前行颠簸起伏着,一边和玉真,慕容慧二女指指点点。 二女都做男儿打扮,看上去与普通亲兵无异。 “这地方呀。” 军服笔挺,手持马鞭,周世显侃侃而谈:“想当初摩西出埃及,走的便是这条路。” ------------ 第471章 再战苏伊士 听到洛王殿下侃侃而谈,谈及摩西出埃及记的故事,玉真,慕容慧二女打马紧紧跟随,不由得听的聚精会神。 殿下是个西洋通,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英语,这事儿大明上上下下早就习惯了。 反正殿下会啥都不奇怪,天才就是如此了。 除了二女之外,不远处随军出征的几个年轻犹太新军将领,却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几双眼中都露出瞩目的神色,竖着耳朵静静的听着。 “这事儿发生在基督诞生前的一千四百多年。” 周世显侃侃而谈,什么出埃及记,十诫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这事儿有没有还不知道,管他真的假的,就当神话故事信了吧。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呐,就是说给那些犹太新军将领们听的。 果然,年轻的犹太军官们纷纷露出了仰慕的神色,用一双双热忱的眼睛看了过来,他们的眼睛里有光。 “滴答,滴答。” 骑着四肢修长健美的中亚战马,徐徐跨过了在亚非大陆交界处,周世显的博学让二女心中仰慕,两双明眸中尽是小星星。 那几个年轻犹太新军将领眼中,也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前方虽长路漫漫,可是听着洛王殿下讲古倒也不觉得烦闷。 前后左后全都是驮马化的步,骑,炮大军。 十万大军,遮天蔽日。 马蹄声隆隆。 “滴答,滴答。” 可周世显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信马由缰,尽情欣赏着这地中海之滨的景象,想到这里曾经孕育过的古代文明。 “哎。” 一声长叹,不胜唏嘘。 周世显不由得诗兴大发,在马背上颠簸着,徐徐吟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黄图霸业笑谈间,不胜人间一场醉。” “好!” 左右喝彩声四起,又瞧着殿下诗兴大发,指点江山,自然有说不尽的风流雅致,又霸气侧漏。 此时此刻随军出征的明军,与各部仆从军将领纷纷叫起好来,让洛王殿下更加显得意气风发,环顾左右。 年轻的明军将官,突厥兵,波斯兵,犹太新兵,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部落,基本上,以大明为核心的西亚军事联盟集团都到齐了。 他一手策划的西亚联军对垒西欧联军,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要说这俩地方的人可是老对手了,故事几天几夜也讲不完。 “关于这地方的历史呀。” 这一路行来,周世显从摩西讲到蒙古大军,讲到怯的不花,当年呀,怯的不花和他的亲族,以及麾下精锐就死在前面的埃及。 “埃及……” 对于这片神秘古老的土地,周世显在马背上欠了欠身体,活动着老腰,心中生出浓厚的兴趣。 从蒙古帝国的崛起,覆灭为准绳,在教科书上画一条线,这条线的后面是世界的近代,在近代之前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帝国。 那自然就是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帝国,蒙古帝国的领土地跨欧亚大陆,其领土,东到高丽半岛,西到东欧地区。 在人类历史上,蒙古帝国的版图辽阔,可以用前无古人来形容,不过,在人类历史上,罗马帝国、阿拉伯帝国,都曾经地跨欧亚非三洲。 唯独蒙古帝国,虽然领土远远超过以往地跨三洲的大帝国,但是,蒙古军队却没有占领过非洲一寸土地。 抛开立场不谈,从大明最高元首的角度来说,此事尤为可惜,为啥蒙古大军没有能够进入北非? 因为怯的不花在埃及被挡住了,而从亚洲大陆进攻非洲的话,第一步就是埃及地区。 “滴答,滴答。” 战马迈着优雅的步子,不紧不慢的前行,说话的声音平息下来,一时间只有优雅的马蹄声。 众人的思绪早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沿着这一条路向前走,好似看到当年蒙古军攻陷了巴格达,灭亡了阿拉伯帝国。 随后,蒙古军继续向西挺进,攻占了叙利亚阿勒颇与大马士革,兵锋直逼北非,之后埃及的马穆鲁克政权,成为了伊斯兰世界抗击蒙古侵略者的最后希望。 “哼!” 想及此,周世显微微皱眉发出一声冷哼,这些埃及骑兵还真是…… 不容小觑。 自幼习武,弓马娴熟,个个都是神箭手,也都十分擅长近身格斗,连切的不花都打死了。 埃及的胜利拯救了伊斯兰世界,也使得蒙古永远失去了侵入非洲大陆的机会,想及此,胸中突然热血上涌。 “驾!” 他猛的轻夹马腹,胯下战马疾驰而去。 “驾,驾!” 亲卫,众将官见此情景,赶忙打马追随,大批骑兵向着苏伊士地区疾驰而去,沿途留下了漫天的烟尘。 前方三十里外,大举出动的明军侦骑,带着大批突厥骑兵,波斯骑兵,已经和驻守在苏伊士地区的埃及骑兵大打出手。 很快前线发生了大规模的骑兵追逐战。 “砰,砰。” 时隔半年之后卷土重来,大明铳骑再一次用火枪教训了使用弯刀弓箭作战的埃及骑兵。 猝不及防的埃及骑兵在大明铳骑的绞杀之下,扔下一个个简陋的村寨,放弃了驻地纷纷夺路而逃。 可又被战马素质更胜一筹的突厥兵,波斯兵,挥舞着弯刀追着砍,一时间只有败退的份儿。 洛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隐忍大半年的联军各部好似打了鸡血一般,以骑兵开路,步,骑,炮组成的大军抱成了一团大举压上。 时隔多年再次领兵出征的周世显,作战风格依旧那么刚猛,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十万对二十万,优势在我!” 一时间,规模足有上万骑的联军骑兵部队,以强悍的姿态冲进了苏伊士地区,便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乱蹿。 此番出兵,明军在洛王殿下的授意之下,一改之前仁义之师的作风,作战风格骤然变的刚猛起来。 一路追着埃及人的骑兵猛打,一路将沿途路过,占领的村落全部摧毁,人员任其四散而逃,或强征做了民夫。 对于愿意投靠的,明军也不为难,不愿意投靠的死硬分子,被骑兵从家中揪了出来,就在旷野中一字排开砍了脑袋 一时间前方各处村镇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道路两旁更是杀了个人头滚滚,军士气为之一振。 血腥的气息在北非大陆上弥漫着。 玉真,慕容慧二女瞧着一脸沉凝的洛王,也不敢劝,也不敢说,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更别提那些仆从军将领,一个个都本能的夹紧了双腿。 吓人,太吓人了。 原来性子宽厚的大明洛王也会杀人呐。 此时全军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殿下动怒了。 真的怒了。 殿下这一怒自然非同小可,大明及其仆从军对主动倒向西欧的埃及人,开始了一场残酷的惩戒。 “该!” 众仆从国将官纷纷唾弃,放着好端端的大明不来投靠,跑去抱西欧人的大腿,咋想的呀。 当然这事儿也实属正常,毕竟当年凶悍残暴的蒙古大军,给埃及人留下的回忆过于深刻了。 大明中兴八年,腊月。 明军万余骑兵倾巢而出,一路赶鸭子一般将埃及骑兵赶回了苏伊士河一线,和上一次苏伊士战役相比,战场态势发生了奇妙的反转。 再一次兵临苏伊士,攻守逆转了,明军变成了主攻,法,荷,埃及联军变成了防守一方。 当日,在大批骑兵掩护下,周世显率部在河东岸三十里外扎营,而西欧联军则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全军渡过了枯水期的大河。 也在河东岸扎下了大营,摆开了阵势。 二十万法,荷,埃及军为首的部队来了个背水一战,当世最强大的两支联军部队,在十字军东征的路线上遭遇了。 喧闹中,激烈的骑兵追逐战暂时停歇,杀红眼的明军骑兵带着彪悍的突厥骑兵,波斯骑兵纷纷回到大营,顷刻间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欢呼。 “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一般的嘶吼声中,凝聚在大明帝国大旗下的中亚,西亚古老骑兵在这一刻恢复了久违的生机,军心士气膨胀到了极点, 古老的文明古国,新兴的西欧强国云集于此,演变成了一场争夺北非的决战,才刚刚平静下来的亚非大陆交界处烽烟再起。 但凡有点战略眼光的,也明白这一仗的意义重大,这一仗,堪比当年盛唐时期恒罗斯之战。 众将官环绕之中,周世显在马背上直起了腰,深邃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向着这片广袤的土地放眼望去。 口中喃喃自语着:“北非,你好呀。” 这里是亚洲进入非洲的门户,这块浩瀚无垠的土地上,几千年来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从古代的菲尼基人、迦太基人、罗马人,近代的法兰西人、日耳曼人,无不对它垂涎三尺。 西部,它与西班牙隔海相望,扼地中海通往大西洋之咽喉,直布罗陀海峡,东部是苏伊士运河。 当然了,如今的苏伊士运河才刚刚开始挖掘,便被路易十四纠结的西欧联军给打断了进程。 这事儿能是偶然的嘛? “太阳王……” 看着对面阵容鼎盛的西欧联军,周世显微微一笑,若是拿破仑在此,老子或许还会敬他三分,法兰西太阳王呀。 不够分量! 他当然知道路易十四打的什么算盘,为啥苏伊士运河一开凿,这货就急吼吼的领着二十万大军横渡地中海赶来了? 还不是看到了苏伊士运河蕴藏的巨大价值,急吼吼的跑来抢夺控制权了,不愧是老欧洲了,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抢。 苏伊士运河有多大的战略价值呢,恐怕怎么描述都为不过,尤其是在大航海时代,以及后世的海权时代。 可以说谁控制了苏伊士谁就掐住了全世界的咽喉! 再往打了说,北非重要不重要呢,这里是欧洲通往中东、近东的必经之地,北面濒临蔚蓝的地中海,只需几十个小时,就可抵达对岸的巴尔干地区。 谁拥有北非,谁就拥有地中海、巴尔干,谁就拥有中东与远东地区,所以说这一战将代表着北非的归属。 当然了,更代表着苏伊士运河的归属。 二十里外,西军大营。 身穿元帅服,头戴船形帽的路易十四也骑在马背上,拍了拍军服裤子上的灰尘,一脸的意满只得。 这位自号太阳王的法国皇帝,他的那点小心思还真被周世显猜对了,他就是冲着苏伊士运河来的。 并且他还自信的认为,既然明国人认为这条运河可以开凿,那么法国人同样可以。 老欧洲了。 无利不起早。 并且他已经与荷兰盟友,还有宫中那些谋士商量了很久,早已经把苏伊士运河视为囊中之物,甚至连开凿计划都设计好了。 荷兰人出钱,法国出兵,埃及出人,运河建成之后归属于法国,利润由大伙按照比例分配。 这可真是财源滚滚呐! 路易十四看着远处的明军,刚开始还有些担忧,可等到他搞明白明军的兵力之后,笑的嘴巴都歪了。 区区十万明军还有一半杂牌,这是看不起谁呐! “哼!” 太阳王此刻颇有些大将风度,频频回头和荷兰盟友,埃及法老商量着这条运河开凿的具体事宜。 组哟喂连接欧亚两洲唯一的一条航道,货真价实的欧亚咽喉,提供从欧洲至印度洋和西太平洋附近土地的最近航线。 建成之后必将是世界是那个使用最频繁的航线之一,相较于绕行好望角,节省的距离何止万里? 这可是分分钟几万法郎的收益! 入夜,喧嚣中,无险可守的苏伊士地区篝火处处,双方三十万大军各自连营二十里,开始布防,对峙。 明军初来乍到,需要时间修筑工事,站稳脚跟,而西军中的埃及骑兵因为受到了明军骑兵的突然袭击,导致损失很大,也需要休整。 路易十四经过细致的观察之后,看到两翼严正以待的明军骑兵,也不得不稳扎稳打,放弃了一口气冲过去碾死这些明军的打算。 夜色下篝火猎猎燃烧。 ------------ 第472章 如箭在弦 熊熊篝火映照下,将围坐在旁的每一张脸都照的清清楚楚,或俊朗无双,或英姿飒爽,或年轻英武,或胡子拉碴。 将官们凑在一起闲聊着,有些人拘谨,可大部分人脸上都透着朝气,甚至还有一丝兴奋和期待。 “嘘。” 周世显将肉汤放在嘴边吹了吹,抿了一口,暖了暖胃,往四周围看去,四面八方都是正在调动中的十万大军。 步,骑,炮陆续投入战场。 十万大军共分为左,中,右三大营,左右两翼以少量步兵掩护着大批骑兵,中央步兵总计六万多人,正在挖掘壕沟,修建胸墙。 喧闹中专业工兵的投入,为挖掘堑壕,修筑胸墙节省了大量时间,这也是明军敢于接战的资本。 可不要小看了这十万明军,扣除四万多仆从军,余下的六万主力皆是精锐镇军,其中有三万人是原装的凤威军。 这已经是周世显在西亚地区,能调动的最大机动野战兵团,可以说是精锐云集了。 遥望对面三十里外的西欧联军,西军大营同样灯火通明,自然也摆开了阵势,与明军针锋相对的形成了左中右三大营。 远远看过去,西欧蓝军的兵力,火力都远超明军,并且还是以逸待劳,早已经修建好了一个个炮垒。 兵力对比倒也罢了,令人头疼的是补给线了,两军的补给线压根不是一个级别,西军的补给线很近。 从苏伊士地区向北就是亚历山大港,从亚历山大港横跨狭窄的地中海就是巴黎,西军完全可以就近补给。 而明军的补给线可就长了…… “哔哔波波。” 篝火将枯枝烧的猎猎作响,四爪金龙旗在夜风中飘扬,火光熊熊照亮了周世显俊朗的脸。 左右两侧围坐着黄得功,玉真,还有一众参谋军官以及仆从军将领,这个仗该怎么打,老实说大伙都没什么把握。 不过部队士气极为高涨,这许是明军为数不多的优势之一。 “殿下,给。” 黄得功将一只烤羊腿递了过来,大黑脸上露出一丝憨笑,周世显接过烤羊腿看了看,焦黄流油,就是味道腥膻了一些。 出门打仗当然不能带厨子,也只能将就些了,一口咬了下去,兹兹冒油,说实话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周世显一边嚼着烤肉,一边笑道:“多少年了,这地方的人呐……还是不懂使用香料。” “哎?” 黄得功一愣,忙道:“这是自然,呵呵。” 下半截话他没说,反正要是论美食,论精致,咱大明人的饮食习惯完爆中亚人,西亚人,欧洲人,就是这份精致也叫人忍不住的自豪骄傲。 “殿下。” 黄得功凑了过来,大黑脸上有几分纠结,轻道:“咱这个仗可不好打呀,咱是不是?” “嗯。” 周世显点点头,老黄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法国人,荷兰人要占领苏伊士,要开凿运河那就让出去呗,让出去…… 等到几年后法国人将运河修好了,咱再抢过来不就行了,这番见解全都写在老黄脸上了,乍一看挺有道理。 可周世显笑了笑,轻道:“这一仗让不得。” “哦?” 黄得功一愣,好似被点醒了一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细琢磨确实退让不得,这一让,弄不好会将仆从国的人心让出去了。 “嗯!” 老黄琢磨明白了,点了点头,大黑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崇拜,轻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殿下圣明。” 这道理说穿了其实再简单不过,咱大明的手已经伸到北非来了,小弟们都看着呢,这个时候你怂了,你让小弟们怎么看? 该出手时就出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时候倘若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只会让小弟们失望。 你当大哥的不给力,关键时刻往后躲,那些中亚,西亚的小弟们还会跟着你混嘛? 篝火哔哔波波的烧着,大营中渐渐沉寂下去,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一丝曙光从东方亮起。 对峙中的双方大营顷刻间从寂静变的沸腾,起身,拍了拍军服上的灰尘,背着夕阳向指挥部走去。 两支大军对于对方的战术都很了解了,没有试探直接就开战了,最先动起来的自然是双方的炮兵部队。 随着西欧联军的骑兵,步兵掩护着炮兵向前推进,开始围绕大炮架设炮垒,经过了大半年的积累之后,西军能动用的大炮已经超过了五百门。 明军也不含糊,有备而来,能动用的大炮也有三百门之多,双方加起来总计近千门大炮拉开了架势。 在宽十里的正面战场上,开始向着对方倾泻火力。 “呜……轰!” 经过一个上午的准备之后,西军的大炮率先开始发射,隆隆炮声中一颗颗硕大的铁球冲天而起,又轰然落下。 “轰,轰!” 前线,堑壕里。 刚刚挖掘的堑壕里,还散发着泥土的芳香,随着士兵们的哗然,躁动,周世显抵达了距离前线十里的一道堑壕,用望远镜观察着西军炮兵的动向。 “殿下。” 他都离的这么近了,这几乎已经是西军重炮的极限射程,黄得功等人也只好跟了上来。 “殿下,太近了。” 老黄急的都冒汗了,可是又不敢劝,只好领着护兵随扈左右,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景仰的目光。 “呜……轰!” 周世显一言不发,细细观察,单筒望远镜呈现的视野中,身穿深蓝色军服的法军,橘红色军服的荷军杀气腾腾。 成群结队的炮手正在操纵着一门门大炮,其中有远射程的臼炮,有发射二十四磅炮弹的前装滑膛重炮。 还有大量的弹药堆积如山,甚至于在炮兵阵地的侧后方,西军还设立了设施齐全的大炮修理点。 “真是够专业的呀。” 面对这样一支人多势众,全副武装的近代化大军,周世显喃喃自语着,如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 “传令!” 周世显决然接管了前线的指挥权,随着一声低喝,身边参谋司军官们赶紧拿出纸笔记录。 “那里,那里……” 接管了全军指挥权之后,他亲自划定了几个点,用来建立己方炮垒,当然了这几个点都是支援前线作战的要害部位。 “速度要快!” 一番部署之后,年轻忠勇的参谋军官轰然应诺:“标下遵令!” 参谋官从堑壕里跃了出去,不久之后传令兵纷纷翻身上马,冒着漫天落下的炮弹去前线传达统帅的命令。 “呜……轰!” 一轮炮火过后,阵地前沿已是一片狼藉,随着法军的大炮过热,开始冷却,第一轮炮火准备结束了。 “啐,啐!” 堑壕里士兵们纷纷爬了起来,抖落着身上的灰尘,吐出了口中的泥土,感受着身临前线的惶恐。 当然在这个时代,靠着发射实心铁球的重炮,对躲在堑壕里的士兵杀伤十分有限,单纯靠炮击摧毁对方的阵地压根不现实。 大规模的炮击只是为了压制敌方火力,消灭敌方步兵,对维持步兵,骑兵攻势作战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果然半个小时后,完成了冷却的西军炮火再次开始肆虐,同时左右两翼步兵在骑兵,大炮的掩护下,开始徐徐向前推进。 “滴滴答答滴滴答。” 视野中,左右两翼人多势众的西军步兵开始集结,漫天的炮火再一次响起,就在此时明军的大炮开始轰鸣。 “轰,轰!” 顷刻间地动山摇,呛人的硝烟气味弥漫了开来。 “咳咳。” 堑壕里响起了几声咳嗽,周世显举着望远镜的手臂纹丝不动,俊朗的脸上依旧冷漠。 隆隆的炮声中左右两翼同时爆发激战,躲在堑壕里的明军士兵潮水一般冲出,在胸墙后方组织起了排枪火力。 “轰,轰。” “噼里啪啦。” 大约中午时分,双方步兵开始接战,顷刻间大团的硝烟升腾了起来,视野中白茫茫一片。 此时周世显终于放下了望远镜,盘膝坐地,他打了多少年仗呀,指挥大规模战役的经验何其丰富? 这只是西军的试探性进攻,一来可以试探己方阵地的薄弱点,同时也是对己方力量的消耗。 身旁黄得功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膝坐地,有些紧张道:“殿下,你快下去吧,这里有咱老黄盯着呢。” “嗨。” 周世显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这个时代的战争呀,主帅亲临前线是常态,将军什么的阵亡也是常态。 为啥呢? 因为大炮,火枪发射时烟雾实在太大了,离的近的都看不清,更别说离的远了,再加上这个时代没有步话机,也没有电话。 主帅不来前线还能去哪? 隆隆炮声中密集的响起的排枪射击中,隐隐传来士兵的惨叫声,不用看,自然是进攻一方的法军,荷军伤亡惨重。 可就在隆隆炮声中,周世显突然大声叫道:“不错!” “啊?” 坐在他身旁的参谋军官,护兵,还有黄得功同时应道:“什么?” 周世显微微一笑,顺手拍了拍老黄厚实的肩膀,赞了一句:“你打的不错,这个路易十四呀,确实是个人才。” 这个路易十四确实有两把刷子,是个人才,他麾下精锐法国常备军将步炮协同打的无可挑剔。 难怪此君能带领法国,在这个纷乱的大时代里崛起,一度成为雄霸西欧的强国,果然不是寻常人。 并且此君战术也很犀利,大规模的炮火准备之后,两翼步,骑向着自己防御阵地的两翼发起试探性的进攻。 当然这未必是路易十四在指挥作战,这个时代的法军,荷军将领,还是极为凶悍,很有才华的。 笑了笑,周世显又大声道:“这是找结合部呢!” “啊?” 黄得功一呆,忙道:“是,殿下英明。” 老黄不由得摸了摸头,对于大半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惨烈战役,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侥幸…… 果然猛攻两个小时之后,前线隆隆的枪炮声停歇,没有占到便宜的法,荷联军扔下了上千具尸体缩了回去。 周世显再一次起身,抬头看了看天,此时竟然已经是夕阳西下,落日斜阳将西边的天空映照的绚烂无比。 “走。” 时间过的如此之快,两个当今世界最强大的军事集团之间的大决战,在开战后第一天的试探性进攻中草草收场。 入夜,大地再一次被夜幕笼罩,这注定是一场极为惨烈的决战。 后方,大营。 当篝火再次点燃,火把猎猎作响。 明军大营里一片繁忙,炮兵参谋们凑在一起嘀咕着,连夜调整前线那些大炮的位置,想必对面的西军大营里,那些战争经验丰富的西军将领也在坐着同样的事情。 军帐外是一片喧闹。 帐内却十分安静。 在周围大批参谋军官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周世显又微微一笑,喊道:“都议一议吧。” 参谋军官们立刻便小声议论了起来,很快将一份作战计划递了过来,一天的战斗过后,一个浩大的作战计划已经成型了。 周世显擦了擦手,接过作战计划翻看了起来,这个作战计划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中规中矩吧。 参谋司的意思是集中部队,先行防御,等到法军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不管敌人正面的火力如何,而从左右两翼同时发起进攻。 首先,步兵掩护骑兵夺取两翼的那些法军炮垒,然后顺势挖掘堑壕,构筑工事,待条件成熟后,对法军的中央步兵发起围攻。 “嗯。” 对此,周世显很不赞同,将这份作战计划随手一扔,徐徐道:“不好……重做。” 众参谋军官一呆,几十双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大明洛王殿下,走到了军帐中挂着的巨幅地图前,定住了。 当着所有将官的面,周世显的视线在地图上转了一圈,最后伸出两根手指在一个关键位置上点了点。 “啪啪啪。” 手指着这个关键的位置,他于是提出一个完全相反的作战方案。 “首先!” 首先在苏伊士一线西欧联军,二十万大军火力凶猛,兵力充足,要想从正面攻破那也太难了。 “其次,正面强攻,倘若久攻不克,又会如何?” 1秒记住网: ------------ 第473章 潜水钟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此话一出,众将官便纷纷沉默下来,开始顺着殿下的思路思索起来,若久攻不克,或战事陷入僵局。 “则西军必大举来援!” “嘶!” 众将官越想越是觉得形势危急,西军本来就人多势众,若再次增兵,大明也只得增兵应对。 可是与法国人,荷兰人拼援兵嘛,从补给线的距离来看,这也压根不能比呀,西军可就近补给,而大明的补给线实在太远了。 众将官纷纷色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一刻,众将官清晰的体会到了当年大唐盛世。 想当年那些驻守在安西四镇的唐军有多少无奈,还有那些困守孤城多年的百战老卒。 那一双双眼睛里写满的是无奈,还有忠诚,为了开疆裂土而至死不渝的雄心壮志。 受困于补给线太长,没办法呀! 军帐里沉默下来,很快又响起周世显清冷的声音:“并且即使正面进攻得手,又能如何?” 众将一呆纷纷清醒了过来。 周世显看着巨大的地图,眼中闪烁着深邃的神采,就算攻下了苏伊士一线,前头还有开罗,还得旷日持久围攻开罗城。 就算攻下了开罗城…… 还得面临埃及人的长期叛乱,陷入无休止的治安战噩梦,这种蠢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军帐里,统帅的话好似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 良久才有人问道:“那咋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这个仗还怎么打? 众将官哑口无言,茫然看着洛王殿下将那份参谋司拟定,他亲自签过字的作战计划扔进了炭盆里。 作战计划在炭盆里徐徐燃烧,很快化为了灰烬。 “哎?” “这!” 看着被殿下亲手烧掉的作战计划,众将官人人都是一脸懵逼,这是啥意思呀,作战计划是出兵前已经制定好的。 并且还是经过这位殿下亲自阅览,签过字的,殿下不点头,这个作战计划怎么可能通过? 这可是作战计划呀,并且已经发下去了,各部都会按照这个计划执行,这怎么说烧就给烧了。 这么说这个仗就没法打了,那为啥还要出兵,殿下这是将先前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全盘否定了呀! 这不是儿戏嘛? “这?” 连老黄也蒙了,十万将士云集于此,并且已经开战了,可殿下却将作战计划推翻了,这不是儿戏嘛? 可也有精明人,看着殿下在地图上又点了点。 “啪啪啪。” 洛王殿下的两根手指并起,在地图上又敲了敲,指向的那个关键点,那个点所处的位置叫做亚历山大港。 亚历山大港,位于埃及东北部的尼罗河三角洲,始建于公元前332年,位于苏伊士运河西侧,扼守亚,非,欧三大陆的航运要冲! 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距开罗四百里。 距明军大营约一百五十里…… “嘶!” 这下子不少人明白过来了。 “懂了嘛?” 周世显转过身来,对他麾下的参谋军官们娓娓道来,打不过怎么办嘛,原计划作废。 打不过当然要迂回,穿插呀! 此刻图穷匕见,他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说什么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给老子轰,这种观念可要不得。 穿插,迂回是什么,是每一个东方将领的信仰! 无穿插,不迂回还打什么仗呀,非要和榆木脑袋的欧洲人学,搞什么大兵团面对面,枪对枪的排着队送死。 那不是神经病嘛! 要说别的不行,可是玩战术,玩谋略咱可是祖师爷级别的,一根筋的欧洲人算什么东西? “啪啪啪。” “肃静!” 随着军法官一声低喝,帐内安静下来,只有洛王殿下的声音在回荡着:“欺诈是为了诱敌深入,只有迂回才能赢得胜利!” “哗!” 从黄得功以下参谋军官又炸毛了,各镇指挥官凑在一起纷纷议论起来,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大伙这是被殿下给骗了呀。 “嚯!” 好家伙! 殿下这话可以称之为经典了,欺诈是为了诱敌深入,只有迂回才能赢得胜利,这话基本上就是殿下这一生戎马的总结了。 这是兵学经典呀! 就这一句话,就够大伙学一辈子了,并且还会永远流传下去,被世世代代的大明将领奉为经典。 啥是欺诈,就是战术欺骗呗,别人战术欺骗都是为了欺敌,可咱殿下连自己人都骗,不然怎么叫大明战神呢。 这战术欺骗可真够彻底的,连明军从上到下都给骗了,那么能不能骗过路易十四呢? 这是废话。 就是给路易十四多长个脑子,他也琢磨不明白这里面的猫腻。 “明白了。” 这下子众将官全明白了,想必偷袭亚历山大港的部队已经在路上了,可这支偷袭部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众将还是一脸茫然。 鬼知道。 周世显最后又重重的说道:“兵不厌诈!” 兵圣他老人家怎么说的,都忘了嘛?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当着将官们的面,洛王殿下悉心的教导着,虽说如今咱们大明装备好,火力也不弱,可以说鸟枪换炮了。 “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兵法也不能丢了呀!” 听着洛王殿下,一代战神的谆谆教诲,麾下众将官频频点头,受教育了,这次真是受教育了,果然打仗这事儿还得看咱殿下的。 要说诡计多端,谋略出众,在大明的这么多新生代将领里面,也就一个李定国能望其项背。 可见打仗,当名将这事儿还是得看天赋呀! 同时间,埃及,亚历山大港。 法国,荷兰海军的地中海舰队锚泊地,夜色深沉,月黯星稀,能见度很低,正是月黑风高的偷袭之时。 外海,法国风帆战列舰凡尔赛号高大的甲板上,舰长摩根上校正在审讯一名刚刚被俘不久的东方军人。 此刻甲板上灯火通明,法国皇家舰队的军官,士兵用狐疑,不解的眼神看着这个俘虏。 这个身材矮小的俘虏,长着一张标准的东方人面孔,身高顶多也就一米五,消瘦如猴,还穿着一套十分奇特的衣服。 这套衣服样式十分奇怪,看上去像是一座钟,可这座钟竟然是戴在头上的,并且顶部还连接着一根长长的管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摩根上校奇怪的看着这个明军俘虏,往左右看了看,他麾下的军官们都是一脸茫然,没见过呀! 实际上这是一套潜水衣,世界上最早的潜水衣,也不能叫潜水衣,它确实是一座金属钟。 潜水钟。 这种简陋的潜水设备分为子母二钟,母钟漂浮在水面上,男人戴着子钟潜入水下,通过软管可以在水下呼吸。 一片茫然中,法军军官们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身材矮小的明军俘虏,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士兵。 这还是一个特种士兵,他被俘时筋疲力尽精神委顿,似乎在刚刚结束的什么行动中耗尽了体力。 但是巡逻舰已经四处巡查过了,除了这个俘虏和他携带的神秘装置之外,周围并没有可疑的迹象。 而这位不速之客几个小时来一直三缄其口,沉默是金,任由法军军官们折磨,毒打,都将嘴巴闭的紧紧的。 只是用凶狠,通红的眼睛不时地向舱室墙壁上的时钟投去一瞥,这个明军俘虏的嘴硬让摩根舰长十分恼火,只好下令继续拷问。 终于矮小的明军俘虏,在酷刑之下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八嘎!” 这一身凶狠的咒骂,让负责审讯俘虏的法军水手一呆,虽然语言不通,可是依旧能感受到这名士兵的凶悍,以及…… “八嘎!” 身材瘦小的士兵发出了恶毒的诅咒:“你们……都快要死了!” 就在诅咒发出的同一时间,摩根上校和他麾下的军官们,耳边响起了隆隆的闷雷声,整艘战舰上三百多名水兵都安静了下来。 纷纷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停泊地,也是皇家海军联合舰队最重要的补给港口亚历山大。 “轰隆隆。” 绵延不断的闷雷声再次响起,摩根上校惊慌的发现那不是雷声,而是……港口里响起的可怕爆炸声。 随着沉闷的爆炸声传来,夜幕中,港口方向升腾起一团橘红色的绚烂火焰,浓烟随即冲天而起。 随即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看着夜幕下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因为战舰殉爆升起的火焰,凡尔赛号上死一般寂静。 爆炸,大爆炸! 隆隆的爆炸声让摩根船长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的一切,从抽搐的嘴角憋出了几个字。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难道联军统帅部不明白亚历山大港的重要性嘛,这是废话,就算是一头猪,也知道亚历山大港对北非之战的重要性。 法,荷联军的统帅部当然心知肚明,为了防止明军的偷袭,联军在亚历山大港防御配系相当周密完善。 不要说海面上,有着日夜不停二十四小时巡逻的舰队,到处都竖起了密密麻麻的瞭望塔,岸防炮台同样也是二十四小时警戒。 甚至在水下也设立了水门,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潜水,泅渡,潜入港口搞破坏,这座港口的防御简直可以说固若金汤。 可唯独没有想到,有人竟然可以潜入水下二十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港口,这也不能完全怪西军无能,毕竟在这个时代没人见过潜水服。 世界上最早的潜水服,差不多也诞生于这个时期,最早是用来捞取沉船里的财宝,可这种潜水钟并没有引起军方的注意。 毕竟这玩意实在太简陋了,也很笨重,并且可靠性也很差,潜水员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不说,危险性也实在太高了。 用这么简陋的潜水钟,想要潜入水下二十米,还要在海面下费力的潜行,这简直就是在玩命。 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想要找到沉船一夜爆发的亡命徒,绝对没人会这么干,可是…… 明军就偏偏这么干了! 谁干的? 大明最神秘的情报机构,陈永华麾下的军情司里的那些倭国精兵,组成了全世界最早的一支水鬼部队。 并且这支特别作战部队,已经在叙利亚大马士革地区的海域里,秘密培训了整整两年。 “轰,轰!” 港口里的大爆炸越来越剧烈,飘荡在外围担任警戒巡航任务的战舰上,水兵们集体石化了。 “哎哟!” 一个没留神,那矮小的倭兵竟然挣脱束缚,好似灵猴一般从几个高大的法军士兵胯下钻了过去。 “扑通!” 那倭兵一个猛子,从几十米高的甲板上扎进了海中,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便消失了,只在海面上留下了一串气泡。 倘若这个时代有跳水比赛,这一定是冠军大热门…… 顷刻间,凡尔赛号上响起了摩根船长的怒吼声:“抓住……打死他!” 因为母港被偷袭,被炸了,愤怒的法国水平手持火枪涌到了船舷一侧,向着那倭兵消失的海面便是一顿攒射。 “砰,砰!” 当然打不中任何东西,这不过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罢了,怎么看都像是无能狂怒的表现。 同时间,亚历山大港西北方向,十海里。 一支由十几艘风帆快艇组成的小型舰队,安静的停泊在夜幕笼罩下的地中海中,随着波涛上下起伏着。 利用夜幕的掩护和视野误差,这支小型快艇队十分巧妙的躲避着法荷联军的巡逻舰,几乎是已经摸到了亚历山大港的眼皮子底下。 妥妥的灯下黑! “哗,哗。” 其中一艘快艇上,陈永华挎着战刀默默的肃立在船头,看看茫茫大海中十里外的远方。 当然什么也看不清…… 直到沉闷的雷声响起,甲板上才响起了一阵欢呼。 “成了!” “哈哈!” 连气度沉稳的陈永华眼睛也亮了起来,那些水鬼是谁派出去的呢,没错,就是他陈总舵主。 此番军情司在偷袭行动中所采用的秘密武器,就是一种军械所两年前刚刚发明的潜水钟…… 在地中海,西欧人的舰队拥有数量上的优势,并且在军舰性能和人员素质等方面,也大大强于大明麾下可怜巴巴的舰队。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年来,从叙利亚出发的大明舰队也曾经主动出击过,在开战之初,便围绕海上交通线展开了一系列小规模战斗。 可对大局无济于事,大概只能起到个骚扰的作用,随着西欧人的舰队巡逻越来越频繁,连骚扰也很困难了。 ------------ 第474章 决战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明军在西亚那点可怜的舰队实力,在正面对阵时讨不到便宜,唯一有战斗力的英伦舰队也只有东躲西藏的份儿。 面对如此艰难的处境,军情司便在陈永华带领下暗下杀手,想出了这么一个剑走偏锋的办法,派出训练了两年之久的水鬼实施偷袭。 这些能熟练使用潜水钟的水鬼,大部分都是倭兵,还有东洋琉球一带的渔民子弟。 这些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海上,可以说一生下来就在海里打滚了,摸鱼,捉鳖,闭气潜水捞珍珠都是好手。 经过陈永华精心挑选,选中了上千人编练成军,也就有了世界上第一支水鬼部队。 又经过长达两年的训练之后,这些水鬼已经可以做到在水下二十米深的近海海底行走自如,当然行走的速度极慢。 一个经过训练的水鬼,穿着这种笨重的潜水钟,一分钟大概只能前进两米…… 这和乌龟爬行没什么区别了,不过这笨重的玩意,确实是世界上第一种投入实战的潜水服。 并且在亚历山大港大发神威,当然陈永华秘密建立这支水鬼部队的时候,本来是想要偷袭巴黎的。 可是如今战事紧急,只好匆匆上阵了。 虽说这么干不光彩,有偷鸡摸狗之嫌,可这么干投入小,收益大,一旦干成了那就是一个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 陈永华和军情司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不过在计划实施的过程中,陈永华和他麾下精兵可是吃足了苦头,并且也不是一次成功的。 军情司的第一次行动是在半个月前,统共派出了三艘船伪装成了民船,可是刚摸到亚历山大港附近就被识破了。 那人家老牌海军强国也不是吃素的,很快识破了三艘民船的伪装,当场就是一顿炮击…… 轰隆隆的一阵舰炮齐射,三艘船当场被击沉了,船上十几个水鬼根本没有机会一展身手便集体阵亡了。 心疼呀! 疼的陈永华眼泪都下来了,天知道他为了训练这些水鬼,在叙利亚沿海一带吃了多少苦头。 可军情如火,总舵主擦干眼泪,半个月后找准了时机再次出手,可是船队在海上遇到了大风,偏离了航线,只得无功而返。 连续两次偷袭失败,眼瞅着苏伊士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和殿下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陈永华急了! 要知道他作为军情司长官,出征前可是在洛王殿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的,一着急便亲自率领十几艘商船,三百多精兵上了阵。 正应了一句话,功夫不负有心人呀! 军情司精兵的第三次偷袭终于得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派出了上百名训练有素的水鬼。 这上百名水鬼用潜水的方式避开了西军的夜间巡逻,还避开了守军所有的警戒网。 当然其中也有几人被发现,被俘虏…… 可整整八十多个水鬼,以西欧海军从未见过的放肆,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港口。 八十多个水鬼从水下二十多米的深度,依次避开港口的巡逻警戒,成功地进入港内锚地,开始大肆搞破坏。 “轰,轰!” 随着亚历山大港火光冲天,潜入的水鬼不知点燃了什么,造成了惊天动地的连环大爆炸。 甚至隔着十海里,隐蔽在黑暗中的接应船只上,陈永华等人都目瞪口呆了,这可真是惊喜呀。 惊喜,太惊喜了。 视野所及之处,亚历山大港已是一片火海,法荷地中海舰队遭受了一次惨重的暴击。 港口中水兵乱作一团,码头上堆积如山的弹药发生了殉爆,将附近的战舰引燃,不得不说老牌海军强国的水兵素质是真的高。 虽然是大半夜港口遭到了偷袭,可还是做出了及时的应对,一些停泊在外围的战舰慌乱中开始拔锚,离开停泊地,希望能避开这场大爆炸。 一些已经爆炸,着火的战舰上,军官开始疏散舰上人员,连滚带爬的跳进水里,拼命向着远处游去。 “啊啊!” 惨叫声随着夜风传来,熊熊火光中,停泊在港口中的一艘风帆主力舰,以及两艘弹药运输船发出了巨响。 “轰!” 随着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起来,浓烟遮天蔽日,在爆炸的猛烈冲击之下,那艘一千两百吨级的巨舰,好似玩具一般突然被抛了起来。 整个船舱都充斥着烟雾,冲击波平息之后,受损的战舰又落了下来,并且开始往左倾斜。 “咯吱!” 刺耳的木料摩擦声中,着火的碎片从巨大的舰体上飞了出来,并且将周围几艘倒霉的次等战舰引燃了。 “呼!” 冬天里,地中海的风吹过,风借火势将整个港口都笼罩了进去,蔓延的大火已经无法收拾。 十里外,夜幕下。 “轰,轰!” “哗啦。” 巨大的爆炸溅射起的战舰碎片,甚至飞到了十里外,陈永华抬头呆呆的看着天上,半截燃烧的桅杆忽忽悠悠的落了下来。 “我勒个去!” 吓的总舵主一个激灵,本能的翻身从快艇上跳了下去,他周围军情司精锐骂骂咧咧的纷纷跳船。 “哗啦!” 半截桅杆掉落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溅射起了漫天的水花,险些将几艘小型风帆快艇掀翻了。 “艾玛!” 陈永华在冰凉的海水中冒出了头,抹了把脸,又赶紧把嘴里的海水吐出来:“啊……啐!” 冷,真冷! 虽说地中海气候是冬暖夏凉,十分的清新宜人,可这毕竟是冬天呀,海水的温度还是很低的。 “姥姥的!” 他带着众兄弟扒拉着海水,费力的爬上了小艇,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由得再往港口方向看去。 此时冲天大火已经映红了半天天空…… “哈哈,哈哈哈!” 陈永华放声大笑,他生平第一次组织的这次军事行动堪称完美,成功的偷袭了西欧联军在北非最重要的补给港口。 建功立业呀! 光宗耀祖呀! “快!” 亢奋的陈永华果断下令:“接应!” “哗,哗!” 很快一艘艘快艇趁着夜幕的掩护,趁着法荷联合舰队一片大乱,前往预定的撤退地点接应己方完成任务的水鬼。 当然这种纯粹是自杀性的偷袭,能活下来的人极少,那些水鬼本就是凶悍的死士…… 救回来一个算一个吧。 两个时辰后,清晨。 苏伊士地区。 “呜……轰!” 天一亮,信心爆棚的路易十四再次催动法军,荷军,开始了大规模的炮火准备,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之后。 这一次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但全军渡过了泥泞的河道,摆出了背水一战的决战架势,甚至还储备了大量的弹药。 堆积如山的弹药露天堆放着,足够维持一个月的高强度炮击,甚至他还从巴黎增调了八千名近卫骑兵。 让他麾下的精锐骑兵达到了十六个团,一万六千骑的规模,这么多骑兵足以和明军精骑掰手腕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摧毁!” 隆隆炮声中,路易十四亢奋的大叫着:“我的孩子们,法兰西的勇士们,用你们的炮火摧毁这些东方野蛮人!” 当然谁野蛮还不一定呢,野蛮人从来都觉得自己很文明,在太阳王的咆哮声中,势在必得的法军,荷军再一次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呜……轰!” 猛烈的炮火中,军服笔挺,腰杆笔直的军官高举着战刀,再一次率领部队从两翼开始进攻,祭出了步炮协同的看家本事。 十里外,明军前线一片寂静,这使得路易十四产生一个错觉,甚至以为前线明军已经溜之大吉了。 其实前线除了炮位上的炮兵,还在准备着拦阻性质的炮击,步兵统统躲在了宽阔的堑壕里。 “轰,轰。” 前线是地动山摇,周世显举着望远镜的手却纹丝不动,他在观察着两翼法荷军部队的动向。 一旁黄得功和众将官也在观察,一个个心中凛然,法军是越打越精锐了,步炮越来越纯熟了,中央步兵压阵,两翼在步兵掩护下齐飞。 这阵势还真是很吓人,若非昨晚殿下亮出了底牌,只怕是大伙都会觉得败局已定。 “哗,哗,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两翼法军,荷军遮天蔽日,排着整齐的方阵压了上来,老黄手心里捏着把汗。 打仗必迂回这话不假,可也得正面战场能顶得住呀,正面都顶不住还迂回个屁。 可一旁周世显只是一言不发,用望远镜细细观察,嘴角却又不由得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这个路易十四呀…… “有趣。” 这位爷将两翼的部队,分成了前后两线布置,无论是精锐常备军还是从欧洲各地招募的雇佣军都变了阵。 这位爷…… 很奇葩的在步兵方阵里增加了不少长枪兵,长枪兵与火枪兵交错布置,相互掩护,这显然是被黄得功的骑兵冲怕了。 周世显嘴角的笑容在不停绽放,这样的排兵布阵还挺复古,有点退化到西班牙方阵时代的意思了。 在每个方阵的两侧,都有六列火绳枪兵组成的纵队,每列有十二名名火枪兵,有使用燧发火枪作战的精锐常备军,也有使用老式火绳枪的雇佣兵。 在长枪兵的掩护下,火枪手在战斗中依次上前射击,尔后推到后排进行填装,保持火力的持续性。 这算是骑兵和长枪兵的复辟嘛。 “呵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其实在这个时代还是挺正常的,这是一个军事变革的大时代,骑兵,长枪兵,火枪兵的对垒是永恒的主题。 有时是骑兵占优,有时是火枪兵占优。 法国人特意将经验丰富,战斗力强的精锐常备军方阵布置在第一线,经验浅、战斗力较差的雇佣兵杂牌部队放置在第二线。 王国近卫骑兵部队则分别部署在步兵部队的两翼,更外侧还有大量轻骑,掩护着步兵如山推进。 “滴滴答答滴滴答!” 清脆的军号声中,法,荷联军的军队由于在数量上占据两倍的优势,所以选择拉长阵型,在两翼合围明军的劣势兵力。 “轰,轰!” 紧急着明军炮兵开始拦阻,反击,可明军炮垒的持续炮击,并没有阻止左翼的法军,还有右翼的荷军发起冲锋。 大量位于第一线的王国常备军顶着火炮,与方阵中火枪手的连续射击,攻向了设置在两翼的明军炮垒。 “噼里啪啦!” 爆豆般的火枪齐射声响起,在步兵进攻的同时,法,荷联军的骑兵也在两翼展开了大范围的包抄。 用手中的燧发火枪,牵制住两翼的明军骑兵,由于装备了质量较高的胸甲,而不必太担心火枪在远距离上的射击。 又因为常年作战积累的丰富经验,这些法军精锐骑兵并没有冒失地发起冲锋,而是远远的和大明铳骑对射。 “砰,砰!” 明军部署在两侧的散兵,则用精准的线膛火枪还击,给予己方的骑兵以支援。 一时间战场上枪炮轰鸣声响彻云霄。 “殿下。” 黄得功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如此大规模的正面对决,让这位辽军老将大汗淋漓,但凡长了眼睛也知道战局对己方不利。 法军在左翼,荷军在右翼,好像两只强大而有力的臂膀张开,狠狠的抱了过来,后续西军的大炮也趁机向前推进。 在这种步,骑炮高度协同,滚筒,立体式的凶猛进攻之下,明军两翼很快有些招架不住了,一些部署在两翼的炮垒被攻占。 明军炮手狼狈的扔下大炮逃了回来。 “殿下!” 看到自己的两翼炮兵被击溃,黄得功已经坐不住了,就在此时,周世显眉头微微皱起,挥了挥手。 从冷峻的嘴角发出一声怒吼:“反击!” 正面战场顶不住还谈什么迂回呀,倘若真的十万人马被击溃,那陈永华的偷袭将毫无意义。 “遵令!” “标下遵令!” 就在明军两翼炮兵即将崩溃的时刻,随着周世显的一声令下,部署在第一线的精锐步兵,纷纷从堑壕里,从胸墙后向前涌出。 快速集结后发起了反攻,不论是右翼的犹太新军,还是左翼的凤威军,同时以密集的方阵发起冲锋。 “噼里啪啦。” 方阵两侧的火枪手排成横队,在前进中不断填装射击,有效地压制了支持了前线炮兵,还有被围剿的精锐散兵。 一场大规模的混战随即爆发。 ------------ 第475章 一步错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随着明军突然在左右两翼发动了反击,一线部队在军官带领下,排着整齐的横队迈步向前推进。 明军采用了极其凶悍的打法,一边行进一边停下来装填,随之而来的是双方第一线的部队很快搅成一团。 噼里啪啦的火枪爆鸣声响彻云霄,战斗很快进入白热化,放眼望去左右两翼一片大乱,看上去好似一锅沸腾的热粥。 “砰,砰,噼啪。” 很快战局陷入僵持,双方一线部队隔着七八十米的距离各自组成了横队,开始向对方的横队倾泻弹药。 凶悍,训练有素,不惧伤亡…… 双方都没有停止前进,一边装填一边向着对方射击,士兵从七八十米的距离上一直打到了五六十米,并且还在继续接近。 到了三四十米的距离上,双方几乎是将火枪顶在对方脸上了,随着大片白色的硝烟升腾着,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可双方都不愿意退让…… 堑壕中,隆隆的炮声始终未曾停歇。 “呜……轰!” 一颗炮弹在不远处落下,溅射起了漫天烟尘,又蹦蹦跳跳的弹了起来,沿途砸翻了几辆作为掩体使用的马车。 人喊,马嘶,惨叫声响起。 可周世显拿着望远镜的手依旧没有一丝颤抖,黄得功等人在一旁默默的站着,迎接着腥风血雨的洗礼。 瞧见左右两翼在不停的伤亡,周世显却始终没有派出自己的二线部队,而是任由总计一万人的一线部队在两翼苦苦支撑。 他的视线越过了前线,死死盯着左翼法军,右翼荷军的二线部队,那里还有几十个步兵团。 并非他不想派出援兵,而是法荷联军的二线部队压根没动,他也不能动,这是考验耐心的时刻。 战至此时,比的就是双方一线部队的战斗意志,勇气,单兵素质,比哪一方更加能够承受伤亡。 在这血与火的考验中,他布置在左翼的犹太新军很善战,很能打,布置在右翼的凤威军就更加不必说了。 “噼里啪啦。” 顷刻间双方一线部队针锋相对,各自打出了七八轮齐射,原本整齐的横队开始变的散乱。 一个照面下来,周世显敏锐的觉察到了法军,荷军的伤亡,明显比己方部队大,己方两翼部队虽然伤亡惨重却稍占上风。 尤其是在己方右翼,凤威军的实力明显盖过了荷兰常备军。 为何如此? 一来凤威军的单兵素质,战斗力明显强于荷军,并且手中的武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凤威军的大明洛阳造燧发滑膛火枪,不论在性能,质量,还是射程上都优于荷军使用的欧洲造燧发火枪。 并且在燧发火枪的数量上,凤威军也是遥遥领先,因此在右翼对荷军形成了局部战场的优势。 此时周世显终于放下了望远镜,徐徐道:“吹号,冲锋。” “啊?” 黄得功等将官一呆,赶忙给掌旗兵,号兵打手势,嘶吼了起来:“吹号,快吹号!” “冲锋,冲锋!” 很快掌旗兵,号兵冲出了堑壕,在正前方一字排开,随着战旗大幅度摇摆,滴滴答答的军号声响起。 “滴滴滴答,滴滴滴答。” 军号声一响,战局再变。 伤亡惨重的一线部队纷纷放下火枪,停止了对射,从腰间拔出了雪亮的刺刀插进了枪膛。 短短的一瞬间,右翼占据了上风的六千凤威军,整整六个团的步兵在军官带领下,端着雪亮的刺刀发起了潮水一般的凶猛进攻。 当上好乌兹钢打造的雪亮刺刀亮起,身穿深红色军服的凤威军步兵,潮水般冲向了身穿橘红色军服的荷军步兵。 比排队墙壁更为血腥的近身肉搏战在右翼爆发。 “啊啊!” 惨叫声震天。 周世显再次举起望远镜,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心中更是古井不波,视野中他的凤威军子弟兵大步流星。 用雪亮的刺刀,凶猛的近身肉搏将处在第一线的大约十个荷兰步兵团,冲垮,碾碎,成片的荷军嚎叫着倒下。 西军左翼的荷军很快崩溃了,而那六个团的凤威军残部,趁势咬着荷军溃兵的尾巴,冲向了部属在荷军侧后方的炮兵阵地。 “滴滴滴答,滴滴滴答。” 军号嘹亮,尸山血海。 “传令!” 说话间周世显剑眉一挑,挥了挥手:“骑兵,出!” “哈哈!” 瞧见己方右翼取得了突破,兴奋的黄得功跳了起来,手脚并用冲出了堑壕,带着他麾下的将官向着战马疯狂的跑了过去。 翻身,上马! “希律律!” 在右翼游荡的明军骑兵接到了军令,不失时机的看准了机会,盘随着右翼取得了突破的步兵发动了攻击。 部属在右翼的五个骑兵团空群而出,随着马蹄声轰鸣,总计五千余名明军骑兵再次祭出了马刀。 “驾!” 经过短距离的加速后,竟然冲到步兵前头去了,不出一刻钟便斜刺里撞进了崩溃中的荷军步兵群中。 骑兵快呀! 五个精锐骑兵团后发先至,拦腰将荷军分为两段,一部分绞杀败退中的步兵,另一部分径直奔着荷军的炮兵阵地去了。 惨叫声震天。 一万多名一线荷军在明军步兵,骑兵的夹攻中,处于崩溃的边缘,连同侧后方的炮兵阵地也被卷了进去。 “希律律。” “噗,噗。” 多少年了,当大股骑兵杀进了步兵群中,那场面便好似风卷残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了。 明军,二线阵地。 “哈哈!” 众将官的欢呼雀跃中,周世显看着自己大获全胜的右翼,眼睛眯了起来,深邃的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 他虽心如铁石,可身处如此波澜壮阔的近代战场,双方加起来三十万大军的血肉磨坊之中,心中依旧不免死水微澜。 那一丝微澜好似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湖面。 溅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视野中,突破的右翼正在不停的扩大战果,步,骑正在摧毁一线荷军,可是由于明军一线部队的反击。 使得他的步兵团,骑兵团越跑越远了,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由辎重车和堑壕,胸墙组成的防御阵地。 这局面让周世显微微皱眉…… 路易十四手中有二十万部队,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侧翼被突破,果然对面的西军骑兵也动了。 “希律律。” 轰隆的马蹄声中,埃及人的弯刀轻骑兵在这个时候出击了,开始从明军的侧翼开始了绕击。 纷乱中。 周世显剑眉又是一挑,终于动用了二线预备队。 “传令!” “出!” 这一声令下,观望多时的二线部队,中央步兵方阵开始大举压上,当然二线部队的压上并非全军出击,而是…… 为了接应获胜的右翼部队撤回来。 “咚,咚,咚咚咚!” 鼓声起,随着明军中央步兵的向前逼近,接应己方一线部队成功的完成了撤退,一天的激烈战斗徐徐落幕。 苏伊士运河东侧的大地之上,重演了九个月前的一幕,再一次变得尸横遍野,尸体,伤兵,翻倒的炮车到处都是。 “呼。” 一阵冷风吹过,随着夜幕降临,喧嚣的战场安静了下来。 入夜,西军大营。 连战连败,路易十四却并没有心灰意冷,反而眉开眼笑的看着麾下的将军们,依旧是神采飞扬。 将军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战斗层面的失利,代表着战略上的大获成功,联军的中央步兵毫发无伤。 和明军拼消耗正是联军想要看到的局面。 “十天!” 最终将领们得出结论,按照这个速度消耗下去,十天之内,这支庞大的东方明军以及仆从军将会被消耗殆尽。 到时候便是……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队法军轻骑从北方疾驰而来,打着法兰西王国的旗号沿着河岸一路疾驰,却难以掩饰狼狈之色。 “嗯?” 路易十四往北边看了看,还没怎么放在心上,从那队骑兵出现的方向判断,应该是来自亚历山大港。 不久轻骑入营。 路易十四才刚刚带着他的将军们,走进了伤兵营,用自己的慈悲和胸怀,以及光辉抚慰着法兰西勇士受伤的肢体。 “勇士们!” 太阳王侃侃而谈,悲天悯人:“你们将得到高额的抚恤,以及法兰西英雄的荣誉勋章……” 路易十四正在兴头上呢,可是站在不远处的侍卫官一边擦汗,一边冲着他猛使眼色,可他依旧没放在心上。 “愿万能的主……” 可侍卫官一脸急切的走了过来,俯身在皇帝陛下耳边说了几句话,打断了路易十四的好兴致。 法国皇帝陛下的眼睛渐渐瞪大了…… “什么?” 亚历山大港被偷袭了,联合舰队损失惨重,这惊天噩耗一下子把大皇帝陛下震傻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固若金汤的亚历山大港被偷袭了,被偷袭了,如今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这惊天噩耗让伤兵营瞬间鸦雀无声。 “吧嗒,吧嗒。” 大颗冷汗从法国皇帝额头滴落,他很想将这个消息瞒住,可似乎已经有些迟了,消息已经传播开了,好似瘟疫一般在大营里传播着。 顷刻间大号战局毁于一旦,联军面临着人心浮动。 这是废话么,后路被人家偷袭了,强大的舰队损失惨重,搁谁身上也得慌乱一阵子呀。 几乎同时间,明军大营。 “驾!” 身穿红色军服的明军骑兵,也是从北边赶来的,并且几乎和法军通讯骑兵同时赶到了大营。 风尘仆仆的侦骑滚鞍下马,发出了一声:“报,紧急军情!” “哗!” 看着侦骑匆匆赶往洛王殿下的行辕,很快正在救治伤患的明军大营中,也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大营中。 “啥?” 黄得功以下大小上百位明军将官,同样也是一脸懵逼,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殿下说过的话兑现了。 偷袭成功了? “哈哈!” 万万没想到以偷袭的方式打破了僵局,虽然不知道军情司那帮人是怎么办到的,可战局出现了重大转折是不假了。 这个时候应该干啥? 周世显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那笑容还透着点邪恶,徐徐道:“传令,骑兵集结。” 还用问嘛! 集结骑兵去亚历山大港趁火打劫呀! 夜幕下,苏伊士运河东岸的广袤战场上,明军骑兵开始偷偷集结,从宝贵的骑兵力量里抽掉了六个团,连夜向着一百五十里外的亚历山大港摸去。 对面,西军大营。 路易十四人也麻了,他麾下的将军也傻了,不过反应还挺快,一看到明军派出骑兵直奔亚历山大港,也赶忙召集近卫骑兵向着亚历山大港方向搜索。 这位爷吓坏了! 这要是被明军抢了先,把一片狼藉的补给港口给占领了,这个仗还需要打嘛,他的二十万大军就危险了呀。 当然路易十四不懂东方兵法,在东方兵法里打仗必劫粮道,和又蠢又笨只知道刚正面的欧洲人不同的。 “快,快!” 路易十四看着绝尘而去的大批明军骑兵,急眼了,当下便做出了一系列兵力调整。 情急下这位法国皇帝派出了多达两万名轻骑兵,前去截击明军的骑兵,以阻止明军六个团的骑兵北窜。 他不得不从正面战场分兵,去救援水深火热的港口。 亚历山大港不能丢呀! 港口里停泊着数百艘战舰,还有着海量的物资,除了被烧掉了一部分,剩下的要是再丢了。 这个仗还怎么打? “快,快!” 法国皇帝红了眼,命令自己的骑兵轻装上阵,绝不能让那伙明军骑兵先冲到港口。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双方骑兵在尼罗河东岸疾驰着,轰隆隆的绝尘而去,很快连马尾巴都看不到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场酝酿成熟的大战突然爆发了,就在法,荷联军士气低落,军心大乱的时候,对面的明军主力发起了主动进攻。 就在路易十四派出了大量骑兵,前去截击明军骑兵的时候,正面战场的明军突然动了。 “咚,咚,咚咚咚!” 第二天上午九时,换上了生力军的明军倾巢出动,象潮水般地从堑壕,胸墙组成的防御阵地里涌出,并且开始在两军阵前列阵。 看着蜂拥而出的明军阵列,路易十四觉得头皮发麻,不得不在军心大乱的情况下迎战。 似乎,好像他路易某人又上当了。 ------------ 第476章 兵不厌诈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看着突然之间大举压上,在炮火掩护下发起猛烈进攻的明军,路易十四神色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兵力占据劣势的明军竟敢在这个时候出动出击。 “不!” 明军正在全线进攻,在大批骑兵掩护下,十万明军以及仆从军出动了近三分之一,以火炮为先导,两翼,中央步兵三路推进。 “咚,咚,咚咚咚!” “哗,哗!” 战鼓声指引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一排排腰杆笔挺的士兵正在大踏步的向前推进。 一个个严整的方阵好似红色的浪潮一般,滚滚而来,大有吞没一切的架势,这让西军大营中一片哗然。 当然这只是心理上的错觉,实际上西军的兵力两倍于明军…… 可是人心浮动,还没有开战,西军前线竟有一丝慌乱,尤其是刚刚遭受过重创的西军左翼,也就是明军右翼。 由两万名荷兰王国常备军组成的第一线部队,在这要命的时候军心浮动,竟骚动了起来。 路易十四脸色苍白如纸,他知道他上当了,中计了,他万万不该在这个时候分兵的。 他完全没有料到,兵力占据绝对劣势的明军竟然反客为主,主动对两倍之敌发起了全面进攻。 这搁谁身上也想不到呀! “糟糕。” 路易十四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他情急之下派出去的骑兵,还是宝贵的近卫骑兵。 这赖谁? 早晨的时候他得知亚历山大港遇袭,情急之下一口气派出了十二个近卫骑兵团,去追击那些袭击港口的明军骑兵。 他是真怕那些明军骑兵一个冲锋,把本来就焦头烂额的亚历山大港给占领了,那还打什么仗啊? 可是这一分兵,让他部署在正面战场的骑兵力量少了一半,这意味着什么,他的骑兵对战场的遮蔽,掩护能力打了个折扣。 “不好!” “快!” 明知道上当了,这位法国皇帝陛下有些惊慌的叫道:“快去把近卫骑兵招回来!” 他的骑兵力量和明军相比本来就不占优势,如今又打了个折扣,这下子他心里没底了,感觉慌慌的…… “快去!” 可大皇帝陛下此言一出,麾下竟然有几位将军出言反驳:“不行,不能召回骑兵,亚历山大港不能丢呀!“ “是呀陛下,骑兵出发已经两个小时,就算……现在再想把近卫骑兵招回来,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在部下将领的劝阻之下,路易十四竟然僵住了,好像部下说的也对,万一亚历山大港真丢了,那后果不敢想象。 可是! 可是正面战场也需要那十二个近卫骑兵团呀,就在明军大举进攻的时刻,路易十四竟然举棋不定,犹豫,纠结了起来。 亚历山大港当然不能丢,可是呢,正面战场明军又主动发起了攻击,似乎他怎么做都不对。 可两军相争,大战当前又岂容犹豫? 犹豫就会败北。 对面,明军阵地。 “咚,咚,咚咚咚!” 在骑兵掩护下,明军左,中,右加起来三万名步兵,推动着总计两百门大炮徐徐向前推进。 得知了己方特种作战大获成功,西军的粮道被断了,明军以及仆从军的士气大振,已经达到了士气旺盛的巅峰状态。 堑壕中,周世显举着手中的望远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叫什么? 在兵法上这叫攻其必救,又或者说,当己方兵力处于劣势,又想打出一场漂亮的大胜该怎么办呢? 无数华夏先贤都做出了谆谆教诲,那就要把敌人调动起来,让敌人从紧紧抱成一团的状态变成一盘散沙。 该怎么调动敌人呢,这事儿周世显可太擅长了,他在军校里就是学大兵团作战的…… 果然一番谋划过后,他成功的利用特种作战偷袭了一百五十里外的亚历山大港,成功的调动了敌人。 微微一笑,周世显盘算着双方的力量对比,虽然在总兵力上他处于绝对的劣势,可是随着十二个法军近卫骑兵团的离开。 在骑兵力量上他处于绝对的优势,相当于他用六个骑兵团,调动了十二个法军骑兵团,并且。 那六个奔袭亚历山大港的团也不是真正的骑兵,是他让三线辎重部队翻身上马,伪装成的精锐骑兵团…… “嘶!” 站在他身旁的黄得功人都傻了,殿下这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术欺骗,让老黄觉得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咱殿下这也太鸡贼了。 骗了又骗,骗中骗,把路易十四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正把战术欺骗,兵不厌诈做到了极致。 牛,太牛了。 “嘶!” 老黄是真的服了,万万没想到对面的西军还真的被调动了,以他戎马多年的经验来看,敌军主帅已进退失据。 老黄诚恳的赞了一句:“殿下圣明。” 其实对周世显来说这也没什么,毕竟通过战术欺骗来调动敌军,这可是咱解放军的看家法宝。 我军打仗常常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搞的敌军摸不清虚实,只能在不停的拉扯中疲于奔命,在拉扯中露出破绽。 然后这个破绽就会被我军抓住猛锤一顿! 放下望远镜,周世显向着众将官微微一笑:“十万对二十万,优势在我。” “攻!” 对面,西军大营。 面对三路进攻的明军一线部队,路易十四只好先按下对亚历山大港的担心,硬着头皮迎战。 可他完全低估了明军前进的速度,也低估了明军高昂的士气,已经作战意志,等到他将前线部队组织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他的正面阵地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防御的状态,这滋味可真是难受,太难受了。 手握二十万大军却处处受制,路易十四感觉自己好似掉了泥潭,又好似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束缚住了,怎么做都是错。 为什么会这样,路易十四心里当然明白,昨天一战他太犹豫了,他没有下定决心彻底摧毁明军,他错过了最佳战机。 战机这东西一旦错过可就没了…… “传我命令!” 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后悔也没什么用了,路易十四咬了咬牙,下达了作战命令:“迎战!” 他麾下战争经验丰富的将军们立刻开始做出部署,可明军实在太狡猾了,左右中三线一起向前推,进攻打的有条不紊。 明军也不着急,推进到五六里远的距离便开始挖坑,一边挖坑架设炮位,开始了很有针对性的炮击。 “呜……轰!” 明军的炮击针对性很强,大炮瞄着西军左翼的二十多个荷兰团打,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昨天本来就损失惨重的荷军再一次遭到了重击。 “轰,轰!” 路易十四看着自己的左翼荷军陷入混乱,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派出二线部队增援。 对面,明军阵地。 法军二线部队一动,周世显便微微一笑,他深邃的眼睛好似看到了路易十四难掩惊慌的脸色。 什么太阳王,到底不是拿破仑呀。 差远了。 “一,二,三……” 随着西军从二线部队里,抽调了六个团的兵力加强到了左翼,这个时候周世显挥了挥手,拿出纸笔又写下了一份手令。 “传令!” “向西军右翼进攻。” 随着一道手令发出,他不失时机的从二线部队里也抽调了六个步兵团,整整六千兵力加强到了西军的右翼。 也就是说刚才炮火指向的西军左翼。 完全是佯攻。 “轰,轰,轰!” 上午八时,明军经过一番精妙的兵力调动之后,佯攻西军左翼,主力猛攻其右翼,但遭到西军顽强抵抗。 枪炮齐鸣中战局陷入僵持,可周世显心中压根不慌,看着在炮火掩护下,成群结队正在火枪对射的部队。 他的命令是逐次投入兵力,硬生生把这个仗打成了添油战术,这毫无疑问是军中大忌,因为这么干会带来一个严重的后果。 会造成建制混乱,前线的部队打散了,后面的部队补充上去,很容易发生指挥失灵的现象。 兵不找到将,将找不到兵,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以逸待劳的敌军趁机反击,很容易演变成一场溃败。 可周世显有恃无恐,因为他的骑兵就在自己的左翼,西军的右翼游弋着,虎视眈眈的寻找战机,骑兵力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他压根不怕西军的反击。 对面,法军大营。 一开战,路易十四又被明军的佯攻骗了,大太阳底下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好又下令从二线抽调部队驰援自己的右翼。 明军在逐次投入兵力,看似不怎么聪明,可是路易十四没有别的选择,他也只好梯次投入兵力。 有几次看到明军的攻势减弱,他几乎要忍不住下令部队反击,可是他不敢,他看着在不远处游弋的明军骑兵…… 命令几次到了嘴边,可是看了看自己明显处于下风的骑兵,他又生生咽下去了,半年前发生过的一幕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个时候不能反击,要忍住! 一旦他盲目反击,步兵队形乱了,必将引来明军骑兵的冲击,一个不小心便会被骑兵冲进来,被马刀劈的稀里哗啦。 那就是半年前的悲剧重演了,于是手握二十万大军的路易十四,被数量仅仅十万的明军压着打,憋屈,难受的快要吐血。 “我,我!” 急怒攻心之下,皇帝陛下竟一时失语说不出话来了,常年来养尊处优并且酒色国度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随着一阵天旋地转。 高大的身体摇晃了几下。 “快!” 侍从官大吃一惊赶忙把陛下搀扶住了,仗打到这个时候,如此复杂的战场形势,已经超过了路易十四的能力范围。 好在他还有一帮英勇善战的将领,几个将领见势不妙,赶紧叫人把陛下搀扶住走到一旁休息。 前线战事紧急,皇帝陛下又成了这个样子,将领们纷纷将目光看向了一位中年亲王,中年亲王面色凝重的接过了指挥权。 这个法兰西亲王叫亨利二世,封号叫做孔代亲王,是波旁皇室也是一位战争经验丰富的元帅。 当孔代亲王接过了指挥权,迅速对前线法军做出了一番部署。 “铿!” 危急关头孔代亲王果断下达了反击的命令,他并没有在左翼发起反击,而是将主要突击方向放在明军中部。 “轰,轰,轰!” “滴滴答答滴滴答!” 临危受命的法国孔代亲王表现出超人一等的军事才华,将自己战局不利的两翼弃置不理,开始组织正面突击。 “哗,哗,哗!” 实力雄厚的法军中央步兵开始大踏步的向前推进。 对面,明军阵地。 “咦?” 法军中央步兵的动向让周世显眼睛睁大,发出了一声轻叫,战局顷刻间再次出现了微妙的变数。 他眉头微微皱起,心知法军这是要亡命一搏了,突然间他所在的中军成为了战场上的焦点。 “轰,轰,轰!” 随之西军的炮火也开始向着明军中部开始集中,上百门大炮的轰鸣,让天地也为之色变。 “呜……轰!” 一颗炮弹呼啸着掠了过来,黄得功大吃一惊,一个箭步蹿了过来将洛王殿下按倒保护了起来。 “防炮!” “轰,轰!” “扑簌簌。” 漫天的尘土落下,大地一阵摇晃过后,周世显爬了起来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中颇有些意外,这路易十四是转性了呀? 怎么突然变的如此坚决,这指挥风格不像是路易十四,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凛然,毕竟在这个时代,法军是欧洲第一陆军,荷军是世界第一海军。 这是大航海时代,法,荷两国都处于上升期,并且上升的势头很猛,他想一战全歼二十万的西军的希望不大了。 “有趣,有趣。” 隆隆的炮火中,看着正在大举推进的法军中央步兵,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他意识到法军统帅坏人了,这个人是谁呐? 对面,法军。 孔代亲王为了挽回败局也是不计代价了,他带着传令兵不停的在阵地上奔走,希望找到尽可能多的火炮。 “射击!” “轰,轰。” 但火炮的威力并不像孔代亲王所期待的那样令敌胆寒。 ------------ 第477章 鏖战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因为这里是河滩,虽说河水早已干涸,可地面依旧十分松软,所以法军发射的大部分炮弹,都落在了松软的泥土里。 这样的炮击效果十分有限,众所周知在这个前装滑膛大炮的时代,如果实心炮弹落在坚硬的地上,则很可能会导致破坏性的跳弹杀伤。 可如果是在松软的河滩上,那威力便会打个折扣,可是尽快如此,经过了猛烈的炮火准备后,孔代亲王还是义无反顾的下达了命令。 这位亲王可比路易十四战争经验丰富多了,他知道战机稍纵即逝,万万不可犹犹豫豫。 “进攻!” 在新任统帅的指挥下,法军集结了多达三十个团的步兵,在战场的中央地带对明军发起了凶猛的反击。 大踏步向前推进的法军中央步兵,还真摆出了背水一战的架势! 要是说起来这位孔代亲王,在法军中还是很有威信的,因为他的战绩实在太彪炳了,他是法国皇帝路易十四的堂弟。 也是法国波旁家族的名将,这位波旁嫡系亲王曾经在欧洲三十年战争中大杀四方。 正是在他的带领下,法国才力压一众老牌欧洲强国,渐渐的发展成为欧洲第一陆军。 “快,快!” 在孔代亲王的催促下,大举进攻的法军要来个中央突破,以挽回两翼的败局。 对面,明军阵地。 “嗯……” 周世显举着望远镜,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睿智,法军的果决让他眉头再次皱起,而身旁一阵骚动。 激烈的战场上又生出变数。 “殿下。” 老黄擦了把汗,委婉劝道:“您还是下去吧。” 这时候任谁都看出来了,随着法军在中央战线的大举突破,战局顷刻间再次反转,侧翼的进攻是明军战局绝对的上风。 可中央战线却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嗯?” 周世显面色不变,轻道:“胜负仍在五五之数,不必退。” “得咧!” 一听这话,老黄和参谋军官们心里咯噔一下,他们还不了解咱殿下嘛,咱殿下用兵和那个李定国差不离。 他生平打过的仗多数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在他眼中大劣就是均势,小劣就大优,连他都觉得双方势均力敌…… 这就坏菜了,糟糕了呀! 老黄向着参谋军官使了个眼色,提前准备一下吧,一旦中央战线被法军突破了,绑也要把殿下绑走。 至于事后杀头还是枪毙也顾不上了。 “噼里啪啦!” 此时周世显却心无旁骛,观察着前线战局,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能使用的兵力,他手里还有大约三万人的预备队。 预备队不能轻动,可前线又十分紧迫,这时候他手上兵力不足的致命弱点暴露了出来。 “这个仗……” 难打呀。 枪炮齐鸣中,周世显举着望远镜,将视线牢牢盯在中央战线的最前沿,那里有三个团的凤威军精锐,还有大约一个营的猎兵配合作战。 随着法军的大举进攻,顷刻间顶在最前头的那三个团又一个营,迎来了凤威军成军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随着噼里啪啦一阵火枪爆鸣。 依旧是分散布置在前沿,躲在一个个弹坑,散兵坑里的大明猎兵先行开火,一个营大约五百人的猎兵神射躲在弹坑里。 用射程远,精度高的线膛燧发火枪狙杀着法军的吹鼓手,军官,掌旗手,尽力阻止法军的进攻。 “砰,砰。”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走在最前排的法军队列中,最关键的军乐队,基层军官纷纷倒下。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团法军,在大明猎兵的打几下很快便失去了指挥,陷入混乱,可是很快被后续走来的法军超越。 边走边开枪,便装填的法军横队在这一刻拼了命,无视自身遭受的重大伤亡,固执的试图推进到己方火枪的射程之内。 “砰,砰,砰!” 可那略显凌乱的火枪爆鸣声便好似索命魔音,一个营的猎兵弹无虚发,让法军的进攻节奏很不顺利。 对面,法军大营。 看着中央战场乱成一团的一线步兵,在三十年战争中大杀四方的孔代亲王面色凝重,亲自感受到了明军的厉害之后。 这位亲王殿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逐次投入预备队,整团整团的填了进去,试图用一浪高过一浪的进攻压垮明军 可激战半个小时之后并没有明显进展。 噼里啪啦。 一阵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大团的硝烟升腾,那三个团又一个营的明军站在简陋的堑壕后方,冒着枪林弹雨顽强的打出一排排齐射。 在此期间,两翼战场的局势却不容乐观,那些游荡在右翼的明军骑兵终于动了,不失时机的亮出了锋利的马刀。 “希律律!” 随着成群结队的明军骑兵,沿着步兵团打开的通道冲进法军右翼,战争升级到了白热化。 可明军骑兵虽曾两次突入法军阵地,但因缺乏步兵支援而被击退,明军也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周世显手中这时已无后备兵力,预定的援军李定国集团受制于补给线过于漫长,并未及时赶到战场。 这自然不能李定国,他的八万兵马从奥斯曼南部的安卡拉出发,刚出发就遇到了毛毛细雨。 冬季湿润,多雨的地中海气候,严重拖累了部队的行军速度,导致原定抵达战场的时间被严重耽搁了。 这便是战争,古往今来,古今中外的决定性战役,总是由一个个偶然组成,或者是因为天气,或者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 导致整个战场崩盘。 法军阵地。 “进攻!” 临危受命的孔代亲王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自己的右翼,看到明军骑兵再一次被步兵,大量长枪兵赶走了,亲王殿下精神大振。 “进攻,进攻!” 终究是西军人多势众,在长时间的僵持中渐渐挽回了劣势,此刻孔代亲王越发坚信自己的判断。 “明军的弱点在中部!” 再一次将源源不断的二线部队投入中央战线,孔代亲王似乎看到了翻盘的希望就在眼前了。 “传我命令!” 右翼已经稳住了,只要中央能够突破则明军必然溃败,此刻孔代亲王兴奋的战栗起来,他好似看到了法国皇帝的位置在向他招手。 不愧是三十年战争里成长起来的名将,亲王殿下当机立断,将整个法兰西王国最精锐的两个近卫步兵师投入了战场。 “滴滴答答滴滴答!” 悦耳的军号声响起,正在第二线席地而坐的精锐近卫步兵,在军官的带领下纷纷站了起来,整整六个团的最精锐部队开始投入战斗。 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可是派谁领兵出击呢,孔代亲王眼睛在一群将领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了他的第四个儿子亨利三世身上。 “我命令!” 一念之差,他将率领两个精锐近卫步兵师投入战斗的重任,交给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也就是最有希望继承他爵位的一个儿子。 为啥呢。 懂的都懂。 这是一个容貌迷人的二十岁青年,在法国历史上赫赫有名,可是不是因为他的战功,而是因为他的容貌。 这位亲王世子长相极为俊朗,和俊朗无匹的大明洛王周世显有一拼,可是才华就…… 这个时代的欧洲盛行给国王取绰号,比如卡佩王朝的路易六世,他的绰号就是胖子。 因为他太胖了,马都驮不动。而历史上鼎鼎有名路易十四,则被称为太阳王。亨利三世的外号十分有意思,法语直接翻译过来就是。 娇小可爱。 娇小可爱这算什么亲王的绰号,为此不得不解释一下亨利三世的“兴趣爱好”。 亨利三世,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女装大佬。 从外貌来说他长得和母亲并不是很像,从画像上看,更像是他英俊的父亲,但是比他的父亲更加秀气俊美。 亨利三世不但喜欢女装,更加喜欢那些鲜艳亮丽,点缀满了蕾丝花边和羽毛的女装。 而他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和一大群穿着女装的年轻男宠坐着马车出行。 亨利三世端坐中间,而他的“后宫佳丽”们则穿着漂亮的裙子,带着时尚的小帽子,描绘着精致的妆容围绕在他身边。 一群身着华服的美貌男子在巴黎招摇过市,珠光宝气又妖娆风流,让围观群众大开眼界了。 虽然亨利三世这个爱好看上去有点不太那么高大上,但实际上他本人是一个文化人。 因为亨利身边总是围绕着男伴,所以关于他的取向,一直是被认为喜欢同性的。 “滴滴答答滴滴答。 于是在悦耳的军号声中,亨利三世率领两个精锐近卫师投入了战斗,可是当全军前进时突然发生了一点意外。 这位爷突然发现,明军骑兵再一次集结了重兵,向着他的右翼发动了攻击,而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右翼跑来向他求援。 几个骑着马跑来求援的将领,全身都是血淋淋的呀,一翻身,下马,扑通就在亨利三世面前跪下了,还死死抱住了亨利三世的大腿。 死活不让走…… 右翼是真的顶不住了,随时都会陷入崩溃,这时候,这位女装大佬心软了,他临时改变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猛的挥了挥手,亨利三世发出了口令:“向右转!” “进攻!” 就这样,法军原本用来加强中央战线的两个最精锐的步兵师,临时在战场上改变了行进路线…… 这也不能怪亨利三世,他感到有义务支援热罗姆,于是将一个又一个旅徒劳无益地投入攻夺该地的战斗。 对面,明军阵地。 “咦?” 手举着望远镜,面色凝重的周世显眼睛突然瞪大了,他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原本他还在担心法军的后续部队冲上来。 他就得被迫投入预备队,可奇迹发生了! 那些明显是精锐的法军竟然,竟然在半路转向,放弃了对中央战线的突破,竟然向着他的左翼去了。 “怎么会这样?” 周世显目瞪口呆之余,又深深的松了口气,赶忙从紧张的预备队里抽调了两个团,去支援摇摇欲坠的中央战线。 “砰,砰……噼啪。” 就是这么一耽误,本已经绷紧,随时会被击破的中央战线稳住了,得到了增援之后的几千明军,一次又一次打败了几乎十倍的法军。 对面,法军大营。 本已经稳操胜券的孔代亲王同样目瞪口呆,看着他心爱的小儿子带着两个精锐近卫师离开了正面战场,走偏了。 越走越偏了…… “法克!” 从距离主战场只有五里的后方,孔代亲王可以放眼观察战场动向,此刻他整个人呆若木鸡,完全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竟把两个精锐步兵师的指挥权交给了小儿子。 “天呐,我干了什么!” 其实他也没犯什么大错,他只是…… 对法国皇位生出了觊觎之心,想要把那个狂妄自大的堂哥从皇位上赶下去,顺便为最疼爱的小儿子铺路。 这是每个老父亲都会有的本能,可这真是一个致命性的错误,虽然他的小儿子从十来岁开始,就跟随他在三十年战争中历练。 可是性格优柔寡断,反复无常,更加没有什么战术意识,很容易被情感左右判断。 毕竟是浪漫的法兰西。 看着走偏的生力军,法军大营里一阵死寂,战争便是如此,法军的援兵半路改道了,明军的援兵抵达了前线。 胜负的平衡开始向着明军倒去,由于法军在战场上接连的失误,连续错过了最佳战机,因此酿成了恶果。 就在前一天,路易十四丧失了一个极好的战机,他没有一鼓作气击溃明军,而如今孔代亲王又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屡次浪费战机的法军很快受到了惩罚。 在盲目的勇敢精神的支配下,中央战线英勇的法国军队,在军官的带领下一浪又一浪的冲向明军。 迎着枪林弹雨攻击明军固守的那道低矮胸墙,可连续攻击一整个上午,迟迟等不到援兵的结果就是损失惨重。 无奈之下,伤亡惨重的法军只好后撤,尽管法军损失巨大,但始终未能突破明军的防御,反而将自己的大批兵力消耗在此。 ------------ 第478章 未竟全功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随着中央战线法军进攻无果,伤亡惨重的十几个法国步兵团无力再战,不得不撤了下去。 法军集中了精锐力量的反戈一击,最终功亏一篑了,中央突破的意图化为了泡影。 由此而来的是,明军在中央战线受到的压力骤然降低,以区区三个团又一个营的兵力,加上有限的一点援军竟然牢牢的守住了阵地! 此消彼长,法军中央步兵的失利,让正在右翼孜孜不倦发动攻击的骑兵,再一次组织了起来,发起了决死冲锋。 马蹄声轰鸣中,不惜代价的明军骑兵终于在大量步兵掩护下,斜刺里突入了敌阵! 战争便是如此,双方就像是两个摔跤手,在一整天的战斗中互相纠缠着,比拼力量,力量自然是此消彼长。 一方力量减弱了,另一方的力量便增强…… “希律律。” 上万名凶悍的明军骑兵率先突入敌阵,带着同样凶悍的波斯骑兵,突厥骑兵摧毁了法军的右翼。 半年前的可怕一幕再次上演了,高大战马承载着矮壮敦实的东方骑兵,突破了法军长枪兵的阻拦,用马刀,用弯刀将法军士兵成片砍倒。 “噗,噗。” 可怕的骑兵席卷了战场,忠勇的法兰西士兵再也无法承受如此重大的挫折,不顾军官的阻拦,开始扔下火枪长矛大量逃跑。 才刚刚投入右翼不久的两个精锐法国近卫师,很不幸的成了受害者,原本严整的队列在溃兵冲击下,很快散乱了。 崩溃,大崩溃。 “希律律。” 溃败中惊慌失措的女装大佬亨利三世,被一群乱兵冲翻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很快被一只马蹄狠狠的踩了上去。 “噗嗤。” 这位喜欢擦胭脂抹粉,穿女装的波旁王朝世子,准备的下一代孔代亲王死于乱军之中。 对面,法军大营。 此刻孔代亲王英俊的脸上一片死灰。 “完了。” 他的右翼已经完蛋了,那些凶悍的明军骑兵不会放过他的,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他的二十万大军要完蛋了。 北非完了,法兰西完了,欧洲完了…… 明军,大营。 “哈哈!” 眼看着己方骑兵从法军右翼卷了进去,一片雪亮的马刀亮起,再一次,骁勇的大明骑兵成为了这场决战中的主角。 周世显也微微一笑,心中阴霾进去,这个时代骑兵复辟是很正常的事情,赶上了,骑兵仍旧是战场上的主宰。 “哈哈哈!” 众将一片欢腾之中,周世显的视线却越过了战场,看向了天边最后一道晚霞,不知不觉这场决战竟然打了一整天。 天黑了,并且…… “呼。” 一阵冷风吹过,又让周世显抬头看了看天,天空阴沉沉的,湿润的地中海气候带来了充沛的雨水。 “吧嗒,吧嗒。” 很快傍晚时分的地中海笼罩在一片和风细雨中。 “哎?” 大营中欢腾的气氛戛然而止。 对面,法军大营。 就在孔代亲王和麾下的将军们面如死灰的时刻,夜幕了降临,黑暗笼罩了大地,天上还飘起了毛毛细雨。 并且短短一刻钟后雨势越来越大。 “吧嗒,吧嗒。” 冬天的雨水刺骨冰凉,落在孔代亲王身上,很快将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这大雨让孔代亲王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抬头看了看天。 “呼。” 亲王殿下擦了把脸,心里一宽,腿一软便一屁股瘫坐在地,黑天加上这场不期而遇的冬雨挽救了他,挽救了即将崩溃的法荷联军。 “哗啦!” 明军,大营。 这场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下了半个小时便结束了,可是战场却变得阴暗湿滑起来。 权衡着糟糕的天气情况,战场环境,周世显轻轻叹了口气,他差一点就创造历史了,可是…… “传令,收兵。” 骑兵在这样泥泞湿滑的环境,再加上漆黑一片的夜幕下作战,那就是纯粹的找死了。 营中早已骂声一片。 “这贼老天!” “晦气!” 更有人懊恼的猛拍大腿,破口大骂,若不是天黑了,还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搅局,西军就要全线动摇了。 咒骂声中,却只见洛王殿下一言不发,只是挎着战刀,踩着长筒军靴在泥泞中向着不远处的军帐走去。 随着夜幕降临整个战场安静了下来,只有泥泞中还在惨叫的伤兵,时不时发出嘶吼声。 军帐内一片漆黑。 “哎。” 周世显脱下了军靴,看了看脚上的水泡,叹了口气,其实因为天气原因影响历史进程的事情太多了。 这地方…… 标准的地中海气候,冬天雨水充沛,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历史上最著名的天气影响历史进程的事件可太多了。 最著名的当然是一战,二战,历史上无数次欧洲大军倒在莫斯科冬季的严寒之下,一次,两次,数不清多少次了。 并且不止一次改写过华夏历史,对华夏影响比较重大的就是当年蒙古大军出征东瀛。 话说公元1264年,受蒙古人扶持的高丽王王禃,以内属国的身份朝见忽必烈,代表着世界上第一个蒙古属国的诞生。 忽必烈对此尤为高兴,祖辈和自己数代人横行天下,纵横万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无敌于世界。 可是因为杀戮太重,一直没有小弟来投奔,终于,终于当了这么多年大哥,蒙古帝国有了个小弟了,忽必烈自然对此很重视。 但是这个小弟高丽不太争气,并没有因为投靠到忽必烈手下,就得到了狐假虎威替大哥收保护费的权利。 反而这个历史上一向孱弱,却偏偏又狂妄之大的高丽小弟,还在不断受到来自邻居东瀛的海盗和匪徒侵扰和欺负。 奈何高丽自己胳膊不硬,打不过人家,只能转头求助于新投奔的大哥,身强力壮的忽必烈。 刚收了小弟的忽必烈,自然对此抹不开面,于是随即安排众人开始对东瀛下国书、收集情报。 意思就是,你可以臣服于我,当我的第二个小弟,然后别在闹事了,小心我那啥那啥你,可有你受的! 那东瀛是如何回应的呢? 关于这个嘛,东瀛的回应就是不回应,毕竟隔山隔海的,东瀛对于中原并不十分了解,不了解口气很大的忽必烈的实力。 而一心仰慕中原文化的东瀛,自然更加青睐偏南方的政权,所以东瀛之前朝拜过繁华的北宋南宋、汉化的辽和金,偏偏对这个横扫欧亚大陆的草原民族蒙古不屑一顾。 这下忽必烈就更加生气了。 普天之下,谁敢这么藐视这位蒙古大汗? 连繁华的南宋都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东瀛一个弹丸小国,安敢如此猖狂,于是一声令下,便指挥大军打他丫的。 顺道拿东瀛训练训练水师,为过几年灭南宋做好准备。 此时的忽必烈,已经坐稳了蒙古本部的大汗,阿里不哥已经平定,西方四大汗国早已离心离德,与蒙古本部失去了权力的牵扯关系。 南方的南宋,对峙于扬州与襄樊地界,一时间还没有啃下来,对于时间而言,意思就是忽必烈此刻正好无事,刚好可以腾出手来收拾东瀛。 于是东征东瀛开始。 1274年三月,忽必烈下令东征东瀛。 这支大军虽然号称是蒙古大军,但是此时的蒙古水军不够强大,还要与南方的南宋对峙。 所以这支部队实际是以凤州经略使忻都、高丽军民总管洪茶丘为帅,包括高丽的屯田军、女真军及水军一万五千人,船九百艘。 意思就是一支高丽人和女真降元势力组成的杂牌军,而且是杂牌得不能再杂牌的军队。 战前准备等等皆是散漫无章,一直到十月份,元军从高丽合埔出发,先达对马岛。 众所周知,十月份北风四起,洋流南向,对马海峡位于黄海和东瀛海之间,这个季节风浪很大。 但是以骑兵横扫天下的元军高层对此一无所知,面对元军气势汹汹的来犯,东瀛是怎么对应的呢? 答案是东瀛丝毫没有因为来的是蒙古而特别重视,仍然以对抗高丽的规格对待这支蒙古大军。 东瀛甚至还没动用幕府的军力,凭着九州太宰府守军,便击退了在博多湾登陆的元军。 当然首战不利的蒙古杂牌水军,并没有因此而退却,而是停在了外海,犹豫着准备下一场抢滩登陆大作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海峡本来就风大,又突然来了一场台风,元朝水军大都没有外海作战经验,哪见过这种阵仗,浩浩荡荡的舰队被台风一顿肆虐。 大风过后,元军死亡一万三千五百人,部分被吹上岸当了俘虏,第一次的元日战争不到一个月就此结束。 现在轮到大明了,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了起来。 漆黑一片的军帐中,周世显拍打着酸痛的小腿,心思电转之间,从嘴角徐徐溢出了两个字:“国运。” 国运这事儿虽说虚无缥缈,可…… 还是有那么几分玄学的,仗打成这样,未竟全功,只能说法兰西王国气数未尽了。 一闭眼,一睁眼,天亮了。 苏伊士的天依旧阴沉沉的,翌日天亮之后,两军再次摆开阵势,依旧是明军全线猛攻。 可不管是周世显还是黄得功,心中都十分了然,看来李定国的援军是不能及时赶来了,因为天气原因错失了战机之后。 再想歼灭二十万西军已经不太可能了,毕竟以十万兵马全歼西军二十万大军,这事儿还是有些勉强了。 战争之神对双方都是公平的,贻误战机就要付出代价! 可这并不妨碍明军取得一场大捷,正好军服,挎着战刀,周世显一猫腰从军帐中走出,外面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军心士气都十分高涨。 周世显挥了挥手。 “进攻!” 既已经占据了上风,也不以全歼西军为目的,周世显便放开手脚在地图上一划拉,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分兵!” 这一分兵便代表着两线开战,明军不再掩饰自己的战略意图,大清早便又派出了六个团的骑兵直奔一百五十里外的亚历山大港。 正面则采取了密集纵队,全线猛攻,竟然不能全歼西军,那就只好多占领几个战略要点了。 横跨在尼罗河口的亚历山大港,自然是明军想要占领的第一目标,苏伊士地区是第二目标。 “去。” 周世显又挥了挥手,徐徐道:“本王都要了!” “咚,咚,咚咚咚!” 天亮后,再次大举进攻的明军开始重新编队,骑兵抹去了脸上的鲜血,换了马,再一次向前缓缓压上。 这一次是全线进攻,并且法军士气低落,右翼几乎成了一片真空地带,开战两个小时后,荷军防守的左翼也被明军骑兵冲垮了,遭致重大损失。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明军骑兵甚至一直追击到法军的出发阵地,破坏了很多大炮。 西军主帅孔代亲王无奈之下,派出最后的精锐力量,一个近卫骑兵师发起反击,虽然收复了部分阵地,可二十万西军大势已去。 战至中午时分,坚守在左翼的荷军率先撤退,在一些骑兵掩护下缓缓撤退了战场。 面对无法挽回的战局,法国孔代亲王下令部队边打边撤,他催促所部沿着尼罗河,向亚历山大港方向撤走。 万幸法军还有一个精锐近卫骑师可以用来断后,同样筋疲力尽的明军面对大举撤退的西军,同样也无力追击了。 第二次苏伊士战役临近了尾声,法荷联军战败并且放弃了苏伊士地区,而明军全歼二十万西欧军的企图也落空了。 下午四时左右,正在清扫战场的明军,观察到远处东面的地平线上有一支骑兵逐渐靠近。 被大雨,泥泞耽搁的李定国所部终于来了。 “驾!” 泥泞中,李定国也急眼了,率领前锋骑兵快马加鞭,一路上也不知道跑死了几匹马,可还是比规定的时间晚了两天才抵达战场。 对战场的嗅觉让李定国心中懊悔不跌,他知道他可能犯下了一个这辈子无法挽回的大错。 前线,大营中。 瞧着李定国的援军终于到了,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告诉李定国,敌军已全员北撤,叫他向我靠拢,与我协同作战。” ------------ 第479章 孔代亲王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不久之后,传令兵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前往李定国军中传达了旨意,可这时主动脱离战场的西军,已在精锐骑兵师的掩护下渐行渐远了。 两路明军一路已是强弩之末,另一路则追赶不及。 “呼。” 一阵冷风吹过,死寂无声。 众将官看了看大营中所剩无几的兵力,陷入一片沉寂,这便是战略决战后的景象,作为一名出色的三军统帅。 周世显看似举重若轻,实则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良久之后,黄得功才的猛的一巴掌拍在腿上,不由得扼腕叹息:“可惜,可惜,若是李帅能早来半日……” “是呀。” 看着姗姗来迟的李部援兵,众将官一齐怅然。 若李定国所部能早来半天,这一仗,必然可全歼法,荷联军二十万大军,则北非之地尽入我手,趁势攻入巴黎也不是奢望。 历史很可能就此改写,可如今法荷联军主力未损,果断扔下下全部的重炮,辎重,抱成了一团徐徐北撤。 战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想及此,周世显却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徐徐道:“怨不得他。” 李定国所部的驻地在君士坦丁堡到安卡拉一带,等于是绕了地中海半圈,要他全军在一个月时间内赶来,属实是难为人了。 “罢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西军精锐骑兵师,完成了断后阻击任务后安然撤退,周世显惋惜之余也看开了。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一仗也就这样了。 放眼望去,战场上到处都是西军弃置的大炮,马车,辎重,尸体……遗弃的物资绵延十几里,真可以说一眼望不到头了。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黄得功,你接替指挥,本王乏了。” 说罢便一头钻进了军帐,他要好好睡上一觉。 “啪。” 黄得功赶忙立正敬礼,应了一声:“标下遵令,殿下安睡便可。” 一行人瞧着洛王殿下钻进了军帐,赶忙安排警戒,分兵清扫战场,救治伤患,再派人与姗姗来迟的李定国部建立联系。 大战过后,一片凌乱,缴获如山也伤兵满营。 看着面前异常杂乱,堆积如山的缴获物资,黄得功不由得摸了摸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咱们是不是……太苛求了?” 众将官也是一呆,奇怪的滋味浮上心头。 “是呀。” 说起来这场战役是真的离谱,过分了,咱十万兵马远道而来,仓促上阵,可对面法,荷,埃及人的联军有多少人呐。 人家可是整整二十万大军还是以逸待劳,被打的扔下全部大炮,重武器,辎重落荒而逃。 以十万兵马破二十万众,咱们竟然还不满足,还老想着要全歼人家,细琢磨这事儿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嗨!” 黄得功又摸了摸头,哈哈大笑起来。 咱们的胃口是真的被殿下养坏了,总觉得咱殿下无所不能,连十万兵马全歼二十万这种事都觉得理所应当。 这也不能怪别人,毕竟殿下东方战神的名号摆在那里,观殿下用兵,可是越来越举重若轻了。 “得咧!” 老黄接过了指挥权,赶忙按部就班的忙碌起来,一面调集辎重营,工兵营这些二线部队清剿战场,一面与李定国所部联络。 两路大军各自派出精锐骑兵,向着北逃的西军主力狂追而去。 两天后,亚历山大城外。 随着李定国援兵陆续赶来,双方兵马在尼罗河下游的港口一线,再一次形成了对峙,战役第二阶段随之展开。 可长了眼睛的都知道,丢掉了全部火炮,重装备,且伤兵满营的西欧联军大势已去。 亚历山大城外,三十里。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军装笔挺的周世显站在一座高坡上,与众将官手持望远镜,对着一片狼藉的亚历山大港指指点点。 好家伙! 陈永华那一把火,把荷兰人,法国人的联合舰队烧的真够惨的,小半个港口都烧成了废墟,依稀还能看到城内青烟袅袅。 众将官正指指点点,亲兵来报:“报,李定国李帅求见。” “请。” 瞧着李定国从山坡下手脚并用爬上来,几次险些跌倒,周世显忙放下望远镜迎了上去,搀住了他。 此刻他嘴角微微上扬,不悦道:“为何毛躁?” 李定国一呆,瞧着殿下和煦英俊的脸,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羞愧道:“标下贻误战机,致我军功败垂成,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山坡上安静了下来。 一片趁机。 众将官都眼巴巴看着,周世显替李帅拍了拍肩上的一块泥,轻道:“行,罚你军饷一年,再罚你降职一级,戴罪立功。” 这是大棒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 “哎?” 李定国一呆,瞧着这位殿下和煦的笑容,眼眶随之一红,滚滚热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 周世显又替他弹了弹军服上的泥,轻道:“去吧,三天后,本王要在亚历山大港吃早餐。” “啪!” 李定国恭恭敬敬的整了整帽盔,行了一礼,抹了把眼泪便大踏步的走了,流下一群将官窃窃私语着。 这责罚太轻了,可…… 黄得功等人心中都很踏实,行军打仗哪有不犯错的,总会因为各种原因造成失误,最起码跟着这样的贤王,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被砍头吧。 说的就是咱崇祯爷呢! 不久,苏伊士大战的第二阶段打响了,急于带罪立功的李定国将部队集结了起来,对这座北非重镇的外围阵地发动了猛烈攻击。 城内,法军统帅部。 李定国发了狠,进攻打的十分凶猛,指挥作战的法军统帅孔代亲王,肩头上的压力更大了。 一边指挥作战一边不停的擦汗。 热,太热了。 明军这一路紧追不舍,完全不给法军,荷军喘息之机,并且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很让人沮丧的事情。 他指挥下的盟友荷兰军队跑了,当然了,十几个团的荷兰常备军还在,跑路的是荷兰王国在西欧各地招募来的雇佣兵。 这些雇佣兵打顺风仗的时候十分勇猛,可是到了这种需要拼命的紧要关头,可就太不靠谱了! 大批雇佣兵正在港口里横冲直撞,抢夺舰船,甚至划着舢板,木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向着地中海对面的老家夺路而逃。 “混蛋!” 亲王殿下气的鼻子都冒烟了,丢失了全部火炮辎重之后,这个仗其实已经打不下去了。 他下令开始整肃军纪,将那些抢夺船只的雇佣兵就地正法,将所有的战舰,运输船集中了起来。 孔代亲王已经在组织撤退了,第一批撤退的是伤兵…… 可他也知道明军不会给他时间从容撤退,仗还得继续打,可是半天下来,外围阵地已经开始告急。 无奈之下,面对前线不停的告急,求援,孔代亲王只好从总预备队中抽调部分兵力,将一个不满编的步兵军,两个轻骑兵师顶了上去。 万幸,万幸,他撤的很及时,麾下法军主力还在…… 可在撤退过程中,法军的建制已经乱了,这个步兵军仅有两个师,计七千人,两个骑兵师也伤痕累累。 当日,下午。 发飙的李定国挥军猛攻,完全不计伤亡,将大约三万步,骑兵陆续投入战场,试图在城外防线中撕破一个口子。 在此危急关头,法军统帅孔代亲王也发狠了,不顾夜幕降临,道路湿滑再次派出了近卫骑兵。 八千近卫骑兵发起的亡命反击,向着严整的明军方阵发起一系列冲锋,这八千骑兵的冲击看起来锐不可当。 但明军展现出出众的战术素养,以步兵以营为单位布成方阵,方阵之间交错开来。 这样既可以独立作战,又有机动的余地,前方的炮手架起了步兵轻炮,奉命坚持到最后一刻。 “嗵嗵嗵!” 在数百米内明军炮火大作,密集的炮弹成群的在法国骑兵中爆炸,成排的法国骑兵被炸的血肉横飞. 可危急关头,被逼急的法军骑兵展现出老牌欧洲陆军强国的底蕴,用尽了除自杀之外的其他各种方法突破明军阵地。 战至天黑,付出了惨重伤亡的法军骑兵,终于夺取了一些明军布置在前沿的炮兵阵地。 但是在明军骑兵的反冲击下又狼狈而回。 当夜幕降临,打红眼的两支军队继续亡命厮杀,让这场战役彻底进入了白热化,已经没人顾忌伤亡了。 战局不利,到了第二天佛晓。 孔代亲王再次铤而走险,竟然在当天夜里,午夜时分集结了全部的法军骑兵预备队,一共三万人发动攻击。 当三万法军骑兵从港口里冲出来,着实把李定国吓了一跳,一时间马蹄声轰鸣,挺着长枪的重骑兵,挥舞着马刀的轻骑兵。 还真的差点把明军部署在前线的两万多步,炮混编部队冲垮了。 “进攻,进攻!” 在法军不惜血本的进攻下,明军前线阵地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孔代亲王见状大喜,将最后八个营的皇帝侍卫骑兵都派了出去,并且将港口中残存的战舰舰炮火力组织了起来,向着快要突进城内的明军展开了狂轰滥炸。 “呜……轰!” 重炮轰鸣,火光冲天,大批骑兵涌入明军一线阵地,尽管舰炮火力袭击下,猝不及防的明军步兵伤亡惨重。 但他们依旧岿然屹立。 待敌进入百米以内时,山坡上传来李定国清脆的声音:“标营,卫队,随本帅杀敌!” 李定国也发飙了,主帅亲自带领标营卫队五千余骑,对汹涌而来的三万多法军骑兵发起了反冲击。 一时间整个港口外围打成了一锅粥。 夜幕下,距亚历山大港二十里。 天微微亮,前方炮火连天,枪炮齐鸣,隐约传来战马的嘶鸣声,可帅营之内十分静谧。 骑兵不时将前线最新的战况报告上来。 军帐里,周世显徐徐踱着步子,一群参谋军官汗流浃背的翻阅着各种加急军报,挑紧要的送了过来。 “报。” “李帅求援。” 这一声奏报让周世显停下脚步,接过李定国亲笔写的求援奏报看了看,俊朗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好似这天下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动容。 “报。” “李帅带着亲兵标营冲上去了!” 这一声奏报,终于让周世显眉头微皱,徐徐道:“胡闹,谁叫他冲上去的,主帅率部冲阵算什么本事?” 帐内众军官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任谁都知道前线战局十分危险了,不然李帅也不会亲自冲阵。 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法兰西王国竟如此难缠,好斗…… “传令。” 周世显反应也极快,李定国都亲自冲上去了,那还犹豫什么,这已经到了战役尾声最要命的阶段了。 这时候没什么可说的,叫参谋司官们拼一拼,凑一凑,集结了全部骑兵,会骑马,会耍马刀的一起上吧。 不久之后,账外再次喧嚣起来。 “哎。” 仗打到这个份上,周世显才断了全歼法军的念头,作为三军统帅,他已经把李定国的血勇之气都激发出来了。 这样都冲不死法军…… 那就是真够呛了。 “法兰西。” 周世显默默念叨着,这个时期的法国陆军还是很强大的,不愧是欧洲第一陆军,实际上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法国陆军都是欧洲第一。 法军的脊梁是什么时候被打断的呢。 一次是拿破仑时期,拿破仑的惨败葬送了法兰西的尚武精神,然后便是人人耳熟能详的一战。 一战时期法军和德军硬抗正面,直接结果就是死伤惨重,尤其是在凡尔登,几十万法军浴血奋战,最终终于扛住了德军的进攻。 可整个一战期间,法国总共伤亡一百五十万士兵,可以说整整打没了一代人,一战的直接后果是把法国上下给打残了。 战后法国国内厌战、怕战情绪蔓延。 可这是大航海时代,正赶上法军一统欧洲本土,实力处于最强大的上升期,果然不是好惹的。 “罢了。” 将面前的地图随手一推,周世显拍了拍手,他知道这一仗的战果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传令。” 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周世显轻道:“叫李定国不可操之过急,对亚历山大港当徐徐图之。” 算了算了。 法兰西王国凭实力为自己赢了一口气,实力这玩意当然要尊重,咱大明也不例外。 ------------ 第480章 峰回路转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想及此,周世显缓缓走到军帐外,抬头看了看天,尼罗河出海口的天阴沉沉的,更远处是茫茫地中海。 天快亮了,海天一线之间,层层叠叠的乌云压境,从亚历山大港方向传来的枪炮声彻夜不停,而天空中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轰隆隆。” 闷雷一般的重炮轰鸣声彻夜不停,为了掩护前线作战,被偷袭过后,损失惨重的法荷联合舰队残部倾尽了全力。 难怪李定国冲不上去。 最后的预备队已经派了上去,战局已经完全失控,这让周世显心情有些抑郁,他很讨厌这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法兰西……” 看着前线不停闪烁的火光,映红了半天天空,周世显眉头微微皱起,默默的念叨着。 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速胜西欧联军,越过地中海攻入欧洲已无可能,终究还是国力不够强呀。 难,太难了。 一来他要面临长途远征,补给线过于漫长的问题,二来这个时代的法军拥有大量战斗意志顽强的老兵。 背后还站着一个大金主荷兰王国,在荷兰人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撑下,法国陆军还真是挺能打。 “不能再打了。” 这个仗再打下去要吃亏了。 周世显在账外徐徐踱着不知,看着空荡荡的一个个营帐,开始盘点得失,这一仗他功败垂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法兰西!” 这一仗,法军凭实力赢得了他的认可,或者说尊重,让周世显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奇特的国家,这个传说中的浪漫王国。 这个时代的法军还是很强的,并非现代那个…… “咳咳。” 那个动不动就举白旗的法兰西,这个时期的法兰西是一个十分独特的存在,有多么独特呢。 如今的法国在整个欧洲,是以君主政体为主的国家中最强大的的国家,这样说是不是很眼熟。 没错! 其实这个时期的法兰西有点像大清,并且还是一个加强版,军队完全近代化的大清,这是法兰西的皮。 骨子里这还是一个封建王权国家,并且还把封建王权统治发挥到了极致,还华丽的变身成了列强。 正是和东方大清在同一时期,法兰西的王权统治达到了鼎盛,可是法兰西皇室远比大清那群番邦统治者要明智的多。 毕竟人家是波旁正统,世袭贵族,而大名鼎鼎的拿破仑就相当于清末的袁世凯,加强版的袁世凯…… 连下场都和袁世凯一样,称帝后很快就败亡了。 非战之罪。 并且在这个时期,法兰西出现了古典主义的复古思潮,什么是古典主义,就是跟文艺复兴一样的文艺思潮。 学习的都是古希腊罗马时期的文学,但是古典主义和文艺复兴所出现的原因是不一样的。 文艺复兴是为了解放人们的思想,给人们的思想带来了新的方向,而古典主义的出现更多是为了维持现有的秩序。 所以说法兰西这个国家,其实是新兴资产阶级,和封建贵族在政治上进行妥协之后所出现的产物。 这一点法兰西比大清幸运的多。 “轰隆隆!” 前线再次响起隆隆的炮声,打断了周世显的思绪,让他眉头皱的更深,再次拿起炭笔写下了一道手令。 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手令只有一个字:“撤!”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李定国都带着卫队冲上去了,这个仗还怎么打,既无法强攻得手,那就不必让忠勇的士兵们去无意义的牺牲。 与此同时,前线,白热化的战斗在持续,随着明军派出了最后的精锐骑兵团,遭遇了反冲锋的法军近卫骑兵顿时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冲锋,反冲锋。 明军,法军,部分荷军,在血腥的战斗中搅成了一团,来自东方大明的忠勇士兵,为了家国而战的犹太士兵,骄傲的法国士兵,为了金钱而战的荷兰士兵。 在这样血腥的战斗中都杀红了眼…… “轰,轰。” 伴随着舰炮轰鸣,看着前线潮水一般退下来的近卫骑兵军,孔代亲王脸色变的死灰。 他手里最后的一点预备队也打光了,这些近卫骑兵是他最后的一笔赌注,可依旧被明军强硬的赶了回来。 当近卫军的这场进攻渐惭化作流水东逝时,天色放亮,照亮了这片旷古悠远的土地,白热化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天亮之后,大地一片狼藉。 双方都被惨烈的战斗吓坏了,夜里视线太差看不清楚,可天亮之后惨烈的战场映入眼帘,城外早已是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冒着烟的炮弹,人,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战争的烈度远超英法三十年战争。 短短一个小时后,战事再起,顶住了法军反击的明军,先一步重新集结,杀红眼的李定国阵前抗命。 他拒绝了周世显停止进攻的命令,带着一身的伤,整顿兵力后再一次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铿!” 日出东方,朝阳胜火,再一次集结起来的明军骑兵人数显然变少了,除了战死的,失踪的,受伤的,还剩下万余骑。 万余骑兵迎着朝阳,一身硝烟,全身浴血的李定国拔出了马刀。 “进攻!” 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红色的骑兵如浪潮一般卷入狼藉的阵地,孔代亲王大惊失色,也急眼了,把船形帽摘下来狠狠往地上一摔。 他亲自率领大营中所有能动的,能骑马的将官,亲卫士兵翻身上马,前往增援。 “希律律!” 大规模的骑兵战随之爆发,但由于明军的攻势猛烈,法军仍无法挡住狂暴的进攻。 上午十时,整个战场的形势又发生了急剧变化。 明军倾其全力展开进攻,在很短的时间内,不仅完全攻占了外围阵地,肃清了坚守外围的法军,甚至一度攻入了城内。 兵荒马乱中,见势不妙的联合舰队指挥官,赶忙将舰队中的数千水兵集结了起来,下了船,在惊慌中赶到了前线。 再次得到了增援的孔代亲王发现形势严重,立即命令援军在港口中林立的建筑中布防,设法迟滞明军前进。 在这关键时刻,不管是明军,还是法军,荷军都用尽了最后的预备队,再也没有任何预备力量。 双方都打到了油尽灯枯…… 最后,在西军联合舰队不断增强的炮火轰击下,耗尽力量的明军被迫全线后退。 不过,且战且退的明军,仍然勉强保持着队形,依靠骑兵掩护,步兵得以安全撤退了下来。 不久之后,密集的枪炮声渐渐平息,血战过后前线明军各部陆续撤了下来,日中当空,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此时,周世显率领参谋司赶到了前线,一片狼藉中,血腥的战斗让他嘴角微微抽搐。 成群的伤兵被抬了下来,人人浴血的队伍中,有人发出了一声惊慌的嘶吼:“快,医官!” “医官,医官!” 紧接着在长长的队伍中,周世显看到了全身都是伤的李定国,心中一惊忙赶了过去。 “殿下!” 本有些慌乱的李部军官,一瞧见洛王殿下亲自赶来,纷纷喧闹起来:“殿下来了。” 躺在担架上的李定国猛的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翻身下地,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羞愧。 “标下阵前抗命,请殿下责罚。” 周世显将他按住,在肩膀上拍了拍,忙道:“好,好,责罚便不必了,你安心养伤。” 挥了挥手,赶忙叫人将李定国抬下去悉心救治,他亲自接管了前线,可这时候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他的兵力使用到了极限,弹药补给也跟不上了。 同时间,港口内。 法国孔代亲王也受了点伤,因为疼痛嘴角直抽抽,他指挥下的法,荷联军比明军还惨,刚才战局最恶劣的时候,他险些扔下部队上船逃走了。 仗已经打不下去了…… 倘若明军再发动一次进攻,咋办呢,港口一旦失守,亲王殿下看了看左右疲倦的将官,又看了看停泊在港口中的那些战舰。 孔代亲王凄凉的坐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虽然十分艰难,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来人。” “求和。” 求和两个字从最高统帅口中说出,顿时左右一片哗然,港口中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可已经油尽灯枯的法军还有别的选择么? 半个小时后,城外。 “什么?” 看着一名法军上校,一名荷军上校舰长带着几个士兵,水兵打着白旗,毕恭毕敬的站在自己面前,向着他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周世显一呆,心中又是一喜。 “求和?” 左右将官包括黄得功在内,纷纷错愕,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很快周世显和麾下众将官明白过来了,虽说咱们已经打到了油尽灯枯,无力再战的窘迫境地,可是法军不知道呀! 万万没想到在最后一刻,法军竟然投降了,果然不愧是浪漫的法国人,白旗举的干净利落。 当然这都是李定国拿命拼回来的。 名将就是名将。 “哼!” 周世显心中暗爽,可是脸上还是阴沉沉的,摆出了一副倨傲的架势,向着通译挥了挥手。 “告诉他,本王……不准!” 大明洛王殿下这一刻杀气腾腾,活脱脱好似一头愤怒的公牛,想议和呀……没那么容易。 “哼!” 四周围黄得功等将官配合演出,发出一声声不悦的冷哼,叫骂声在大营中响成了一片。 “反对!” “附议!” “轰走,轰走!” 其实这都是演戏呢,明军如今是色厉内荏,先不要说伤亡巨大,各部的建制都完全打乱了,就连随军携带的弹药也见底了。 黄得功都已经叫人从西军士兵尸体上搜刮弹药了,可是在法军,荷军的求和代表面前,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呀! 那当然得表现的有恃无恐,硬气点呀,顷刻间明军大营中咒骂声四起,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这下子可把那两个法军上校,荷兰舰长吓坏了,一度感觉到自己随时会被拉出去枪毙。 “哼!” 任由众将官闹腾了一会儿,周世显才冷冷道:“两军相争,不斩来使,来人呐,轰走!” 不由分说将西军的谈判代表轰走了,一回头,大明洛王殿下向着麾下众将露出了和煦的微笑,看的出来殿下心情不错。 这不是废话么,本来弹尽粮绝都要撤军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法军,荷军派来了代表求和。 “呵呵,哈哈哈!” 洛王殿下不由得仰天长笑,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当下他就下了命令,把李定国的处分取消了。 什么是名将,这就是名将! 正是李定国的临阵抗命,不顾生死率领猛攻一夜,在最后关头摧毁了西军统帅的战斗意志。 “褒奖!” 不但取消了处分还要大加褒奖,什么临阵抗命,周世显完全不当一回事儿,他要的是独当一面的统帅,可不是唯唯诺诺的乖宝宝。 当兵打仗这事儿,太乖是没前途的! “呵呵呵。” 黄得功等人也纷纷会意大笑起来,这都是打老了仗的军中宿将,他们和殿下的看法一致,当一支部队的战斗意志被摧毁了。 那就成了一条死蛇,不足为患了。 这会儿周世显也不着急了,他在等着西军统帅第二次派人来议和,果然短短一个小时过后,西军又派人举着白旗来求和了。 这次派来人的人军衔更高…… 一位法国陆军中将,一位荷兰王国海军部中将,带着法兰西波旁王朝的一位年轻皇室来了。 这位年轻法国皇室一报出名号,周世显眼睛便亮了起来,这个金发碧眼的年轻法国皇室叫做菲利普一世。 他是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唯一的弟弟,世袭奥尔良公爵,大名鼎鼎的菲利普波旁。 “嗯。” 周世显看了看这位玉树临风的奥尔良公爵,点了点头,这就有点意思了,看来法兰西对于议和这事儿还是很有诚意的。 “黄得功!” 洛王殿下发出了一声冷哼,使了个眼色:“谈谈条件吧。” 老黄赶忙会意的行礼,低喝道:“标下明白!” 他当然明白殿下的意思,不趁着这个天赐良机,逮着法兰西王国来个狮子大开口,狠狠的撕咬一番,怎么对不起李定国李大帅的亡命一搏呢! ------------ 第481章 蒋干盗书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吩咐黄得功作为谈判代表,与年轻英俊的奥尔良公爵开始谈判,周世显自带着亲兵,一众参谋军官扬长而去。 可是一回到军帐,他便又将眼珠子瞪的溜圆,赶忙做出了一番布置,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开演啊! 怎么演。 听说过蒋干盗书嘛? “去,布置一下。” 随着洛王殿下的一声令下,众参谋司将官心领神会,手持殿下密旨出了帐,赶忙将辎重兵,炮兵组织了起来,又将八个工兵营从后队调到前线。 花费了一个上午拼拼凑凑,明军总算是拼凑起一支两万人的部队,大张旗鼓的从后方开到了前线,看上去很像是援兵到了。 当然这只是虚张声势,炮兵,工兵都是专业兵种,培养起来十分不易,怎么可能让这些技术兵种上前线冲锋呢。 可是奥尔良公爵不知道啊,只见成群结队的士兵衣甲鲜明,士气高涨,唱着军歌赶来了,年轻的公爵顿时面如死灰。 他肯定没听说蒋干盗书的故事,不过他心中十分明白,眼下的亚历山大港是绝对经不起明军的下一轮进攻了。 “和平!” 在明军看起来咄咄逼人的锋芒之下,年轻的奥尔良公爵畏惧了,妥协了,大叫着和平的口号,难掩心中惊慌之色。 年轻的公爵再三试图求见尊贵的大明摄政王殿下,说出了以下言论:“尊敬的阁下,爱好和平的法国将与您签订和约……” 可是不管这位年轻公爵说的怎么天花乱坠,他求见大明摄政王殿下的要求,都被无情的拒绝了。 黄得功眼睛一瞪,威势十足,殿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嘛,还有没有点战败国的自觉性了? 老黄掏出怀表看了看,冷漠道:“回去吧,告诉贵国皇帝陛下,贵国还有十二个时辰……考虑无条件投降。” “哼!” “十二个时辰后,我大明天兵将再次发起进攻,到时候天兵所到之处玉石俱焚,寸草不生!” 一来二去的连蒙带吓,还真把这位法国公爵吓住了,奥尔良公爵一脸惊慌的央求着,无条件投降这不可能! 这位公爵也是太年轻了,太实在了,根本接受不了这么苛刻的要求,只见他咬了咬牙掉头就走。 “哎?” 众将官瞧着这位公爵,纷纷错愕,这也太实在了吧,怎么也不还价就走了呀,难道他就不懂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 没见过这么莽撞轻浮的年轻人,说好听点这叫莽撞,说难听点叫过于浪漫单纯了…… 可黄得功不急,眼睛眯了起来,冷冷道:“让他走,别拦着。” “呵呵。” 此刻正是兵临城下,求和的是法国人,先撑不住的也是法国人,咱们急啥呀,该着急的是法国人才对。 老黄是什么呀,老谋深算,老奸巨猾…… 奥尔良公爵前脚刚走,老黄后脚便一溜烟的跑进了帅营,恭敬的低向殿下请示,咱是不是再给法军点压力? 周世显微微一笑,轻道:“准了。” 法兰西这块面团已经在砧板上,想要捏成圆的,还是捏成扁的,都在咱大明一念之间。 短短十个时辰,也就是二十小时之后,明军便重新在城外集结兵力,摆出一副大军压境的架势,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 倘若法军还能保持冷静,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明军阵中明显的异常迹象,摆在第一线的士兵手中,火枪的型号,口径都有些杂乱。 其实明军的补给已经跟不上了,大量损坏的主力型号洛阳造火枪,短时间内已经无法维修更无法更换。 只能用战场上收集来的法军火枪充数,可是口径,装药量并不一致,士兵也未必能熟练使用。 可遗憾的是执掌法兰西的波旁贵族,这个时候已经慌了,眼看着明军再次兵临城下,只好又让可怜的奥尔良公爵再次出马谈判。 年轻的公爵更加低声下气了,无条件投降是不可能,法兰西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羞辱,无条件的议和是可以的。 什么叫无条件议和? “嗨!” 老黄自然心知肚明,其实就是割地赔款的另一种说法,果然是老欧洲了,很擅长发明一些新奇的词汇。 无非是给法兰西保留点面子,不要说的太难听了。 “行吧。” 老黄装作扭扭捏捏,不太情愿的答应了下来,可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很快大明与法兰西,荷兰三国达成一致,双方开始草拟议和事项。 大明中兴八年,腊月。 明,法,荷三方在尼罗河入海口处的重镇亚历山大港展开议和,说来可真是嘲讽,这地方是谁的土地呐,埃及人。 可三方议和很有默契的将埃及王朝给忽略了,无视了,法,荷两国压根就没有征求过埃及人的意见。 因为埃及军队在这样战役中的表现,实在是乏善可陈,有点出工不出力的意思,自然被法国王室忽略了,甚至迁怒了。 法国人不提,大明自然也不提,于是埃军一转眼就被埃及上下视为大腿的法国王室卖了。 毕竟老欧洲而来,喜闻乐见卖小弟。 可议和又该怎么议,作为谈判代表的黄得功,在大明洛王的指点下,再一次瞪起了铜铃大的眼珠子。 “喝!” 谈判一开始老黄便霸气侧漏,险些跳到了谈判桌上,当场提出了一个很过分,也很猖狂的要求。 “路易十四必须退位!” 明军不但要求法国皇帝路易十四退位,还要求波旁皇室把三军统帅孔代亲王以下,二十八名亲王,公爵,伯爵都交出来。 “啪啪啪!” 老黄穿着一身上将制服,胸前挂着各种金灿灿的绶带,瞪圆了牛眼将桌子拍的咣咣作响。 “这些都是战犯,都得交出来!” “毙了!” “哗!” 这要求一提出来,荷军代表倒是反应不大,可是法方谈判代表奥尔良公爵脸色都变了,吓的小脸刷白。 “这不可能!”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力,别说是个年轻的英俊小伙了,公爵阁下一下子急眼了,还有没有点诚意了,还能不能谈了? 好家伙一上来,又要把法国皇帝废掉,又要把法军统帅毙了,世界上哪有这样谈判的。 可老黄已经把这个年轻的法国小白脸看透了,吃的死死的,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第一天的谈判自然不欢而散。 英俊的奥尔良公爵气的脸都红了,气愤的咆哮着拂袖而去,扬言明军若是坚持这样做,那就别谈了。 “法兰西不惜一战!” 老黄当然心里有数,非但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还在谈判结束后端起了热茶,翘着二郎腿抿了一口。 “吸溜。” 那些年在辽军,在江南当官的丰富扯皮经验,这时候终于派上用场了,他是不愁对方不就范的。 果然到了第二天,奥尔良公爵又领着代表团乖乖回来了,言语间低声下气的央求起来。 只要大明别做的这么绝,动不动就要处死皇帝,处死亲王,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 “呵呵。” 黄得功冷笑连连,心中不免得意,就不信这小子不上钩,处死皇帝亲王这当然是个噱头,处死他们管什么用啊。 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要说这位奥尔良公爵也未必是真的傻,他还能不明白明军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么,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也不想来参加这个谈判,也不想忍受谈判的过程,能有啥过程,屈辱一辈子的过程,但有啥办法呢。 谁让奥尔良公爵遇见一个怕死的皇帝,谁让奥尔良公爵是法兰西重臣,又是皇 帝陛下唯一的亲弟弟。 在这种情况下,放眼法兰西还有谁能替代他,大皇帝陛下叫他来,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起来他那位兄长,法兰西太阳王路易十四是真被明军打怕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想回家。 什么占领北非,欧洲盟主的雄心壮志也没了,整天想着法的和大臣们商量着,如何拿出合理的代价与明军讲和。 不打了,不打了…… 几次在明军手里吃了大亏,这位太阳王是真的被打怂了,态度转变之快叫大臣们猝不及防。 孔代亲王倒是比皇帝陛下要硬气一些,还在惦记着集结兵力,保住港口,还偷偷派人横跨地中海,回到法国本土召集援兵。 其实就在这个时刻,对法兰西来说,战局还有挽回的余地,毕竟联合舰队还有一定的实力,毕竟大明在地中海的水师力量很可怜。 可以说几乎没有……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一支强大的舰队浩浩荡荡的从地中海东边驶来。 大大小小三百多艘风帆战舰,在两艘主力舰的带领下,一下子就把北非和法国之间的联系切断了。 这支舰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看看旗舰上悬挂的旗帜就知道了,一面大不列颠儿海军旗,还有一面大明四爪金龙旗。 还能有谁? 一直在观战,等着捡便宜的英国海军呀,英伦人充分发扬了痛打落水狗的不要脸精神,杀气腾腾的向着法荷联合舰队亮出了獠牙。 毕竟老英国了,喜闻乐见,英伦人但凡能痛殴法军,会手软嘛,那自然是不会的,这个时代的英法可是世仇。 才刚刚打完了三十年战争不久呢…… 随着英伦海军在这个时候的华丽出场,这下子连孔代亲王都目瞪口呆,彻底麻了,也宣告了法荷联军彻底被包围了。 这下子是真的没活路了,为了求停战,路易十四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明军不让他退位就行。 当然这话他没给奥尔良公爵明说,他也不会说,只是暗示了一番,又派出了亲弟弟作为为全权代表去明军谈判。 奥尔良公爵明知前面是个坑,他也得去! 于是在前两轮的谈判中,明军的全权代表,大明镇军上将黄得功对奥尔良公爵是变着法的羞辱。 可怜的奥尔良公爵只能忍,谁让咱干不过人家,实力不济就要挨打,打不过就得认怂。 反正是经过五天的艰难谈判之后,明军总算是让了一步,不再对法国皇帝,亲王殿下喊打喊杀了,明军换了个思路开始要好处了。 啥好处呢。 割地,赔款呗。 首先明军提出法,荷联军撤退埃及,将亚历山大港和平交接给明军,让出法军在北非的一切利益。 这事儿本就在情理之中,法军毫不犹豫的点头了,其二法国向明军赔偿军费三千万法郎,法国向大明割让科西嘉岛。 这个条件让奥尔良公爵彻底惊到了,看着一脸严肃的黄得功,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这爷们儿还真敢要啊! 三千万法郎的战争赔款,这是多少钱,大概相当于法国三年的财政总收入,赔款倒也罢了。 割让科西嘉岛是几个意思?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奥尔良公爵一边给皇兄捎信,让皇兄尽快做决定,一边采用拖延战术。 一个拖字诀用了出来,公爵阁下也没办法,只好开始抠字眼,对和约除了让出北非亚历山大港以外的条款,进行逐条驳斥。 可他想在黄得功面前耍心机,还是显得太年轻了,老黄一看奥尔良公爵玩赖,当场就把桌子掀了。 “不谈算了!” 不谈就赶紧走人,叫法王换一个谈判代表。 老黄这时候底气足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完全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要是谈崩了,呵呵!” 黄得功眼中寒芒爆闪:“巴黎你也没想要了!” 这是恐吓,不加掩饰的恐吓,可在这种情形之下还真是挺管用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路易十四还真怕巴黎有个什么闪失。 毕竟连防御森严,号称固若金汤的亚历山大港都被明军偷袭了,虽然还不知道那些明军特种作战部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可这事儿越琢磨越可怕,连重兵把守的亚历山大港都防不住,巴黎……岂不是真的很危险? 没奈何,路易十四选择了屈从,可是科西嘉岛绝对不能割让,这是万万不能的。 “啪啪。” 黄得功又敲了敲桌子,就那个破岛咱大明真看不上,不然这样吧,你们先把科西嘉岛割让给我大明,然后再从我大明手里买回去。 “如何?” 奥尔良公爵被说的愣住了,开始琢磨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快琢磨明白了,意思就是折现呗? ------------ 第482章 苏伊士条约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怨不得奥尔良公爵一脸懵逼,傻愣愣的看着黄得功,很快公爵阁下英俊年轻的脸气成了猪肝色。 这条件也太离谱了吧,公爵阁下张口结舌,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明军上将,竟如此腹黑,如此狠辣。 这损招是怎么想出来的呀? 公爵阁下琢磨着这意思,是让法国先把科西嘉岛割让给大明,然后再从大明手里花费重金买回来,这样就不算割地辱国了。 乍看好像没什么毛病,可是细琢磨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嗯?” 黄得功见他有些犹豫,眼睛猛的一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便又起身要掀桌子翻脸。 “行!” 奥尔良公爵真的是怕了,赶忙一口答应了下来:“签,我签!”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如今法兰西已濒临绝境,前有明军围困,后路又被英伦杀气腾腾的舰队截断了。 可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此刻法军上下恨透了那些趁火打劫的英国人,是真的恨,恨的咬牙切齿了,可偏偏又没什么办法。 大不列颠儿岛上那些人就是这么无耻…… 习惯了。 可堂堂法兰西总不能真把科西嘉岛割让出去吧,尊贵的波旁贵族们只好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至于荷兰人的态度,以雇佣兵为主的荷军就更加惊慌了,荷军的部队早就失去控制了。 于是经过几番讨价还价,明,法,荷三方在拉锯了半个月后,进行了最后一轮谈判。 谈判持续了整个晚上,这其间奥尔良公爵一直苦苦哀求少要点吧,少要点吧,最后甚至向黄得功哀求,你们就打个折! 这位年轻的公爵被折磨的崩溃了,已经失态了,因为实在太心疼了,战争赔款加上一个科西嘉岛的赎回费用,明军总计开价八千万法郎。 还真敢要! 虽说同为战败方的荷兰王国,将承担其中的一半数额,可另一半也足够让法国痛彻心扉,得有好多年无法翻身了。 瞧着这位神态哀怨的法国公爵,黄得功还真发了善心,那就减免八十万法郎吧,可这八十万法郎怎么看,都像是赏给公爵阁下的车马费。 当然一次性支付近八千万法郎,这事儿不现实,就算是荷兰王国能够出一半的钱,法兰西也无力承担另一半。 双方只能在和约里约定,这笔战争赔款分十年还清,至于法国会不会乖乖还债呢,那自然是不会的。 毕竟耍无赖是老欧洲的绝活呀。 法国会赖账这件事,周世显知道,黄得功知道,路易十四也知道,要想让法国乖乖把钱交出来,那大明…… 自然要在北非地区长期保持着军事威慑! 大明中兴八年,年末。 随着三方代表落笔,签字,这场惊心动魄的北非苏伊士战役落下了帷幕,明军在十分不利的情况下,取得了一场意料之外的完胜。 三天后,伤亡惨重的十余万法军,荷军放下了武器,黯然登上了返回法国本土的运输船。 当然是在英伦舰队的监视之下。 “呵呵。” “哈哈!” 看着那些骄狂的英国水兵正在指指点点,嘲笑着法军的窘迫,这个仇结的更深了。 等到十天后,法,荷联军撤离了北非,明军顺势接管了位于尼罗河出海口,也是北非最重要的港口城市亚历山大。 还凭借咸鱼翻身的英国盟友的三百多艘风帆战舰,隔着狭窄的地中海对巴黎虎视眈眈。 日出又日落。 又是一个夜幕落下。 喧嚣的北非安静了下来,换上了新军服的明军士兵荷枪实弹冲进了城内,在英伦主力舰队的配合下,迅速接管了法,荷联军撤退后留下的各种军事设施。 北非这战略枢纽之地宣告易手,大明北非都司随之成立了起来,这意义可真是太重大了。 这一刻,大明完成了连鼎盛蒙古帝国也没有完成过的壮举,将强大的驻军开到了北非! 这意义何其重大,这就相当于大明在欧洲本土柔软的下腹部,安插了一把锋利的刺刀。 若有不测大军可随时横渡地中海! 攻入欧洲! 两天后,城内。 新成立的都司衙门里,周世显忙的抬不起头,险些被各种琐碎之事淹没了,大胜之后,诸事繁忙。 轻骑将一道道旨意送了出去,最紧急的军务,当然从各地紧急调集补给物资,调集粮草,其中最重要的事情是调集援军。 从哪里调兵呢? 西亚这块是无兵可调了,只能拆东墙,补西墙,调来一些仆从军凑数,真正想要在北非驻军还是得从本土调集镇军。 “嗯……” 周世显看着地图,刷刷刷,动笔给史可法,李岩写了一封长信,他打算从本土调集两个步兵军,两个骑兵师,步骑约六万兵力增援西亚,北非一线。 当然这些都是新兵,这相当于新兵轮战,对于以新兵为主的镇军来说,北非这地方确实是轮战的最佳场所。 “呼。” 地中海的风轻轻吹拂,此刻周世显神清气爽,就算他心如止水,却还是对北非这块地盘垂涎三尺。 这地方实在是太重要了,必须驻扎重兵。 并且将法,荷联军击败之后,周世显便着手掉头攻打站错队的埃及王国了,埃及人如今正龟缩在在都城开罗瑟瑟发抖。 埃及人也挺冤…… 本以为抱住了法兰西,荷兰这两条大粗腿,守住苏伊士不成问题,那知道这两条大粗腿不中用啊。 站错了队那自然就要挨揍,古往今来都是同样的道理,并且埃及人已经派出了谈判代表,想议和了。 “刷刷刷。” 大笔一挥,周世显在公文上写了个准字,埃及人吃了大亏之后既然想议和,那太好了,实在没必要大动干戈。 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是开凿苏伊士运河了,若是在两年之内将运河拓宽,顺利开凿之后会发生什么? 大明的舰队便可以通过苏伊士运河,走捷径进入北非,无论是兵力补给还是物资补给的效率都将大大提高。 和埃及人谈判的任务,当然也交给了黄得功,将黄得功叫进来耳提面命一番,老黄自然心领神会。 大明中兴八年,腊月中。 继法国投降,议和之后,抱错了大腿的埃及王国失去了所有的外援,在大明西亚联军的强大军事压力之下被迫派出了谈判代表。 议和,投降。 作为人类历史上源远流长的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古埃及给世人的印象是非常神秘的。 法老的传说令人向往,法老的诅咒也一直流传到今天,古埃及那段尘封的历史依然充满着无穷的魅力,它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不断地去探寻。 在古埃及长达三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古埃及一共历经了三十三个王朝的统治,其中尤以埃及第十八王朝的国力最为鼎盛,也被后人视为埃及文明的集大成者,堪称是埃及人的骄傲。 古埃及的农牧文明其实和华夏差不多,当然古埃及文明早已断绝,为啥会断绝呢,和古波斯帝国差不过。 因为地理位置太悲催了,先是被罗马征服,后来又被阿拉伯帝国征服,如今的埃及早已是一个阿拉伯王朝,甚至一度变成了奥斯曼帝国的一个省份。 在奥斯曼帝国被大明攻灭之后,埃及实际上处于自治状态,直到明军踏上了这片土地。 遥望这片古老悠久的土地,周世显心中百感交集,和古波斯,古埃及相比,华夏还算比较幸运的。 自然也是因为华夏人更具凝聚力,这就得感谢秦始皇了。 日出又日落。 年关将至,周世显并未插手黄得功与埃及人的谈判,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该怎么干他都已经交代过了。 对埃及可不能像对法国那样,对埃及还是以怀柔为主,或许是大明和埃及因为同样历史悠久,本能的有亲近感。 埃及那点兵力他看不上,可毕竟是地头蛇,当务之急必须在条约里,把开凿苏伊士运河的事情,以及运河的归属权定下来。 总之一句话,他不管黄得功用什么办法,也要逼迫埃及王朝出人,出劳动力,在两年内把这条运河挖出来! 至于归属权…… 周世显又挥了挥手,那就成立个公司吧,这事儿还是很重要的,将来不能给子孙后代留下隐患,在法理上要搞的清清楚楚。 叫关中集团来搞个公司,股权结构弄的清晰一点,就算是为子孙后代留下的一份馈赠,一份遗产。 这块控制了全世界海运交通命脉的大肥肉,后世是谁的呐,是大不列颠儿的,可是后来被埃及王国收回去了。 这就要从二战之后,轰轰烈烈的民族独立运动说起了,二战结束初期,埃及在英国扶持的傀儡政权法鲁克王朝的统治下。 国王法鲁克一世昏庸怠政,人民生活艰难困苦,革命的种子不断地生根发芽,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后来五十年代,埃及少壮派军官组织了大起义,冲进了皇宫赶走了法鲁克一世,建立了埃及共和国。 就想把苏伊士运河收回来,虽然推翻了傀儡政权,但是英国在埃及驻扎着不少的军队,而且把持着苏伊士运河的控制权。 为此,埃及新政府定下了夺回苏伊士运河主权的目标,可是呐,孱弱的埃及军队根本无法击败英军。 英军虽然实力不咋地,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绝非刚诞生的埃及军队所能抗衡。 那么后来埃及是怎么把运河收回去的呐,这就要说到西洋阵营里的一个坏种,这个坏种不是别人,没错! 正是大漂亮国! 大漂亮国早就对苏伊士运河垂涎已久了,一看到机会来了便主动拉拢埃及,一番眉来眼去之后。 埃及人顺势请求大漂亮,帮忙叫英国从苏伊士运河周围的军事基地撤军,大漂亮便通过外交方式向英国施压。 英国最终扛不住来自大漂亮和埃及军民的双重压力,无奈的撤出了运河基地。但是英国仍然保留着苏伊士运河公司的股权。 于是大漂亮国横插了一杠子,顺势通过埃及政府夺下了这条运河的控制权,不仅可以保证自己的货运安全,收过路费都可以赚一大笔钱。 也就是大漂亮国的昂撒人,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盎格鲁撒克逊人有个最大的毛病,也是致命的弱点。 昂撒人过于贪婪残暴了,喜欢吃独食,从不懂合作共赢的道理,并且在利益面前一向六亲不认,什么同宗同源的大英帝国也照杀不误! 书归正传。 大明中兴八年,除夕。 处置完了紧急公务,一眨眼已经是大明中兴八年的除夕夜,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周世显终于离开了官衙。 “吱。” 随着官衙大门紧闭,周世显突然又响起一事,便轻声问道:“李定国住在哪里?” 亲兵侍从官忙道:“回殿下的哗,李帅正在养伤呢。” 周世显点了点头,估摸着李定国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还需要几天静养,便叫侍卫在前头开路。 一行人向着李定国下榻的院子走去,院中,十分整洁也很静谧,这位李帅也真是够敬业的。 一边养伤还一边和几个麾下军官,翻看着从参谋司讨来的军报,正在小声议论着这一战的经过,得失。 门外,亲王正要上前敲门,却被周世显阻止了,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门外,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 门内传来李定国的声音:“殿下用兵,我不及甚多。” “第一,他有效地制造和利用了敌人在判断上的错误,真正做到了出敌不意,出奇制胜。” “出敌不意,攻其无备,这是地拿下惯用的作战手段,观殿下早年用兵,曾经非常出色地采用过这种战法。” “然,那只是仅仅局限在战役和战术范围之内,而在本次战役中,这种手段已经扩大到了战略范围。” “战役开始前,为了隐蔽自己的真实企图,造成敌人的判断措误,殿下成功地采取了一系列战略性的欺骗和伪装措施……” 听到这里,周世显微微一笑,显然他的这位麾下爱将对他的推崇是发自内心的,随即便轻咳了一声。 “咳咳。” ------------ 第483章 合纵连横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这一声轻咳,让房中安静了下来,随着亲兵将房门打开,李定国等人大吃一惊,忙起身行礼。 “参见殿下。” “免。” 周世显微微一笑,步入房中,轻轻在李定国厚实的肩膀上拍了几下:“你这伤可大好了?” 李定国忙道:“好了,真好了。” 二人再相见时不胜唏嘘,这一仗打的过于艰难了,险些连一军之主都赔了进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战争常常取决于,哪一方能坚持到最后五分钟,咱们打到油尽灯枯了,可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呀,甚至更惨。” 李定国等将官凝神思索着,心悦诚服道:“殿下高见!” 这话自然是万分正确的兵学经典,此时窗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几人暂时放下了军务,对视大笑起来。 过年了。 叫人收拾好桌子,安排好饭菜,酒食,李定国不由得受宠若惊,万万没想到他一个戴罪立功之身,竟然能得到殿下如此信任。 “好了好了。” 周世显挥了挥手,咱们还是别客套了,边说边聊嘛,这北非咽喉之地还是得李定国,李大帅来镇守。 酒过三巡,周世显便微笑道:“伤好了就上任吧。” 李定国早有准备,忙道:“标下遵令!” 这位大明军中资历最浅,能力却最强的少壮派大将,此时心中竟有几分忐忑,为啥忐忑呢,看看地图就知道了。 这苏伊士地区,尼罗河下游对大明来说完全是一块海外飞地,什么叫飞地,就是远离本土,孤悬在外,这样的飞地是最难守的! 好比当年大明的辽东便是一块典型的飞地,这样的飞地不要倒还罢了,若真的派大军驻守,那将会面临着无穷无尽的叛乱,起义。 最后搞不好,还会被努尔哈赤那样的野心家混水摸鱼,趁乱发展壮大起来,最终酿成大祸! 李定国心中不无担忧,他是害怕大明重蹈那些年的覆辙,他这样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国虽大,好战必亡,这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倘若打下来的地盘不能顺利消化,长时间处于混乱的状态,那早晚是要出大乱子的。 听着李定国的担忧,周世显端着酒杯轻轻一叹:“是呀,此事……本王自有安排,你安心上任便可。” 李定国忙恭敬道:“标下明白。” 这事儿应该怎么办,其实说简单也挺简单的,周世显一仰脖子灌下了一杯葡萄佳酿,还能怎么办呢,摸着大漂亮过河呗。 大漂亮都快被他摸的秃顶了,可是没办法,毕竟在已知的历史里面,大漂亮国的霸权,对全世界的控制都是最成功的。 秘诀在哪里呢,单纯的军事征服无疑是很愚蠢的,还得配合强大的国力广收小弟,建立联盟,用经济控制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哎。” 周世显叹了口气,丧心病狂的资本家呀,那自然是无孔不入的,这就是大漂亮帝国能长期称霸世界的究级原因。 那咋办,学呗!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几人对坐品酒,闲聊,彻夜长谈,在打开门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大明中兴九年的正月了。 说来也真是巧了,这一年刚好是公元一六五四,甲午年。 农历正月初四。 匆匆结束了假期,完全接管了亚历山大港的明军,再一次的密集调动起来,穿着红色军服的骑兵尽情在尼罗河畔驰骋着。 大清早,先是黄得功穿着一身笔挺闪亮的上将制服,带着他的属官,骑兵团径直前往开罗与埃及人展开和谈。 老黄变身成了谈判专家…… 他还不是自己去的,在他的谈判代表团里还带上了不少犹太新军的将领,这啥意思呢。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对付埃及人得拉上犹太人做帮手,毕竟犹太人对付阿拉伯世界太有心得了。 “滴答,滴答!” 眼看着黄得功的代表团出发了,周世显笑了笑,在谈判这件事情上,老黄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反正别管怎么样。 一定要让埃及王国出人,尽快把运河修好,解决前线长期驻军所需要的补给粮饷。 同时他抬头看了看北边的天空,冬季的地中海天阴沉沉的,却不甚冷,可周世显的视线却越过了地中海,甚至越过了法国,看向了荷兰王国。 同时间,荷兰,鹿特丹。 国会大厅一角的议长办公室里,坐着一位神秘的客人,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东方客人。 这位相貌堂堂,气度阴沉的东方男人,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自称是受大明摄政王周世显的派遣,特来拜见荷兰联合王国议长阁下。 这个人是谁呐。 说出来能吓人一跳,正是大明军情司长官陈永华,他是来干嘛的呢,与荷兰议长谈合作的。 对,你没看错! 陈永华来到鹿特丹是干嘛的呢,他奉大明洛王殿下之命,来给荷兰王国送了一份国书。 在国书里,周世显主动把荷兰王国将要支付的那笔巨额战争赔款,给减免了三成,对,你没看错…… 确实是减免了一部分。 三十九岁的荷兰议长维特阁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面前的文件,确认没有任何与事先谈判中约定不符的地方。 议长阁下虽然一脸茫然,却还是赶紧提起鹅毛笔,赶紧在面前的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好像生怕耽搁一下,这位英俊的大明高级情报官员就会变卦似的。 这是啥情况呀,作为战胜国一方的大明帝国,居然主动提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要求,这让议长阁下又忐忑,又心中狂喜。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了嘛,四千万法郎战争赔款的三成是多少钱呐,这可是一笔巨款! 很快,穿着燕尾服的陈永华接过文件,瞥了一眼,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将文件合上,收藏到公文包里,又站起来主动伸出手。 用标准的英式英语,对着荷兰议长说:“议长阁下,让我们见证大明帝国与尼德兰联合省共和国的友谊地久天长!” 议长人都傻了,忙附和道:“万岁!” 赶紧呀! 还愣着做什么,捡到馅饼的荷兰议长赶忙摇了摇办公桌上的铃铛,让侍卫去准备酒宴,他要好好招待这位尊贵的大明客人。 看着这位恭敬有加的荷兰议长,陈永华微微一笑,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殿下圣明。” 他出使荷兰之前,殿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一战大明虽侥幸获胜,可不能让法国荷兰这样抱团下去了,得分化瓦解。 陈永华心领神会,这不就是当年七国争霸,合纵连横嘛,当年苏秦张仪是怎么干的,咱就怎么干。 老祖宗的智慧是无穷的! 并且对这位议长的底细,陈永华心知肚明,这是个什么人呐,洛王殿下给荷兰议会起了个威风凛凛的绰号。 这个绰号叫做欧洲东林党。 这绰号一说出来,陈永华立刻便理解了,他本来还对这个荷兰王国的掌权者了解不深,这下子就明白了呀! 东林党是个什么东西呢,其实就是明朝江南工商集团的代言人,满口大道理,处处占据道德制高点。 但实际上却处处以小集团私利为先,置国家大义于不顾,这伙人发动党争,架空皇帝,抗税漏税,导致明朝覆亡的罪魁祸首。 是不是很眼熟,这叫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有传承的! 无独有偶,在与明朝几乎同时代的欧洲,也存在这样的商人集团,他们口头上“以人民的名义”。 实际干的却是本集团利益为先,置国家安危人民利益于不顾,最终把一个强大帝国玩残了。 这就是荷兰的议会派,这位维特议长就是其中的代表。 是不是很眼熟? 古今中外的精致利己主义集团都这个鸟样,别人不了解这些人,周世显还能不知道嘛? 为了利益别说出卖国家,就是连祖宗,父母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出卖,对付这些人他可是太有心得了。 他的做法便是主动对荷兰议会派示好,减免战争赔款,摆出一副仁慈的假象来换取荷兰议会的好感,虽说有点不要脸…… 可这都是跟欧美人学的呀! 而对于议长阁下来说,对于大明帝国主动抛过来的橄榄枝,那可真是喜出望外了,毫不犹豫的抓在手中! 作为一个商人利益集团,荷兰王国也真是被大明打怕了,自从中兴大明崛起之后,荷兰人碰上大明就没赢过。 一路从南洋败退到欧洲本土,本以为把南洋的利益让出去就算了,可万万没想到大明竟然将手伸到了地中海! 这谁遭的住呀? 陆军战败倒也罢了,一个大明倒也罢了,更气人的那些分不清里外的英国人,英国人太坏了! 英国人如今是狐假虎威,仗着大明帝国的撑腰,正在争夺英吉利海峡的制海权,上蹿下跳闹腾的太过分了。 英国人在干啥呢,正在采用绞杀式的封锁战术,试图切断荷兰的海外贸易往来,再怎么下去,几乎完全依赖外贸的荷兰经济迟早陷入崩溃。 老英国了,喜闻乐见…… 在大明,英格兰的双重打击下,荷兰国内的情况正在急速恶化,其实已经很糟糕了,随着战败,财政亏空的太厉害了。 如今首都阿姆斯特丹街道上杂草丛生,乞丐遍地。 可意外的是,大明竟然心慈手软了。 “哈哈!” “请,快请。” 签订了国书之后,荷兰议长赶忙将大明使者当成了贵宾,接到了自己家富丽堂皇的庄园里。 好吃好喝招待了起来,全然不顾盟友法国人的感受,当然这事儿也不能让法国人知道呀,这叫什么? 合纵连横就好似当年秦国远交近攻,一边攻打燕赵等国,一边拉拢齐国的商贾集团,道理是相通的。 “呵呵,哈哈哈!” 当晚在议长阁下豪华的官邸中,大明帝国的使者和荷兰议会派要员们谈笑风生,不像是仇家,倒更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利益集团都这样,利益面前翻脸比翻书还快。 五天后,亚历山大港。 出使归来的陈永华十分低调,本打算悄悄下船,才刚刚从一艘英伦皇家海军的战舰上走了下来,便赫然发现不远处的码头上。 一个熟悉的英挺身影正含笑而立,等着他呢。 “哎哟!” 总舵主三步并作两步,一溜小跑的迎了过去,瞧着正在等着他的洛王殿下,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作为一名地下工作者,他一生注定见不得光,遭万人唾沫,将来在史书上也多半要遗臭万年。 可殿下支持他便足够了。 周世显含笑而立,拍了拍总舵主的胳膊,轻道:“走。” 只一个字便叫陈永华心中踏实了,两人在亲兵簇拥下,沿着港口徐徐走着,一边听取着陈永华的汇报。 远交近攻的策略就这么定了下来,当然拉拢荷兰人这事儿,交给陈永华负责是最合适的。 可陈永华有一事不明,为什么咱大明要拉拢荷兰议长,而不是拉拢荷兰王室呢,这其中必然是有深意的。 “嗯?” 周世显便娓娓道来,这是因为,荷兰民众其实并不支持议会派,这个时代的荷兰民众…… 强烈支持实行君主制! “哎?” 陈永华愣了,这事儿连他都不知道,真的假的呀? 这不能吧! 因为荷兰自古以来就没有国王,也不是一个国家,原本就是一个商业气氛浓郁,商人占据主导地位的地区。 为什么中下层荷兰人会放弃“先进”的民主代议制,拥抱专制落后的君主制呢,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是不是有种“活久见”的感觉? 其实道理很简单,作为世界上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荷兰人已经受够了民主代议制的扯皮、低效与内耗。 荷兰是在反抗西班牙的荷兰独立战争中成立的新兴国家,作为一个先进的,战斗力很强的上升期国家。 这场荷兰人的独立战争从1568年正式打响算起,直到1648年结束,整整打了八十年。 这是什么概念? 咱们抗击小日子的战争打了八年,就觉得漫长无比,荷兰人抗击外来侵略的时间是其十倍。 一场独立战争能打这么久,为啥呢,跟荷兰党争反复扯皮有很大关系,对,你没看错。 荷兰版本的党争! ------------ 第484章 远交近攻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在同时期的这个年代,非但大明有党争,全世界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荷兰也有党争,本质上都差不离。 整个荷兰当时叫做尼德兰,包括今天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以及法国东北部,一共有十七个省。 这地盘真不小了! 这个联合王国实行松散的联邦制,每个省都有自己的议会,运作体制大概是这样的。 譬如说外交上签订一项关系重大的条约,联省共和国的首脑说了不算,得把条约拿到共和国议会去讨论定夺。 而共和国是由各个自治的省组成的,所以必须拿到每个省的省议会去讨论批准,你以为这就完了嘛? 错! 每个省里都有一些自治的城市,所以,条约得先通过各自治城市的议会批准,然后,批准或不批准的决定,再顺原路返回给省议会、联省共和国议会和首脑。 这种充分照顾各方自由的民主代议制,把一些拿不准的东西一拖再拖,有时就是故意扯皮拖延时间,相互下绊子…… 由于否决点太多了,一项决议想通过很难,想否定就很容易,这就是典型的“否决政治”。 对于这种状况,荷兰人的内心世界,经常是一万匹那啥马奔腾而过,八十年过去了,荷兰百姓早已被党争折磨的焦头烂额。 荷兰画家勃鲁盖尔在1568年创作了《盲人的预言》,就是讽刺荷兰独立战争中大家各执一词,莫衷一是的混乱局面。 画面中,六个瞎子互相扶持着,沿着画面的对角线由左上方向右下方运动,却不知已陷入险境。 领头的第一个瞎子已跌入壕沟,紧接着的一个被牵动着失去了平衡,等待其他瞎子的将是同样的命运。 并且在十六世纪上半叶,荷兰处于西班牙的统治之下,属于西班牙日不落帝国的一部分。 由于西班牙穷兵黩武,到处推销天主教“普世价值”,导致财政空虚,加大了对荷兰这只“下金蛋的鹅”的盘剥。 并且对荷兰的新教徒进行残酷镇压,终于激起了荷兰人的反抗。 荷兰贵族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军事才华极为一般,但是号召力强,就跟美国独立时的华盛顿似的。 于是威廉一世成为反抗军的精神领袖,被推选为联合省共和国的执政,并被尊称为“荷兰国父”。 荷兰国歌就是一首威廉一世的颂歌,直到今天仍然沿用,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歌。 是的。 你没看错。 荷兰人民早就对所谓的先进资本主义普世价值深恶痛绝了,对荷兰王室的拥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是不是颠覆认知了? 为啥英国,荷兰,西班牙,还有北欧这些老牌欧洲强国,大多保留着王室,并且十分拥戴王室,纷纷走上了君主立宪的道路呢。 这就是原因…… 世界上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荷兰的国父,可不是什么资本家,而是一位血统高贵的亲王。 没想到吧,这让崇拜资本主义的那些人情何以堪? 说一千,道一万。 决定每一个盛世王朝崛起的根源,绝对不是资本家,因为资本家是没有家国观念的,不管怎么粉饰,也改变不了有奶便是娘的恶臭气味。 不论是大明的东林党,还是如今荷兰的议会派都是如此,决定一个王朝兴衰荣辱的,常常是一位英明神武的领袖。 所以荷兰联合王国实际上是一个很失败的体制,各省议会都被商人或其代理人把持,总是惧怕威廉一世成为荷兰国王,使得自己的自由和财产受到损害。 于是议会派的资本家们开始了一系列骚操作。 其闷骚程度不亚于大明的东林党。 当形势严峻时,这些资本家就团结在奥兰治周围抗击侵略,当形势稍稍好转,马上开始自行其是。 好了伤疤忘了疼,各省之间也由于各种矛盾一边抗击外敌,一边还要内斗,于是战争形势多次出现反复。 看到这里是不是有一点恍然大悟,懂得大明是怎么亡的了? 更离谱的是,独立战争打到了一半,荷兰王国的南方十省还在半途玩倒戈,因此造成了不可挽回的而过。 尼德兰永久分裂成两部分,只有北方七省坚持战斗,南部就成了现在的比利时、卢森堡等地。 之后,英明神武的威廉一世,就被西班牙派遣的耶稣会刺客暗杀了,荷兰的抵抗陷入低谷。 他的儿子,荷兰亲王莫里斯虽然才二十二岁,却是欧洲近代军事史上三大改革家之一。 对荷兰军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将陆战外行的荷兰陆军打造成当时欧洲的第一陆军,此后打遍天下无敌手。 对西班牙的战争节节胜利,莫里斯也获得了极高的民间威望,可是威望并没有什么鸟用,整个荷兰都被议会派控制了。 是不是很眼熟…… 东林党跳了出来,大吼一声,对! 正是在下干过的坏事! 就在西班牙的军事威胁,看起来不那么严重之后,各省议会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议会派与支持奥兰治家族的集权派开始明争暗斗,表现在宗教上就是加尔文派与阿民念派的斗争。 莫里斯去世之后,他的弟弟腓特烈?亨利继承了其中五个省的执政,并率领荷兰军队取得了一系列胜利,民心所向,后来另外两个省也承认他的执政地位。 亨利死在1647年,他的儿子威廉二世继位,次年三十年战争结束,统治西班牙的哈布斯堡家族遭遇重大挫败,荷兰终于获得独立地位。 如果跟明朝后期对比,奥兰治家族就是明朝皇室,议会派就是东林党,集权派就是阉党。 东林党和阉党的反复党争败坏了朝纲,对于外敌入侵无法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东林党斗倒阉党把持朝政后更是加速了明朝的衰亡。 荷兰东林党的套路,跟明朝东林党基本是大同小异,不过结局却不同,因为啥呢。 因为荷兰比大明幸运,没摊上崇祯帝这么一个夯货。 荷兰获得独立地位,外来的威胁刚刚解除,议会派又开始谋划废除中央集权,实行各省自治。 1650年,年轻气盛的威廉二世率领军队向阿姆斯特丹进军,意图用武力迫使议会承认中央集权。 然而在路上,这位悲催的荷兰亲王突然暴病身亡,留下遗腹子威廉三世。他一死,议会派兴高采烈地立即召开议会。 荷兰东林党宣布共和国不再设置统一的军队,各省的防务自己负责,同时有五个省宣布取消执政一职。 如今的荷兰议长维特,正是在这时作为商人集团的代理人。 “哒。” 这一路走来,周世显终于将荷兰,这个世界第一海军强国的底细说明白了,他抓着陈永华的手拍了拍。 这一刻他的眼中闪烁着睿智,轻道:“明白了么,如今的荷兰亲王威廉三世……嗯?” 陈永华心领神会,忙道:“下官明白。” 他可算明白了,为啥洛王殿下要主动给荷兰王国减免战争赔款了,殿下要他拉拢荷兰东林党。 议会派! 和当年大清在江南干过的事情差不多,只要把荷兰东林党拉拢住了,别让那个条顿后裔的亲王威廉三世掌权…… 荷兰王国就是一盘散沙! 陈永华听明白了,顷刻间眼中寒芒爆闪,又躬身道:“殿下圣明。” “好,好。” 周世显连连点头,对这麾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的总舵主,那自然是很满意的,二人一起走进了官厅。 厅中摆着一桌好菜,几壶酒。 “坐。” 厅中无人,静谧如水。 周世显拿起酒壶,亲自给爱将倒了一杯佳酿,二人边吃边聊,一个拉拢荷兰议会派针对法兰西的大阴谋新鲜出炉了。 当然这不叫阴谋,这叫远交近攻。 “那么……” 维特议长背后的商人集团心目中最忌惮的是什么呢,自然是忌惮大明成为海洋强国后,一定会四处抢占贸易航线,成为荷兰最强劲的对手。 以海洋贸易立国的荷兰的利益会大受损害,实际上也就是他们自己的收益会大大受损。 陈永华附耳倾听,频频点头:“下官明白。” 得让荷兰人放松警惕,怎么让荷兰人放松警惕呢,学学当年七国争霸的时代,大秦是怎么忽悠齐国的。 “所谓远交近攻,得之一寸,乃是我大明一寸,得之一尺,乃是我大明一尺……” “关于强大的荷兰海军……” 周世显娓娓道来,强大的荷兰海军也并非无懈可击,也是存在弱点的,这个弱点还很致命。 在议会派的控制下,荷兰海军居然也是分属五个沿海省,实际上是各自独立的五支海军,因此很难协作。 再想加强海军战斗力,就只能通过军事改革,将海军指挥权统一起来,但这必然会引起各省反弹。 说来说去还是要搞中央集权…… 对,你没看错。 荷兰王国是靠中央集权崛起的,当然不是靠议会派,可是谁来搞呢,一个没什么皇室血脉的泥腿子维特肯定不行。 没有皇室血脉,不能服众呀! 这其实和周世显的情况差不多,但凡他不是大明驸马,想凭着招兵买马完成大明中兴,只不过是痴人说梦。 将陈永华招过来,又耳语一番:“你这样,这样……” 总舵主频频点头,很快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殿下给他出了个很妙的主意,细琢磨,这个主意还真的可行,就是太损了。 殿下叫他去联络那位威特议长,和议会派的人密谋发动一场政变,把如今继承了荷兰王位的那位威廉三世抓起来。 当然这么干很可能引发叛乱,议会派未必有这个胆子叛乱,咱们可以换个说法,让议会派用武力礼送威廉三世出境。 还可以再换个说法,逼迫威廉三世出使大明…… “嘶!” 陈永华轻轻的吸了口气,心中叫绝,这威廉三世来了大明还想回去嘛,不可能嘛,一定会被软禁起来。 活脱脱的人质呀…… 不。 这叫质子,咱老祖宗春秋战国时期干了不少这样扣押质子的事情,真都是和老祖宗学的。 陈永华有点的心虚的低下头,轻道:“殿下圣明。” 这个时候的荷兰国王威廉三世才多大呢,才十岁,并且他的母亲,荷兰王太后刚好病死了。 可怜的国王成了孤儿。 损,太损了。 不过这确实是削弱荷兰王室的好办法。 五天后,荷兰。 陈永华悄无声息的返回了荷兰,又成了荷兰议长维特先生家中的座上宾,并且又带来了大明洛王殿下的一封信。 信中是这样说的,大明是与荷兰不接壤的陆地强国。 对不对? 就算大明崛起之后,一个陆地强国怎么可能威胁到强大的海军国家,大明并不会图谋占领荷兰。 对不对? 并且大明对荷兰王国做出郑重承诺,绝不会染指欧洲本土,到美洲新大陆之间的大西洋航线。 就算大明有这个企图,也没那个实力呀! 所以说,大明和荷兰王国并没有领土纠纷,为啥要打的头破血流呢,两国一起做生意发财,世世代代友好不香嘛? 这一套说辞把维特议长说的一愣一愣的,细琢磨每句话都对,简直太有道理了! 议长阁下不由得怦然心动,再看了看笑眯眯的陈永华。 “成交!” “病狗!” 陈永华微微一笑,伸手和议长阁下握了握,露出了好似魔鬼一般的笑容,这笑容好似穿越了千年,与苏秦张仪融合为了一体。 大明中兴九年,正月末。 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在悄无声息之间发生了一件大事,议长维特勾结大明军情司发动了一场秘密政变。 政变的真相无人知晓,议会对外宣称荷兰王室奥兰治家族的继承人威廉三世,受邀访问伊斯坦布尔。 从此不知所踪…… 将威廉三世礼送出境之后,荷兰议会大规模排斥支持奥兰治家族的派系,颁布了严苛的《排斥法令》,剥夺奥兰治家族的政治权利。 规定其直系家族永远不能担当公职,奥兰治家的官员都被赶走了,并且议会派声称他们自己代表了荷兰人民。 讽刺的是,中下层荷兰民众,在当天便组织起了大规模的游行请愿,要求将权力还给威廉三世。 民众认为,只有在奥兰治家族的号召之下,荷兰才能团结在一起,否则就总是内讧不止,给外敌可乘之机。 但是民众的呼声被议会派直接无视了,统统“被代表”。 ------------ 第485章 经济危机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自然这并非杜撰,这都是历史上,这个年代的荷兰真实发生的事情。 所以曾经贵为西欧第一强国,坐拥十七省之地的荷兰,为啥那么快就衰落,甚至解体了? 成也资本,败也资本,荷兰东林党,议会派对荷兰联合王国的解体要负主要责任,历史兜兜转转又转了回来…… 此时此刻,一个恐怖的幽灵在欧州上空飘荡着,阿姆斯特丹最高点的一座钟楼之上,穿着燕尾服的陈永华放眼望去。 城内此刻已是一片血腥,为防止奥兰治王室的复辟,荷兰议会对军队将领进行了清洗。 看着这欧洲腹地,灯火通明的第一重镇,陈永华脸上露出了邪恶的微笑,城内血腥的屠杀还在继续。 不出十天,荷兰议会完成了对军队的改组,并且进一步强化“重海轻陆”的军事方针。 议会全票通过了裁减陆军,把预算挪用到海军建设的决议,当然了,荷兰东林党为啥这么干? 议会派自然不是为了国家利益,这些人刻意打压陆军与陆军,其目的是不给以陆军势力为基础的集权派有复兴机会。 是不是很眼熟? 活脱脱的就是大明末年党争的翻版呀。 大明东林党又跳了出来,大吼一声,没错,在下也是这么干的,可这么干的后果呢? 后果则是造成大批军事经验丰富的贵族将领被迫离职,荷兰的陆军数从十万编制的正规军,规模迅速缩水了一半,只剩下五万杂兵。 更离谱的是,指挥这些王国常备军的将领之中,有很多人都是商人出身,根本不通军事。 是不是很眼熟…… 大明东林党如此,荷兰议会派如此,欧萌也是如此,当资本膨胀到无人可制,自然便会将手伸向权力。 当商人和商人的子孙,家族代言人,家族培养的政治掮客大量涌入政府,那么便会侵占民族精英的生存空间,剥夺民族精英的话语权。 当一个民族真正的精英被商人完全剥夺了话语权,那么这个国家的政策便会变得愚蠢,这个国家就离亡国灭种,四分五裂不远了。 这便是二十一世纪欧洲正在发生的可怕灾难。 尤其是欧萌里的那些弹丸小国,跳的一个比一个欢,动不动就拿瘦弱的小手,在强大的俄国人身上戳呀戳呀…… 嘴里同时高喊着:“你来打我呀!” 为啥会这样呢? 今天就把这个问题掰扯清楚,细琢磨大明也好,同时期的荷兰也好,现代社会的欧萌也罢,这些坑自己的王朝,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都是内阁制,或者后来发展处的内阁议会制。 这是一种十分失败的制度,越是人口少,地盘小的内阁议会制国家就越失败,为啥呢,因为小国家选区小,议会内阁人太多。 那几个上蹿下跳的欧萌小国都是如此,选区小到什么程度,一个议员的选区可能只有几百个人,能选出来什么人才呢? 矮子里面拔将军,选出来的都是些社区医生,牧师,家庭主妇,甚至文盲,泼皮无赖,反正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让这些对治国理政一窍不通的人进入议会,来决定一个国家的方针大计,时间长了能不出问题嘛? 更别提这些小国家议会里,还有着大量资本家的代言人,野心家,阴谋家,满脑子捞好处的职业政客。 这些政客上面又是松散的内阁,又没有一个能一锤定音的主心骨,不把自己玩死才是见了鬼,不然怎么叫欧萌? 为啥大漂亮国没有这种情况出现,因为人家是议会总统制,关键时刻总统是能一锤定音的! 由此可见,内阁议会制其实是一种愚蠢透顶的制度! 书归正传。 大明中兴九年,二月。 亚历山大港。 两个月过去了,被爆炸,大火烧过的痕迹还在,可建设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撤退到西亚地区的关中资本,以及麾下的包工头们又回来了。 开始修缮港口,加装炮台,将一门门黑洞洞的岸防重炮修缮,复位,为长期驻军做好充分的准备。 “哎呀呀!” 大清早,秦王一行人便急吼吼的冲进了周世显的官衙,抱拳,行礼,一阵寒暄,人人都是喜气洋洋。 这是废话。 但凡不是傻子也看出来这座港口,这条继续开工的苏伊士运河,对大明帝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两个字。 暴利! “哈哈。” 应付了秦王一行人,李定国也归队了,还和黄得功联袂而来,聆听洛王殿下的谆谆教诲。 根据黄得功的报告,他和埃及人的和谈进行的很顺利,埃及人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选择了屈从,已经答应割地,赔款了。 割什么地方呢,自然是苏伊士地区再加上亚历山大港,至于战争赔款嘛,咱洛王殿下再一次表现出了自己的仁慈和怜悯。 殿下宣布将用这笔埃及王朝的战争赔款,用来帮助埃及穷人修建孤儿院,图书馆,道馆,甚至还要替埃及人兴建一所大学。 哎! 这个味道就对了,是不是很眼熟,用你的战争赔款来假惺惺的帮助你做出所谓的善事,这套路可太优秀了。 我一分钱没花竟然还成圣人了! 当然这都是周世显和别人学的,这个时候大漂亮国跳了出来,大吼一声,没错,正是在下! 于是乎,明军占领下的苏伊士地区,包括整个尼罗河下游地区都是一片欣欣向荣,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租界嘛,都这样。 每天进出行辕的人好似走马灯一般转个不停,随着港口的修缮,苏伊士运河的顺利开工。 明眼人都知道,大明在北非的军事计划已经全面铺开,针对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欧洲陆军第一强国法兰西! 从中兴九年开始,大明高效的战争机器,就开始为了彻底征服法国这一目标进行系统性的准备。 在大明统帅部出台了一系列针对法国的法令,稳住甚至拉拢了荷兰议会派之后,大明统帅部开始制定精密的作战计划,并大量采购并储备战略物资。 其中许多战略物资,甚至都是直接从荷兰商人那里购买的,这事儿属实有点过分了。 并且大明军队针对法国的地形,还进行了针对性的训练,派遣了大量间谍探查法国的地形与防御。 对每一条河流、每一座桥梁、每一座城堡都做了详细的探查。 这一刻获得了战胜国地位的大明,在周世显和一批军中少壮派的领导下,露出了无比狰狞的獠牙。 日落西山,亚历山大港。 手里捧着一杯葡萄美酒,周世显微笑着说出了那句名言:“为了利润,资本家不惜出售绞死自己的绞索。” 众大明将官,仆从国将领,王公们一愣,很快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细琢磨这话可真是太精辟了。 荷兰人的所作所为,就是为这句话做了最好的注脚,当然,明朝的东林党和晋商们也是这么干的。 把自己玩死在情理之中。 为了确保对法国的进攻万无一失,陈永华的军情司全力准备,甚至不惜重金收买了两位法国主教。 这招就更损了。 很快周世显将远交近攻的战略发挥到了极致,他甚至还派陈永华与荷兰议会派签订了一个秘密条约。 这个秘密条约的内容,是商量大明与荷兰王国战后如何瓜分法国,最离谱的是荷兰东林党竟然还信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可就在大明上下为了攻打法国本土,为了这历史性的一刻做足了准备的时候,一个重大意外发生了。 同时间,漠南蒙古。 短短八年时间,一座华丽丽的巨城在漠南拔地而起,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漠南草原的位置得天独厚。 这座草原巨城叫做白城,是连接大明本土,辽东去往中亚,西亚的交通枢纽,其繁华可见一斑。 这是一座纯粹的商业城市,占地面积巨大,城外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集市,出售茶叶,丝绸,瓷器等昂贵的奢侈品。 同时中亚,西亚出产的羊毛,马匹,葡萄酒等重要货物,也会从这里进入大明,至于以娜木钟为首的漠南王公早就不放羊了。 什么是游牧民族的荣光,漠南王公们早就忘在脑后了,坐拥数之不尽的财富,有着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谁还放羊啊! 那不是傻嘛! 作为最早倒向大明的漠南蒙古各部,跟随当年的洛王殿下打江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个时代最显赫的一群人。 如今以娜木钟为首的漠南资本集团,和大明本土的关中资本集团相比,甚至也不落下风了,尤其是在娜木钟生下了某位神秘大人物的儿子之后。 漠南集团就更壕了,用壕无人性来形容也不为过,果然娜木钟这草原女子认死理是对的。 她认为别的都不靠谱,她只认血脉。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但凡当年东林党能有这见识,能出个雄才大略的牛人,也不知道被一伙通古斯野蛮人灭了国。 事实证明东林党没这见识,也没这能力带领大明走向富裕繁荣,短视,愚蠢是这天下间所有资本的通病。 娜木钟为首的漠南集团是不是资本。 是! 还是这个时代的大资本家! 于是在不经意之间,这伙人闹出了一个不可收拾的天大乱子,起因是娜木钟为首的一些蒙古王公为了筹钱购买大明国债,干了一件很蠢的事情。 她带着漠南王公们把手里的矿山股票卖了,为啥要卖股票呢,因为如今漠南那些铜矿,金矿的股票早已经涨上天了。 涨到什么价格呢,一个普通人不敢相信的价格。 近十年时间,这些漠南贵族手中的股票翻了多少倍呢,一百倍都是少的,还有翻几百倍,上千倍的。 如今这些股票已经炒到了天价,甚至于一股难求,可是作为消息灵通人士,娜木钟得到了一个消息,听说…… 听说朝廷派了一些人,去了一个叫做北美洲的海外之地,并且在那里发现了很多大型金银矿山,并且正在秘密开采。 这些人一琢磨,这事儿不对劲呀,若真是如此,传说中那个北美之地遍地金银,那咱们手上的金矿股份还值这么多钱嘛? 这事儿还真是经不起琢磨,越琢磨就越是不对劲儿,王公们开始怀疑自己了,并且开始偷偷甩卖矿山股票。 刚开始还是小规模的卖,后来卖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引发了一场大灾难,矿山股价好似在一夜之间崩溃了。 动辄百倍,千倍的股份,从一股难求突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最后变成了烂大街的废纸。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人心躁动,谣言满天飞,无数高位接盘矿山股份的富商,一夜之间血本无归。 混乱从漠南交易所开始,如同瘟疫一般传播着,很快波及到了大宁都司,辽东都司,很快又把中亚,西亚之地席卷了进去。 所有的金融泡沫,正如它们在现实世界中的名称所喻示的一样脆弱,当人们意识到这种投机并不创造财富,而只是转移财富时,总有人会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被炒成天价的股票交易市场就该破灭了。 在某个时刻,当某些清醒的人,或者消息灵通人士明白了过来,或者更有勇气些,卖空股票时,其他人就会跟从。 很快,卖出的狂热将与此前购买的狂热不相上下,于是,价格崩溃了,成千上万的人在这个万劫不复的大崩溃中倾家荡产。 当消息传到北非前线时,周世显才刚刚给自己放了个假,并且正在和柳如是品茶下棋。 “噗。” 听到消息的周世显,猛的将嘴里的上好龙井茶喷了出来,脑海中一道惊雷划过,四个字冒了出来。 经济危机! 这下子麻烦了,摸着大漂亮国过河是过爽了,可是一个不留神搞出股票崩盘,经济危机来了。 “啊?” 柳如是也吃惊的捂住了红润的小嘴。 “咳咳。” 周世显一边咳嗽,一边擦嘴,很快心神定了下来,这事儿其实也在情理之中,经济危机嘛,十几年一个周期,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 第486章 超级托拉斯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周世显当年虽然是名牌军校毕业,不是学金融的,可是他高中交往过的初恋女友的爸爸,可是一位金融大咖,爱屋及乌之下,他也跟着学了不少金融知识。 咳。 说一千,道一万。 反正根据那位金融大咖叔叔的说法,经济危机这玩意在资本主义国家,大概十三年爆发一次。 周世显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从关中资本,漠南资本,甚至于江南资本崛起之后,以十三年为一个周期,确实也差不多该爆发了。 可这个危机爆发的时间点实在太要命了,正好赶上他率领明军在北非攻城略地,并且将手伸进了欧洲的关键时刻。 便被漠南资本集团扯了后腿…… 想及此,气的周世显勃然大怒,低低的咆哮起来:“去,把娜木钟抓过来见我!” 当然娜木钟不是一个人,她代表的是一群人,她代表的漠南资本终究是一群放羊娃,和荷兰王国那群狂炒郁金香的泥腿子差不离。 房中响起摄政王殿下的咆哮声:“快去!” 侍从官还是第一次见到洛王殿下如此雷霆大怒,吓的赶忙立正敬礼,应道:“标下明白。” 瞧着侍从官走了出去,去漠南抓人了,周世显很快压制住心中腾腾直冒的火气,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柳如是,一时竟无言以对。 柳如是也很无辜呀,朝着他可爱的一摊手,还耸了耸可爱的娇俏小鼻子,那神情好似在说…… “再叫你宠信那个蛮族女人,出事了吧!” 家里这么多大美人还不够你折腾,非要和一个放羊出身的大清太妃纠缠不清,还在她肚子里留了种。 赖谁,这能赖谁? “我?” 看着身材娇小却妩媚可人的柳如是,周世显气疯了,同样是满心的无辜,这事儿能赖他嘛? 谁叫咱大明缺骑兵,缺马,想当年面对数十万清军铁骑,不借助漠南蒙古的力量又如何与之抗衡? 这是好色不好色的事情嘛…… 可偏偏娜木钟那帮人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让他又无力反驳,最后只好轻轻的叹了口气。 “哎。” 时也,命也。 周世显不知道这样的急速资本扩张,炒股,炒房,炒地皮,疯狂发行国债,战争债券,各种债券会带来严重的后遗症嘛,但凡有点金融常识的人都懂。 “哎。” 唉声叹气中,周世显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正在修缮中的港口,还有地中海,心中不觉十分烦闷。 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他只是想在经济危机爆发之前,完成中兴大明的皇图霸业,彻底将老欧洲削弱,打残! 将欧洲打成一条死蛇之后,再回去整理大明的内政,并且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可是拼了老命,都亲临前线了。 可…… 还是被这样的重大意外打破了。 气,好气! 此时此刻周世显越想越气,他恨不得把娜木钟还有那群漠南王公抓过来,一个个都亲手掐死。 可正在他心神不宁的时候,一具温软的娇躯从身后纠缠上来,一双粉臂缠住了他的粗腰。 柳如是努力将小脚尖踮起,将洁白如玉的下巴搁在他肩头,噗嗤一声娇笑起来,神情娇媚又俏皮可爱。 从她樱桃小嘴里徐徐吟除了一首诗。 “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 “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门前无马骑。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家人招下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到登基。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 “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梯还嫌低!” 这诗在大明还挺有名的,叫做十不足。 “我!” 周世显一呆,又气的眼冒金星,这小娘们儿竟然敢嘲讽老子,一生气把她从背后抓到了身前,很想将她就地正法。 可很快又叹了口气,萎靡了。 “哎!” 一声长叹,不胜唏嘘。 一个月后,北非,亚历山大港。 军情司出手,将造成这场金融大动乱的娜木钟,还有和她交好的那群漠南王公抓了过来,一群人便好似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乖乖站在大明摄政王面前。 又过了一个月,这场由漠南矿山股价崩盘引发的大危机,已经蔓延到了大明控制下的全境。 中亚,西亚各地人心惶惶,甚至连军中也出现了一些谣言,为此军法队没少抓人,封锁消息,可…… 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早晚是会集中爆发的。 周世显气呀,一看到娜木钟全身上下珠光宝气,叮叮当当的那一堆名贵饰品就来气,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将巴掌扬了起来。 这野性难驯的草原女子,真是三天不打就得上房揭瓦,一给点好脸色就要搞出点乱子。 一阵惊呼。 “哎哟。” “殿下!” 洛王殿下巴掌都扬起来了,娜木钟也紧紧把眼睛闭上准备挨揍了,可最终还是没扇下去。 “罢了。” 见到人了,周世显反倒消气了,真追究起来这事儿还真不能赖她,这是迟早都会发生的危机。 他周某人才是罪魁祸首,当下便收起巴掌,冷着脸道:“你等手中的矿山股份卖了多少?” 娜木钟一呆,也不敢耍性子了,忙道:“已经卖掉七成了。” “嚯!” 周世显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这个年过四十,偏偏又娇艳无双的草原女子,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堂堂大明摄政王竟然被气笑了:“你行!” “你可真行啊,娜木钟!” 这个没什么文化,对金融一窍不通的草原女子,大清太妃竟然干出了后世华尔街大鳄才会干的事情。 这娘们儿跑的可真快呀! 简直比世界闻名的大空头索罗斯跑的还快,得亏了这个时代的股票交易所没有做空机制,要不然,估计这娘们儿反手就是一个做空。 “你!” 周世显真是气的鼻子都冒烟了,怒道:“你还真是无师自通啊!” 谁说大清野蛮人没见识的,瞧瞧,瞧瞧这位大清太妃,玩股票都玩出金融资本大鳄的感觉了! 大清那帮八旗王公还真不是没见识,再怎么野蛮的人入关之后,在中原王朝的花花世界里感受了那么多年。 也总该开窍了,长见识了,那帮八旗王公纯粹是坏,贪婪,恶毒,吃独食,从骨子里就没把自己当华夏人。 那帮人是从来没有想过真正融入华夏文明的大家庭,当然了,这么说有点冤枉人,最少在大清皇帝里面,还真有几个是开明的,想要融入华夏的。 比如大清开国时的努尔哈赤,皇太极,可是一直以继承华夏正统自居的,甚至到了顺治朝。 多尔衮领清军入关的时候打的是什么旗号,打的旗号是讨伐李自成,替大明崇祯皇帝报仇的旗号。 这个时期的满清其实是很想融入华夏的,一直到了康熙朝,甚至雍正朝,尤其是雍正皇帝,还是极力想融入华夏的。 一直到了乾隆朝,这种情况被改变了,就是这个喜欢标榜自己的乾隆皇帝开了历史的倒车,又开始搞满汉分离。 水归正传。 看着满脸通红的娜木钟,周世显怒了,砰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道:“你手里的股份不许卖了!” “哎!” 娜木钟和一群漠南王公赶忙答应了,点头如捣蒜。 “不卖了,不卖了。” 反正他们手里的那些矿山股票,早就翻了上百倍了,在最高点卖出了七成之多,家里的金银财宝早就堆成了山。 这些人是早就赚翻了,剩下的三成卖不卖也就无所谓了,坑的是那些后来接盘的中亚部落首领,西亚的王公,波斯贵族,印度人…… 看着勃然大怒的摄政王,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僵硬,太僵硬了。 可是呢,又过了一片,娜木钟偷偷看着摄政王的脸色好像缓和了一点,壮着胆子又轻声道。 “那要不……这样。” 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我们再把那些矿山股票买回来?” “嚯!” 她这么一说,周世显又愣住了,心中无名火蹭蹭的又蹿了起来,好家伙,看来这娘儿们那些年在清宫里和大玉儿玩宫斗。 这是玩成精了呀! 这家伙! 如今那些漠南矿山的股票,都已经跌成烂大街的废纸了,她竟然又想拿钱买回去,这娘们儿连抄底都学会了呀! 这都是跟谁学的呀! “混账!” 周世显的大巴掌又抬了起来,可娜木钟还一脸懵逼,睁大那双妩媚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周世显一时哑口无言,终于忍不住爆了粗:“我尼玛,不许买!” “好咧!” 娜木钟赶忙应了,不但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孩儿他爹让干啥就干啥,绝对不含糊。 这就是草原女子…… 周世显一时竟然拿她毫无办法,想训斥又找不到理由,只好无力的挥了挥手:“下去吧。” 轰走了这些漠南权贵,周世显觉得脑壳疼,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当然不能让这些人再抄底,再炒,再折腾下去了。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国有化吧,整来整去还是整成了后世的某特色制度,这是周世显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让这些漠南贵族抄底,继续炒下去,制造下一次更大的金融危机? 这个泡沫总归会越吹越大,最后造成不可逆转的彻底崩塌,连同他一手建立的大明帝国也一起葬送了。 并且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一百年…… 想明白了,周世显不再迟疑,开始给这帮人漠南贵族擦屁股,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他开始动笔给史可法写信,为今之计只好让史可法老大人主持大局。 由大明皇家银行出钱将这些破产的矿山,马场,农场,养殖场,乱七八糟的过分都收购起来,别让这些漠南贵族再炒了。 可因此又带来一个巨大的隐患,这么搞,大明皇家银行可就真的变成一个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个…… 超级托拉斯! 这一琢磨,周世显都被自己搞出的这个超级托拉斯吓住了,这是搞出了一个什么怪物啊! 这是一个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超级财富复合体,再膨胀下去,试想再发展一百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超级国有托拉斯的规模,将会远远超过后世的美国军工复合体,变成一个极为可怕的东西。 “嘶!” 不行! 周世显觉得这么干不行,办法也不是没有,是时候把这个超级托拉斯拆分了,可是…… 这一刻周世显清楚的知道,他带领下的明军要停止向着欧洲进军的脚步了,要回头处理一下自己的内政了。 该停下来歇一歇了,当然这也不是坏事,收回来的拳头,攥紧了,打出去更有力度,这也还是摸着漂亮国过河。 这次摸的是大漂亮国著名的里根总统,这一套主动战略收缩,解决内患的手法就是跟里根学的。 当然了要战略收缩也是一门学问,周世显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就算我大明要搞战略收缩,整理内政,也不能让欧洲人舒服! 起身,在柳如是一双明眸的注视下,周世显徐徐走到了巨大的欧洲地图旁边,眼中闪烁着睿智。 很快冷笑连连。 “呵呵,呵呵呵。” 因为这一场金融风暴,大型的经济危机突然爆发了,大明的战略收缩已经无法避免,可是我大明要战略收缩,积蓄力量之前。 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先把欧洲搞乱,搞衰退,搞的越乱越好,最好是陷入长期的战争,割据,战乱,民不聊生。 这样大明就可以放心的处理自己内部的问题了,是不是觉得很眼熟,是不是觉得若有所思。 太损了。 这时候有一位叫做拜振华的漂亮国大统领,急吼吼的跳了出来大吼一声:“对,没错,说的正是在下!” 是不是觉得有点明白了呢,就在大漂亮国即将陷入不可避免的经济危机时,这位爷拼命在欧洲搞事,在亚洲搞事…… 我发展不了,我也不让你发展,这样等我整理好了内政再出山的时候,是不是,嗯? 到时候我还是世界老大呀! 不管你明不明白,反正柳如是明白了,她捂着小嘴吃惊的看着枕边人,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 第487章 甲午年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柳如是睁大明眸,看着面前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捂着小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她有些不敢相信。 良久,柳大才女才轻声叹了口气:“哎。” 他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可…… 国策也好,政治也罢本就是如此丑陋,如今她也不是那个痴呆文妇,动不动就热血上涌的女文青了。 她缓缓走来,轻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么?” 周世显苦笑连连,摇了摇头,你怕是不知道经济危机这东西的可怕,这场危机造成的动乱才刚刚开始呢。 “嗯……” 柳如是点了点头,一声轻吟,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很快厅中陷入长时间的沉寂。 翌日,清晨。 果然如周世显所言,因为漠南矿山股票崩盘引发的危机还在发酵,漠南,漠北,辽东,中亚,西亚…… 大量采用股份制建立起来的矿山,农场,养殖场出现了破产潮,由于持有股份的有钱人突然大量抛售,公众开始陷入恐慌。 一夜之间,好似所有的资产从香饽饽,变成了人人嫌弃的烫手山芋,价格自然一泻千里。 两个月后,漠南最大的金矿价格已下跌了九成之多,好似金矿变成了吃人的无底洞,这叫什么呢。 这叫搏傻。 当然了,经济危机这事儿本身不可怕,虽然大明爆发了经济危机,可财富并没有消失,财富……只是转移了。 或者说重新分配了,分配到谁的手里了呢,关中,漠南这些垄断资本手中,造成了什么结果呢。 富人越富,穷人越穷。 所以说经济危机说白了,就是财富分配不均出了大问题,这样的问题如果不处理会怎么样呢? 会爆发叛乱,会民变…… 结果就是明末烽烟四起,丢了天下,对于这场正在蔓延中的危机,大明朝廷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周世显甚至亲自在大明时代周刊上撰文,代表朝廷发出声明,认为这些资产价格无理由下跌是毫无道理的。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金矿,铜矿的股份也不能像郁金香那样,最后变的一文不值呀。 周世显甚至利用个人威望,公开劝告大小股东停止抛售,但是在这种全面崩盘的情形下,个人威望显然毫无用处。 他管的了娜木钟那帮人,管不了全天下大大小小的股东,恐慌性的抛售还是在继续持续着。 这充分说明了一件事,利用个人威望建立起来的盛世王朝,有多么的不靠谱,充其量也就是昙花一现。 恐慌还在继续,直到三个月后,等到不少股东省悟过来,发现这种恐慌其实很无厘头,很莫名其妙,纷纷开始回购股票。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不知有多少人成为不名分文的穷光蛋,富有的商人变成了乞丐,一些大贵族也陷入无法挽救的破产境地。 受害者当中既有文化程度颇高的知识分子,也有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因为贪婪是没有任何阶层界限的。 这其实是个连锁反应,股票市场的崩盘,导致虚高的地皮,炒房也进行不下去了,因为买股票和买房子的其实是同一批人。 这批人是大明中兴时代的受益者,也是泡沫崩溃后的接盘侠,于是乎,很多在恐慌时不计成本卖出股份的富人,中产阶级破产后。 便纷纷涌向街头,开始聚众冲击衙门。 朝廷里的衙役哪里顶得住呀,只好被迫向当地驻军求援,随着统帅部一道军令,各地驻军开始走上街头实行宵禁。 四月初,北非。 手捧一杯热茶,看着正在奋笔疾书的柳如是。 周世显叹了口气:“甲午年……” 又是甲午年,难不成甲午年就非得出点什么事情嘛,还真是有点玄学,看着正在写文章安抚人心的柳才女。 周世显又叹了口气,看来他此番出征北非的旅途到此为止了,北非,埃及这地方也好像拥有什么奇妙的魔力。 外来征服者一打到这里就得出点什么事情。 也挺玄学。 说话间周世显站了起来,拍了拍军服上不存在的褶子,还有灰尘,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看来他的北非之旅结束了,是该回到南京主持大局了。 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海天一色,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他来一趟不容易,当然不会就这么走了。 走之前他还有几件大事要做…… 入夜,夜色凄迷。 柳如是已经趴在文案上睡着了,周世显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抬起头,看着柳大美人可爱的睡姿,不由得微微一笑。 起身,走过去信手将她抱起,送进了隔壁的卧房,吹熄了蜡烛,才又整了整衣衫从官厅内走了出去。 外面是月朗星稀,军情司长官陈永华和麾下几名军情司将官已经垂手而立,恭候多时。 周世显和煦的挥了挥手,轻道:“随我来。 不久之后,静室。 静室里大致保持着法国式的装饰风格,因为战事紧急还没来得及更换,笨重的家具,五颜六色的窗户,一切都显得不伦不类。 “吱。” 当房门轻轻关上,将这静室与外界隔绝。 在长长的沙发上坐下了,周世显微微一笑:“坐。” 陈永华和两个得力下属,忙躬身应道:“标下不敢。” 周世显也不勉强,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根雪茄,放在鼻端闻了闻,烟草的清香扑鼻而来。 陈永华一呆,赶忙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想要给殿下点上,却见殿下挥了挥手又将雪茄放下了,他不是真的要抽雪茄。 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和煦微笑,轻道:“这雪茄可是好东西呀。” “哎。” 陈永华赶忙将火折子收了起来,轻道:“若标下没有看错,这是吕宋出产的上等雪茄。” 周世显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大明早已经把荷兰人的势力逐出了南洋,那么吕宋出产的上等雪茄是怎么出现在这件办公室里的? 自然是有人从南洋运到欧洲去了,又被某一位欧洲指挥官带到了北非,不管这事儿是谁干的,那一定是一本万利的暴利生意。 如今垄断这烟草生意的人叫做揆一,还有他那一帮瑞典同乡,也是军情司栽培多年的一个暗桩。 这个暗桩起到的作用可太大了,一面从南洋贩卖烟草,香料运到欧洲,再从欧洲本土收买,咳,或者绑架一些学者到大明。 基本上都是这货干的,这个卖力的揆一可是为了大明中兴立下了汗马功劳,不失为一名出色的带路党。 手里把玩着精美的雪茄盒,周世显又轻声问道:“揆一在哪里?” 陈永华轻道:“在荷兰。” “嗯。” 周世显点点头,眼中闪烁着一丝丝冷冽,如今已经到了大明,老欧洲再次陷入了僵持的局面,是时候让这些暗桩动一动了。 “去告诉揆一。” 手指敲击着桌面,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轻声道:“叫他警觉着点,多打听荷兰内阁的一举一动。” 陈永华忙道:“标下明白。” 这事儿当然没什么难度,以陈永华的能力,一定能将这事儿办的漂漂亮亮,当然这是周世显起身返回南京之前,一定会干的事情。 收买,扶持带路党嘛。 甚至于他扶持的不是一般的带路党,除了揆一那一帮做烟草生意的瑞典人之外,还有更隐秘,更致命的计划等待着实施。 这个计划…… 随着周世显放下烟盒,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名单,还有一份首领递给了陈永华,总舵主的眼皮便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 他看着这份名单,还有名单上的一个个人名,联系方式,履历等等,不由得心中惊悚。 陈永华大致明白这些人是谁栽培的,还能是谁,犹太人呗。 这名单上都是些什么人呢? 比如说某一位年轻的议员,是一位接受过全面教育的荷兰北方小伙子,被鹿特丹大学录取,研读哲学、政治和经济学。 但是,这位小伙子比大多数人幸运,他的家庭学术背景优越,他在政坛上的跃升不仅缘于个人努力。 他的父亲是一位数学教授,父亲鼓励她取得优异成绩,并且在家里经常讨论政治。 于是在大学毕业后,这位小伙子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在一家烟草公司里担任会计,很快被提拔为总监,然后这位小伙子开始从政,并且成功当选了荷兰议员。 “沙沙。” 陈永华不停翻看着资料,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人是干嘛的? 如此光鲜的履历简直无可挑剔,可是细琢磨又十分蹊跷,因为此人进入荷兰议会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从开始从政到当选议员统共才两年时间…… 要说此人背后没人扶持,那只是只有鬼才会信,所以这个人是谁扶持的呢,还用问嘛。 当然是犹太人。 果然,就在陈永华细心翻看名单,并且将这些人的资料和履历强记下来,就在此时,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 “哒哒,哒。” 有节奏的敲门声让陈永华警觉的抬头,紧接着看瞧见洛王殿下应了一声:“进来。” 不久便有两个年轻的犹太青年推门进来,两人穿着笔挺的红色明军军服,向着洛王殿下啪的立正敬礼。 二人口吐汉话:“标下参见千岁。”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免。” 又向二人介绍了起来:“这位是陈长官。” “啪!” 两个犹太青年同时立正,向着陈永华立正敬礼:“标下参见陈长官。” “哎。” 陈永华起身还了一礼,心中更是十分凛然,猜也知道这两个犹太青年是干嘛的,和他是同行呗。 洛王殿下从什么时候开始神不知,鬼不觉的招募了犹太人,成立了一个秘密情报机构呢,鬼知道。 他在心中默默念叨着,至少两年…… 周世显倒是没打算瞒他,到了这个时候,军事上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了,那自然便要转入情报战,渗透战,破坏战。 犹太人干情报那可是行家,毕竟大名鼎鼎的摩萨德就是出自犹太人之手,并且干情报这事儿,其实咱大明才是祖师爷。 人类历史上有记载以来,最早也是规模最大的情报机构,是在哪个王朝成立的呢,那还用问嘛。 大明锦衣卫呗! 毕竟当年横行一时的锦衣卫,东厂,西厂不是吹出来的。 锦衣卫,东厂,西厂最鼎盛的时期,那可真是无孔不入,某一位官员在家里吃了什么饭,说过什么话都逃不过皇帝的耳目。 后世大漂亮的什么情报局,佛博乐,这都是咱大明玩剩下的烂东西,玩情报咱大明才是祖师爷啊! 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 大明就是这样的一个时代,比欧洲早两百年实现了大航海,早一百五十年实现了内阁制,比一百年出现了旺盛的资本积累。 可惜…… 这一历史进程硬生生被无休止的党争,内斗,还有关外野蛮的通古斯人打断了,叫人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大明可真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自己创造出来的内阁制,情报系统都被人家欧洲人给学去了,还在北美新大陆发扬光大了。 “去。” 静室中,周世显向着那两个犹太青年幽幽道:“以后,你们直接向陈长官报告。” “啪。” 两人向着陈永华再次立正敬礼,让陈永华小吃一惊,人还有点懵逼,他万万没想到洛王殿下会将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他。 这说明什么,说明以后在西亚,北非,欧洲这一片,他就是最大的情报头子了,他的军情司再一次得到了加强。 有了这些犹太手下的帮助,他在荷兰,在法国,在欧洲本土搞事可太容易了,可是…… 总舵主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官职越高,责任越大,他觉得如山一般的压力压在了肩头。 又看到洛王殿下缓缓向他走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怕,和声细语道:“好好干,两年之内本王要看到成效。” “啪!” 陈永华不再纠结,忙道:“标下明白,标下……告退。” 看着陈永华等人退了出去,周世显才略显疲惫的靠在长沙发上,随手解开了几颗军服口子。 “滴答,滴答。” 一时间,静室中只有座钟钟摆不停走动的声音。 这一坐便坐到了第二天清晨。 ------------ 第488章 世界的马赛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第二天,清晨。 当太阳再次从东方升起,万道霞光铺满了大地,枯坐一夜的周世显才缓缓站了起来,清澈的双目中已经隐隐可以见到血丝。 治国难,难于上青天。 千头万绪浮上了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反正关于收买带路党,扶持牵线木偶,大规模渗透欧洲本土的计划,他已经大致安排的差不多了。 当然这种事不是一两天能见到成效的,不过却是绝对有效的,就像是大漂亮国为了控制欧洲,控制小日子,南朝鲜,人家布局了多少年? 十几年,几十年的谋划呀! 只是曝光出来的什么棱镜门,什么高科技监听丑闻便层出不穷,情报,渗透简直无孔不入。 不要说控制议会,政界,就连民族精神都能给你阉割的明明白白,最离谱的是,大漂亮国甚至连欧洲领袖默大妈的手机都敢监听…… 张狂呀! 这事儿实在是有些疯狂,有些恐怖了,为啥什么欧洲议会议长,什么欧萌秘书长,什么大不列颠儿外长说话都好像没脑子,不靠谱。 这些人明明居于高位又履历光鲜,毫无瑕疵,可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完全不符合常理,也完全不附和国家利益,表现的像个低能儿。 为啥呢? 你琢磨,细琢磨!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些人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了,被迫做一些违背良心,危害本国的事情呢。 毕竟政客也好,议员也罢,干过的坏事可太多了,想抓住他们的小辫子可太容易了。 当然在这个年代,周世显不可能叫麾下军情司,军宪司这样干,主要是技术条件不允许。 二来,他也没大漂亮国那么不要脸,不过这个时代的欧洲政客,做的坏事更多,能抓住的把柄也更多…… 自然也就更加容易收买控制。 “吱。” 随着房门打开,周世显笔挺的身形在旭日阳光照耀下,拉成了长长的影子,徐徐走到了高处望楼之上,看着不远处繁忙的海港,更远处的地中海。 周世显森森目光变得更加冷冽,在收兵罢战,处理内政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干。 他要带兵进攻法国! “传令!” 他向着不远处的侍从官,挥了挥手:“召集军议。” 上午,军议厅。 由洛王殿下草拟的作战方案发了下去,军议厅里,众将官窃窃私语,头碰头的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除去李定国,黄得功等上将,各军,各镇将官们疑惑不解的大有人在,如今这种形势下人心慌慌,再盲目开战…… 竟然还要盲目攻入欧洲本土,这事儿怎么看都不明智,好些亏了钱的突厥王公,波斯将领家中都闹腾起来了。 就连军中好些人,天天都在议论股票巨亏的事情。 不要说那些塞外的放羊娃,牧马仔了,就连各位将领家中也有不少家眷买了各种股票的,如今也在家里闹翻了天。 婆姨们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免不了的。 这是人性。 如今军心不稳,偏偏这个时候洛王殿下还要集结重兵,进攻法国,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哗。” 嘈杂中。 黄得功大怒,猛的一拍桌子,怒道:“肃静!”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顷刻间,军议厅中安静了下来。 周世显倒是没放在心上,反而随和的挥了挥手,大家伙家中吃了亏,有怨言也在情理之中,在这个时代他不可能真正搞出来一支信仰坚定的子弟兵。 压根没戏! 一来大明没有经历过清末那种百年屈辱,整个民族没有长期积累的怨气,没有那样苦大仇深。 二来咱老周自己的洛王府中的妻妾,亲朋友好友有没有买股票发财或者巨亏的,那自然是有的,有没有大声抱怨的? 当然有! 咱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让别人去毫无怨言的牺牲,这事儿就有点矫情了,自己大把老钱叫别人吃亏在前,不要抱怨。 这叫贱人。 身为上位者可以没有雄才大略,可以不懂领兵打仗,不过一定要尽量兼顾每一个阶层,每一个小弟的利益,从中调和。 俗称利益均沾,汉高祖刘邦就是典型的代表,而过于刚愎自用就会闹出大乱子,比如咱崇祯爷。 不过这是军议,不是菜市场,周世显温言劝解之后,还是把道理和众将官讲清楚了,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要凶一点,狠一点。 把咱大明的场子撑起来! 咱大明有内乱,有问题,难道法国人就没有嘛,法国的问题更大,这个时候就是要扯起虎皮做大衣。 就算是虚张声势也要把法兰西搞乱! 就像当年的小日子,明明甲午海战之后,小日子国内爆发了可怕的关东大地震,自己国内损失惨重,民不聊生,经济,民生几乎崩溃。 那是在公元1923年…… 那个时候的小日子惨到什么地步呢,已经沦落到派出大批女人去南洋做皮肉生意,来赚取外汇养活自己的常备军。 这个时期的小日子其实是非常虚弱,不堪一击的,但凡华夏军队争点气,反手一记暴击! 至少能打到朝鲜去! 可是小日子对待咱华夏态度放软了嘛,不但态度没软还变本加厉的狐假虎威,偏偏咱华夏那个时期的掌权者北洋军阀。 还真被小日子的吓住了! 骨头软呐,教训呐! 见众将官安静了下来,一个个腰杆坐的笔挺。 周世显在桌子上拍了几下,便低声道:“执行吧,有什么话,打完了这一仗再说。” “哗。” 军令如山,厅中百余位将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立正,敬礼。 目送洛王殿下快步离开,周世显为啥要大权独揽成立统帅部呢,为的就是在这种紧要关头,保证大明的战略方向不会出现错误。 中兴九年,四月末。 随着地中海的天气转暖,东南风刮了起来,占领了北非重镇亚历山大港的明军突然撕毁停战条约,向着法国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经过数个月休整后的六万明军登上了运输船,在英伦舰队的掩护下,在茫茫地中海上耀武扬威起来。 这一天春光明媚,浩浩荡荡的舰队悬挂着大明四爪金龙旗,以及英伦海军旗,就在地中海的中线长驱直入。 沿途经过的希腊,意大利王国吓坏了,自然是不敢出兵阻拦的,就这么看着强大的明军直奔法国马赛去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同时间,法国,巴黎。 丹枫白露宫中死一般寂静,路易十四和波旁家族的贵人们集体无言,连骂街的勇气都失去了。 明军撕毁了三个月前达成的和约,又杀过来了,此时谁都知道波旁家族在法国的统治走到了尽头。 路易十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已经有点瘫软了,孔代亲王倒是还在挣扎,派骑兵四处求援,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叫人大跌眼镜。 当高举着法兰西国旗的骑兵队抵达了荷兰边境,想要求援的法军却吃了一个闭门羹,竟被荷兰守军拦在了国境线上。 带队的一位法国上校看着那些不苟言笑的荷军士兵,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法兰西的铁杆盟友荷兰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倒戈了! 这谁敢信呐! 在荷兰陆军黑洞洞的枪口威慑下,上校只好带着一队骑兵返回了巴黎,一脸苦涩的想孔代亲王报告。 “啪!” 亲王猛的将东方进口的奢侈青花瓷碗砸翻在地。 丹枫白露宫中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才响起孔代亲王的咆哮声:“集结,集结!” 可是这时候大势已去,分散驻扎在各地的法军已经没什么心气了,集结起来十分困难,并且出现了消极畏战的情绪。 马赛港,四月中。 失去了荷兰舰队的掩护之后,孱弱的法兰西舰队根本无力与英伦舰队争锋,作为一个传统的陆权强国,法国海军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终究不如人家英伦那样的岛国,天生具备航海基因,单说这支由两百多艘风帆战舰组成的法国主力舰队。 在欧洲列强里不算强,也不算弱,一度占领了许多海上要地和良港,并开辟了一些殖民地,试图与列强争雄。 但是法国海军有很多问题…… 一句话,缺乏海军传承,缺乏大海军的基因,在战斗中缺乏进攻意愿,而且不太能承受损失。 当面对浩浩荡荡而来的英伦舰队,在三个月前的北非损失惨重的法舰稍作抵抗便举了白旗。 由此带来的恶果,是满载着明军的英国舰队长驱直入,几乎没有花费什么代价便攻占了马赛港。 在马赛守军默然注视下,最先冲下船的竟然是全副武装的英军,这些英军是从哪里来的呢? 自然是在叙利亚接受训练的保皇党新军,这支新军也是第一次投入战斗,总兵力有一个军三万余人。 “哗,哗。” 当明军以英国仆从军作为先锋,攻占了马赛,法兰西的抵抗意志随即被摧毁,三天后,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宣布退位。 敢在明军攻占巴黎之前,路易十四和波旁贵族在皇家卫队的保护下,集体逃向东普鲁士地区和波兰立陶宛王国境内寻求庇护。 法国,马赛港。 旗舰甲板上,周世显摇晃着红酒杯,身旁是美人为伴,甲板上海风徐徐,面前是壮丽绚烂的欧洲大陆。 “这就是马赛?” 对这座法国南部最重要的港口,周世显觉得很失望,看上去不怎么样,到处都破破烂烂的好像个大屯子。 不要说和大明松江港比,就是广州府,天津卫也远比马赛繁华,这纯粹是废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年代。 这个时代的法国又没有进行过工业革命,如今还是落后的农奴制呢,法兰西推翻农奴制也得是一百多年后的事情了。 这还是一个落后的农奴制农业国…… “哈哈。” 周世显畅快大笑起来,对于路易十四的退位,流亡,他其实并不关心。 只是和几位大英皇家海军的将军们,犹太新军,波斯,还有中亚突厥的将军们举杯共饮,庆祝这伟大的一刻。 这场面有点违和,隐隐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可要是退回三百年前蒙古大军西征的时候,曾经也是这副画面。 风水轮流转嘛,不是东方压倒了西方,就是西方压倒了东方,一切都不过是轮回罢了。 “呵呵,哈哈哈。” 觥筹交错之间,畅快的大笑声此起彼伏,骄傲的大英保皇党军队,带领着如虎似狼的明军,年轻的犹太新军,还有那些胡子拉碴的波斯人。 杀气腾腾,毫无心理压力的占领了世仇法兰西的马赛。 大明的盟友小弟们开心不开心呢,当然开心,非常开心,自从巴结上大明这条大粗腿之后,不要说中亚,西亚的小弟们大杀四方。 就连大英帝国依稀之间有了崛起的迹象。 “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将手中的红酒杯高高举起,将葡萄美酒一饮而尽,同时在心中盘算着。 让法国人割让马赛有点难,可是租借问题不大,如今英国人做先锋,荷兰人又背弃了盟约,法国波旁家族已经是一条死蛇了。 “来人。” 周世显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笑莞尔,看着面前的马赛港,当场叫人把法国地图拿了出来,在地图上敲了敲,开始划分势力范围。 “这马赛……” 该怎么处置呢? 这事儿好办,仿效当年八国联军,租借马赛,顺手在马赛划出几个租界,从此之后这里就不是法国的马赛了。 再次端起红酒杯,周世显微微一笑:“这里是世界的马赛。” 周围顿时恭维声四起。 “好!” “殿下圣明!” 恭维声中,周世显往周围看了看,如今大明带领下的豪华阵容,突厥人,波斯人,犹太人,英伦人…… 行吧。 又将李定国,陈永华叫了过来,叮嘱了几句,你们俩这么干,这么干,按照本王说的干。 先把这个大屯子整一整,好好修缮一下,盖一些富丽堂皇的大明式建筑,毕竟是自由通商口岸嘛,弄的繁华一点是应该的。 让这些屯子里的法兰西人,感受一下咱大明的繁荣! “是,是。” 李定国,陈永华心领神会,这么干好处可太多了,可以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法兰西人,发自内心的仰慕大明。 ------------ 第489章 切香肠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这招也是跟列强学的,看着这座马赛港,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遥想当年那些租界,什么上海滩,香港岛。 最好再建一个传说中的十里洋场,让这个大屯子里的法国人,感受一下咱大明的繁华锦绣,盛世文明…… 这马赛的繁荣已经可以预见了,为啥租界这样的地方会日渐繁华呢,这是纯粹的废话,作为唯一的对外通商口岸。 不管哪一个国家的租界,都云集了整个国家大部分的带路党,商人,集中了这个国家大部分的财富,能不繁华嘛! 盖租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倾销,顺便搞一搞文化侵略,这事儿操作起来还真没什么难度。 法国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浪漫的,法国真正走向繁荣富强,那还得是著名的大革命之后…… 那都是一百年后的事情了,如今这个时代的法国呀,大部分地区还处于极为落后的农奴制阶段。 “看!” 站在风帆战列舰的甲板上,周世显与一众仆从国将领指指点点,为法国人民受到的压迫鸣不平。 “路不平,旁人踩!” 路易十四和波旁家族实在是太腐朽,太贪婪了,就这么说吧,在如今这个年代的法国腐朽到什么程度? 法国全国的所有耕地中,只是法国皇帝路易十四一个人就占有其中的五分之一,贵族占有五分之三,,教会占有五分之一。 这么一算…… 法国农民没有土地呀! 战列舰甲板上回荡着大明摄政王的低低的咆哮声:“愚昧,腐朽,这是毫无人性的行为!” “不!” “这是罪行!” 一旁众将官自然心领神会,纷纷附和:“殿下圣明!” “千岁圣明!” 一片恭维声中,还是黄得功最懂殿下的心,锤胸顿足的附和着:“殿下所言极是,我等此来不为利益,正是为了解救法兰西万民于水火!” “嗯!” 周世显认真的点了点头,做出了重要指示:“这事儿一定要好好宣传,报纸,刊物都可以办起来了。” 怎么宣传? 多说说波旁家族,什么路易十四,孔代亲王,奥尔良公爵这些封建领主对法国农民进行的残酷剥削! 离谱,很离谱! 当世之人只知道咱华夏的农民苦,可法国的农民又好到哪里去,法国农民比大明的农民可悲惨多了! 就拿被赶跑的波旁王朝来说,一个法国农奴向封建主交纳的地租,占其收获量的三成以上,只多不少。 这还仅仅是向国王,亲王,公爵交纳的地租,当然了,这在大明早些年叫做皇粮。 除了皇粮之外还得向地主交纳粮食,又得交纳五成以上,只多不少,剩下的一点可怜巴巴的粮食还不够糊口。 你以为这就完了? 法国农奴除了交纳地租,也要承担各种封建义务,比如给路易十四修宫殿,给地主老爷免费打工,甚至还得承担战争义务! 说什么浪漫的法兰西,列强的优越性…… 可真是扯的没边了! 这不就是咱大明早些年的佃户嘛,就这还不如佃户呢,或许法国农奴比大明佃户唯一幸福的事情,就是这里的自然条件好。 这地方全是大平原,黑土地,雨水充沛,很少发生粮食绝收那样的惨剧,而大明北方多山,少雨。 这或许是唯一的区别。 “殿下圣明!” “殿下慈悲,慈悲呀!” 一片恭维声中,李定国,黄得功等人心中,不免对这法兰西多了几分轻视之心,闹了半天这欧洲第一陆军强国也不过如此。 咱殿下这眼力! 是真的圣明。 万万没想到殿下三招两式,在短短四个月时间里,硬生生把强盛一时的法国波旁王朝给推翻了,这谁能想的到呢? 当然路易十四,孔代亲王也不会善罢甘休,波旁家族在奥地利那一片实力还是很强大的,也就是一战前的强国奥匈帝国。 “行吧。” 在主力舰上呆了两天,周世显又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他打算去马赛城里四处转转。 旗舰上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不可,万万不可!” 李定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李大帅吓的脸色都变了,忙道:“这太危险了,不可!” 连神经粗大的黄得功也大吃一惊,赶忙阻拦,危险,实在太危险了,几场北非战役打下来法军伤亡惨重。 如今更是攻占了马赛,大明和法国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个仇可结的太深了,万一…… 万一卫兵有个什么疏漏之处,从街头巷尾蹿出几个火枪手,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周世显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去准备一下吧,这是军令。” 这一出大戏自然是他精心准备的,他身为大明摄政王,要是在马赛港露个脸,表达一下大明帝国对法国人民的同情。 那比多少宣传都管用,毕竟给流亡奥匈的波旁皇室以极大的震撼,这个险值得冒! 众将无奈,见实在劝不住也只得应命。 “标下遵令。” 接下来英军,明军大举登陆,并且开始为大明摄政王造访马赛做起了准备,那自然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整个港口全部清空,关键位置全部派上了好手,真到了殿下莅临这一天,整个马赛港出现了十分奇葩的一幕。 万万没有想到,从马赛城内闻讯赶来的欢迎人群,真可以说十分热情了,穿着燕尾服的绅士,穿着洋装的艳丽女子,人人手中都高举着两面旗子。 左手举着法兰西国旗,右手举着大明四爪金龙旗,用一片盛情欢迎着当今世界最后权势的男人,尊贵的大明摄政王殿下。 当周世显带着将官,亲兵走进城内那一刻,他停下了脚步,放眼望去面前黑压压的全是人,马赛的风景尽在眼中。 地中海名城的别样风情映入眼帘,历史悠久,景色秀丽,气候宜人,依山傍海,水深港阔,地理位置优越。 不远处是圣母教堂,更远处是伊夫岛…… 来到这地方,周世显本能的想起了马赛曲,可这座法国第三大城市哪里都好,就是破了点,港口破破烂烂就不说了。 房子也十分低矮,看上去灰蒙蒙的。 这也是废话。 法国大革命之前真不咋地,谁还没穷困潦倒过嘛,西洋人崛起也不过就是两三百年的事情,就在明末这个时期,城市建设也不咋地。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 再说这地方根本也不是法国的,这座港口最早是希腊人建立的,后来成为多民族居住的边陲之地。 马赛并入法国还不到一百五十年…… 问过人家马赛人愿不愿意并入法国嘛,人家不愿意呀,自从法国吞并了马赛之后,这地方就起义不断。 所以马赛商会对于脱离法国,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滴滴答答滴滴答!” 猛然间军乐队开始吹奏,将周世显从畅想中惊醒,便整了整军服走上了红地毯,一边走一边向着沿途的欢迎人群招手。 “哗!” 顿时人群好似疯了一般的欢呼。 真是夹道欢迎啊! 这场面让周世显一度联想到了小日子进入某东方大都会的那个年代了,那也是夹道欢迎啊! 他倒是习以为常了。 很正常。 哪个王朝都有这样软骨头的人,不过走在他身后的黄得功却一脸懵逼,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起来这马赛城中的权贵,有钱人并不讨厌大明,还把大明当成救世主的样子,这太离谱了吧! “可为啥呀?” 他只好询问走在他身后的陈永华,陈永华微微一笑,附耳道来:“黄帅有所不知,这些人……” 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是马赛商业行会的人。 啥叫商业行会呢,就是在法国资本主义萌芽阶段,由商人按行业自愿联合组成的政治经济组织。 当然这些行会成立的宗旨,自称是为了限制竞争,规定经营范围,保护同行利益…… 这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傻子才会相信这些美丽的谎言,成立商业行会的目的是为了干啥,当然是为了垄断! 法国商业行会是什么时期出现的呢,大概是在大明嘉靖年间,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发展,早已经在在商业中处于垄断地位。 马赛有多少商业行会呢? 陈永华眼睛眯了起来,轻道:“大大小小上千个。” “嘶!” 黄得功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这些满脸堆笑,卑躬屈膝的法国商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老黄一下子开窍了,惊呼道:“这些行会咱大明也有啊,盐帮,漕帮,晋商,东林党嘛……” 对咯! 陈永华微微一笑,轻道:“黄帅明见。” 此刻黄得功终于大彻大悟了,对大明那些年发生的事情悟透了,又发出了一声惊呼。 “怪不得!” 怪不得那些年晋商要资敌了! 研究明史的人,偏偏要将明史孤立起来,与世界隔离其实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大明也是世界的一部分。 并且大明还真没有闭关锁国,至少从嘉靖年间开始,大明与西方的贸易往来,文化交流还是非常频繁的。 大明也是世界的一部分,也走在资本主义萌芽诞生的道路上,其实大明也好,法国也罢,在这个时期面临的困境都差不多。 “难怪了。” 黄得功若有所思,再看这些对大明卑躬屈膝的法国商会领袖,不免又多了几分轻视,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什么玩意儿!” 前头,红地毯上。 这条通往马赛城的路十分漫长,并且这些法国带路党比大明东林党幸运的多,至少没有等来明军的屠戮。 大明嘛! 和那些野蛮的通古斯人可不一样,大明有大明的智慧。 中午,宴会厅。 马赛城内的商会首脑,组织了一个大型欢迎午宴,盛情款待远道而来的尊贵大明摄政王殿下。 席间觥筹交错,绅士们争相举杯向着殿下敬酒,美艳的女子则换上了盛大的礼服,向着殿下和殿下身旁的将军们暗送秋波。 “艾玛。” 黄得功规规矩矩坐在殿下旁边,双手扶着膝盖,看着正在向他抛媚眼的法国贵妇人,不由得眼皮直跳。 这家伙也太开放了。 “呵呵。” 周世显则含笑看着,与马赛商会的首脑们谈论着互相派遣领事,合伙做生意的事情,这融合的速度还真快。 马赛这地方有什么生意可以做呐,太多了,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得到了当地商业行会的支持之后,马赛租界就算成立了。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正热烈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军服笔挺的侍从官从外面匆匆走来,俯身到了大明摄政王殿下面前。 “刷。” 全场目光瞬间定格,一双双碧蓝的眼珠落在了这位来自东方的强大男人身上,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眼看着侍从官将一份公文递给殿下,而殿下翻了翻公文,脸上露出了诙谐的微笑,笑道:“路易十四代表法国,奥地利王国……向我大明联军宣战了。” 气氛又是一阵安静。 死寂。 人群中有懂得汉话的通译,将这惊悚的消息传播了出去,不久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呵呵。” “哈哈哈。” 放肆的哄笑声四起,人们好像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周世显也微微一笑,将路易十四代表波旁家族的宣战国书,好像扔垃圾一般扔掉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周世显又将陈永华叫来,叮嘱了几句:“你派人去维也纳,如此这般……” 他叫陈永华派人去维也纳,稳住愤怒的路易十四和他背后的波旁家族,并且向波旁家族做出承诺。 “你告诉他,大明的野心到此为止了,绝不会对法国的领土再产生任何觊觎之心……” 陈永华心领神会,连连点头:“标下明白。” 一旁黄得功竖起耳朵听着,眼皮突突的跳呀,他万万没想到殿下会如此不要脸,这样的承诺有用吗? 你见过不吃鱼的猫? 意思是大明霸占了马赛之后,就老实巴交的在这里带着做生意,不会再对法国的领土有什么歪心思了? 鬼都不信! 可周世显还是一本正经的叮嘱着,他觉得路易十四和波旁家族会接受的,这一招叫切香肠,当年列强就是这样忽悠慈禧太后,还有常凯申的的。 慈禧太后和常凯申反正是信了。 ------------ 第490章 返程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宴会结束后,得到了大明庇护的富商,贵族们大笑着离开了,富丽堂皇的宴会厅留下了一地鸡毛。 “嗝!” 周世显回到了内宅,略带着几分醉意,当下便挥毫泼墨给流亡在外的法国皇帝写了一封长信,并且言辞十分恳切。 “周某代表大明,用吾之人格担保,大明对法国并无觊觎之心,陛下何故流亡海外……” 言下之意马赛距离巴黎还远着呢,别害怕,我周某人保证将各部驻军,领事权牢牢约束在马赛一线,绝对,绝对不会跨出马赛一步! 这下子陛下可以放心了吧! 可大明洛王殿下的人格值钱嘛,说起来…… “咳。” 以老周的厚脸皮也不由得轻咳一声,在帝国利益面前,他的个人荣辱不重要,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该骗的时候要懂的骗,西洋人得势的时候要过脸嘛。 没有嘛! 那么咱们为啥要脸,死要面子活受罪。 “来人呐!” 周世显挥了挥手,叫人将这封长信送去维也纳,至于路易十四和孔代亲王信不信,多半是会信的。 说一千,道一万,这是个实力问题。 连续在英伦,在北非战败,法国常备军损失惨重,并且波旁王朝的财政状况急速恶化,这一切,都已经让波旁家族的威望跌落到了谷底。 这个攻占马赛的时机选的很好。 再加上路易十四为代表的法国权贵,确实在法国也不得人心,自然便在法国引发了一场大动乱。 以马赛为中心,原本就被波旁王室压榨的各方势力纷纷倒戈,争相前来投奔,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想当年清末,清廷就是这么倒下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在国内胡搞瞎搞,怨不得别人来欺辱你。 想及此,周世显想到了后世那个丢人的年代,其实在十七世纪中期这个时代,欧洲列强,大明,奥斯曼,波斯…… 这个世界上的几乎所有文明,其实都在同一起跑线上,都要面临国内积攒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矛盾激化。 大明有土地兼并问题,法国就没有了嘛,法国的土地兼并问题,可是比大明严重很多倍! 这个时候就看哪个王朝的精英阶层给力,能带领自己的民族走出危机,从而焕发新生。 一个字。 熬! 大明本来有机会的,在雄才大略的天启皇帝带领下,重用魏忠贤,重用阉党,厂卫,狠狠的把那些土鳖财阀修理了一顿。 原本天启皇帝大搞中央集权,已经通过血腥的手段将权贵,资本的力量压制下去了,辽东战局也大为好转,土地兼并问题也有所缓解。 眼看着大明已经快要从天灾人祸里走出来了。 可是…… 天不从人愿,天启帝竟然二十来岁就死了,还被抹黑成了木匠皇帝,更要命的是天启帝死后,没有为大明留下一位英明的君主。 时也,命也。 “哼!” 周世显长袖一挥,发出了一声冷哼,事到如今还能由得了路易十四嘛,反正地盘这玩意儿咱老周不嫌多,吃到肚子里就是咱的了! 写给路易十四的长信送了出去,接下来的连续几天,周世显仍旧在马赛频频高调露面,公开接见一些重要的人物。 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就是公开收买人心呗,还别说,这一招还真是管用,很快什么商会领袖,马赛本地人的领袖,有名望的教士纷纷来投奔。 细琢磨这伙人还真是卖国求荣的主力军。 古今中外莫不是如此。 又过了两天,当大明摄政王在威风凛凛的士兵簇拥下,公开喊出明法亲善的口号,向着人群挥手…… “亲善,亲善!” 看着笑容满面的大明洛王,向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伸出了友谊之手,掌握马赛权力的精英阶层彻底放下了心防。 一头扎进了大明的怀抱,很快领事区,使馆区,军营,十里洋行,各种设施建设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 明军众将官可算是开了眼了,对洛王殿下的景仰之情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毕竟是华夏人有史以来,第一次踏上欧洲的土地。 虽然只是这么一小块,可意义重大。 周世显微微一笑,此刻颇为心安理得,最少咱们没有在马赛卖阿芙蓉吧,当然也不是不能卖。 不过咱大明要脸,不会公开卖,卖阿芙蓉的人是揆一那帮瑞典人带领下的荷兰人…… 这事儿和大明没关系,将来历史书可不能乱写! “脸面呀!” 周世显语重心长的教诲着,不要违背了本心,更不要违背了祖宗的教诲,毕竟老祖宗叫咱们与人为善。 那么大明在马赛卖什么呢? 茶叶,丝绸,瓷器呗。 这些奢侈品运作好了,也同样可以达到倾销的效果,并且,甚至还可以达到文化输出的效果。 同时间,维也纳。 金色大厅里,已经退位的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和母亲安娜一脸铁青的端坐在上首,下面坐满了流亡奥地利的波旁贵族们。 马赛失守,整个法国南部都在明军的兵锋之下瑟瑟发抖,巴黎已经危在旦夕,此时此刻,人心躁动,吵闹声险些将屋顶都掀翻了。 负责主持会议的奥尔良公爵连续敲了几次锤子。 “肃静!” 可依旧无法阻止躁动的人心,很快下面各位亲王,公爵,伯爵们闹腾了起来,吹口哨,敲桌子,吵嚷着让路易十四从金色大厅里滚出去。 都已经退位了还赖着王位上做什么? 百般无奈之下,心高气傲的路易十四只好在母亲的授意下,离开了这座象征着荣耀的金色大厅。 “芜湖!” 顿时大厅里欢呼声,掌声四起,欢送灰头土脸的国王陛下黯然离开,可怜路易十四成了背锅侠。 老欧洲都这尿性,打了胜仗的时候把你捧到天上去,一旦战败,辱国之后那就是背锅侠! 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贵族们已经忘了法兰西在这位皇帝陛下的带领下,所创造过的那些辉煌。 老欧洲都有个臭毛病,健忘。 打过别人,抢过别人的东西也不记得了,剥削过别人就更不记得了,就连自己的战争英雄,也随时可以变成背锅侠。 这事情属实太正常了,毕竟老欧洲连自己的祖宗都可以换,一会儿是希腊后裔,一会儿是罗马后裔…… 实在不行还可以编历史,拿神话故事当真的信,反正不管别人尴尬不尴尬,只要老欧洲们自己信就不会尴尬。 美其名曰,骑士精神。 用咱大明人的话来说不就是势利眼嘛? 眼中只有利益,只讲成王败寇,又哪里有什么人情味? 随着路易十四的黯然离去,波旁家族陷入了动荡,很快,在奥地利女摄政安娜的安排下,她的另一个儿子奥尔良公爵登上了皇位。 这就是路易十五世了…… “肃静!” 当年轻英俊的奥尔良公爵登上了皇位,波旁家族散乱的人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稀稀拉拉的掌声中。 路易十五不停的和母亲,还有一些家族将领商量着,是时候酝酿着一波反攻把马赛夺回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明摄政王的长信到了,看着这封用法文,汉字双语书写的国书,奥尔良公爵英俊的面庞不由得抽搐起来。 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得不当众宣读。 “哗。” 这下子金色大厅里又炸锅了,本以为明军要趁机进攻巴黎的贵族们,此刻一片哗然,万万没想到大明竟然主动释放了善意。 这算善意嘛? 姑且算吧。 反正这下子波旁贵族们内讧了,有人跳上了桌子,大叫着不要相信明国人的鬼话,也有人嚷嚷着要给明国人回信。 瞬间划分成了主战派,主和派…… 内讧也不是华夏的专属,大难临头各自飞,老欧洲们内讧起来更加凶狠,争斗的更加厉害,毕竟这个世上从不缺软骨头。 “接受这一切吧!” “让我们清醒一点!” 最终还是主和派的声音占据了上风,道理十分简单,明军竟然无意攻占巴黎,那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嘛? 干嘛非要去招惹明军,明军想要马赛那就给他嘛,不惹事不久没事了,干嘛不反思一下自己做错了什么。 随着反思怪的出现,好端端的家族会议就这么不欢而散了,刚刚登基的路易十五和垂帘听政的老摄政女王黑着脸离开了会场。 这下子大厅里主战派,主和派闹腾的更凶了。 同时间,马赛。 在马赛闲逛了半个月,迟迟没有等到奥匈一线的波旁军队出动,周世显便微微一笑,知道波旁家族这是服软了。 安排好了这一切,周世显知道他在地中海的征战暂时结束了,他也该回南京了。 再不回去估摸着那些破产的达官贵人,要把史可法老大人吃了,史老大人可震不住那些吃了大亏的权贵阶层。 “来人。” “准备行装吧。” 一面叫人准备回程的行装,一面在心中盘算着此行的得失,在军事上他是大获全胜了,可结局不完美。 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是如此,军事只是政治的延续,不然兵圣他老人家怎么会说出那句经典名言,上兵伐谋! 不过在临走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周世显将柳如是,连同她手下那帮报馆的人才留在了马赛。 留下来干嘛? 筹备成立报馆的事情,军事占领实现了,下一步就是舆论宣传,毕竟舆论的阵地咱大明不抢占,别人就会抢占。 月色如水。 寝室中娇声呢喃渐渐平息,柳如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女文青也开始认真的考虑生孩子的事情了。 “嗨!” 周世显哑口无言,果然人是会变的,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连江南水乡的才女随着年纪的增长,也开始为自己考虑退路了。 这还不是跟娜木钟学的? 又是一番折腾过后,周世显便在柳大才女耳边娓娓道来:“你辛苦点留在马赛,你这么干,这么干……” 柳如是心领神会,惬意的眯着眼睛频频点头,要说干别的不行,花团锦簇的道德文章可是她最擅长的。 标榜嘛,占据道德制高点嘛。 谁不会呀? 要说占据道德制高点这件事,咱大明的道德君子怕过谁呀,在这件事情上西洋人就是弟弟! 咱们也把圣人文章,华美的汉服,唐装,报馆什么的搬到马赛,让马赛成为文化宣传的主阵地。 没准几十年后,马赛人就脱下了燕尾服,以穿唐装汉服为荣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呵。” 被委以重任的柳如是,骄傲的嗔道:“啰嗦!” 那神情好似再说,我办事,你放心。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在一个凉爽的清晨,周世显向着前来送别的众将官挥了挥手,登上了返回大马士革的战舰。 再从大马士革换乘舒适的四轮大马车,在一个骑兵军的护送下返回波斯都城大不里士。 一个月后,波斯。 “咯吱,咯吱。” 舒适柔软的车厢里,周世显正在闭目养神,玉真正在看书,慕容慧正在偷看着两人,走的时候兴冲冲的。 回来的时候气氛有些诡异,为啥呢,因为在这一波金融危机里,波斯王公们受伤最深,是最倒霉的那一伙接盘侠。 人还在马车上,仿佛已经嗅到了人心躁动的气味,因为波斯王公在这一波崩盘里损失过于惨重了,自然满腹怨言。 美艳的波斯皇太后也一脸无奈,毕竟众怒难犯,她一个女人垂帘听政,虽然已经尽量弹压民意了,可是群情激奋她又能如何? 骚动中,城内流传着一个个谣言。 “来自大明的怪物在大马士革登陆。” “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向波斯逼近。” “卑鄙无耻的骗子进入了边境。” 然后舆论的口风就变了。 “周世显距离大不里士三百里!” “殿下距离大不里士不到百里!” “至高无上的摄政王殿下,于今日抵达自己忠实的波斯领地。” 真到了周世显在整整一个军的精锐骑兵护送下,出现在了大不里士城门外,掀开门帘跳下了车。 放眼望去…… “嚯!” 可真是人山人海呀。 ------------ 第491章 以德服人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随着摄政王殿下率军凯旋归来,从波斯皇太后以下,城内权贵倾巢而出,早已经在城外铺好了红地毯。 那些抱怨,大言不惭的杂音不翼而飞,满城权贵为迎接摄政王殿下的凯旋归来,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庆典。 当然洛王殿下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除了身边彪悍的亲卫骑兵,后面还带着一个三万人的骑兵军呢。 还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精锐骑兵军,身上的硝烟气息尚未褪去。 “欢迎,欢迎……” 眼看着洛王殿下跳下了马车,向着人群挥了挥手。 人群全部盛装打扮,面带笑容,翘首以待,美丽的波斯少女向着英明伟大的大明摄政王献上了鲜花。 当摄政王迈开脚步,走上红毯的那一刻,整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威武的礼炮声也随之响起。 “嗵,嗵,嗵。” 漫天飞舞的彩带落下。 周世显面带笑容的走过了红地毯,抓住了美艳皇太后的纤纤玉手,笑道:“听说近日国中朝局不稳,有人不满?” 这话是笑着说的,不带一丝烟火气,也并未为难皇太后,所以说咱老周还是很讲道理的,一向是以德服人。 “蛤?” 美艳的皇太后明眸转了转,紧紧挽住了摄政王的胳膊,露出了绝美的微笑:“谁不满,没有的事儿!” 看着摄政王身后那杀气腾腾的精锐骑兵军,清一色中亚产的高头大马,整整三万铁骑在大不里士城外行进着。 那杀气腾腾的铁骑,黑洞洞火枪,雪亮的马刀…… 谁敢不满呀! 以德服人嘛。 “那行吧。” 周世显笑了笑:“进城。” “滴滴答答滴滴答。” 顷刻间鼓乐齐鸣,满脸笑容的波斯王公携带着妻女,敲敲打打的恭迎摄政王入城,道路两旁波斯王公们齐声挥舞起了双臂。 用华丽的语言高声颂扬着摄政王的仁慈,大明的荣光。 周世显也不是存心为难这些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炒股票也好,炒房也罢,但凡有点金融常识的人,也知道这叫泡沫化,击鼓传花。 这朵大红花落在谁的头上谁倒霉。 很不幸。 这最后一棒落到了波斯王公头上,因为这些人进场最晚,正好在那些矿山,马场股票的最高点接盘,这是一个悲催的故事。 这事儿怎么解决,无解。 周世显终究是人,不是神,经济危机这种事情是后世华尔街,整个世界都解决不了的世纪难题,他又能如何? 唯一的办法便是铁骑,刺刀。 此刻周世显的笑容满面的脸上,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在周世显策划的龙元经济区里,自然也是存在着食物链的,其实这就是一块巨大无比的蛋糕。 掌握大量原始股的关中资本集团,漠南集团位于食物链的最顶层,因为这两大集团是最早跟随周世显起家的。 这两大势力因为站队早,对大明中兴出力最多,自然便拿走了这块大蛋糕的大头。 江南,福建,广东一带的开明资本,处于食物链的第二层,也跟着大发了一笔横财。 再比如东瀛丰臣家,朝鲜金氏,南洋资本,这些势力处于食物链的第三层,小日子过的也很不错。 剩下的西亚,波斯,印度等地的资本归附大明最晚,自然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一旦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玩不下去了。 自然便遭受了重创!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把欧洲变成半殖民地,向欧洲倾销,割老欧洲的韭菜,把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 可是暂时还做不到。 并且! 相比这些不满的波斯王公,人家那些印度大地主,部落大首领怎么就不闹事呢,亏了就亏了嘛。 所以说人还是要信佛来的。 这次亏了,下次赚回来便是了。 “滴滴答答滴滴答。” 敲敲打打中到了傍晚时分,大不里士皇宫里热闹非凡,宫中为得胜归来的殿下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典礼。 “回来了。” 站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接受着美貌波斯皇太后的服侍,周世显本想训斥她几句,可是…… 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位波斯第一美女最大的武器是她的温柔,让干啥就干啥,配合度很高。 瞧着她异国风情的娇艳俏脸,周世显索性把嘴一闭。 “得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周世显也不忍心苛责她,而是挥了挥手,轻道:“传下去,开会。” 该怎么解决这个事情呢,周世显清澈的眼中透出森森寒冷,胡萝卜加大棒呀,本来就缺一不可,如今是时候拿出大棒子来了。 晚间,皇宫。 “叮铃叮铃。” 波斯舞姬妖娆的舞姿中,侍女如穿花蝴蝶一般将名贵的菜肴送上,美酒佳肴摆满了一张张桌子。 虽然经济不景气,可是这奢侈的生活质量还真是半点也没下降,席间觥筹交错,可气氛却有些诡异。 为啥呢。 因为周围全都是杀气腾腾的明军士兵,一张张威严的脸上透着杀气,这也是废话,这都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 能没点杀气嘛。 酒过三巡,周世显便挥了挥手,侍从官啪的立正敬礼,让舞姬,侍女们退场,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诸位。” 沉寂中响起洛王殿下低沉的说话声:“我说两句。” 说重点,不罗嗦。 “本王知道,各位此番是受了委屈的。” 这话一说出来,厅中众位波斯王公纷纷错愕,感动者有之,万万没料到殿下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可是!” 说话间那位殿下便翻脸了,背着手,从高高在上的台阶上走了下来,在一张张席位前走过。 “哒,哒。” 长筒军靴踩着坚硬的地面,好似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哒。” 不久,殿下在一个身穿华服,胡子拉碴的中年贵族席位前停了下来,用清澈威严的眼睛看着他。 “嘶!” 顿时厅中响起一阵抽气声,这位爷还有点懵逼,席位上其他人已经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但只见从洛王殿下眼中散发出的森森寒意。 好似大夏天浇了一盆冷水,叫人从头凉到脚。 看着这富态的波斯王公,周世显徐徐道:“本王知道你,早些年是个马贩子,在家族也不受待见,后来随大明天兵远征印度,立了些小小的功劳,官府特许你经营马市……” 他将这富商的底细娓娓道来,竟一字不差,果然这富商吓的脸色都白了,一个劲的赔罪,磕头如捣蒜。 “是,是。” 可周世显申请依旧冰冷,冷道:“大明能给你的,也能给别人。” 话不多,却好似一把利刃自戳人心,这位富商已经吓的哆嗦了,隔壁桌的也纷纷色变,心中多半是有数的。 为啥殿下会挑中了这个倒霉蛋儿,因为这位马贩子出身的马市老板,这些天抱怨的声音最大,跳的最高,还撺掇着大伙去衙门里闹事。 于是此人便被抓了典型,大明有句古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枪打出头鸟,还有句话叫做杀鸡儆猴。 跳的最高,伤的最重。 “来人呐!” 周世显顷刻间翻脸了,厌恶道:“抓起来!” “哗啦。” 周围全副武装的卫兵一拥而上,一排明晃晃刺刀顶在了脖子上,将这贩马的富商从席间揪了起来。 顷刻间厅中响起波斯富商,杀猪一般的尖叫声:“殿下饶命,饶命呐!” 可是数百人看着富商被拖了出去,却无人敢劝,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又听见殿下阴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首犯斩立决,家产充公。” 这一个斩字说出口,威严的眼珠往周围看了看,那位说了,就不怕这些人波斯人造反嘛,就不怕再出一个安禄山嘛? 还真不怕! 以如今大明实行的制度,要在波斯,中亚这种地方造反的难度可太大了,首先是军政分离,然后是财政分离。 将领不从政只管打仗,军队用钱得需要统帅部批,将领再拿着条子去大明皇家银行提取。 这如何造反,几乎不可能嘛,这样的制度也是充分吸取了盛世大唐,那种四处分封的节度使制度。 不搞中央集权搞分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其实就是两个字可以概括了,为啥大唐要搞节度使制度呢? 省事。 省钱,省力,省的操心。 可因此带来的恶果是养虎为患,终究是养出了狼子野心的安禄山,还有大唐灭亡之后那段可怕的历史。 大唐是军事强大,忽略了对地方的控制,尤其是经济控制。 大宋则吸取了大唐的教训,不搞分封了,企图以经济控制外域番邦,并且还一度十分成功,可大宋忽略了武备导致军队太弱。 为啥不能兼顾呢,当然了,人无法超越自己所处的时代。 实际上历史都是一脉传承的,到了后来华夏人终于开窍了,懂得军事,经济一起抓,左手握着枪炮,右手握着生产力。 要是再把文化输出的阵地占领了。 那就齐活了! 当然文化输出这事儿需要时间,一两年肯定见不到成效,十年八年也够呛,这需要对一代人,甚至两代人宣传,潜移默化的洗脑…… 不。 宣传真善美。 “哼!” 说话间,周世显挥了挥手,如虎似狼的卫兵再一次蜂拥上前,按照名单把跳的最高,蹦跶的最欢实的都抓起来。 这下子一片欢庆的气氛,瞬间变得腥风血雨,厅中被点到名字的波斯权贵,一个个吓的杀猪一般尖叫起来。 可是! 尖叫并不能保命。 随着一个个图谋不轨,大腹便便的波斯王公被拖了出去,不久之后宫门外响起了几声火枪爆鸣。 “砰,砰,砰。” 连续毙了二十几人,杀到这厅中所有人都筛糠一般哆嗦着,周世显才取出一方绢布擦了擦嘴。 这宴会厅中几百号人,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位殿下当年的威名,这位殿下当年在中原起家的时候,那可是…… 杀的人头滚滚呐! “哼!” 周世显虎目在人群中一扫,留下一声冷哼之后便扬长而去,留下了一群瑟瑟发抖的鹌鹑在风中凌乱。 吃着大明的饭,砸着大明的锅,什么玩意儿啊。 要没有大明朝廷的提携,就这些货色还是在土里刨食吃的地主呢,还轮的到这些人大发横财? 这招杀人立威管用不管用呢,那可真是太管用了! 从古到今不管是华夏,中亚还是西洋,对付这些目光短浅的土鳖资本,最管用的办法就是杀! 乱世用重典,枪子,抄家是他们唯一能听懂的语言。 古今如一! 随着周世显在大不里士盘桓了七天,毙了二十几个波斯富商,城内气氛为之一肃,到处都是赞颂大明威武的赞歌。 “行吧。” 三两下解决了波斯躁动的人心,周世显又钻进了马车,在一个满编骑兵军的护送下前往中亚,召集突厥各部议事。 相比波斯商人的圆滑,这些草原王公可就懂事多了,没敢闹事不说,还用盛大的礼节欢迎了洛王殿下。 相比之下突厥人还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虽然说只是一伙崇尚武力的莽夫,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突厥人一琢磨,真亏了嘛? 要没有大明崛起,要没有洛王殿下带着大伙攻城略地发大财,大伙还在可怜巴巴的游牧呢。 这话在理。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安抚人心,殿下带着杀气腾腾的骑兵军在中亚绕了一圈,终于进入了漠南,这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漠南蒙古,白城。 此时已是夏末,秋初。 进了城,洗去了一身的尘埃,外面娜木钟,周阿布等人已经在侯着了,还有从出生就没见过的小儿子周烁。 怀抱着两岁大的小儿子,周世显笑的合不拢嘴,到了这漠南就算是回到大明本土了,如今这漠南呀。 可真是太繁华了,到处都是大气的建筑,层层叠叠的房舍,商铺一眼看不到头,早已经没什么塞外蛮夷的痕迹了。 这漠南可是他的得意之作,是他周某人崛起以来,带领大明迅速对快扩张,同化的典范。 看着乖巧的娜木钟,周世显气笑了。 “罢了。” 坐镇漠南,周世显再次召开了会意,将这漠南白城的交易所负责人,还有各位交易所大股东召集起来开会。 ------------ 第492章 认罚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在对待漠南集团这件事情上,可不能像对待波斯人那样简单粗暴了,这毕竟是早已彻底与大明同化的一个利益集团。 夜色如水。 清晨时分,漠南草原上降下了白霜,气温骤降,在义子周阿布陪伴下,周世显沿着高大威武的城墙踱着步子。 此刻放眼望去,整个白城甚至整个漠南都萧条了许多,昔日林立的繁华商铺关闭了不少,街上行人匆匆。 “呼。” 周世显往手上哈了一口白气,他还是低估了这场金融危机对大明的影响,为什么这些商铺会倒闭? 道理很简单。 漠南是整个塞北,中亚地区的金融中心,塞北股票交易所就开在这里,几乎人人持有矿山股票。 做生意的和买股票的是同一批人,也就是传说中的散户,当矿山股价出现崩盘,最受伤的除了波斯,印度那样的大户接盘侠,就是散户。 可怜的小散呀。 股市里永远的受害者…… 在这样的背景下,这些小商贩自然损失惨重,因为那些矿山,农场的股票炒的是在是太高了。 这些商贩大量倒闭,代表着给他们供货的家庭作坊,农场主,矿主没了销路,便会造成大量农,牧,矿产品积压。 整个漠南,辽东,甚至关内山西,京畿一带都人心惶惶,怨言四起,空气中涌动着一股暗流。 可千万不要小看了经济危机的杀伤力呀。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场漠南矿山股票引发的龙元区经济大崩塌,还在持续发酵着,等于是给正在上升期的中兴大明。 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这让周世显想到了后世的经济危机,并且想要从中寻找答案。 在他的记忆中,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经济危机发生在漂亮国,1929年10月24日,纽约股票市场价格在一天之内下跌12.8%。 紧接着引发了著名的大萧条,一场大危机由此开始,紧接着就是银行倒闭、生产下降、工厂破产、工人失业。 大危机迅速从漂亮国,蔓延到整个欧洲和除苏联以外的全世界…… “哒!” 在一段城墙边缘,周世显停下了脚步,从担心中醒悟过来,至少他领导下的大明雄师没有乱,这就足够了。 果然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枪杆子里出政权。 这是绝对正确的真理。 “来人。” 停下脚步的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开会。” 上午九时。 漠南都司衙门,军议厅。 一群衣衫华贵的漠南贵族,排着队,静悄悄的走进了大厅,一抬头洛王殿下端坐在上首,腰杆笔挺,不苟言笑。 旁边坐着英武,军服笔挺的小千岁周阿布,同样也是一脸严肃,小千岁,这是漠南人给周阿布取的绰号。 洛王殿下的义子嘛,又执掌塞外兵权,可以说实至名归了,不过大小千岁此刻的脸色有点难堪…… “艾玛!” 这场面太吓人了,这是什么地方呀。 都司衙门,白虎节堂。 为啥殿下要在这地方开会,这意思还不是很明显嘛,比气温更加肃杀的是会议厅中的气氛,一个个漠南王公尴尬的坐着。 纷纷低着头夹紧了尾巴,这个时候还敢跳出来,那只怕是活腻歪了。 数百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竖起耳朵听着上首洛王殿下的谆谆教诲,可万万没想到洛王殿下竟然十分温和。 没别的可以说,改制吧。 周世显决定对大明现行的交易所,期货制度来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当下便将闯祸的漠南交易所从私有,变成了公私合营。 这事儿他琢磨了很久,纯私有化,纯粹的自由市场肯定不行,难以摆脱资本主义经济枯荣的周期。 每十几年,二十年爆发一次的衰退周期真的很致命,尤其当这种衰退发生在战争时期,很可能会酿成大祸。 这也是为什么西洋列强,更换老大的速度特别快,从西班牙,葡萄牙到荷兰,大英再到普鲁士,大漂亮…… 短短几百年时间里换了多少老大呀,正应了一句话,胡人无百年之国运,这样频繁的王朝更迭,能说明西洋的制度优越嘛? 这不是扯嘛? 西洋资本主义能兴起,能占领大半个世界,真不是这种制度有多么优越,纯粹是因为西洋人崛起的这个年代。 在整个世界上没对手! 纵观这个年代的世界,文明古国纷纷衰落,什么波斯,奥斯曼,印加帝国早已老朽不堪。 当然西洋人崛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世世代代的老对手,阿拉伯帝国衰落了…… 正是阿拉伯帝国的衰落,欧洲人等于搬开了头上最大的一块石头,再也无人能制了。 再加上同时期的东方帝国大明也衰落了,本来有机会成为世界第二极的华夏,却被一伙通古斯野人控制了。 时也,命也。 并且残忍,嗜血的欧美制度真的优越嘛,真的优越还有会有一战,二战,大萧条,大屠杀嘛? 真是扯的没边了! 不管是内阁议会制,还是总统议会制,最大的问题就是很容易把职位,权力做成一门生意。 要说欧美没有腐败那就更扯了! 在这种制度下,整个议会都是当成生意来做的,可以光明正大的收取政治现金,光明正大的买报纸,买舆论。 请问这不是生意是什么? 这叫制度性的腐败! 当这种失败的制度走到了穷途末路,就会造成大量表演型人格的骗子,假道学,不学无术的草包混进议会。 甚至演员还能当上总统…… 甚至编剧,家还能当部长。 你以为这就完了,还有更离谱的呢,一个国家百分之八十的政府高官都是外国人。 简直离谱! 当然这种制度可不是欧美人创造的,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内阁制其实是某个东方王朝最先创造的呢? 这个王朝其实叫做大明,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欧美人偷偷把大明的内阁制学走了呢? 大明内阁制是什么时候创立的呢,大明建文四年,也就是公元1402年所创,最早是建文帝专属的咨询机构。 成立内阁这伙读书人,可都是聪明人呐…… 后来建文帝没了,永乐大帝登基,也不得不将这种制度维持下去,再后来大明内阁权力越来越大,很快发展成了皇帝内阁制。 有起源,有发展过程,怎么看这玩意都是大明首创的。 可公元1402年的欧洲处于什么时期呢,欧洲还在打百年战争呢,自然没有内阁议会制。 所以这一套制度都是大明玩剩下的,有理有据吧,这么算起来,大明比欧洲领先一百多年发明了内阁制。 后来又被葡萄牙人,荷兰人带到鹿特丹去了。 以上都是玩笑之言。 “传旨。” 想及此,周世显不再犹豫,当场便下旨宣布成立金管司,这个金管司仍是直接听命于统帅部,由史可法老大人兼任长官。 金管司成立之后,将会收购漠南,松江府各地股票,期货交易所的五成股本,成为各地交易所最大的控制者。 实际上就是半国有化了。 “哗。” 随着一条条王命旨意的颁布,下面在交易所有股份的漠南王公们,纷纷擦汗,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肃静!” 可这里是白虎节堂,容不得半点抗辩。 “传旨。” 这一刻周世显面色凝重,徐徐道:“成立皇家资产委员会……” 终于来了。 走来走去还是走上了这条国有资本的路,至少在事关国计民生,金融稳定大局的路线上绝对不能走偏。 周世显不能容许大明,再一次出现这种大规模的衰退了,道理其实十分简单,大明和西洋列强的处境完全不同。 西洋人在这个时代没对手,可是大明四面八方都是对手,为啥会这样,因为绵羊才会成群结队,狮子只会孤独前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传旨。” “在各地成立金融裁判所,敞开大门接受民众的伸冤……” 随着一条条政令,以王命旨意的形式传了下去,好似一颗颗震爆弹在白虎节堂里炸开了。 “哗。” 从娜木钟以下,数百位漠南贵族人都傻了,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啥叫金融裁判所呀,裁判谁呀?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呀,就是针对在座各位的呀,让那些手拿废纸的股民,跑去什么金融裁判所伸冤? 那还了得! 只怕是裁判所的大门都要被踩破了呀。 让那些损失惨重的股民去告谁呀,当然是告在座的各位漠南大资本,索取赔偿了…… “殿下且慢!” 这个时候敢说话的,只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元老了,什么火兔,赤狐各部首领,这都是早些年跟随周世显打天下的功勋人物。 “殿下……” 这几位元老当然不愿意了,炒股嘛,说好的愿赌服输,咱们凭本事炒股赚的钱,凭啥要吐出去? “哼!” 可上首周阿布大怒,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肃静!” 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等到所有人安静了下来,周世显才用威严的目光转了一圈,神情不由得有些冷漠,这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呀。 真是靠本事炒股赚的钱? “不对吧!” “哼!” 他狠狠瞪了一眼娜木钟,真是靠本事赚的嘛,那么北美发现大金矿,墨西哥发现大银矿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要不是这天大的绝密消息泄露了,会有人抛售矿山股票嘛,还会引发这场股市大崩盘嘛,这不是妥妥的内幕交易嘛? 剩下的只有一个字! “罚!” 这一招也是跟大漂亮学的,不逮几个典型出来杀鸡骇猴,怎么能稳定大局,安定民心? “啪。” 随着周阿布取出一份名单,扔到了桌子上,这位少千岁眼中闪烁着厌恶的神采,冷冷道:“抓起来!” 军兵蜂拥而入,那几十个最先抛售矿山股票的始作俑者抓了起来,这下子吓的王公们裤子都湿了。 杀猪一般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殿下饶命!” “饶命,饶命啊!” 眼看着把这伙人吓住了,周世显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轻声道:“且慢。” 对付漠南财团当然不能简单粗暴,这好歹也是大明的基本盘,不能像对付波斯人那样随意打杀了。 将茶杯放下,周世显徐徐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也不愿多造杀孽,念在你等有功于大明……” “嗯?” 随着他剑眉一挑,下首几百个漠南贵族一下子就明白了,纷纷离开坐席,匍匐跪地开始求饶了。 这都是聪明人呐! 殿下一个眼神立刻就明白了,一个个的哭丧着脸大叫起来:“小人认罚!” “认罚,认罚!” 一时间哭嚎声不绝于耳,白虎节堂里跪了一地的人,哭嚎中,周世显缓缓起身,对着漠南贵族的态度十分满意。 这就叫上道! 个个都是人精,当然了,自从漠南各家跟随他起兵打天下以来,不开眼的,不上道的早就被坑死了。 坟头的草都不知道几米高了。 剩下的一路走到现在的,这都是人精里的人精。 “哼!” 很快周世显点了点头,徐徐道:“本王做事一向是很文明,很守礼的。” “谁赞成,谁反对?” 言外之意这可是你们自己提出来要认罚的,可不是老子逼你们的呀,就在数百漠南贵族安静了几秒钟后。 周阿布又冷冷的哼了一声:“哼!” 那冷漠的神情好似在说,还愣着干什么,鼓掌啊! 这时候就算傻子也明白了,这父子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这是给大伙表演了一出双簧呢。 不过演的和真的一样! “哗!” 顷刻间,白虎节堂里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几百位王公赶紧爬起来,险些把手都拍烂了。 被罚了一笔巨款还要做出强颜欢笑的样子。 太难了。 当然作为上位者,周世显不会把大明的漠南基本盘斩尽杀绝了,水至清则无鱼。 这一番大动作都是为了安抚人心,让那些损失惨重的股民,能够挽回一些损失,还能有个说理的地方。 和这些人倒卖股票赚取的丰厚利润相比,交纳一点罚金也算不了什么,当然最先抛售的那二十几位,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还能怎么办,认倒霉呗。 ------------ 第493章 胡无人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处置了这些贪得无厌的漠南贵族,罚没了一大笔钱,连抄了二十几家,周世显才重新露出几分笑意。 这顿敲打也差不多了。 临走前,周世显又语重心长的留下了一段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其实要的不多,能做个小买卖,能有点小钱,能养家糊口,能吃饱喝足……” 周世显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厅外走去。 “各位好自为之吧。” 身后,周阿布亦冷冷道:“散会!” “哗。” 在座几百个漠南王公纷纷擦了把汗,如蒙大赦,还想要和少千岁套近乎,攀交情,却被周阿布冷言冷语打发走了。 “送客!” 这位曾经的北元少主不论曾经的身份何等显赫,如今就是个纯粹的军人,不干政的军人。 如今在漠南他这样的纯粹军人比比皆是。 午后,白城,国宾馆。 奢华的房间里,周世显正在翻看着一叠教科书,娜木钟,周阿布母子在一旁陪伴,另外还有几个漠南省的学政官员。 几个学政官员都是漠南人,可如今身上已经看不出丝毫漠南的痕迹,连口音都是一口标准的凤阳官话。 房中静谧无声,一时间只剩下翻书的声音。 这般静谧让娜木钟有些招架不住,忙道:“妾身知错了……” “行了。” 却不料周世显只是挥了挥手,对会议上的事情绝口不提,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 此时他对手中的教科书兴趣更大。 这漠南府学办的着实不错,汉文教材编的也好,翻完了一本又一本,从基础的反切法认字,到《出师表》,再到《胡无人》。 最后周世显将视线,停在了府学教材《胡无人》这一篇上,便不知不觉的吟诵了起来。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好诗,好诗,还得是你呀,李太白! 很快又翻到了另一篇,这篇叫做长歌行。 “汉皇重色思倾国……” 这是这第一句,便让周世显眉头大皱,不悦道:“这篇是谁选的?” “哎?” 一下子,几位漠南学政吓的一哆嗦,冷汗从背后涔涔冒出,忙道:“这是下官们经过商议后……” 话没说完已经被洛王殿下训斥了:“去掉!” 怨不得殿下生气,这长恨歌出现在漠南府学教材里,确实不太合适,长什么长,恨什么恨。 莫名其妙嘛! 几个学政一边擦汗,一边附和道:“是,是。” “下官明白。” 亲手翻完了漠南府学的全部教材,周世显才挥了挥手,徐徐道:“下去吧,再接再厉。” 几个学政如蒙大赦,赶忙躬身告退。 其实周世显也是借题发挥,敲打敲打这些学政,看的出来为了编写这些教材,这些人是用了心的。 最少没有出现什么华某人砍樱桃树,洋屁比较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教材里宣扬的都是唐诗宋词。 真,善,美! 他看教材看的津津有味,娜木钟在一旁早已坐立不安,不明白几本破书有什么好翻的,正要说话时却被儿子使了个眼色,阻止了。 “咳。” 周阿布急了,这个时候是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他这位娘亲呀,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 或许是在清宫里呆的太久,沾染了清人短视的毛病,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一向拎不清。 周阿布心里明镜一般敞亮,此番义父驾临漠南,大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可是全靠这一堆府学教材了。 漠南府学是什么,是谁一手建立起来的呢,是义父,如今早已成为了大明的国策,若不是这几本教材编的好。 周阿布手心里都冒汗了,但凡教材里有那么一丁点夹带私货,只怕这漠南如今…… 便早是人头滚滚,腥风血雨的局面! 别人不了解他这位义父,他还不知道嘛,他这位义父,大明摄政王杀人可是不会手软的。 玩玩股票,期货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是真心归附大明,愿意同化的,多半没有性命之忧。 是真心归附还是装模作样,能逃得过义父的眼睛么,能逃的过军情司,军宪司的耳目么? 不可能嘛! “咳。” 此时周世显轻咳了一声,起身冲着义子笑了笑,轻道:“如此,本王便将这白城交给你了,你当小心谨慎,安抚民心。” 这一番谆谆教诲,还有有几分真情实意的,言下之意,你要告诉家中那些长辈,要把这个责任担起来,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 “该关的关,该赔的赔……” 听着义父语重心长,周阿布赶忙起身应诺:“是。” 父子二人徐徐向着房外走去,还真有点父慈子孝的意思了,留下娜木钟一个人在房间里若有所思。 “想不明白,算了!” 她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确实有些糊涂,不过她有一个争气的大儿子,还有一个身份尊崇的小儿子。 这就够了。 不几日,血亏的小商贩,农场主得到了消息,涌入新成立的金管司,按照股份领到了一笔赔偿。 人心大致安稳了下来。 义父一来,立刻便将大局稳定住了,这翻云覆雨的手段让周阿布叹为观止,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敬服。 当然他是纯粹的军人,不干政。 他只负责执行义父还有统帅部的命令。 又过了几日,见漠南已经大致平定,洛王殿下的王驾离开了漠南,径直向着中原而去。 “咯吱,咯吱。” 一个月后,骑兵护卫下的王驾抵达了洛阳郊外,随着四轮大马车在宽敞笔直的官道上摇晃着。 前方已是人山人海,来迎驾的洛阳父老,将繁华的官道两旁挤了个水泄不通,鲜花,掌声响了起来。 当周世显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向着中原父老挥了挥手,顿时将这火热的气氛再一次点燃。 “还得是洛阳啊!” 回到洛阳就算回到家了,不然怎么叫根据地呢,作为大明最重要的军工基地和大后方,洛阳没乱,中原也没乱。 这事儿可就得细琢磨了,为啥中原人不炒股,不投机,反而踏踏实实的做起军工实业来了呢。 书归正传。 王驾在洛阳停了下来,不走了,没去江南也没回南京,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这叫陈兵中原,威压江南。 治国嘛,能有多难。 一个骑兵军,三万护卫铁骑在中原一摆,各种杂音,抱怨的声音果然立刻就平息了,这便是中原的战略价值。 日落又日出。 经济危机爆发的第一波,股市崩盘已经渐渐过去了,可是因此带来的萧条才刚刚开始,这玩意就是多米诺骨牌。 一旦推到了就会引发连锁反应。 洛阳,国宾馆。 当喧嚣散去,戒备森严的国宾馆里,周世显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公文之中,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一个坏消息传来过来,松江交易所也同时崩盘了。 就在不久以前,江南还是一片歌舞升平,人们见面时不谈别的,只谈股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繁荣的景象还将继续下去。 可是随着漠南交易所的崩盘,很快波及到了江南,繁荣的江南金融界也随之崩溃了。 紧随着漠南之后,江南也陷入了经济危机的泥潭,以往蒸蒸日上的大明社会逐步被存货积压,店铺关门的景象所代替。 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其实周世显心知肚明,纵观人类近代史,一个处于强势上升期的帝国,遇到经济崩盘的时候还是挺多的。 比如最早的荷兰王国,最著名的大漂亮国,都在处于上升期的时候遇到了同样的经济崩盘。 如今轮到大明了…… 这事儿其实还挺正常的,为啥会这样,原因其实十分简单,经济发展用力过猛了,从而失去了控制。 这个时候其实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退回来搞战略收缩,整理内政,干脆把内部的问题处理好。 要么走上法西斯主义的道路。 当然这条路不能走! 于是摆在周世显面前的出路只有一条,加强中央集权抛弃自由放任、全凭市场机制那只看不见的手自我调整的政策。 大力加强帝国对社会经济生活的干预,改变局部生产关系…… 是不是很眼熟? 其实这招还真不是咱们华夏人的发明,这招其实是大漂亮国的一位牛人发明的,这个人叫罗斯福。 这一套办法叫罗斯福新政。 是的你没看错,咱们华夏实行的制度,其实和大漂亮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之一,罗斯福的新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正是罗斯福为了带领即将崩溃的大漂亮国,走出无法挽回的经济衰退,才使得总统权力全面扩张。 逐步建立了以总统为中心的三权分立的新格局。 说一千,道一万。 这不还是中央集权嘛? 正是在罗斯福这个大独裁总统的带领下,大漂亮国才走出了经济萧条,又赶上了两次世界大战的风口,一举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霸主。 说真的。 要是没有罗斯福这个大独裁总统,哪里会有什么强大的美利坚,可是后来大漂亮们不承认了。 一群大漂亮的不孝子,又把罗斯福的政策一点点推翻了,又开始搞绝对的自由市场…… 所以。 嗯。 好了伤疤忘了疼,标准的大漂亮,所以大漂亮的结局已经在预料之中了,早晚有一天当危机再次爆发,轰的一声倒下了,而且还会是猝死。 书归正传。 兵临中原,弹压江南之后,周世显开始大刀阔斧的实行新政,这事儿也没什么难的,毕竟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 并且如今大明面临的危机,其实比1932年的漂亮国轻的多。 “传旨!” 当务之急是恢复百姓对交易所的信任,下旨让大明皇家银行出钱,无限量购买股民抛售的股票。 可是钱从哪里来? 自然是大力印钞,可大明如今实行的是金本位,大量印钞就会带来兑换黄金的巨大压力。 周世显便祭出了大杀器,秘密储备的天量黄金…… 印钞给谁呢? 自然是发给那些在危机中,倾家荡产的小作坊,小农场,小商铺,小老板,帮助他们恢复生产经营。 一天之内,屯兵中原的周世显连下十五道王命旨意,对收拾残局、稳定人心起了巨大的作用。 十天后,南京。 奉天殿。 殿内静谧无声,只有翻阅公文,落笔的声音。 到了这个时候,史可法老大人倒不抱怨了,而是尽心尽力的执行着摄政王的旨意,这就是史可法。 当朝廷把大量秘密储备的黄金拿出来,这场危机也就暂时止住了,一条条旨意陆续颁布,并且形成了强制推行的法律。 除了洛王殿下成立的那些新衙门…… 史可法心中明白,眼下最重要的安抚民心,尽快将朝廷印出来的钞票,用低息贷款的方式塞给走投无路的小企业主。 这事儿好办。 可看到洛王周世显的最后一条旨意,史可法,李岩等人瞬间面色大变,这条旨意可就十分凶险了。 旨意中说,要求漠南,关中,江南各大财团,不得抛售手中的股份,国债,更不得趁机大肆兼并。 “嘶!” 老大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最后一道圣旨是几个意思,这是让朝廷向大资本开刀,从老虎嘴里拔牙。 朝廷和资本之间的战斗呀,这事儿嘉靖皇帝干过,万历皇帝干过,天启帝干过,当然崇祯帝也干过。 可是这一次能行嘛? 洛阳,国宾馆。 周世显睿智的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他想起了海那边,大漂亮们宣扬的普世价值,把权力关在笼子里。 这纯粹是扯淡。 大漂亮是把权力关在笼子里了,可是把资本放出来了呀,他要做的事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要把权力和资本都关进笼子里,这事儿能不能干成呢,希望极大,并且这件伟大的事情只有在华夏才能干成。 放在别的土地上,别的族类都没戏! ------------ 第494章 汉道昌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为什么说这世上最优越,最完备的制度只可能发生在华夏,因为华夏人,大部分汉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淳朴,最通情达理的一群人。 当然是绝大部分,不排除汉人群体里有一小部分渣子。 这叫传承! 倘若这事儿在华夏都办不成,在西洋,美洲那些地方就别惦记了,那些桀骜不驯的野蛮人能干成什么事儿? 除了互相拆台大概就是零元购了。 懂不懂三十年奇迹的含金量呀,三十年走完了西洋人,一百多年甚至两百年走过的路。 哪一个种族优越还用得着的质疑么。 可是这事儿想要办好了也很不容易,大明也有自己的问题,并且问题还不小,周世显很明白他要面临的对手,是何等庞大的一股力量。 这股势力并非儒教,也并非什么法家,墨家…… 儒教这些年,在他的铁拳重击之下已经势微,成了一条死狗,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可大明的问题仅仅是一个儒教么? 自然不是。 儒教只是一张画皮,谁的画皮,根深蒂固的地方宗族势力,这此番金融危机大爆发的背景之下。 江南各地的宗族势力闹的最凶,江南宗族一向如此,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别说大明朝廷搞不定。 就是后世凶神恶煞的清廷到了江南,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单纯的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除非像蒙古人一般,抢一把就走,不打算在这地方长呆…… 可尽管当年的蒙古人,包括了后来的满清,都在采取了极端暴力的手段,还是没把江南,甚至南方的宗族势力打死。 打不死的! 当周世显带领大明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要想来一场大刀阔斧的变革,便不得不面对长江以南的宗族力量。 何为宗族? 宗族便是以血缘维系,传承了上千年的地方势力,小到一个村,一个镇,大到一个县,一个府…… 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族法,人情代替了大明律,一个大族长发话比官府管用,连县太爷也得笑脸相迎。 宗族是好还是坏? 不好也不坏,这是一把双刃剑,当外族入侵时宗族是抵抗的主要力量,可是当变革来临时,又会成为最大的反对力量。 悠久的历史,文明的传承既是大明的财富,同样也是负担,可是要完成中央集权的大一统。 周世显别无选择,必须将宗族势力彻底打压下去…… 可此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好在他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通过兴办府学,义务教育,提倡科学,让宗族对地方的控制出现了一丝松动。 “呼。” 一阵微风吹过。 国宾馆中,静谧无声。 忙完了一天的公务,周世显伸了个舒适的懒腰,此时房门轻轻打开,一个身段修长丰盈的中年娇美女子,带着一儿一女走了进来。 女子身长玉立,雍容华贵,向着周世显幽怨的唤了一声。 “夫君!” 瞧着二房夫人孙怡人幽怨的大眼睛,周世显不免有些心虚,赶忙起身迎了上去,他这位世妹都快成深闺怨妇了。 “哦……呵呵。” 捉住世妹的手,又抱起一儿一女,嘘寒问暖了起来,这个不一样,这是明媒正娶的二房夫人。 此刻房中浪漫温馨起来。 翌日,清晨。 日出东方。 鸟语花香,富丽堂皇的国宾馆中,座钟滴滴答答的走着,大床上,夫妻二人久别重逢,自然是干柴烈火烧了起来。 烧了半夜。 静谧中,清晨时分,窗外突然传来响亮的口号声。 “左,左,左右左!” “滴滴答答滴滴答!” 军号悠扬。 将夫妻二人从睡梦中惊醒,翻身坐起。 孙怡人不免嘟着嘴抱怨了几句:“这回了家也不消停。” “呵。” 周世显微微一笑,在她如玉俏脸上轻捏了一下,便披衣下床走到了窗边,瞧着外面霞光万丈。 空气还算清新。 一墙之隔是洛阳府学,也是大明最早的府学,经过十几年的苦心建设,如今已经成为人才的摇篮。 从这里走出的大明精英子弟,正在源源不断的充实着大明帝国,给整个帝国输血。 功夫不负有心人呀! “左,左,左右左!” “呼……喝!” 口号声震天,一队队身穿大明制式军服的少年,π着整齐的队列开始了一天的学习生活。 这场面可真是久违了。 周世显笑了笑,看到这些英姿勃发的府学子弟,他心中便有了七八分胜算,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鬓角。 他今年不过四十许人,鬓角已经有了几根白发。 起床,穿衣,洗漱。 不多时,一家四口坐在正厅里吃着早饭,用过了饭,孙怡人便识趣的带着一对二女走了出去。 什么是大家闺秀? 这位孙大小姐看着大咧咧,不拘小节,其实骨子里最是谨慎守礼,满脑子都是相夫教子。 她走了,侍从官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啪。” 立正,敬礼。 将今日的行程安排递了上来。 周世显翻看了一下行程,签了个字,今天他要视察的地方可是大名鼎鼎,叫做洛阳兵工厂。 上午九时,洛阳郊外五十里。 兵工厂。 顺着几条黄河支流,绵密的丘陵地带,沿着河谷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水力机械。 一条条宽敞笔直的马路上,车来车往,除了马车之外竟然还铺设了一条条木头包铁的滑轨。 这让周世显微微错愕,细看这些木头包铁的轨道上,一辆辆滑车正在运行,或是以人力推动,或是以牛马拉拽。 如此以来可以大大提升运输效率。 “好嘛!” 几年没来,万万没想到这洛阳兵工厂,已经发展到如此可怕的规模,一眼望不到头的工厂呀。 当然这个年代的军工还是以人工打磨为主。 “滴答,滴答。” 豪华马车沿着宽敞笔直的官道,进入了深山,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喧嚣,一阵繁华。 头发斑白的老者,身材健壮的青年,朴实无华的女子,还有一个个金发碧眼的西洋工匠早已恭候多时。 随着周世显携二夫人,一对子女从车上跳了下来。 “咚,咚,咚咚咚!” 顿时锣鼓喧天,彩旗飞舞,好一派盛世景象。 “好,好。” 周世显看的连连点头,一看到这洛阳兵工厂的繁华景象,他心中便更加有底了,沿着一座座厂房看下去。 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枪械,火炮映入眼帘,有亮眼的,又令人发笑的,可到处都是欣欣向荣。 最后一家四口,在兵工厂官员的簇拥下进入了一座厂房,周世显先抬头看了看天,上方是青砖打造的高大穹顶。 巨大的厂房里摆满了水力机械,传动装置,齿轮…… 正中央则摆放着一台黑黝黝,沉甸甸的巨大机器,上面蒙着防雨用的帆布,官员献宝一般将帆布扯开。 一台巨大的机器映入眼帘。 这也是周世显今天来洛阳兵工厂最主要的目的,摆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台蒸汽机。 对,你没看错。 一台蒸汽机! 蒸汽机是谁发明的? 真不是瓦特发明的,洋人也没敢这么说呀,瓦特只是改良了蒸汽机,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是由古希腊数学家亚历山大港的希罗。 什么时候发明的呢,公元1世纪发明。 当时叫做汽转球。 这玩意就是蒸汽机的雏形。 反正外国人不敢这么说,估计连瓦特自己也不敢这么说,甚至还有爱迪生发明了点灯这种鬼话。 爱迪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能耐! 谁说的呢,鬼知道。 蒸汽机明明是1679年法国物理学家丹尼斯?帕潘,在观察蒸汽逃离他的高压锅后制造了第一台蒸汽机的工作模型。 同时代的萨缪尔?莫兰也提出了蒸汽机的主意。 1698年托马斯?塞维利和1712年托马斯?纽科门制造了早期的工业蒸汽机,他们对蒸汽机的发展都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和瓦特有一毛钱关系嘛? 至于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说,你琢磨吧。 细琢磨或许能品出点味道来。 反正说一千,道一万。 在周世显无限量资金的支持下,这个时代最好的机械工程科学家,被从欧洲本土用麻袋套头,坑蒙拐骗,掳掠…… 不是。 被请来的大科学家还真不少,搞出个蒸汽机问题不大,这些科技人才在洛阳过的很不错。 科技大佬嘛,都这样。 只要给他们充足的科研经费,搞出什么黑科技都不奇怪,如今随着洛阳兵工厂的大发展。 当然这台蒸汽机做工还很粗糙,这是废话,受限于可怜的加工工艺,早期的蒸汽机就不可能精良,转速低的令人发指。 这玩意装到火车上,汽车上纯粹扯淡,甚至用来磨面粉都搞不定,这玩意发明出来是为了取代龙骨水车。 用来排水的。 随着兵工厂的规模越来越大,在建筑中难免会挖到大量地下水,单靠人力、畜力,水车已难以满足排除矿井地下水的要求。 这个时候用来排水的蒸汽机,便在周世显的旁敲侧击之下,应运而生了,其实和他也没啥关系。 这东西在欧洲已经被发明了,不过短视的欧洲人,根本看不到这东西的巨大价值。 可怜的发明人…… 抱着他的图纸,样品抑郁而终,可是技术被大明得到了,还制造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台实用的排水蒸汽机。 将一个蛋形容器先充满蒸汽,然后关闭进汽阀,在容器外喷淋冷水使容器内蒸汽冷凝而形成真空。 打开进水阀,矿井底的水受大气压力作用经进水管吸入容器中,关闭进水阀,重开进汽阀,靠蒸汽压力将容器中的水经排水阀压出。 反正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说,真别觉得欧洲人多么富有科学精神,多么重视科研人才,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欧洲人其实很短视,就以这个时代来说,不知道多少伟大的发明,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当着洛王殿下的面,几个欧洲工程师献点头哈腰,献宝一样发动了蒸汽机,那神情…… 就怕殿下砍他们的科研经费,他们在欧洲已经混的很惨了,好不容易逮到个愿意投资的大金主。 那能不点头哈腰嘛! “嗯,嗯。” 周世显看的频频点头,觉得这科学家也太惨了。 “轰隆,轰隆!” 看着锅炉里填入煤炭,点火,巨大的蒸汽机发动了起来,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 “咳咳。” 一个不小心被呛到了,可把周围的官员,那两个工程师吓坏了,想要上前关切一番,却被周世显挥手赶开了。 “轰隆,轰隆。” 这机器的轰鸣声,熟悉的煤烟气味,让周世显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个时代只有他才明白,这玩意代表着什么。 这可是历史上第一台投入实用的蒸汽机呀! 随着机器的转动,运行渐渐顺畅了起来,周世显看的频频点头,和两个法国工程师交流着。 这竟然还是一台大气式蒸汽机,靠着燃烧煤炭,带动气缸产生的动力,驱动独立的提水泵。 “哗啦!” 不久之后,从水泵里喷出了浑浊的地下水,这一幕让现场沸腾了起来,工匠,官员们凑在一起惊奇的议论起来。 “嘿!” 万万没想到这破玩意还真行! “咳咳。” 就是烟实在太大了,随着锅炉的燃烧,滚滚黑烟冒了出来,呛的人直掉眼泪,大伙只好从厂房里走了出去。 “艾玛。” 这滋味太酸爽了。 周世显接过侍从官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眼睛,那两个法国工程师尴尬的走了过来,还想辩解一番。 “得咧!” 也别解释了,我懂。 周世显当场批了张条子,赶紧给这两位申请专利,永久性的专利权,然后下令在各地矿山大规模推广。 大明如今的矿山可太多了…… 虽然做工还不太行,可是经过大规模推广过后,自然会逐渐改良,于是乎,这种蒸汽机先在大明本土的矿山。 后来在中亚,西亚各地得到了迅速推广,当然这玩意如今的热效率很低,也只能用来抽水了。 不过很快就会出现磨面粉的蒸汽机…… 同时间,南京。 奉天殿。 ------------ 第495章 十年之功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史可法将自己埋首于公文之中,将一道道王命旨意传达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个衙门组建了起来。 这些新成立的衙门主要是负责管理金融的,也有负责管民政的,管司法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这可真是大刀阔斧的搞中央集权了。 老大人一边签字,加盖玉玺,一边不停的擦汗,新衙门的成立代表着旧衙门的裁汰,代表着…… 一些出身江南士族,或者说地方宗族的官员被大量裁汰,这不是废话嘛,朝廷就这么多编制,一个萝卜一个坑。 各部,各省,各府官员都是退一个,补一个。 宗族官员被裁汰,出身寒门的年轻一代官员顶上,源源不断的为大明帝国输血,这对整个帝国来说当然是好事儿。 可是对宗族势力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这事儿可真是要了亲命了,家里没了官员,还怎么在地方上,在各行各业搞垄断,还怎么中饱私囊? 这是大明的原罪。 前两天破产的小商人,小老板们才刚刚堵在奉天殿外闹完了,如今衙门里也不安稳了,各种谣言满天飞。 “哎。” 老大人叹了口气,搞什么呀! 这样下去是要出大乱子的。 史可法不算是一个军事人才,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可他绝对是这个时代最有能力的民政官员。 他当然明白周世显的意图,他那位周贤侄,这是要向根深蒂固的江南宗族势力开刀了…… 这可真是。 平地一声雷呀! 天气不算热。 可老大人觉得全身冒汗,连官服都湿透了,又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干净喝了一碗热茶压压惊。 “这小子。” 这小子还真敢这么干! 宗族是大明,是华夏永远绕不过去的一个坎,相比之下北方还好一些,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中原地区因为常年战乱。 所以造成了中原之地,人口流动大,基本上不会出现那种顽固性的大宗族,就算有,也不过是村一级的小角色。 三两下便解决了。 可江南不一样啊! 因为周世显早年间带着凤威军守住了中原,将清军死死的挡在黄河以北,所以以江南为代表的广大南方地区,已经很久没有战乱了。 故此,宗族势力还是原生态的,好些地方还是士族说了算。 虽然如今大明中兴了,有钱了,可士族,宗族上千年了还是那个味儿! “艾玛。” 史可法觉得手有点哆嗦,江南宗族有多厉害,他还能不知道嘛,想当年他本人就是受害者呀! 崇祯末年,他史可法一个外官跑来江南当江南巡抚,原本满脑子都是雄心壮志,想要整合江南,甚至整个南方的明廷力量。 可是呢? 他史可法被马士英那帮江南土著打的满头包,虽然贵为江南巡抚,手持尚方宝剑,可还是没什么鸟用。 照样被本土势力压制的抬不起头。 “当年……” 老大人眼神有点迷茫了,别管你职位有多高,是不是手持尚方宝剑,但凡一个外官到了江南,那可真是寸步难行啊! “哎。” 史可法又叹了口气,心惊之余却又觉得很痛快,这位周贤侄呐,是干了他是史可法十几年前。 想敢却又不敢干的事情! 那些年他可是被马士英那伙人欺负惨了。 老大人也觉得痛快,痛快是痛快了,可是古往今来,一千多年了有谁敢这么干,谁敢动这些地方宗族势力? 黄巢动了,王莽动了。 “咳咳。” 史可法突然被凉茶呛到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反正这事儿也就是周贤侄敢干了,如今他带着三万铁骑陈兵中原,这是几个意思呀。 但凡不傻,不呆都心中了然。 倘若江南有人敢煽风点火,发动叛乱,只怕是那位殿下便会眼睛一瞪,手持两把西瓜刀。 一路从承天门砍到松江东路。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咳。” 老大人一声轻咳,又擦了擦嘴,想到三万铁骑心中便有了些底气,又开始签署调令,调集人手。 这便是史可法,天生的民政官,与周世显二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配合的相得益彰。 这也是明末的现状,大明从不缺呕心沥血的民政官,只缺雄才大略的不世统帅,还是小农意识惹的祸。 “嗯。” 史可法琢磨着这些新成立的衙门…… 主要是由国考中,精心选拔出来的人才组成,经过十年府学教育,还有国考制度的推行之后。 那些二十岁出头进入各地衙门历练的年轻人,如今,终于可以担当大任了,行政管理人才开始出现井喷。 这让史可法松了口气,最少不至于无人可用。 “哎。” 老大人叹了口气:“十年之功呀。” 不易,真不易。 对那位深谋远虑的周贤侄,老大人是心服口服了,那位贤侄看的比他远,谋略比他强。 为了这一天向江南宗族动刀,准备了整整十年呀! 如今时机终于成熟了! “刷刷刷。” 想及此,史可法大笔一挥,不再犹豫,开始大量提拔,任命官员,好在这南京皇城够大,又经过翻新,有足够的地方容纳这些新衙门。 这皇城也越来越不像个皇城了。 一大半已经变成了大明帝国,实际意义上的行政中枢所在地,老朱家在这里留下的痕迹渐渐消失不见了。 回头看。 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老腰,史可法百感交集,十几年来,至少有一件事周世显是做成了,他真的把老朱家的天下给。 咔擦了! 如今太上皇朱由检深居简出,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 大明天子…… “哎?” 天子去哪了? 这事儿史可法还真不知道。 “算了算了。” 老大人也懒得操心了,摸了摸满头白发,看了看坐在大殿一角正在办公的石亨,开始闭目养神。 石亨是谁? 大明军宪司长官,统帅部里专管大明情报机构的头子,当然到了如今这个时期,军宪司的职责发生了变化。 随着大明的地盘越来越大,军宪司主要负责从塞北,到南洋这块地盘的情报工作,另外还加上一个美洲大陆。 负责北非,欧洲方向的主要是陈永华的军情司。 两大情报机构渐渐分工明确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呼。” 将王命旨意一道道颁布,执行了下去,史可法便不再多言,这点定力他还是有的。 以他对江南那帮人的了解,估摸着江南很快就要闹起来了。 果然不出三天。 随着大量本地宗族出身的旧官员被裁撤,大量在地方上历练多年的新派官员上位,整个江南乱了。 大量被裁撤的官员开始聚集起来。 哭诉,闹事,申冤。 文化人闹事就这个鬼样子,造反他们没这个本事,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老套路了,不新鲜。 这天天一亮。 大清早。 奉天殿外便聚集起了一大群旧官员,吵着,闹着要找史可法要说法,一个个锤胸顿足呀。 “凭什么裁汰本官!” “造孽呀!” “不能啊大人,我为大明立过功!” “我为大明流过血!” 一时间群情激奋,险些将南京皇城的门槛都挤破了,要不是看到那黑洞洞火枪,明晃晃刺刀。 估摸着当场就要冲进去打砸抢烧,来上一个零元购了,这大明的江南士族呀,最喜欢干这种事儿。 殿内,鸦雀无声。 预料之中的动乱来了,史可法眯着眼睛看了看石亨,果然虎头虎脑的石大人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整了整一尘不染的笔挺军服。 挎着战刀…… “蹬蹬蹬。” 几个大步就冲出去了。 “哎。” 史可法同时起身,和李岩二人走到了明亮的窗边,看着外面秋高气爽的艳阳天,叹了口气。 “何必呢。” 一刻钟后,宫门外。 “吱。” 随着厚重的宫门缓缓敞开,大批衣甲鲜明的士兵蜂拥而出,用雪亮的刺刀将闹事的人群围了起来。 “蹬蹬蹬。” 杀气腾腾的石亨挎着,踩着铮亮的军靴冲了出来,虎目向着人群一扫,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人不少呀。 足足上千人呢。 可石大人能惯着嘛,不能嘛。 石亨虎目一瞪,低喝道:“何事喧哗?” “哗!” 旧官员们本有些畏惧,可是往左右看了看,便又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挺起了胸膛做出一番坚贞不屈的样子。 法不责众嘛。 “不公!” “冤枉!” 上千人振臂高呼,纷纷叫嚷起来,一时间将这大明帝国的统治中枢变成了菜市场,这可是老毛病了。 是不是很眼熟? 在西洋这叫街头政治,聚众闹事是家常便饭。 我说啥了? 我就说西洋人那一套所谓的普世价值,都是跟大明学的吧,聚众闹事,冲击王朝统治中枢这种事是谁发明的? 大明的士族呀! 当年冲击紫禁城,现在冲击统帅部,相比之下看,大漂亮国冲击国会山这种事情,和明末闹事的士族比起来。 简直弱爆了! 什么国会里打架,弱爆了,欧美国会里打架最多是挠两下,喷口水,做戏给别人看的。 咱大明文官,可是敢在朝廷上杀人的,什么一品命官,锦衣卫指挥使当场就打死了! 这种事都是大明士族玩剩下的,被欧美人捡走了,还当成了宝贝供起来了,硬说这叫普世价值。 真是笑死人了。 面对上千名被裁汰的旧官员,石亨眼睛又是一瞪,冷冷道:“冤在何处。” “说!” 这话一说完,来闹事的官员们愣住了。 “咦?” 不对劲呀! 军宪司是什么衙门,鹰犬呀,鹰犬竟然讲起道理来了,上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有点懵逼。 “哗。” 很快喧闹声四起。 这些被裁汰的官员可算逮到机会了,从人群里推出来几个代表,站在了明晃晃的刺刀前。 “不公啊!” 又是一顿锤胸顿足。 石亨定睛一看,这几位被裁撤的官员,有文官,也有缺胳膊少腿的武官,当然都不是一线部队,都是后勤官员。 搞后勤,你懂的。 说话间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叫嚷起来。 “我为大明流过血!” “我为大明负过伤!” “凭什么裁撤老子!” 一时间群情激奋,沸反盈天! 可石亨眼睛一瞪,冷冷道:“是么?” 当场便指着一个缺胳膊的,冷声喝道:“你,当年是凤阳总督马士英手下的侍卫吧,你这条胳膊是左良玉砍的吧。” “你!” 他又指着一个短腿的,冷道:“你这条腿是当年平张献忠,从马上摔了下去……嗯?” 言语间石大人十分不屑,这也配邀功? 一下子千余名被裁撤的官员傻眼了,万万没想到这位石大人,竟然有过目不忘只能。 他咋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呢! “不公!” 可是士族闹事一向是不讲道理的,说不过便开始撒泼耍赖,就差满地打滚,哭爹喊娘了。 却不料晴天里炸开一道霹雳。 石亨大怒喝道:“混账!” 什么山猫野兽,残兵败将,竟敢跑到他石某人面前邀功,这也太不要脸了啊,石亨当场就怒了。 “不公?” 当着上千人的面,石亨等着眼珠子咆哮起来:“你等为大明流过血,立过功,比殿下如何?” 刷。 一提到殿下,宫门外顿时鸦雀无声。 这不是废话嘛,人的名,树的影,这整个大明帝国都是那位殿下一手建立的,谁能和他比功劳啊。 宫门外,回荡着石亨愤怒的咆哮声:“殿下那般功勋盖世,家中子侄可有一人出仕为官?” “殿下家中子侄,可有一人仰仗殿下之力,出掌镇军?” 这番话吼完了。 殿外更是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义子不算。 周家的子侄,平辈,晚辈,亲朋好友里面还真没有在朝当官的,更没有进入镇军混吃等死的。 千余人竟张口结舌。 无言以对。 因为这个事儿是真的没有,老周家的人,在这方面还是很克制的,周家子孙不得入朝为官。 这事儿都被周国辅写进家训里了,当然周老大人是不愿意的,谁家出了个王爷不想跟着沾光呀。 都是被儿子逼的,没办法呀。 只见石大人一挥手,便只说了一个字:“抓!” “哗啦!” 如虎似狼的军兵一拥而上,将千余名闹事的裁撤旧官员,好似赶猪一般推推搡搡的押走了。 “关起来!” 看着这些败类,石亨眼中透着厌恶,且不说这些人于大明中兴有没有功劳,就算侥幸立下了那么点功劳。 就能要挟朝廷了? ------------ 第496章 拆分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随着石亨突然翻脸,成排的士兵端着雪亮的刺刀,将上千名闹事的裁撤官员抓了起来,赶猪一般赶走了。 一片哗然中。 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 可石亨仍旧余怒未消,阴森森道:“关起来。” 怨不得石亨脸色沉凝,一脸的厌恶,比功劳还能比得过洛王殿下,还能比得过史可法,李岩众位大人? 众位大人还没邀功呢,这些货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个世道便是如此,越是功勋大的人便越是低调,不愿张扬。 越是这些混水摸鱼的蠢材,沾了大明中兴的光,或许立下点微末的功劳,或许根本就是滥竽充数的,便越是满世界标榜自己。 恨不得做个大红牌匾每天挂在自己身上。 咱殿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对。” 这叫投机者。 “审,好好审!” 石亨眼中凶光毕露,兴许还能审问出点别的。 街对面,茶楼。 两位身穿华贵织锦的闲人站在床前,看着一街之隔的皇宫门前,那千余人挣扎,叫嚷着被军兵抓走了。 道理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军宪司一口气抓了这么多人,终究是不妥,这些是什么人呐? 这些人背后的力量可不一般,不是哪个县城里的名门望族,就是大家族的子弟,最次也得是镇子里的一霸。 崇祯爷是当过皇帝的人,他还能不知道嘛,当年,他崇祯爷就是被这帮人折腾的没脾气。 法不责众呀。 此时此刻,崇祯爷心情不由得十分复杂,还有些慌张,口中喃喃自语着:“粗暴,太粗暴了。” 终究他是个大明人。 不愿看到大明盛世毁于一旦。 “这?” 他看了看魏国公,魏国公也看了看他,两人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都知道一场席卷江南的大风波已经拉开序幕了。 这一幕让崇祯爷想到了他的兄长,想当年,兄长天启皇帝干过的事,当年兄长也想撼动这些人的利益。 为此,兄长重用魏忠贤,重用厂卫,也是大棍子狠狠敲下去,可这样做的结果呢,很有效。 一番砍头,抄家之后,国库大大的充实了,边军有粮饷了,赈灾有银子了,乱局渐渐得到了控制。 可是最后呢? 兄长竟莫名其妙的死了。 “哎。” 一声轻叹,不胜唏嘘。 皇宫内,奉天殿。 卫兵来报,说石大人动手抓人了,史可法还没当回事,军宪司抓人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石大人不抓人才是见鬼了。 史可法一边喝着茶,一边悠闲的问道:“抓了多少人。” “一千多……” “噗。” 一听说抓了这么多人,老大人茶也喝不下去了,全喷了出来,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 “胡闹!” 他正要将石亨叫进来劝阻一番,可是却被李岩拦住了。 李岩端着热茶,笑了笑:“史公且慢,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军宪司的事儿,咱们不好插手。 被李岩这样一提醒,史可法愣住了,很快也回过神来了,以他的智商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下子抓了上千人。 石亨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可能嘛! 谁叫他这么干的,洛王殿下嘛,十有八九石亨手里掐着那位殿下的王命旨意呢,他才敢这么干。 “可……” 史可法不禁忧心忡忡,他徐徐走到殿外看向了中原方向,眼中透出深深的疑惑,那位贤侄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他就不怕江南大乱嘛? 中原,洛阳。 周世显还真没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还和娇妻爱妾团聚了,如今正在国宾馆中与娇妻鸳鸯共枕。 就像江南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清晨,日出东方。 又是精神饱满的一天到来,周世显早早起床,与两位娇妻,爱子,爱女规规矩矩的坐在厅中用膳,顺便翻了翻一天的行程。 今天的行程是召集关中各家开会,这回就不能在白虎节堂开会了,这关中资本呐。 已经不能说是基本盘了,而是他周某人的根基,大明镇军的根基,同样也是整个大明帝国的根基。 开会的地点就在国宾馆楼下,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里。 上午九时,会场。 护兵肃立在两旁,大明帝国最富有的关中集团云集于此,小声的凑在一起闲聊着,攀谈着。 “千岁到!” “哗。” 护兵纷纷立正敬礼,众人赶忙停止了闲聊,起身整了整衣衫,看着换下了军服,穿上了织锦的那位殿下走了进来。 “哎哟,殿下来了。” “殿下吉祥。” “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阵恭维,一番热闹。 周世显面带笑容进入了会场,放眼望去,环顾左右,以秦王为首,有孙传庭孙督师家的人,还有一些地方名流。 除了这些老面孔,其中竟然有不少陌生,并且十分年轻的面孔。 当年大明皇家商号董事局成员,抓的抓,死的死,升官的升官,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在众人簇拥下端坐在上首,周世显和煦的笑了笑:“坐。” 下首十几位关中大佬纷纷落座。 上茶,果品。 其乐融融。 瞧着这些关中名门,周世显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闲聊了几句便叫侍从官取来一些文卷,发了下去。 “今日将大伙召集起来……” 干嘛来了? 他要将关中资本这个庞然大物拆分,让大伙交出一部分控制权,交出来的这部分股份有多少呐。 大约五成。 这自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笔钱拿出来,将会交给新成立的大明财政司,交给史可法老大人,用来解决正在蔓延的经济危机。 大明走到了这一步,没别的办法了,关中资本,大明皇家商号这头巨兽,早晚会把整个帝国的血液吸干。 除了将其分拆没别的办法。 可关中资本愿意不愿意呢? 当然不愿意了! “哗!” 一下子大厅里炸开了锅,各位大股东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神情焦灼者有之,眉头大皱的也不少。 这属实有些过分了。 这不是废话么,谁愿意把自己的身家,财富拿出来一半呀,要么是傻子要么是二百五,不过。 关中资本里头还真有几个傻子,还不是一般的傻子,头号大股东秦王就是这样的人,还有孙传庭家的那几位…… 这事儿是有遗传基因的,老朱家的骨血,昔日的皇族,在没有被奢侈糜烂的生活毒害之前。 还是有点皇族气质的,这位秦王的故事说起来可就有趣了,这位爷刚刚继承了秦王的位置,就遇到了李自成攻打潼关。 然后呢? 就一头撞进了孙督师,凤威军的怀抱,他是真的没来得及被毒害,身上还保留着大明皇室的深厚气质。 这种气质怎么形容呢,在西方叫贵族气质,在大明人看来就是一个字。 楞! 什么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皇帝不好色,世世代代只娶民间女子,甚至还有一辈子连个妃嫔都没有。 一生一世只疼一位皇后的。 对一个人好就掏心掏肺,恨一个人就往死里弄,和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太一样,这倒也不是楞。 而是一种朴素的情感。 这事儿随老朱,细琢磨这还真是汉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也可以说是大明的基因,朴素的大明皇家气质。 这种气质爱憎分明,直率,爽朗。 比西洋人的气质差哪了呀? “行!” 果然在座十几位大股东里头,秦王第一个表示赞许,这位爷连文案都没看,直接就把扇子打开了。 “啪!” 华贵的象牙扇子打开了,时年不过四十岁的秦王神态潇洒,露出了将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神情。 “成!” 秦王拿起笔就要签字…… 这位爷就是这个脾气,从当年在关中第一次见到周世显这个人开始,认准了他这个人,那就一条道走到黑。 不含糊,不犹豫。 “哪里签字?” “哗。” 这下子厅中又炸了,十几个大股东看着秦王这个二愣子,一时间有口难言,可是又不好说他。 这是董事局主席呀! 秦王带了个头,紧急着又有二股东站出来表示支持,这时候,孙传庭家的那几位晚辈也站出来了。 “附议。” 当然这几位站出来支持分拆,也一点不意外,这也是有传承,有基因的,这几位是随了孙传庭。 那也是个倔驴脾气,认死理。 “哗。” 一下子,会议厅中又炸了。 大股东,二股东都亮明了态度,坚决支持洛王殿下实行新政,其他人还有什么可说的,这时候再唱反调就是蠢了。 “附议。” 一件足以决定大明帝国未来走势的大事,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了下来,令人唏嘘,令人…… 有那么几分感慨。 “沙沙。” 一时间厅中只有狼毫落在宣纸上发出的轻响。 看了看大咧咧的秦王,又看了看孙传庭家的人,连周世显都觉得意外,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事儿进行的这么顺利。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不由得放声大笑,作为他来说感受更加直接,更深刻了,心中的阴霾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口中喃喃自语着:“传承呀。” 什么是传承? 传承就是精英阶层的良心,一个王朝是走向繁荣,还在沉沦,基本上就取决于精英阶层的良心。 是为传承。 咱大明的精英阶层有没有良心呢,一些人有,一些人没有,其实哪个王朝都一样。 古往今来,古今中外,不论哪一个王朝,哪一个国家,都有一部分精英是有良心的。 大明精英更是如此。 要是没良心早就灭亡了,还能传承五千年么。 西洋的一些精英有良心,咱大明的精英其实也不差,历朝历代的良绅,乐善好施的善人也真不少。 西洋能出华盛顿,能出比尔盖茨,咱大明就出不了么,不可能嘛,可是为什么大明一度沉沦了呢? 基本上,精英的良心这事儿,取决于朝廷和皇帝的作为,皇帝英明,愿意以身作则约束自己,那么精英阶层的良心就多一点。 若是皇帝带头作乱。 还能指望精英们有良心嘛? 那就会上梁不正下梁歪。 水归正传。 “沙沙。” 随着秦王大笔一挥,将他自己一半的股权拿出来,无偿捐献给了朝廷,捐献给了财政司。 便又将折扇和上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神情好似在说,屁大点事儿至于这么严肃嘛。 他家的钱几辈子…… 几十辈子也花不完! 紧接着孙家人也签了字。 周世显眼中便多了几分灼热,哈哈大笑起来:“走,喝酒去。” 秦王一下子就来劲了,叫了一声:“走,今日不醉不归!” 千言万语都在酒里了。 又半个月后,南京,奉天殿。 短短半个月时间,又是一连串王命,旨意令人目不暇接,把史可法,李岩等重臣弄的人都傻了。 富可敌国的皇家商号交出了一半的股份…… “哎哟喂。” 史可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身为大明帝国的财政大总管,老大人激动的都快哭了,这可真是解决大问题了。 老大人差点跪下来朝着关中方向磕头了。 这时候他正焦头烂额呢。 堵在奉天殿外闹事的裁撤官员,可是越来越多了,几位重臣都被堵在奉天殿出不去了。 抓人已经抓不过来了。 满世界都是糟糕的坏消息,可算听到一个好消息了,老大人能不高兴嘛,可是一想起来那些堵在外面闹事的…… 老大人便眉头紧锁,对石亨有些埋怨。 我说啥了? 我说这事儿不能蛮干吧! 大明上下,这一次被裁撤的官员统共有多少呢,至少也有十万人,怎么办,你还能把这么多人都抓起来嘛。 再加上这十万人背后的家族,势力…… 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可是紧接着又一道王命来了,命史可法从这笔巨额资产里头拿出一部分,成立一个基金,基金是什么东西呢?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坐在隔壁的李岩手里就有一个基金,是当年周世显用卖地的钱,加上一部分自己的钱成立的阵亡士兵抚恤基金。 这回又要成立一个基金,叫做官员退休基金。 “啥?” 一听到这个基金的名字,史可法就觉得非同一般。 “嘶。” 老大人抓着花白的头发,本能的觉察到此事非同一般,王爷叫他成立这个基金,似乎别有一番深意啊。 ------------ 第497章 养廉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看着这道旨意,史可法和李岩开始琢磨了起来。 此中深意何在? 细看这份章程,对大明退休官员的待遇做了大幅度提升,总督每月为13000至20000龙元。 巡抚为10000至15000龙元,布政使为5000至9000龙元,按察使为3000至8000龙元。 其他各级属官,普遍在1000到3000龙元…… 这待遇真不低了! 一下子,就把大明官员最头疼的养老问题解决了,这可真是大手笔呀,让史可法,李岩二人呆愣好半天。 “这?” 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善政。 洛王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干,这就要说起大明悲催的官员俸禄,一个大明官员劳碌一生,按照大明的俸禄制度。 基本上属于百干。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又要马儿跑的快,又不给马儿吃草,这不是逼着官员去贪污嘛? 大明官员的俸禄低到什么程度呢? 和唐代,宋代比一比就知道了,与唐宋相比,明代的俸禄标准低得离谱,唐代时一品月俸八千,另有职田,一品为六十顷。 又有世俸钱,一品为二千贯。 宋代的俸禄比唐代则更高,而明代的正一品月俸仅有八十七石,与唐宋相比较,简直连零头都不及! 为啥会这样? 因为制定俸禄的朱元璋没有学过经济学,他不明白货币是会贬值的道理,比方说嘉靖时期的海瑞。 一个纯粹的清官,那日子基本都过不下去。 海瑞得在自家院子里种菜养鸡,整日穿得破破烂烂,而且还养不起衙役,官府的衙役全由自己老仆兼职。 更为传奇的是,海瑞做县令的时候,几年下来买过一次肉,然后全城轰动,奔走相告。 传播海县令买肉的消息,这一事件甚至惊动了浙江总督胡宗宪。 胡宗宪曾在开会的时候,与众多官僚玩笑,语人曰:“昨闻海令为母寿,市肉二斤矣”。 这是多荒唐的一件事情? 到了大明中兴元年,朝廷已经官员几次加过俸禄,基本上能养家糊口了,可官员的收入还是远低于一个普通的小商贩。 在这种情况下,只靠信念,靠忠诚…… 也就三分钟热血,走不远的。 “嗯。” 史可法,李岩徐徐点头,大明走到了如今这一步,确实应该改善官员待遇了,还是殿下想的周到。 除了建立官员退休基金。 还有一道王命,是下令给官员发放养廉钱的…… “嘶!” 史老大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陷入了沉思。 “这……” 他当年不知道,这养廉钱是是清朝特有的官员薪俸制度。 谁发明的呢。 雍正。 要说在清朝那么多皇帝里头,唯一说的上英明神武的,也就这一位雍正皇帝了,他是真的想搞满汉融合。 也是真的想治理好国家,算是清朝皇帝里的一个另类。 可惜雍正一死…… 就没有然后了。 可见家天下这事儿真的不靠谱。 雍正推行养廉银子的本意,是想藉由高薪,来培养鼓励官员廉洁习性,并避免贪污事情发生。 养廉银的来源来自地方火耗或税赋,因此视各地富庶与否,养廉银数额均有不同。 一般来说,养廉银通常为薪水的10倍到100倍。 实际上这叫什么,叫做绩效工资,你地方衙门干的好,财政盈余多就多拿俸禄,干的差就少拿,十分的公平合理。 这么干行不行呢,在雍正朝是可行的。 因为雍正皇帝除了给养廉银子,还高压反腐,两手都要抓,两手都很硬,直接造就了一个雍正盛世。 是不是和后世很像? 但是,到了好大喜功的乾隆朝,雍正皇帝留下的好底子就毁了。 乾隆皇帝…… 这个一无是处的昏君,除了吹牛,在名人字画上乱盖印章,干的都是祸国殃民的事情。 这货即位后,很快就把雍正的各项政策推翻了,不但就放松了对于官员的管理,且还重用贪官污吏。 同时其自己也是奢侈无度。 为了满足自己私欲,他更是鼓励官员上贡,上梁不正下梁歪,由此“养廉银”在此时,非当没有继续起到澄清吏治的作用。 反而是成为了地方官和京官加速腐败的一根导火索,让百姓的生活是变得更加的苦不堪言。 当然了。 如今周世显把雍正皇帝那一套,一手给官员发养廉银,另一手通过情报机构对内高压反腐学过来了。 自然是可行的。 好的制度就是要学习。 “嗯……” 史可法若有所思,看了看手边两份王命。 一份是下令裁撤旧官员,重用新派官员的,另一份是下令成立官员养老基金,发放养廉钱的。 这一前,一后顺序不同,门道可就大了。 “呵呵。” 史老大人仰天长笑:“哈哈哈。” 果然还得是你呀,周贤侄,他很快琢磨明白了,这叫打一板子,再给个甜枣,和先给个甜枣,再打板子,效果可就完全不同了。 是先打板子,还是先给甜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呀。 “来人呐。” 史可法微微一笑,徐徐道:“将这两份公文贴出去!” 午后,宫门外。 聚集在皇宫外的裁退官员,极其家眷已经超过了万人,这场面可真是人山人海,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这回除了来闹事的官员,仔细看,人群还多了不少地痞,无赖,甚至还有七八十岁的老妇人,老态龙钟的老翁。 甚至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 面对这般景象,群情激奋,军宪司却出奇的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再动手抓人,只是将宫门紧闭还加强了防御。 卫兵与人群对峙了起来…… 看到军宪司怂了,官府怂了,这下子带头闹事的得意了,昂然站在宫门外振臂高呼,呵斥怒骂着。 “啐,鹰犬!” “滚出来!” 街对面,酒楼。 “哎!” 崇祯爷站在四层高的雅间里,急的团团转,他可没有史可法的定力,看到这副场面一下子就急了。 “瞧瞧,瞧瞧!” 崇祯爷冲着魏国公抱怨,吐槽:“出大事了吧!” 他早说了不能随便抓人,一千多人呐,说抓就抓起来了,到现在还关在大牢里生死不知。 估计南京城的大牢都被挤爆了。 “草率,鲁莽!”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个道理他周世显不懂嘛?” 他在这里团团转,只是苦了魏国公,在一旁连声附和:“是,是。” 您老人家说的都对,不过鲁莽,草率这样的话,用在你女婿身上不合适吧,您崇祯爷当年干过的那些事情。 何止是鲁莽草率? 不过如今崇祯爷年纪老了,对民情体察的越来越深刻,才渐渐的变得稳重了起来,也开始明白事理了。 可还是改不了那个暴躁脾气。 “现在如何?” 看着宫门前人声鼎沸,崇祯爷一摊手,重重的在楼板上跺了几脚,向着人群中指指点点。 “瞧见了吧!” 崇祯对着人群指指点点,眼睛眯了起来,一个个的点名,凤阳马家的,复社张家的,镇江柳家的…… 这一个个都是熟面孔呀。 “啐!” 崇祯爷冲着那伙人啐了口唾沫,气坏了,这江南折腾来,折腾去,闹事的不还是这帮人嘛? “阴魂不散呐!” 他在位的时候就拿这帮人束手无策,如今女婿掌权了,一通乱棍打死了不少,可一旦朝廷遇到点不顺心,出了点小问题。 这帮人又跳出来闹腾了。 这纯粹是废话。 就这帮人是多少年的积累呀,上千年了,就连残暴的蒙古人都拿这帮人毫无办法,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顽固,残暴的守旧势力。 “嗯,嗯。” 魏国公在一旁一个劲的点头。 心里其实很明白。 这事儿无解! 军宪司能抓一千人,能抓一万人嘛,能把这些老翁,老妇人都抓起来嘛,那清议还不得炸了锅? “来势汹汹啊!” 就在崇祯爷急的跳脚的时候,突然宫门打开了。 一阵喧嚣。 军服笔挺的士兵成群结队,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从宫门里冲了出来,顷刻间门外一片大乱。 雪亮的刺刀顶在了面前,当场便吓晕了几个…… “不好!” 崇祯爷吓坏了,脸色都吓的一片苍白,怒道:“石亨要做什么,这个混账东西。” 说着这位爷便要冲出去,却被魏国公一把拽住了。 “艾玛。” 您老就别掺和了,您这毛病得改改了,石亨是什么人呐,那是你一个荣誉太上皇能管的嘛? 好不容易把崇祯爷劝住了,魏国公也伸长了脖子,顺着窗户往外看,眼中透着深深的担忧。 这江南呀…… 真是一言难尽。 可喧嚣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伙官兵冲出来之后并未抓人,而是在拿出浆糊,开始在宫门外张贴榜文。 魏国公摸了摸头,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张贴安民告示,晚了点吧! “哗,哗。” 贴完了告示,军兵将刺刀一收,又顺着原路返回了宫城,咣当一声将大门关上了,留下上万男女老少在风中凌乱。 “什么玩意儿!” 寂静中,有几个离宫门近的凑了过去,伸长脖子看着这几份告示,照着公文念叨起来。 “告示……兹成立官员退休基金……” “告示……兹决定向大明官员发放养廉银……” 又是一阵安静过后,这几位有点懵逼,开始摸着下巴琢磨了起来,这两份公文是几个意思呢。 “哎?” 不对劲呀! 很快有人琢磨出味道来了,朝廷这是大出血,打算给大伙发福利了呀,那些没被裁汰的官员,俸禄十倍,百倍的提高了。 这倒也罢了。 可是被裁汰的官员,除了能领到一笔不菲的遣散费,还能领到一笔养老钱,按月发放…… 其实这些人不太理解,这叫内退。 啥叫内退,就是内部休养,就是说没到退休年龄,朝廷就把官员打发回家了,但是会按月发放一定比例的俸禄。 确保该官员一家生活无忧。 “哗。” 过了一会儿,不少人明白过来了,上万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大伙长了这么大,还从没有如此听说过这样的稀奇事儿。 “哎?” “这是善政啊!” 人群中,很快有一些家境一般的官员,心情一瞬间从谷底到了天堂,一个个喜出望外,啥意思? 不用上班,不用费神还有退休金可以拿? “艾玛!” 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事情啊? 喧嚣好似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蔓延着,上万人呢,其中不乏聪明人,一些聪明人开始悄悄的往后退。 一步,两步…… 悄悄摸摸的退出了人群,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的跑了,为啥这叫聪明人,你琢磨吧。 朝廷出了这么好的政策,让大伙提前退休,还花钱养着大伙,当然这事儿是有条件的。 想安安稳稳提前退休的,就得老实点,听话点,你跟着那帮被裁撤的大官,豪门,大家族的人跑来闹事。 这要是上了军宪司的黑名单,那这个退休金。 不就没了! “嗨!” 人群中不少官员猛拍大腿,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早知如此又何必跑来凑这个热闹。 犯贱呐! 这要是被军宪司的人记下来了,啥都没了,弄不好还会影响子孙后代,蠢,真是太蠢了。 还愣着干什么,趁着军宪司还没翻脸之前赶紧走呀,随着想明白的聪明人越来越多。 一万多人的闹事队伍里,大批没什么背景,家境又一般,跟着来闹事的官员抬着老人,抱着孩子开溜了。 一分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聚集在一万多官员及其家眷便一哄而散了,一边走还一边喜形于色,颂扬着朝廷和洛王殿下的仁德。 “朝廷英明啊!” “啐。” “明明是洛王殿下英明!” “我说啥了,叫你们别凑热闹,跟着洛王殿下,跟着朝廷干事业不吃亏!” 人群好似退潮一般跑走了,这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万多人的情愿队伍作鸟兽散,最后自剩下一帮领头闹事的大官。 孤零零的站在宫门外发愣。 “哎?” “别走啊!” 急了,真急了。 说好了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定要把官位抢回来,怎么被两张榜文就硬生生搅合了呢。 可是拦不住呀! 看着空荡荡的宫门外,这几位心怀叵测的大官还有他们的子弟,心里拔凉拔凉的。 完了! 要不容易纠集起来的人,一眨眼都跑光了,汹汹民意变成了笑话,一下子把他们几个挑头的给晾起来了,完了呀! ------------ 第498章 万人空巷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原本上万人的请愿队伍,在几乎短短的半个时辰后,只剩下寥寥数百人还傻愣愣站着,好像一只只呆头鸟。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从三层楼高的雅间看过去,还呆着没走的都是马家,柳家,赵家的大老爷们,走掉的都是被煽动起来的亲朋好友。 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戏剧化。 身穿织锦,锦衣玉食的大老爷们僵在当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自己,纷纷在风中凌乱。 尴尬,僵硬。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完了呀! “吱。” 果然,众位大老爷面前的宫门再次打开,端着明晃晃刺刀的士兵蜂拥而出,将这些挑头闹事的大宅院,豪门望族中人围了起来。 那明晃晃的刺刀在烈日朝阳下,散发着耀眼的寒光。 “哗啦!” 刺刀顶在了脑门上,数百人骚动起来,一个军服笔挺的高级将领,踩着一尘不染的军靴,背着手缓缓走出。 用一双深邃清冷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这些人…… “吧嗒,吧嗒。” 冷汗从大老爷们光洁的额头滴落,掉落在地,零落成泥,一个身穿上好织锦的老者赶忙迎上前。 老者抱了抱拳,急切道:“老夫凤阳马……” 却不料石亨半点情面也不敢,只是一个嘴巴子狠狠煽了过去。 “啪。” 一巴掌将老者掀翻在地。 石亨眼中满是鄙夷,冷冷的挥了挥手:“抓!” “哗啦!” 士兵杀气腾腾,眼中带着深深的仇恨,将刺刀顶在了老者脸上,大铁链子狠狠拴了上去。 “带走!” 一时间宫门前哭喊声一片,可这时候再哭,再闹已经晚了,区区几百人能成什么大事?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呀。 街对面,酒楼。 眼睁睁看着数百士族,地方上很有名望的几位大佬,被如虎似狼的军兵押走了…… 宫门前哭嚎声一片。 崇祯爷和魏国公都看傻了,刚才还人山人海,如今突然空荡荡一片,这两位人都傻了。 啥玩意啊? 一场弥天大祸就这么完了? 结束了,消散于无形。 “似乎是……” 二人正觉得有些懵逼,此时楼下传来伙计的吆喝声:“卖报,卖报,今日份的时代周刊……” 崇祯爷和魏国公对看了一眼,回过神来,赶忙推门出去也嚷了一声:“伙计,来一份!” 日上三竿时,雅间里静谧无声。 崇祯爷翻看着最新一期大明时代周刊,头版,头条颁布的王命旨意,口中喃喃自语着。 “养老金,养廉银……” “嚯!” 明白了。 这连续两道旨意好似一道惊雷,在崇祯爷头上炸开,崇祯爷愣了好半天才发出一声长笑。 “呵呵,哈哈哈!” 这笑声有些畅快,有些吃惊,还有些尴尬。 “坏,太坏了。” 他这个女婿呀,真是坏透了,先是大规模裁汰那些出身世家豪门的官员,一口气裁了好几万。 他就是故意让这些人跳出来闹事,然后再一纸王命安抚人心,分化瓦解,一下子就把局面稳住了。 这手段! 崇祯爷不禁仰天长叹,这么多年过来,对于他这个女婿的手段,崇祯爷也细细揣摩了许久。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哎。” 此时此刻不由得意兴阑珊,倘若早些年他当皇帝的时候,有这样的手段,他又岂会落到这一步?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刻薄寡恩了。 “罢了。” 将报纸往桌子上一搁,崇祯爷阑珊起身,还是回家抱外孙女吧,治国理正他不如女婿良多。 女婿也是半子,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奉天殿内。 “呵呵,哈哈哈!” 史可法,李岩相视大笑,虽然早在预料之中,却还是对洛王殿下的手腕叹为观止,史可法乐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该!” 史老大人咬牙切齿,那些年当江南巡抚时受过的气都出了,李岩更是哈哈大笑,他和这些江南望族的仇恨更深。 当年他爹李精白在山东好好的当着巡抚,平白无故便被人诬陷了,最后不得已落草为寇。 险些当了遗臭万年的罪人。 当年他家破人亡是谁干的? 当年就是江南这帮人干的,可以说仇深似海了。 “哎。” 史老大人摸着斑白的鬓角,仰天长叹。 “天纵奇才也!” 随着周贤侄从北非回归,什么财政,军事,混乱,一切问题到了他的手中,都好似迎刃而解了。 “恶人还得恶人磨。” 能人背后有能人弄。 自从周贤侄出道以来,什么东林党,齐楚浙党,江南士林,豪门望族就倒了大霉了,这帮人算是遇到克星了。 楞的也玩不过,阴招也不是对手,这帮人那点小手段在周贤侄手底下,压根就帅不过三秒。 一出招便被周贤侄三两下给收拾了。 这就好比他往鱼塘里扔了个炮仗,一声巨响把大鱼炸出来了,如今鱼已经在案板上了。 怎么切,怎么剁都随他心意,什么舆论造势,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套通通不好使! 为啥呢? 史可法老大人陷入了沉思,无非是周贤侄立身正,身正便不怕影子斜,立身正,说起话来嗓门就大,有底气! 立身正,手底下的人就服你! 纵然有几个宵小上蹿下跳。 又能如何? “跳梁小丑尔!” 随着两纸公文的颁布,骚动的江南很快安定了下来。 两天后,洛阳。 国宾馆中,欢声笑语。 几个军宪司官员毕恭毕敬站在洛王殿下面前,汇报着江南的最新局势,并且聆听着殿下的教诲。 人是抓起来了,接下来怎么处置呢? 统共抓了一千三百多人,名单摆在了殿下面前,周世显翻看着名册,眼睛不由自主眯了起来。 这一千三百多人,可都不是一般人呐,水深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如今退潮了才知道谁没穿裤衩。 水浅王八多呀。 几个军宪司官员恭敬道:“请殿下明示。” 殿下神情变得冷漠,森然道:“游街,示众,毙了。” 随着洛王殿下森森的话语,这几个军宪司官员,顷刻间变得杀气腾腾,轰然应诺。 “标下遵令。” 军宪司是做什么的? 朝廷的耳目,王爷的鹰犬,统帅部的爪牙,当鹰犬就要有当鹰犬的觉悟,朝廷鹰犬若是如江南士人一般随和。 成天的和稀泥,不敢担当。 那鹰犬要来何用? “哼!” 当着几个心腹手下的面,周世显一咧嘴,露出了森森白牙,冷道:“回去告诉石亨,将这些人……” 把这些人当成靶子竖起来,这叫竖典型! 大会批,小会批! 脖子上再挂上一个大牌子游街示众,叫这些人遗臭万年,子子孙孙都彻底翻不了身! “啪啪啪。” 周世显恶狠狠的拍着桌子,低低的咆哮着:“回去告诉石亨,给老子往死里整,整的这些人世世代代不能翻身!” “老子整不死他们就不姓周!” “啪!” 杀气腾腾的军宪司将官纷纷立正,敬礼。 低低的嘶吼起来。 “标下明白。” 一时间洛阳国宾馆里,回荡着大明摄政王愤怒,并且有些失态的低吼声,让外面等着觐见的中原官员,一个个都心惊肉跳。 官员们偷偷的擦汗,心中庆幸:“还好,还好。” 不由得幸灾乐祸。 那些个江南世家呀。 好端端的惹他干嘛,惹他干嘛呢? 当然了,周世显这么干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亚洲范围内已经没了对手,而来最大的敌人老欧洲,已经被他打残了。 大洋彼岸还处于海盗横行的开荒时代,对大明来说,外部环境还是比较宽松的。 这个时候不把这帮江南世家收拾了,若等到日后这帮人在官僚队伍里,又混水摸鱼的爬起来了。 那可就糟糕了! 若是被这些人再次掌握了国家命脉,控制了官僚系统,那对子孙后代来说可就是一场大灾难了。 对大明帝国来说,地基还是要先打好。 又三天后,南京。 这一来一回几天时间,南京城里的气氛又变了,从平静变得诡异,似乎有一股暗流涌动着。 魏国公府邸,静谧祥和,鸟语花香。 手持最新一期的大明时代周刊,崇祯爷仔细的读着,生怕错过了每一个字,一边读着报纸一边眼皮直跳。 好嘛! 这周刊上的文章可真够狠的,够犀利,头版,头条连发几篇文章,将那些带头闹事的马家,柳家,赵家…… 扒了个底朝天! 什么来头,抄家抄出了多少财产,在乡里干过多少坏事,祖上是怎么发家的,家里养着多少娇妻美妾…… 反正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写了出来,这文章一看就是出自他女婿的手笔。 那位小爷都亲自捉刀动笔了。 这是要干啥? 崇祯爷觉得心惊肉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行,他女婿这是要把江南这帮人往死里整啊。 “狠!” 杀人诛心呐! 手握散发着墨香的报纸,崇祯爷猛拍大腿,当年他在位的时候咋就没想到这一招呢? 他从不怕杀人,杀官员,可就是手段差了点。 “呵呵!” 崇祯爷心里痛快呀,也跟着拍大腿,咬牙切齿的念叨着,这舆论的高地一旦被占领了,再收拾这帮人就太容易了。 “陛下!” 这时魏国公从外头心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忙道:“陛下,出事了……走!” 国公爷不由分说,拽着太上皇就往街上跑。 “哎?” 干什么去呀? 可是魏国公不理,只是拽着他跑,还带着一帮家丁,护院轰隆隆的跑了出去,在自己家胡同口的大马路上霸占了一个好位置。 此时街上已经是人山人海,整个南京城的父老都挤在街道两旁,踮着脚尖张望着。 “嘶!” 崇祯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候也明白了,魏国公这是拽着他来看热闹来了,真是万人空巷呀! 借着家丁挤出来的空间,崇祯爷伸长脖子往前面看。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咣!” 长街尽头一声锣响,军兵端着黑洞洞火枪,明晃晃刺刀出现了,并且沿着道路两旁开始警戒。 刺刀如林,大太阳底下晃的人睁不开眼。 “咣,咣,咣!” 又是几声锣响,街头出现了几辆囚车,囚车上关着好些五花大绑,穿着囚衣的囚犯,脖子上都挂着沉重的枷锁。 背后还插着一根草标,草标上写着几个大字,马某,柳某某…… 人名上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咯吱,咯吱。” 囚车在长街上招摇过市,顷刻间,百姓用早就准备好的臭鸡蛋,砖头瓦块烂泥巴,雨点一般砸了过去。 将马某,柳某某砸了个头破血流,满身污秽,披头散发的囚犯耷拉着脑袋,早已经失去了辩解的力气。 民怨沸腾呐! “嘶!” 崇祯爷不由得又吸了口气凉气,心中别提又多痛快了,就这几位是他当皇帝的时候也忌惮三分。 他不敢动的人,女婿替他动了,用的正是这伙人当年对付他,对付朝廷的办法,原封不动的奉还了。 报纸,舆论造势,搞的天怒人怨之后再顺理成章的游街,公开押到刑场毙掉,这可真是让崇祯爷乐坏了。 “报应啊!” 崇祯爷恨恨道,他女婿这手段,比他哥天启皇帝还狠呢,据说把人毙了还不准收尸,还得出钱买铳子。 这也太损了! “嘶!” 在崇祯爷的抽气声中,一长串囚车摇晃着往乱葬岗的方向去了,不久之后响起了一阵密集的火铳爆鸣声。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同时间,奉天殿。 “嘘。” 史可法端着一杯茶,看着偏殿里石亨面无表情,正在一大堆名册上画着叉,老大人都有点手抖了。 当然他也心中暗自畅快,被军宪司毙掉的这伙人,其实和当年勾连清军,出卖祖宗的是其实同一批人。 首犯抄家,族人流放已经不可避免了,如今大明坐拥整个亚洲,能流放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史可法倾向于将这些人流放到南洋,还有空旷无人的澳洲,可周贤侄的意思是流放到西伯利亚种土豆。 “行吧。” 史可法放下了茶杯,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额头,他知道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中。 同时间,洛阳。 作为军工重镇的洛阳,却没有受到这场风波的影响,周世显仍旧是带着妻儿老小,在一家家工厂里视察。 ------------ 第499章 风云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反正周世显带着一家人在洛阳,该吃吃,该喝喝,半点没有因为江南的风波影响到好心情。 有娇妻爱妾陪伴,和亲朋好友每天在洛阳府兜兜转转,游历名山大川,自是气定神闲。 咱老周啥世面没见过啊! 这都是小场面。 这天大清早,周世显兴致勃勃的带着家人,带着亲朋好友来到了重兵把守的军械司。 军械司直属于统帅部,说起来从成立起开始算,也已经有十年时间了,最开始是为了仿造西洋先进火枪而成立的。 从仿造,山寨到自行研发,经过十年发展也技术大成了,时不时就能捣鼓出一些奇思妙想的军械。 有用的,没用的…… 什么都有。 这一天万众瞩目之下,周世显登上了演讲台,当众向着军械司人员宣读了朝廷的布告。 既然要搞股公务员制度,那自然是。 “退休金,养廉银,人人都有!” “啥?” 看着洛王殿下大手一挥,宣布了如此重要的决定,一众军械司官员,工程师,在编的工匠都是一呆。 一阵沉寂过后。 众人随即欣喜若狂,好些人抱在一起蹦跳起来。 “万岁!” “殿下万岁!” 整个军工厂内欢呼声不绝于耳,很快这欢呼声汇聚了起来。 响彻云霄。 “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善政简直闻所未闻,历朝历代,也从未听说有哪个朝廷这样干的,这对朝廷来说自然是一笔极大的负担。 可是却解决了官员的后顾之忧。 “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洛阳军工基地都轰动了,山呼海啸之中,让秦王,孙家的人也不由得深受感动。 发养老金,养廉银的钱哪来的,大伙捐的,虽说这些大股东捐了一半的身家,可是却获得了万民拥戴。 “啪。” 秦王将价值千金的折扇一甩,大咧咧的笑了起来:“值!” 这钱花的太值了! 这位爷甚至开始教训家中子弟,瞧见了没有,这人活一世呀,活的就是个面子,你说你们! 整的家财万贯,几辈子,十几辈子也花不完,偏偏要忍受着万人唾骂,人人白眼,这又是何必呢? 学学咱殿下呀。 以身作则,享受万民拥戴不说,将来还能青史留名,秦王子弟纷纷点头认可,孙家人也深以为然,听的频频点头。 当然也有一些不以为然的。 这事儿基本上取决于家教,传承,所以说西洋人有骑士精神,咱大明也有礼义廉耻的传承。 只是这样的优秀传承,有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暂时被蒙蔽,被宵小之辈,大部分时间是被外来的力量掌握了话语权,带偏了路线。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振臂高呼,或者以血腥的手段来唤醒。 万民拥戴之下,周世显惬意的挥了挥手,说话间,官府开始给军械所的工匠,官员,工程师们登记造册。 完成登记的工匠,工程师们纷纷向着洛王殿下大礼参拜,又虎虎生风的走了,干活,研发更加有劲头了。 午后,靶场。 深秋时节,天地之间是一片金黄。 “砰,砰。” 周世显与秦王,亲朋好友们兴致大发,跑到军械所的靶场上来试枪,试的自然是洛阳军械所研发的各型新枪。 众人眼看着洛王殿下举枪,瞄准。 “砰。” 百米开外的靶子应声倒下。 “好!” 周围欢呼声四起:“真神射也!” 周世显却笑道:“好枪!” 他脸上带着一丝和煦的微笑,往陪同的人员里看了看,金发碧眼的西洋工程师,人数大概占一半,另一半是年轻的大明工匠。 这个比例已经不低了。 就在十年前他建立洛阳军工基地的时候,西洋工程师的比例一度超过九成,如今一切都变了。 当大明工匠的聪明才智,摆脱了儒教的束缚,那自然便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这力量好似井喷一般喷发出来。 再也不可遏制了。 这都是经过历史检验的,可不是周世显胡说八道,不然三十年经济奇迹是怎么来的。 空间站是怎么来的? 大明人真比西洋人聪明多了,还能吃苦…… “好枪!” 说话间,周世显满意的拍了拍手中沉甸甸的燧发火枪,这枪已经有点巅峰燧发前装火枪的意思了。 完全采用燧发打火的两种主力型号步枪,即将大规模的生产,一种是滑膛,一种是线膛。 滑膛新枪长一点一六米,长度大大的变短了,更加适合身材矮壮敦实的明军士兵使用,口径十五点三毫米,发射三十五克重的枪弹。 射程两百米,射速每分钟两到三发。 这已经是滑膛枪性能的极致了。 另外还有一个新型号的燧发先躺枪,枪长一米四,口径十七点五毫米,重八斤,射程超过三百米。 十分精准! 这是提供给猎兵使用的,因为造价实在是太高昂了,尽管造价十分高昂,可这种燧发线膛枪的装备比例。 在大明镇军里还是达到了百分之二十之多,这也就意味着精锐猎兵的数量,再一次大大的增加了。 猎兵堂而皇之的登上了历史舞台。 “有没有一种可能……” 周世显太想要后装枪了,可是根本不现实,就算把子弹搞出来了,加工精度也远远达不到要求。 强行后装的唯一结果就是漏气。 鸡肋一般的东西。 “不错,不错。” 大明军工用了十年时间完成了弯道超车,这事儿也在周世显预料之外,他也没料到会这么快。 他还是低估了大明工匠的聪明才智。 “砰,砰。” 靶场上,凌乱的枪声中。 侍从官快步跑来,附耳在殿下耳边道:“殿下,人带到了。” “嗯。” 周世显点了点头,向着秦王笑了笑:“走,看看去。” “好嘞!” 没心没肺的秦王放下沉甸甸的火枪,摇着湘妃竹扇骨的,一步三摇的跟着走了,这位爷…… 还真是老朱家的血脉。 午后,官厅中,静室。 周世显,秦王二人,在侍从官的引领下走进了静室。 “吱。” 随着房门关上,静室中有些幽暗阴森。 周世显踱着步子在上首坐下了,秦王则摇着折扇走到了角落里,很懂事的扬起脖子看着墙上的书画。 侍从官快步上前,躬身道:“殿下,名册。” 周世显接过名册,细细的反抗起来,领头闹事的已经被毙了,名册就摆在他的面前。 不意外,这几家都是枝繁叶茂,在江南地方上盘踞了多少年的豪门显贵了。 就这几个大家族,上千年历史未必有,五六百年是少不了的,五六百年积累呀,这就得从元朝算起了! 要这么算起来,宋末元初可是一个分界线呐,也就是说这几个家族都是在元代形成的。 那么元初有没有汉奸呢,可太多了! 毕竟宋末崖山之战,无数大宋的忠臣良将都跟着投海了,断送大宋道统的那个人叫做张弘范。 这货灭了大宋道统,还恬不知耻的在崖山石壁上刻字留念,以屠杀自己的同胞为荣。 当然张弘范这货不是宋人,他是个土生土长的金人,不算汉奸,可是他爹是个彻头彻尾的宋人。 这只能算个奸二代。 为啥会这样呢,没有理由,纯粹是个人修养问题。 一个字。 坏! 对待这样的坏种那就只有一个字。 杀。 杀干净了,这大明便清净了。 静室中气氛有些沉闷。 周世显接过毛巾,擦了擦手上的火药残留,忽道:“如何?” 他想听听秦王的意见。 “哎?” 秦王一愣,沉吟了片刻,便轻声道:“此事不宜株连甚广……” “嗯。” 周世显点了点头,态度有些冷淡,将那本名册随手往桌子上一扔,便好似扔掉了一堆垃圾。 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便轻道:“走吧,吃饭。” 秦王一愣,叹了口气,从殿下的态度上已经明白了,此事怕是难以善罢甘休了,只怕是…… 一场大风波正在路上了。 “哎,好。” 秦王赶忙起身跟了上去,心中却在小声嘀咕着,既如此又何必问,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哎。” 秦王叹了口气:“何必呢。” 下午,洛阳府学。 在秦王忐忑的跟随下,当天下午,周世显又来到了洛阳府学,还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 这一天,洛阳府学上万名子弟集合了起来,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 那一双双眼睛里满是憧憬,还有对大明帝国的深深自信。 “在这个世上,只有两件事能让一个王朝团结起来,共同的理想,或是共同的罪恶……” 我大明既不愿做恶,又没有作恶的基因,那便只能用崇高的理想来团结一切,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这番激情洋溢的演讲,自然登上了大明时代周刊的头版,头条,汹汹舆论再一次爆发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此时已经是十月间。 在中原停留了许久的周世显,终于率领着杀气腾腾的一个骑兵军,径直奔着南京城去了。 同时军宪司大举出动,开始沿着长江两岸抓人。 五日后,奉天殿。 换上一身戎装的周世显,破天荒的挎上了雪亮的战刀,还配了枪,威风凛凛的走进了殿内。 一瞬间殿内安静下来。 “嚯!” 史可法,李岩正忙着呢,一回头便瞧见了那位殿下,这一身威武不凡的打扮,当场便倒吸了口凉气。 这是几个意思呀? 很快众人回过神来,忙起身迎接。 “参见殿下。” “免。” 周世显面无表情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走到了那张许久没有更新过的世界地图前面站定。 看了看。 便轻声换道:“石亨。” “在!” 瞧着石亨被叫进了那间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办公室,史可法,李岩对看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要出大事了呀! 果然在三天之内,刚刚才平静下来的江南,江北再一次刮起暴风骤雨,凡是上街闹事的,与此事有牵连的统统被抓了起来。 没参与的也抓了不少。 为啥呢。 因为这些人在大牢里禁不住打,在军宪司的引诱下,把好些干过坏事的人给攀咬出来了。 扒出萝卜带出泥。 喜闻乐见。 随着各种丑恶的罪行大白于天下,一场周世显主导,军宪司执行的大清洗随之展开。 抄家,杀头,流放…… 一场暴风雨在江南刮起。 同时间,奥地利,维也纳。 成群结队的士兵,护卫着远道而来的一位位国王,公爵,悄然进入了奥地利王国的都城。 一场重大的变革同时在东欧,中欧展开。 皇宫里,年轻英俊的奥尔良公爵,波旁家族的实际掌握者,秘密组织了这一场盛会。 参与这场密谋的除了波旁家族,还有哈布斯堡家族的人,在年轻公爵的号召下,两大家族摒弃前嫌,握手言和。 这两个家族本就是欧洲最强大的主宰者,彼此之间的十分复杂,世世代代联姻,基本上都是亲戚。 可为了争夺各国王位又征战个不停。 当然了,这两个统治欧洲上千年的家族,因为频繁近亲通婚,到了这个时期的子孙后代都不太聪明。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两个一度很强大的家族为了维持血统的纯正,表妹,堂兄弟之间乱来,硬生生把自己玩死了。 近亲繁殖害死人呐! 老欧洲为啥这么多女王,女摄政,动不动就阴盛阳衰,原因就在这里了,因为近亲通婚实在生不出儿子。 或者生下来的男孩不是残废,就是痴呆,脑瘫,搞的两大家族领地上,经常会没有男性继承人。 不得已就得让女性上位,然后这个女性继续和两大家族内部通婚,继续生出一堆残障人士。 但凡有个达尔文,也不至于硬生生把自己搞死了。 不过再怎么不聪明,再怎么颓废,也偶尔能出现一个牛人,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年轻英俊的奥尔良公爵比他哥哥路易十四,还是要强不少的。 真到了这个时候,两大家族也不得不团结起来了,将各自家族的核心成员召集起来开会。 富丽堂皇的金色大厅里。 年轻的奥尔良公爵,发表了一场重要的演说,他开始游说母亲,还有两大家族中的长辈,号召两大家族从内部开始一场变革。 ------------ 第500章 新格局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金色大厅里,英俊潇洒,年纪轻轻的奥尔良公爵,正在发表一场激情洋溢的演说,作为新登基的法国皇帝。 作为波旁家族年轻的领导者,这位公爵觉得自己有责任整合波旁,哈布斯堡两大家族的力量。 “累的直,肩头们……” “欧罗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公爵是很急了,马赛都割让了,法国已经危在旦夕,明军说不定哪天随便找个借口就打回来了。 比如有个士兵走丢了,要搜查巴黎。 就凭现在的法军如何抵挡? 可。 任凭奥尔良公爵说的口干舌燥,下面那些公爵,亲王一个个仍旧哈欠连天,没什么精神。 甚至因为开会的时间太长,还有人流起鼻涕来了。 为啥会流鼻涕,打哈欠。 你琢磨吧。 这事儿得问问揆一那帮瑞典商人,是怎么把阿芙蓉一步一步,从南洋,从印度运到欧洲来的。 如今随着马赛作为通商口岸开放了,那帮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看着这些废人,奥尔良公爵恨得咬牙切齿。 万恶的明帝国主义啊! “哎?” 周世显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大叫一声:“这事儿与本王无关,都是揆一那帮人弄的!” 大家熟归熟,不要乱说话哟。 “呼。” 奥尔良公爵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下面这些歪瓜裂枣,一个个近亲生育弄出来的残次品,公爵阁下鼻子都气歪了。 可是他没办法。 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让年轻的公爵有些绝望,他知道这两大家族已经无药可救了。 这一刻李鸿章,光绪帝附体了,你别说,这位爷还真就是李鸿章和光绪的结合体…… “砰。” 最终,看着金色大厅里这些有气无力的大烟鬼,奥尔良公爵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从嘴角溢出了两个字:“散会!” 扔下了这些不可救药的皇族残次品,奥尔良公爵快步离开了金色大厅,当天夜里便秘密召见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 来头可大了。 他召见了勃兰登堡选侯,也就是霍亨索伦家族的人,这些人是干嘛的呢,是哈布斯堡神圣罗马帝国的心腹。 也是铁杆拥护者。 “嗨!” 说的明白点,这个家族的领地,首府叫做柏林城,也即是德意志的前身,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统一的德意志。 只有勃兰登堡和普鲁士王国,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附属国。 “咳。” 密室中,奥尔良公爵看着这几个心腹,年轻英俊的脸上透着决心,他决定将普鲁士王国,还有乌克马克,中马克,新马克…… 这些大大小小的领地,王国统统划给了勃兰登堡伯爵,还设立了一个职位叫做勃兰登堡总督。 这就有一点德意志的雏形了。 为啥德国的货币叫马克呢,因为历史上的德意志,就是由这些大大小小的马克国组成的。 马克是地名。 看着墙上的东欧,中欧地图,年轻的奥尔良公爵眼中闪烁着决心,这么大一块地盘在哪里呢。 基本上包括了后世的乌克兰西部,以及德意志东部的大部分区域。 为什么这些国家在俄乌战争里,一个鼻孔出气呢,是不是有点明白了,人家 祖上就是一家人。 乌克兰东部和沙俄也是一家人。 这都是有历史传承的。 “砰!” 公爵一拳砸在了地图上,他对家族那些残障人士已经绝望了,公爵阁下的打算要在这里练兵,练什么兵呢,抛开旧势力练就一支新军,普鲁士新军。 他的新兵大营就设在柏林城! 为什么要在柏林城练兵,因为德意志这地方,是全欧洲最好的兵源地,这里的人民风彪悍,能征善战。 历史上就盛产雇佣兵,精锐猎兵…… 为什么这地方会一直成为欧洲大战的策源地,因为这里是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核心区域。 这里拥有最保守的民风,最骁勇善战的士兵,最忠心的将领。 做完了这一切,奥尔良公爵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寝室,脱下了长筒军靴,然后看了看桌子上的书。 这堆书可了不得了! 《孙子兵法》,《三国志》,《大明英烈传》。 最后公爵阁下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书。 这本书叫做《大明贤王传》。 还是某个英国人翻译的英文版本,作为受过良好精英教育的欧洲精英贵族,奥尔良公爵看的聚精会神。 不时发出一声声赞叹。 “嗯,嗯。” 从英俊的嘴角徐徐溢出了几个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以他的智商暂时还无法完全理解孙子兵法,不过,他已经被这本大明贤王传迷住了。 这书说说的是谁呢? 洛王周世显。 “嗯嗯。” 深夜无人,寝室里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奥尔良公爵对大明洛王周世显的发家历程充满了好奇,甚至还有些景仰。 这位爷一琢磨…… “我基础比他好多了呀!” 他只是大明皇帝的一个女婿,可是却建立了一支天下无敌的铁军,我奥尔良公爵比他差了? 他五百人起家,在内战中成长壮大,逐渐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统帅,我奥尔良公爵坐拥这么大地盘。 我比他差了嘛? 等着我的普鲁士新军建立起来…… 这一刻奥尔良公爵受到大明洛王事迹的感召,充满了雄心壮志,毕竟他不是李鸿章也不是光绪帝。 他是两个人的结合体,当然他的崛起也不会是一帆风顺,他面前唯一的阻碍就是皇太后。 他的亲娘,奥地利摄政王安娜。 “嗯。” 想到了他的那位母亲,奥尔良公爵眼中闪烁着寒芒,他觉得大明洛王处置崇祯皇帝的办法就挺好。 数日后,午夜时分。 法国皇帝奥尔良公爵,也就是路易十五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维也纳,在十几个卫兵护送下前往柏林。 历史迈向了新的篇章。 随着公爵阁下亲临柏林,整个柏林城沸腾了,很快一支总兵力高达十万人的普鲁士新军被组建了起来。 历史向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同时间,沙俄,冬宫。 沙皇阿列克谢老成了许多,还留起了胡子,让他看起来十分威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不只。 不过他的坏血症越来越严重,稍微走几步路便会气喘吁吁,为什么他会有坏血病? 不用问,近亲生育的结果。 身体虽然虚弱,可阿列克谢的眼中透着鹰隼一般的光芒,他看着下首的朝廷重臣们,终于下定决心进行一场改革。 这位爷打仗是真不行。 可是他从小接受的是西欧新式教育,学识十分渊博,他正在向着诸位重臣阐述着一个道理。 “沙俄落后了!” 非战之罪! 他当然明白沙俄屡战屡败的问题出在哪里。 农奴制。 如今西欧,甚至大明的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已经确立,而在俄国依然是落后的封建农奴制生产关系。 更落后的是衙门制度,如今沙俄实行的衙门制度,甚至是从公元七世纪继承下来的。 “落后呀。” 阿列克谢喘息着说道,诺大个沙俄连个像样的中央机构都没有,纯粹是一团乱麻,行政、财政、司法的权限不分。 办事效率极低,因循拖延之风泛滥,贪赃枉法、行贿受贿事件层出不穷,就是这么烂的沙俄,也就能欺负一下更烂的满清了。 稍微强一点的波兰都打不过。 所以阿列克谢决定改革。 “哗。” 一下子,冬宫里喧嚣了起来,一个个贵族老爷不愿意了,这不是废话嘛,谁能愿意啊。 “来人!” 被病魔折磨的阿列克谢一下子怒了,发飙了,随着一声怒吼,外面杀气腾腾的近卫军蜂拥而入。 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了贵族老爷们。 阿列克谢看了看自己的恩师,挥了挥手:“拖出去!” “哗。” 又是一阵喧哗,贵族们万万没想到,这位沙皇可真够狠的,上来第一个就把恩师莫洛佐夫给毙了。 “哎?” 眼看着猝不及防的帝师莫洛佐夫,被忠勇的近卫军拖了出去。 “砰!” 不久之后外面响起了一声枪响,这个莫洛佐夫死的冤不冤呢,真不冤,这货是沙俄最有文化,最博学的学者。 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仗着沙皇的信任在沙俄横征暴敛,好几次搞出了暴乱,起义。 是不是很眼熟? 对,没错。 这是沙俄东林党。 所以说明末东林党不是一个孤立时间,全世界在这一时期都出现了东林党,都在向着东林党开刀。 不过大明比较倒霉罢了,赶上天启帝英年早逝,将这一过程人为打断了,时也,命也。 又或许是大明东林党是全世界最反动,最顽固的势力。 “肃静!” “哗啦。” 在近卫军杀气腾腾的逼迫下,贵族们只好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在赞成改革的文件上签下了名字。 阿列克谢徐徐站了起来,疲惫的眼中透出了深深的寒芒。 “传旨!” 这位爷改革的第一件事,也是成立新军,他下令废除旧军队,在沙俄实行义务兵役制。 规定各阶层不分贵贱,服兵役一律平等。 为了提高军队将领的技术和指挥能力,把大批贵族青年派往意大利、法国、荷兰等国去学习军事。 并以重金聘请外国人在俄国军队中担任要职。 同时还下令在国内开办了各种军事学校、技术学校和训练班,大力培养军事人才。 为了加强军队的组织性和战斗力,这位爷亲自主持制订重要的军事条令和章程。 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爆发了。 “传旨!” 这位爷下令废除了东正教总主教的职衔,把自己任命为东正教的“最高牧首”。 是不是很眼熟…… 这哥们学周世显开始大权独揽,玩中央集权了。 一个月后,南京。 奉天殿。 静谧中,周世显面无表情的在文件上签了字,第一批流放到西伯利亚种土豆的地方权贵,两天后将会出发。 然后他拿起了几个铁匣子,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几份密奏。 翻了翻。 这几份密奏是陈永华的军情司,从欧洲发回来的。 “哎?” 周世显忍不住摸了摸头,搞啥呢,他才离开前线几天呀,欧洲就陆续出了这么多大事。 那个大怨种奥尔良公爵竟然硬起来了,秘密跑到柏林训练普鲁士新军去了,听说搞的像模像样。 沙皇阿列克谢在大刀阔斧的搞新政。 “嘶!” 周世显不由得吸了口气凉气,这两位的手段怎么看着眼熟呢,他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了。 敢情他被这两位给摸了? “嚯!” 万万没想到他摸了别人一辈子,到头来,反倒被别人给摸了,摸他的还不只一个,这上哪说理去呀。 这事儿其实挺正常,谁叫大明强大了呢,你强大了,自然便会有人学习你,摸你的石头过河。 “得咧!” 周世显两手一摊,这历史走来走去又走回到老路上了,德意志还真是这个时期渐渐崛起的,沙俄第一次改革也是在同一时间。 绝境德意志,残血的沙俄…… “呼。” 周世显徐徐呼出一口浊气,这还真是两个强大的对手,他好像看到了一只鹰,一头北极熊正在崛起。 这没办法,他现在无力进攻,欧洲腹地哪里是那么容易征服的呀,真那么容易征服就不会有欧美霸权了。 “哎。” 将密奏一推,周世显摸了摸鬓角早生的白发,叹了口气,搞来搞去还是把德意志,沙俄这俩给搞出来了。 难免的。 不久后,殿中响起了他畅快的大笑声:“呵呵,哈哈哈!” 人生若是没几个像样的对手。 又何等寂寞。 不过,奥尔良公爵也好,阿列克谢沙皇也罢,摸着他这块石头过河的方式略有不同。 那个奥尔良公爵主要学习的,是他在军事上的造诣,沙皇阿列克谢学了他的大权独揽。 果然还是那个德意志,沙皇俄国的那个味儿,一个迷信军事,另一个迷信君主霸权,多少年了从来没变过。 所以不要再说欧美的崛起,是什么普世价值,皿煮议会制的功劳了,这事儿纯粹是扯淡,没一毛钱关系。 骗人的! 可是左看,右看,他还真拿这俩人没办法,柏林,莫斯科,一个在欧洲腹地,一个天寒地冻。 大明还真拿这俩人没办法! 陈永华奏请,想要刺杀此二人于睡梦之中,可周世显只沉吟片刻,便批示了两个字。 “不准。” 将密奏放好,归档。 起身。 迎着夕阳,周世显徐徐离开了奉天殿。 ------------ 第501章 翻天覆地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迎着夕阳,周世显徐徐叹了口气:“从长计议吧。” 平定欧陆之事,万万不能操之过急呀。 不管是绝境德意志,还是残血的沙俄,这都是天底下最不好惹的主,比浪漫法兰西狠多了。 若操之过急,被这俩咬一口,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迎着夕阳,放眼望去,周世显那双深邃清澈的眼中透着坚定,步伐也随之坚定了起来。 那个奥尔良公爵…… 周世显微微皱眉,他竟然看走眼了,这个英俊潇洒的小子在马赛谈判那会儿,可是十分的低声下气,甚至在谈判桌上当场哭出来了。 哭的那个伤心呐。 如今看起来不过是在演戏。 “呵!” 迎着夕阳,周世显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好,好!” 不愧是老欧洲了,果然盛产演员,万万没想到那个二十出头,在他面前委曲求全的金发青年,竟然还是个韩信的苗子。 忍辱负重呀! 若是被这小子把波旁,哈布斯堡两大家族的力量整合起来了,还以普鲁士为基础训练出一支新军。 若是被他干成了…… 周世显眉头再次皱起,这可真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呀,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布斯堡神圣罗马帝国。 这个帝国的传统势力范围还真不小! 传统势力范围包括了奥地利、匈牙利、比利时、荷兰以及普鲁士…… “嘶!” 周世显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可他真的无力阻止…… 那些精锐的普鲁士猎兵不好惹呀,不比大明猎兵的战斗力弱,甚至人高马大,又悍不畏死。 这是个劲敌。 “呵呵。” 怕当然是不会怕的,此刻周世显冷笑连连:“想崛起,先过的了老太后那一关再说吧!” 这一刻,周世显反倒是对沙皇阿列克谢不那么在意,沙俄的改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里存在一个误区,从阿列克谢这位自幼接受西欧教育的沙皇登基那天开始,就天天都在叫嚷着改革。 并且历史上的沙俄第一次改革,也确实是在这个时期开始的,大名鼎鼎的彼得大帝只是继承了家族的遗志,将改革深化了。 一个腐朽陈旧的帝国想要革新,想要在浴火中重生,那绝对不是某一个人能完成了,这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对阿列克谢的改革,周世显的态度是。 不足为惧! 这要是彼得大帝,或者是叶卡捷琳娜女帝要改革,周某或许会惧你三分,区区一个体弱多病的阿列克谢。 “呵呵。” 周世显笑了笑,算了吧,最多是君主集权一下子,装一装样子,搞出一支人多势众战斗力却很一般的沙俄军。 可见一个帝国的命运,常常决定在某一位英明伟大的君主手中。 以及…… 这位伟大君主为子孙后代留下的遗产。 “哒,哒。” 迎着夕阳,踩着军靴。 这一刻周世显的脚步有些沉重。 紧接着,周世显开始了一系列更加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视察了位于松江府的水师步战队新兵营。 “改!” 站在新兵大营的观礼台上,周世显面色凝重,一脸阴沉:“射击训练太少,持枪操练的花架子太多。” “换装,改实弹!” 当着郑森的面,周世显当即下令将步战队中,使用燧发线膛火枪的精锐散兵比例,提高到百分之二十的门槛。 毕竟在欧洲前线的几次战役中,精锐大明猎兵,一再展现出散兵老手的巨大优势。 俄军,法军士兵,面对枪法精准,战斗经验丰富的大明猎兵表现的极不适应,通常会在进攻中伤亡惨重。 “改,改,改!” 在摄政王低沉的咆哮声中,大明镇军,海军以及步战队,开始了大规模的焕章,还有厉兵秣马的实弹操练。 在新兵营转了一圈。 周世显又来到了松江府最繁华的街道,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林立的招牌,清一色的三层,四层青砖小楼。 古香古色却又充满了近代的气息。 那林立的招牌上,写着各种古朴的字迹,什么绸缎行,织锦行,成衣铺子,这是一条街。 瓷器,工艺品这又是一条街。 最大,最宽,最气派的一条街,自然是大明皇家银行,皇家商号,股票,期货交易所云集的区域。 卫兵簇拥下。 周世显在大明皇家票号门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四层高的青砖楼房,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这是他一手建立的大明金融帝国心脏,整个龙元区的决策机构,掌管天下亿万财富的核心区域。 低下头,周世显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身后秦王等人哑口无言,紧急着跟了上去。 片刻后,大明皇家商号四楼的会议室。 充满东方气息的会议室中,贵宾云集,从周世显以下,崇祯爷,魏国公,史可法,李岩,郑森,秦王等人在座。 可以说整个大明的决策圈,甚至荣誉太上皇都来了,象征着整个帝国正在渐渐走出经济危机的阴霾。 来自东瀛,高丽的侍女,将各种糕点,果品送了上来,众权贵边吃边聊,有人兴致很高,有人不免尴尬。 “咳。” 直到洛王殿下发出了一声轻咳,包括了崇祯爷在内的众权贵纷纷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每一个字。 周世显只挥了挥手,轻道:“改制吧。” 如今大明皇家商号的董事局,已经交出了一半的股份,这就相当于被拆分了,接下来怎么改呢? 其实就是分蛋糕,可这块蛋糕该怎么分? 这事儿好办。 “诸位也别打什么算盘了。” 周世显端着青花瓷的茶碗,徐徐道来,这回干脆一步到位,他为大明皇家商号这个庞然大物,量身定做了一套制度。 大明财政司占股三成,董事局和大小股东占股五成,剩下的两成股份拿出去公开发售。 这么一来就变成了公私合营。 这叫混合所有制。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决策权,决策权这事儿也不麻烦,干脆就是集体决策制度,小事就算了,大事就得股东大会投票决策了。 “诸位觉得如何?” 厅中一阵鸦雀无声。 众权贵开始凝神思索起来,这么改是啥意思呀,拿出两成股份公开发售,这也就是说…… 整个大明帝国管辖之内,凡是拥有大明户口的,都可以入股大明皇家商号,理论上都叫股东。 “嘶!” 众权贵不由得直抽气,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步子也迈的太大了吧,从古到今,从未听说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 一个平民百姓,或市井商贩,买了一股大明皇家商号的股票,就成了一位小股东,那就能和在座的各位平起平坐了? “嘶。” 抽气声四起。 这叫什么事儿呀? 可周世显不管,只是淡然挥了挥手:“诸位不必担心,大小股东,同股不同权。” 瞬间又是一阵安静,众权贵纷纷松了口气,果然还是有区别的,啥叫同股不同权,就是小股东只有分红权。 没有决策权。 可是! 很快权贵们又觉得不对劲了,大明皇家商号的两成股份呀,如此庞大的一个托拉斯,每年的收益是多少钱? 自然是一个无法计算的天文数字! 其中的两成…… 那还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么大一笔利润就这么分润出去了,平白无故的分给了平民百姓。 “哗!” 有人皱眉深思,有人一脸不爽。 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大伙都是出身名门,最不济也是个大明功臣,非要和市井之徒,贩夫走卒分润利润,搁谁身上都不乐意。 喧哗中。 周世显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深邃的眼睛眯了起来,往下首看去,一时间人间百态尽收眼底。 “这?” 崇祯爷眉头皱起,刚要说话便被魏国公扯了一把,太上皇便赶忙将嘴闭上了,眼观鼻,鼻观心的一言不发。 “啪。” 石亨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冷然道:“肃静!” 厅中安静了下来。 “嘘。” 周世显又喝了口茶,轻道:“谁赞成,谁反对。” “哗。” 随着洛王殿下金口玉言,众权贵赶忙举手附和:“赞同。” “附议。” 一片附和声中,关于拆分大明皇家商号的决议,就此尘埃落定,从此大明进入了利润分享的时代。 可崇祯爷看着一脸阴沉的女婿,忍不住眼皮直跳,他是当过皇帝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一回,他女婿步子迈的太大了。 得罪的人太多了。 这么干是要出事的呀。 果然,众人才刚刚接受了大明皇家商号被分拆的事实,同意将两成股份公开发售,就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随着周世显一挥手,军宪司长官石亨恭敬一礼,将摆在一旁的一大堆文件抱了起来,发到了每一位权贵手中。 众人刚开始还没当回事儿,可是只翻了几页…… “噗。” 崇祯爷第一个先憋不住了,将喝到嘴里的热茶全喷了出来,坐在他身旁的魏国公也傻了,拿着文件的手抽搐了一下。 这是一份什么文件呢? 名字叫做《大明国家法案》。 “咳咳。” 崇祯爷的咳嗽声,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响起了起来。 怨不得崇祯爷受了极大的惊吓,这玩意实在太吓人了,这实际上是一部大明宪法的纲领。 你没看错。 这是一部宪法……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成文的宪法,世界上最早的一部成文宪法,是众所周知的美国宪法。 它是以1776年美国独立战争胜利后,通过的《独立宣言》和联邦条例为基础,于1787年在费城制宪会议上制定的。 在资本主义国家制宪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可是这个时期,还真有一部不成文的宪法,大概诞生于三十年前,产生于大明的盟友英伦国。 它是17世纪中期英国资产阶级,与封建贵族争夺政权过程中互相妥协的产物,通过一系列逐步限制王权。 和扩大资产阶级政治权力的宪法性法律。 为啥要搞这东西出来,这便是周世显下定了决心,要为子孙后代留下的宝贵遗产。 当然在这个时候搞出一部完善的宪法,压根不太现实,周世显打算学习英伦人的做法,一步一步来。 这简陋的纲领主要包括两部分,《权利请愿书》、《人身保护法》。 当然这是借鉴了盟友英伦人的创意,并且这两部法律,和政治惯例、司法判例一起构成了原始版本的大明下凡。 主要是…… 确立了百姓在这个新生王朝里的权力,第一条,第一款,非经国家法律或三法司判决,不得逮捕任何人或剥夺其财产。 非经国家法律或三法司判决,任何人不得随意逮捕公民,不得强占民房,不得强占田亩。 非经依法审判,任何人不得被逮捕、监禁、流放和剥夺财产及受到其他损害…… 括弧。 不得被贩卖为奴。 顷刻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从崇祯爷到亲王,魏国公众人,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最要命就是最后这条了! 这是几个意思? 这是彻底从法理上推翻了封建制,彻底把老朱的江山给整没了,什么叫奴,大伙家里的丫鬟,下人叫不叫奴? 当然是! 青楼妓馆里的女子叫不叫奴? 当然是! 大伙家里娶的小妾叫不叫奴? 太是了! 那些从小在家里长大的长随,家丁什么的,叫不叫奴…… 当然这法律只限于大明户籍,外来的不算,非大明籍的不管,并且也不是不让人伺候了。 只是家里的丫鬟,下人,长随什么的,从奴才变成雇佣关系了,不能随便打,随便骂了。 可尽管是如此,这法案真要是实行了,那可真是轩然大波。 要在大明上下掀起了一场十二级地震。 啥意思。 以后大伙都不能养漂亮丫鬟,不能娶小妾了,连长随,家丁都不准养了,这不是翻天覆地了嘛? 死寂,空气好似凝滞了。 死寂中,响起周世显森然的声音:“谁赞成,谁反对?” “好!” 万万没想到史可法老大人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他反正无儿无女,也没有蓄养丫鬟,小妾的毛病。 他看到的是人口,这条法律实施后,从奴籍中解放出来的大量青壮人口,也是大明最缺乏的自由民。 ------------ 第502章 倒查五十年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老夫赞成!” 看到了巨大利益的史可法,第一个举手表示支持,这利益并非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大明帝国。 若在大明帝国管辖的范围内,废除奴籍,让这些实际上的奴籍百姓成为自由人,对王朝,对帝国意义重大。 当这些自由民离开了豪门大宅,便会成为宝贵的劳动力,会走进一个个作坊,一个个工厂。 或者当兵! “啪!” 史老大人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声叫道:“好!” 此刻老大人眼中精光四射,这是真正为国尽忠的读书人,在大明为数众多的读书人里,这样的人大约占那么一两成。 就是这么一两成,撑起了整个王朝的脊梁。 可厅中依旧雅雀无声,此刻人间百态,尽收眼底,人人都将头低下了,假作不知。 就连崇祯爷也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盏。 “嘘……” 崇祯爷不由得用喝茶来掩饰心中的惊涛骇浪,这事儿属实太过分了,这么干,等于是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 当然除了史可法。 他这个女婿呀。 崇祯爷难掩心中的惊骇,他万万想不到,他这个女婿竟然真的敢这么做,这可真的是与天下人为敌。 这位爷冷汗都冒出来了,虽然,他觉得这样干很痛快,他整个女婿干了那些年他想干。 可是干不成的事情。 厅中死一般寂静,就这么尬住了。 上首,周世显同样默不作声,开始眼观鼻,鼻观心,闭目养神,而石亨则从腰间拔出了佩刀,他开始用佩刀修剪指甲。 小刀锋利,在指甲上磨呀磨的,太吓人了。 “呼。” 当这人间百态,尽收眼底。 周世显心中同样是感慨良多,当他的革新进入了深水区,阻力自然越来越大,甚至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这事儿不光是大明会遇到,法兰西,沙俄,什么后世的美利坚都会遇到,无疑例外结果只有一个。 血腥的政变或者内战! 当然如今的大明不至于内战,镇军,水师,步战队都在他和统帅部的牢牢掌握之下。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现在不解决这个问题,中兴大明便好似无本之源,空中楼阁。 一旦遭遇困境随时都会轰然倒塌。 这时候他能够退缩嘛? 万万不能。 他领导下的大明,如今正处于变革的十字路口上,欧洲,沙俄也同样如此,在未来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数百年内。 大明,欧洲,沙俄,基本上谁先摆脱腐朽的奴隶制度,谁就抢占了未来几百年的先机。 曾经经过黑暗的中世纪后,西欧强国荷兰走了出来,英国走了出来,便成就了两个强大的世界性帝国。 西欧的农奴制消亡,完全是因为文艺复兴运动推动了生产科技和生产力发展的原因。 也让人们都意识到在土地以外,国家也还能有其他的发展路线,他们其实完全可以不依靠那些贵族领主,一样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 后来,法国在拿破仑和后辈的带领下也走了出来,最终成为了一个强大的工业国。 唯一没有走出来的沙俄,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在极为落后的制度下挣扎了几百年。 并因此爆发了更加惨烈的十月革命。 至于清廷。 不提也罢。 “呼。”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再一次睁开虎目,森然道:“谁赞成,谁反对。” “啪。” 李岩一巴掌拍在桌上,威严道:“赞成。” 石亨,郑森,秦王也道。 “附议。” 统帅部一共五个人,再加上一个掌握帝国财政大权的秦王,这决议就是全票通过了。 “腾!” 周世显猛的站了起来,环顾左右这些一声不吭的富商,土豪们,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从嘴角溢出了两个字。 “散会。” 一场盛会在莫名诡异的气氛中散了。 当夜,松江府无人入眠。 奢华的国宾馆里,戒备森严。 周世显背着手站在窗边,透过三楼的窗户遥望着江面,再远处是海天一线,规模宏大的松江港中。 停泊着大大小小数千艘海船,密密麻麻的桅杆一眼望不到头,宣告着这个时代中兴大明的繁华。 他身后,崇祯爷,魏国公,史可法,秦王等人一言不发。 “呼。” 一阵冷风灌入,天气有些湿冷。 可周世显看着这繁华的松江港,陷入了沉思,一个帝国崛起不难,真赶上风口了,就是一头猪也能飞起来。 比如同时代的沙俄,同时代的法兰西,这都是典型的赶上风口了,沾了文艺复兴和近代科学技术井喷的光。 当然这俩国家能崛起,还有别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在欧洲大陆这块,实在没有像样的对手! 可是大明…… 周世显眉头皱的更深,这不是大明一朝的问题,这种腐朽的制度造成的积弱,是从宋朝开始的。 根子出在哪了? 根子坏在宋朝了。 一个宋朝才一百六十年,就被两万女真部落兵,打的永远丢失中原这汉人核心疆域的地盘。 宋朝把军制运作的漏洞一大堆,其实是宋朝肥沃的良田都被达官显贵占据了,就连为国征战的宋军士兵都没有田,更没有钱。 宋朝士兵天天还要劳累服役,打完仗回家发现…… 连老婆也被贵族强占了。 宋军士兵的妻女“盛涂泽,倚市门,以求食也。” 宋军士兵的妻女被贵族强占竟然是下场比较好的,其实大批宋军士兵的妻女去做娼妓才有饭吃。 为啥会这样? 汉唐明的江山都是汉唐明自己打下的。 宋朝不同。 后周江山是郭威、柴荣打下的,不是赵匡胤打下的。 宋朝赵匡胤却直接篡取了后周江山;宋朝是最得国不正的,所以不得不过度优待宋朝皇族与官员士大夫。 纵容宋朝皇族与官员贪污,想以此来收买官员士大夫、想以此来维护宋朝统治。 由此造成宋代的士大夫阶层权柄过大,甚至搞出了程朱理学这样反人类,极度反动的东西。 放眼全世界的历史上,其黑暗的程度,也就只有中世纪的欧洲教派可以媲美了。 也因此给这块土地留下了深深的祸根,宋朝的官员,士大夫可以随意杀宋朝平民,这样的流毒一直传承到了大明。 这些士大夫的胡作非为,可以让这片土地腐朽到什么程度呢,甚至连一个小小的西夏,都可以骑在大宋的头上作威作福。 万恶之根源,莫过于此! 大明开国之君老朱,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是作为一个最底层出身的皇帝,他本能的觉察到了,士大夫阶层对这片土地的荼毒。 他的办法是杀! 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戒,一言不合便扒皮,填草,点天灯,一度让权贵,士大夫有所收敛。 永乐朝也没惯着。 可是这中间出了一个意外,在这两位皇帝中间,偏偏出了个一个建文帝,就是这个建文帝登基之后。 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把祖父对待士大夫阶层的高压政策给推翻了,还一手建立了内阁制。 一个不留神就被士大夫钻了空子,好端端的大明又回到了老路上,终究是积重难返,最终又被北方游猎民族这生死大敌给灭了。 可如今。 周世显视线变的乖戾,残暴起来,该结束这一切了,阻力再大也要做,他若是不这样做。 他死后,大明早晚还得回到士大夫复辟的老路。 “吱。” 周世显将窗户关上,轻道:“本王乏了。” 从崇祯爷,魏国公,史可法以下赶忙起身,识趣的告辞了,不敢再打扰这位大明帝国的无冕之王。 “呼。” 一阵寒风吹过,变天了。 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 同时间,柏林。 热火朝天的新兵营里,成群结队的普鲁士士兵排成了横队,接受着军官严格的训练。 指挥部里。 年轻的奥尔良公爵穿着一身戎装,正在看书,看着看着还来劲了。 公爵便用标准的大明凤阳官话,喃喃自语着:“试看书林隐处,几多俊逸如流。虚名薄利不关愁,裁冰及剪雪,谈笑看吴钩。” 看到这里,年轻英俊的公爵摸了摸头,看了看书籍的封面,据说这本书叫做水浒传,是大明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一本书。 公爵阁下似懂非懂。 这书也不知道是读对了还是读歪了。 同时间,沙俄,冬宫。 “咳咳。” 裹着厚厚的熊皮大衣,阿列克谢在壁炉前盘膝而坐,因为体弱多病不时发出一声声轻咳。 将自己任命为东正教大牧首之后,沙皇阿列克谢正在酝酿着召开一次会议,全俄缙绅阶层大会。 他知道自己无法废除农奴制,可是他可以效仿那位英明的东方君主,创造了中兴大明奇迹的摄政王。 一面搞君主集权,一面分化权贵阶层。 拉一个,哄一个,打一个…… 并且这位体弱多病,智商超高的沙皇也开始学习汉字,从阿列克谢略有些苍白的口中,溢出了几个字。 “论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嗯。” 阿列克谢看的频频点头,觉得这话太对了,作为整个俄国最博学的大知识分子,他开始耐心学习古老的东方智慧。 第二天,松江府。 这天一大早,洛王殿下的王驾,在郑森陪同下进入了水师步战队大营,一些正在交头接耳,四处张望的眼线便纷纷色变。 知道事情要遭了。 这位殿下没事儿跑进步战队大营干嘛,他的骑兵军就在南京城外驻扎着,如今又控制了水师步战队。 你琢磨,细琢磨。 明眼人都知道要出大事了。 营中,肃杀威严。 就连陪同入营的郑森也汗流浃背,看着面前的名册,一长串即将被清算的地方豪强名单。 “额亲娘哟!” 郑森一个劲的擦汗,真要是按照这份名单抓人,西伯利亚的劳改营可要人满为患了,他想劝又不敢劝。 周世显也拿起名册看了看,嘴角微微抽搐着,这份名册是哪来的,一些是马,柳几家攀咬出来的。 一些是历年来百姓上告,罪行累累的,都是军宪司的人,从刑部,还有三法司的档案里查出来的。 周世显给这些人划了一条线。 红线。从崇祯二十年的档案往后倒查,倒查多少年呐,一直查到万历三十年,在此期间通敌,卖国,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 “嘶!” 郑森已经忍不住偷偷抽气了,这是倒查了五十年呀,五十年基本上涉及祖孙三代了,将这些人抓起来审讯之后。 还会咬出更多的人…… 出事了,出大事了! 这得抓多少人,流放多少人呐,郑森万万没想到殿下会有如此之大的决心,会下手这么狠。 可。 郑森咬了咬牙,这个时候他自然是毫无保留的站在殿下这边,强制将制度推行下去。 沉寂中。 周世显也拿起名册看了看,不意外,这些人里面除了一些地方豪强,东林余孽,还有一些两头下注的,隐藏极深的。 比方说某某家,家中子弟有人在崇祯朝做官,有人和关外清廷眉来眼去,一边高唱着大明威武,另一边暗中给李自成提供情报。 这已经不叫墙头草了。 这叫投机,政治投机,这些人眼中是没有什么家国天下的,只有自己那点蝇营狗苟的利益。 不管是大明中兴了,还是清廷得了天下,又或者李自成当了土皇帝,洋人来了,倭寇来了。 “嘿!” 这些个地方豪强始终屹立不倒,稳赚不亏,这便是地方,宗族势力能牢牢掌握这片土地上千年的秘密。 当然其中也有正义善良的良绅,可是不多。 “啪。” 周世显随手将名册一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 “抓。” 该杀的杀,该流放的去种土豆,子孙后代都得上黑名单,不得从政,不得入伍,不得进入朝廷开设的各个衙门。 倒查五十年也差不多了,这事儿,军宪司自己干不了,得凤威骑兵军和松江水师步战队配合。 他眉毛一挑,轻声:“郑大人?” “啪。” 郑森忙道:“下官遵令!” 反正殿下让干就干呗。 不久之后,一场轩然大波在大江南北上演了,几乎是同时间,大明时代周刊还有十几家官办报纸,开始大张旗鼓的宣传。 ------------ 第503章 斗转星移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随着大明官媒开足了马力,舆论汹汹开始在民间造势。 很快凤威骑兵军,松江水师步战队,各地镇军,在李岩,郑森两位大人的指挥下动了起来。 成群结队的士兵穿着笔挺的军服,端着明晃晃刺刀进入江南,江北,以及更广袤的南方城市,村镇。 一场针对地方权贵的倒查行动,终于发展成了一场大清洗运动,一时间大明境内斗转星移,星河倒悬。 魏国公府,后院。 魏国公紧紧扶着梯子,看着崇祯爷一步一步爬了上去,从三米多高的墙头向外张望着。、 崇祯爷才刚一露头,便被大场面吓了一跳。 “哗,哗。” 一队如虎似狼的军兵刚好经过,雪亮的刺刀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慑人的寒光,白的耀眼。 如今的南京城,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哎哟喂。” 崇祯爷缩了缩脖子,赶忙又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向着魏国公挥了挥手:“赶紧的吧。” 这位爷看明白了,他女婿来真的了。 “家里的下人,丫鬟,长随都赶紧遣散。” 魏国公吓的脸色都绿了,小鸡啄米一般赶紧点头,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乱跳,心中不禁又十分庆幸。 “万幸,万幸。” 魏国公心中侥幸,还好那些年他没有做过卖国资敌的事情,屁股坐的还算端正,没有跳下大明这条船。 若不然…… 只怕今日难逃一劫。 “这人呐!” 魏国公叹了口气,赶紧将管家叫了过来,朝廷的法令都颁布了,还愣着做什么呀,诺大个魏国公府。 丫鬟,下人,长随都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一百多号人,在朝廷新颁布的法令下,这都是不允许的! 魏国公擦了把汗,赶紧把家里两房夫人,几个儿女都召集了起来,按照朝廷的法令规定办吧。 各院,各房都拿一笔钱出来,赶紧给下人们发一笔遣散费,有老家在乡里的都回老家。 这一阵鸡飞狗跳呀! 以魏国公府为例,魏国公府上上下下,加上崇祯爷这个半隐居状态的食客,统共有二十几口人。 可是丫鬟,下人,长随,厨子,奴仆都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一百多号人,这么算起来…… 平均需要五个下人伺候一个主子。 这无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什么是主子,主子就是寄生在大明肌体上的寄生虫,这些不劳作,不事生产,只懂享乐。 就这? 魏国公府上还算是风气好的,一般来说在权贵之下,一个主子需要十几个下人来服侍。 可大明统共才多少人口啊! 至于满清? 不提了。 整个满清是全国百姓,服侍那么几百万个不事生产的八旗主子,堪称史无前例最腐朽的一个王朝。 比中世纪的欧洲教廷统治,有过之而无不及。 毫无疑问到了这个阶段,这些大大小小的权贵,主子成了大明继续发展下去的最大阻碍。 可是这一顿鸡飞狗跳,魏国公府的两位夫人不乐意了,这都是从小锦衣玉食,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主。 怎么可能愿意? 要说起来这府中的丫鬟,下人也是有区别的,比如说厨子,花匠这并不是奴才,这叫帮闲,是从外面请来帮忙的。 这种都是有雇佣合同的,主人家不得随意打骂,更不能打杀,可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更多的还是权贵家中的家生子。 什么是家生子? 家生子,就是家里签过死契的的奴才夫妻生下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是奴才,他们也跟着父母一样做人家的奴才。 所以,家生子又被人称为奴才秧子。 奴才呀! 《红楼梦》中的鸳鸯就是家生子,她的父母为贾府看管庄子,她的兄嫂为贾府管理事情,而鸳鸯自己则做贾母的贴身大丫头。 迎春的贴身大丫头司棋也是家生子,她的姥姥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她的母亲嫁给了贾府的奴才,那么司棋也算是家府的奴才。 如小红,坠儿,金钏,彩霞,赵姨娘等,都是贾府的家生子。 家生子虽然从生下来的第一天起,都注定了奴才的命运,但是,他们的父母从结婚以后也是有自己的小家的。 如赖嬷嬷,周瑞家的都有自己的院子。 家生子也和普通人一样,也是父母生父母养的,在她们找到合适的工作前还是靠着父母养活的。 哎! 是不是很眼熟? 到了清朝这叫包衣奴才,当然清朝的包衣奴才,比大明的家生子地位要高上了不少。 甚至狐假虎威起来了! 当然这些家生子,当奴才当惯了,也有不乐意离开主人家的,因为这些人除了伺候主子就不会干别的了。 “呜呜呜。” 甚至好些贴身丫鬟和魏国公家的两位夫人,竟然还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大骂朝廷多管闲事。 这事儿其实也挺正常。 跪久了嘛。 一下子让这些人站起来还不乐意了! 夫人,丫鬟不懂事,可魏国公还能不懂事嘛。 “糊涂!” 看着抱头痛哭的夫人,丫鬟们,魏国公急的直跺脚,关于这种人该怎么办呢,其实朝廷也有明文规定。 对这些跪久了,站不起来的贴身丫鬟,除了伺候主子不会干别的,朝廷也绝对不勉强。 不愿意走就算了,朝廷法令里面也是可以通融的,只需要主人家,或者本人带着卖身契,去衙门里登记造册就行。 因为这些家生子以前是没有户籍的。 全都是黑户。 朝廷说这么干不行,这些人卖身契得交出去,这些黑户全部都得在衙门登记,成为自由民。 只要登记造册了,你爱干啥干啥,实在不愿意离开主人家,就是愿意伺候主子也行。 “对了。” “啪。” 魏国公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想起了一件大事:“卖身契!” 这位大明曾经的南京勋贵之首,一溜烟的跑到了内宅,打开了密室的门,将精心保管的一百多张卖身契取出来。 “走!” 国公爷赶紧拿着卖身契,带着护卫,随从往衙门里跑,顷刻间魏国公府。 不。 整条街,整个南京城都闹腾了起来,等魏国公跑到衙门的时候,衙门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挤的水泄不通了。 排了整整一天的队,才把这事儿办完了。 “记住!” 给一百多个家生子登记,造册了,魏国公拍打着酸痛的小腿肚子,一本正经的告诫家人。 “以后不能动不动打骂丫鬟了!” 看哪个下人不顺眼,动不动打杀了。 “这种事万万不能干了!” 这位是什么人呐,前朝国公爷,这么点眼力价还是有的,以后这家里的规矩得改了,再要是动不动打死个丫鬟什么的。 “哎。” 只怕是衙门,军宪司就要找上门了呀! “哎。” 魏国公又叹了口气,背着手捶打着老腰,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喃喃自语着:“这世道呀,要变了。” 里屋。 崇祯爷在后院发呆呢,呆了三天才明白过来,他女婿这回是动真格的了,他的感想自然和魏国公不同。 他觉得…… 挺好。 纵有千般不是,这位崇祯爷有个好处,他是个二杆子脾气,凡是能让读书人不痛快的事情他都支持。 这和他的人生经历有关,他当皇帝那些年,实在是被读书人,被东林党坑惨了…… 连这片土地上的皇帝,最大的地主头子都对朝中权贵恨之入骨,你琢磨,这些人得坏成什么样! 三天后,松江水师步战队大营。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杀气腾腾的士兵站姿笔挺,将大明帝国的五人决策机构,还有五人的家眷保护的万无一失。 厅中静谧无声。 周世显端坐在上首,若无其事的喝着茶,他已经命令石亨,将各位大人的家眷都秘密安排在了军营。 可以说万无一失了。 史可法正在一边擦汗,一边翻看着大明新政以来的第二份法令,这份法令叫做《大明国民保护法》。 啥意思呢? 这条法令规定,非依三法司签发的载明缘由的逮捕证,任何人,不得逮捕羁押大明百姓。 已依法逮捕者应视里程远近,定期移送三法司审理,经被捕人或其代理人申请,三法司可签发人身保护状。 着令逮捕机关或人员申述逮捕理由,解送、保释或释放被捕人,违者可处罚金。但上述规定不适用于叛国犯和重罪犯。 战时或遇紧急状态,得停止《人身保护法》的效力。 瞧着一条又一条的法令,这回连史可法都冒汗了,这法令矛头直指封建家法,族法,宗法! 彻底把上千年来实行的封建礼教给推翻了。 怨不得史可法心理素质这么好的人,也忍不住大汗淋漓,坐立不安,他感觉到一股股暗流在整个大明涌动着。 史可法咬了咬牙,轻道:“殿下,三思呀。” 这么干不行呀! 这不是官逼民反嘛? 南京城倒是好说,可以派兵弹压,可大明这么大,你要非得这么干,就连关中那帮权贵只怕是…… 也要起了谋逆之心。 民怨沸腾呀! 可是话到嘴边,史可法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看了看周世显,又看了看李岩,郑森,石亨三人。 石亨就不必说了,正在拿着大红笔在名册上划叉呢,划一个,毙一个,一脸的杀气腾腾。 郑森满不在乎的瞧着二郎腿,正在看书,这书是洛王殿下硬塞给他的,叫他没事多看看。 这本书的作者叫亚里士多德,是个西洋远古哲学大能。 这书里说啥呢。 是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关于古代斯巴达政体的争论,柏拉图认为,斯巴达政体将转变为寡头制。 然后再从寡头制转变为皿煮制,然后形成僭主制的终极形态,这就是后世大漂亮宣扬的普世价值。 其实是柏拉图说的。 西洋人自然将柏拉图捧到天上去了。 可亚里士多德说,你这是扯淡! 亚里士多德认为,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体制,不同的国家应该根据自身的情况,风土人情,文化,形成适合自己的制度。 谁对,谁错? 谁是真正的上古智者? 一目了然。 可是这个时候还看什么书呀! 当然史可法明白,这两位是大明军中少壮派头子,王爷让他们俩往东,就绝对不会往西,让他们打狗绝对不会撵鸡。 “造孽呀。” 史可法在心中叹了口气,只好看了看老成稳重的李岩,一个眼色使了过去,想让李岩发表一下意见。 “额。” 李岩会意,赶忙整了整身上的军服,轻道:“史公所言甚是,此事当三思而后行。” 此事周世显却笑了笑,向着二人轻道:“史公,李兄,咱们这代人原本就是用来牺牲的。” 这一笑云淡风轻。 顷刻间厅中鸦雀无声。 “好!” 史可法张大嘴巴,哑口无言。 这话可以说发人深省了。 周世显又轻声道:“咱们这一代人,若是不将这问题解决了,将来……” 他深邃的眼眸好似看破了时空,咱们这一代人若是不牺牲,将这顽疾留给子孙后代,那就会。 内战! 看着这几位下属,周世显又徐徐道:“咱大明人和西洋人不一样,西洋人只懂及时享乐,只顾眼前,他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可咱大明人……” 周世显笑了笑:“咱大明人是讲奉献牺牲的,若非如此,咱们这天下又是如何传承下来的?” 言下之意就算咱们这些人死光了,也算超额完成任务了,从今日起每向前进一步,那都是白赚的。 这话说完了。 厅内良久无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史可法惊醒了过来,扬天发出几声长笑:“呵呵,哈哈,哈哈哈!” 这位老大人此刻眼中闪烁着精光,狠声道:“上刀山,下油锅,老夫与你走一遭!” 李岩也笑道:“痛快!” 这一刻李岩公子,好似找到了当年起兵造反之时的初心了。 五人统帅部再一次达成了一致。 法令得以顺利发行。 眨眼又是数日过后,预料中的意外还是发生了,法令在南京城以及周边地区推行的十分顺利。 这不是废话么。 军兵都端着刺刀抄家了,能不顺利嘛,可是政令一出江南,再往南就行不通了,尤其是地域广袤的镇,村一级偏远地区。 这事儿就不可能行的通! 很快在不少地方豪强聚居的村镇里,地方乡绅将大门一关,火枪一架,官兵来了也不肯开门。 甚至还闹出了兵民对射的闹剧。 一时间除了中原,除了大明的统治中心江南,到处都有官,民对立,针尖对麦芒的味道了。 不然内战是怎么打起来的,眼看着一场动摇大明帝国根基的可怕风暴,即将上演了。 松江水师步战队大营里。 气氛也变的更外压抑…… “哎。” 这个时候周世显叹了口气,又下了一道王命旨意,这道旨意将史可法,李岩等人都震傻了。 ------------ 第504章 以退为进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这一道王命旨意,是真的把统帅部里所有人都震傻了,这道王命竟然是一道罪己诏。 王命上说。 “本王无能,难堪大任,拟辞去摄政王一职,宣告下野……” 这道王命旨意就贴在松江大营的大门口,人人围观,顷刻间,整个松江水师步战队大营一片哗然。 “啥意思?” 不要输普通士兵,就连史可法,李岩都吓坏了,罪己诏这玩意不新鲜,当年咱崇祯爷最喜欢下罪己诏。 崇祯爷一辈子下过六道罪己诏。 皇帝为啥要这么干,你还真以为崇祯爷会觉得自己错了嘛,怎么可能,皇帝是不会错的。 皇帝既然没错,那么那么错的是谁,自然是文武百官,天下之人,这叫做正话反说。 “不对!” 看着一言不发的周世显,史可法很快明白过来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罪己诏,这是宣战书啊! 通过这种自残,自爆的极端方式,咱洛王殿下这是向全天下的顽固官绅,乡绅表明的态度。 你们不服本王,不服朝廷是吧。 好! 那是本王错了。 本王如今认错,下野,看看这大明会怎么样…… 这是掀桌了呀! “嘶!” 史可法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脸色阴沉的周贤侄,良久无言,万万没想到这位爷如此刚猛,一言不合就掀桌。 这意思是要赤膊上阵了? 他这位周贤侄好似再说,老子宁愿不干这个摄政王了,老子把蟒袍一脱,赤膊上阵和你们这些顽固派玩命! “嚯!” 史可法,李岩人都麻了,这也太狠了吧,史可法满是皱纹的老脸都发白了,又出大事了呀! 同时间,水师步战队大营外。 喧哗中。 数万步战队将官看到了洛王殿下的下野退位诏书,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咒骂声此起彼伏。 殿下说是自己主动要求下野,可谁信啊,凤威军,大明镇军,水师,步战队的将士们信嘛? 殿下被逼的下野了,谁逼的,还不是那些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权贵们? 一道下野诏书,好似在原本就十分混乱的大江南北,又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混乱好似瘟疫一般蔓延着。 一场大风波正在酝酿。 今夜无人入眠。 南京城,魏国公府邸。 午夜时分,魏国公府邸中灯火通明,这下子不只是魏国公坐不住了,昔日那一帮大明勋贵都坐不住了。 齐齐聚集到了国公爷府上商议对策。 厅中众勋贵头碰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都被这道诏书震傻了,一个个脸色都发白了。 窃窃私语中,坐在上首的崇祯爷也麻了,万万没想到朝局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当皇帝那会儿,也经常下罪己诏。 无非是发泄一番,耍耍小性子。 可是他这个女婿倒好,直接下野辞职撂挑子,来了个掀桌,他已经将这道王命翻来覆去的看过了很多次。 “这语气……” 真不是在开玩笑! 别人不了解周世显,崇祯爷还不了解嘛,他好似看到了那张俊朗英武的脸上,如今已经满是阴沉。 “咳。” 这时权贵中有人轻声咳嗽,委屈道:“陛下,你给大伙拿个主意吧。” “哎?” 崇祯爷一呆,看了看这厅中在座的几十位勋贵,猛然间大彻大悟了,这些人呐,只怕是…… 这些天没少暗地里搞事,这些人为啥突然之间,聚集到了魏国公府上来了,真是看望魏国公来了? 不可能嘛! 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来干嘛? 这还用问嘛。 这些人是看到机会了,跑来魏国公府撺掇着他出山,登高一呼,老朱家的江山不就复辟了么? “哦。” 崇祯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众勋贵眼睛一下子亮了,好似看到了翻盘的希望。 “哼!” 可崇祯爷转眼就翻脸了,将手中价值千金的青花瓷碗猛的一摔,便冷着脸拂袖而去。 崇祯爷这会儿也气坏了,真当老子傻呀,老子虽然憨了点,可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也看清了,悟透了,老朱家的天下虽然没了,可娇妻爱子,女儿女婿还在。 还有那乖巧可爱的宝贝外孙女…… 这个时候想让老子出头? “做梦!” 这一刻糊涂了一辈子的崇祯爷,突然悟的更通透了,或许,这世上能战胜贪欲的只有亲情,又或者朴素的家国情怀。 谁知道呢。 崇祯爷一溜烟的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将院门紧紧关上,又透过门缝向外看了看。 “哼!” 崇祯爷心中念叨着,还真当老子傻呀,不说别的,就说这魏国公府上,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 闹,闹个屁! 再大的本事能闹的过如虎似狼的大明镇军,能顶得住那一排排雪亮刺刀嘛,憋开玩笑了! “啪。” 青花瓷碗落地,碎碎平安,众勋贵瞧着甩脸子走人的崇祯爷,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愣在当场。 午夜,松江步战队大营。 戒备森严中,一间极为普通的军官寝室,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此刻寝室中漆黑一片,周世显披着一身大红色的军服,坐在椅子上,将腿搁在了桌子上。 就这么和衣而眠,闭目养神。 “啪啪啪。” 此时门外有人敲门。 周世显双目微闭,轻道:“进。” “吱。” 同样一身戎装笔挺的石亨,从外面走了进来,弯下腰,附耳在殿下耳边说了几句。 “嗯,嗯。” 周世显点了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他那个岳父呀,总算是明白了一回,一瞬间浑身轻松。 “呵呵,呵呵呵。” 幽暗中周世显发出几声冷笑,他早就把这帮人看透了,古往今来,这些人无非就是那么几招。 一是控制舆论,蒙骗不明真相的凡夫俗子,进而逼迫朝廷让步,这叫裹挟民意。 二来无非是扯旗虎皮做大衣,抬一个代理人出来,利用名分,大义搞一搞叛乱。 可如今。 民意掌握在他周某人手中,十几家报纸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宣传,崇祯爷那杆大旗也竖不起来了。 大明天子又是他一手栽培的五好新青年,五十万大明镇军,仆从军又在他牢牢掌握之中。 还折腾个屁呀! “呵呵。” 此刻周世显眼中凶光毕露,好似看到了一群跳梁小丑。 而石亨则一言不发,只是用崇敬的目光定定的看着,这位带领大明走向繁荣中兴的无敌统帅。 黑暗中。 周世显突然和气道:“犹记得当年在京郊慈云寺……” 石亨微微错愕,森冷的眼神也变的柔和起来,不由得记起了多年前,在京郊慈云寺的那一幕。 “是。” 石亨轻声道:“那时建虏入寇山东,烧杀劫掠,下官的家乡也遭了兵灾,下官与同乡弟兄二十余人背井离乡。” 然后他便到了京郊慈云寺,正巧遇到了征兵的殿下,然后他便被一笼热腾腾的包子收买了。 从此开始跟着殿下打江山。 石亨咬了咬牙,轻道:“下官之心,可昭日月。” 这不用怀疑,谁敢动殿下,他石亨便会率领军宪司上下,将那伙人连根拔起,杀他个人头滚滚。 “哎?” 却没有料到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之意,我走后你要将这副担子挑起来。” 此言一出。 石亨便愣住了,脑海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他万万没有想到殿下所言辞职,下野竟然是真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 石亨急道:“殿下三思!” 可周世显又挥了挥手,轻道:“我意已决,过几日便携公主前往朝鲜国隐居,不再过问朝政。” “呼。” 瞧着殿下脸上轻松之色,不似作伪,石亨楞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万万没想到朝局会走到这一步。 可他心中不由得疑惑万分,殿下正值壮年,如今也不过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就这么下野了? “呼。” 瞧着殿下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思电转之间,石亨心中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殿下哪里是下野,分明是以退为进。 这一招。 妙啊! 这一招以退为进,可真是太妙了,以来可以让那些闹事的体验一下,中兴大明失去了咱英明神武的殿下之后。 会变成个什么鬼样子! 二来殿下这一走,人不在大明本土,朝廷一下子群龙无首,史公,李公子,还有他石大人可以名正言顺的推脱了。 什么,你要申冤? 抱歉,殿下不在,咱们几个做不了主。 什么,你要告状? 告呗! 老子假装没听见。 殿下这是给那帮食古不化的权贵们,来了一招太极,推来推去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法案不知不觉就推行下去了。 此时此刻,石亨心中对殿下充满了景仰之情。 “殿下圣明。” “嗨!” 周世显笑了笑,拍打着有些酸痛的小腿肚子,笑道:“别想太多,你呀,要把担子挑起来。” 这话说的很重。 说话间他将抽屉打开,取出一份公文交给了石亨,他怎么可能甘心下野,只是人都有私心,他只是不想变成林肯。 和封建守旧势力宣战,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根深蒂固的利益面前,个人威望并没有什么鸟用,该躲要躲,该让要让,强行接飞刀那叫有病,他也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可是在下野之前,他要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我走后……” 他将石亨叫到面前,耳提面命了一番,下野之前,他要将军宪司彻底改组,改成什么呢。 佛波乐。 作为世界著名的大漂亮国,最重要的情报机构之一,佛波乐隶属于美利坚司法部,这三个字不仅是联邦调查局的缩写。 还代表着该局坚持贯彻的信条,忠诚、勇敢和正直,如今周世显将这三个词,送给了石亨。 从今往后,军宪司的职权极大的增强了,就按照佛波乐来,主要职能从情报,调查罪犯,又增加了几条。 其一,负责支持朝廷法令,保护大明,调查来自于外国的情报和恐怖活动,在大明统帅部和法律下实行职责。 其二,对大明藩属国,海外都司,管辖地提供帮助,同时在响应百姓需要,和忠实于大明宪法的前提下履行职责。 “从今天往后!”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军宪司除了统帅部的决议,谁的命令也不听,并且在五大影响大明社会的方面,享有最高优先调查权。 反暴行,有组织犯罪,外国反间谍活动,暴力犯罪和权贵阶层犯罪等方面享有最高优先调查权。 这是啥? 这不就是加强版的锦衣卫嘛。 要真是细琢磨大漂亮国的制度,其实和大明是高度相似的,不管是总统议会集权制,还是佛波乐治国。 都和大明的体制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都说咱老周喜欢摸大漂亮,这玩意,谁摸了摸谁还不知道呢! 或许有一种可能。 当历史发展到了这个时期,其实制度只能这样搞,尤其是在大明这样一个地大物博的大一统国家。 又或者美利坚那样具备高度凝聚力的联邦制国度。 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不管是荷兰,还是大不列颠儿,又或者法兰西那样的小国体制,完全不适用于大明或者美利坚。 国家太小,屁大点地方用不着这样集权。 反正别管怎么说,只有让石亨的军宪司,真正具备执法优先权,周世显才能安心踏实的下野。 退居二线遥控着一切。 这事儿其实早在两千年前,西洋的智者亚里士多德就已经搞清楚了,还白纸黑字写在他的著作里了。 两千年前的先贤都能弄明白的事情,现代人弄不明白么,怎么可能,无非是用谎言掩盖自己的虚弱罢了。 这世上的任何事物,或者体制也罢,都是有着历史传承的,绝对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谎言终究是谎言,真相就是真相。 历史就摆在那里。 静静的在时间长河里流淌,虚假的历史装扮的再怎么美丽,也总有一天要原形毕露。 倘若一个王朝的精英,选择集体耳聋,集体眼瞎,用虚假的历史欺骗自己,那叫做掩耳盗铃。 下场就是淹死在浩瀚的历史长河里。 看着一脸懵逼的石亨,周世显又挥了挥手,轻道:“下去吧。” “啪。” 石亨立正,敬礼。 躬身退下。 ------------ 第505章 强盗与士兵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随着石亨从房中走出,门外李岩已经恭候多时,二人在殿下房门对视了一眼,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哎?” 瞧着石亨匆匆离去,李岩一脸无奈,只得敲了敲门。 “啪啪啪。” 从房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进。” 李岩推门而入,便瞧见殿下正在用深邃的眼睛盯着他看,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将李岩看的一头雾水。 这是干啥呀? 可殿下向着他挥了挥手,轻道:“准备一下接班吧。” 空气一阵安静。 李岩人都懵逼了,茫然道:“何意?” “嗨!” 周世显向着他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接什么班,这还用问嘛,自然是准备接掌大大明帝国。 本王都要下野了,当然得选个接班人。 他又看了看李岩,越看越是满意,这位李公子是什么出身,妥妥的官宦之家,并且祖上还是很开明的那种务实官员。 又当过反贼,人又正派,手里又控制着五十万大明镇军的指挥权,又和地方豪强不共戴天,至少不用担心他会向地方豪强勾结呀。 “哎?” 李岩一愣,一个劲的摇头:“不干!” 这是天底下最难干的工作,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弄不好还得落下一声的骂名,何必呢。 周世显赶忙劝了几句:“李兄,你得将这副担子担起来。” 你要是不当这个统帅,咱兄弟二人的事业可就歇菜了,还记得当年咱俩的约定么? 李岩忙道:“记得,两码事。” 二人一个推,一个劝,好说歹说,李岩才答应出任新一届的大明统帅部统帅,将担子挑了起来。 见李岩终于点了头,周世显忙道:“来人,上韭菜……酒菜!” 李岩无奈的摸了摸头,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出任这个统帅的位置,就是让他顶上去背锅的。 可他经过一番推拒之后,还是欣然接受了,于是二人推杯换盏,开始推心置腹的谈了起来。 “当年呐!” 喝了几杯秋露白,李岩不由得苦笑起来:“当年呐,我和我家娘子可是上了你小子的恶当了!” 怎么上的恶当,还不是因为那一个营的装备? 自从上了你小子的贼船,每天起五更,爬半夜,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又让老子出去替你顶缸。 “你小子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画的一手好饼,那个饼画的又大又圆,看起来和真的一样!” “嘿。” 周世显略有些尴尬,讪笑道:“李兄言重了,言重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 “哈哈哈!” 畅快大笑之后,周世显擦了擦手,又拿出了一份法令递了过去,这份法令是干嘛的,这份是改组法令。 他要趁机将大明各级衙门来一个彻底的改组,怎么改呢,其实怎么改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不管是五十年后,彼得大帝在沙俄实行的改良,还是大漂亮国陷入国力衰退的混乱之后。 又或者某东方大国复兴之后,这种世界性大帝国的制度,只有一条路可走,这条路叫做精英集体决策制。 要点只有一条,不管是通过选举,还是举荐接班人制度,都得让真正的精英掌握帝国命脉。 于是周世显对大明各级衙门,也来了一次手术,把全国分成28个省,各省设总督1人,副总督若干,下设一套完整的行政机构。 总督由统帅部直接任命,向统帅部直接负责。 同时,各省还成立了资议局,其成员从地方贤能中选聘,职责也很明确,给总督提供执政建议,同时负责体察民情。 同时在统帅部之下,成立资政院,职责同样很明确,为统帅部提供治国理政的建议。 从财政预算,赋税征收到陆海军的编制…… 资政院又分为若干个分院,分别负责研究陆军、海军、外交、税务、开支、矿务、工业、商务、监察、司法,以取代旧衙门机构。 又将大明文武官员分成14个等级,在文职方面,从14等文官到1等文官,在武职方面,从准尉和炮长直至大将、元帅。 这一系列改良。 让李岩频频点头,大明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应该澄清吏治,整顿衙门了,这么一来更加加强了中央集权。 从上到下理清了,垂直式管理。 选举制未必好,举荐制未必差,反正行得通就行,你若不服,可以看看大漂亮在经过了两次世界大战的红利期过后。 国力衰退的速度之快,真叫人瞠目结舌,随着资讯的爆炸,各种混乱思潮大行其道,政客开始网红化…… 什么演员,双性人,煽动能力极强的房地产开发商,睡眼朦胧的老年痴呆症患者纷纷通过选举进入国会,甚至还进入了白房子。 真正的精英反而被边缘化了,真就是群魔乱舞! 所以在大明中兴九年这个时候,搞选举行不行呢,那一定是不行的,只会搞的不伦不类,不信可以看看沙俄。 好是好。 不过。 李岩擦了把汗,他担心镇不住场子。 “嗨!” 周世显赶忙给这位李大哥画个饼,打打气,你忘了咱们当年的约定了嘛,大明这副担子,你可不能仍在兄弟我一个人身上呀! 我周某人本事再大,也不能长命百岁,倘若我有一天突然得了重病,嘎嘣一下嗝屁了。 那怎么办? 这一番将李岩说的频频点头:“有道理。” “嗨!” 周世显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给打了一针鸡血,你放心大胆的干,兄弟我在背后遥控指挥。 “这大明的天翻不了!” 说罢,便将自己的印信,玉玺的什么的往李岩怀里一塞便扬长而去。 这不就得了! “吱。” 随着房门打开,周世显迈着四方步走远了,李岩才摸了摸头,有点明白过来了,似乎这张饼画的更大了呀! 不过他甘之如饴。 三天后。 洛阳下野的消息传遍了四方。 江南震动,天下震动,一瞬间舆论反转,群情激奋,不少人一下子慌了,是真的慌了…… 啥意思啊! 他下野了,从此不问政事,前线怎么办,诺大个海外地盘怎么办,镇军,水师,步战队的将官们愿意嘛? 这下子,那些聚众对抗官府的地方豪强成了众矢之的,很快被愤怒的军宪司,镇军官兵搬来了步兵炮。 一通乱炮轰开了大门,如虎似狼的军官率领士兵冲了进去,当场就把那几个带头聚众闹事的族长给毙了。 因为洛王殿下的一份退位诏书,这下子江南,江北大批将官,士兵,还有百姓的怒火被点燃了。 若不是大明镇军军纪真的很严明,只怕要当场来个斩草除根,尽管如此愤怒的大明将官,士兵还是在愤怒的百姓配合下。 将不服法纪,不尊王命的一个个顽固乡绅,从大房子里拽了出去,挂上大牌子开始游街…… 声势浩大的大清洗正式展开。 士兵打开了镇子,冲进了这些顽固士绅家中,搜出了家谱,又冲进了祠堂,才发现了不少猫腻。 比如说某一家的家谱里,明明白白的写着,祖上曾经在大元朝廷里的当大官,还有的祠堂里供奉着几个奇怪的牌位。 祖上叫做张柔,张弘范,张珪…… 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呢,是祖孙三人,元代的大官呀,世世代代都当汉奸的,这就难怪了。 不愿意放弃特权的,带头闹事的,极度敌视新法令的,卖国投敌的……其实都是这帮人。 上千年了从来没变过。 一个月后,柏林。 奥尔良公爵学习了当年周世显的做法,将自己的寝室搬进了军营,与士兵同吃同住,并且亲自参加新兵训练。 普鲁士新军的组建十分顺利,毕竟是底子好,人人都会玩枪,神射手比比皆是,这底子比大明强了十万八千里。 一支八万人的普鲁士新军很快拉扯了起来,正在抓紧换装,训练,磨刀霍霍的准备反攻马赛。 并且那本水浒,奥尔良公爵已经几乎看完了,不看还好,这一看便入迷了,公爵阁下为之拍案叫绝。 万万没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旷世之大作! “精彩,精彩绝伦!” 公爵阁下逢人便夸,这本《水浒》简直太精彩了,绝对可以和古希腊荷马的《史诗》相提并论。 并称之为…… “这是男人的圣经!” 这还真是公爵大人少见多怪了,其实大明这一朝文学还是很灿烂的,这是一个民间思想十分璀璨的时代。 四大名著里有三部诞生于明朝,确切的说,要不是金瓶梅被禁了,那就没红楼什么事儿了。 为什么这么多明朝著作能流传下来,数百年长盛不衰呢,因为基本都是大白话写的通俗文学。 至于清朝,不提了,搞文字狱能搞出什么名著,也就一本红楼能遮羞了,并且红楼在清朝还是禁书。 “好,好。” 在奥尔良公爵的极力吹捧下,普鲁士新军中的将领,甚至在波旁,哈布斯堡两大家族的贵族们中间,很快引发了一股水浒热。 尤其被男人们追捧,为啥呢? 快意恩仇呀!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快意恩仇的梦,西洋人也是一样的,要不然大仲马也不会火。 这水浒不比基督山伯爵痛快多了? 在被大明镇军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之后,骄傲的欧洲皇室,血统高贵的公爵大人也警醒了,开始反省…… 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了,打不过,惨败,丧权辱国之后,必然有一批精英阶层要反省,寻求翻盘。 大清有这样的人,欧洲也有。 这位奥尔良公爵的本意是学习大明文化,偷师大明,了解大明,然后战胜大明,他的意思是。 师明长技以制明。 奥尔良公爵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他在读水浒之前,先读了孙子兵法,毕竟孙子兵法说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对这句话他深以为然,可是公爵阁下忽略了一件事,在学习大明的过程中,他本人,甚至整个西方社会都受到了大明文化的深深影响。 论文化侵略是怎么发生的…… 奥尔良公爵阁下忽略了一件事情,当西方贵族圈子,甚至整个社会接触到了璀璨的大明文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快被神秘古老的历史,文化迷住了,偏偏大明的产业还很发达,又是最通俗易懂的文学形势。 自然传播的速度非常快。 反正不管怎么说,水浒在欧洲一下子火了,各种版本的翻译层出不穷,各种译名都冒了出来。 《男人的圣经》,《一个中国巨人的历险记》,《鲁达造反》,《鲁达上山始末记》。 这些书名都过于扯淡了。 奥尔良公爵认为难等大雅之堂,于是,他亲自给这部神作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强盗与士兵》。 章节名也给改了,杨雄、石秀、潘巧云事译成了《圣洁的寺院》,武大郎、潘金莲事译成《卖炊饼武大郎的不忠实妇人的故事》。 智取生辰纲事译成了《黄泥冈的袭击》。 不一而足。 在整部水浒中,最受西洋人吹捧的人物自然是鲁智深,为什么是鲁智深,因为他是一个僧侣,比较容易被西洋人理解。 这位爷的故事不比罗宾汉,佐罗牛多了么。 最被人鄙夷的自然是宋江了,并且公爵阁下第一眼看到这个名字,就发现问题了。 “宋江,这个名字有问题!” 宋江等于宋朝的江山。 “啪啪啪!” 奥尔良公爵阁下敲着桌子,断言道:“这个人,必定是宋朝官府派往梁山的卧底!” 就在奥尔良公爵一边训练新军,一边苦心研究水浒的时候,他得到了从遥远东方传回来的一个重要情报。 那个可怕的男人,大明摄政王周世显下野了! “哈!” 奥尔良公爵兴奋的跳了起来,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哈哈!” 还愣着干什么? “集合,紧急集合!” 一接到这天大的好消息,年轻的公爵便兴奋的咆哮了起来,他要率领十万普鲁士新军收复马赛。 他要带兵洗刷家族的耻辱! 可他的命令没有得到忠实的执行,他手下的将领一个个搬出了各种借口,阴奉阳违…… 同时间,维也纳。 几个普鲁士新军的将领,正在聆听着老太后安娜的教诲呢,这位老太后身为奥地利摄政王,怎么容许自己的小儿子乱来? 毕竟她才是两大家族真正的统治者。 ------------ 第506章 瓜分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关于小儿子在普鲁士训练新军这件事,安娜老太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可劲的折腾。 毕竟这都是用来保卫家族的武装力量。 可反攻马赛…… 老太后是绝对不允许的。 为何? 因为没钱。 这两年来,波旁家族为了支撑路易十四领导下的法军作战,基本上已经耗尽了财富,并且还欠下了一大笔债务。 两大家族都已经处于入不敷出的状况,如今只能靠着压榨领地上的贫苦农民,手工业者勉强支撑。 “哎。” 老太后叹了口气,对家族里掌握着普鲁士选侯国,大小马克国的勋贵们指点了一番。 皇帝陛下年纪轻,不懂事。 “你们也不懂事?” 你们这些手握兵权的老臣得劝着点,别动不动就上头,动不动就喊着反攻马赛,明军是那么好惹的? “明军呐!” 安娜老太后昏花的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畏惧,她是真的被明军打怕了,不,是整个欧洲都被明军打怕了。 打一仗,败一仗。 无数的资金投入进去,可连个水花也没溅起来,就连荷兰王国那些有钱的资本家,也无情的抛弃了波旁家族。 对荷兰人的态度,老太后能理解。 对于那些荷兰人来说,打仗嘛,就是一门生意,亏一次,亏两次倒还罢了,总是亏本谁愿意啊? “算了算了。” 老太后苦口婆心,别再去招惹明军了,她宫中倒是还有一些积蓄,数量也不少,不过那是她的棺材本。 不能动! 所以一没钱,二没把握,这个仗还怎么打? 老太后语重心长的教诲着:“明军不好惹,明军虽然占领了马赛,可是也做出了承诺呀。” 明军已经承诺过了,对马赛之外的法国领土没有觊觎之心,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咱们不要主动去招惹了。 下头一群侯爵,伯爵慌忙点头,连声应诺:“是,是。” 老太后想了想,又叮嘱道:“万不得已……” “嗯?” 众位侯爵,公爵赶忙点头,一个个的表忠心,请老太后放心,没有咱们几个人点头,公爵阁下一个兵也调不动! 实在万不得已,只好把公爵阁下软禁起来了。 “好,好。” 这下安娜老太后放心了,又开始抹眼泪,她都已经五十多岁了,都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 她就想踏踏实实的过几天舒坦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那明军也太欺负人了! 柏林城。 果真如老太后所言,满腹雄心壮志的奥尔良公爵,突然发现他的反攻马赛计划泡汤了,因为他真的一个兵都调不动。 领兵的那些侯爵,伯爵没一个听他的命令,公爵这一怒沸腾小可,险些气的当场喷血,很快就病倒了。 反攻马赛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同时,才二十岁出头的公爵,心中产生了别的念头,年轻的公爵拿起了手中的水浒,英俊的脸上有些狰狞。 他知道,如今正是东方大明最虚弱的时候,可一旦被大明理顺了内政,卷土重来,那…… 那后果不敢想象。 同时间,沙俄,冬宫。 壁炉盘响起了几声咳嗽。 “咳咳。” 体弱多病的沙皇阿列克谢,已经完全沉浸在宏大的东方三国世界里,难以自拔,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地步。 甚至还叫人找来了原版的三国志,甚至还有三国时期的各种史料,堆满了床头,这事儿很正常。 这个时代的沙俄,还没有经过彼得大帝的改革,还没有大规模引入西方文化,还没有借上文艺复兴的东风。 这个时代的沙俄其实还是很封闭的,可沙俄在阿列克谢的带领下,不知不觉走偏了。 沙俄竟然开始学习大明! 这事儿就更加正常了,沙俄就是这样一个王朝,沙俄这个王朝是怎么诞生的呢,其实是借助蒙古人的力量发展起来的。 在蒙古人征服东欧之前,是没有沙俄的,也没有莫斯科大公国,只有一个基辅公国。 也就是基辅罗斯。 蒙古人在这里统治了三百多年,正是在此期间,一些投靠了蒙古人的罗斯人创立了莫斯科公国。 并在蒙古帝国土崩瓦解之后才建立了沙俄,并且团结了周围的力量,还把蒙古人给打跑了。 之后沙俄才崛起了。 这其实…… 是一个更倾向于东方文明的王朝,基本上,对于东方文化的接受程度要远高于普鲁士人。 似乎学习大明也就成了沙俄顺理成章的选择,以阿列克谢沙皇为首的上层,对于接受东方文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咳咳。” 阿列克谢轻咳着,翻着书,很难想象一个外国人,还是个大帝国的君主,突然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三国世界时的震撼。 这位沙皇最欣赏的人物自然是曹操,他十分赞赏这个味狡猾、骄傲、并英明的领导人。 从沙皇口中,徐徐溢出了一句话:“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负我。” 这句话。 可是说到阿列克谢的心坎里了呀,他认为这是除了圣经之外,这个世界上最有哲理的一句话! 这个曹操! 这个人,就是中国式现实主义的巅峰之人。 一下子,沙皇成了曹操的死忠粉,他欣赏曹操对三国局势极具战略眼光的判断力,对手下人尽其才的精明管理。 还有曹公整个魏国纪律严明的成熟制度,都很值得他借鉴,另外他也很欣赏诸葛亮,这一点并不出意料。 谁都喜欢诸葛亮这样的手下…… 同样在沙皇的带动下,沙俄贵族圈子里,悄然展开了一场学习大明文化的浪潮,这潮流来的如此之快,叫人猝不及防。 当你的拳头大,把别人打服了,你就能引导世界潮流,在人类历史上多少年了,世世代代都是如此。 璀璨的文化这叫软实力,可软实力是建立在硬实力的基础上,首先你拳头得够硬,没有硬实力,没战绩。 硬搞什么软实力不是很可笑么。 这便是宋代,明代软骨头文人的搞笑之处,这些没骨头的东西,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不通过战争,单纯凭借自己优越的文化,璀璨的文明就能教化蛮夷。 洗洗睡吧。 蛮夷看你像个傻子,不,看你像一块肥肉。 “嗯。” 沙皇阿列克谢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赞同,在悄无声息之间,沙俄高层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距蒙古人殖民这片土地,也才刚刚过去了不到两百年,随着东方大明的强势崛起,贵族们默默的脱下了洋装。 从箱子底下翻出了祖辈留下的东方传统服饰,这玩意还真有,不信你看看后世的沙俄传统服饰,是偏西方还是偏东方。 还真是偏东方多一些,很多沙俄帝国地盘上的各个民族,传统服饰以五颜六色的袍服为主。 除了那些和欧洲世代通婚的贵族,城里人,在大部分乡镇,农村的沙俄人,甚至连长相都偏东方。 三国热在沙俄境内悄然兴起。 可是受到沙俄各阶层喜欢的书中人物,却十分离奇,诸葛亮成为沙俄贵族阶层讨论最多的人物。 刘备是仅次诸葛亮的二号人物,他受欢迎的理由很奇怪,这位君主实际很聪明,却总喜欢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为啥呢。 因为阿列克谢自己想当曹操,可手下人都觉得他像刘备,比如身体孱弱,武力值很低,没有什么具有过人的能力,但是有一颗宽容之心。 “咳咳。” 沙皇陛下又开始咳嗽了。 或许是三国读多了,阿列克谢读着读着,就把自己代入了角色,还琢磨出点别的味道来了。 沙皇一边咳嗽,一边用犀利的眼睛看着地图,大明本能的被他无视了,不是无视,而是实在惹不起。 他开始盯着欧洲这一亩三分地,开始琢磨,他觉得自己是大魏曹丞相,在柏林训练新军的那帮人像东吴。 此外还有个西蜀,欧洲这地方有蜀国嘛。 还真有。 波兰立陶宛联邦。 不,波兰立陶宛联邦还不如蜀国呢,蜀国至少有天险加持,可波兰没有,一个大胆的念头从阿列克谢脑海里冒了出来。 要不要…… “来人呐。” 阿列克谢咳嗽了一声,亲自给屯兵柏林的奥尔良公爵写了一封信,极力怂恿公爵出兵瓜分波兰。 其实这和看不看三国关系不大。 为啥沙俄,德意志动不动就瓜分波兰,无非是为了利益,在与大明的战争中落败的沙俄,波旁,哈布斯堡家族。 财政真的很糟糕了。 财政入不敷出,甚至还欠了一大笔债。 欠谁的钱? 除了最有钱的荷兰王国,第二大债主就是那些有钱的波兰贵族大地主,你说为啥要瓜分波兰? 把债主弄死了岂不是美哉? 当然也不仅是如此,主要还是因为波兰立陶宛联邦那些大地主呀,实在是反复无常,背信弃义。 实在是不招人待见。 其实这都是借口,都是废话,你一个波兰立陶宛联邦,占据着欧洲粮仓乌克兰大平原,还占着波罗的海出海口。 整个东欧,中欧最好的地盘都叫你占了,这对急于崛起的普鲁士,和急于摆脱财政赤字的沙俄来说。 不打他才叫见了鬼! 你占着这么好的地盘,又是粮仓,又是出海口,还挡在东西欧之间的战略要冲,最要命的还不思进取。 被瓜分三次真的不多。 一来二去,长信很快送到了柏林,奥尔良公爵当时眼睛就亮了,亲自带着骑兵赶往维也纳。 将这封长信交给了老太后安娜,安娜老太后当时眼睛就亮了,稍微一思索便点了点头,收复马赛她没那个胆量。 可攻打波兰…… “放手去做。” 这么干的好处太多了,一来可以把账赖掉,二来可以练兵,甚至还能扩张版图,更难得是沙皇阿列克谢主动提出来的。 还愣着干什么。 “打呀!” 和大明开战,老太后没这个勇气,可是瓜分波兰这事儿,老太后昏花的老眼一下子就瞪的溜圆。 在瓜分波兰这件事情上,沙俄,德意志,奥地利三大强国,拥有着惊人的契合度,很快秘密出兵的协议达成了。 于是在中东欧大地上,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首先是沙皇阿列克谢不宣二战,秘密集结了十万大军。 沙俄大军以三万哥萨克骑兵为先导,一路长驱直入偷袭了基辅,击溃守军之后,轻松占领了乌东大粮仓。 昔日的盟友突然撕破面皮。 变成了仇敌。 在短短十天时间里,毫无防备的波兰王国,被哥萨克前锋骑兵军,和沙俄精锐近卫军打的溃不成军。 大片波兰东部的土地丢失…… 等到腐朽的波兰贵族开始集结兵力,意图反攻的时候。 普鲁士也不甘示弱,八万普鲁士新军,五万奥地利王国军队,在奥尔良公爵的带领下,闪击了波兰西部。 腹背受敌的波兰立陶宛联邦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在三大王国的夹击下,很快被瓜分一空。 大部分波兰军队还没来得及集结,便被三大强国数十万大军分割,包围,歼灭在集结的路上。 为啥会这样? 因为在这个老迈腐朽的王国里,还大致维持着中世纪制度,常备军太少,大部分都是贵族武装。 平时分散居住在一个个豪宅,城堡里,到了战争时期还得自备武器,粮草慢慢集结,再看看人家沙俄,普鲁士。 人家动用的是哥萨克,沙皇近卫军,还有普鲁士新军,大部分都是说走就走的常备军。 又是蓄意偷袭,被瓜分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于是在短短一个月后,三大强国,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全部瓜分了波兰领土。 一场酣畅淋漓的闪击之后,中东欧三大列强皆大欢喜,沙俄得到了超过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其中二十万平方公里是大平原,粮仓,大大的缓解了自身的财政压力,普鲁士没了后顾之忧。 可以在德意志北部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军事帝国,奥地利仍然强大,控制着西欧中部。 同时间,松江府。 大明中兴九年的腊月,格外的冷,似乎小冰河时期的尾声,仍旧在笼罩着这片土地,松江府竟然下起了雨夹雪。 卸任后的周世显一身轻松,终于有时间陪伴娇妻爱妾了。 ------------ 第507章 百万常备军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清晨时分,松江府,国宾馆。 周世显早早起床,稍作洗漱,穿好衣衫,便陆续有子女跑到了他的房中行礼,长子周熠是第一个跑来的。 “父亲。” “嗯。” 周世显应了一声,瞧着今年十三岁的长子,点了点头,他这个长子身量颇高,样貌俊朗,完美的继承了他和孙世妹身上所有的优点。 周熠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小的西洋孩子,看上去像个拖油瓶。 周世显奇道:“这位是?” 周熠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忙道:“父亲,这位是小牛顿,英伦人,儿子在学校的室友……” 周世显又点点头,刚开始还没当回事儿,又看了看这金发的西洋孩子的长相,觉得有点眼熟。 “噗。” 一口茶喷了出来,看着今年只有十二岁的小牛顿,周世显咳嗽了几声,不免多看了几眼。 “咳咳。” 这不是…… 周熠奇道:“父亲?” 周世显赶忙擦了擦嘴,轻道:“没事。” 他平时公务繁忙,对孩子疏于管教,教育孩子这件事基本上是由公主和孙世妹负责,他的两位娇妻把孩子教育的很好。 看着天真烂漫的小牛顿,周世显旁敲侧击了几句,比如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父母是什么背景呀。 周熠一五一十的答了。 “咳。” 周世显忙道:“好,好。” 他赶忙叮嘱了儿子几句,以后和人家好好玩,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多分给人家,钱财方面也不要吝啬。 周熠忙道:“孩儿明白。” “行了。” 周世显又擦了擦嘴,他这个长子在数学,物理学方面的天分极高,又有牛顿这样的大佬朋友。 以后咱老周家没准能出个大科学家…… 这是他希望发生的事情。 “下去吧。” 长子周熠才刚刚下去,次子周灿,还有几个小女儿,在邢沅,王微几女的陪伴下走了进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爹爹,爹爹!” “哎。” 怀抱爱女,周世显笑的合不拢嘴,又向着邢沅,王微两个侍女问道:“你二人……” 王微白了他一眼,轻道:“登记嘛,登了!” 也不知道瞎折腾什么,她二人在府上好好的当个侍女,也不求名分,非要让她俩去官府登记改成自由民。 改完了不还是一样,晚上陪床,白天带孩子…… 有啥区别? 邢沅在一旁不敢说话。 “嗨!” 周世显不禁有些尴尬,他自然知道这法令过于严苛了,可万事开头难,他总得把制度先定下来。 虽然侍女丫鬟和奴隶,只是在身份上有所差别,大部分还是选择了维持原样,可毕竟也是开了一个好头。 哄孩子,吃早饭。 日上三竿之时便径直走进书房,翻看着十几份新出版的报纸,开始享受起下野,退休之后的悠闲生活。 报纸上…… 舆论汹汹,民意沸腾,正是他一手挑起的大明内乱,又用雷霆万钧的手段强压了下去。 如今大江南北大致平定了下来,原本的家法,宗法,族法治理体系基本瓦解,一批批的地方豪强踏上了流放之路。 并且新的治理体系正在形成中。 放下报纸,周世显又拿起了李岩送来的公文,翻看起来,这公文上的数据简直骇人听闻。 新政之后,在衙门新登记的黑户人口数量有多少呢? 说出来怕吓死你。 大概八千万人。 是的你没看错,在这个时代的大明,黑户人口的数量大概是衙门黄册上,有登记人口数量的两倍。 不革新能行嘛? 这事儿很荒谬,可却十分真实,周世显手边便摆放着这么一堆考据数字,明朝初期的洪武十四年,朝廷进行过一次人口大普查。 当时的人口总数是5987万人。 可是在晚期的天启六年,官方记载的人口总数是5165万人,也就是说在官方的统计中,大明的人口经历了两百年后。 竟然出现了超过800万的人口负增长! 这事儿可能嘛? 拿着这堆数据,周世显眉头微皱,强忍着心中怒意。 大明人口峰值出现在成化十五年,为7185万人,人口谷底数据出现在正德元年为4680万人。 这是在糊弄鬼呢? 要按照官方记载的数据,大明在短短27年的时间里疯狂减少了2500多万人,减幅超过了3成。 这种飞流直下的人口缩减符合常理吗? 这期间大明发生过什么灾难嘛。 并没有。 可是大明的人口去哪了,这事儿可就有点惊悚了,总不会几千万人凭空蒸发了吧? 那么夹在成化和正德之间的,又是个什么年代呢?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弘治中兴。 根据弘治十七年,《明实录》记载的人口总数是6015万人,这个数字在两年后的正德元年,巨幅缩减为4680万人。 这事儿也太惊悚了! 所以在没有天灾,没有兵乱的弘治朝,这么多人口去哪了? 这还用问么,被整个大明权贵阶级藏起来了,为什么权贵要将这么多人口藏起来呢,主要是为了逃税。 弘治中兴啊…… 正是在弘治年间,以读书人为首的权贵阶层,在短短的二十几年时间里,疯狂的通过控制人口,疯狂的逃税。 疯狂的将整个大明帝国掏空了。 一代明君呐! 成化昏君呐,正德昏君呐! 成化,正德都是昏君,满世界都是昏君,就弘治一个明君,然而在这个明君短短的统治期间,大明人口诡异的消失了2500万人。 谁是昏君,谁是明君,这事儿还真就有些可笑了。 懂得都懂。 整部明史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弘治朝是大明读书人最猖狂的时代,把弘治皇帝这个老实人给彻底架空了,从此让大明走向了无可救药的灭亡之路。 可以说。 大明亡于弘治。 弘治年间的那些名臣干了什么呢,除了将大明帝国2500万人口,变戏法一般变没了。 这帮极度贪婪,极度反动的文人集团,一边大肆掏空国家的根基,一边四处搞战略收缩。 在西边大踏步的撤退,让出了西域,让出了吐鲁番,在南洋大踏步的撤退,让出了马六甲。 可真是一位千古明君呐! 当然谁是明君,谁是昏君,读书人说了算。 为什么弘治年间的反动文人集团,要将几千万人口藏起来,这事儿根子出在朱元璋身上。 大明建国之初,朱元璋定下的规矩是重农税,轻商税。 基本不收工商业税。 在这种对工商业税收的纵容的背后,是整个大明,极度偏执于重农的思想与做法。 这种片面重农的一大表现,就是明代人口管理中的黄册制度,这是一项将户籍与赋役合二为一的制度。 它非常直白地告诉世人,朝廷的人口统计就是服务于赋役征调的,所以怎么才能逃税? 只需要让这些人口,不出现在朝廷的黄册上就行了。 所以晚明的天启,崇祯皇帝作为庞大帝国的掌舵者,他们事实上是以大约四五千万农业人口的税收。 来支撑这一个人口超过1.2亿的王朝。 以天启皇帝的雄才大略,通过重用厂卫,高压手段狠狠的杀了一批读书人,大明尚且能够勉强维持,隐隐看到点翻盘的希望。 可崇祯登基…… 大明王朝当场嗝屁。 所以说明亡于弘治,确切的说,亡于弘治年间崛起的极度反动,极度贪婪的文人集团。 谁赞成,谁反对? “砰!” 看到大明真实的人口数据,周世显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气炸了。 所以他宁愿拼着退位,下野,也要下死手弄死那帮地方豪强,文人集团,这事儿还真是一点都不冤。 不弄死这帮人大明好不了! “哼!” 此刻周世显眼中凶光毕露,咧了咧嘴,露出了森森白牙,清算尚未成功,大明仍需努力。 一边清算地方好强,文人集团的余孽。 另一边制度也开始重新建立,随着统帅部派遣的各省总督,副总督陆续到位,各省,地方资议局也开始筹备,组建。 这玩意怎么选,有人说要投票选举,被周世显直接否决了。 “不准。” 别扯淡了! 这事儿,后世也不是没干过。 在周世显小的时候,犹记得家乡,农村基层上过洋人的恶当,还真搞过大规模直选,选什么呢? 选村长。 结果选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选出来的全都是村里,乡里,镇里非法开矿的臭流氓,地痞,无赖,有几个臭钱的奸商,什么洗浴城老板…… 全都是这么一帮人纷粉墨登场,通过选举当上了村长,乡长,镇长,一步走错,遗祸无穷。 真是上了洋人的恶当啊! “选什么选!” 周世显直接就一票否决了,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出了一句经典名言:“老子是下野了,又不是死了!” 他还是为大明量身打造了一套制度,各地主政的官员必须由朝廷直接任命,再从上到下建立了一套完善的官员评分,选拔制度。 这么干行不行? 当然行。 不信去问问亚里士多德。 “呼。” 在书房里坐了一天,周世显才慢慢起身,伸了个懒腰,呼出了一口浊气,虽然身形疲惫,可心情十分愉悦。 经过这一番大清洗,制度重建之后,大明的真实国力展现在他和史可法,李岩等人面前。 隐藏了一百多年的黑户都被扒出来了,再加上十几年休养生息,大明人口已经超过了1.5亿,直奔2亿人口去了。 尤其是没有被战乱波及的广大南方地区,人口已经出现了爆炸性的增长,可是另一个大问题来了。 整个大明帝国的黑户,确实都被他扒拉出来了,人口又在爆发式增长,该怎么安置这么多人口? 人口有了,还愣着干什么。 扩军呀! 大笔一挥,先把大明镇军扩充到一百万,这可是实打实的百万常备大军呀,足以对欧洲,沙俄形成碾压之势。 这个年代的百万常备军是什么概念,这可不是义务兵,而是全脱产,以打仗为职业的职业军人。 “嗯。” 周世显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庞大的兵力也差不多够用了,当然从招兵,到成军,训练,上战场还需要至少三五年时间。 这三五年时间算是一段真空期了。 “吱。” 此时房门打开,孙怡人带着孩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呵呵!” 孙世妹冷笑连连,柳眉倒竖:“说的好听,下野之后陪伴妻儿老小,可这一天天的比在位的时候还忙。” “哦,呵呵。” 周世显不免尴尬,发出了一阵尴尬的笑声:“知道了,知道了。” 他这位世妹呀。 也到了如虎似狼的年纪了。 数日后,奉天殿。 大冷的天,李岩热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他自从接班那位殿下登上了大位,每天就如坐针毡。 大乱子没有,可各地小规模对抗新政引发的骚乱层出不穷,也真是把李岩逼急了,发狠了。 大红笔又勾选了一串人名。 “杀!” 这活也就是李岩能干,史可法都差了点意思,李岩是谁,想当年也是闯军里的一员悍将! 当年李公子也曾大杀四方,连刘宗敏那样的绝代凶人,见到了这位爷也得哆嗦几下,他会怕杀人嘛? 一咬牙,一闭眼。 “干!”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 渐渐的李岩坐稳了这个位子,便开始按照背后那位退位大佬的意思,开始大规模的扩编镇军。 “一百万镇军。” 如此规模庞大的常备军,让偏殿里史可法老大人又哆嗦了一下,心里面有点慌,这不是穷兵黩武么? 可渐渐的。 这位老大人也琢磨明白了,你以为这仅仅是一百万常备军的事情嘛,非也,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 要供养一个全脱产士兵需要多少人呢? 从枪械,弹药,马匹,军服,武装带算起,再到这些士兵的野战口粮,军饷,家眷…… 养活一个常备军士兵至少也得二三十人,军官就更多了,就这一百万常备大军,就需要几千万人口来养活! 可这无形中又拉动了就业,带动了一个个产业的蓬勃发展,这就是所谓的军工复合体。 “嗯……” 史可法琢磨明白了,摸了摸斑斑发白,一下子恍然大悟了,周贤侄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他干成了一件事。 什么事情呢? 他彻底颠覆了大明的社会结构,大明从几十个大明百姓供养一个权贵,变成了几十个大明百姓供养一个士兵。 ------------ 第508章 移民法令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明白了。” 史可法,李岩二人终于搞明白了,大明王朝的人口迷思,这个他们用了一辈子也没搞明白的问题。 尤其是李岩脸色铁青,十分难看,你见过一个国家有三分之二的青壮年人口,是没有户籍的黑户嘛。 这事儿真的很离谱,可就是活生生的事实。 哎。 现在你见到了。 从弘治朝之后的大明就是! 为啥清朝有几亿人口呢,不是清朝人口多了,而是清廷做了和周世显同样的事情,把这些黑户给扒拉出来了。 为啥清朝的赋税远超大明,原因就在这里了,这可是八千万的纳税人口呀! 谁不服? 清廷的骑兵可是不认人的。 奉天殿内,鸦雀无声。 史可法,李岩二人相视无言。 “呵呵,哈哈哈。” 李岩放声大笑,他是举人出身,父亲是山东巡抚,按说他李家已经是核心权力圈子里的人了。 可事实证明,他李公子还是太天真了,他爹李精白区区一个山东巡抚,离那个真正的权贵圈子还远着呢! 你琢磨,细琢磨。 连堂堂山东巡抚都进不了的圈子,那得是个什么圈子,真正顶级的,极度贪婪,腐朽的一个小圈子。 巡抚只是个小虾米。 “呵呵,哈哈哈。” 李岩再次放声大笑,叹了口气:“人生呐!” 人生无常啊。 李岩低头看着他面前长长的勾诀名册,谜底揭开了,这个圈子基本上,是由真正的豪门世家以及这些世家里愚蠢,弱智,极度自大,狂妄的世袭子弟组成。 这伙人的能量超过了他李岩公子的想象,曾经这伙人控制了盐,铁,茶,马,粮食,丝绸,瓷器,运输,海贸,高利贷…… 各行各业,凡是在大明王朝有利可图的产业,基本都被这伙人垄断了,他已经尽力把大明文人集团想象的很邪恶了。 却没料到。 这伙人比他想象中邪恶一百倍。 “沙沙。” 李岩拿起了朱砂笔,在长长的名册上不停的打着叉,勾诀,流放,他终于明白为啥洛王殿下要倒查五十年了。 为啥文人集团,权贵天天把穷兵黩武挂在嘴边上,为啥文人集团不思进取,坚决反对大明的对外扩张了。 作为一个土地,资源匮乏的王朝,大明的社会资源是十分有限的,倘若大明的财富,人力,物力都供养士兵,供养军队去了。 哪里还有资源去供养权贵,所以在封建经济和军工复合体之间,大明只能选择一个。 数日后,松江府。 清晨,书房。 “呵。” 周世显伸着懒腰,活动着筋骨,准时走进了书房,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喝了口气,面色很快变的古怪。 这茶壶里不是茶。 竟然是一壶高丽参炖鸡汤,瞬间,周世显脑海中浮现出孙世妹那张宜嗔宜喜,含情脉脉的俏脸。 “吸溜。” 一边喝着高丽参炖鸡汤,一边处置堆积的公文,百万大扩军的计划已经在统帅部正式通过了。 各省总督,副总督,已经在军宪司的保驾护航下,正式上任了,各地咨议局也正在组建当中。 中兴大明正在从金融危机中缓慢的恢复。 可是…… 随着大量黑户被清查了出来,有人安于现状,有人奋起反抗,走上了街头,开始了对地主老财,豪强权贵的清算。 毫无疑问这是一把双刃剑。 清算之后又该如何,总不能让这些人在街上一直溜达吧,他早已下令各级衙门,开办了一些提供免费吃喝的收容所。 可收容所很快就会人满为患。 再这么下去,那就要出大事了,当百姓的怒火被点燃了,发动起来了,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滔天大祸。 “嘘。” 周世显又喝了口参汤,眼睛眯了起来,他当然不会容许这种情况长期维持下去,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八千万人口……” 稍一沉吟。 周世显便拿起狼毫又起草了一份法令,这份法令叫做《移民法案》。 他要趁此良机,在中兴大明开始一场大规模的移民计划,用南方过剩的人口,去充实大明在海外占领的地盘。 当然了。 让江南,甚至南方的百姓去塞北,去西域讨生活不太现实,一来水土不服,二来民俗不同。 这么干会引起百姓的抵触,可是用这些过剩的南方人口,去充实台湾府,去充实南洋,甚至奥州,想必很多人是愿意的。 这个时代的澳大利亚就叫奥州。 “沙沙。” 一时间,静谧的书房里只有落笔的声音。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睿智,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人干过,距离现代最近的一次大规模移民是湖广填四川。 康熙干的。 这是清廷入主中原之后,为数不多的善政之一。 据康熙二十四年人口统计,经历过大规模战事的四川省仅余人口9万余人,清朝康熙年间,经历过兵荒马乱,四川盆地终于平息下来。 一批批新任地方官员也开始走马上任了,在这些意满自得的官员眼中,四川不知是怎样的丰肥沃土。 然而当他们骑马、坐轿赶到新的官邸以后,才发现传说中的天府之国竟然是这般的荒凉残破、千疮百孔。 康熙七年,四川巡抚张德地忧心忡忡地向康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请清廷移民四川。 康熙皇帝照准。 这样成功的案例是完全可以借鉴的。 两天后,南京。 “移民法案……” 李岩,史可法正在为街头的混乱,收容所的饱满发愁呢,一看到这个移民法案的提议,二人眼睛便亮了起来。 “啪。” 李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赞道:“好办法。”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嚯!” 史可法有些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来,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法案的巨大价值了。 二人对看了一眼,心中阴霾尽去。 齐声道:“殿下圣明!” 二人忽然明白了,咱这位殿下早就在心中规划好了,先把黑户,藏匿的人口扒拉出来,再倒查五十年。 彻底将大明腹地原有的社会结构打碎,捣烂,然后又用移民法案来无缝衔接,顺势将过剩的人口疏散到海外。 “这么一来,这么一来……” “妙啊!” 二人心情畅快起来,如此一来,则南洋之地永为大明国土,真正变成了大明的内海了。 其实永乐大帝就是这么干的。 不然怎么叫千古一帝? 永乐大帝的战略眼光可不比唐太宗李世民差,他为什么不顾满朝文官的反对,一生戎马,耗费无数民力,财力出征塞北? 他无非是想尽快平定塞北,将北方游牧民族彻底打残,甚至连根拔起,彻底解决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巨大威胁之后。 再掉头向南,将整个南洋收入囊中,并且永乐大帝也是这样教育子孙的,只可惜…… 可惜他的子孙后代太不争气了。 殿中欢喜鼓舞。 李岩,史可法开始认真的研究这个移民法案,在这个大胆的移民法案中,殿下提及了一些移民办法。 比如,可以将居住在南洋的汉民,正式给予大明户籍,加以登记注册,同样派遣总督,副总督,建立咨议局。 这样一来。 得到了大明官府承认户籍的南洋汉民,必踊跃支持大明新政,用极大的热情帮助本土移民在南洋置业,站稳脚跟。 或者直接由朝廷出台一项移民政策,通过行政手段把人口密集省份的人民移民道南洋。 “好!” 李岩,史可法当即表示认可,便将这移民法令办不下去,下令从江南,两湖,广东等地大举向南洋移民。 为此还颁布了大量鼓励措施,如规定凡愿入南洋置业者,可以用极为低廉的价格买到大片土地。 凡无主之地,大明百姓尽可取之。 啥意思呢。 谁先发现了土地,并且将其开垦,种植起来,只需要到官府登记备案,那么这片土地就是谁的。 并且对南洋招民优惠政策,与各级官吏的政绩升迁、奖励垦荒招民紧密联系起来。 还规定对移民原籍地当局和入南洋定居地当局,要求配合移送核实,安排上户籍、编入保甲。 这些政策为移民创造了好的环境和条件。 当然最重要的一条。 赋税! 也就是田亩税。 这片土地上永远也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对此,周世显的态度是,对于这些新开垦的土地。 免税! 通通免税! 光是这一条,就让史可法,李岩大声叫好,整个奉天殿内喧哗起来,喧哗声险些将房顶也掀翻了。 历朝历代你见过免田亩税的嘛? 现在你见到了! 周世显自然是底气十足的,如今咱大明连军工复合体,超级托拉斯,百万常规大军都建立起来了。 谁还看的上那点田亩税啊? 随着移民,免税法令的颁布。 这天晚上的奉天殿内灯火通明,统帅部破例开了酒禁,还从附近酒楼里置办了流水席,叫属官们敞开了吃喝。 殿内十分静谧。 李岩,史可法,郑森等人各自捧着一杯水酒,谈笑甚欢,人人脸上都浮现着笑容,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原来……” 原来殿下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在乎田亩税也。 “好。” 这天晚上史可法喝了很多酒,这事儿也挺容易理解,他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研究了一辈子王朝兴衰。 可是突然从王朝兴衰的怪圈里跳出来了,能不高兴么。 喜悦来的如此突然。 “呵呵呵。” 李岩这个举人出身的接班人,心情就越发畅快了,只有奉天殿内这几位,才明白在这个时代免除田亩税的意义。 “开天辟地呀。” 史可法举起酒杯,向着松江府方向晃了晃,便吱溜一声灌了下去,毕竟这事儿是要写进历史的。 还要在史书上重重的写上一笔,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这就是最高荣誉了。 “啪。” 将酒杯一摔。 史可法摇晃着站了起来,在李岩肩膀上拍了拍,畅快大笑起来:“你这个好运气的小子。” “呵呵,哈哈哈!” 说完便摇晃着走了。 此时此刻,李岩眼中同样闪烁着朦胧醉意,这事儿毕竟是在他的任上发生的,将来写进历史的也是他李公子。 他知道。 这是洛王殿下将功劳往他手里塞,让这个中兴大明的接班人,从一上位,便多了一层荣耀的光环。 “嗨!” 李岩给自己灌了一杯酒,本以为殿下下野,他就是个背锅的,没想到殿下想让他李某人接班的想法是认真的。 “哎。” 一声长叹,意味良多。 同时间,松江府。 低调奢华的国宾馆寝室里,帷幕之下,周世显惬意的仰躺在公主娇妻的香怀中,眼睛眯了起来。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惬意的微笑,他身上的光环已经够多了,再加几道光环,可真的要变成神了。 他终究是个人,不是神。 正要起身。 却被公主娇妻按住了,不悦道:“别动!” 周世显只好安静的躺着,任由娇妻用一双纤纤素手,将他鬓角的几根白发一根根拔掉。 不久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又数日后,华沙。 隆隆炮声中,普鲁士新军与沙俄近卫军,几乎同时兵临城下,遭遇了波兰守军激烈的抵抗。 莫名暴躁的奥尔良公爵,与沙俄指挥官同时下达了炮击的命令,一个从西边,一个从东边。 用疯狂的炮火摧毁了这座城市,这座美丽的古城遭到严重破坏,几乎被夷为平地。 全城八成以上的建筑被毁,那些富丽堂皇的古典建筑几乎荡然无存,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焦土。 之后普鲁士,奥地利,沙俄在一片废墟的城内签订了盟约,双方约定将这座古城一分为二,互不侵犯。 然后开始纵兵掳掠。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奥尔良公爵看着麾下兵强马壮的八万大军,突然做出了一个令人十分意外的举动。 在一个刺骨冰寒的夜晚。 奥尔良公爵的卫队突然发难,成群结多的年轻普鲁士士兵冲进了各军军长,各部长官的房间里。 随着一阵凌乱的枪声过后,将忠于老太后安娜的侯爵,伯爵们击杀在各自的床上,完全控制了八万普鲁士新军之后。 又将五万名奥地利部队团团包围起来,缴械…… 这一刻,年轻英俊的奥尔良公爵,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寒芒,他一手主导的政变十分成功。 忠勇的普鲁士勇士没有让他失望。 ------------ 第509章 蒸汽机计划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这一夜,几乎被炮火摧毁的华沙城外,经历了另一场腥风血雨。 在天寒地冻的大风雪中,英俊的奥尔良公爵,法国皇帝菲利普波旁,带着忠于他的普鲁士新军少壮派,发动了一场血腥的政变。 这场政变来的太突然了! 老太后安娜派到各个部队的监军们,还沉浸在瓜分波兰所带来的喜悦中,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 便被杀气腾腾的普鲁士士兵毙杀在睡梦中。 华沙城下。 英俊的菲利普波旁面色有些狰狞,一举将老太后安娜派来控制军队的数十个军长,侯爵,伯爵全部毙杀。 并且控制了八万普鲁士新军,加上五万奥地利军队在内的庞大力量。 同时派人急赴冬宫,会见沙皇阿列克谢,不久,菲利普波旁与沙皇阿列克谢达成了密约。 又派人急赴北欧强国瑞典,缔结了互不侵犯密约…… 此时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果然,在大明中兴九年腊月,一片天寒地冻之中,年轻的菲利普波旁一不做,二不休。 这位少爷留下部分兵力驻守华沙,看管俘虏,菲利普波旁携瓜分波兰之威,突然甩饼回师维也纳。 顷刻间,五万大军杀气腾腾,以普鲁士骑兵为先导,打着富国,强兵,洗刷耻辱的旗号,一股脑的冲进了维也纳。 很快菲利普波旁将波旁家族的控制人,安娜皇太后软禁了起来,又接管了家族的一切事务。 就在兵变后第二天,菲利普波旁宣布就任奥地利摄政王。 还别说。 他这么干还真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在瓜分波兰的战斗中,胜利之后,菲利普波旁不但在军中获得了极大声望。 而且在群众和上层政府人员当中也获得了支持,毕竟开疆裂土这种事,是最能凝聚人心的。 并且这位少爷充分学习了周世显成功的经验,在处理传统豪强,权贵上十分谨慎,避免了大规模的清算。 而是选择了安抚,妥协,拉拢,分化…… 同时间,松江府。 静谧的书房里,周世显一边喝着高丽参汤,一边拿着狼毫,在写给李岩的公文里,做出了如下建议。 大规模扩军,大规模移民之后,为了安置过剩的大明人口,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搞基建! 一个庞大的基建计划,展现在世人面前,修路,修城,修工厂。 这个该专门吸纳年龄在18岁到35岁之间,年轻力壮,才刚刚摆脱了封建束缚的青壮年人口。 第一批打算招募50万人,与大明皇家商号旗下的各大公司签订劳务合同,按照远近,劳动强度的不同,发放的薪水自然也不同。 愿意加入公司,接受培训之后背井离乡,去北非吃苦受累的,享受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薪。 不愿意离家太远的,也可以就近在江南各地,参与一些大工程,什么修码头,造舰…… 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要先进入工匠营,跟随工程师接受最基础的产业教育,当整个计划执行完毕时。 预计将会有上百万产业工人诞生了。 当然除了产业工人之外,周世显还未大明规划了数量众多的基础工程,包括校舍、桥梁、堤坎、下水道系统,行政机关等公共建筑物。 这就为广大非熟练失业工人找到了用武之地。 这么一来,经过数年的恢复期过后,这一笔钱经过工人的口袋、通过不同渠道和消费,又回到了资本家手中。 成为以政府投资刺激私人消费和个人投资的血液。 “呼。” 做完了这一切,周世显觉得轻松多了,他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采,他这是硬生生把大明从封建时代,一下子带入工业时代了。 硬生生把一个农业社会,通过大刀阔斧的行政手段,一口气改造成了工业革命之前的状态。 行不行呢? 太行了! 毕竟后世在咱们这片土地上,就是这么干的,并且还干的非常成功,硬生生创造了三十年工业奇迹。 从周世显冷峻的嘴角,徐徐溢出了几个字:“感谢罗斯福。” 这一套还真是罗斯福发明的。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 一眨眼到了中兴九年的除夕。 大明帝国从喧嚣中渐渐变的祥和,在松江府隐居了几个月之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驱散了笼罩在长江口上空的阴霾。 除夕夜。 周世显下榻的国宾馆外来了几辆马车,史可法,李岩,郑森,石亨等人不请自来,在孙怡人的抗议声中冲进了书房。 “呵呵。” “哈哈哈。” 很快,书房里响起了爽朗的大笑声,孙怡人虽然不愿意,却也只得安排人手奉上了茶水。 书房里烛光摇曳,相隔数月之后再一次见面。 却恍如隔世。 李岩满脸感激,看着笑意吟吟的洛王殿下,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一场暴风骤雨过后是久违的安宁。 他这个顶缸,背黑锅的,位子却渐渐坐稳了。 周世显只是微微一笑:“今日不谈公务,不谈了。” 李岩只得轻声道:“殿下圣明。” 可就在这个时候,侍从官快步从房外赶来,敲响了书房的门。 “殿下,各位达人,东欧急报。” 周世显接过军情司发来的急报,看了看,脸色微微一边,又递了给史可法,李岩等人。 顷刻间,书房里鸦雀无声。 死一般寂静。 很快响起了周世显的大笑声:“呵呵,哈哈哈。” 万万没想到那个菲利普波旁,竟然拿破仑附体了,他竟然发动了政变,把老太后给软禁起来了。 这剧本不对呀,周世显摸了摸头,他好似看到了神圣第三罗马帝国的复兴,史可法,李岩等人更加无言以对。 “本王错了。” 此刻周世显幡然醒悟,他在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前,盲目的进攻欧陆,将这头沉睡的狮子给惊醒了。 大明是一头沉睡的巨龙,欧洲又何尝不是一头沉睡的狮子,他过于激进的扩张计划,终于引发了不可预知的后果。 “罢了。” 随手将加急军报一扔,周世显走到了身后巨大的世界地图之前,看着诺大的欧洲。 这局面似曾相识呀。 德意志,奥匈,沙俄,法国一边,另一边是英格兰,大明,加上一帮大明的小弟。 这咋搞来搞去,搞成了二战初期的版图了呢,这事儿实在太正常了,这一块,本来就是欧洲的精华所在。 在欧洲这块地盘上,论打仗,这一片的人基本上没输过,当然是在美利坚崛起之前。 美利坚崛起之后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些被打的满地找牙的西欧人,动不动就找外援,赢了也不光彩。 单说欧洲本土。 中欧,东欧这一片战斗力是很强悍的。 看着诺大的欧洲地图,周世显喟然一叹,看来要和那位奥尔良公爵谈谈了,先把这位英明神武的欧洲大头领稳住。 史可法,李岩无可奈何。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书房里良久无言。 “呵呵呵。” 这事儿没什么可说的,这是人家用实力换来的,在这样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实力就是格局一方的最大资本。 徐徐图之吧。 猛然间,窗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众人猛然间抬头,看向了墙角的座钟,座钟指向了凌晨十二点。 如今已是大明中兴十年的初一了。 “呵呵呵。” 鞭炮声过后,书房里又响起了周世显的轻笑声,再一次拿起狼毫,他打算给沙皇阿列克谢写一封信。 尊敬的沙皇陛下,莫非,难道…… 你就对另外半个华沙没点想法? 这是阳谋。 当然阿列克谢虽然体弱多病,可他绝对不是个傻子,未必会听信这种毫无根据的传言,不过。 即便是能在沙皇陛下心中,埋下一颗想象的种子也是好的。 除了阳谋之外还有阴谋,很快周世显又提起笔,斟酌了一番,又给军情司陈永华写了一封长信。 他让陈永华尽力挑起德意志地盘上,还有和沙俄之间的矛盾,这个问题就更好办了。 这个矛盾该怎么制造呢? 巴尔干火药桶呀。 就算是沙皇陛下,真的对另一半华沙没什么想法,他也会尽力在阿列克谢心中制造点想法。 “嗯。” 李岩眼睛亮了起来,史可法徐徐点头。 何为巴尔干火药桶,在欧洲喀尔巴阡山脉以南,有一片介于地中海与黑海之间的半岛,这便是巴尔干半岛。 该半岛呈现一个倒三角的形状,其西侧为亚得里亚海,东侧为黑海,南部的尖角深入地中海的部分就是希腊。 与巴尔干半岛隔博斯普鲁斯海峡相望的部分,是土耳其的安纳托利亚半岛,故而巴尔干半岛深受伊斯兰教影响。 这里居住着土耳其人、奥地利人、塞尔维亚人、希腊人、匈牙利人、马其顿人、波兰人、捷克人和罗马尼亚人等。 其信仰的宗教有伊斯兰教、天主教、东正教等,却并非一个民族一个宗教。巴尔干半岛70%以上为山地。 居住在不同山谷中的群体,可以做到数百年间不相往来,这使得巴尔干很难形成本土大一统强势大国 当德意志还处于神圣罗马帝国统治内时,大小诸侯无休止地争斗,日耳曼人无暇关注这片地区。 当亚平宁半岛还处在邦国林立的状态时,意大利人也无力跨过亚得里亚海对巴尔干施加影响。 当沙俄还在为如何进入黑海而苦恼时,俄国人没有心思关心他们的南斯拉夫兄弟。 这个时候谈不上巴尔干火药桶。 可是,如今呢? 周世显对李岩,史可法等人侃侃而谈。 从位置上看,巴尔干作为一个半岛,理论上说只要守住了北方就能够高枕无忧,但事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从东面看,狭窄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根本无法阻止奥斯曼人向欧洲延伸,从西面看。 意大利半岛与巴尔干半岛之间的亚得里亚海,也绝非不可跨越的天堑,从北面看,喀尔巴阡山脉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东西走向。 从广阔的匈牙利平原,仍旧能够很轻松地进入巴尔干半岛。 于是乎。 当德意志各诸侯国渐渐完成统一,沙俄也将兵力投入到了东欧,那么在巴尔干这片土地上。 便大有文章可做了。 对俄国来说,巴尔干是通往伊斯坦布尔的必经之路,而且自己也有义务,关照散居在这里的南斯拉夫兄弟。 对奥匈帝国来说,德国已经统一,向北或者向西扩张都已不可能,唯一的发展空间就是巴尔干。 所以。 周世显在写给陈永华的信中,叫他尽力在巴尔干半岛搞事,力争挑起德意志与沙俄之间的矛盾。 至于行不行。 不知道。 这是眼下大明唯一能做的,在自身发展与介入欧陆的两难选择中,周世显还是选择了发展自身,修炼内功。 介入巴尔干这事儿,还是得靠代理人战争,毕竟这块地盘在名义上,还是处于奥斯曼王朝的统治之下。 而奥斯曼王朝如今是大明的半个附庸。 处理完政务。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众位大人也都有些疲倦了,便纷纷起身告辞。 “吱。” 随着书房的门关上了,外面又是另一个世界,渐渐恢复了祥和,静谧的松江口,男女老少换上了新衣。 看着史可法,李岩上了马车,渐渐远去。 周世显仰天打了个哈欠,回到书房,又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这是一份图纸。 一份什么图纸呢。 蒸汽机。 这不是一般的蒸汽机,而是一架超大型蒸汽机,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并且结构十分复杂繁琐。 这是隐居松江口几个月来,想出来的另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叫做蒸汽机计划,灵感来自后世的星球大战计划。 “呵呵,呵呵呵。” 周世显冷笑连连,不是喜欢摸着老子过河嘛,老子便高调抛出这个超大型蒸汽机计划,叫你们摸个够。 超大型蒸汽机有什么用? 没用。 他暗中组织力量,正在研发的小型蒸汽机,才是未来科技发展的方向。 这个大型蒸汽机计划纯粹是一个骗局,你见过两层那么高的蒸汽机嘛,这个惊天骗局就是专门用来忽悠菲利普波旁,还有阿列克谢那两个聪明人的。 对付聪明人就得用更聪明的办法。 “来人呐。” 周世显微微一笑,将这份计划和信件交给侍从官,送去马赛,交给陈永华的军情司。 既然强攻不得,那就只能想一想别的办法,在技术路线上把那两个强大的帝国带崩了。 ------------ 第510章 人生如戏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众所周知,星球大战计划是大漂亮国在1980年代,制定的一个反弹道导弹军事战略计划。 该计划的发起人是里某,并且这位爷是演员出身。 老传统了。 靠着一身精湛的演技忽悠遍了全世界,还忽悠出了一个庞大的帝国,这也算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了。 论演员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 当时这位里某,里爷当着全世界人民的面,用刚刚普及不久的电视机,雄心勃勃向美利坚民众宣布。 美利坚将正式步入“太空时代”。 即著名的“星球大战计划”。 那位里爷还为此制定了规模高达一万亿美金的庞大支出计划,那个年代的一万亿美金是什么概念…… 足以买下半个世界。 就是这个野心勃勃的太空计划,让大漂亮的唯一竞争对手,某世界大国大惊失色,慌不择路的跟紧。 某大国同样也制定了庞大的财政开支,为此,本来就不富裕的国家更是雪上加霜,没过几年便被掏空了家底。 最后四分五裂了。 一个世界性的庞大帝国,竟然硬生生被一个演员创造的所谓太空计划拖垮了,你敢信嘛? 这个所谓的太空计划能不能实现? 这不是扯嘛。 从后来的角度来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因为即使2020年的美利坚,都无法做到往太空中部署武器。 就更不要说接近40年前的美国了。 这个计划显然是“骗人”的,但是那个时候的某大国可不这么想,里爷面向全美乃至全世界的“电视讲话”,让人不得不防啊。 “咳。” 松江府,国宾馆的书房里。 周世显轻咳了一声,俊朗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微笑,口中更是喃喃自语着:“我叫你们摸!” 老子不把你们带进沟里,老子就不姓周。 不就是演戏嘛? 演员的最高境界,十句话里面有九句是真的,只有一句是假的。 于是周世显眯着眼睛,开始在自己的书房里筹划起来。 众所周知,在周世显穿越而来的那个世界,工业革命于18世纪60年代,首先从英国开始,大量向外扩展则在19世纪初。 而世界近代史的第二个时期,蒸汽时代起于19世纪初,止于19世纪70年代的第二次工业革命。 在这个时期,资本主义的机器大革命开始出现,资本主义的世界体系开始初步确立。 一种新的动力机器,蒸汽机的发明和应用,将人类带入了蒸汽时代,所以在中兴十年搞蒸汽机,能不能搞的成呢? 能。 不过至少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才完成技术积累,资本积累,人才积累…… 在这个过程中所需要投入的人力,财力,物力只怕是一个天文数字,不知道沙俄,德意志能不能撑的住。 “呼。” 猛然间,一阵寒风吹过,将书房的门猛的吹开。 周世显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深邃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用这种方式将世界带入蒸汽时代…… 他俊朗的嘴角随即微微上扬,显得更加邪恶了。 两天后,清晨。 最新出版的一期大明时代周刊,一改往日的犀利风格,取消了头版,头条批判封建守旧势力的文章。 这代表着中兴大明对旧权贵的清算,暂时偃旗息鼓了,中兴大明在第十个年头,正式进入了重建的新时代。 推翻旧制度后的重建…… 这一天的大明时代周刊,刊登了一则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标题叫做。 《大明开启蒸汽机时代》。 不出半天时间,大江南北恢复了营业的酒楼,茶馆里便纷纷议论了起来,这个蒸汽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何为蒸汽机?” “不知。” “闻所未闻。” 大明百姓都是一头雾水,这玩意谁见过呀,百姓们迷茫过后看到了第二版,已退位洛王殿下热情洋溢的演讲稿,便纷纷释然了。 这个蒸汽机既是洛王殿下让人搞的,还愣着干什么? 鼓掌啊! 洛王殿下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蒸汽机就是世界的未来,那怎么可能错,不可能嘛! 洛王殿下那是什么人,一个唾沫一个钉。 言之凿凿啊! 于是大江南北的茶楼,酒馆里,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恭维声不绝于耳:“贤王呀!” 咱殿下如今虽然下野了,可还是大明近两亿百姓心中的贤王,殿下也确实没让大家失望,虽然不在位置上了,可是心系大明。 并且开始发挥退休后的余热,为中兴大明的建设添砖加瓦,将心思全部投入到了建设之中。 这一刻多少人热泪盈眶。 洛王殿下就是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 同时间,松江府。 下野后的洛王殿下,经过了几个月的沉寂之后,终于又带着公主殿下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出现的地点实在松江府,最大,最先进的造船厂里。 这一天旌旗猎猎,万人空巷。 士兵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在公主殿下含笑注视下,周世显踩着红地毯,迈步走上了观礼台,向着人群挥了挥手。 “哗。” 顷刻间掌声雷动,上万人目睹洛王殿下脱下了笔挺的大红军服,换上了一身华贵的江南织锦,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儒雅俊朗的中年书生。 只是那双威严的虎目中,不时散发出令人不敢自视的神采。 “呵呵。” 打开演讲稿,周世显看了看台下上万名工程,技术人员,有金发碧眼的,有黑发黑瞳的,有老的,有少的。 笑了笑,周世显便开始照本宣科,当场宣布了中兴大明,即将展开的千亿龙元蒸汽机计划。 和茶楼,酒馆里的平民百姓比起来,这下面聚集的不是一般人,都是大明帝国搜刮,绑架…… 不是。 这都是大明帝国精心栽培的高科技人才,这个时代最好的工程师,最好的科学家,最好的工匠。 当着上万技术人员的面,周世显款款而谈,为大明勾勒出一副美妙的未来画卷,将来…… “将来,这里机械设备都是靠蒸汽机驱动的,每台机械设备,都需要配一台蒸汽机!” 这简直是鬼话。 你见过每台大型机器都配一台蒸汽机嘛,这话是骗鬼的,其实大明真正要走的技术路线,是传动轴技术。 只需要修建一台蒸汽机,然后在屋顶放一根主转动轴,这根传动轴贯穿整个厂房。 然后通过皮带传动将动力传递到地面设备,从而实现了一对多,当然这是绝密计划。 随着洛王殿下精彩纷呈的演说持续着,整个造船厂鸦雀无声,一万多名当世最杰出的科学工程人员,还真被唬住了。 唬的一愣一愣的。 所有人都在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从这些技术人员的角度来看,洛王殿下所提出的技术路线…… 可真是太正确了。 简直是百分之一万的正确。 殿下的演说还在继续:“将来,当超大型的蒸汽机建成之后,人力,畜力,水力都将成为历史。” “大,一定要往大了造!” 等到殿下的演说结束了,现场陷入一片沉寂,很快爆发出暴风雨一般的掌声,很多西洋科学家兴奋的脸都红了。 “万岁。” “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一篇划时代的演说词诞生了,在这篇演说词横空出世之前,建造大型蒸汽机这种事。 科学家们想都不敢想! 这事儿当然很正常,在后世看似喝了简单的问题,放在明末这个时代,可能需要工程师绞尽脑汁才能想出解决方案。 虽然这个时代的工程师都是货真价实。 “哗。” 雷鸣般的掌声中,洛王殿下的演说解说了,之后殿下宣布将亲自担任这个蒸汽机计划的总负责人。 需要的资金,人力,物力,科技力量由殿下亲自协调,所有人将直接对殿下负责。 “哗。” 潮水一般的掌声再次响起。 就在这篇声情并茂的演说过后,云集松江府的科学家们开始论证,蒸汽机时代来临的必要条件。 结论是。 殿下说的一点也没错! 十天后,松江府。 同一家造船厂。 在洛王殿下的全力协调下,人员,资金很快协调到位了,这也很正常,殿下一声令下谁敢怠慢? 周世显很明白一个道理,当年里某可是演员出身,他虽然不是个演员,可也只能将这场大戏演的尽量逼真一些。 可千万不要以为沙皇阿里克谢,还有法国皇帝兼奥地利摄政菲利普波旁,人家是两个傻子。 人家当然不傻,还是聪明绝顶之人。 于是为了把这场戏演好,周世显不仅为“蒸汽机计划”制定了完备的计划,甚至还动员了所有的仆从国。 包括了英格兰,波斯,新建国的以色列…… 同时执行这项计划,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建造巨型蒸汽机计划。 周世显想的很明白,以沙俄来说,军事实力虽然可以勉强招架大明的进攻,可经济总量差距悬殊。 沙俄的军费显然无法和大明相比,走出了经济危机的大明,可是手握整个龙元经济区的。 有足够的养分可以吸取。 而沙俄还是一个农业国,一旦被他挑动了神经,正是进入这场蒸汽机革命的竞赛,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干!” 于是在松江府各地,一座座造船厂里,高炉开始冒起了黑烟,一架架耗资巨大的巨型蒸汽机拔地而起。 不出预料的登上了大明时代周刊,于是在大明中兴的第十个年头,蒸汽机革命的概念爆发了出来。 一个月后,莫斯科,冬宫。 正月里天寒地冻。 熊熊燃烧的壁炉前,沙皇阿列克谢裹着厚厚的皮裘大衣,靠着火,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一本书。 这本书叫做《大明英烈传》。 一边看,沙皇一边频频点头,再一次被东方大明人的智慧所倾倒,很快他读到了一句经典名言。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沙皇觉得深以为然,被大明人的智慧深深的折服了,论谋略,大明人真是天下一绝呀! 这话出自朱元璋,征求学士朱升对他平定天下战略方针的意见。 朱升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阿列克谢默默的记住了朱升这个名字,翻着书,很快被大明开国皇帝元璋,朱的事迹迷住了。 “元璋,朱严禁军队在战争中伤害百姓。” “打进和州城的时候,亲兵带了几个老百姓来向他哭诉。一问,知道从滁州跟来的部分将领流寇习气很重,竟纵容部下抢劫百姓的财物,还掳掠妇女,滥杀无辜。” “元璋,朱很生气,他督令将所有抢来的妇女、财物,立即归还老百姓,严惩了犯事的将士。 此后的战争中,朱多次向他的将领重申了这条禁令。 “嗯。” 沙皇觉得很对,所以他下令沙俄近卫军,对新占领地盘上的百姓秋毫无犯,还对那些残暴的哥萨克骑兵下了狠手。 他将几个在基辅城内烧杀劫掠的哥萨克头领,通通砍了,还命令近卫军强力弹压那些桀骜的哥萨克。 事实证明这样做的效果很好,俄军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了新占领的波兰东部,大约四十万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 并且,阿列克谢已经调集了整个沙皇帝国的财力,人力,在基辅一带建立了几座枪炮工厂,开始研发,生产全世界最先进的火枪大炮。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对于大明的人的智慧,这位沙皇是心服口服的。 “吱。” 可就在这个时候,侍从官快步从外面走来,带着一身的风雪,将一份大明时代周刊摆在了阿列克谢面前。 一看到这本周刊,精通汉字的沙皇瞬间被唬住了,眼睛再也挪不开了,从苍白的嘴角徐徐溢出了个几个字。 “蒸汽机计划。” 这竟然还是一份画报,头版头条,画师用精湛的技艺描述了一幅场景,正是大明洛王在造船厂演说的画面。 背景是一家高大无比的奇怪机器。 “嘶。” 沙皇耐心读完了这篇文章,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是换个不认字的草莽皇帝倒还罢了。 偏偏这位沙皇聪明过人,智商超高,拥有惊人的学习能力,他一字一顿的读完了这篇文章,聪明的脑袋立刻就意识到。 “坏了!” 聪明的沙皇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非同寻常,他开始下令侍从官,从各个渠道收集关于这件事的真相。 ------------ 第511章 榜样的力量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沙皇阿列克谢原本是打算派出细作,进入大明本土,认真的评估一下这个蒸汽机计划的虚实。 他也不傻。 他在大明本土有没有眼线呢,还真有,虽然数量不多,可是对大明王朝的一举一动还是能做到心中有数的。 然而细作还没派出去,阿列克谢已经被铺天盖地的信息淹没了。 报纸。 一大堆报纸摆在了他的面前,这些报纸里有大明出版的,有英文版的,有波斯文的,竟然还有法语版的。 铺天盖地呀。 似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个爆炸性的新闻,这个将会改变人类历史的庞大蒸汽机计划。 “嘶。” 阿列克谢吸了口凉气,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这下子他不信也得信了,沉吟了良久,他决定把手下的科学家都召集起来。 他要组织一个专家团评估一番。 要说这个时代的沙俄,还是有一些大学问家的,并且阿列克谢也开始仿效大明,用丰厚的报酬招揽了一些欧洲学者。 “来人呐。” 一脸凝重的沙皇,将罗蒙诺索夫等人连夜召进了冬宫,开始评估蒸汽机计划的可行性。 经过了为期十几天的激烈争论过后,几位学者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计划是真实存在的。 “蒸汽机能干什么?” 结论是。 如果大明的蒸汽机革命真的成功了,那么,大明军工将得到跨越式的提升,以蒸汽机为动力的大型机械将取代水力。 让大明制造的先进火枪,大炮好似下饺子一样,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生产出来。 这个结论让阿列克谢大吃一惊,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下饺子一般生产大炮…… 饺子他知道,很好吃,他最近已经迷恋上了这种美味的东方食物。 “可是!” 阿列克谢吓的脸色更苍白了。 其实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敢在大明和仆从国完成蒸汽机革命之前,灭掉大明。 这当然不可能。 另一个选择…… 沙皇陛下咬了咬牙,只好下令从紧巴巴的财政里拨款,尝试投入大型蒸汽机的研发。 “得跟上。” 不研发怎么办,一旦被大明在蒸汽机革命中取得了突破,形成了技术上的代差,火炮数量上的绝对劣势。 那还用打嘛? 就在沙俄咬紧牙关,磕磕绊绊的启动了蒸汽机计划之后,一个接一个的刺激接踵而来。 听说大明又发明了一种新式火枪。 松江府,国宾馆。 周世显笑容满面的看着面前的几把新式火枪,表情略显有些古怪,可是很快又对发明人大加赞赏了一番。 这不是一般的火枪,是多管火枪,作为一把枪,多几根管子不是说不行,大明不是就有三眼铳嘛? 摆在周世显面前这货有六根枪管,可这玩意并不是转轮打火的,而是和三眼铳一样,每根枪管里面预先填好黑火药和弹丸。 这玩意…… 周世显嘴角抽了抽,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众所周知,燧发枪需要有药池、药引去点燃膛内的发射药。 然而这玩意…… 这个燧石打一次之后,就把药池里的药引烧完了,所以说,这把枪得打一枪,然后重新在药池上倒药引。 而且转管子也得手动,没有机械自动拨轮的设计。 从整体发射效率来说,它省掉了将发射药和弹丸倒进膛内的步骤,但多了一个手动转膛的动作。 虽然转膛比倒药快一点,但对于增加的成本而言,周世显并不觉得这是多好的设计。 尤其是六发打完,战斗还没结束的话,还是得回去一发一发的塞,并且还有七根管子,八根管子的型号。 其实多几根管子问题不大,可是考虑到六根管子,七根管子,甚至八根管子一起发射的后坐力么。 “咳咳。” 周世显轻咳了一声:“来人呐。” 他下令将这种划时代的,具备革命性意义的新式火枪,放在各大官办报纸上好好宣传一番。 还当场下令大明镇军订购一批。 这玩意乍一看还真像是加特林,总的来说,多管设计从现代角度来看,仅在加特林上应用成功。 可这玩意并不是加特林,纯粹是废物中的废物。 因为加特林和早期这些多管设计的出发点完全不一样,早期设计是为了用更多的枪管去储备更多的弹药。 而加特林采用多管射击,则更多是考虑散热问题。 因此,这种多管火枪的早期设计是妥妥的歪路…… 和蒸汽机计划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看上去很猛,其实是一堆烧钱烧出来的垃圾。 “咳。” 很快,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枪械,摆在了周世显面前,比如……一种莫名其妙的鸭掌手枪。 因为它的枪管像鸭掌,故得此名。 “这玩意……” 周世显觉得这个枪械设计师,很可能和枪手有仇,这玩意同样是新式燧发火枪,燧发机构肯定是一次击发,子弹便会全部射出。 “手疼……” 手疼就算了,可是周世显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没有正对中间的枪管,这东西怎么瞄准啊? 还有这玩意都做成这模样了,为什么要在枪膛里刻膛线啊? “好!” 周世显又叫了一声好,下令镇军再订购一批装备部队。 “咳咳。” 说罢便有些心虚的从办公室里走出去了,这就是星球大战计划的精髓,就是我有钱任性,可以随便烧钱。 设计失败随时可以回头。 但是你不行。 你一旦技术路线走错了,人就没了。 这也是跟大漂亮学的,曾经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大漂亮的科技,军事实力都极为强悍。 尤其在军工领域研发出来的武器装备,都对其他各国武器发展有着深远影响,军工强悍。 但是也经常会吹一吹牛皮,故意往歪路上走,让世界上其他国家跟着往火坑里跳,比如电磁炮。 再比如超高音速导弹。 “咳。” 走出办公室的周世显又轻咳了一声,他当然充分吸取了大漂亮的教训,小心的避免了欧洲人。 真的摸着大象尾巴把大象画出来了。 虽然这事儿概率极低。 多管火枪的射击效率这个问题,在火帽发明之后根本得不到解决,只有当火帽发明之后。 轻兵器的发展才会进入了一个更迅猛,也更奇葩的时代,才会有多管加特林的出现。 可是,周世显还是很慎重的,他已经叫陈永华的军情司,想办法盯紧欧洲的动向了。 又一个月后。 柏林。 将太后软禁之后,菲利普波旁学习了周世显的做法,迅速拉拢了一批普鲁士少壮派军官。 牢牢掌控了这支强大的新军之后,又拉拢了一批奥匈王朝的有识之士,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年轻英俊的菲利普意气风发,遥望遥远的东方,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感谢那位伟大的东方亲王。” 然后菲利普亲王眉头皱了起来,开始发愁,他的办公桌上也摆着一大堆报纸,报纸的头版头条。 正是大明,英格兰,以色列,波斯等国正在进行蒸汽机革命的新闻,可他有点疑神疑鬼。 按道理说,这种事情不应该公开的,对于那种造价高昂的蒸汽机械,菲利普亲王本能的有些排斥。 可是。 很快他得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他安插在冬宫的内线报告,沙俄已经开始动手研发第一台蒸汽机了。 “来人!” 菲利普亲王脸色一下就变了,既然沙俄都在研发这玩意,那么,身为骄傲的波旁家族子弟。 是万万不能落在沙俄人身后的。 办公室里响起了年轻亲王低低的咆哮声:“输给大明可以,绝不能输给沙俄人!” 老欧洲的尊严,不允许他输给那个血统不纯,一身毛病的阿里克谢。 可见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咬了咬牙! 菲利普亲王下令从瓜分波兰得到的战利品中,拨出一部分送到荷兰去变卖,所得款项全部用来研发蒸汽机。 可是几天后。 等到这位亲王拿到几把新式多管火枪样品的时候,菲利普阁下也是懵逼的,这么多管子…… 看起来似乎有些怪异。 于是他问了问情报官:“消息准确嘛?” 情报官信誓旦旦:“十分准确。” 关于这些可怕的多管火枪,明军已经下了订单,并且已经开始在洛阳建设生产线了。 “嘶。” 菲利普波旁嘴角微微裂开,他可不是一般的莽夫,他是受过精英教育的波旁贵族,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种多管火枪的射击存在很大缺陷,主要原因,还是燧发需要靠药池和药引来点燃膛内的发射药。 而如果想要提高效率,那就一次性射出所有子弹。 但重装是个漫长的过程,后坐力也是个问题,要不就重复倒药引、转管子这种效率不咋地的发射方式。 “可是?” 可是这位年轻的阁下再三确认,大明确实在全力研发这几种型号的火枪之后,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要不?” 菲利普波旁想了想,还是坚定的下了命令,将柏林城正在建设中的三条燧发火枪生产线中的一条,改为生产这种多管火枪。 这事儿也挺正常,败仗打多了就会不自信,就会努力去学习先进文明,想要去摸别人过河。 当然就会有摸错石头,结果淹死在河里的倒霉蛋儿。 同时间,松江府。 搞了一波高调的视察之后,周世显带着全家人搬到了松江外海的一座岛上,当起了岛主。 兴许是觉得有点心虚吧。 不过每天起床能欣赏到海天一线之间,那排成长队的一艘艘大海船,那壮观的景象还是叫人心旷神怡。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可岛上依旧十分凉爽。 海风徐徐吹佛,办公室里,周世显开始苦思冥想,记忆中关于蒸汽机的一切技术细节。 把别人忽悠了就算了,可是大明自己得朝着正确的路线走呀。 周世显想的很明白,不管进度有多慢,加工难度有多高,可是方向,路线是万万不能走错的。 “蒸汽机……” 理想的蒸汽机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始终保持气缸恒热,二是要将蒸汽完全冷凝到一百摄氏度以下。 这样才能确保其释放全部热量。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瓦特做了什么,瓦特创造性地设计了分离式冷凝器,什么叫分离式冷凝器? 这一装置最重要的突破,就是将蒸汽的冷凝过程与气缸分离,使蒸汽通过排气管进入冷凝器冷凝,从而维持气缸热度。 因此瓦特别出新裁的设计了一个封闭式气缸,气缸上配备了圆形的活塞,活塞杆下端通过填充料,可以有效防止蒸汽溢出。 其实就是一个创造性的发明。 气缸。 可别小看了这两个字,气缸的发明看似简单,然而,却是在蒸汽机发明之后的漫长岁月里,一直没人想到过。 瓦特对此也感到不可思议,他问自己:“这就可以了吗,也太简单了吧?” 是的。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嗯……” 对瓦特来说十分简单的气缸,可是把周世显难坏了,他一个军校生哪里懂得气缸怎么制造呀。 他只知道气缸是个什么东西,大概的原理,所以周世显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苦思冥想了好几天。 最后…… 还是没想出来。 他只好在宣纸上写下了关于气缸,活塞工作原理的简单知识,然后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书房里变的十分静谧,只有海风徐徐吹佛。 “沙沙。”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两个少年偷偷溜了进来,一个黑发黑瞳,一个金发碧眼,两人偷偷摸摸的在书房里寻宝。 这件书房呀。 藏着的宝贝可真不少,基本就是一个陈列室,大部分是从世界各地进贡而来的纪念品。 金的,银的,铜的什么都有,此外还有一些武器样本,乱七八糟的收藏品,当然外人是进不来的。 周熠踩着一张椅子,费力的冲柜子里取出了一枚勋章,兴奋的跳了下来,正要说话。 却发现他的小伙伴牛顿,正坐在父亲的办公桌前,用一支炭笔描绘着什么,这下子可把周熠吓坏了。 “别呀!” 父亲办公桌上的东西可不能随便碰呀,周熠急了,正要去扯小牛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吱。” 四目相对,父子二人尬住了。 ------------ 第512章 所谓天才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 周熠吓的一哆嗦,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赶忙扯着小牛顿灰溜溜的走了过来,向着父亲行礼。 “孩儿见过父亲。” 周世显一愣,威严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无妨。” 孩子嘛。 哪里有不调皮的。 儿子大了,好奇心也重了,时常跑到书房里翻他的收藏品,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在家中。 周世显扮演的是一个慈父的角色,毕竟公主,孙怡人对儿女们的管教实在是太严苛了。 他的几位夫人呀…… 毕竟都是封建礼教束缚下长大的,难免身上带着一些痕迹,家规这种事情不能没有,可过于严苛了也不好。 况且他的书房里,重要的东西都锁起来了。 见父亲并未发怒。 周熠赶忙扯着小牛顿开溜,还愣着做什么。 “走呀!” 俩熊孩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轻手轻脚的从书房里跑了出去。 “呵呵。” 看着俩孩子惊慌的背影,周世显微微一笑,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很快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打开抽屉,翻东西…… “咦?” 很快周世显看到了他的办公桌上,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一张草图,而这张草图让他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气缸?” “哎?” 周世显人都傻了,一脸懵逼的看着这张气缸草图,心中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情不自禁用力擦了擦眼睛。 没错! 这确实是一张蒸汽机气缸的草图,和周世显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上面还清晰的标注了尺寸,厚度…… 只是草图十分潦草,一些关键数据还没计算出来。 “我尼玛!” 往周围看了看,办公室里没人呐。 顷刻间,周世显觉得毛骨悚然,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他不明白这张草图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困扰了他很久的气缸问题就这么解决了一大半? “来人!” 一声低喝。 侍从官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恭敬道:“殿下。” 看着一脸无辜的侍从官,周世显更加懵逼了,他的办公室是整个大明帝国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除了…… “难道?” 脑海中一道惊雷划过,周世显想到了小牛顿,一下子明白了,除了他的长子周熠还有小牛顿。 没人能进他的办公室。 可是? 用手指轻抚着气缸的草图,周世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才只有十二岁呀! “哎呀我去!” 周世显忍不住爆了粗,摸了摸头,他此刻才明白了一件事,天才就是天才,智商这玩意是天生的。 “去。” 拿起这张意义重大的草图。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徐徐道:“去将熠儿,还有小牛叫来。” 侍从官一脸懵逼的走了。 不多时,一脸懵逼的周熠,带着拖油瓶小牛顿,重新走进了这间大明帝国最神秘,最有权力的办公室。 “呵呵,呵呵呵。” 看着金发,碧眼的小牛顿。 周世显露出了和煦的微笑,笑着道:“小牛呀,不要怕……” 他要试试这孩子到底有几分成色。 “我说,你画……” 当然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让他发明蒸汽机气缸不太现实,可是,这孩子竟然可以根据周世显提供的思路。 “刷刷刷。” 小牛顿踮着脚尖,咬着炭笔趴在了桌子上,竟然真的将周世显的想法变成了图纸。 两个小时后。 一份气缸草图完成了。 小牛顿交了作业,用天真无邪的蓝眼睛眼巴巴看着,似乎,想要得到洛王殿下的夸奖和赞许。 对他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誉。 “呵呵,呵呵呵。” 周世显笑了起来,不过笑的有些僵硬,良久才徐徐道:“还行吧,不完善……不要骄傲。” 总的来说还有进步的空间。 小牛顿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哦。” 周世显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挥了挥手:“下去吧。” 俩孩子应了一声:“是。” 看着两个少年规规矩矩的走了出去,周世显拿起桌子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还是难掩掩饰心中的震惊。 “这尼玛!” 天才呀! 一个十二岁能设计工程机械图纸的少年…… 让周世显觉得人生观被颠覆了,不由得想到了后世的一些有趣争论,关于牛顿和爱因斯坦谁比较牛? 通常认为是爱因斯坦,当然从成就来说,爱因斯塔确实比较牛,可是牛顿的牛和别人不一样。 爱因斯坦好歹是站在别人的研究成果上,将相对论归纳,总结了出来,也算是踩在了同行的肩膀上起飞的。 可牛顿不一样。 这位牛爷完全没有踩过前人的肩膀,完完全全,是靠着自己的超级大脑,变戏法一般的创造出了人类历史上。 一些最伟大的基础理论。 完全是无中生有,就好像他创造的那些伟大理论,什么万有引力,什么运动学三大定律,微积分,都是凭空冒出来的。 “妖孽。” 周世显被震惊了,苹果被风吹动落在地上,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所以上千年以来都没有人对其产生疑惑。 只当作自然而然的事情不假思索。 然而这个沉默寡言,总是喜欢独自一人默默思考的少年艾萨克?牛顿却对其产生了疑惑。 为什么物体总是向下自然落下却不向上,难道有一种力量指引着万事万物向地心而落? 他的力学三大定律吗,是整个人类社会学习物理的敲门砖,光学理论以及数学微积分的创作,时至今日依旧指引着无数学者前行。 当然了。 苹果那事儿,已经被周世显给提前揭穿了,万有引力的概念已经被人给发现了,可是。 这依旧无法掩盖小牛顿的光芒。 “呼。”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赶紧把这份蒸汽机气缸的图纸收好,标注上绝密的字样。 这可是宝贝呀。 心情畅快之余,周世显又不免有些失落,咧咧嘴,为啥天才都是别人家的,都是外国的? 咱大明的子弟差哪了呀? 以他的长子周熠为例,虽然在物理学,数学上的天赋已经很高了,可是和小牛顿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呀。 并且差距还在越拉越大,再过几年怕是连人家小牛的车尾灯都看不到了,这事儿周世显原本很不理解。 可摄政王当久了。 渐渐的明白了。 这事儿,彻头彻尾是封建礼教,是儒教的问题,儒教教育教育人们乖顺,守规矩,不许做出格的事情。 于是面对约定俗成的社会法则,人们的态度往往是顺从屈服的,即便明知道这样的法则之下,有着诸多的问题。 大多数人们也不敢提出质疑与反抗。 多少年了呀,儒教牢牢掌握着话语权,垄断了读书认字的权力,与儒教为敌需要多大的勇气? 于是乎。 既然改变不了世界,那么就努力融入世界,这是许多人为了生存做出的选择,但这并不是牛顿的选择。 牛顿的厉害之处在于善于观察与思考,更在于敢于前行在没有同伴的孤独之路上。 并且根据周世显的了解,年幼的牛顿在读书时,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优秀学生。他成绩平庸,但是动手能力极其高超。 可以在幼年时期,便可以自制磨坊模型,甚至是精准的日晷,在制作这些模型事物的过程中,牛顿感觉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很多人学习课本知识,就是为了应付考试。 但是如牛顿这般的人物却是带着全心的热爱,这样的热爱之下自然会有超乎常人的成绩。 “哎。” 一声长叹。 周世显有些意兴阑珊,从桌子上的雪茄盒子里,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根从未碰过的雪茄。 “咳咳。” 周世显轻咳起来,觉得心情有些烦躁,一生气,便又从抽屉里取出死刑犯的名单,又勾结一批靠儒教科举起家。 在地方上盘踞不知多少年的地方豪强。 这么一来觉得心情畅快多了。 “哈哈。” 周世显不由得仰天长笑。 气缸图纸有了,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又三天后。 大明时代周刊的头版,再次刊登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由大明下野洛王殿下亲自组建的蒸汽机司成立了。 大江南北。 茶楼,酒肆里。 无数大明百姓看着新鲜出版的大明时代周刊,呆了呆,然后将报纸放在一旁,该吃吃,该喝喝。 然后兴致勃勃的议论起来,蒸汽机革命爆发之后的未来世界,将会是个什么样子,在那个世界里…… 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巨型蒸汽机呀。 并且还有人充分发挥了想象力,别出心裁的写出了一部话本,在的世界里,大型蒸汽机驱动的各种设备! 甚至可以用来驱动空中飞船,可以把人直接从一条街,运到另一套街,就像是巨大的空中八爪鱼。 终于,终于,在大明官方报纸的带领下,在周世显夸张的演技渲染下,在长期的疲劳轰炸之后。 大明人,以及大明地盘上各仆从国百姓,开始对这个宏伟的蒸汽机计划深信不疑…… 松江府。 孤岛之上。 搞出了蒸汽机气缸的图纸之后,周世显秘密召集了一些工程机械专家,在绝对机密的情况下。 研究改良蒸汽机的可行性。 想多了。 受限于金属材料的加工工艺,精度,在这个时代搞出实用化的火车头不太现实,材料科学太落后了。 解决了气缸的问题之后,一个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材料工艺。 这玩意基本上属于基础学科,比蒸汽机更难,难度要高不少倍,所以,周世显又兴冲冲的下令调集资金。 在大明皇家学院内部,新成立了一大批专门研发金属材料的实验室,并无限量的提供科研资金支持。 金属材料实验室成立之后。 又有新的问题冒了出来,并且问题还不只一个,很快,大明的科学家们又遇到了蒸汽机热效率问题,动力传输效率问题…… 当你以为大明造的是蒸汽机的时候,其实烧的不是煤,是钱。 并且还是个无底洞。 又一个月后。 沙俄,基辅。 新占领的基辅地区,天气转暖。 鸟语花香。 沙皇阿列克谢心情不错,这是废话,谁家王朝突然多了四十万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心情都差不了。 “呼。” 一阵微风吹过。 基辅的春田有一丝微凉,身体虚弱的沙皇阿列克谢,依旧裹着厚厚的熊皮大衣,带着一般朝臣,贵族巡视新领地。 “看!” 此刻的沙皇春风得意,站在田间地头,放眼望去,那骄傲的神情好似在说,看,这是朕打下的江山! 周围响起一阵狂笑声。 “嚯嚯!” “哈哈哈!” 巴依老爷们的狂笑声中,沙皇陛下弯下腰,用苍白的手指捧起了一根根绿油油的麦苗。 “香,真香!” 沙俄从波兰手里占领的这一块地区,全是上好的水浇地,一览无遗的大平原,这里是全欧洲最肥沃的黑土地。 “呵呵呵。” 轻抚着麦苗,沙皇轻松大笑着,为自己的英明神武点个赞,他的英明神武也因此换来了整个沙俄权贵阶层的全力支持。 为啥呢。 因为阿列克谢学习了大明洛王,当年在中原的做法,并没有将这些肥沃的土地独吞,而是…… 以此为契机,在基辅这一片,拉扯起了一只沙俄新权贵阶层,他想把基辅变成大明的洛阳。 此战获得的四十万平方公里农田,他只取走了一成,剩下的九成土地全部贡献了出去,并且以股份制的形式成立了一家公司。 在这家农业公司里…… 阿列克谢自然是掌控着一切,并且将一些开明地主,权贵,领兵的将领统统拉了进来。 还别说。 这一招还真好使! 一个以基辅为中心的新权贵阶层诞生了,并且迅速发展壮大,对整个沙俄内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咳咳。” 基辅的田间地头,沙皇轻咳着。 将几个大贵族,大地主召了过来,准备趁热打铁和这些当权者,商量着给农奴们减租,减息,将压在广大农奴头上的负担稍稍减轻一些。 权贵们虽然不乐意。 可是看在这些绿油油麦苗的份上,只好勉强同意了。 这让沙皇松了口气,遥望世界的东方,对那位英明神武的大明洛王,心中充满了敬佩之情。 或许。 这便叫做惺惺相惜。 ------------ 第513章 军备竞赛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怨不得沙皇陛下,手捧着这些绿油油的麦苗如获至宝,本质上来说,沙俄从古到今都是一个农业国。 从未真正拥有过完备的工业体系。 以这个时代的沙俄来说,从阿列克谢开始,沙俄陆续经过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女帝等君主,几代人的改良之后,才勉勉强强完成了近代化。 工业化进行的马马虎虎吧。 这个庞大的帝国在人类历史上十分特殊,是由于特殊的历史经历,和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的。 因为地跨亚州板块和欧州板块,所以这个帝国的文化,一向是东西方文化融合体,既继承了西方的文化,同时,也吸收了东方的文化。 可终究还是由于人种的原因,更偏向于西方一点。 可又和西方完全不同,在这个帝国内部,有着数量众多,庞大的地主贵族阶层,传统观念使然,把耕地看的比天还大。 “呵呵呵。” 行走在田间地头。 因为心情愉悦,阿列克谢苍白的脸色,似乎变的有些红润了,他觉得自己的病体舒服多了。 知更鸟叽叽喳喳的叫着。 基辅的天空一片蔚蓝。 很快沙皇一行人来到了蒸汽机工厂,工厂就设立在基辅城外,靠近河流的山谷里,工人,匠人正在忙着建设厂房。 “咳。” 一看到这片厂房,阿列克谢便觉得心在滴血,因为这玩意实在是太费钱了,对于一个还处于农奴制的庞大帝国来说。 盲目上马蒸汽机工程…… “咳咳。” 阿列克谢觉得有点心寒,财政压力实在太大了,顶着这么大的财政压力,他还在酝酿着扩张军备。 他打算将近卫常规军的规模扩充到三十万。 为啥呢? 因为大明常备军已经扩充到百万雄师了,并且正在大规模的训练,换装,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 阿列克谢心情又变得糟糕了,这百万雄师还只是大明精锐常备军,还不算地方治安部队,不算数量众多的仆从军。 数年后,等到明军卷土重来…… 一想到这个强大的敌人,就在沙俄的卧榻之侧虎视眈眈,阿列克谢便觉得背后直冒凉汗。 “咳咳。” 沙皇陛下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将扩军计划执行下去,这毕竟是沙俄的传统,再苦,再累也不能苦军队。 沙皇开始扒拉着手指头,开始琢磨从紧巴巴的财政预算里头,从哪里才能抠出点钱来,来维持这三十万近卫军的巨大花销。 “看来……” 只能把修缮冬宫的事情停一停了,将修缮宫殿的钱拿出来作为军费,至于宫殿破了点也无所谓了。 “咳咳。” 阿里克谢又咳嗽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励精图治吧。 沙俄能从莫斯科公国弹丸之地,发展成一个横跨欧亚的世界性大帝国,几代君主的英明,努力是毋庸置疑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 当沙皇用平静的声调,哀怨的说出了这番话,一下子,让军中少壮派,还有那些愿意跟随沙皇的开明大地主,一个个眼睛都红了。 “陛下英明!” “陛下……” 少壮派们感动的热烈眼眶,一个个锤胸顿足的叫嚷着,一个个的开始宣誓效忠沙皇陛下。 看着嗷嗷叫的部下,大臣们,阿列克谢满意的点了点头,虽说他心目中的偶像是曹丞相。 可是他又觉得刘备那个人拉拢部下,收买人心的手段也很值得借鉴,毕竟当君主的都得做戏嘛。 既然是做戏,那就要付出真实的感情,这是他从刘备身上学到的精髓,毕竟感情这玩意是最廉价的资产。 论做戏,刘皇叔可是把好手,不然能把孩子往地上摔? 沙皇陛下此刻暗自得意,果然,三国演义这本书他看对了,他从中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一个不会演戏的好君主不是个好主公。 获得了少壮派的效忠之后,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在众人的恭维声中,陛下兴致勃勃的参观了正在兴建中的蒸汽机工厂。 还把负责蒸汽机项目的几位科学家叫过来了。 当着一帮军官,大臣的面,沙皇陛下殷切的垂询了一番:“进度如何了?” “有什么困难。” 这一问,可就问出大麻烦来了。 负责建设厂房的官员,科技人员一下子就把沙皇陛下围住了,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把陛下都给说懵逼了。 阿列克谢愣了半天,才将这些人的话归纳总结了一番,核心思想其实一个字。 钱。 大明科学家遇到的问题,沙俄科学家自然也遇到了,材料问题,热效率问题,人才问题,各种各样的问题。 想要解决问题就得投入资金。 大把的烧钱…… “咳咳。” 心情刚刚好转的沙皇陛下,又觉得身体一阵虚弱,嘴角微微抽搐着,坏血病又有发作的迹象。 “嗯,好。” 阿列克谢只好假意敷衍了一番,先将这些技术人员糊弄走了,如今他哪里还能拿的出钱? 可是。 他一想到东方大明正在进行的蒸汽机革命,便觉得坐立不安,如鲠在喉,作为掌管沙俄的最高统治者。 除了咬紧牙关跟进,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帝国的财政真的扛不住了,于是阿列克谢看着地里那些绿油油的麦苗。 只好。 等几个月后麦子丰收再想办法了。 “等麦子丰收了……” 阿列克谢下定了决心,等田亩税收上来了,他一定要鼓励开办工厂,在蒸汽机工厂旁边建立几个冶金工厂。 同时他还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将会颁布法令,允许商人贩卖农奴,使得手工工厂使用农奴劳动,保障了工厂拥有充足的劳动力。 这可真是一个天才的绝妙创意,可是阿列克谢忽略了一点,这个时期的沙俄,还没有经过彼得大帝的改革。 他终究不是彼得一世,此刻的沙俄也不具备初步工业化的条件。 彼得大帝的改革为什么会成功,是因为彼得一世从西方引进了犹太资本,彼得大帝是怎么干的? 他趁着英伦保守派复辟,将讨厌的犹太人从英伦本土赶走的天赐良机,收留了这些有钱的犹太人。 正是这些犹太资本的到来,为沙俄的改革,初步工业化,还是教育事业提供了充足的资金。 可如今。 犹太人已经建国了,并且犹太人的主要资金,如今都在大明皇家银行的保险库里躺着呢。 欧洲想要完成工业化的血液,犹太资本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这是周世显敢于发起蒸汽机计划的底气! 所以缺乏资金来源的沙俄,强行推动改良的结果会怎么样呢。 “嗯。” 这是个问题。 同时间,柏林。 柏林当局的蒸汽机计划,比沙俄晚了一些,可是进度比沙俄快多了,并且菲利普波旁的处境,比沙皇阿列克谢要好很多。 因为柏林距离荷兰很近,荷兰人又很有钱…… 于是菲利普波旁大笔一挥,从荷兰资本家手中取得了大笔借款,用来发展他野心勃勃的蒸汽机计划。 至少,新崛起的德意志王国在资金上宽裕的多,并且手握法国,西班牙这几块领地,在人才,科技储备上至少不用发愁。 于是乎,新崛起的德意志,在菲利普波旁的带领下,俨然焕发了生机,大有带领神圣罗马帝国走向辉煌的架势。 继大明大量投入资金开办冶金工厂,为庞大的蒸汽机计划投入海量资金之后,神圣罗马第三帝国紧跟而至。 又一个月后。 松江府,外滩。 一口气在松江府兴建了几十家工厂之后,为了储备科研人才,周世显大笔一挥,一口气盖了二十八所省立综合性大学。 大明正在快速摆脱经济危机带来的不利影响,交易所里的股价又开始节节攀升,各行各业都开始复苏了,财政也正在好转。 规模庞大的龙元经济区,又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为大明正在急速发展的基础工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周世显尽情享受着退休后的精彩人生,每天带着娇妻爱子东游西逛,真的过起闲云野鹤的日子来了。 “呵呵,哈哈哈。” 一座座正在兴建中的厂房里,回荡着洛王殿下爽朗的大笑声。 得知了沙俄,德意志的最新动向之后,周世显嘴巴都笑歪了,能不笑嘛,经过他一番出神入化的表演之后。 欧洲,沙俄被他同时拖进了军备竞赛。 这场世界范围内的军备竞赛,号角已经吹响了。 对! 这是一场由大明主动挑起,世界三极势力参加的军备竞赛,当然搞军备竞赛不是不可以,可是不能偏科。 偏科的下场就是…… “哈哈哈。” 轻抚着小牛顿的金发,周世显笑的更大声了,他硬生生通过高超的演技,把沙俄,欧洲在没有完成工业革命的情况下,拖进了军备竞赛。 这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在中兴大明强大的军事压力之下,沙俄,德意志被迫勒紧裤腰带,将有限的财力,投入到蒸汽机计划,投入到扩军,备战,发展军工的道路上来。 那么…… 沙俄和德意志还有钱发展基础科学,还有钱发展科技嘛,还有精力却解决各自地盘上,根深蒂固的阶级矛盾嘛。 没有嘛! “呵呵呵。” 遥望繁华的松江外海,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邪恶的微笑,正所谓兵不厌诈。 “兵者,诡道也。” 夕阳晚照。 映红了松江外海的天空。 这天夜里,松江府外海的孤岛上来了几位客人,这几位客人都是东方面孔,可是说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欧式中文。 怎么听怎么别扭。 就是想学凤阳官话,偏偏学成了凤阳郊区那种奇怪的口音。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几个人,都是大明塞北军统帅周阿布派人送来的,他们的身份也很神秘,来自一个叫卡尔梅克的部落。 这个部落在哪里呢,在伏尔加河下游…… 其实这伙人,就是当年的蒙古土尔扈特部,那么这个土尔扈特部是怎么跑到伏尔加河下游去的呢? 这事儿发生在崇祯初年,因为这个部落和当时的准格尔汗不合,一怒之下选择了西迁,西迁人口总计三十万人。 没想到这一走,这帮人发现一路上压根就没对手,一直走到伏尔加河下游的里海西岸去了…… 于是这帮人,在伏尔加河下游建立土尔扈特汗国,以藏传佛教为国教,多次邀请藏传佛教高僧来宣讲教义。 还和正在扩张中的沙俄卯上了。 再后来,大举西进的明军与俄军在里海沿岸激战,这帮人当时选择了站在大明一边,可是却被二十万沙俄,波兰联军打的伤亡惨重。 不得不退往高加索地区休整。 如今…… 几个首领一见到大明洛王殿下,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流,让周世显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当年高加索那一仗。 大明确实是惨胜。 将这几位土尔扈特部的首领,好言安抚了一番之后。 周世显便大手一挥,徐徐道:“来人呐,拿本王的条子去南京。” 去南京干嘛呢,自然是帮助这个土尔扈特部重整兵力,从高加索方向卷土重来,在广大的沙俄南部地区重新展开布局。 见洛王殿下如此仗义,土尔扈特部的人自然喜极而泣,千恩万谢的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 这是一路人马。 这一路人马在周阿布的帮助下,想必能够有所作为。 没过几天。 周世显的办公室里又来了一波人,这波人都是金发,碧眼,男的相貌还挺英俊,女的个个都是美人儿。 这几位一进了办公室,便依照古老的礼节,向着尊贵的大明下野摄政王殿下,行了大礼,这伙人又是哪里来的呢? 希腊那一片的拜占庭后裔,这些年一直和大明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并且在希腊那一片暗中积蓄力量。 这又是一招暗棋,如今,是时候让这招暗棋动起来了。 “沙沙。” 周世显大笔一挥,叫李定国出手帮助这些拜占庭人,在希腊建立一支部队,准备强势介入巴尔干。 做完了这两件事。 深夜,周世显又叼上了一根雪茄,精光四射的眼中闪烁着一丝邪恶,安安稳稳的发展? 别做梦了。 在这场大明,神圣罗马帝国和沙俄的争斗中,谁会第一个先掉队呢。 ------------ 第514章 梨园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夜半无人,静谧如水。 将雪茄随手往烟灰缸里一搁,周世显长身而起,走到了书房一角,拉开了巨大的世界地图。 他张开了双臂做环抱状。 双目微闭。 开始享受起这一切。 如今大明的领土面积有多大呢,囊括了整个亚洲,加上北非的一小部分,大概四千六百万平方公里的样子。 亚洲霸主的位子已经稳的不能再稳了,已经是正经八百的日不落帝国了,这么一算。 大明的地盘比当年的蒙古帝国大了点,比后世的日不落帝国也大了点,大不了多少,也就那么一千多万平方公里。 不过周世显对大明的版图还觉得不太满意,土地嘛,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嫌弃自己的地盘太大,领土太广。 当然得排除那些儒教的大傻子,那根本不是正常人。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一伙人觉得自己的国土面积太大,是一件得罪友邦的坏事,只怕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 “嗯。” 周世显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盲目进攻沙俄,德意志都是很不明智的。 毕竟沙俄的冬天,德意志的荣耀…… 都不好惹呀! 沙俄的冬天为何那么可怕,连工业化时代的巅峰德军都折戟沉沙,说起来,其实很少有人知道。 其实也不是冬天不能攻打沙俄,只不过时间不对。 德军进攻沙俄那一年,是地球某一次小冰河期的最后一次活动,也是最后一次断崖式降温。 很不幸,苏德两军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打了一场大战役,积雪厚度甚至可以把人的半个身子埋进去。 那个气温…… “嘶。” 周世显想想都觉得冷,可是很不幸,大明中兴十年,这一年刚好也处于另一个小冰河期末段。 他面临着与后世德军同样的境地,每一天的冬天,都时不时的来一次严寒,导致大军出塞作战十分困难。 时也,命也。 “哎。” 周世显只得耐着性子,叹了口气,将巨大的世界地图遮上,又坐回了办公桌前,拿起了雪茄。 他知道接下来世界将进入三极争霸时代,军备竞赛将会成为主旋律,这自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并且! 他终将带领大明在这个过程中,创造出新的辉煌。 别愣着了,干点正事儿吧。 又是一个清晨来临,万丈霞光映红了松江府外海,将茫茫大海映照的好似仙境一般。 下午,梨园。 这梨园其实就是教坊司,如今不过是改了个称呼,从教坊司改称梨园了,就是唱戏的地方。 这教坊司虽然是明代设置的衙门,可是源于唐代的教坊,唐代外廷礼乐系太常寺职掌,内廷则归于教坊,。 盛唐时期,唐朝宫廷音乐由封闭走向开放,从而创造出无数经典,可惜……可惜了。 新的音乐机构教坊和梨园的设立,实现了音乐的丰富创新,大大促进了俗乐的兴盛。 宋元明清时期,管理音乐的机构基本上是教坊。 在大明,教坊司原属六部之首的礼部,专门在庆典或迎接贵宾时演奏乐曲的,也用来收容一些艺妓。 当然了。 随着一系列新法规的颁布,艺妓这类人已经不存在了,统统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歌姬。 妓和姬虽然只有一次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歌姬已经是自由人了。 初夏时节,天气凉爽。 随着洛王殿下大驾光临,梨园官员们受宠若惊,赶忙打开大门硬接王爷的圣驾,虽说王爷已经下野了。 其实他下野还是在位也没啥区别。 于是乎,周世显在梨园官员的簇拥下,进入园子里,正在园子里排练的董小宛,李香君呀…… 在全真女仙子玉真的带领下迎了上来。 “参见殿下。” 一时间莺莺燕燕,暗香浮动,空气中充满了清幽的女儿香,这地方可真是美女如云呀。 随着大明帝国的崛起,歌姬这个行业,已经不是以前的贱业了,可是呢,还是受大明朝廷监管的。 瞧着佳人如玉。 周世显赶忙应了一声:“好,好。” “继续,继续吧。” 随着洛王殿下,在玉真仙子的陪伴下落座,丝竹之音便在园内再次响起,众歌姬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不久众歌姬突然画风一变,却又变得慷慨激昂,从才子佳人戏变成了秦王破阵舞,再后来是采薇。 看着董小宛,李香君两个领舞的绝色佳人,周世显抿嘴微笑了起来,不住赞道:“好,好。” 多年不见,这二位的艺术水平越发精妙了。 回味着与二女初次见面,周世显不由得唏嘘感慨。 真是岁月荏苒,风驰电掣呀。 周世显鬓角已经生出几根白发,这两位佳人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二十七,一个二十八…… 可二女依旧是小姑独处,未曾婚配,看这个样子是打算将自己这辈子奉献给艺术了。 一曲采薇结束了,周世显第一个起身鼓掌,连道了几个好字,便只见几个梨园官员心领神会。 还愣着干什么? 殿下经年累月也不来一回,赶紧给安排酒菜接风洗尘呀,于是殿下在梨园中这一呆,便到了傍晚。 夜幕落下。 华灯初上。 席间觥筹交错,莺歌燕舞,殿下与一众舞姬谈笑风生,他当然不是来沾花惹草的。 是来给董小宛,李香君两位故人送行。 三日后,这两位大明歌姬将会带领着规模庞大的歌舞团,随玉真女道一起前往马赛,途中顺道进行巡回演出。 这一去山高路远,没个几年也回不来。 这一去…… 也是周世显规划中,对欧洲文化输出秘密计划的一部分,继水浒,三国这些经典词话之后,大明歌舞也应该走出去。 “到欧洲去传播!” 也给精神世界贫瘠的老欧洲们,增加一些新鲜的色彩,感受一下真善美吧,别天天净琢磨怎么欺负人。 酒过三巡,周世显向着众位佳人,谆谆教导:“这文化输出的阵地呀,一定要占领……” 董,李二女听的频频点头。 借着几分酒意,周世显不免多说了几句,关于文化输出这件事情,其实历朝历代都在做。 大明也干过,教化番邦嘛。 可是拿什么出去教化人家呢,封建礼教,儒学经典,这事儿纯粹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 上千年过去了,儒教经典除了一个朝鲜,连东瀛都教化不了,到了西域,塞北更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人家西域人宁愿信伊斯兰,塞北蒙古人宁愿信藏传佛教,也不信你的什么鬼儒教。 成天的之乎者也,呜呼哀哉,在耳朵边上叽叽歪歪,没完没了,好似无数只苍蝇嗡嗡的乱飞。 简直就是个笑话。 儒教丢脸都丢到番邦去了,什么仁爱,王道,不争霸,儒教想用这一套去教化番邦。 番邦看你像个大傻子! 一千多年过去了,哪个番邦被儒教感化了呀,离开东亚这一片,就连区区一个南洋都搞不定。 谁信呐! 还不如人家龙门全真教,好歹接地气,说人话,办人事,当年连成吉思汗都给感化了。 道德仁义不是装的,孙子才是装的。 要说文化输出这件事情,就连水浒,三国演义也比儒教那些典籍作用大呀,这些生命力十足的艺术作品。 如今在欧洲,在沙俄贵族圈子里,已经掀起了一股热潮,什么鲁智深,诸葛亮渐渐成为欧洲人耳熟能详的人物。 这是灿烂的文化,这叫文化输出! 你还真以为有人愿意听你的大道理,想多了吧,就像你去剧院看芭蕾舞,真的是去欣赏艺术,不是去看腿的。 憋装了! 装什么道德君子呀。 这些个道貌岸然的封建卫道士呀! 一个个太不是东西了。 周世显心中唏嘘,好好跟人家好莱坞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搞文化输出的,说的好像你看黑寡妇不是为了看身材,而是欣赏艺术造诣去了。 可拉倒吧! “那个……” 多喝了几杯秋露白,周世显便捉住了董小宛柔软的纤手,又劝勉了一番:“到了马赛好好演……” 他已经叫人在马赛盖几座梨园了,也让法兰西人感受一下大明才子佳人的浪漫,要说浪漫法兰西算啥? 咱大明那些才子佳人戏,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比那个什么罗密欧和朱丽叶浪漫多了? “咳。” 周世显正说到兴头上。 却听到佳人在耳边嘤咛一声,轻道:“殿下,奴奴是李香君,不是董小宛……” “哎?” 周世显瞪大了朦胧醉眼,正要瞧个仔细。 一旁玉真忙道:“殿下喝多了,今晚留宿。”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周世显翻身坐起,一左一右已是温柔乡,多了两位绝色佳人。 “咳。” 周世显翻身坐起,轻咳一声。 房外已是艳阳高照。 同时间,夏威夷群岛。 烟波浩渺之中,海风徐徐,沙滩,椰树掩映之中,十几艘海船静静的停泊在港湾中,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着。 “吱。” 甲板上,陈子龙美滋滋的吸了口雪茄,遥望这座巨大的岛屿,还有不远处正在喷发中的火山。 不由的挥了挥手。 这股子硫磺味啊…… 这里叫做夏威夷岛,这里不仅有海浪、沙滩、火山、丛林的大自然之美,而且因地处太平洋中央,扼美、亚、澳三大陆的海空交汇中心。 毫无疑问,这里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 它地处太平洋心脏地带,是太平洋上的交通要冲。它向南至大洋洲的斐济首都苏瓦约5000公里,向东到北美西海岸的圣弗兰西斯科近4000公里。 向西到东瀛的横滨约6300公里,向北到阿拉斯加约4000公里,而且中间几乎没有什么岛屿可靠。 对! 这就是茫茫太平洋之中,唯一的战略要点。 因此,夏威夷群岛的地理位置和战略地位就显得特别重要,素有“太平洋的十字路口”和“太平洋心脏”之称。 大明人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随着大明的测绘学发展迅速,对全球的认识和了解不亚于欧洲人了,自然不会对具有重要战略位置的夏威夷群岛视而不见了。 以前那是读书人傻。 现在聪明了,机敏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谁掌控了夏威夷群岛,谁就拿捏了大半个太平洋。 “呼。” 又是一阵海风吹过。 陈子龙悠闲的掏出怀表看了看,便下了船,打算去土著人的寨子里给自己弄点吃喝。 他受上司甘辉之命,带着十几艘船,三百多弟兄从中美洲远道而来,便是为了等待从大明本土赶来的吕宋分舰队。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月,可是…… 别说人了,连个鬼也没看到。 这茫茫大海呀…… “咦!” 看着这鸟不拉屎的荒蛮之地,还有远处正在喷发的火山,陈子龙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正要下船。 可就在此时。 远方海天一线之间,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铛铛铛!” 不远处正在近海游弋,警戒的一艘风帆战舰上,瞭望手敲响了警钟,将小红旗拼命挥了起来。 陈子龙一个箭步蹿到了甲板上,用长筒望远镜看去,瞧着那一个个小黑点在视野中放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微笑。 “可算来了!” 不久,浩浩荡荡的一支舰队,由大大小小上百艘舰船组成,挂着白色的软帆,快速向着夏威夷靠近。 这支舰队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支隶属于大明南洋都司的分舰队,是一个月前从马里亚纳群岛的关岛出发,经历了漫长的远洋航行之后。 成功抵达了夏威夷。 又过了大半天之后,几艘巨大战列舰流线型的舰体,还有桅杆上高高悬挂的日月波涛旗映入眼帘。 陈子龙一愣。 没想到这支分舰队的规模会如此之大,其中包括了一千五百吨级的主力舰,次一等的千吨级战舰也有七八艘,此外还有大量武装运输船。 这规模! 让陈子龙错愕之余,又踏实了许多。 “快!” 挥了挥手,陈子龙叫人让开航道,欢迎分舰队入港。 傍晚,夕阳晚照。 原本十分静谧的海滩,天然避风港喧嚣起来,随着大量舰船靠岸,水兵放下了登陆用的小艇。 大量士兵,步战队乘坐小艇下了船,并且开始搬运各种物资,让美丽的原始海滩一下子变的拥挤起来。 ------------ 第515章 颜帅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瞧着密密麻麻的小船挤满了滩头,陈子龙三步并作两步,率领众弟兄迎了上去,与大明南洋本土关岛基地赶来的舰队会和。 关岛和夏威夷看着很近,其实老远了,也有上万里之遥,除非是借助强劲的季风,不然往返一趟还是很难的。 简直千难万险。 可大明什么时候在关岛建成水师基地的…… 大概三年前开始修建,并且刚刚建成不久,关岛如今已是大明本土前往美洲新大陆的第一个跳板。 关岛距离夏威夷群岛有五千三百公里,与澳大利亚相距三千多公里,距离东瀛两千多公里。 重用性不必说了。 终于关岛的历史,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当时关岛的土著居民突然有一天,在岛上发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人。 这个人在关岛居住了有几个月之后,便直接率领船队离开。 没错,这个人就是麦哲伦。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麦哲伦在这个岛上待了几个月之后,率领着自己的船队前往西班牙。 自此就有了关岛这个地方,和关岛相比,夏威夷就完全是一片无人问津的蛮荒之地了。 关岛是第一个跳板,夏威夷就是第二个跳板。 当这两个跳板建成之后,便相当于大明向着美洲大陆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老长老长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从大明南洋内海前往美洲大陆的两大跳板,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形成了。 海滩上,人头攒动。 “哈哈。” 人未至,陈子龙已经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三步并作两步,向着步战队护卫下的一位中年将官走去。 眼瞧着这位中年将领,国字脸,人长的五大三粗又十分英武,瞧着甚是威武不凡。 陈子龙这个半路出家的海军将领,还真不认识。 快步走到将官面前,陈子龙只好做出释然的神情,如释重负道:“哎哟喂,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那中年将官瞧着他,和煦道:“辛苦了。” 陈子龙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还未请教这位大人……” 便只见中年将官微微一笑,轻道:“敝姓颜,颜继祖。” “久仰,久仰。” 陈子龙忙抱拳一礼,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久仰大名……” 不对呀。 “噗。” 一下子回过神了,陈子龙险些一头栽倒在沙滩上,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万万没想到是这位爷来了。 “颜……颜帅!” 陈子龙吓的一哆嗦,再也不敢嬉皮笑脸了,赶忙行了个军礼:“下官陈子龙参见颜帅。” 颜继祖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免。” 颜继祖看着这位复社出身的北美都司指挥通知,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不必多礼。” “哎!” 陈子龙赶忙答应了一声:“颜帅一路辛苦。” 一番寒暄,随着大量人员登陆,一个简陋的登陆场很快开辟了出来。 “呼。” 将颜帅一行人安置好了,陈子龙才偷偷擦了把汗,这才意识到,朝廷开发关岛,开发夏威夷是认真的,竟然连这位颜帅都亲临了。 这位爷可是中兴大明的开国功勋,不过这些年十分低调,可低调不代表他闲着,颜帅前些年一直掌管东海都司。 后来又执掌南洋都司,可以说是大明水师的前三号人物了,如今这位颜帅亲临夏威夷,意味深长呀。 不久,简陋的码头搭建了起来,上百艘大型舰船开始靠岸,将各种设备,军械,弹药,物资卸了下来。 又过了几日。 大明工匠开始在这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上,兴建夏威夷水师前进基地,这基地的规模可真是够庞大了。 清晨,霞光万丈。 一杆大明四爪金龙旗,一杆日月波涛旗竖了起来,迎风招展,随着一座总督府的建立。 夏威夷正式成为大明的第二十九个行省。 当然大明不叫夏威夷,叫檀香山。 清晨,陈子龙早早起床,急吼吼的领着几个弟兄赶往码头,却发现颜帅早已领着一帮将官忙碌上了。 “哎哟。” 陈子龙赶忙上前参拜,但只见颜帅写意的挥了挥手:“免。” “自家兄弟,不必拘谨。” “哎。” 陈子龙赶忙应了一声,可还是规规矩矩的站着,常言道礼多人不怪,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行了礼,便乖乖退往一旁,看着桌子上摆放的椰子,吃剩的螃蟹壳,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这地方呀。 除了偏僻一些,却一点也不荒凉,野生资源丰富的令人发指,并且这座大岛和附近的小岛上是有人住的。 土著的人数还不少,甚至还有自己的庙宇,野生的原始文化,对于这些土人,明军并未刁难,只是派陈子龙与当地的酋长协商。 老办法,用小麦,农作物,香喷喷的报纸,还有高度白酒换取丰富的劳动力资源。 在这方面陈子龙可是专家,毕竟他在北美就是这么干的,对于这个干练的手下,颜继祖还是很满意的。 “一壶雅黑!” “嘿哟嘿!” 放眼望去。 碧蓝的天空之下,海滩上是繁忙的大工地,不几日,上万土人在大明工匠的指挥下,将一座座巨大建筑的蓝图勾勒出来。 这檀香山是按照什么标准建立的呢? 按照大明统帅部的规划,这座基地建成之后,将会是大明南洋水师在太平洋地区的后勤和指挥中心。 这是个妥妥的基地群。 此基地群是连接大明本土,和西太平洋各基地群的纽带,是明军太平洋战区的指挥中枢,也是战区战略预备队的配置地域 是不是很眼熟。 眼熟就对了。 大明版本的太平洋战区嘛。 一个月的驻扎之后,后续又有大量战舰,运输船从南洋赶来,让这条原本十分荒凉的航线,一下子变的热闹非凡。 地图也陆续绘制了出来,这个太平洋中枢地区的全貌,展现在大明水师将官面前。 这地方由夏威夷岛、毛伊岛、莫洛凯岛、瓦胡岛、考爱岛和中途岛等大小20个火山和珊瑚岛组成。 其中有8个大岛上有人居住,其余的岛屿绝大多数无人居住。 瓦胡岛虽是第三大岛,但却是这里最著名的岛屿。 大明南洋水师就是从这里登陆的,此岛又名檀香山,是大明檀香山省总督府所在地。 海军基地珍珠港就在这里…… 为啥总督府不建在夏威夷主岛呢,因为主岛距离火山实在是太近了。 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大明南洋水师分十几个波次,将两万人的镇军新兵,还有水师步战队四千多人,运抵此地。 军营,基地随之兴建了起来。 此外还长期驻扎了一个水师分舰队,拥有大小战舰六百余艘,水兵两万人,由此驻扎在檀香山总督府的明军总兵力。 算上各种后勤,补给兵种,达到了惊人的六万人,六万人布置在几座大岛上,形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海上堡垒。 三个月后,松江府。 对于檀香山行省的开辟,周世显表现的十分兴奋,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夏威夷的战略价值了。 并且在这个时代去夺占夏威夷,几乎等于白捡…… 大明的疆域再一次得到了巨大的扩充,并且在进攻欧洲,沙俄本土遇到极大的阻力之后,大明自然将手伸向了海洋。 到了这个时期。 几年前强大无比的海上霸主荷兰人,在连续经历了南洋海战,印度洋大海战,北非亚历山大海战之后,已经从巅峰时期开始露出了疲态。 当天晚上。 郑森的马车驶入了松江府,坐着小船上了岛,经过彻夜长谈之后,大明统帅部对水师进行了一番大规模改组。 大明海军部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新成立的海军部,改组了并且加强了机构的各个部门,成立了专门负责海军事务的海军委员会。 这个海军委员会,由周世显担任总裁,郑森担任副总裁,颜继祖,甘辉等人分别担任要职。 此时任谁都知道,大明在经过长期的,大规模的造舰计划之后,终于向着茫茫大海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新成立的海军部,很快便提高了水兵的薪金和伙食标准,实行俘获和击沉敌船的奖金制度。 水兵的伙食和俸禄本来就很高了,这一来…… 真的成为了天之骄子。 这是在太平洋方向,同时,在大西洋方向…… 苏伊士运河还在开凿之中,大明舰队想要大规模抵达欧洲本土,一是缺乏航海经验,而是路途实在太遥远了。 不过。 就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一个岛国跳了出来,开始在欧洲兴风作浪,这时候大不列颠儿出列,大吼了一声。 没错,正是在下! 说起来大不列颠儿呀,真是一言难尽…… 反正不管怎么说,如今有了强大的东方大明帝国做后盾,大不列颠儿皇室的态度逐渐变得蛮横起来。 约翰牛的老传统了。 墙头草,随风倒,见风使舵抱大腿,一言不合就翻脸,翻脸了还要狠狠的在荷兰人的伤口上撒盐。 比欧洲早一步投靠大明的大英皇室,在大明帝国的默许甚至推波助澜之下,这个时候又抖起来了,开始趁火打劫,兴风作浪。 不趁机搅合就不是约翰牛了。 大明中兴十年,六月。 大英女王玛丽的两位特命全权大使,突然出使了荷兰,向着荷兰王国议会提出了一个要求。 玛丽女王在写给荷兰王国的国书中说,大英和荷兰两国应该结成更紧密、更真挚的同盟。 可什么是更紧密、更真挚的同盟呢? 荷兰人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议员们都一脸懵逼,琢磨着我大荷兰和你大英好像也不是很熟呀。 况且如今大家立场不同,你们大英女王已经背叛了欧洲,事实上已经是大明皇帝的一位妃嫔了。 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干了,还好意思说是欧洲的盟友? 于是荷兰议会言辞拒绝了这一无理要求,见暗示不成,于是玛丽女王明确指出,在战争与和平问题上,在国际条约和国际同盟中。 大英和荷兰两国,应该像一个统一的国家那样采取行动。 这么一说,荷兰人更糊涂了。 啥意思? 终于,终于玛丽女王半遮半掩的说出了一个看起来,不太合理的要求,要求荷兰王国在某些场合下。 甚至在内政问题上,荷兰三级会议应服从英国王室的决定。 玛丽女王还说,如果这个建议被接受,还有更重要的、将对两个王国的幸福,具有更重大后果的条文要提出来。 “嚯!” 这下子荷兰议会明白了,感情女王陛下说了这么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废话,核心思想只有一句。 讹诈外加劝降! 不愧是你,约翰牛,真不愧是彬彬有礼的老牌绅士了,能把讹诈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可是凭啥荷兰议会要听从你英国皇室的指挥呀? 就是真的要投降,我大荷兰投的也是大明呀,有你大不列颠儿什么事儿了,这不是神经了嘛。 大英王国这个无礼建议,自然遭到了荷兰三级会议的断然拒绝。 自然。 大英绅士立刻就翻脸了,从彬彬有礼的绅士,当时就变成张牙舞爪的强盗了,很快便颁布了著名的《航海条例)。 根据这个条例,从即日起,亚洲,途径英吉利海峡,以及英伦北方海域的任何商品,必须由英国船只运输。 违反条例的船只将被连船带货一并没收。 凡是在大英三岛周边地盘上,包括北方海域的渔场,必须为英国渔船所捕,且只有英国船只才能运鱼出口。 这下子…… 荷兰人炸毛了,你这是几个意思呀,堂堂大不列颠儿王国,仗着自己的地理位置优越,竟然坐地当起山大王来了? 于是两国关系急剧恶化。 不久之后,英国海军将领布莱克,率领20多艘舰船在多佛尔海峡巡逻,迎面碰上荷兰海军上将特罗普率领的42艘为商船护航的军舰。 英国海军要求荷兰海军向英国国旗致敬,遭到拒绝。 于是双方展开了4个小时的激烈炮战,结果,荷兰人损失了2艘战舰,布莱克的旗舰“詹姆斯”号被射穿了70多个弹孔。 第一次英、荷海上战争爆发了。 大明,松江府。 当周世显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老周摸着后脑勺愣了半天,才发出了爽朗的大笑。 再看世界地图…… 随着英,荷开战,茫茫大洋之上,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洋争霸拉开了序幕。 ------------ 第516章 天赐良机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从周世显冷峻的嘴角,徐徐溢出了几个字:“英荷海战……” 周世显的神色有那么几分古怪,一般来说,全天下都认为英伦人如此无耻的行为,是他周某人的授意,毕竟这种事情他干的太多了, 并且,大明在伦敦郊区还有两万多驻军呢。 怎么看这事儿都是他干的。 天地良心。 可是! 周世显觉得很冤枉,这突如其来的英荷海战,真不是他挑起来的呀,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 当然这也怨不得别人。 毕竟作为一名假装下野的幕后大佬,大明帝国实际上的掌控者,他干过的破事儿太多,太多了。 在欧陆各大列强心目中,他已经没什么名誉可言了。 “呵呵,哈哈哈。” 可周世显也想的开,拿着战报,当看到荷兰舰队被击沉了两艘,不由得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 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被误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周某人的人生从不需要解释。 况且。 要真是我周某人,在欧洲列强的心目中是个正人君子,那恐怕就有些不妙了,毕竟君子…… 在这个疯狂的大航海时代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手持战报,周世显也没想到约翰牛会如此无耻,竟然如此不要脸,竟然将讹诈做的如此光明正大。 这样看起来荷兰王国倒是很无辜了。 这事儿其实也挺正常,毕竟约翰牛这个王国,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趁火打劫,混水摸鱼,说来也真是奇了。 你说它摸鱼吧,它还真的摸出了水平,摸出了一片天,还真的硬生生给它摸成了日不落。 虽然这个日不落帝国的含金量不咋地,整个崛起的过程都是磕磕绊绊,为了夺取海上霸权,与荷兰人整整打了一百年。 英荷战争可是足足打了一百年,整整打了一个世纪才分出了胜负,并且大英海军还是输多胜少。 这样的日不落也真是够废的,并且这一百年当中它还拉拢了法国人,以及一般臭味相投的列强。 对可怜巴巴的荷兰人展开了围攻。 要不是清廷更废,但凡有点进取之心…… 总而言之。 大英能成为日不落纯粹是因为没对手,摸鱼摸出来的。 这也真是个奇葩国度,硬生生靠着摸鱼,无耻,从一个弹丸之地,小小的岛国成就了无上霸业! “讽刺呀!” 再想想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满口仁爱,爱人的大明道德君子,周世显嘲讽的摇了摇头。 这是争霸世界! 要什么脸啊! “嗯。” 周世显看着挂在墙角的巨幅世界地图,点了点头,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雪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此刻他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这是什么光? 这是一位身经百战的统帅,看到战机之后所发出的奇光,大英主动请缨与荷兰人在欧洲本土开战了。 这不就把强大的荷兰海军给牵制住了嘛? 那么如此一来,在南非海域,在中南美洲,大明远洋水师岂不是觅得了千载难逢的战机。 “嘶。” 吸了口雪茄,周世显琢磨了起来,算起来他退位也有半年多了,这半年来,每天视察,主持科技,修建之类的工作。 如今看到了这么好的战机,他那颗战争之心又躁动了起来,这样的战机若是错过了,那便是对帝国的犯罪! 毕竟兵圣孙武他老人家曾经说过,战机不能贻误,贻误战机……遭雷劈。 “砰。” 狠狠一拳敲在桌子上。 周世显徐徐站了起来,眼中神光一闪,脱下了上好织锦打造的衣衫,又将摆放在角落里的笔挺大元帅军服拿了起来。 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 这一刻,周世显对以往的峥嵘岁月,不禁有些怀念起来了。 “吱。” 这时房门打开,孙怡人牵着孩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娇声道:“要换衣裳?” 她看着那身穿好好几年的军服,轻道:“想穿不如做一身新的。” 周世显笑了笑,轻道:“这身旧的就挺好,叫人熨一熨。” 还能穿很久呢。 孙怡人奇怪的看了看他,应了一声:“魔怔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摸了摸下巴,战争的浪漫,男人的追求你不懂,当然得是真正的男人。 两天后,上午。 南京,奉天殿。 随着殿门敞开,成群结队的年轻属官提着公文包,急匆匆走入殿内,开始了一天之内繁忙的工作。 自从大明统帅部改制之后,老派官员基本上看不到了,因此带来的是大明朝廷的行政效率越来越越高了。 可是等到几个侍从官拿着加急公文走进了偏殿。 一抬头。 竟错愕的发现一张熟悉的老面孔,军服笔挺,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与李岩,史可法诸位大人谈笑风生。 “这?” 侍从官大吃一惊,赶忙行礼:“参见殿下。” 周世显笑了笑,向着侍从官挥了挥手:“免。” 接着又转向李岩,笑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李岩无奈,只得应道:“说到远征南非。” 对于远征南非这事儿,李岩,史可法都不太认可,他们不是反对远征,而是反对没有意义的远征。 这其中的道理十分简单,过几年苏伊士运河就要开通了,从大明本土到欧洲,完全可以抄近道,走苏伊士运河不香嘛。 何必还要绕行非洲,绕好望角? 考虑到出兵的成本和收益,史可法,李岩一个劲的摇头,罕见的同周世显出现了战略上的分歧。 远征南非,这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周世显微微皱眉,瞧着这两位大人,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这个时代大明最精英的官员,叹了口气。 这两位不思进取的老毛病又犯了。 当然这不能怪史可法,不能怪李岩,这和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成长的环境,背景密切相关。 在这片土地上,缺乏进取精神的结果是谁造成? 大秦不背这个锅,大汉也不背,大唐就更不背了,那么,于是乎,就轮到了大宋…… 不提了。 “无妨。” 周世显也不着急,而是起身走到了世界地图前,用深邃的眼睛看着地图,讲出了一番话来。 “二位大人明见。” “本王有一事不明,请史公,李兄解惑,敢问我大明与欧洲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这问题。 让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史可法,李岩对看了几眼,一时间竟然张口结舌,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问题也太难答了吧。 周世显并未转身,依旧看着地图,徐徐道:“二位既然答不上来,那就由本王来说。” 大明人与欧洲人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呢,那要看大明人和欧洲人分别最重视什么。 在大明,或者欧洲,人与人相处之道的看法。 “是为人文。” 人为决定了大明和欧洲人在应对冲突时,彼此将如何对待。 “因为欧洲人,和大明人,有不同的价值观和文化规范,他们会为之战斗,为之牺牲。” 殿内此刻鸦雀无声。 只有周世显清朗的声音,娓娓道来:“要解决我大明,与欧洲人之间的分歧,咱们就必须理解这些分歧是什么,如何处理这些分歧。” 那么分歧在哪呢? “我大明的传统文化,使我大明人较易接受政府确定的方向,以朝廷号令为尊。” 这是我大明的传承使然。 “可欧洲人呢?” 欧洲的野蛮文化,使的欧洲人要做什么,就要与统治者展开对抗,这是欧洲人的野蛮文化传承使然。 欧洲人就是一天不打仗就浑身刺挠。 野蛮人都是如此。 “既文化倾向不同,所以,面对家国存亡,生死一线之机,欧洲人和大明人会做出不同的反应。” “我大明人以朝廷为尊,听从朝廷的命令,将一切希望都寄托于朝廷,但凡这个朝廷争气一点,不至于无药可救,我大明人便会拥护这个朝廷。” “除非是……” 下半截话周世显没说。 除非是这个朝廷真的没救人了,让百姓彻底绝望了,没活路了,百姓才会揭竿而起。 纵观汉末,唐末,宋末,明末无不是如此。 “可欧洲人呢?” 在面对生死存亡的关头,欧洲人会选择各自为战,拥兵自保,本能的自发团结起来。 从不会将希望寄托于政府。 “这便是我大明与欧洲最大的区别。” 由此! 在选择领导人方面,大多数大明人认为,让有才能、明智的领导人挑选领导人,比在一人一票的基础上让大众挑选领导人要好。 很多大明人认为,大众会一时兴起地选择领导人,不是根据自身利益,而是关键时刻要靠朝廷,靠国家! 同时,大明人认为。 就像柏拉图认为的那样,在面临危机的时期,不团结,不支持坚强能干的领导人。 那便陷入功能失调的无政府状态。 一席话说完了,殿内鸦雀无声。 这话别有深意。 这又能说明什么? 周世显猛的转过身来,狠声道:“我大明与欧洲,道不同,人为,宗教,习性天差地别!”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这是文化,传承,观念,习性全方位的差别。 “这便注定了当欧洲人强势,必将我大明除之而后快,绝无侥幸,同样,我大明强势时……” “又当如何做?” 此话一出。 便好似晴天里降下了一道霹雳。 讲史可法,李岩震傻了。 良久,又听得周世显徐徐道:“出兵,远征南非,此战……” 他眼中闪烁着凶光。 又狠声道:“当攻其城,杀其人,掠其地!” “此番英军发难,大英王国地缘环境得天独厚,只需要集中全力扼守海峡,就能把荷兰困在本土。” 说到此。 周世显语气缓和了一些,又徐徐道:“荷兰终归是一个商人王国,可以允许扩充战舰护航,可以允许海军远征敌巢,甚至可以忍受一场短期的局部战争。” “但旷日持久的对峙对耗,成本高昂的灭国之战,不惜代价的全球霸权,荷兰人,是终究不愿意承受的。” “天时,地利,人和!” 说着,周世显便又凶狠起来:“此番开战,必旷日持久,且三到五年之内,本王要这五大洲,四大洋,茫茫大洋之上再也见不到半艘荷兰人的战舰!” 殿内良久无声。 李岩眼中闪烁着精光,低下了头,轻声应道:“殿下圣明。” “腾!” 郑森猛的站了起来,杀气腾腾道:“此战,本官当全力以赴!” 瞧着郑森杀气腾腾,周世显赞了一声:“好!” 起身走到了郑森身旁。 竟微微弯腰,鞠了一躬:“拜托了。” 郑森大吃一惊,忙道:“下官不敢!” 再抬头,二人相视无言,只有眼中杀气森森。 两个月后,波斯湾。 静谧的海湾之中,一座巨型军港横亘于天地之间,一艘艘流线型的风帆战舰静静的停泊着。 不远处是沙漠,烈日,还有着不时经过的骆驼队。 这是当今世界位置最偏僻,也是最秘密的一座军港,也是近两年修建起来的大明海外水师基地。 大明人做事从来都是如此,只做,不说,不满世界宣扬,可是看一看世界地图,悄无声息之中。 大明修建海外水师基地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关岛,夏威夷,波斯湾,随着一个个海军基地的修建,浩浩荡荡的大航海时代正在拉开序幕。 这一天,傍晚。 一支远道而来的分舰队,出现在了海湾外围,早有准备的水兵敲响了钟声,岸上,成群结队的步战队士兵从军营中蜂拥而出。 列队,铺设红地毯,奏响了欢迎的军乐。 当郑森带着大批参谋军官,踩着红地毯进入了官厅,代表着大明远洋水师卷土重来,再一次酝酿着对南非发动闪击作战。 虽然说不宣而战有些无耻。 “啐。” 喝着又苦又涩的水,郑森猛的啐了出去,也不看看老子是什么出身,想当年……不提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回他亲自跑来波斯湾,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他对洛王殿下是无条件支持的。 紧急着郑森开始调兵遣将,集结兵力,经过短短半个月的准备之后,大小三百余艘战舰集结起来。 在郑森的指挥之下,舰队总计分为前锋,中队,后卫三个波次,沿着海岸线向南非方向开始了远洋静默航行。 ------------ 第517章 大明向前进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当三百余艘大明战舰,在海军部元帅郑森的带领下徐徐起航,颇有些一往无前的意味。 这个时代的荷兰人,虽说在陆地上很弱,被大英,被法兰西陆军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可是在海上还是很强大的。 强大到什么程度呢,在此后一百多年的历史上,基本上没输过海战,一次次将英伦舰队打的丢盔卸甲。 若不是荷兰本土的议会,资本家太废,内斗的太厉害,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英伦人什么事儿。 而此时此刻。 再第一次南非大海战中,两败俱伤的明,荷双方海军分舰队,再一次展开了针锋相对的纠缠。 “哗,哗。” 浪花朵朵,涛声阵阵。 别人不知道,郑森还不知道荷兰舰队的强大么,这要是换个人,多半会心生犹豫,毕竟挑战权威是需要勇气的。 尤其是在海战这个陌生的领域,要挑战世界第一海军更需要莫大的勇气,并且,是要死人的! 郑森肃立船头。 低吟着。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阵阵浪涛中,处于静默状态的舰队一路向西,于两个月后抵达南非开普敦港,并且几艘荷兰武装商船发现之后。 与出港迎战的荷兰舰队爆发了第二次南非大海战。 旗舰松江号,甲板上。 郑森手持单筒望远镜,视野中,一百余艘荷舰杀气腾腾而来,那高高悬挂的王旗表明了荷兰海军的态度。 荷舰杀气腾腾。 老牌海军强国的风范一览无遗。 可郑森也吸取了第一次南非大海战的教训,将三百多艘战舰紧密的集结了起来,不再分成多路进攻。 而是紧紧抱成一团,凭借战舰的数量优势来打这一仗。 近了,越来越近。 从郑森口中徐徐溢出了几个字:“抢占上风!” 可荷兰人的海战经验更加丰富,早已经提前一步向着上风位置驶去,茫茫大海之上,两支同时转舵的舰队形成了一幕奇观。 当两支舰队同时争抢上风位置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就是排成战列线的舰队距离越拉越近,这个时候水兵的航海技术,对软帆的操纵熟练度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最终荷舰凭借大量经验丰富的水手,先一步抢到了有利的上风,可明舰凭借新锐战舰的极佳性能,落后的不多。 此时双方舰队已经贴近到了射程之内。 大海战骤然爆发。 “呜……轰!” 两支舰队排着首尾相连的战列线,在各自主力舰的带领下,整齐划一的开始向着对方倾泻炮火。 “轰,轰,轰。” 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荷舰因为先一步占据了上风位,先一步开炮,试图在大明舰队,还没有来得及组成战列阵线的时候就给予重创。 可郑森也不含糊。 他将三倍于荷舰的战舰一字排开,并且一开战,便相近一艘一千五百吨级主力舰福州号,一舰当先脱离了大队。 还升起了满帆,好似一头愤怒的公牛一般,向着荷兰人的精密的战列线冲了过去。 荷舰大哗。 荷兰指挥官完全没有预料到,明舰会采取如此疯狂的战术,竟然让一艘造价昂贵的主力舰,充当起了海上敢死队。 便好似在两军相争时,突然一方骑兵飞出,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插对方大军的心腹。 一时间,以纪律严明著称于世的荷兰炮手,竟略微出现一丝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艘突前冲锋的明军主力舰。 你不打他,他打你,可是你打他,他又皮糙肉厚…… 眼看着福州号越冲越快,越来越近,好似一只浑身喷火的大刺猬,向着荷舰不停的倾泻炮火。 荷舰被迫调转炮口,用密集的火力轰击福州号。 “轰,轰!” 这相当于大明舰队以福州号,一艘主力舰为屏障,硬生生挡住了荷舰疯狂的火力。 “轰,轰。” 当福州号用庞大的舰体,替友舰挡住了上百颗倾泻而至的炮弹,瞬间便失去了战斗力,浓烟,大火冲天而起。 可由此给大明舰队创造了极为有利的作战态势,不仅将风向的劣势搬了回来,还获得了后发制人的开火权。 旗舰上。 看着失去动力,千疮百孔的主力舰福州号上冲天的大火,郑森双目红肿,猛的拔出了战刀。 “开炮!” “轰,轰。” 顷刻间万炮齐发,荷兰舰队用航海技术换来的些许优势,不复存在,在明舰拼刺刀式的疯狂战术面前,再也无法保持严密的战列线。 不久,在风向的影响下,双方大批战舰侧身相向驶过,海战进入了白热化,双方战舰各自向着对方,近距离的疯狂开炮。 严格的线式阵型早被抛到了脑后,双方战舰互相纠缠,乱成一团,不过荷兰人比大明战舰更加混乱。 并且在这个时候。 大明战舰数量众多的优势,渐渐显现了出来,双方一艘艘战舰紧紧咬住,不断地改变航向,朝着对方冲过去。 火炮对决,密集的炮弹将对方的战舰掀翻,起火。 隆隆的炮声响彻云霄。 郑森的旗舰也加入了战斗,与荷兰海军的主力舰“皇家查理”号互相紧咬着作战,难以缠身。 当海军元帅亲自上阵拼起了刺刀,明军各舰士气大振,紧紧跟随郑森奋勇冲杀,捉对厮杀。 战斗从中午直打到当天下午,在耗费了大量弹药之后,终于,郑森的旗舰松江号,将荷兰主力舰皇家查理号打的当场爆炸。 “轰!” 随着一团浓烟冲天而起,数量较少的荷兰舰队,在付出主力舰战沉的代价之后,终于力不能支,夺路而逃。 凭借精湛的航海技术和炮术,在密密麻麻的明军战舰中打开了一个缺口。 明舰紧追不舍,于是,接踵而来的失败和压力击溃了荷兰人的阵型,他们纷纷向港口方向逃窜。 追击的明军战舰被港口射来的岸防重炮阻止,悻悻收队,开始打捞落水士兵,抢救伤患。 当夜幕降临。 第二次南非大海战激战正酣。 海面上,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战舰残骸,大火映红了半天天空,负责打捞落水士兵的战舰在海面上逡巡着。 郑森肃立在船头,年轻的脸上满是傲然。 这位爷呀。 骨子里还是改不了喜欢搏命,海上拼刺刀的本性,并且他的战术大获成功,在损失了17艘军舰以及5000名士兵后。 荷兰人最终成功逃脱了明军的追击。 遁入港口。 熊熊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 明军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向着开普敦港方向发起了进攻。 荷舰残部不得不驶出港口,再次与明军舰队激战。 在战斗的第二天,双方舰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守战术,以常规战术动作,相向驶过的机动拉开战斗。 当双方舰队航向相对,从前卫到后卫依次通过对方阵前,在后卫脱离接触后全体转向,再次进行类此机动。 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之后,两支疲惫的舰队在海面上兜起了圈子,拼命的抢占风向。 在完全占据风向之前,谁也不敢再贸然开炮。 最终。 当明军再次试图打乱战列线,依靠数量的优势围攻荷舰之时,荷军指挥官看到此时的大明舰队,实现了非同寻常的力量集中。 且双方毕竟实力悬殊,荷兰舰队选择了撤退,利用有利的风向向着茫茫大海深处逃遁。 明军追杀百余海里后,回返开普敦,在这一天的海战里,荷军损失了10艘战舰,而明军损失了4艘。 并且顺利攻占了南非重镇开普敦。 第二次南非大海战,以明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同时间,檀香山。 陈子龙照例早早起床,迎着朝阳,走进了不远处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向着颜帅打了个招呼。 礼多人不怪嘛。 账外是正在建设中的海军基地,人声鼎沸。 帐内,颜继祖正在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一本小册子,是新生的大明远洋舰队,对未来海军战术思考。 “坐。” 颜继祖随意的挥了挥手,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陈子龙,这位秀才出身的大明水师高级将领。 “哎。” 陈子龙赶忙接过小册子,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开始上课,对他来说这可是一次难得的进修机会。 小册子说的啥呢? 是大明水师的最高机密,关于战略,战术的深度思考,关于舰队规模如此之大,而构成又是如此复杂。 在大规模海战中该采取何种战术。 说白了,就是关于西洋人崇尚的纪律性,呆板的炮击战术,在海战中讲究绝对的服从。 这事儿。 大明将军们有着不同的意见,大明的海军将领不约而同的认为,舰队甚至下辖分队的指挥官,常常在战斗中保持或允许保持某些独立性。 在纪律严明、高度管制的情形下,这种独立行动可以说是宝贵的,是值得鼓励的。 “哗,哗。” 浪涛拍打着沙滩,陈子龙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同时间,松江府。 就在大明远洋舰队鏖战于茫茫大洋之上,松江府,新建成的蒸汽机工厂里确实彩旗飘飘。 锣鼓喧天。 “咚,咚,咚咚咚!” 隆隆的鼓声中,一架两层楼那么高的巨型蒸汽机,在上千名工程技术人员的日夜赶工之下,终于制造了出来。 洛王殿下夫妇带着孩子,在万众瞩目之下迈步上前,狠狠一扯,揭开了机器上蒙着的大红布。 “哗。” 潮水般的掌声四起。 “哇。” “嚯!” 一阵阵惊呼声四起,前来参加典礼的史可法,李岩,朱由检等人看着这架巨大的机器,同样发出了惊呼。 这啥玩意啊。 一些迷信的官员,百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瞧着这玩意如此巨大,就好似传说中阴曹地府里那巨大的磨盘。 一旁,画师赶忙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登报,头版头条。 随着众人撤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周世显挥了挥手,笑吟吟道:“开始吧。” 接着工匠费力的打开了锅炉的门,挥汗如雨,开始往里面加煤,加木柴,一切就绪后点燃了燃料。 这个世界上,第一台正式建成的大型蒸汽机,在世人面前露出了阵容,随着炉火熊熊燃烧。 万众瞩目下。 白色的蒸汽开始弥漫,蒸汽的力量驱动着巨大的轮机,开始吭哧吭哧的转动了起来。 “咣,咣,咣。” 金属撞击发出的巨大响声,简直石破天惊,巨大的噪音响起,让不少人惊慌的捂住了耳朵。 “哎哟哟。” “额亲娘哟!” 一时间蒸汽弥漫,巨大的轮机在烈日照耀下不停的转动着,这场面对于大明人来说可真是太震撼了。 那巨大的轮盘好似魔鬼的步伐。 摩擦,摩擦。 这一刻的大明,从崇祯爷,史可法,李岩到普通百姓,深深的相信了洛王殿下,为大明描绘的伟大蓝图。 这场面实在太震撼了,不信不行啊! 这场面,就好似当年大漂亮直播登陆月球那般震撼,对大明人造成的震撼简直一毛一样。 要说这玩意纯粹是废物,也不全是,最起码可以带动就业,可以促进基础学科的发展。 “好,好。” 周世显看的频频点头,一手拽着长子周熠,另一手拽着小牛顿,心中同样无比激动。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感受更深,更直接了,他看着那喷射的蒸汽,徐徐转动的巨大齿轮。 竟生出了时空穿越之感。 唏嘘,感慨,心情复杂,他终于看到了工业革命的曙光了,虽然这条路还很漫长。 此时小牛顿的眼睛亮闪闪的,充满了睿智。 这时小牛顿突然说道:“要坏了。” 周世显低下头,在巨大的噪音中,大声道:“什么?” 小牛顿也大声说道:“传动轮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压力,要断开了……” 果然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蒸汽机便发出了一阵难听,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停止了转动,浓烟从锅炉里冒了出来。 “哎?” 看着徐徐挺直转动的蒸汽机,现场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叹息声,周世显一愣,赶忙将小牛顿的捂住。 可别让这孩子乱说话了。 周世显赶忙向着错愕的人群挥了挥手,大声道:“无妨,凡事都有第一次,改进,改进吧。” 那神情分明再说,努力,继续努力吧。 ------------ 第518章 普鲁士的野望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可是周世显刚一松开手,小牛顿又说话了:“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应该将气缸小型化,提高热效率……” 这孩子不服气呀,明明他说的都对,为什么不让孩子说话? “哎哟我去。” 周世显赶忙向着侍从官使了个眼色。 快,把这熊孩子弄走。 看着侍从官把小牛顿拽走了,然后周世显向着人群挥了挥手,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并且还走下了观礼台。 亲自接见了参与大型蒸汽机建设的技术人员。 给予鼓励。 奖金也不能少。 “哗啦。”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 全场起立,掌声雷动。 不论如何这巨大的烧煤机器,那轰隆隆转动的巨大齿轮,还有那激烈喷射的水蒸气,都给大明统帅部,太上皇,还有子民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这玩意看上去太可怕了,太唬人了,和星球大战计划差不多,都是唬人的玩意,不由得你不信呐! 喧嚣中。 大明人沉浸在蒸汽机带来的迷思之中,难以自拔了,这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总比满脑子之乎者也好多了。 随着第二天上午。 十几家大明官方媒体的极力渲染,大江南北再一次兴奋起来,再次掀起了蒸汽机热。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青楼妓馆…… 你不谈论两句蒸汽机都不好意思见人,继天文学在大明兴起之后,蒸汽机热在这个传统的东方文明古国里,一天天兴盛起来。 至于唧唧歪歪,乏味无趣的儒学。 谁还学那玩意儿啊! 不过,当儒学渐渐褪去了华丽的外衣,不再是科举工具之后,倒是慢慢的回归本源了。 学说就是学说,儒生就是儒生,是研究学问的,当儒学不再是谋利的工具,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回归本源之后。 在大明曾经沉寂一时的阳明心学,在一些守旧的儒学学者手中,也还是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不过也仅仅是作为一门学说而存在了。 对此周世显倒是网开一面,你愿意你的心学,就在家里好好研究,去大学里当教授也行,没人拦着你。 你好好的做学问,朝廷甚至可以给你发薪水,可是你不能把儒学这玩意当成谋取私利的工具呀。 眨眼,又是一个夜幕降临。 松江外岛。 书房里静谧无声。 烛火摇曳。 周世显笑眯眯的看着手中的图纸,在他的哄骗……循循善诱之下,十二岁,不,已经过了生日,年满十三周岁的小牛顿。 成功的画出了一叠图纸,什么图纸呢。 蒸汽机车图纸。 “哎哟哟。” 周世显如获至宝,翻来覆去的看,可是他又不懂蒸汽机车,只是觉得这样式设计的有些奇怪。 这蒸汽机车竟然是双侧驱动,一左,一右各自设计了一个外挂的传动轴,看上去怪模怪样。 周世显摸着头,奇道:“这和后世的火车咋不一样呢?” 可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只是…… 他选择了相信小牛顿,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干,其实周世显不知道,早期型号的整齐机车还真是这个样子的。 双侧,双轮驱动,双气缸…… 这玩意是怎么工作的呢,小牛顿把机车设计成双端式锅炉,中间共用一个燃烧室,两端各有一个烟筒。 机车自身携带燃料和水,不单独设置煤水车,机车两端锅炉采用了各自独立的燃烧室。 “能行嘛?” 周世显半信半疑的把侍从官叫了进来,叫人把这些图纸送去蒸汽机司,作为最高机密慢慢研究。 “啪。” 侍从官小心的将图纸锁紧保险箱,带走了,周世显便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雪茄,最近,他可是迷恋上南洋雪茄。 吐出一个烟圈,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开始概念这个奇妙的世界呀,有一群奇妙的人。 人类中的天才,精英中的精英。 纵观世界历史,最牛的科学人才出现在哪个国家呢,二战德国,那可真是狂拽酷炫。 战后瓜分了德国科技的俄国,美利坚,基本上是踩着二战德国的肩膀才起飞的,也就成了两大世界霸主。 为啥会这样? 二战中德国科技之所以这么厉害,首先是建立在德国坚实的教育系统之上的。在西方近代教育的发展进程中,德国曾作出重要贡献。 18世纪末,普鲁士就立法推行义务教育,开创了教育史上的一个先例,德意志的一切荣耀。 都是建立在义务教育的基础之上。 在政府的大力推动下,教育体制不断完善。 教育视导、公立教育、义务教育制度、实科教育、师范教育、双规学制和双元制职业教育等,也大多起源于德国。 发达的教育,使德国高素质人才,一茬接着一茬不断涌现出来,逐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人才金字塔。 至今为止德国或者德裔科学家,诺贝尔奖得主人数有百人之多,就是德国教育最好的证明。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团队的力量远大于一个人的力量。 德国才华横溢的顶尖科学家数量虽然很多,但是也不能忽略他们背后的团队。德国出色的教育。 除了诞生了很多才华横溢顶尖科学家外,还培养出大量基础扎实的优秀科研人员,以及大量的优秀工程师和高水平的技术工人。 这些人组成的强大团队,帮助顶尖科学家进行科学研究,结果自然是事半功倍。 创新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进步的动力。 提起德国人,绝大多数人的印象是实在、勤奋、准时、节俭和做事一板一眼,但其实德国人也很具有创新精神。并且通过不断积极大胆的创新,使德国在很多领域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黑格尔、高斯、马克思、开普勒、贝多芬、爱因斯坦、沙恩霍斯特。。。。各行各业无数的巨匠都是从德国走出。 西门子电动机、毛瑟步枪、V1巡航导弹、V2弹道导弹、Me-262喷气式战斗机、保时捷跑车。。。 无数经典的产品在德国被生产出来。 《逻辑学》、《战争论》、欧姆定律、高斯定律、开普勒定律、大陆漂移说,无数的影响世界的理论,在德国被提出、被发现。 起身。 周世显走到了世界地图前,看着正在崛起中的德意志,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不可小视呀。 一边琢磨着德意志的事情,还一边还惦记着远征南非的郑森,那边应该已经分出胜负了。 “报。” 此时侍从官从外面走来,匆匆将一份密奏送上。 揭开火漆,翻开密奏。 周世显陷入了沉思。 时间退回道三个月前,荷兰东部边境。 凌晨时分。 一支由步,骑,炮组成的大军,横亘于边境线上,穿着一身大元帅军服的菲利普波旁,年轻英俊的脸上透着凝重。 他的前后左右全都是杀气腾腾的普鲁士,奥地利士兵,十二万大军云集于此,都在等着这位亲王陛下的一声命令。 闪击荷兰。 在此之前,这支大军已经以碾压之势横扫了普鲁士,与荷兰边境之间的一些小公国。 菲利普波旁为啥要进攻荷兰,因为他别无选择,如今崛起中的德意志王国到处都需要用钱。 数量庞大的常备军需要钱,蒸汽机计划需要钱,教育,建设工厂,这些都需要钱,尽管他已经竭尽所能,可还是囊中羞涩。 瓜分波兰所带来的利润,很快就要消耗殆尽了,这个时候,这位年轻的陛下将目光投向了荷兰王国。 没别的原因,因为荷兰人有钱,并且陆军很烂…… 这个大胆的念头一旦冒了出来,便再也无法遏制了,一个疯狂的声音在菲利普波旁脑海中萦绕着。 “灭了荷兰,灭了荷兰……” 只要灭了荷兰,将荷兰王国的财富搜刮一空,就能满足新生德意志的一切需求,并且还可以赖账。 这是老欧洲的老传统了,欠了太多的钱还不上了怎么办。 把债主干掉就行了。 在凌晨的黑暗中,菲利普波旁沉吟良久,终于,当地平线上露出了第一丝曙光,亲王陛下挥了挥手。 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进攻!” 顷刻间,杀气腾腾的普鲁士骑兵军,翻身,上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彪悍的骑兵向着大西洋狂冲而去。 “砰,砰!” 很快,普鲁士人历史传承悠久的火枪骑兵团,在狭窄的荷兰王国境内横冲直撞,并且一路长驱直入。 弃坚城而不攻。 以闪电之势将荷军堵在城市,村镇里动弹不得,紧接着是后续步,炮协同的碾压式平推。 掌权的荷兰议会派猝不及防,为商人的短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也不能完全怪荷兰人,原因无他。 荷兰和德意志关系非常,他们本为同一人种,并且皇室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好,这一切让荷兰人,自以为德意志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至少不会发起进攻。 谁曾想,这一切算计,在现实面前吃了瘪。 并且在此之前,天才的德意志大一统帝国初代统帅菲利普波旁,亲自操盘了一系列杰出的外交成果。 他先收买瑞典皇室,对瑞典人威逼利诱,得到瑞典放弃与荷兰人之间的攻守同盟,保持中立的承诺之后。 再向英女王玛丽提议与英国合攻荷兰,瓜分其大半国土。 双方竟然一拍即合。 同一时间,这位英俊的奥尔良公爵,还收买策动荷兰的邻邦明斯特大主教、科隆大主教,答允说一旦普鲁士出兵。 他们也会出军,并提供普鲁士大军的交通与后勤支援。 于是在十二万大军攻入了荷兰之后,这位公爵才扭扭捏捏的宣布,普鲁士王国,法国向荷兰宣战。 英女王接着也向荷兰开战。 于是,继瓜分了波兰之后,以波旁家族主导的瓜分荷兰之战正式打响,由于普鲁士军准备充分,数量庞大。 荷兰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同时英伦人在海上展开封锁,法军也从荷兰南部发起了进攻。 一时间贵为世界第一海上强国,世界第二金融强国的荷兰,面临着三面受敌的窘迫。 在菲利普波旁的指挥下,普军,法军得以迅速地占领荷兰大部分国土,将荷军分割,孤立在一个个沿海港口里。 荷军只能凭借强大的海军舰炮火力,苦苦阻挡。 一时间,普军竟然攻不进去…… 强攻三天无果,菲利普波旁突然兵锋一转,竟然命令法军掉头向南,派六万精兵进攻西班牙的弗朗什孔泰与南尼德兰。 至此。 这位年轻的奥尔良公爵锋芒毕露,再也不遮掩他的野心了,开始新生德意志的大规模扩张战争。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统一欧洲之战! 可一场意外发生了,被议会派祸害了长达几十年之后,荷兰人的爱国能量突然爆发了。 条顿骑士的血脉苏醒了,以决堤的办法,阻止普军占领阿姆斯特丹,并且推翻了议会派的统治。 荷兰人重新把自家皇室的奥兰治亲王抬了出来,重新担任荷兰执政,这位奥兰治亲王还真不是盖的。 还真把杀气腾腾的普军给挡住了。 与此同时,英伦舰队也开始进攻荷兰,但是,被忠勇的荷兰海军在海战中打了个稀里哗啦。 一时间战事陷入僵持。 开战三个月后,参战各方觉得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便开始议和,荷兰王国吃了大亏,被迫与普军缔结了城下之盟。 为了息事宁人,换回丧失的大片国土,荷兰执政奥兰治亲王答应制服一笔巨额赎金。 松江府,外岛。 手持密奏,周世显摸了摸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位英俊潇洒的奥尔良公爵,那张阴柔的面孔。 “这货……” 倒是小看他了。 不过这事儿在周世显预料之中,整个欧洲最精华的部分都在普鲁士这一片儿,人种,基因传承决定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优秀的民族都不容小觑,和沙俄瓜分波兰,和英伦瓜分荷兰,这都在情理之中,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这么干就不叫德意志了,这个王朝从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就充满了扩张的野心。 让周世显意外的是,荷兰人竟然守住了阿姆斯特丹,虽然陆军损失惨重,可海军主力实力未损。 这让周世显扼腕叹息。 “可惜了。” ------------ 第519章 神圣罗马帝国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手握普法联军对荷兰王国的战报,周世显不免扼腕叹息,可惜,太可惜了,这要是…… 被那位奥尔良公爵干成了,十二万普军真的把荷兰王国给灭了,大明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甚至还会添上一把火,给予荷兰王国重重的一击,不管是谁在攻打荷兰,我大明一定帮帮场子。 若是能覆灭这个强大的海上王国,对急于在茫茫大海上打开局面的大明来说,绝对是重大的利好。 可是。 “竟然……守住了。” 果然,荷兰人这伙条顿后裔果然也不是善男信女,竟然掘开了自家的大堤,给强大的普军来了个水淹七军。 都是条顿骑士团的后裔,何必呢。 荷兰执政奥兰治亲王威廉二世。 这也是个牛人呀。 不管怎么说,菲利普波旁的鲁莽行为,对海上压力极大的大明远征舰队来说,都是重大利好。 此刻周世显格外牵挂出征南非的郑森,也不知道郑森那边打的怎么样了。 若能取胜,则必然带给荷兰王国重重一击,再加上陆地上葡法联军的合力围攻,荷兰王国会不会? 就这么走向落寞了? 周世显隐隐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同时间,柏林。 得胜归来的奥尔良公爵,和威风凛凛的普鲁士新军军官们,受到了普鲁士权贵的夹道欢迎。 在普鲁士这个尚武到了极致的国度里,最能服众的便是辉煌的战功,拥有战功便拥有了荣誉,权力和一切。 热烈的掌声,欢呼声中。 年轻的公爵大人骑在大白马上,向着夹道欢迎的人群挥着手,这一刻公爵大人神采飞扬。 这一次他的收获可太大了,不但把欠荷兰人的账赖掉了。 还获得了一大笔战争赔款,加上赎金,足够他实现一统欧洲的野心了,并且在这个没有美利坚的时代。 至少到目前为止,看不到谁能阻止他的野心。 于是大发了一笔横财,回到柏林的奥尔良公爵,开始下令修缮柏林成,建设枪炮工厂,给部队换装。 大笔的钱财撒了出去,同时菲利普波旁还不忘紧跟大明,开始普鲁士版本的蒸汽机计划。 “要抓紧呀!” 手捧着最新一期的大明时代周刊,公爵大人神情焦急,看到了没有,东方大明的蒸汽机已经投入实用阶段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 军备竞赛才刚刚开始,德意志竟然已经远远被甩在身后了。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再不抓紧,神圣罗马帝国就要被超越了,尤其是在科技这件事情上被超越,是老欧洲们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 “那伙东方野蛮人!” 公爵陛下咆哮着,英俊的脸上有些狰狞,就在十几年以前,还被更野蛮的通古斯人打的还不了手。 可现在呢? 竟然引领了这个世界的科技潮流。 公爵大人不服! 在公爵大人的咆哮声中,来自法国,普鲁士的科技人员一个个汗流浃背,不得不加快了蒸汽机研发的速度。 可是没过几天…… 这位小爷又不安分了,又惦记着北边的邻居瑞典王国了,说起来瑞典王国和普鲁士之间,也是发生过很多故事的。 于是乎。 一声令下。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年轻的菲利普波旁又带着他的十二万主力部队,悍然撕毁了盟约,发起了对瑞典王国的闪击战。 这事儿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当德意志开始崛起,普鲁士勇士一旦得势了,那必然伴随着猛烈的对外扩张。 这是条顿人的基因决定的。 历史上的德意志,是柏林为中心的边陲小邦勃兰登堡发展而来的。 普鲁士从一个不起眼的边陲小公国,发展为称雄世界的一流强国,可以说完全是打出来的。 纪律严明、骁勇善战的普鲁士军队,让欧洲各国闻风丧胆,并且每一次都是一个打十个! 一个德意志单挑整个欧洲。 这可不是偶然,而是常态! 尤其在菲利普波旁的统御之下,普鲁士不仅军队能征善战,而且全民皆兵,整个国家可以说就是个大军营。 一旦战争打响,普鲁士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动员数十万骁勇善战、素质极高的普鲁士士兵参加战斗。 其军事动员能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于是乎,历史朝着熟悉的方向演变,突然崛起的普鲁士就像一只发狂的狮子,见谁咬谁。 上来就和你玩命! 当杀气腾腾的普鲁士士兵,用各种方法渡过了狭窄的海峡,踏上了瑞典的土地,已经渐渐没落的瑞典王国,紧紧抵抗了七天之后宣布投降。 同时间,荷兰,阿姆斯特丹。 荷兰执政威廉二世,坐在空荡荡的议会大厅里,看着被遣散的荷兰议会,陷入了沉思。 他是被荷兰人民硬生生给抬回来了的,荷兰人恨透了不说人话,不办人事的议会派,这伙人简直比大明东林党还坏。 这是荷兰比大明幸运的地方。 国土面积小,各方势力没那么复杂,百姓揭竿而起,一个政变就把胡作非为的议会派给推翻了。 又把英明神武的皇室给抬出来了,眼下英明神武的威廉二世,面色凝重,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眼下的荷兰王国处境十分不妙,可以说到了亡国的边缘,和强大海军,强大经济实力完全不匹配的,是王国弱小的陆军。 荷兰的处境有多糟糕呢。 在陆地上,随着德意志的崛起,一半的波兰,法国,比利时都成了德意志的附庸,神圣罗马帝国正在复辟。 荷兰面临着被两面夹攻的窘迫境地。 在海上。 不讲道义的英伦舰队正在虎视眈眈。 真可以说…… 在如此恶劣的局势下,威廉二世动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不可遏制了,他想带着荷兰人走出去。 不走出去,那就只能沦为德意志的附庸。 去哪呢? 北美新大陆。 “来人呐。” 终于,威廉二世将侍从官叫了进来,耳语了一番,下令海军部行动起来,偷偷向广袤的新大陆输送财产,人口。 又三个月后,大明,松江府。 手握大堆密奏,周世显不由得摸了摸头,欧洲打成了一锅粥,这事儿在他预料之中。 老欧洲就是这个秉性,一旦外部的压力稍微舒缓,内部必然会出问题,互相攻伐是家常便饭。 什么盟约,互不侵犯条约都是笑话,今天签盟约,明天就可以悍然撕毁,多少年了都是这个德性。 不过…… 普鲁士新军的能征善战,还是让周世显微微皱眉,当下便抄起狼毫,给驻军奥斯曼的李定国,和常驻伦敦的靳统武分别写了封长信。 奥斯曼有十几万明军,伦敦有两万大明驻军,要主动寻找战机,必要的时候可以在法国南部的海岸线上,多捞点好处。 再趁火打劫,多占领几个港口。 搞点租界什么的。 话说他为啥严令李定国,不许明军介入欧洲战事呢,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他在等。 等什么呢? 等德意志把西边,北边的对手都收拾了,和沙俄开战,那么德意志会不会和沙俄开战呢? 周世显嘴角微微上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你猜。 “来人呐。” 命人飞鸽传书,尽快将书信送到李定国的大营里,周世显又拿起了几份密奏,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事关荷兰王国的最新动向,荷兰人被普军,法军,英军围殴了一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最近有了点异动。 荷兰人的秘密移民行动瞒过了菲利普波旁,却没有瞒过犹太人在荷兰的大量眼线,荷兰人正在组织移民。 “移民……” 周世显又摸了摸头,有些无奈,起身走到了世界地图边上,看向了荷兰与北美洲东海岸之间的连线。 大规模移民是怎么发生的,要么是为了躲避战乱,要么是为了利益,而荷兰人的移民行动满足了这两条。 看来北美移民潮要提前发生了。 “北美……” 北美指的是美国、加拿大和格陵兰岛等地区,后世是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是世界15个大区之一。 北美最主要的两个国家,美国和加拿大均为发达国家,其人类发展指数较高,其经济一体化水平也很高。 北美总面积有多大呢,整整两千四百万平方公里,并且在这个时期,其实还没有北美的概念。 农业社会的人们普遍安土重迁,移民者以避难类占多数。 事实上,北美大陆的初始移民中,大多数是被流放的英国罪犯,其次才是被迫害的新教徒。 可如今…… 这件事情提前发生了。 并且周世显还无力阻止。 看着广袤的北美地图,周世显陷入了沉思。 同时间,欧洲。 大明中兴十年,公元1652年,年末。 奥地利,维也纳。 喧闹中,一场盛大的加冕典礼正在筹备中,这场典礼是为即将登基的奥尔良公爵菲利普波旁而准备。 这位年轻的公爵,即将毫无争议的加冕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并且带着帝国重新走向光荣。 神圣罗马帝国是个什么帝国? 公元962年至1806年在西欧和中欧的国家,组成的一个松散联盟,大概和东周差不多。 在这个帝国统治下,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可事实上从未完成过真正的统一,分封制能统一嘛? 不可能嘛! 这事儿早就在我国的东周时期被证明过了,分封只会带来无休止的内战,诸侯国之间无休止的征伐。 这就是欧洲的真实历史,哪里有什么大一统? 其实欧洲人的政治智慧真的十分低下,大一统这事儿,早在我大秦时期就已经实现了。 可是在欧洲呢,愚昧,贪婪的欧洲贵族阶层,从未想明白过这一点,这政治智商得多低下呀。 所以欧萌经常干出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蠢事,这都是有传承的,欧洲人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团结。 这个名义上的欧洲共主,神圣罗马帝国的版图以日耳曼尼亚为核心,包括一些周边地区。 在巅峰时期包括了意大利北部、勃艮第等地。 这个帝国在建立初期是一个普通的封建君主制国家,皇帝拥有实际的权力,后来逐渐变成了几百个诸侯国。 公元1356年,当时的帝国皇帝查理四世颁布金玺诏书,确认皇帝须由七大选帝侯推选。 从此开始了这个帝国的选侯时代,这不就相当于禅让制嘛,禅让制这玩意早在我国上古时期,就被证明是不可行的。 这不是废话么。 理想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渐渐的,奥地利大公国的哈布斯堡家族通过皇室联姻和金钱贿赂。 长期垄断神圣罗马帝国皇位长达400年之久,奥地利的首都维也纳也成为帝国的实际上的首都。 从1157年起,帝国被称为神圣罗马帝国,帝国极盛时期的疆域包括近代的德意志、奥地利、意大利北部和中部、捷克、斯洛伐克、法国东部、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瑞士。 帝国统治者以罗马帝国和查理大帝的继承者自命,对外大肆扩张。 并且之后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同罗马教皇为争夺主教继任权发生激烈斗争,当然皇帝和教皇在明面上,还是十分和睦的。 如今,在东方大明带来的强大外部压力逼迫之下,随着又一位年轻的皇帝脱颖而出。 这个曾经辉煌过的帝国,再一次看到了复辟的希望。 这样一个松散的诸侯分封制帝国,大概只有在面临强大外部压力的情况下,才会真的团结起来。 其实这事儿不是没人干过。 一百五十多年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就试图重振帝国,但遭到失败。 如今一个半世纪过去了,这个帝国再一次,拥有了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将诸侯国都团结了起来。 确切的说…… 是打服了。 老欧洲就是这个脾气,你不打他,他是不会服气的。 “嗵,嗵,嗵!” 随着西元1653年新年的到来,这一天,神圣罗马帝国的都城维也纳,万人空巷,喧嚣异常。 隆隆的礼炮声中。 穿着一身皇帝大礼服,手持权杖的菲利普波旁沿着红地毯,在普鲁士军官灼灼视线的注视下登上了象征皇位的龙椅。 ------------ 第520章 大战巴尔干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这一刻,登上皇位的菲利普波旁,来到了人生的巅峰。 掌声雷动。 欢呼声响彻云霄。 菲利普波旁神圣罗马帝国的第一件事,是派遣使者前往沙俄冬宫,提出要和沙俄缔结盟约。 嗯…… 大明中兴十一年,大年初一。 清晨。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一艘艘小船从松江口来,纷纷登临洛王岛,一波又一波的来拜会这位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岛主。 “好,好。” 周世显在书房中一边会客,一边看着换上了新衣的爱子,还有穿着一身织锦的小牛顿,发出了赞叹声。 “这……” 一个金发碧眼的孩子看起来有点违和,不过看久了,习惯了,倒是觉得这一身织锦还挺显精神。 一上午忙着会客了,中午来到了卧房,便瞧见王微手里拿着一个铁盒子,正在卧房里熨衣服呢。 也不知她按动了什么开关,只见从铁盒子下方嗤嗤的往外喷水蒸气,然后就这么一抹,一烫,一条裤子便熨烫好了。 看着这一幕。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蒸汽机车的研发还没有着落,在一次又一次无休止的失败中靡费金钱,可蒸汽熨斗倒是发明出来。 这玩意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机灵鬼发明的,就是在一个铁盒子里,放上了木炭,用木炭加热产生水蒸气,嗤嗤的往外喷。 大明的科技树又向着点歪的方向开始发展。 习惯了。 行吧。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种创新。 “啪啪啪。”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侍从官在门外轻道:“殿下,有客到。” 周世显会意的点了点头,从卧房中走了出去,再回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里,已经多了几位贵客。 石亨带着几个犹太富商,赶忙起身行礼。 “免。” 周世显写意的应了一声,将房门掩上,接过石亨递过来的奏报看了几眼,又不禁摸了摸头。 菲利普波旁登上皇位,神圣罗马帝国复辟了,这事儿本在预料之中,可是与沙俄签订盟约又是什么意思?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一眼就看穿了菲利普波旁的打算,一般来说,当老欧洲和沙俄签订盟约的时候,那就多半是没安什么好心了。 看着神圣罗马帝国的版图,周世显若有所思,对手握普鲁士和法国的菲利普波旁来说,荷兰称臣,瑞典投降。 欧洲这一片儿也没啥对手了呀。 所以…… 周世显决定推他一把,让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下定决心去征讨沙俄,这把火可以在巴尔干点起来了。 顺便…… 他将石亨见了过来,耳提面命一番:“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石亨听的频频点头:“殿下圣明。” 大明中兴十一年,西元1653年。 奥斯曼,君士坦丁堡。 城外,大军云集。 李定国并没有接到南京的命令,太远了,来不及,这时候就凸显出一个帅才的重要性。 这位李帅在欧亚大陆交界处,在军情司的辅佐下观望了许久,才终于确信逮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战机。 当神圣罗马帝国的荣光重新照耀着欧洲大陆,李定国决定给那位新等级的帝国皇帝,送上一份大礼。 城外大军云集。 千帆竞渡。 新年的钟声尚未结束,两万明军,三万名奥斯曼新军,便乘坐着各种型号的舰船,杀气腾腾的渡过了海峡。 五万大军以碾压之势,快速占领了波多利亚。 这事儿。 李定国是师出有名的,毕竟名义上来说,巴尔干半岛,希腊这一片地方,还处于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下。 这是人家奥斯曼老祖宗留下的宝贵遗产,虽说如今奥斯曼早已辉煌不再,已经沦为大明的附庸。 可名分还在呀! 有名分在就够了,于是,突然发难明军带着奥斯曼新军,打着平定叛乱的旗号进入巴尔干。 一面在巴尔干扫除异己,一面联络已经灭亡的波兰皇室,在被瓜分的土地上掀起了反抗的热潮。 这一招挑拨离间还真好似。 很快,已灭亡的波兰皇室,在明军的暗中串联之下,组织起了一万两千人的兵力,发起了起义复国之战。 起义军很快占领了盖特曼都城奇吉林,波兰皇室看到了机会,企图借助于大明和奥斯曼军的力量,恢复自己的统治。 沙俄,冬宫。 沙皇阿列克谢戴着厚厚的熊皮帽,裹在熊皮大衣里,看着麾下近卫军将领们激烈的争论着。 明军和奥斯曼人在巴尔干的突然发难,让这些将领十分生气,很生气,因为巴尔干这地方大部分都是斯拉夫人。 终究是同胞。 并且更让将军们生气的是,已经被打成死蛇的波兰人,竟然不知死活的发起了起义。 沙俄吃掉的土地会吐出去嘛? 不可能! 一时间,出兵巴尔干的声音响彻云霄。 阿列克谢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出兵倒是容易,可是钱从哪里来,这要是一出兵…… 本来就不富裕的帝国,将会更加雪上加霜,并且巴尔干这地方,穷山僻壤的,就算打赢了又怎么样? 压根没有好处可捞。 阿列克谢好似看到了对面那位明军统帅,正在向着他勾手指。 你过来呀! 这是阳谋。 我在巴尔干半岛等着你,你来不来,你不来,我就将这块地盘一口吞下,然后以巴尔干作为基地。 使劲扶持波兰人的反抗力量,叫你的新占领土地上永无宁日,还要落下懦弱的骂名。 你来…… 你的财政就要恶化。 沙皇陛下是真的不想出命,可架不住他麾下的将军们鼓噪,只好勉强从并不宽裕的财政里,挤出了一些军费。 出兵八万进入巴尔干地区,与明军,奥斯曼新军抗衡。 短短半个月后,八万大军以哥萨克骑兵为先导,杀气腾腾的涌入了巴尔干半岛,先把波兰起义军给平了。 可怜的波兰人…… 并没有等来明军,也没有等到奥斯曼军队允诺的支持,一万多人的起义军,很快横死在哥萨克骑兵的马刀之下。 尸横遍野。 扑灭了波兰贵族的起义之后,沙皇阿列克谢及时阻止了部队的继续进攻,在当地留下一只守备部队后。 八万大军返回了第聂伯河左岸,试图休兵罢战。 可明军和奥斯曼军队,这个时候却偏偏来了,五万兵力在李定国的指挥下,开始进攻奇吉林。 俄军本来已经在撤退了,闻讯只得返身再战。 两军终于在冰封的第聂伯河一线大打出手,俄军的先头部队哥萨克,击败了奥斯曼的先头部队。 俄军大部队得意渡过第聂伯河,并且与李定国率领的明军,奥军主力展开了一场会战。 第聂伯河会战。 新年伊始,天寒地冻的第聂伯河沿线,五万明奥联军与八万俄军开始了对峙,大战随即爆发。 由于俄军本已经退却,又从半路折返,所以在长途行军中耗费了大量体力,这完全是因为沙皇阿列克谢的犹豫。 错误的估计了明奥联军的位置,而使得俄军处于疲惫的状态。 李定国的用兵老道,让俄军措手不及,并且这位李帅率领明奥联军提前抵达了战场,下了一道很残忍的命令。 拆房子! 他下令将城市,村镇的房子都拆了,用来制作了大量野战掩体,迫使俄军在对其不利的地形上与明军交战。 此时,李定国的战略企图已经显露无疑,那便是借助大量掩体,工事,在防御中消耗俄军。 而俄军人困,马乏,则希望以集中自身优势,一次冲击达成歼灭明奥联军,成为事实上的决战。 于是,两天后,明奥,俄大军在博罗季诺展开了一次规模最大的会战。会战结果是双方均损失惨重。 可是李定国又创造了一个奇迹,他仅凭孱弱的四万名奥斯曼新军,依托大量掩体,竟然抵挡住了凶悍的沙俄哥萨克。 并且迫使哥萨克骑兵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而李定国麾下一万多明军骑兵部队,还在后方好端端的看戏呢。 一仗下来明军达成战略目的,俄军前锋哥萨克受到了重创,骑兵力量大为减弱,战争主动权逐渐转移至明军方面。 一战过后,尸横遍野。 、天寒地冻中,士气大振的奥斯曼军队,在明军骑兵的掩护下忙于加固防御阵地,弱鸡一般的新军竟然越打越强了。 或许这就是名将的厉害吧。 俄军无奈,只好慢慢集结部队,准备向奥军左翼发动大规模攻击,可奥军摆出的这个乌龟阵。 一时间竟然让身经百战的俄军将领一筹莫展。 无奈,俄军只好派出步兵啃骨头,试图用兵力优势,炮火优势击破奥军防御森严的中央战线。 傍晚,日落前。 用炮火猛烈轰击了一整天的俄军,在左右两翼骑兵的掩护下发起了进攻,惨烈的阵地攻防战打响了,双方激战到将近午夜才收兵。 俄军损失了大约5000人,奥军的伤亡略少一些。 午夜时分,北风萧萧。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明奥联军还有掩体可以遮挡风寒,可是俄军可就惨了,别以为俄军生下来就不怕严寒。 这样的观念可就大错特错了。 严寒对双方是对等的,事实上,在历次决定国运的大规模战争里,俄军冻死的人数也不少。 尽管俄军在戈尔恰科夫亲王指挥下,英勇作战,可李定国指挥下的奥军,活脱脱就像一个大刺猬。 拆民房这一招实在太狠了,俄军却为此损失了许多精兵强将和几十门火炮,并且陷入极度疲惫的状态。 无奈,修正过后。 俄军放弃了对奥军中央战线的进攻,改为在奥军平坦的左翼地带法器进攻,并多次对奥军阵地进行侦察,试探进攻。 此刻,俄军除了兵力占优,在其他方面并不比明奥联军更占优势,严重的人员伤亡和食品短缺,让俄军士气开始变得低落。 严寒的天气让俄军丧失了大量马匹,剩下的马匹也疲惫不堪,相反,明军骑兵却兵强马壮。 在此情况下,俄军被迫改变战术,从侧翼进攻奥军左翼,并且试探的派出全部骑兵,试图绕击奥军的后方。 不得不承认冬天的俄军,尤其是冬天里残血的俄军,战斗力那是真的十分彪悍,为了这一次总攻击。 俄军动用了大杀器。 伏特加。 一壶壶烈酒发了下去,一个个军官,士兵,哥萨克扬起了脖子,咕咚咕咚的猛灌了一通,眼看着眼珠子都发红了。 紧急着,俄军击中了全部三百余门大炮,小炮,准备从战斗一打响就对敌实施大规模炮轰。 这些火炮主要用来压制奥军的炮火,铺天盖地的炮弹排山倒海一般,猛轰奥军死守的防御工事,还有一道道堑壕。、 因为是长途远征,奥军的火炮数量少,只能断断续续的发起还击,双方的炮战断断续续进行了数小时。 随着大量硝烟升腾起来,整个战场硝烟弥漫,能见度下降,这给双方的近战增加了困难。 当俄军炮兵打光了全部的弹药,先头近卫步兵师便开始进攻,一个个将军骑着阿马,挥舞着马刀冲在最前方。 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响起,铺天盖地涌向阵地的俄军,看起来所向披靡,但是奥军的炮兵巧妙设防。 在李定国指挥下,奥军一百多门大炮,从精心布置的一个个掩体里伸了出来,向着正在冲锋中的俄军发动了猛烈的炮击。 “轰,轰,轰!” 一门门火炮全力开火,向着俄军射出一排排炮弹,猝不及防的俄军在冲锋的路上纷纷倒下。 更为不幸的是,此时养精蓄锐多时的一万多明军骑兵也投入了战斗,一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上。 采取铳骑,游斗的战术,一波接着一波的冲上去方将,将无情的子弹射向挺进中的俄军。 当鲁莽暴躁的俄军,遇到了以计谋,战略,战术起家的李定国部明军,终究是东方的智慧占据了上风。 奥军猛烈的炮火中,一个个领兵冲锋的沙俄将军中弹倒下,可后续俄军酒劲已经上来了,高喊着口号死战不退。 这一幕让李定国为之色变,很快,一线阵地被突破的奥军,被迫将大部分部队投入到与俄军的肉搏战中。 战斗异常激烈。 战至中午,俄军一度攻占了奥军阵地,但李定国及时调动了他的标营预备队组织反攻,终于把俄军强行赶出了阵地。 大战落幕,两败俱伤。 ------------ 第521章 奇谋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普鲁士军倾尽全力的猛攻,仍旧未能攻破明奥联军在野外组成的坚固防线,这一口气也就泄了。 当夜在漫天大雪的掩护之下,便扔下了大量尸体,悄然开始了撤退,同样伤亡惨重的明奥联军也无力追击。 漫天大雪笼罩下。 李定国举起了八倍放大率的单筒望远镜,看着默默撤退中的普鲁士军,深邃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此刻李大帅心中泛起一丝寒意,他响起了洛王殿下的那句话,冬天的普鲁士军果然不好惹。 不过。 李定国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虽然与普鲁士军打了个两败俱伤,可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才不管奥军死多少人。 此刻的李定国,忠实的执行着洛王殿下,交给他的重要任务,那就是,用长期的战争打断欧洲的发展进程。 李大帅将这个任务执行的很好。 李定国将视线从撤退中的普鲁士军身上移开,转向北方,好似看到了菲利普波旁年轻英俊的脸。 他为什么打一仗,他是要告诉菲利普波旁,我李某人已经给大皇帝陛下打了个样,将八万普鲁士军打残了。 你跟不跟? 要不咱们。 嗯? “来人。” 说话间,李定国下令将伤兵,还有打残的奥军撤下去休整,将真正的主力调上来,他的五万明军预备队就在希腊境内待命呢。 他在这块天寒地冻的土地上驻军,暂时不打算走了…… 十天后。 奥地利,维也纳。 作为神圣罗马帝国名义上的都城,这座古老的城市似乎在一夜之间焕发了新生,到处都洋溢着繁荣的气息。 这繁荣之下。 随处可见街头行走的普鲁士军官,士兵,这些军官和士兵的到来,极大的刺激了这里的经济,这便是所谓的战争经济。 一个令人耳熟能详的德意志诞生了,在菲利普波旁的带领下,复兴的神圣罗马帝国不知不觉的走偏了。 向着长期战争带来的虚假繁荣一步步滑落。 战争会带来什么,会带来某些产业的高速发展,比如军工,纺织,冶炼等等行业,可是战争经济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种经济体系最致命的缺陷,是缺乏效率,一旦战争结束,这种虚假的繁荣便会原形毕露。 参考一战后大漂亮的可怕经济大萧条。 当神圣罗马帝国走上了这条路,那么,在战争中使用的所有战术战略、科学技术以及武器,都只服务于一个目的。 用最少的时间去进行最大量的杀戮。 并且最可怕的是,这个时期的神圣罗马帝国,权力仍然掌握在少数贵族手里,在绝大部分帝国治理下的地区。 古老的贵族家族所代表的土地精英们,继续把持着政治和军事大权,并且,这些人正在快速和腰缠万贯的富商。 通过联姻建立了复杂而又牢固的关系网。 同时,世袭君主制仍然是当时欧洲主要的形态,自上而下的行使专制权力,且高度依赖强权手段。 国家机器的力量空前膨胀、贪官污吏现象十分严重,很多地区甚至没有任何居间组织,来分散和调节政府与民众的矛盾。 再看看同时间的大明,高效的官府,民间邻人团,咨议局制度正在一步一步健全,百年之后又会如何? 这个道理李定国不懂。 他只管打仗。 维也纳,皇宫。 菲利普波旁徐徐踱着步子,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看墙上的巨大地图,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中浮现。 要不要…… 理智告诉他不要去,这很有可能是个陷阱,周世显走了之后,明军统帅又换成了李定国。 这个李定国,用兵比周世显还老辣,也更加恶毒。 大皇帝陛下怀疑这是李定国,给他下了一个套,有意给他创造出了进攻沙普鲁士的天赐良机。 这几乎是个阳谋。 这位陛下看着地图,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啊,这局势……实在对他太有利了,明军在巴尔干方向击退了八万普鲁士军。 并且还增兵了,这样一来,明军牵制的普鲁士军数量很可能高达十万,这么一来,菲利普波旁看了看两国边境线。 纠结呀。 两国边境空荡荡的,根据可靠消息,普鲁士军为了迎战李定国率领的明奥联军,已经把基辅周边的兵力抽调一空。 如今两国边境线上真是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这一路要是打过去? 纠结了好几天,菲利普波旁终于忍不住诱惑,下令开始在柏林秘密进行军事动员,准备向着沙普鲁士占领下的基辅发起进攻。 终究是年轻气盛呀。 可这时大皇帝陛下,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为什么要和沙普鲁士瓜分波兰,我凭什么不能吃独食? 条顿后裔的野心在心中萌动着,膨胀着。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实在忍不住诱惑的菲利普波旁,在经过一个月的战争准备之后,顶着天寒地冻的气候,悍然越过了普鲁士和沙普鲁士的边境线。 一时间,条顿骑士团的荣耀再现。 集结了二十万兵力的普军,以碾压之势横扫了基辅以东的大片土地,不几日,前锋骑兵已经冲到了基辅城下。 此时,沙皇阿列克谢正在基辅视察。 沙皇大怒。 什么冷静,理智早就抛到了脑后,当场下令集结兵力,以基辅为中心展开防御,试图与二十万普军争锋。 大明中兴十一年,西元1653年二月末。 兵临基辅外围的普鲁士军,以骑兵为掩护,以大量精锐步兵,向着基辅外围的几个棱堡发动了猛攻。 战斗相当激烈,普鲁士军先后攻占了两座棱堡,但在进攻第三座棱堡时受挫。 在关键时刻,英勇善战的沙皇比相爱亲自上阵指挥,基本稳住了阵势,棱堡争夺战打了两天两夜。 此时已成了各兵种参加的大混战。 双方炮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向对方倾泻着炮弹,双方骑兵相互拼杀,淹没在马蹄飞扬、子弹呼啸的混战中。 高喊着口号发起冲锋的普鲁士士兵,以密集横队的方式打完了随身携带的子弹,便挺着刺刀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双方步兵刺刀相向,满脸是汗,浑身是血迹和泥土。 带头冲锋的普鲁士军高级指挥官伤亡最为惨重,俄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大量身先士卒的指挥官阵亡。 经过三天的激战,付出惨重伤亡的普军前锋停止了攻击,俄军也诡异的停止了抵抗。 开始放弃破破烂烂的棱堡,向着基辅城下撤退。 同时,年轻的菲利普波旁,亲率大军渡过了冰封的河流,准备从后背迂回,包围基辅。 ------------ 第522章 基辅之战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这位大皇帝陛下算了开窍了,深得迂回,包抄战术的精髓,他自己亲率骑兵渡河而去,将大部分炮兵留在了基辅西边。 每天以密集的炮兵火力,对基辅俄军开始了狂轰滥炸,其炮火足以覆盖整个基辅的各个战略要点。 企图在步兵进攻前以猛烈的炮火削弱敌方的防御,甚至大军一字排开,在左,中,右三个方向每日发动佯攻。 一时间,二十万普军豕突狼奔,在炮火准备下使出了各种战术欺骗动作,还真把俄军给打蒙了。 这是跟谁学的? 这是大皇帝陛下精心研究过大明洛王的生平战例之后,得出的结论,在这样大规模的会战中,拉扯才是王道。 迂回才是获得胜利的法宝,围而不攻更是获得胜利的不二法门,虽然他学了个半吊子。 可俄军还真的有点招架不住了,整条基辅防线一时间摇摇欲坠。 城内,俄军统帅部。 二十万普军的突然发难,阿列克谢还蒙着呢,可是除了大骂一通,发泄一顿,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只好将城内的青壮年组织起来,发给武器,做好了长期坚守基辅的准备,要说起来这个国度还真是很奇怪的。 明明看着不发达,好似摇摇欲坠了,士兵也骂骂咧咧的士气不高,可是几口伏特加灌下去,上了战场又变的生龙活虎。 这可真是一件奇事。 硬要解释的话,可能这叫打仗上瘾,别管为谁而战了,反正一打起来就眼珠子发红,很少出现逃兵。 于是。 二十万普鲁士军队,和十几万沙俄军民围绕着基辅的大战,很快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又过了几天,基辅后方。 亲自率领部队迂回作战的菲利普波旁,也遇到了麻烦,他的迂回计划并不顺利,因为他遇到了从沙俄本土赶来支援的近卫军。 一场大战,随之爆发。 普鲁士大军显然低估了俄军的抵抗意志,在于沙俄援军的激烈战斗中,突然遭遇了背后,来自基辅方向俄军的夹击。 可问题来了。 普军是长途行军,俄军是依托坚固的棱堡,还有一些大炮,为出击的部队提供了较好的保护。 在几天几夜的战斗中,普军没有藏身之处,在俄军的两面夹击之下付出了惨重的伤亡,陷入了迂回部队最害怕的缠斗。 迂回不成,反而又一次变成了混战。 退是不可能退的,俄军,普军已经杀红眼了,这都是出了名的打仗不要命,两军搅在了一起玩命的对攻。 要么说,东方的智慧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这老欧洲的莽夫学了个半吊子,打着打着又莽上了。 “砰,砰。” “噼里啪啦。” 为了争夺基辅侧后方的战略要地,成排成排的普军士兵,在军官,甚至将军的带领下,向着俄军发动发起进攻 俄军同样在军官,将军的带领下,在冰天雪地中,成排成排的走到了两军阵前,向着普军举起了火枪。 “哗啦。” 一排排火枪举起。 士兵惨叫着成排倒下。 随着绕击,迂回变成了正面战斗,杀红了眼的双方开始派出骑兵求援,战斗的规模越打越大了。 双方就好似两头蛮牛,互相顶着犄角,扒拉着蹄子互相顶着牛,看谁耗尽最后的力气。 普军终究人多势众,援兵率先抵达了战场。 等到了援兵的菲利普波旁,眼珠子都红了,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进攻,进攻!” 于是一个个普军步兵团再一次,迈着整齐的脚步奔赴战场,数日夜激战过后,俄军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撑不住了。 从本土赶来的部队开始退却,从基辅城内出击的部队,因为伤亡惨重导致兵力不足,无力再控制漫长防线。 沙皇阿列克谢选择了收缩。 最终,普军在付出了八千人阵亡的代价之后,完成了战略上的迂回大包抄,基本上合围了基辅。 可是这个包围圈并不牢靠。 基辅,正面。 普鲁士军的第一次进攻还是被普鲁士军击退了,而且伤亡巨大。 但普鲁士军死战不退,以两个近卫师为先头部队,很快又发动了第二次进攻。 这些部队经过激烈而残酷的战斗,终于攻到了基辅城下,与身材高大健壮的俄军炮手,展开了面对面的殊死搏斗。 普鲁士军一度占领过阵地,差点就要攻下俄军的炮兵阵地,但俄军很快又夺回了阵地,并最终通过白刃战,将普鲁士军赶出了阵地。 惨烈的战斗持续了十几天。 普军,俄军的锐气都消耗掉了,不得不将部队撤下来休整,天寒地冻中,基辅城外,尸横遍野。 普军,御营。 御营设立在一个小村子里,村里的人早已经被抓了起来,负责繁重的搬运工作,北风呼啸,伤病满营。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伟大的德意志统帅菲利普波旁,静静的肃立在冷风中,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英明神武的年轻皇帝终于冷静了下来,看着伤兵满营,还有前方基辅城模糊的轮廓,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他是不是…… 草率了。 俄军的坚韧超过了他的想象,传说中的灰色牲口,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出了阵容,让原本胜券在握的菲利普波旁十分难受。 他觉得好像被鱼刺卡住了。 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会不会是…… 他中了明国人的圈套? 皇帝陛下很快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赶走,不管是不是圈套,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收兵是不可能收兵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同时间,巴尔干。 一个背风的小山坳里,积雪覆盖下,静谧的山沟里戒备森严,一间石头垒成的房子里。 李定国在壁炉旁搓着手,烤着火,一边享受着巴尔干的野味,一边翻看着前线发来的密报。 根据密报,二十万普军猛攻基辅已经十来天了,闪击不成,竟然还被基辅外围的几座棱堡搞的伤亡惨重。 李定国微微一笑,果然,洛王殿下所言不差,这老欧洲确实没什么脑子,战术上还有点看头,至于战略。 李定国不禁摇了摇头,什么玩意儿啊! ------------ 第523章 残血沙俄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李定国分析着基辅之战的战报,不停的摇头,这打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好好的大兵团作战打成了顶牛。 围三阙一,懂不懂啊。 围而不攻懂不懂啊? 孙子兵法白看了。 既然要佯攻,你不会派一支骑兵直捣冬宫,会不会拉扯,会不会围城打援,就这么傻愣愣的将二十万大军挤成一团,围着个基辅城打来打去,这还是没跳出局部战役呀。 反正在李定国看来,这个仗打的一无是处。 可不管怎么说。 李帅还是微微一笑,只要打上了就好,这时候他想起了殿下在写给他的长信里,再三交代的那几句话。 这个普军也要,俄军也罢,最大的特点就是头铁,一点也不懂得变通,哪里硬就非要往哪里撞。 要么把对手撞死,要么把自己撞死,并且殿下还说了,俄军还有一个特点,上来喜欢送一波,不到残血不会玩。 非要残血了才能迸发出巨大的战斗力。 这么一想。 北极熊这个绰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毕竟一头受伤的猛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猛兽。 “来人呐。” 李定国眼睛面色凝重,下令将基辅之战的最新战报速报南京,不过就算有飞鸽接力传书,最快也得两个月后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所以李定国决定陈兵巴尔干继续观望,他的打算已经昭然若揭,他要来一个坐山观虎斗。 “呼。”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将房门猛的吹开,冷风嗖嗖的灌了进来,李定国赶忙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咦!” 这大冷的天打什么仗啊,人受的了牲口也受不了啊。 神经病嘛! 数日后,基辅城下。 北风萧萧。 久攻不下,菲利普波旁心情有些糟糕,他知道这一仗不能拖的太久了,虽对此次出兵做了充分的准备,但还是出了一些问题。 首先是后勤补给方面除了问题,出兵之前,普军虽然在俄国边境以西虽建立了好几座兵站。 每座兵站都粮草充足,但这些粮草是由5000多辆马车,和2400辆牛车运送到前线的,这支运输队伍需要20万头骡马。 这些骡马本身就要消耗许多饲料,人吃马嚼的时间长了,这就有点不妙了,如今陈兵于坚城之下,粮草就显得不足了。 菲利普波旁还没有料到的是,他还遇到了另外一个难题,他对断崖式的降温估计不足,对小冰河末期不够了解。 当天降大雪,他的运输,辎重面临着巨大的困难,除少数轻型车队外,绝大多数车队,几乎无法在积雪覆盖的旷野里顺利行进。 于是为了行军之便,普军不得不丢弃大批物资。 这就更使粮草捉襟见肘了,因此从开战以来,才打了短短的半个月,普军已损失了上万匹马,包括冻死的和累死的。 不过这上万匹马,倒是暂时解决了粮食补给的困难,大皇帝陛下已经开始下令吃马肉了。 凛冬中,御营中火把猎猎。 一团团篝火生了起来,菲利普波旁面色十分凝重,这才打到基辅呢,连沙俄本土还没坚如,他却伤了元气,可谓出师不利。 “不能这样下去了。” 菲利普波旁一看事情不妙,决定必须速战速决,拖延长了,估计要麻烦,他终于想开了。 他做了两个决定,一方面从普鲁士,法国调兵增援前线,另一方面,他决定绕过坚城基辅,向着广袤的沙俄腹地展开进攻。 为了速战速决,菲利普波旁计划用一两次大型歼灭战解决掉俄军,迅速占领莫斯科,迫使俄国投降。 就算不能占领莫斯科,至少也要对沙俄本土,基辅大后方造成威胁,最少也要让莫斯科感受到威胁! 早干什么去了。 于是,菲利普决定将普军主力分成两个梯队进攻,其中第一梯队总计二十二万普军已经仆从军,负责继续围困基辅。 第二梯队由八万普军精锐组成,绕过了坚城基辅,携带少量粮草向着沙俄本土展开进攻。 粮草补给怎么办? 大皇帝陛下发了狠,就地解决呗! 普军这一分兵,率军死守基辅的沙皇阿列克谢,有点急了,他指挥下的俄军兵力远少于强大的普法联军。 满打满算,作为主力使用的沙俄近卫军,统共也不过二十来万,火炮也只有900多门。 能支持他打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俄军将士出人意料的顽强,于是双方在长达数百公里的战线上,展开了又一次的较量。 可沙俄的疆土太大了,这令目空一切的菲利普波旁始料不及。 战线长达1000多里,你纵有三四十万大军又能如何,根本达不到三国时曹操在赤壁之战时“投鞭断流”的效果。 即便如此,太过托大的曹孟德还几乎全军覆没。 然而菲利普波旁一心征服对方,拒绝和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直接大兵压上! 面对咄咄逼人的攻势,从莫斯科驰援基辅的俄军见势不妙,被迫向俄国腹地撤退,这一拉扯,还真拉扯出战机了。 不几日,沙俄第一近卫军,与第二近卫军在撤退的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脱节,两个主力集团军之间的距离扩大到200公里。 于是菲利普波旁瞅准时机,乘虚而入。 派遣精锐部队经过血战之后,快速占领了明斯克,形成了对俄军的歼灭之势,终于,终于普军攻占了第一座重镇明斯克。 俄国的优势在于把战线猛拉长,拖垮菲利普波旁,但如果你让对方各个击破,就危险了。 然而,天助俄军。 战争初期,因为普军的战略失误,在基辅城下白白浪费了力量,又因为普军的粮草补给问题,和对气候的不适应。 让部队早已经出现了疲惫,厌战的心态,长途行军没有帐篷,白天冷的要死,到晚上,只能点燃篝火取暖,也根本休息不好。 普军士气非常低落,竟然还有人开了小差,陆陆续续又死掉许多马匹,再加上皇帝陛下下令就地补给。 普军纪律涣散,为了弄到吃的,还到处抢劫,引发了当地人的不满和反抗, 眼看部队要崩,菲利普波旁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全军在明斯克一线休整。这给了俄军很好的喘息机会。 俄军趁普鲁士军队停下来休息之际,开始组织反攻。 ------------ 第524章 留学生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但俄军的反攻也打了个绵软无力,由于准备仓促,俄军行动也缺乏果敢,加之两个近卫军的指挥官意见不合。 俩军长都喝了点伏特加,上头了,一个主张从左路进攻,另一个主张从右路进攻,二人相持不下竟然激烈的争吵了起来。 这一吵便不可收拾了,大敌当前,二人竟然互殴了起来,最后索性一拍两散,各打各的。 都是伏特加惹的祸。 于是两个近卫军便各打各的,致使进攻没有达到一致性。 此时,不愧是波旁家族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菲利普波旁再次发挥了他卓越的指挥才能,及时把握住了战机。 大皇帝陛下通过骑兵的侦查,敏锐的发现了两只沙俄近卫军之间,因为缺乏沟通留下的结合部。 突然把部队调到第聂伯河左岸,准备占领斯摩棱斯克,直接切断西线俄军同莫斯科之间的联系! 俄军知道大事不妙,不得不改变原定的反击计划,在斯摩棱斯克同普军展开火拼,然俄军抵挡不住普军进攻。 俄军遂放弃斯摩棱斯克,向莫斯科撤退。 八万普军得以长驱直入,直取莫斯科,这时俄军终于清醒了过来,再也不敢怠慢,迅速在距离莫斯科约两百里处,建立了严密的防御阵地。 一月后,普军进攻到莫斯科郊区,在博罗季诺村附近同布防的的俄军进行一场大战。 菲利普波旁亲自率领的本兮大军,在渡过尼曼河时有将近八万人,但经历了苦战之后,士兵死于饥饿和疾病,此时仅余六万人。 因此普军战斗力大减。 莫斯科郊区的又一场大战下来,普军又伤亡了一万多人,可俄军损失也不小,伤亡得到了一万五千多人,并且大量将领阵亡。 无奈,俄军不得不先不趁夜间撤出战场,俄军在郊区召开了军事会议之后,决定主动撤军,于次日放弃莫斯科。 当然,居民也随军撤出。 俄军撤走时,还放了一把大火。 结果,菲利普波旁大军攻入莫斯科时,只发现了一座空城,也不空,到处是一片火海。 菲利普波旁气得鼻子都冒烟了,本想大军占领莫斯科,占领俄国的心脏后,基本就把俄罗斯摆平了。 即便摆不平,也能让他的奔袭大军补充补充粮草,好好休整休整,结果他却只看到了大火…… 菲利普波旁也是有气魄,面对火海,他没有气馁。 当下便任命了莫斯科总督,让他的部队开始灭火,本来是打仗的,一个敌人没见着,部队成了消防队。 尽管普军竭尽全力灭火,但莫斯科的大火还是整整烧了好几天,才被疲惫的俄军扑灭。 但整个莫斯科也烧得差不多了,到处是一片废墟。 不过莫斯科毕竟是家底丰厚,废墟中残留了不少财富和粮食等,这些自然被菲利普波旁的队伍洗劫一空。 再说俄军,俄军主动放弃莫斯科后行军30公里,然后渡过莫斯科河,并掉头西进,开始重新集结。 此时普军刚把莫斯科的大火扑灭。 休整之后,丢掉了莫斯科的俄军突然开窍了,有如神助一般的,突然把战术玩得出神入化。 说来也真是奇了,这俄军非得把自己玩个半死之后才会打仗,然后便开始了神一般的反攻序幕。 俄军非常巧妙地实施了机动的侧敌行军,菲利普波旁竟没有发现俄军这一行动,他们在两周之内不知俄军去向。 俄军避开了普军后,开始厉兵秣马,摩拳擦掌,准备反攻。 菲利普波旁也不傻。事实上,普军攻占莫斯科后,菲利普波旁已经知道俄军的目的了,人家是主动撤走的,故意给普军放了个空城。 因此当时他曾向俄国提议停战,不打了。 可俄军更不是傻子,就是不答应,菲利普波旁只有硬着头皮打下去了。 可不久,菲利普波旁真掉坑里了,此时又是一场大雪落下,将整个莫斯科笼罩在刺骨的冰寒之中。 前几天还是大火汹汹,烈焰灼人,此刻却已是冰寒刺骨,普军只好拆门板,拆房子,烧木头取暖。 可木头总有烧完的一天。 在莫斯科坚守了十天之后,此时,深入俄罗斯腹地的普军补给线也断了,棉衣、粮草都跟不上。 面对漫天飘雪,菲利普波旁无奈,终于下令放弃莫斯科,沿南方往西撤退,先找点粮食填饱肚子。 再找个地方暖和暖和,稳住军心再说。 面对准备撤退的普军,俄军士气大振,开始发威,他们密切关注普军动向,随即跟了上来。 此时俄军动用了智慧,毕竟对方是头狮子,受了伤也不好惹。于是俄军并没有用主力跟普军交战,只让哥萨克骑兵、游击队骚扰普军。 菲利普波旁率领大约五万残部,边打边撤,可此时俄军人数已经占优,而且士气高涨,再加上撤退的途中。 各地的俄军游击队纷纷揭竿而起,普军在撤退中吃了大亏,甚至连菲利普波旁本人都险些被俘。 普军一路上付出了惨重的损失之后,最终,大约只有三万兵力撤回到了基辅,到了这个时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 气馁的菲利普波旁不得不下令撤兵,解围。 第一次普俄大战草草收场。 两个月后,松江府。 松江府已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周世显坐在办公室的床前,看着窗外鸟语花香,海天一线。 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其实。” 看着这景致无双,周世显心中感慨,其实老天爷对待咱华夏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和东欧,中欧那种恶劣糟糕的环境比起来。 咱大明的出生地还算十分安逸了。 他身后的桌子上,放着李定国送来的加急军报,塞满了整个公文包,是关于普军,俄军基辅大战的最新战况。 其实早就不新了,这都两个月过去了。 不过有李定国在前线独挡一面,周世显还是很放心的,他要做的是在幕后坐镇统筹一切。 “嗯。” 周世显点了点头,是时候往欧洲地盘上渗沙子了,说话间,便从抽屉里取出一份绝密文件。 文件上是一长串人名,前头是汉名,后头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西洋名字,这些人是历年来在大明府学,大学里就读的留学生。 这些也不是一般的留学生,能来大明留学的能是一般人嘛,要么是各仆从国的皇亲国戚,权贵。 要么是…… 仰慕大明的欧洲子弟,有法国的,有西班牙的,也有一些希腊的,奥斯曼的,不一而足。 “来人呐。” 将侍从官叫了进来,周世显沉吟着,是时候将这些种子放回去,开枝散叶了。 ------------ 第525章 三年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第二天,清晨。 侍从官将上百名容貌各异的异国府学生,留学生带到了岛上,接受洛王殿下的训话。 岛上,鸟语花香。 周世显已经在自家院子里恭候多时,还为这些留学生准备好了美酒佳肴,时令果蔬,让这些憧憬大明文化的异国学子,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暖。 席间觥筹交错。 周世显娓娓道来:“不管走到哪里,将来到了什么位置上,都不要忘了这大明,这松江府是各位的家。” 一番殷切的叮嘱,如沐春风,又叫人潸然泪下。 果然这一番鼓动,打气。 这些来自波斯,奥斯曼,希腊,西班牙,葡萄牙,法国……的留学生一个个感动的泪流满面。 士气嗷嗷的! “好!” 见此情景,周世显猛的一拍桌子,将酒杯拿了起来,畅快笑道:“诸位,请满饮此杯!” 上百个留学生纷纷起身,端起酒杯。 “满饮!” 一时间好不热闹。 看着这些来大明留学的人才,周世显微微一笑,这当然都是他精心挑选,又经过军宪司长期考察,才选拔出来的人才。 个个都背景不俗,对大明也忠心耿耿,那可真是顶呱呱! 将这些人才放回去之后,让他们感念大明的恩德,日后生下了子女,那便会世世代代记着大明的好。 如此可助大明永保江山。 “下去吧!” 周世显挥了挥手,送走了这些来自域外的人才,便又回到了书房里,接着几分酒意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 “嗯。” 等到留学生一批一批的放回去,掌握了这些番邦的朝堂之后,他这个包围欧洲的岛链就算成形了。 这个岛链从里海开始,沿着地中海到北非,再到葡萄牙,英伦,简直是把欧洲围成了一个铁桶! 如今普法联军与沙俄人又打了个两败俱伤。 周世显也觉得放心了。 “来人呐。” 挥挥手,将侍从官叫了进来,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他打算给自己休个长假,去朝鲜,东瀛长住一段日子。 入夜,岛上。 一番离别之苦,公主,孙怡人都不去东瀛,要在家照管几个孩子的学业,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让刑沅,王微这两个侍妾陪着去。 “好,好。” 周世显笑意吟吟:“又不远,想去随时都可以。” 娇妻在房间里收拾行囊,周世显便徐徐走到了门外,站在小院里看着远处夜幕下海天一线,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采。 三年后。 东瀛行省,大阪城。 原本的大名天守阁,早已经被推平了,变成了一座四层高的小楼,从小楼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大明式建筑。 这大阪…… 早已经见不到半点东瀛风情了,连樱花都少了,为啥会变成这样,这也是废话,那帮大明皇家商号的关中资本,怎么可能放过东瀛这么好的羊毛。 一个拆字,一个建字,就把东瀛人都变成了房奴。 据说分期付款计划已经在酝酿之中了。 分期付款是谁提出来的,还能有谁? 周世显呗。 反正不管怎么说,如今的东瀛文字没了,早就被废掉了,建筑也全是大明式的,报纸什么的都有。 隔壁的朝鲜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 午后,房中十分静谧。 “啪。” 周世显沉吟片刻,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对面,正在和他对弈的一个干瘦老者,赶忙回应了一子。 瞧着这干瘦老者身上的儒服,青衫,周世显微微一笑,这位老者是谁呢,是个东瀛人,名叫林罗山。 这个人还是个东瀛大儒,对儒学的造诣极深,在历史上赫赫有名,是铁杆的大明粉。 此人天正11年,出生于京都,被其伯父收为养子,自小即表现出杰出的天才、文禄4年进入京都的建仁寺学习佛教。 但因为拒绝出家而返回家里。 此后,林罗山改学儒教,治学,从此热衷于朱子学。 庆长9年时遇到藤原惺窝,学问受其影响甚大,藤原亦对林罗山的聪颖相当欣赏,因而于次年将他推荐给德川家康。 从此以二十三岁的年轻少年身份,成为德川的智库,1607年他在江户,为第二代将军德川秀忠讲学。 之后又成为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的老师、以后幕府的相关政治、公文文书起草他多有参与。 东瀛宽永9年,林罗山在上野国忍冈一地兴建先圣殿、之后称为昌平阪学问所,在此成为他发扬新儒学的基地。 林罗山对德川幕府早期成立时的各种相关制度、礼仪、规章和政策法令的制定贡献很大。 此外他对日本儒学的推展亦功不可没。 之后林罗山的孙子林凤冈被赋予大学头一职,担任幕府学问的导师,并负责管理骏河文库。 他的墓地位在东京都新宿区市谷山伏町。 这都是历史,可以查的,东瀛想和大明撇清关系,撇的清嘛,东瀛是不是大明的属国。 你说呢? 有本事把林罗山的著作烧了,把林凤冈的坟推平了呀。 “啪。” 随着周世显又落下一子。 林罗山忙离开了座位,匍匐跪地,恭维道:“殿下棋艺精湛,老夫万万不是对手。” 周世显微微一笑,寒暄了一句:“林公过谦了。” 随着棋局落定,二人相视一笑,丰臣结姬便带着侍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将各种各样的吃食送上。 一时间宾主尽欢。 对于儒教在东瀛的发展,周世显的态度是不禁止,反而十分鼓励,自此儒学在东瀛,朝鲜发扬光大,成为了正统。 这自然是好事儿了。 儒学…… “嗯。” 周世显点点头:“好东西。” 反正大明人如今都改信科学了,谁爱学这玩意谁学,反正学了这玩意就会变得不思进取,变得…… 对大明忠心耿耿。 当然了,儒学这玩意也就是在东瀛,朝鲜才有市场,离开了这两块地方都玩不转。 送走了大儒林罗山,接过了丰臣结姬递过来的热茶,周世显徐徐走到了窗边,透过明亮的玻璃,看着外面异常繁华的大阪城。 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锦绣江南。 “三年了。” 在这东瀛,朝鲜一住就是三年,周世显动了会松江府的心思。 ------------ 第526章 海盗式远征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同时间,北非,苏伊士地区。 清晨,旭日东升。 对于驻扎在北非的三万明军来说,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今日,是苏伊士运河开凿完成,正式启用的日子。 这天清晨, 旌旗林立,锣鼓齐鸣。 当万道朝阳洒满了大地,以黄得功为首的明军将领,齐齐出现在了观礼台上,随着这位黄帅一挥手。 绞盘将沉重的闸门缓缓吊了起来。 “哗啦。” 浑浊的尼罗河水从上游水坝中喷涌而出,很快淹没了干涸的河道,向着地中海奔涌而去。 同日苏伊士小港也正式启用,这代表着世界格局再一次发生了重大变故,随着苏伊士运河的开通。 荷兰人,西班牙的海上贸易遭受了惨重挫折,这也意味着平静了三年的地中海,北非之地,一场大战正在酝酿之中。 早在16世纪的最初20年里,红海就成为葡萄牙与埃及马穆鲁克王朝的交锋战场。 因为有大批嗷嗷待哺的地中海商人存在,埃及当局就需要通过自己的东部海岸,不断获取足量的东方高净值商品。 为此,他们不惜定期花钱维持对麦加、亚丁等阿拉伯西部港口的控制,也必须支持索马里的阿朱兰苏丹国盟友,甚至是远在坎贝湾以北的古吉拉特印度人。 葡萄牙舰队则努力控制那些散布在肯尼亚、莫桑比克和阿曼沿岸的港口,以便在外线实施劫掠与封锁。 此时,开罗的埃及苏丹才意识到,本国实在是缺乏一个面向东方世界的可靠基地。 这是由于印度洋水域长期缺乏有威胁性的势力,让任何埃及政权都不需要在红海建立强大的海军保障体系。直到近代世界的不期而至,才迫使他们立刻做出本能反应。 故此,苏伊士港虽小战略地位却是从来不低。 如今,随着大明主导下的苏伊士运河开通,于是,原本已鲜有人问津的苏伊士港,重新成为了整个世界瞩目的焦点。 一场围绕运河所有权的争夺徐徐拉开大幕。 这个小港口的关键在于,它不但能控制运河,还在于港口本身的位置距离地中海不远,与欧洲的距离又很近。 早在在公元前,这里就是一个重要口岸,是多个帝国都不断经营维持的东方贸易起点。 即便在穆斯林阿拉伯人的征服过后,还时断时续地被继续使用了约五个世纪。 最后才由于古代运河废弃和沙漠部族袭击而遭放弃。后者则是因为中世纪埃及海军技术欠佳,经常需要靠意大利人提供全套设备。 再算上专业人员的调度问题,自然是安排在距离首都不远的区域更加合适。 运河落成后不到一周。 当第一批来自遥远东方大明的商船队,浩浩荡荡的经过了苏伊士运河,进入了地中海,徐徐向着对岸的法国驶去。 整个欧洲轰动了。 荷兰人,瑞典人,普鲁士人虎视眈眈,埃及军队也难忍心中觊觎,在荷兰人的支持下向着苏伊士港派出了侦查骑兵。 港口,艳阳天。 到处都是崭新的建筑,还有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士兵,大明人花费了三年的时间修建此港。 除驻军,修建了必要的港口设施外,大明甚至还将军械组装厂,与岸防堡垒等配置都搬运到当地。 除了这些耗资巨大的基础设施之外,随之而来的,还有初具规模的大明印度洋海军分舰队。 这支分舰队,由大大小小五百余艘战舰组成,其中包括主力舰三艘,以及两万名水兵,步战队。 这支舰队的母港在印度孟买。 可在这繁忙之后,黄得功所部很快遭遇了运河开通以来,第一次挑战,这挑战来自于近在咫尺的埃及王朝。 在荷兰,瑞典人的支持下,对运河垂涎三尺的埃及王朝,向着苏伊士地区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 这些进攻规模不大,以骚扰,游击为主,可是时间长了,让黄得功所部不胜其烦,大明终于尝到了身为列强的烦恼。 一个月后,黄得功终于忍无可忍,下令对苏伊士地区的埃及武装进行全面清缴,徐徐拉开了苏伊士之战的序幕。 经过反复清缴之后,明军大致扫平了埃及人的反抗力量,可此时,经过三年恢复的荷兰人,再一次,在海上向着印度发起了反攻。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荷兰执政威廉二世染病身亡,荷兰议会派重新掌握了朝局和军队。 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议会派开始不断鼓动自己的要重拳出击方案,希望用一次伟大胜利来重新树立世界第一海军的辉煌。 吸取了与大明水师交战的经验之后,极力反对那些要求只使用小型船只的冒险建议,认为只有大兵压境才能确保成功几率。 由于有不少船长和士兵都期望能在麦加搜罗到更多战利品,所以纷纷请缨出战,让这次大胆的行动得以很快成行。 于是乎,雄心勃勃的荷兰海军干起了老本行。 海盗式远征。 荷军舰队从本土出发,为了能顺利将位于远方的苏伊士港摧毁,议会派调拨了两万名水兵,以及一支三百艘战舰组成的强大舰队, 舰队主力包括两艘新式的风帆主力舰,次等主力舰十余艘,由于需要在漫长的海岸上攻击大量目标。 荷军舰队中还有大量中小型桨帆船,倘若主力舰遭遇无风窘境,舰队也能靠这些桨帆船予以拖拽。 此外还有一些老式的武装商船,专门被腾出空间来运载补给,补给用完了就用来装载缴获的物资。 航行了一个月后,荷兰舰队抵达当代的厄立特里亚海岸,并在当地的主要港口马萨瓦停泊。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将在这里,完成大战前的全部准备工作。 包括让进行过长距离航行的士兵上岸休整、补充淡水等重要补给,还必须将一些原本由全装帆船运输的火炮安装到桨帆船上。 随军抵达的绘图专家,也忙于整理自己沿途记录的航道和水文气候,以便为后来者提供精确指南。 随着大量荷兰战舰开入红海,一场针对大明以及仆从国商船的海盗式掠夺战争拉开了序幕。 ------------ 第527章 复出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当这种海盗式的流氓游击战一展开,严重缺乏殖民经验的大明各地都司,立刻变的顾此失彼。 没办法。 明军太缺乏殖民经验了,似乎,完全不知如何应对,毕竟大明是一个严重缺乏对外扩张底蕴的王朝。 似乎在一夜之间便天下大乱。 尤其是在距离大明本土十分遥远的南非开普敦,印度西海岸,孟买港,波斯湾,以及毗邻地中海的亚历山大港,陆续遭到了荷兰人领导下的海盗袭击。 顷刻间,各条航线损失惨重,商贾们苦不堪言。 又过了一段时间,甚至西班牙人,瑞典人的舰队,以及游弋在大洋之上的西洋海盗,也对几条重要航线虎视眈眈。 自大明中兴十四年开始,如日中天的大明帝国,遭遇了崛起以来最严重的挑战,不得已,大明统帅部在一条条繁忙的航线上派出了大量护航舰队。 可这似乎用处不大。 炎炎夏日,茫茫印度洋。 从荷兰本土出发的那支远征舰队,绕了个大圈,这支舰队抵达印度洋之后,计划对大明孟买军港展开一次突然袭击。 虽然从军事角度来看,这样的行为十分冒险,但孟买港的富庶,还是能为最忠心的荷兰水兵提供额外的军饷。 可荷兰舰队的动向,被一支商船队集市察觉,港口也提早得到了遇袭警报,也做出一定的应对。 比如向本土求援,组织居民,商人带着几乎全部的财产,货物转移到内陆地区避难。 可此时的孟买港兵力空虚,大部分战舰都出海护航去了,由此,在经历了一轮激烈的炮战过后。 荷舰找到了岸防炮火薄弱之处,且绕了过去,完成了在孟买港侧翼的登陆,并且同大量的土著还有明军士兵交战。 日防夜防。 海盗难防。 明军为保军港万无一失,只得龟缩防御,而将大批周边地区让了出去,纵容登陆的荷兰陆战队,水兵,雇佣兵在周边掳掠。 荷军士气大振。 便在攻破了一个大镇子,获取了大量战利品之后,进行了分流,不愿再去冒险的成员,可以提早返回舰上待命。 余部则继续向着孟买港腹地深入,一路烧杀抢掠,赚了个盆满钵满之后,这支荷兰远征舰队继续起航前往波斯湾。 在中途还攻击了其他港口,大肆劫掠商船队,甚至忙里偷闲地将一些劫来的商船全部焚毁。 一时间茫茫大洋之上,兵荒马乱,明军也几次在组织舰队围剿,可是由于荷兰远征舰队航海经验丰富。 对水文,风向,洋流了解的很深,故此,明军舰队的几次围剿,效果都非常有限。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几个月之后,一只由三十艘战舰组成的荷兰分舰队趁着夜色抵达苏伊士。 尽管这座港口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守御也十分森严,建立起了堡垒化的防御体系,可还是被这种海盗式的游击劫掠,打了个措手不及。 深夜,荷兰水兵带着大量雇佣兵,亡命徒行动了起来,第一批由8艘小型桨帆船组成的编队开始行动。 他们将作为全军的先锋力量,进攻40艘停靠在苏伊士港岸边的大明战舰,这些拥有十二对划桨的桨帆船,很快被明军发现。 负责封锁运河的大型炮台纷纷开火。 由大型铁弹溅起的水柱,很快就将靠近沙滩的荷兰小船笼罩起来。 此外,还有约2000人的大明骑兵出现于岸边,随时准备将分头上岸的荷兰水兵一网打尽。 在一阵猛烈的炮火过后,纷纷以战沉的结局告终,随船发起进攻的一百余人葬身炮火之下。 而在它们的身后,还有20几艘桨帆船组成的第二批部队,这批人,趁着明军集中炮火歼灭先锋部队的同时。 悄无声息的在一处港湾登陆,这些亡命徒在荷军指挥官的率领下,正尝试从边上的一个入口进到苏伊士内港。 但因为不知道具体的航道位置,打前哨的一艘三十二桨帆船,竟突然在关键位置上搁浅。 虽然船员们很快靠丢弃载重等方式,让舰体重新漂浮起来,却同样挡不住这一侧的岸炮火力还击。 很快这支荷兰分舰队,被密集的岸防重炮摧毁,最终,这场大胆的偷袭苏伊士港行动,以明军的大获全胜告终。 对于获得胜利的大明守军来说,军事战术层面的轻微损失,也抵不过腹地遇袭所带来的深层次震撼。 面对一连串的损失,大明在印度,苏伊士地区的最高指挥官黄得功,不得已将战争警告传递到红海各地,并且向大明南京统帅部求援。 八月间,东瀛。 大阪城的气候十分凉爽怡人。 静谧的书房里,周世显翻看着两月前,从海外各都司发来的密奏,知道他在东瀛住不下去了。 当大明帝国在这个年代走向深海,走向远洋之后,必然面临欧洲人疯狂的海盗式进攻。 这事儿基本上无解,毕竟干海盗才是欧洲列强的老本行,当大明开辟的各条航路被频繁骚扰之后,也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扩军,打仗,用绝对的战舰数量优势,将这些海盗残忍,彻底,毫不留情的从茫茫大海上抹去。 三年了。 大明基本上从经济危机中走出来了,龙元区控制下的地盘,也渐渐恢复了稳定,周世显昂然站了起来,是该动一动了。 “来人呐。” 周世显挥了挥手,叫人开始收拾行装,他知道,伺候如日中天的大明帝国,在摆脱了自身的诸多桎梏之后。 将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军事扩张,造舰,暴兵,打仗,将成为未来许多年的主题。 从此之后大明将继续保持对海军,陆战队的巨大资源投入,一直到茫茫大海之上铺满了大明的战舰。 数日后,松江府。 悄然返回大明的周世显,并未惊动太多人,只是秘密召见了情报头子石亨,还有大明水师统帅郑森。 此时,为什么只召见了这两位呢,有心人心中多半已经有数了,洛王殿下怕是要复出重掌大明朝局了。 ------------ 第528章 重掌朝政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数日后,松江府,孤岛之上。 三年之后,原本孤零零的一座大院子两旁,已经盖满了各种各样的建筑,有住宅,学堂,码头。 还有散发着精悍气息的士兵,正在岛上各处巡逻,一切都彰显着主人家的权势滔天。 正中央的一座宅子,进入漆黑大门是一进院子,有门厅,夹道,有刻着福字的照壁,绕过照壁是二进院子。 有正房,有厢房。 再往后是三进,是内宅,还有着一个大大的后花园,有假山,小桥,流水,低调中透着奢华。 清晨时分,内院。 院中栽满了从各地移植而来的奇花异草,散发着阵阵清香,一滴滴晨露从花瓣上滴落。 鸟语花香,好不动人。 炎炎夏日,这岛上却越发显得凉爽,随着一阵微风吹过,正房的枣木大门推开,周世显从房中走出。 “呵。” 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照例看向了不远处,海天一线之间的繁忙景象,如今这松江府繁华到什么程度呢。 日夜不停的舰船穿梭个不停,入港的,出港的,有民船,有战舰,沿着长江口将各种各样的货物运送到江南各地。 又从江南分散运输到大江南北。 “呼。” 此刻周世显深吸了一口气,那张儒雅俊秀而又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傲然,这里已经是世界的中心。 大漂亮,扭腰? 扭腰算个屁。 这是他一手打造的世界经济中心,源源不断的为大明帝国带来海量的财富,还有…… 北美西海岸一直源源不断运来的黄金,将整个帝国的黄金储备渐渐变的充实起来,而这些黄金储备。 又让大明龙元的币值保护着坚挺,历史的车轮正在向前缓缓滚动。 但仅仅有金子还不行,还要有金手指。 因此,一个国家的能力不仅体现在拥有商船的数量和吨位多少,还体现在造船工业的能力。 如今大明正在取代大明王国,通过“更快、更强”成为了控制东西方贸易、称霸海洋的霸主。 三年过后。 随着造船技术的日渐成熟,多达上百家造船厂在江南聚集,几乎是彻夜不休,灯火通明的赶造各种商船,战舰。 如今整个江南,所有的大明造船厂一起开工,可以在一天之内开工建造上百艘风帆舰船。 这样的建造能力,已经直追欧洲造船中心大明。 万恶的资本呀。 周世显叹了口气,万恶的资本,正在显示出它恐怖的生产能力。 遥望松江港,盛况空前,港内经常有数千艘商船停泊。 可是周世显心中明白,在丛林法则占优的国际环境里,有金子,必须还有保护金子的武器。 大明为了保护自己的商船,大力发展了海军,这些隶属于海军部舰艇在世界各地游弋。 只是,还远远不够。 说话间,周世显一撩衣襟,将袍服扎在腰间,打了一套拳,舒展了一番筋骨,便抓起树下的一尊石锁。 试了试分量,这一尊石锁四十斤上下,这个年代,石锁是最寻常的力量器械,四十斤以下耍把戏,四十斤以上是练力量的。 “起!” 周世显沉腰做马,吐气开声,将四十斤的石锁单臂举起,连举三次,可以做到脸不红,气不喘。 练了小半个时辰,周世显汗如雨下,房中公主娇妻才盈盈起来,叫来刑沅端着铜盆进来,洗漱,用膳。 上午时,书房。 周世显坐在书房里,翻看着各种文件,神清气爽之余有看到了种种隐忧,他建立的中兴大明正式进入了大航海时代。 也遇到了当年西班牙王朝,所面临的同样窘迫,在一些遥远的航线上,大明的商船队正在面临着越严重的海盗骚扰。 “海盗?” 周世显冷笑连连,只怕是御用海盗吧,不奇怪,面对如日中天的大明帝国,西欧人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足为奇。 事实上在这样一个时代,不论哪个王朝崛起了,都要在茫茫大海之上,面临着各方势力的疯狂撕咬。 徐徐拿起一份大明出版的报纸,周世显翻看了起来,几个月前出版的报纸,正在大谈一本叫做海上自由论的著作。 这本著《海上自由论》,是五十年前,一个西洋法学专家格劳秀斯所著,在这本书中,格劳秀斯抨击了当时的葡萄牙,对东印度洋群岛航线和贸易的垄断。 并且认为。 “海洋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是不可占领的。应向所有国家和所有国家的人民开放,供他们自由使用。” 如今又被大明人拿出来做老生常谈了,在报纸上呼吁大明帝国,放开对印度洋,波斯湾,红海,乃至苏伊士运河航道的霸权。 如若不然! 莫怪大明王国以及其盟邦,采取一些必要的非正常手段,逼迫大明海军放弃这种无礼,不讲自由的行为云云。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将这份报纸随手一扔,好似垃圾一般扔掉了,再起身,不由得放声大笑,好似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这事儿可真是稀奇了。 “你姥姥的。” 周世显被气笑了,你看大荷兰王国强大的时候,制霸海上的时候,怎么不提海上自由论呢? 如今大明强大了,你倒是将五十年前出版的一本破书,拿出来大做文章了,你看我理不理你就是了。 “来人呐。” 说话间,周世显起身,沉声道:“备船,去南京。” 门外,侍从官眼睛一亮,赶忙双腿一并,敬了一礼:“标下明白!” 大明中兴十四年,七月间。 阔别南京四年多之后,洛王周世显复出重掌朝局,再度出任大明帝国摄政王一职,一时间大江南北,举国欢腾。 各地都司驻守在海外的明军,士气为之一振。 当日出版的大明时代周刊,刊发了摄政王殿下的一篇文章,文章侃侃而谈,为大明上下统一了思想。 在文章里。 摄政王殿下先把各地明军给批了一顿,尤其是海军部,更是遭到了殿下的严厉批评。 为了保护遍及全世界的海上贸易,大明才建立起了火力强大的远洋舰队,可是,虽然大明的海上实力空前强大。 但大明的海洋政策,却一直呈现出一种被动状态。 这是不对的,消极的,要批评的! ------------ 第529章 无畏舰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重掌朝局的洛王殿下,在新出版的大明时代周刊上,措辞十分严厉的批评了海军部,在这几年时间里采取的绥靖政策。 在如今世界各海军强国的海洋政策中,大明无疑是特立独行的一个。 和欧洲人相比,北欧海盗们崇尚暴力,直接在海面上展开攻击,强行掠夺,就连早期的葡萄牙、西班牙海上王国,也是以殖民掠夺为主。 人家都在殖民,都在掠夺。 可我们在做什么? 大明的海洋策略过于温和了,大明船只的海上活动,极少有主动攻击其他船只的情况出现。 这样的策略呈现出很强的被动性和单一性。 大明的海洋战略非常简单,就是以海上转口贸易为核心的海洋商贸战略,以息事宁人的态度,维持繁华的海上贸易。 甚至,好些船队遇到了欧洲人的海盗,竟然选择破财消灾,这样的事情并非船老板无能。 而是大明海军的无能! 无论在任何一个时代,只要有人相信和平永恒了,那就是十足的蠢蛋,如今的大明是世界上最有钱的国家,是世界上最大的债主。 但却看着舰队的船只腐烂、缩小,成为了一头没有牙齿和爪子的老虎,这样下去能行嘛。 为此,摄政王殿下尖锐的指出,大明朝廷所拥有的强大船队和护航舰队,主要的用途不只是保证本国经济命脉的安全运转。 还肩负着殖民扩张的重任!。 就在文章刊登后的第二天,周世显出现在了南京统帅部,坐在了奉天殿那间尘封已久的办公室里。 李岩公子将双手一推,那神情好似再说,本公子可算解脱了。 你来吧。 周世显微微一笑,在这间熟悉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当即便起草了几份法令,其一,大明将仿效荷兰人搞武装商船制度。 什么叫武装商船制度? 就是在远洋商船上配备武器装备,武装起一支保护船只的商船护卫队,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一旦在海上遭遇冲突。 商船立即就可以变为战船,并且,将这种做法形成法令,规定船主出海之前,必须在船上配备一定数量的武装人员。 这样做,不仅仅是让商船拥有自卫能力那么简单的,最重要的是,不但替朝廷节省了大笔的财政开支,还培养了大量航海人才。 你琢磨吧。 随着法令的颁布,将会有大量年轻人为了高额的薪水,为商船提供护卫服务,长此以往,大明将因此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海上后备军。 随着这条法令的颁布,一个新的热门职业在大明诞生了。 海上镖师。 其二,周世显又很快组织海军部开会,签署了第二条法令,那便是正式开启大明帝国的疯狂造舰计划。 俗话说的下饺子。 如今随着大明熬过了经济危机,财政重新变得充盈起来,自然可以大幅度的增加军费开支。 自人们开始试图征服海洋开始,就逐渐学会了利用风力来推动木船前进,这要比人力更快也更有效的多。 随着船体越来越大,桅杆数量也从一根,发展到两根、三根,甚至更多。 明代郑和宝船中,最大的一型长44丈,船上的桅杆有9根,风帆总共有12张,随着桅杆上悬挂的风帆种类也越来越多。 航行时对于风的利用效率也越来越高,各层甲板上再加上各种武器,形成了一套完整复杂的风帆战舰系统。 在这项新的法案中,根据战斗力的大小,将大型军舰划分为6个等级,第一、第二、第三级军舰上,至少有64门重炮, 这三级军舰,被称为战列舰。 战列舰主要任务是编成海军战斗纵队,进行大规模舰队炮战。 第四、第五、第六级,是一些较小的军舰,这些战舰按其担任的任务,分为驻守海外殖民地的警卫舰、运拖船队护航舰、商船的攻击舰、运兵船、医院船和军需船,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一种巡航舰,在大规模战斗中,巡航舰执行远程快速侦察和跟踪敌舰的任务。 它们不直接参加战斗,准备随时用来传递情、报救援幸存者、拖曳被击伤的战列舰。 最后,周世显征求过郑森和海军部的意见之后,决定开始建造一种新型的,火力强大的风帆巨无霸战列舰。 也将会是整个风帆时代开启之后,最壮观的战舰,还是当时唯一一种拥有4层炮甲板战舰。 在这种新型战列舰上,火炮数量达到惊人的140门,周世显给这种新型战列舰,起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无畏舰。 总计八艘无畏舰同时开始建造,预计工期两年,建造完成后的无畏舰,将单位各分舰队的旗舰。 标准编制人员为1075人,下层炮甲板全长达到了100米,装备发射12磅至32磅炮弹的各型火炮140门。 该级军舰在当时每艘造价高达一千万龙元,这已经是一个天位数字了,可以说武装到了牙齿。 除了这八艘无畏舰,大量二等战舰也同时开建,二级军舰比一级军舰略小一点,全长达到60米。 三层炮甲板上,共装有90到98门火炮不等。 三级军舰分为几种型号,从3层甲板的80门炮舰,到两层甲板的64门炮舰,舰上的标准编制人员从490人到720人不等。 四级军舰标准编制人员为350人,两层炮甲板上,装有50到56门火炮,该级军舰造价便宜,主要担任海外巡航分舰队的旗舰。 五级军舰为巡航舰,标准编制人员达到250人,主要用于为海上商船护航,伴随行动,这些战舰上的成员,由海上镖师组成。 平时维护费用,薪水也是由船主提供。 八艘无畏舰只是第一批,等到工匠积累了足够多的建造经验之后,那就再来八艘。 一口气拟定了多达三千艘的战舰建造计划之后。 周世显才暂时停止了疯狂。 随着大规模的造舰计划开始实施,又有第三项法令颁布,大明帝国正是开始了大规模的扩充海军。 经过多年的府学义无交易积累之后,作为技术兵种的大明海军,终于到了可以大规模暴兵的阶段。 ------------ 第530章 战斗的普鲁士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当征兵令下达,便代表着大明帝国完成了资本积累,人才储备,去除了野蛮发展带来的阵痛过后,率先走向了全面大航海时代。 大江南北。 一座座新兵营,以及海军速成学堂开始大规模的建立起来。 不几日,周世显又下令在统帅部内,成立海军战术研究机构,同时,大大小小的研究机构在各大军校,也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 作为一个缺乏远洋海战经验的积弱王朝来说,这样做,是迅速提升战斗力的唯一办法。 不久,在周世显的主导下,新的航行与战斗训令正式颁布,将大明水师正式更名为海军部。 随即大明海军部成立了第一,到第七舰队,负责在全世界各大航线上,为大明或是大明仆从国提供庇护。 并且正式以条令的形势,将战列线,战列舰这一个概念提了出来,什么是战列线,便是战舰在战斗时保持直线。 各舰与司令官以及旗舰,一道组成一道战列,各舰在战斗中应处于战列线的某一位置。 并且,为了打击日益猖獗的西洋海盗,大明海军部还在作战条令中,做出以下规定,被俘的敌舰,应在救援乘员后立即击沉或烧毁! 违令者。 军法处置! 如此一来便可斩草除根,极大的增加海盗,与西洋各国进行海上掠夺的成本,但凡是缴获的海盗船。 不管它是那一路的,统统击沉,焚毁! 并且这样做还有个好处,己方战舰的行动,就不会因为分出人手或划艇去接管敌舰而被打扰。 “这一点尤为重要!” 说这话的时候,周世显俊朗英武的脸上带着几分狰狞,只有这么做才能斩草除根。 什么妇人之人,仁爱,爱人。 “去他姥姥的!” 这一条训令让老学究大皱眉头,却让三军将士大感痛快,三军上下齐呼殿下英明。 “此外,我舰不应在战斗过程中进入追击状态,去拖延、纠缠、夺取、烧毁敌舰,以免因此丧失了更为重要的行动机会。” “但可以等待指挥官的命令!” “我舰在左舷或右舷逆风时,组成纵队时,当战舰进入合理交战距离而不开火的指挥官,应受到军事法庭的严厉惩处!” 这些战斗训令,战舰在分舰队中的安排,构成了大明帝国海军的早期章程,并且指引着帝国海军向前发展。 眨眼间。 一个月后。 在朝野哗然中,重掌大明统帅部的周世显,颁布了更加激进的法令,这一部法令是关于海军士兵的待遇,以及奖赏措施。 “若,大明海军士兵,以及武装商船人员,对拥有二十门大炮以上的敌舰发起攻击并将其击毁,那么,每位舰员将能得到一千龙元的赏金,舰长还能得到一枚纯金制作的帝国勋章。” “如果摧毁的是敌人的旗舰,奖赏加倍。” “若我大明战舰或武装商船袭击下,解救了我军五级或以上战舰,其成员则能得到四百龙元的奖赏。” “被租借作为战舰,或者辅助舰艇的私人船只,如果在战斗中损失,船主能够获得来自海军部的全额补偿。” 这部奖赏法令的颁布,更加刺激了大明水兵,以及海上镖师,甚至私人船主的求战热情。 正所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些大明帝国以法令的形式,做出的承诺,无疑清楚地展示出帝国海军,需要比残暴西洋人更激进的措施。 那就是。 只有严明的纪律,并且提供危险工作额外的奖金补贴,才能让大明海军,摆脱从宋朝以来的积弱。 奉天殿中。 巨大的世界地图前,重掌朝政的周世显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此时,任谁都知道这世界将不再平静。 一场新的世界大战正在酝酿之中。 同时间,欧洲,维也纳。 雾蒙蒙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身穿华丽洋装的贵妇人,还有身穿黑色军服的普鲁士军官。 三年后。 渐渐从基辅大战中恢复了元气的神圣罗马帝国,在沉寂中酝酿着无法遏制的躁动。 大大小小的酒馆里,喝着烈酒,骂骂咧咧的德意志军官们,好战的基因已经压制不住了。 当菲利普波旁从普鲁士起兵,建立新军,复辟神圣罗马帝国的那一刻开始,这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冥冥中一双来自东方大明的深邃眼睛,牢牢的盯着这些条顿骑士团的后裔,算无遗策。 德意志其实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 想当年,普鲁士人当时跟波兰王的儿子产生了争斗,于是波兰王的儿子就雇佣了条顿骑士团,去攻打普鲁士,这一打就是两百多年。 一直到彻底把普鲁士征服了为止。 条顿骑士团的到来,改变了这里的语言和宗教。从此条顿骑士团就成为了普鲁士的实际掌控者,这也奠定了普鲁士人好战的历史。 一直到条顿骑士团的第37任团长阿尔伯特,才将普鲁士公国建立起来,普鲁士就这么建立了起来,它原本是一个军事组织,可以说这个国家就是在军队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为了统一德意志,普鲁士人又大战了一百多年。 为了统一分裂的神圣罗马帝国,普鲁士人不断征战,一直征战了一百多年,才实现了德意志的统一。 每一个普鲁士的国王,其实就是条顿骑士团的团长,它也号称是“士兵王”。这就是每个普鲁士国王的铁血一生。 当菲利普波旁利用普鲁士人的战斗精神,起兵那一刻起,服从、服从、再服从的普鲁士精神,便在这片土地上再次生根发芽了。 三年过后更是如此,普鲁士军人的唯一职责就是服从,这是由深入骨髓的战斗基因决定的。 可是打谁呢? 大明太远,够不着,德意志基本上又是个内陆帝国,海军力量不说与荷兰,英伦,西班牙相比,甚至还不如沙俄。 于是。 三年后,好战基因躁动的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开战的对手有以下这么几个,第一个便是西边的荷兰王国。 第二个便是沙俄。 还是这俩倒霉蛋。 ------------ 第531章 帝国的荣光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不过,这一次菲利普波旁充分吸取了上一次围攻基辅不成,反而惨遭失利的教训,他为这一次的进攻,提前做好了充分准备。 首先这位皇帝陛下,将进攻时间选择在了初夏时节,免得遭遇沙俄境内严寒的气候。 并且提前在进攻路线上,秘密建立了几十个大型兵站,还在这些兵站里储备了大量粮食,物资,牲口,弹药…… 这些物资足够五十万大军消耗半年了。 再过一段时间。 菲利普波旁点了点头,在准备一个月,他觉得可以来个举国总动员,一口气打到莫斯科,攻灭沙俄! 半年还打不下一个沙俄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此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无数条顿骑士团先贤统一欧洲的梦想,就要在他的手中实现了。 他将会实现家族的使命,真正建立一个强大无比的欧洲帝国。 “到时候!” 到时他再率领统一的欧洲,从东方大明手中收回马赛,收回君士坦丁堡,收回北非…… “嗯。” 年轻气盛的皇帝陛下点了点头。 就这么干! 可他麾下的一群谋士,此时发出了清醒的警告,这个时候咱们不应该与沙俄开战,毕竟! 东方那个强盛的古老帝国才是德意志最大的威胁,菲利普波旁神色为之一滞,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可是? 可是条顿后裔的好战血液已经沸腾了起来,又哪里还能遏制的住呢,这是写在骨子里的战斗基因。 “不要再说了!” 菲利普波旁不悦的制止了手下谋士们的聒噪,再一次,将屠刀挥向了……东边的荷兰王国。 为啥呢。 因为三年多以前,德意志大军从荷兰王国讹诈来的战争赔款,已经基本上花完了,菲利普波旁又缺钱了。 缺钱就找荷兰王国薅一波羊毛,并且英明神武的荷兰摄政王威廉二世已经死了,荷兰王国的控制权又落到了软弱的议会派手中。 帝国皇帝算是看透了这伙荷兰东林党,派兵吓一吓,打一打,轻轻松松就能讹诈出大量钱财。 这次可没有威廉二世了,大名鼎鼎的荷兰王储威廉三世,这时候还是个四岁大的孩子呢。 并且这一次。 菲利普波旁多了个心眼,充分吸取了上一次攻打荷兰的教训,派一只偏师监视北边的瑞典王国。 并且又派遣大量细作进入荷兰王国,提前控制了各个战略要点的水坝,这下子炸水坝这招也不好使了。 并且他还充分协调了法军,派出自己的心腹将领去指挥法军,与普鲁士大军协同进攻,夹击荷兰王国。 就凭荷兰王国那点可怜巴巴的陆军,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 一星期后。 做足了准备工作的菲利普波旁,再一次集结起十万普鲁士常备军,加上周围各仆从国的部队总计二十万。 与八万法军夹击荷兰王国。 法军虽然不敢和大明开战,可是在帝国皇帝陛下的领导下,夹击荷兰人倒是十分积极。 于是突然间,普法联军三十万众,再一次,杀气腾腾攻入了荷兰,顷刻间将这个海军十分强大,陆军十分弱小的王国打的狼狈不堪。 七天后。 一部分忠勇的荷兰王室武装,带着年幼的荷兰王储威廉三世流亡到了英伦,荷兰残部在软弱的议会派带领下选择了城下之盟。 十分屈辱的交出了三千万荷兰盾的战败赔款。 得到了巨额战争赔款的菲利普波旁,心满意足的撤兵了,并且秘密将大军转移到了东线。 同时下达了战争动员令。 又,又一次将兵锋对准了沙俄。 一个月后,南京,奉天殿。 随着苏伊士运河的开通,从欧洲传递消息的时间大大缩短了,经过快船,快马,以及飞鸽接力传说之后。 欧洲的消息可以在一个月内传递到南京。 殿内众人谈笑风生。 欧洲人又打起来了,这让头发斑白的史可法一脸懵逼,老大人实在搞不清楚这欧洲人的尿性。 大敌当前不想着一致对外,怎么自己又打成了一锅粥? 周世显不由得哈哈大笑,史可法理解不了就对了,其实周世显也理解不了,反正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 老欧洲就这样,头脑简单,好战粗鲁,一言不合便互相捅刀子,和咱春秋战国时期差不多。 大秦在一侧虎视眈眈,那些诸侯国也照样打的你死我亡呀。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 还是得感谢秦始皇。 道理很简单,因为人人都想当老大。 话说哈布斯堡家族最强盛时候,通过联姻和继承,在稳固基本盘奥地利基础上,渐渐控制了德意志和西班牙广袤的领土。 现如今。 哈布斯堡家族和波旁家族又合流了。 可欧洲就那么大,德国、奥地利、西班牙和大多数中欧,再加上一个法国,都成哈布斯堡家领土,其他国家咋办? 于是乎,北欧强悍的维京人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下一个,海峡对岸的英国也在想,这事不好办啊。 大家都不舒服,咋办咧? 总不能等神圣罗马帝国恢复罗马辉煌后再想办法啊! 所以英伦人果断的倒向了大明,北欧人的维京人和荷兰议会派结盟了,可是,终究还是没挡住神圣罗马帝国的复辟。 神圣罗马帝国在欧洲没对手了,自然,会将战争机器指向沙俄。 这么一说。 史可法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了,可还是明白的不多,老大人索性也不琢磨了,反正从情报上来不判断,这个时间点。 估摸着普鲁士军队已经越过了边境线,又和沙俄人的军队干上了。 想及此。 既然那位皇帝陛下这样配合,史可法,李岩,郑森几位大人,觉得肩膀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大明有充裕的时间可以发展海军,集中全部海上力量,将各条航路上数量众多的海盗清剿一番了。 当然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可此时。 周世显起身走到了巨大的世界地图前,微微一笑,看向了美洲新大陆的方向,趁着欧洲本土打成一团。 这正是大明插手美洲的天赐良机。 “传旨。” 周世显徐徐道:“军议。” ------------ 第532章 大战檀香山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翌日,上午。 奉天殿中,将星云集。 郑森与一众海军部将领,穿着笔挺的军服,在桌子前坐成了两排,小声议论着什么,人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倨傲。 属于大明海军的倨傲,这傲气…… 怕是这片土地上,从古到今从未有过。 不久,殿外卫兵高唱了一声:“殿下到!” “哗啦。” 顷刻间,众将官纷纷起身。 立正。 目送洛王殿下龙行虎步的走入殿内,在上首位置上坐了,随着殿下落座,挥了挥手。 “坐。” 众将官才纷纷落座,看着参谋军官拉开了帘布,帘布后方是一张巨大无比的海图。 太平洋海图。 随即军议热烈的展开。 同时间,檀香山军港。 就在大明统帅部军议,决定从南洋吕宋出动远征舰队,经过关岛,檀香山两个海外行省作为跳板,大举进攻中美美洲之时。 远离大明本土的檀香山港,却突然遭遇了来自西班牙,荷兰联合舰队的猛烈攻击。 西,荷联合舰队在没有宣战的情况下,对一支从北美旧金山城,前往檀香山秘密运送黄金的大明船队,发动了突然袭击。 西荷联合舰队拥有12艘战列舰,60多艘次等战舰,大明船队仅有5艘战舰为72艘商船护航。 一接战,大明船队便吃了大亏。 索性明军护航战舰死战不退,坚决与敌舰的绝对优势兵力周旋,终于抵挡住了荷西联合舰队的攻击。 在被击沉1艘,被俘虏3艘商船的情况下,大多数大明舰船还是安全抵达了目的地。 坐镇檀香山军港的颜继祖大怒! 当即下令集结舰队反击, 一周后,颜继祖集结了大明檀香山海军基地的全部力量,大约130艘战舰,其中大型战舰为60艘。 总计4500尊炮位和2.1万名水兵,与荷西联合舰队,在檀香山前往旧金山的主要航路上相遇。 此时,云集再次的荷兰,西班牙战舰已经达到了150多艘,总计拥有5100门火炮以及3万名水兵。 此战,抢得先机的荷西舰队,不但事先在航道上布置了封锁线,更在战初利用风向放出纵火船,造成大明舰队陷入混乱。 在荷西舰队的炮击之下,大明海军部副帅颜继祖凭借其出色的军事手腕,很快控制住了形势。 明舰在一时的混乱之后,迅速编成队形迎战。 隆隆炮声中,战斗进行的十分激烈,自中午至暮后,双方各自排着整齐的战列线,向对方发炮攻击。 一场真正的战列线对决发生了。 疯狂的对轰之后,在持续了一整天的战斗中,明军损失了4艘主力舰,水兵伤亡2500多人。 荷兰人,西班牙人的舰队则损失了2艘战舰,2000多人。 双方耗尽了弹药之后,意犹未尽的脱离了接触,在这场真正意义上的战列舰,战列线对轰中,双方各无重大建树。 然而,这次海战所带来的战略意义却是不容忽视的。 这代表着大明与荷兰,西班牙人为主力的西洋舰队,围绕着檀香山这个重要海上战略据点的争夺,正式拉开了序幕。 并且爆发了一连串的后续海战。 半个月后,完成了补给的荷兰,西班牙联合舰队卷土重来。 蠢蠢欲动。 集结了一支力量更加强大的舰队,并且还满载着海军陆战队,打算利用一支强大的登陆部队,强行登陆檀香山。 在此存亡之秋,颜继祖一面派出快船前往关岛,向着大明本土求援,另一面积极迎战。 再一次,颜继祖率领休整完毕的檀香山分舰队,与荷兰人,西班牙人的舰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西荷联军虽然数量占优,因为登陆计划未能立即实现。双方在各自损失了一些小型船只之后,撤离战场。 在之后的战斗中,明军战舰虽英勇战斗,却因为受伤,战沉陆续退出了战斗,渐渐被优势兵力的荷,西联合舰队压制。 在此背景之下,随后,荷联合舰队一起出击的约2万名陆军,登陆了檀香山以东的几个大岛。 为了保存实力,颜继祖下令将伤亡过半的舰队主力,陆续退出了战斗,由此形成了明军固守西边的海军基地。 而荷军,西军占领了东半边的复杂局面,小小的檀香山周围,海,陆两个战场,激烈的战斗每天都在发生。 檀香山海战爆发的一个月后。 南京奉天殿。 得知檀香山往来于旧金山的航道,被西,荷联军偷袭,截断,檀香山危在旦夕,勃然大怒的大明摄政王周世显,下令集结强大的舰队驰援。 顷刻间。 大明松江府,广州府,吕宋各地的战舰,水兵开始集结。 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一支由三百艘风帆战舰,五百余艘商船,武装商船的强大远征舰队集结了起来 总计四万名水兵,三万海军陆战队,以及大大小小的补给船只,组成了大明继郑和下西洋之后最强大的一支远征舰队。 舰队总计分为三个波次,从各个港口分批出发,在关岛集结,补给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向着檀香山进发。 同时间,檀香山。 一场旷世大战正在上演,明军据守在坚固的基地里,依靠海防炮台的掩护,与海面上漂浮着的荷西战舰激烈的对轰。 同时双方的步兵,也各自乘坐着小船,向着对方拒守的岛屿发起了进攻,一时间,海,陆都在激战。 就差没有空军了。 不然就是立体式战争了。 为何如此? 因为此刻,双方都知道檀香山,这茫茫大洋中的群岛的重要性,至少抵得上一支主力舰队。 花费了三年时间,明军在此囤积了大量弹药物资,更是修建了坚固的永备工事,并且基地里囤积了巨量的黄金储备。 故此,双方都杀红了眼。 激战持续了整整十天,在明军依托岸防重炮的顽强抵抗之下,西,荷联军死伤仍非常惨重,仅有少部分人成功登陆檀香山岛。 可登上岛屿的数千士兵,又遇到了明军伏击,全军覆灭。 看看大势已去,蓄意偷袭的西,荷联军将领们不由得扬天长叹,徒唤奈何,只好在明军援军赶来之前,接应岸上的残部撤退。 ------------ 第533章 反击巴拿马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十余日后,荷西联合舰队才刚刚撤离了檀香山。 浩浩荡荡的大明远征舰队,便在郑森的亲自率领下大举来援,看着一片狼藉,被毁坏十分严重的檀香山基地。 郑森暴跳如雷。 当下便在檀香山集结兵力,等待后续战舰,运输船,陆战队兵力完成集结后,便大举向着中南美洲,巴拿马地区发起全面进攻。 大明中兴十五年,元月。 经过了几个月的准备之后,十万明军云集檀香山,并且,正式在檀香山主岛插上了大明四爪金龙旗。 并且设立了行省衙门,总督府,都司衙门。 由老帅颜继祖担任首任檀香山总督,又数日后,明军完成了对檀香山基地的修缮之后,便派出了浩浩荡荡的舰队。 一面侦查。 一面向着中南美洲以及加勒比海地区发起了主动进攻。 又一个月后。 中美洲,巴拿马外海。 一艘艘风帆战舰,乘风破浪,日月波涛旗高高悬挂,陈子龙站在一艘主力舰的甲板上,默默的看着正前方,旗舰上那英挺宽厚的背影。 此战仍是由老帅颜继祖亲自领兵。 这个年月,荷兰海军为何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条顿后裔的血脉呀,荷兰海军的元帅,将军都是亲自上阵冲在第一线的。 西班牙海军的战斗意志要稍微差一些。 可如山一般巨大的压力,让陈子龙有些压抑,只有亲自出征这茫茫大洋,才能感受到这大航海时代,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又是何等的艰难。 “荷兰海军。” 陈子龙眉头紧皱,这个奇葩的国度是真的难缠,陆军弱的可以忽略不计,偏偏海军自成立以来,就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好战,又不怕死,战术素养又高的惊人。 可以预料的是此番大战必旷日持久,这中南美洲之争,没有个几年也打不出个结果。 “万幸!” 万幸大明拥有了关岛,檀香山这两个重要的海外基地,作为出征美洲的跳板,不然这个仗也不用打了。 说话间。 正前方,同样浩浩荡荡的荷兰,西班牙联合舰队倾巢而来,其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些法军战舰。 大明的对手又多了一个,此事也在情理之中,当东方帝国与欧洲人杀红了眼,肤色成了分辨敌我的唯一凭据。 这一次,是大明单挑法,荷,西三家。 “铛铛铛!” 随着两只当世最强大的舰队,距离渐渐靠近。 陈子龙却冷冷一笑,向着舵手嘶吼道:“转舵。” 随着一声令下。 浩浩荡荡的大明舰队突然一分为二,前部主力径直迎战敌舰,后队大约三分之一的战舰,掩护着一艘艘武装商船,运输舰。 径直脱离了编队,向着正南方的海域驶去,主动脱离了战斗,这支舰队去干嘛的,去登陆。 于是。 几个月前在檀香山上演的一幕,如今,又在巴拿马城上演了,大明舰队以同样的战术回击了西洋人的联军。 可是。 这里是巴拿马,中美洲,不是檀香山那样的群岛,看着前方的地平线,陈子龙脸上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这里不是檀香山,这里到处都可以登陆。 “和大明玩战略?” “呵呵。” 陈子龙不由得深深的嘲讽起来。 “走!” 大明舰队这一分二位,西,荷,法联合舰队当时就急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老巢,母港遭遇了重大危机。 这要是被大明陆战队成功登陆。 那可就! 可三国舰队指挥官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子龙的登陆分舰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鬼知道明军会在哪里登陆。 一下子,西洋联合舰队军心大乱,尤其是西班牙人更是慌乱起来,毕竟这里的陆地可都是西班牙人的地盘呀。 这要是被明军登陆了…… 巴拿马城,科隆城就全完了呀! 混乱中。 西班牙舰队打出要求脱离战斗的旗号,不等三国联军统帅,荷兰老将班克特回应。 西军舰队便脱离了战斗,疯狂的向着明军登陆分舰队狂追而去,荷兰元帅班克特无奈,只得目送西军战舰脱离战斗。 他自己。 率领剩下的荷舰,与部分法舰迎战明军主力。 “轰,轰,轰!” 随之而来的,是激烈的巴拿马大海战爆发。 原本西军联合舰队的打算,是将大明舰队主力向东引向浅海,然后用埋伏在那里的纵火船偷袭。 可此时,由于西班牙分舰队的擅自脱离,这招已经用不上了,隆隆炮声中,明军主力舰队与荷军主力舰队各自开始抢占有利风向。 虽然荷兰水手的航海技术更优秀,可大明的新锐战舰因为运用了诸多新技术,双方抢占上风未果。 中途便爆发了激烈的炮战。 开战后半消失,被明军战舰密集围攻的荷军旗舰被击沉,西军联合舰队统帅班克特连续换了两艘旗舰。 之后被明军再次围攻。 当场击毙。 随后双方战舰陷入了大规模的混战,这场海战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夜幕降临之后,损失惨重的双方各自退出了战斗。 此役双方都未有战舰被击沉,但严重受创的船只不计其数,海面上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双方战舰。 还有正在火海里穿梭,各自营救己方落水人员的小船。 熊熊大火映红了夜空。 与此同时。 巴拿马城。 暗夜中,平静的巴拿马城内火光一闪,响起了一阵连环爆炸声,随即熊熊大火借着风势燃烧了起来。 大火中。 成群结队的黑影从明人街冲了出去,全副武装的人员手持火枪,火把,疯狂的向着巴拿马总督府发起了进攻。 又过了一会儿。 混乱从城内波及到岸防炮台。 而此时。 率部夜间抢滩的陈子龙,座舰重重的撞上了一块礁石,在一阵刺耳的木料摩擦声中,陆续有战舰搁浅。 可这也是明军预料之中,搁浅的战舰就地抛锚,忠勇的士兵将战舰当成了固定炮台,与狂追不舍的西班牙舰队猛烈交火。 同时大批小型武装商船,满载着身穿红色军服的步战队士兵,一鼓作气冲上了滩头。 一时间,漫长的海岸线上处处都在激战。 ------------ 第534章 新合纵连横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处处都在激战的中美洲西海岸,这一夜,熊熊大火映红了半天夜空。 不怕死的荷兰战舰与杀红眼的大明舰队,与唯唯诺诺的西班牙人,打酱油的法舰混战成一团。 激战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在这场勇气,意志与民族性的血火考验中,终究是西班牙人扛不住了,在与明军登陆掩护舰队的激烈炮战中伤亡惨重。 无法承受伤亡的西班牙分舰队借着夜幕的掩护,率先脱离了战场,无力再阻止明军的大规模登陆。 很快打酱油的法军战舰,也被如此惨烈的战斗吓坏了,打着打着便脚底抹油开溜了。 最后只剩下条顿人的后裔,与东方大明帝国的勇士,还在舍生忘死的厮杀,可荷兰人孤军作战,与大明主力舰队谁也奈何不了谁。 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无奈。 伤痕累累的荷兰舰队不得不退出战斗,航向向南,向着茫茫大洋中殴打南美洲方向撤退。 一战过后。 整个中美洲,巴拿马西海岸地区一片狼藉,最终是兵力占优的大明远征舰队,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取得一场空前大胜。 大明海军一扫阴霾,开始搜救落水者,登上失去的动力的荷兰战舰,将成堆的俘虏带走。 远处正在观望的海盗船,见此情景不得不灰溜溜的逃走了。 此役后,大明远征舰队消除了从北美西海岸,到檀香山这条重要航线上的海上威胁,完全取得了整个太平洋的制海权。 在舰队强大火力的掩护下,两万名大明步兵,一万名海军陆战队在巴拿马登陆,在城内细作的配合下,一举攻占了这座中美洲最重要的要塞也是自由港。 紧接着。 数日后,从巴拿马出发的明军穿越了中美洲地峡,一路势如破竹,攻入加勒比海沿岸重镇。 沿途所遇到的西班牙军队以及数量众多的雇佣兵,纷纷一触即溃,大批城市随之失手,插上了大明的四爪金龙旗。 短短两个月后,中美洲地区大致平定下来,大部分城市,自由港,重镇落入明军之手,。 同时间,墨西哥城。 作为西班牙殖民当局总督府所在地,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焦头烂额的各地总督,城主,将战败的责任纷纷推给海军。 “王国舰队对这次失败应负全责!” 西军舰队指挥官自然十分不满,将责任推给了打酱油的法国人,推来推去已经于事无补。 两个月后,南京,奉天殿。 得知巴拿马大海战取得完胜,周世显深深的松了口气,当即下令动用军费预算,对郑森,颜继祖为首的海军部颁布了重大奖励。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重大海战审理中,大明舰队因为司令官的精明强干,以及各舰指挥官,士兵的英勇善战,使他们在这次战斗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故此,凡暗战军官每人官升一级,奖金翻倍,司令官郑森,颜继祖,率部在巴拿马城内发动策应的北美都司指挥使甘辉,以及登陆分舰队指挥官陈子龙,各颁发大明复兴勋章一枚。 这是大明历史上首次颁发的复兴勋章,一时间荣耀无比,真可以说光宗耀祖了。 以郑森,颜继祖为首的大明航海先驱者后裔,在这一时刻展现出优秀的基因传承,加上自身作为军人的气魄。 打起仗来,其进攻的猛烈程度,丝毫不亚于祖辈们当年纵横东海,南洋的那些血腥战斗。 并且这些将领的判断力,因经历了一次次战争过后,显然已越发成熟,与以前相比,有更明确的军事计划,和更敏锐的军事洞察力。 攻占中美洲之后,大明海军的纪律不断加强,而且士气旺盛,在大明北美都司的帮助下,充分利用了当地土著力量之后。 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与西洋殖民者长期而艰苦的战斗中。 特塞尔海战之后,第九天。 自知不妙的西洋列强也团结了起来,以荷兰,西班牙,法国为一方,正式缔结了盟约。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下子大明海军士气大振,士兵眼珠子都红了,请缨上阵的比比皆是。 从周世显重掌大明朝政以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缓缓将大明这架可怕的战争机器发动了起来,并且开始加速。 巴拿马大海战的胜利,明军登陆中美洲,从此开始了大明海军,与荷兰人,西班牙人,法国人为敌,为控制海洋所进行的一系列旷日持久的海洋战争。 受到了胜利的鼓舞,在极短的时间里,大明帝国的海员数量以极快的速度增长,为战争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人力资源。 并且终结了荷兰人在航海技术上的领先地位。 不过荷兰海军的逐渐削弱主,主要是因为德意志帝国来自陆地上的攻击,极大的减弱了荷兰人的造舰能力。 德意志,和法国梦里的进攻,逼得荷兰也成为一个重要的军事强国,并开始寻求盟友,其中主要是瑞典人。 几乎同时。 在荷兰捞取了巨大好处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菲利普波旁,觉得形势有些不妙,便向荷兰提出了适度宽松的条件。 这位爷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尽管菲利普波旁,对荷兰人的财富垂涎三尺,可是他对卷土重来的大明帝国更加忌惮,不得不让步。 菲利普波旁看到了正在聚集的暴风骤雨,决心从荷兰撤兵,免得将荷兰人削弱的太厉害了,而让大明帝国的海上力量过于强盛了。 荷兰议会派得到了喘息,却不得不在商业上,对德意志做出重大让步,荷兰的海上力量依然很强大,但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很快,荷兰人与德意志王国,法国签订了和平条约,新一轮的合纵连横在欧洲,在美洲,在茫茫大洋之上再次上演。 可许多人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这些战争全部都是远离大明本土发生的,中南美洲,加勒比海,整个欧洲烽火连天的时刻。 大明本土却毫发无伤,生产力没有受到丝毫破坏,并且正在蒸蒸日上的发展着,这自然得益于周世显早些年的布局,拒敌于国门之外的高明战略正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 第535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中美洲,东海岸。 两万二千明军穿越了巴拿马地峡,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海盗天堂,加勒比海沿岸重镇科隆。 领兵出征的甘辉,陈子龙翻身下马,拿起单筒望远镜看着面前的城市,便对看了一眼,齐齐露出了微笑。 这可是西班牙殖民政府管理下的贸易重镇呀,二人身后是两万名,从万里之外远道而来的大明陆军。 一排排军服笔挺的士兵,武装到了牙齿。 此时一阵腥咸的海风吹过,远处是海天一线,海鸟低空盘旋着,不时对鱼儿发起了俯冲。 再远处,是在西班牙舰队护卫下,急于逃命的西班牙贵族们,甘辉,陈子龙二人同时露出轻蔑之色。 这战斗意志比荷兰人差远了。 甘辉挥了挥手。 隆隆炮声中,明军向着科隆重镇发动了猛攻,战争从海战逐渐变成了陆战,并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其它欧洲殖民国家参战。 不久,西班牙王国,荷兰王国,瑞典王国,丹麦王国等西欧,北欧海洋强国开始缔结盟约,并且正式对大明宣战。 形势一下子变的复杂起来,因为神圣罗马帝国建立的德意志,奥地利为核心的霸权,在欧洲已经确立了霸权统治。 荷兰也不曾被摧毁。 故此,明军在中美洲的大举进攻,一下子便吸引了几乎所有的西欧,北欧国家参战。 围绕加勒比海重镇的陆战正在激烈进行时,海洋上的战争仍在持续,旷日持久的中美洲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 十日后,明军攻下了重镇科隆,并且继续沿着中美洲狭窄的陆地通道,向北进攻,一路上,西班牙军队都无法有效抵抗明军的进攻。 守军在舰队的接应下,一部分逃亡墨西哥,另一部分逃往阿根廷,巴西等南美洲地区。 同时间。 欧洲。 维也纳。 菲利普波旁的普鲁士大军已经集结了起来,并且纠集了奥地利,法国在内的众多小弟,再一次踏上了征服欧洲之旅。 在进攻沙俄之前。 菲利普波旁还有最后一块版图,没有纳入囊中,这块地盘便是游离于欧洲大陆边缘的西班牙,葡萄牙两国。 原本西班牙掌权的王室,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远亲,可最近这个远亲家族有点不太听话。 菲利普波旁本想叫西班牙出兵十万,随他一起进攻沙俄,可被西班牙王室拒绝了,这下子可把大皇帝陛下激怒了。 为了收服这最后一块版图,菲利普波旁下令组建一支部队,由心腹爱将杜邦上将指挥,大举越过了比利牛斯山。 随前锋军之后,菲利普波旁亲自率领的普鲁士军队,也跟着进入了西班牙境内,后面还跟着奥地利军队。 一时间。 十几万大军杀气腾腾,迅速攻占了西班牙王国的大片土地,并且开始大肆掠夺,经过了长期的战争之后。 普鲁士军队的军纪开始败坏。 普鲁士人在西班牙境内的露骨的侵略行为,激起了西班牙人的极大愤慨,很快,被占领地区的西班牙民众,爆发了自发的暴动,并迅速及到首都。 参与暴动的西班牙民众,把无能的军队将领痛打了一顿,并且夺取了军队的装备,开始向着普鲁士军队发起了反击。 眼见西班牙国内形势变化,菲利普波旁命令普鲁士军队占领马德里,并且调动后续兵力支援作战。 很快,云集西班牙境内的普鲁士军队已经有十万人之多,加上仆从军已经达到了二十几万。 二十万大军顺利攻占了马德里,菲利普波旁便逼迫西班牙王室退位,将皇位让给自己的波旁家族。 菲利普波旁此举更加激怒了西班牙人。 很快马德里民众暴动,大批西班牙人涌上街头抗议和袭击普鲁士军队,被普鲁士军队用武力镇压。 可西班牙人并未屈服,散布于西班牙各地的装备粗劣的西班牙军队,尽管是缺乏统一指挥,各自为战。 但是,都在民族自豪感的感召下奋起抵抗。 反抗普鲁士占领军的武装斗争迅速蔓延,如同熊熊大火,西班牙人不断依靠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与普鲁士军队战斗。 这样的情形,完全出乎了菲利普波旁的预料,为了镇压西班牙人的叛乱,菲利普波旁不得不从东线抽调部队增援西班牙作战。 让驻守德意志的三个近卫步兵军以及个骑兵师火速赶往西班牙,这些部队本来是打算进攻沙俄的。 就在菲利普波旁进攻西班牙的战争,打的十分焦灼之时,突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个时候…… 漫长的西班牙海岸线上,一支舰队突然出动,插手介入了欧洲大陆如火如荼的内战,这支舰队满载着一万五千明军,八万名英军。 总计十万大军悍然渡海,登陆了西班牙,同时大明帝国,大英王国对不可一世的神圣罗马帝国宣战! 当然了,明军也是师出有名的。 大明驻扎在伦敦的统帅靳统武,是打着武装支援传统盟友葡萄牙人的名义,对神圣罗马帝国宣战的。 没毛病。 一时间,大军压境。 登陆之后的大明远征军,与英军先后两次击败驻在葡萄牙与西班牙边境的普鲁士军队。 一举将摇摇欲坠的战局扭转,由于海上被英国人控制,路上交通线又没有保障,且距离其他友军太远,为避免被围歼。 驻守在葡萄牙与西班牙边境的一支法军,选择了投降,由此,大明和英军控制了葡萄牙全境。 并且将兵力,武器装备源源不断的运到了欧洲本土。 英国远征军不仅占领葡萄牙,英国政府还下令,要求英军支援西班牙人反抗普军的作战。 同时,英国不断从海上向西班牙的抵抗组织提供各种援助。 无疑,半岛的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明军和英军在这个时候的出手,让菲利普波旁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原本计划中,攻打沙俄的计划被迫搁浅。 为了避免两线作战的窘迫,为了稳住沙俄,菲利普波旁连夜赶回了德意志,特地邀请沙皇阿列克谢,到德意志境内的柏林举行会晤。 还别说。 阿里克谢还真去了柏林。 菲利普波旁一见到阿列克谢就热烈拥抱,好似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一见如故了。两位皇帝每天一同检阅部队,共同出席宴会、看戏、打猎。 菲利普波旁希望让英国人,大明人看到普鲁士和沙俄的关系亲密,沙皇也是抱着同样的打算。 于是在柏林,两国签署了新的秘密协定,双方再次重申要共同对付大明,还有讨厌的英国人。 在两国皇帝友好会晤,并签署新的秘密协定以后,菲利普波旁觉得东方的危险已经大大降低,现在是时候集中全力解决西班牙的问题了。 ------------ 第536章 大混战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得到了沙皇的保证之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菲利普波旁,便放心的调走了驻莱茵地区的普鲁士军队。 驻守在德意志境内的普鲁士军队,也大量减少,再一次,皇帝陛下调集了三个军,五万精兵增援西班牙。 还别说。 沙俄还是挺守信用,还真的没有趁机攻打柏林,竟然又在基辅安安稳稳的过起小日子来。 一个月后,伊比利亚半岛。 葡萄牙与西班牙边境线上,此时云集此处的明军已经加强到了三万,是从北非紧急调集而来,英国八万,加上五万多名葡军,少量四万名西班牙起义军。 二十万联军横陈在边境线上,准备迎击菲利普波旁率领的二十余万普鲁士军,法军,奥地利联军,一场保卫葡萄牙王国的战役即将打响。 后队,作为总预备队的明军阵营中,靳统武手持望远镜,看着对面黑压压的普法奥联军,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出兵葡萄牙是他的决定,理由也很充分,作为葡萄牙王国铁杆的盟友,现在盟友遭到灭国危机了,我大明拉扯一把不过分吧。 此时此刻。 靳统武面前是一个一言难尽的欧洲强国,这个强国叫做西班牙,其实历史上的日不落帝国不止一个。 在英国之前还有一个日不落,这个日不落便是西班牙帝国,在这个国家国力繁荣,最昌盛的时期。 在全球的大多数时区内均占有大片殖民地,并称霸世界! 西班牙帝国的统治者查理五世甚至向其他国家直言:“在朕的统治范围之内,太阳永不落下,无论何时都照耀在朕的领土上。” 这话真不是英国人说的。 是西班牙人说的,。 可就算是日不落帝国也有衰败的那一天,那么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日不落帝国,西班牙帝国,是如何衰落的? 因为战争。 西班牙原先并不是一个统一国家,在15世纪中叶以前,欧洲边陲的伊比利亚半岛上分布有阿拉贡、卡斯蒂利亚等国家. 后来阿拉贡王国的国王和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女王联姻,才使得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数个国家最终联合起来,成为共主联邦,形成了后世西班牙的雏形。 而后,西班牙人又在1492年将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最后一个穆斯林国家,格拉纳达王国灭亡。 自此才踏上了对内统一诸王国,对外疯狂扩张的道路。 1496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连一世之子腓力一世,和西班牙王位继承人胡安娜结婚,在西班牙建立了哈德斯堡家族的分支。 西班牙哈德斯堡王朝,其儿子查理五世后来在1516年继承了外祖父的西班牙王位,又在1519年继承了祖父的神圣罗马帝国皇位。 在美洲,西班牙人先后灭亡了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等印第安人国家,宣称整个美洲都归自己所有。 其后又通过麦哲伦等航海家的探索,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环球航行,并殖民了菲律宾。 从此将广阔的太平洋变成了其他欧洲国家口中的“西班牙湖”。 来自美洲殖民地和欧洲属地的大量财富,让西班牙帝国强盛至极,财大气粗的西班牙人,先后发动了多场规模盛大又绵延多年的战争。 通过这些战争,西班牙人确立了自己的军事霸权,这个时期的西班牙为什么如此能打? 因为信仰。 疯狂的宗教信仰,是西班牙人发动战争的理由和根源。 因为西班牙在历史上曾被信仰伊斯兰教的摩尔人征服,后来基督徒们在宗教和教会的号召下,发动了领土收复运动,才最终夺回了整个伊比利亚半岛。 因此他们对宗教具有极大的热情,而西班牙的历代君主,许多都是坚定而狂热的天主教徒。 与此同时,整个西班牙社会都处于宗教狂热状态,对新教和伊斯兰教普遍持厌恶态度,因此他们很愿意为征服新教异端和异教徒而发动战争。 自查理五世于1519年登基起,到如今这场仗战争,西班牙帝国连续打了140年的仗。 可以说在整个16世纪和17世纪上半叶,西班牙帝国都处于战争状态! 其他欧洲国家的战争时期都是断断续续的,能在两场战争期间享有一段珍贵的和平发展时期,能够趁此抚平战争带来的损失或是消化战果。 但西班牙帝国没有这种条件,因为西班牙帝国的国土面积太大了,需要防卫和对付的敌人众多,其总是不停地从对付一个敌人的战争转向对付另一个敌人的战争,或是干脆同时对战多个敌人,四面受敌是常有之事。 而那些与西班牙为敌的国家大都相互支援或是结为同盟,用车轮战的方式与西班牙人战斗。 比如为了对抗西班牙帝国,法国甚至不惜和奥斯曼帝国结盟,多场漫长的战争过后,曾经强盛的西班牙帝国变得满目疮痍。 作为税收重地的尼德兰地区接连遭遇兵灾受创严重,而国内经济又因为通货膨胀和毁灭性税赋政策的影响而持续动荡。 最终使西班牙帝国的财政,到了全靠美洲殖民地贵金属矿藏维持的地步,一旦美洲地区的金银没有按时到达西班牙。 西班牙帝国的财政就会处于崩溃的边缘,因为战争太耗费钱财了,其支出的增长远远大于收入的增长。 如今……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庞大帝国,终于走到了尽头,在美洲的殖民地,在大明的进攻下正在土崩瓦解。 在欧洲又因为不听从号令,而面临着宗主国的讨伐,导致国内遍地都是起义军,腐朽的王室实际上已经无力控制局势。 说话间。 前线已经喧嚣起来,英军计划对普军右路,孤军冒进的第二军发起进攻。 于是,英军调集了两个军前去围攻,二比一的兵力对比,形势对英军极为有利,可就在此时,菲利普波旁率领的一支近卫骑兵军,出现在英军前锋部队的右翼。 一个骑兵闪击,雪亮的马刀挥舞了起来。 突然出现的容克骑兵,切入了两个英国军的侧翼,双方展开了激战,不久,三万名英军溃败。 这一切,都落在靳统武眼中。 前线溃败的英军漫山遍野,时隔三年多之后的首次交手,英军完败,形势突然间急转直下。 “传令。” 靳统武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倾巢而来的普鲁士大军,徐徐道:“撤退。” 他面前这是普鲁士大军有些可怕。 ------------ 第537章 援助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撤,撤!” 普鲁士大军倾巢而来,看着前线溃败的英伦盟军,靳通武及时下达了撤退命令,全军驮马化的明军纷纷翻身上马。 退守坚城。 万幸全军驮马化的明军撤的快,这一路,头也不回的撤退到了里斯本港,才凭借战舰火力的掩护稳住了阵脚。 接下来一个月,自知无力翻盘的靳统武,只得护送葡萄牙王室登上了战舰,全军逃向了大明控制下的西亚。 不久,西班牙,葡萄牙在内的利比里亚半岛,尽数落入了神圣罗马帝国手中,一个空前强大的统一欧洲诞生了。 至少表面上如此。 两个月后。 南京,奉天殿。 当葡萄牙全境沦陷的消息传来,周世显却不动声色,似乎早知道会是如此,端着茶杯的手依旧十分沉稳。 此时并非出人预料,统一欧洲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拿破仑干过,二战德国也干过,这样的统一长不了。 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周世显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回来。 自罗马帝国崩溃后,查理曼领导法兰克人建立的统一帝国,查理曼大帝,是欧洲历史上著名的国王,扑克牌里红桃k的形象就是他。 公元768年,他登基成为法兰克国王,同时代的中国属于唐朝时期,他在位四十五年,成功的统一了西欧大不部分地区。 统治范围包括今日的大部分法国、德国、瑞士、奥地利、荷兰以及意大利的一个地区和许多的边界地区,这就是历史上的查理曼帝国。 实际上查理曼基本统一半个欧洲,算是为欧洲统一打下了基础,基础是打下了,可惜后代子孙不争气。 814年冬天,查理曼大帝逝世,时年72岁。 查理曼死后不久,法兰克帝国就出现了分裂。 843年,他的三个孙子各自为王,签订凡尔登条约,帝国一分为三,就是后来的法国、德国和意大利。法兰克人的语言也出现明显的分化,形成了法语、德语和其他西欧国家的民族语言。 统一大部分西欧的法兰克帝国,是欧洲历史上最接近统一的一次,而且持续时间近半个世纪,这可比后来的拿破仑还要长。 按理说查理曼大帝应该好好的用这几十年时间整合一下帝国的文化和经济,使其避免分崩离析才对。 当年我国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秦朝才不过存在十几年,可是秦始皇却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统一了文化、经济、政治等多个领域,从此统一成为了历代中原王朝的核心思想。 可是查理曼大帝显然没有秦始皇的智慧。 当时的法兰克帝国内部缺乏经济文化联系,基础很不牢固,更要命的是查理曼不仅不加强中央集权,反而实行分封制。 他在位时就将帝国一分为三分给了他的三个儿子,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战争和分裂,犯了后来中国皇帝一样的错误,其结果就是导致封建割据,欧洲历史上最有可能统一的机会就这样没有了。 法国大革命爆发后,面对反法同盟的围剿,强人拿破仑崛起,通过战争将革命思想和战火向西传播,打败了奥地利和普鲁士,建立莱茵同盟。 普鲁士及德意志诸小邦国匍匐在拿破仑帝国脚下,这样,西欧地区暂时“统一”在一个强权之下。 如今,这件事不过是提前发生罢了。 如今的欧洲统治者菲利普波旁,虽然才华略逊色于拿破仑,可是胜在出身好,基础好。 想及此。 周世显放下了茶杯,向着石亨,李岩笑道:“不必惊慌。” 欧洲这地方…… 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民族成分很多,有德意志人,日耳曼人,法兰西人等很多强悍民族。 而且很多民族内部继续分成更小的民族,如斯拉夫人,分成东斯拉夫人,西斯拉夫人,还有乌克兰人等。 也就是本来欧洲的民族不多,但是越分越小,民族分的多了,那么想独立的自然就多了。 甚至很多欧洲一个城市恨不得就是一个民族,真是奇葩啊。 在欧洲的历史上从来无法形成统一的文化思想,每个民族的向心力都不大,都有自己的那一套。所以没有哪个民族能够同化统一对方。 微微一笑。 周世显轻道:“传旨。” “叫李定国,靳统武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再传旨。” 周世显又微微一笑:“派使臣去莫斯科,与沙皇陛下会晤,传达我大明与沙俄结盟,共抗强敌之意。” 史可法,石亨,李岩徐徐点头。 “此计甚好。” “附议。” 大明中兴十四年末,冬宫。 当大明使臣李岩抵达了冬宫,与沙皇阿列克谢展开了密议,大明统帅部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与沙俄结盟并且提供援助。 这让沙皇满心错愕,又喜出望外,沙皇正在为财政赤字和庞大的军费发愁呢,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 大明向他伸出了援手。 虽不解,却无法拒绝。 于是在大明,沙俄双方共同努力下,双方很快达成了停战,并且恢复两国关系,互相派出使节的协议。 协议达成的第二天,李岩在冬宫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演讲:“明,俄正式恢复使领关系,自为深可满意之事。” 对促进整个亚洲的和平与繁荣“有特别之意义”。 “并且对神圣罗马帝国的进一步扩张,形成一定威慑。” 如此一来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此后不久,大明便开始向沙俄提供价值三千万龙元的军事援助,包括大批火枪,弹药,物资援助以及部分军官顾问团。 并且这些物资援助起运的速度很快,都是从驻扎在中亚,漠北的周阿布军中直接抽调。 喜出望外的沙皇解了燃眉之急,赶忙给麾下大批部队换装,并且加紧防备鼎盛,空前强大的神圣罗马帝国。 南京,奉天殿。 周世显肃立在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皱着眉头,决定再援助沙俄一批急需的水力机械以及炼铁设备,进一步的加强沙俄的军工能力。 什么军用口粮,快要过期的罐头,一股脑的都援助过去,此刻大明摄政王油光发亮的脑门上,就差刻着几个字了。 “打起来,快打起来!” ------------ 第538章 躁动的欧陆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周世显不由得悻悻然,骂骂咧咧起来,磨磨唧唧了这么久,神圣罗马帝国和萨和还没有打起来,这还是德意志嘛! 这不科学! 周世显骂骂咧咧的半天,才拿起一碗凉茶灌了下去,几次想要下令前线明军直接动手,让李定国主动对普军发动进攻,从而挑起欧洲大战。 可是又强行忍住了…… 如今,这朝堂上的妙算,布局已经完成,接下来局势会怎么走,强大的德意志会不会主动进攻沙俄。 周世显心里也没谱。 现如今。 只能靠前线将士,还有军情司那帮人随机应变了。 同时间,希腊。 屯兵于希腊的李定国,心中其实也十分焦急,他也憋着让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尽快出兵。 为了为全面战争做好准备,李定国甚至主动从巴尔干撤军,全军龟缩到了希腊,为德意志与沙俄的大战让开了道路。 甚至他还几次三番的对沙皇阿列克谢表明善意,表达了大明帝国对沙俄的全力支持,甚至…… 沙俄自己都觉得自己要挨打了。 可是在周世显,李定国等大明高层望眼欲穿的殷切期望下,搞定了西班牙,葡萄牙,统一了整个欧洲的菲利普波旁。 他是真的犹豫了,被西班牙战事这么一拖延,眼看着夏天过去了,又到了秋天,菲利普波旁开始在心中盘算着,秋天出兵的利弊得失。 好处是可以全取两国边境线上,靠近沙俄一边的膏腴土地,还有那片土地上刚刚才收获的粮食。 并且可以全取基辅一线,已经建设完成才刚刚投产的一些冶金工厂。 坏处是。 冬天。 一番权衡之后。 这位英明神武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决定将全面进攻沙俄的计划缓一缓,最起码,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之后。 正所谓。 吃一堑,长一智。 经过了围攻基辅的失利之后,菲利普波旁是真的对沙俄的广袤,与冬季的严寒心生忌惮,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不过虽然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十分冷静,可他手下那帮骄狂的德意志将领,可就未必能冷静了。 一时间军心躁动。 在维也纳,在柏林,甚至在巴黎的大捷小巷里,每天都有喝醉酒,醉醺醺的德意志军官说着胡话,当街闹事,搞的当地人心惶惶。 可菲利普波旁竟然真的忍住了! 李定国哑口无言之余,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主动提出访问基辅,并且在基辅发表了一番极具挑衅性的演说。 当着沙皇陛下的面,这位大明驻欧洲前线的最高统帅,向着沙俄的贵族阶层再一次提出。 要遏制德意志扩张的野心! 强调,再强调! 为了遏制德意志帝国扩张的野心,大明帝国,将向沙俄提供全方面,无差别的军事援助。 并且承诺大明将永远与沙俄站在一起。 “作为同一个堑壕里的坚定盟友,沙俄有事就是大明有事!” 在李定国信誓旦旦的保证下,沙皇阿列克谢默许了这一番言论,在基辅甚至莫斯科地区流传着。 毕竟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段,并且这样做也确实可以鼓舞人心,激励士气,毕竟大明对沙俄的军事援助是实打实的。 于是,不知不觉之间。 好战的言论在基辅开始蔓延,一些俄罗斯王公,贵族,甚至将领开始发表指责德意志的言论。 认为德意志的扩张是不能容忍的,是邪恶的,整个欧洲的有识之士都应该团结起来,制止这种无节制的扩张行为。 甚至一些哥萨克激进派,对强大的德意志发出了战争威胁。 这一切。 幕后都有着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指挥着,操纵着。 一个月时间过去了,在大明的怂恿之下,沙俄的挑衅之下,菲利普波旁皇帝陛下,考虑到这时如发生战争将对自己不利,决定再一次做出让步。 甚至把同沙俄,甚至大明的关系暂时缓和了下来。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想要给越来越炽热的欧洲局势降温。 可是。 这时李定国又从出手了,全力开火的李大帅,在希腊组织召开的一场国际会议会议上,大明,波斯,以色列,葡萄牙,奥斯曼,英国,沙俄甚至意大利都表态了,大有将新诞生的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孤立的架势。 一个以大明为首的反德意志联盟成立了,大明统帅李定国代表大明统帅部,以及摄政王,向德意志发出最后通牒。 要求普军撤出伊比利亚半岛,交还葡萄牙,从西班牙撤军,菲利普波旁皇帝陛下自然拒绝接受这个无理通牒。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连好脾气的皇帝都忍不住,可想而知那些好战的普鲁士军官,早已经憋的眼珠子都红了。 于是一场欧陆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了,为了准备战争,在大明的鼓噪下,欧洲列强开始疯狂扩军备战。 新生的德意志通过新的军事法案,增加军事预算,将装备精良的近卫部队扩充到了三十万。 并且在核心地盘上,将兵役年龄从21岁到45岁,改为从20岁到48岁,使仆从军的数量增加到了四十万。 受到刺激的沙皇俄国,也被迫咬紧牙关跟着扩军,用大明援助的各种武器弹药,以及三千万龙元的战争贷款,很快将现役部队扩充到了五十万。 并且明军也开始往欧洲增兵。 驻扎在希腊的明军,开始大规模的重新进入巴尔干,一面扶持斯拉夫人的力量,一面加强对俄军的补给。 在这种的背景下,很快,两大军事集团各自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和制订作战计划,力图先发制人。 各种躁动的言论冒了出来,其中李定国叫的最凶,甚至宣称:“战争是万事之父……战争不仅是一种生物规律,也是一种首先规律,因而是文明的不可缺乏的因素。” 这言论听起来如此耳熟。 反正,估计李定国是说不出来这番话的。 狂热和躁动笼罩着欧洲的土地,当欧洲人的好战基因被充分挑动了起来,那么,就差一个导火索了。 ------------ 第539章 租借法案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这个导火索很快便会出现,因为…… 法国,巴黎。 一个叫做黑手的组织,正在悄无声息的崛起中,这个组织是从意大利传播到法国来的。 并且在神秘资金的支持下,日益发展壮大起来,这个黑手,可不是后世那个臭名远扬的黑手。 这个词儿,起源于1282年3月30日情人节前一天的西西里起义。 当一个巴勒莫的少女索菲娅在结婚当天被法国士兵强奸后,西西里开始了疯狂的报复,他们袭击见到的每一个法国人。 同时,这个词儿在阿拉伯语中是“避难地”的意思。 在这个时期,黑手组织原本是一个贫苦农民为求生存而联合起来的秘密帮会组织。 因此,当年它的成员无一例外来自农村,出身都很贫穷,成员之间经常互相帮助,能够同舟共济。 这玩意大明也有。 白莲教嘛。 因此,这玩意与当年中国的绿林好汉,与英国的罗宾汉有相同之处,并且时不时地维护正义与公平。 年复一年,黑手在西西里的作用日趋突出,变得比政府还权威,那时在西西里人的生活中,黑手变得像一日三餐一样重要。 能成为黑手自然是件崇高的事。 黑手自成立伊始,就是一个崇尚暴力的组织。 他有为穷人出头、替百姓伸张正义的一面。但如果没有正确的理论作为指导,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它会走向自己的反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手的性质也发生了变化,它蜕变成为一个无恶不作令人切齿痛恨的犯罪团伙。 可如今,事情似乎有了一丝变化,这个组织得到了来自海外的大笔神秘资金援助之后,迅速从意大利发展到了欧洲本土。 像是凭借暴力控制了西西里岛上的畜牧、屠宰、果园和港口,并向私人业主收取保护费。 通过暴力,黑手在西西里岛确定了自己的权威,并把这种方式扩展到整个意大利,进而扩展到整个欧洲。 巴黎,街头。 肮脏的街道上遍布着下酒馆,烟馆,一个个烟视媚行的女子站在小酒馆门前,向着过往的法军军官抛着媚眼儿。 “咯咯。” “呵呵呵。” 如今的法国处于十分混乱的时期,一面对大明割让了马赛,遗迹开放了部分港口,另一边又承担着支援德意志帝国作战的重任。 百姓需要承担的赋税很重,在如此繁重的税收压力下,重新掌握法国的波旁家族,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任由各种五花八门的产业,在这法兰西的街头绽放。 可是这一天,突然之间大批士兵走上了街头,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将街上浓妆艳抹的女子轰走,又抓了一批喝醉酒的军官。 法军,普军竟然开始整顿军纪仪容,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很快消息传来,说是大皇帝陛下要在巴黎检阅军队,提振一下法军的士气。 毕竟法军,在如今的神圣罗马帝国联军里面,也算是一支主力,战斗力也还不弱。 这一天巴黎街头张灯结彩。 盛大的欢迎仪式中,当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菲利普波旁的马车,行驶到一个拐角处时。 几个刺客立刻冲上前去,向菲利普波旁开枪射击,结果打歪了,菲利普波旁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还受了点轻伤。 惊魂未定的卫兵一拥而上,将几个刺客当场拿下。 顷刻间,整个巴黎好似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经过审讯之后,才知道这几个刺客来自巴尔干,是黑手组织的成员,并且巧合的是。 这几个人都是巴尔干的斯拉夫人,刺杀菲利普波旁的理由看起来十分充分,无非是极端仇视德意志的斯拉夫激进分子。 这刺杀大戏看上去无懈可击。 可人群里。 陈永华将帽檐压了压,一言不发的溜走了。 大皇帝陛下被刺杀了,这还了得,这下子暴躁的普鲁士军官们再也无法弹压,顷刻间,暴躁的普鲁士大军向着巴尔干地区开进。 可巴尔干地区多数都是斯拉夫人…… 这一开战,便好似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了,三天后,沙皇阿列克谢向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发出照会。 要求普军立刻停止对巴尔干的进攻。 菲利普波旁还是悍然下达了进攻沙俄的命令,因为德意志这架战争机器一旦发动,那边永远也停不下来了。 要么将一切都绞碎,要么将自己绞碎。 为此,菲利普波旁开始四处拉拢小弟,仆从国,并将欧洲大多数国家纳入反俄同盟。 同时沙俄也没闲着,一边向着巴尔干地区派出精干人员,将哪里的斯拉夫人武装起来,提供训练,另一边与英国,奥斯曼,大明结盟。 并且恳求大明提供更多的军火物资援助,这下子正中周世显下怀,当即承诺将在必要的时候,向沙俄再提供高达三千万龙元的战争贷款。 当然战争贷款是要还的! 不过可以分期付款。 南京,奉天殿。 一部新的法案在统帅部引发了激烈的争吵,这部法案叫做租借法案,正是周世显提出来的。 可立刻招来了史可法,李岩,上上下下的一致反对,几千万龙元撒出去不说,这摆明了就是个无底洞,天知道为了援助沙俄要投入多少资本。 鬼知道这些援助还能不能要回来! 可周世显力排众议,不惜动用了王命旨意,强行通过了这一租借法案,法案中规定,大明将为英国和沙俄提供源源不断的军事援助。 为了说服人们,周世显做了一个经典的比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是沙俄被神圣罗马帝国征服了,我大明又该如何自处?” 于是这一法案得到了强行通过。 数月后,欧洲。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之后,好不容易熬到了春暖花开时,菲利普波旁再也没有选择,迫不及待的在波兰集结征俄大军50余万人,1300余门大炮。 其部署是,中央为普军主力,左右两翼分别为奥军和法军。 其战略企图不再以攻打城市为目的,而是以优势兵力和分进合击战术寻歼俄军主力,通过一两次决战,迅速征服俄国。 ------------ 第540章 第二次普俄战争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这样针对性的战术,也是德意志统帅部和大皇帝陛下商议过后,所能想到的最佳进攻计划。 毕竟沙俄地盘大,人少,若是能将此战术完全达成,通过调动俄军,将其主力分割,包围,歼灭于野外。 则诺大的沙俄将会不战而胜之,愿望是美好的,并且作战计划也无可挑剔,进攻发起的时间也还凑合。 正是冬末,春来的时节,此时天气转暖,最严寒的时期已经结束了,道路尚未解冻,十分利于大兵团作战。 随着统帅部以及皇帝陛下的一声令下,三路大军好似潮水一般越过了边境,向着被沙俄占领的基辅,以及第聂伯河一线发动了进攻。 俄军虽然早有准备,在基辅一线集结了大量兵力,可用于作战的部队约为20多万人,分为三个军团。 三个军团以基辅为中心一字排开,防备着普法奥联军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俄军原计划以阵地防御为主,正面抗击普军。 可是战争一开始。 承担外围防御的一个俄军团,便被倾巢而来的容克骑士团冲垮了,约五万人的俄军无力抵挡普军步,骑,炮混编的精锐近卫军。 俄军防线在短短三天时间里土崩瓦解 坐镇基辅的沙皇阿列克谢见势不妙,因力量悬殊过大,被迫接受大明军事顾问团撤退的建议。 残余的十五万俄军,保护着沙皇放弃了基辅城,徐徐向东撤往莫斯科,临走前自然又放了一把火。 很快,杀气腾腾的普鲁士军队一举攻占基辅,并未在大火冲天的基辅城停留,而是在迫使俄军全线退却之后,派出大量骑兵和驮马化的步兵尾随追击,紧咬着俄军不放。 俄军无奈。 只得留下一支部队断后,主力加速撤退,此时危难之际,沙皇阿列克谢亲自担任俄军总司令,并且。 沙皇决定在通向莫斯科必经之地,刚刚建成不久的苏梅要塞附近,利用有利地域迎击普军。 退到了这里,已经不能再退了,再退,俄军身后就是莫斯科了。 当菲利普波旁率领普军主力,浩浩荡荡的赶到这座要塞,便被这座规模庞大的要塞拦住了。 他也不想打攻城战,尤其还是这样坚固的要塞,可是这座要塞的凭空出现,让菲利普波旁和普军统帅部措手不及。 这座要塞是哪来的? 普军高层一脸的疑惑,似乎,两年前这座要塞还不存在,可是短短两年时间,这座要塞便好似变戏法一般凭空变了出来。 虽然,这座要塞还并不完善,只是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外围的棱堡才刚刚建好,甚至连外墙都还没有完工。 地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甚至因为施工挖出来的土方,也还没来得及运走,不过这毕竟是一座要塞,还是空空荡荡,无遮无掩的大平原上唯一一座坚城。 并且到处随意堆放的土方,坑坑洼洼的地形,无意之间增添了普军进攻的难度,这让普军更加懵逼。 一脸茫然的菲利普波旁,举着望远镜观察了好半天,仍是觉得无所适从,绕过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无奈之下。 只好下令麾下大军,发动了最不愿意打的要塞攻防战。 那么这座要塞是谁修的呢,沙俄人没这个能力。 当今世上,唯一有这个能力,在两年内修成一座要塞的,也就只有大明镇军之中,规模庞大的专业工兵部队了。 工兵部队也是对沙俄援助计划的一部分,周世显派出工兵部队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加强莫斯科外围城市的防御。 让普军在这里大量消耗有生力量,这和沙皇阿列克谢,以及俄军高级将领的打算不谋而合。 于是,这座只花费了两年时间,便草草建成的坚固要塞,便成了俄军保持信心的最大依仗。 为什么明军工兵部队可以在两年内,建成如此庞大的一座要塞呢,因为大量运用了一种新材料。 水泥。 这是水泥这种划时代的建筑材料,第一次出现在世界战争史上,和世界上大多数发明有着同样的道理。 水泥也不是某个人,突然之间便发明出来的,水泥的发明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早在五十年前,大航海时代刚刚开始的时候,世界各国的航海业已较发达,但船只触礁和撞滩等海难事故频繁发生。 为避免海难事故,各国都纷纷采用灯塔进行导航。 当时,人们建造灯塔的材料有两种,木材和罗马砂浆。 然而,木材易燃,遇海水易腐烂,罗马砂浆虽然有一定耐水性能,但尚经不住海水的腐蚀和冲刷。 由于材料在海水中不耐久,所以灯塔经常损坏,船只无法安全航行,迅速发展的航运业遇到重大障碍。 为解决航运安全问题,寻找抗海水侵蚀材料和建造耐久的灯塔,成为世界各国经济发展中的当务之急。 早在那个时期,水泥这种东西便已经被发明了出来,那个时候叫做水硬性石灰,是专门用来建造海中灯塔的。 这东西在数年之前,被大明海军无意间得到之后,便如获至宝,又在周世显的授意下加以改良,配方已经很接近于现代水泥。 正是水泥的大规模应用,让明军工兵如鱼得水,日渐在战争中发挥出极为重要的作用。 不管怎么说。 这座背靠莫斯科的坚城,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普军进攻道路上的拦路虎,于是两日后,双方在苏梅要塞爆发激战。 这次战役,追击到此地的普军有24万人,而俄军有15万人,南边还有十几万法军,奥地利军队正在日夜兼程的赶来。 俄军打算打一场积极防御战,消耗普军兵力,为以后的战局创造条件。而普军打算用这个机会一举歼灭俄军主力。 俄军主力都在自己的右翼,因为他们认为普军可能会通过这条路直取莫斯科,于是,便造成了左翼兵力薄弱。 这一弱点,很快被天才的普鲁士将领们洞悉了,于是菲利普波旁决定以俄军的左翼为突破点。 将俄军从要塞中逼出,逼至莫斯科河沿岸并一举歼灭。 当天早晨,菲利普波旁命令麾下大将率领2万普军,佯攻俄军右翼附近的苏梅要塞,吸引俄军的注意力。 同时将主力部队派到自己的右翼。 ------------ 第541章 要塞争夺战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普军的佯攻起到了效果,让指挥效率低下,满脑子只想刺刀见红的俄军陷入了一定程度的混乱。 正在后方指挥作战的菲利普波旁大喜,下令加强右翼的进攻,与此同时,又下令中央步兵在炮兵掩护下,向着要塞正面的凸角堡发动进攻。 但是俄军凭借着地利,用要塞里的大炮给普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就连普军军团长的坐骑都被打死了,军团长本人也受伤了。 两军最后进入了肉搏战,普军一度占领了阵地,但是在俄军后方兵力的支援下,俄军夺回了阵地。 激战一天后。 普军一无所获,被迫退回了进攻发起点,开始救治伤员,补充丹药,这个时候菲利普波旁意识到,他投入进攻的兵力不足。 便从后方调集了三万人的部队前来支援,俄军同时也调整了防线,在易守难攻的要塞里安然过夜。 入夜,夜风徐徐吹佛。 普军统帅部彻夜不眠,用望远镜观察着挡在普鲁士大军面前的这座坚固要塞,一个个都哑口无言了。 这突然冒出来的要塞,让普军死了迅速歼灭俄军主力的心,不得不调整战略部署,开始按部就班的打要塞争夺战。 并且催促左右两翼的奥地利军队,法国军队加速前进,开始做好了长期围困的准备。 第二天,清晨。 普军放弃了花里胡哨的佯攻,集结了大量兵力,再次对凸角堡发动了进攻,占领了两个,但是在进攻第三个时受挫。 凸角堡的争夺战又持续了两个小时,在猛烈的炮火对轰中,双方开始承受伤亡,并且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负责指挥正面防御的俄军将领,再一次犯了老毛病,仗着喝了点伏特加,十几个将领亲临一线指挥作战。 却好死不死的被一发炮弹命中,当场死伤了一大半,并且因为在俄军的最左翼,由于一部分军队已经被调走了,前去支援正面防御。 而菲利普波旁手下的奥地利军队刚好赶到了,未作休整的奥地利军队直接发起了进攻,并且在这一地区的进攻比较顺利。 眼看着突然赶到战场的奥地利军队,即将突破面前的防线,非常重要的高地即将失守的时候。 俄军突然派出了近卫骑兵部队,居高临下来了个反冲锋,将奥军的进攻击退,于是战线再次回到中央炮台。 “轰隆隆。” 隆隆的炮声中,成梯次配置,轻重搭配的要塞炮火,成了德意志军队难以逾越的天堑。 这些梯次配置的炮台,以及精准的炮火,给了进攻的普军很大的伤亡,但是最后俄军弹药用完了。 普军占领了炮台,但是不久后,在沙俄近卫军带领下俄军的增援部队,用惨烈的白刃战夺回了炮台。 不出预料。 战争再一次回到了常态,韧性十足的俄军变成了打不死的小强,并且还越打越强了。 棱堡周围的战斗异常激烈,俄军仍然坚守着炮台。当菲利普波旁准备再次下达进攻炮台的命令时,俄军派出了哥萨克骑兵。 八千名哥萨克骑兵从防御薄弱的普军左翼发动了一次突袭,打乱了普军对高地炮台的进攻。 这个时候,菲利普波旁被难缠的俄军彻底激怒了,不做休整,不等前线的伤兵撤下来,便又发动了一次进攻。 这一次他集合了三个军的精锐军队,又换了一个进攻点,这一次向着高地炮台和凸角堡之间的结合部发动了进攻。 俄军拼死抵抗,但是这一重要的区域慢慢落入了普手中,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普军高层建议菲利普波旁,立刻马上投入近卫军这一预备队,突破俄军防线,这样就可以赢得这一战役。 但是菲利普波旁在迟疑后拒绝了,预备队怎么可能轻动呢,于是激烈的站哦度又过了两个小时,到了下午五点,两军都已经精疲力竭。 大战过后的要塞一片狼藉,躺满了双方阵亡士兵的尸体,普军有些攻击乏力,俄军的伤亡也不轻。 此时菲利普波旁提出休战,大部分将领也支持休战,因为在这坚固的要塞之下,普军实在是啃不动。 一场战斗下来,普军伤亡两万多,俄军伤亡三万多,从双方兵力的损失比例来看,普军的战斗力显然优于俄军。 普军赢得了战术而俄军赢得了战略,双方都损失惨重,普军更接近胜利,可要塞还紧紧握在俄军手中。 面对要塞百般无奈的菲利普波旁,只好下令休战三天,并且派出骑兵前往右路,催促在那里磨磨蹭蹭的法军加紧赶来。 原本,普军在菲利普波旁的率领下,后路处于在波兰的土地上,而波兰人由于反对俄军的占领,所以十分支持普军。 普军恢复实力更容易。 可此时,奇葩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这片奇葩的土地上。 这里的地盘原本是波兰人的,并且这里的波兰贵族,原本是坚定的反俄派,为了将俄军赶走,波兰人暗中集结了不少力量,在俄军退却的道路上埋设陷阱,发起小规模的袭击。 可就在俄军撤退,普法奥联军占领基辅之后,这些波兰贵族又改主意了,突然变成了亲俄派,又开始对普军先头部队进行骚扰。 又过了几天,这些波兰贵族领导的武装,竟然开始骚扰普军的补给线,如此奇葩的事情…… 让俄军和普军都有些猝不及防。 为什么会这样? 波兰人的想法又有谁搞的懂呢,反正不管怎么说,波兰武装又开始调转枪口,在普军补给线上大肆破坏。 沙皇阿列克谢大喜过望,赶忙召见了这些奇葩的波兰武装,普军则气急败坏的对这些波兰武装展开了清缴。 可俄军得到了喘息,趁机怂恿那些波兰人,在普军后路的补给线上展开大规模的游击袭扰。 大搞坚壁清野,把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便一把火烧掉。 于是乎,顶住了普军的三板斧之后,残血的俄军得到了波兰人的帮助之后,再次上演了熟悉的剧本,开始渐渐发力。 ------------ 第542章 南路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而统率神圣罗马帝国大军的菲利普波旁,面对波兰人的倒戈却哑口无言,万万没料到竟然会出这种事! 波兰人…… 又,又阵前倒戈了。 不过波兰人做出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这本来就是波兰的土地,波兰人已经想好了,谁占领这片土地就打谁。 尽管自身实力有限,不过勇气可嘉。 可此时,后勤补给被骚扰的普军,奥地利军队处境有些不妙,右路的十万法军又迟迟不曾赶到战场。 菲利普波旁见势不妙,便向着沙俄提出和谈。 遭拒绝。 可就这样一无所获的撤兵又不可能,菲利普波旁只好一边下令继续进攻,一边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南路的法军身上。 希望十万法军能及时赶来,加入战斗,如此一来预备队即将耗尽的俄军,估摸着也应该撑不住了。 南路,从巴黎通往莫斯科的必经之路上,一只大军正在默默的等待着,这支部队由五万明军与六万英军组成。 还有一些西亚,中亚仆从骑兵。 绵延数里远的大军安静的等待着法军的到来,出兵截击南路法军是李定国的意思,与英军一拍即合。 于是十余人兵马云集于此,硬是将十万法军截胡了,法军被阻挡于南路,很快与英军爆发了激战,并且仗一打起来便火星四射。 看着前方炮声隆隆,硕大的炮弹在低空飞来飞去,法军,英军各自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军官带领下挺直了腰杆走向对方。 李定国不由得眼皮直跳。 这架势,看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可是作为一个大明人,李定国对英法之间的世仇了解不深,倒是他的参谋官知之甚深。 历史上看,英法矛盾的起点,从法国诺曼底公爵威廉在1066年征服英国开始,因为诺曼的征服,一个法国公爵成了英国过往。 让英法两国的领土交错折叠,弄得两国在后续的几百年中一直水火不容,权力和领土的争夺,还有对弗兰德斯羊毛贸易的争夺,引发了百年战争,也引发了后来的英法争霸。 这场英法之间的战争和争霸,从中世纪一直延续到了一战爆发之前,堪称史上最强死敌了。 百年战争之后,法国彻底在欧洲大陆获胜,也让英国失去了在欧洲的据点。 并且法国人在历史上被盎撒坑过无数次,可总是不吸取教训,一次又一次地掉进盎撒的陷阱,这又能怪谁呢? 第一次被坑是坏人不对,第二、第三次被坑,就不是坏人的问题了。 故此英法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已经成了常态,除了战略层面的看不顺眼之外,两国的制度、文化、宗教也多有不同。 制度上,法国人认为,自己才是自由民主独立的引领者,大革命催生了新时代。 文化上,法国人认为,法兰西文化才是欧洲最璀璨的文明,巴黎才是艺术之都。 宗教上,法国信天主教,英国信新教。 这无数不同,让英法两国多了互相嘲笑! 怎么看法国都代表欧陆正统,所以法国人说,英国和他的儿子美国是野蛮资本主义国家,是野蛮殖民主义国家。 看看盎撒人扩张之后的世界,原住民几乎都成了保护动物,印第安人、古利人,莫不是如此。 反观法国殖民地,虽然受到了法国文化的影响,但是人还是那些人,没有腾笼换鸟,也没有保护区出现。 这对比之后,谁文明谁野蛮也就一目了然了。 但是在那个强调森林法则的时代,文明的法兰西缠斗几百年,依旧没干赢野蛮的盎撒人。 从太阳王时代一直到戴高乐时代,法国几经跌宕起伏后,无奈沦为了现在的模样。 这其中,有太阳王路易十四时代的高光。 太阳王在任时的法国,用在欧洲最早健全的中央集权制度,带领法国走上了登顶之路,历经遗产战争、法荷战争和大同盟战争,费尽千辛万苦之力,算是勉强维系了法国的欧洲霸主地位。 可是…… 这些都是过眼云烟。 前线的隆隆炮声中,仇人相见,奋力搏杀,成排的士兵倒下,成排的士兵抱着火枪大步向前。 原本有些厌战的法军,在英军的主动攻击下,竟然爆发出超强的战斗力,这让李定国所料未及,眼看着在惨烈的火枪火炮对射中,英军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铿。” 随着李定国拔出了战刀,战刀迎着烈日斜斜的前指,作为预备队使用的八千明军骑兵纷纷拔出了马刀。 “杀!” 随着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成群结队的大明骑兵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加入了激烈的战斗。 突然从英军侧后方杀出的大明骑兵,以骑兵墙的方式冲入了战场,大红军服猎猎作响,随着战马不停的加速,阵型开始向着中间压缩。 最终马头挨着马头,形成一道组织严密,无法抵御的骑兵墙,只付出了少量伤亡便直愣愣冲着法军炮兵而去。 正在掩护前线步兵作战的法国炮兵,无力抵御,在八千名大明骑兵的冲击下,扔下了大炮四散而逃。 “杀!” 随着李定国又一声令下,二线明军动了起来,正式加入了这场遍及整个欧洲的大乱斗。 得到增援的英军士气大振,在明军的大举驰援下,终于在这场重要的会战中,一鼓作气的击溃了法军。 伤亡惨重的法军不出预料的打了白旗。 投降了。 不多时,旷野间便跪满了高举火枪,祈求活命的法军士兵,至此,菲利普波旁的右路大军覆灭。 两天后,要塞。 得知右路法军覆灭,菲利普波旁呆若木鸡,被迫放弃了对要塞的进攻,下令全军撤退。 和上次相比,德意志大军这次更惨,倾举国之力而来,可是被一座要塞挡住去路,连莫斯科的城墙都没摸到。 可撤退也不容易。 普军原本企图通过未遭破坏的南俄地区撤退,以便补充给养,但是如今南路法军覆灭,明军,英军的先头部队正在快马加鞭的赶来。 普军无奈,只得原路返回。 可来的时候容易,去的时候可就难了,大军徐徐撤退的途中,被波兰人的游击队及哥萨克骑兵俘杀者不计其数。 最要命的是正面的俄军,南边的明军,英军开始了一场大追击,并且从三个方向对普奥军队形成了围攻之势。 ------------ 第543章 攻陷柏林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这一场虎头蛇尾的普俄大战,在夏末秋初便分出了胜负,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普军,奥地利军队开始向着本土撤退。 俄军自不肯善罢甘休,在南路明军,英军的策应之下,开始分成多路尾随追击,先后在维亚济马、克拉斯内、明斯克歼灭大量普军。 同时,明军,英军以骑兵为先导,在南侧实施平行追击,相继发起突袭,不久重创普军后卫。 此时普军已无心恋战,人心涣散中,普军撤到边境线时只剩一半兵力,渡河时,突然遭到明军骑兵的猛烈袭击,又损失不轻。 仗打到此刻便是树倒猢狲散,此刻普军两翼,法军已经投降,奥地利军团也起了异心,抛开普军单独与俄军秘密议和。 这一次俄军同意了。 于是奥地利军队得以完整撤回。 此时,菲利普波旁明白大势已去,在残部退回普鲁士本土那一刻,将指挥权交给了自己的部将,他本人则秘密返回了维也纳。 此战以普鲁士军队的彻底失败告终,可是却并没有结束,因为大获全胜的俄军,明军,英军正尾随而来。 不久,数十万大军再次占领,重新瓜分了波兰,并且悍然越过了边境线,向着柏林发起了进攻。 轰鸣的马蹄声中,惨烈的柏林保卫战拉开了序幕,可谁都知道,柏林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过于迷信军事力量的帝国,如历史上大多数时间那样,在疯狂的对外扩张中崛起,又随着军事实力的消亡而落幕。 便如同他们的条顿骑士祖先那般。 可战争依旧在继续。 兵临城下的俄军,英军,明军得到了联络之后,组成了一支强大的联盟军,从东,南两个方向发起了对普鲁士地区的进攻。 在明军统帅李定国的提议下,三国各自派出一个骑兵师,以大约四万骑兵的强大力量,绕过柏林城而不攻,而是迂回进入了柏林成的侧后方。 使柏林失去掩护。 战局对普军来说,一下子变的恶劣起来,负责指挥作战的普军将领们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一些将领认为,不应该被动防御,而是应该派出骑兵部队,针锋相对的展开反击,保护住柏林的侧后方。 如此一来,普军就可诱使联盟军离开柏林城,让柏林城免于遭受被围攻的命运,但这一冒险机动的意图被识破。 面对普军骑兵的主动出击,李定国果断做出了决定,下令将作为预备队使用的标营骑兵旅前去支援。 一时间,骑兵力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明,俄,英联军大获全胜,将主动出击的普军骑兵击溃,并且在柏林侧后方会合。 不久,便彻底切断了外围普军与柏林的联系。 如此一来,柏林守军更是大势已去,于是联盟军开始加紧布置围城,一面将柏林团团包围,一切下令后续兵力向柏林急行军。 以期在各地普军援军到来之前,攻取柏林。 三天后,联盟军开始从两个方向,十几个渡口发起大规模的战争,强渡著名的莱茵河。 普军集结了残部五万余人,奋起抵抗,却在联盟军的凶猛进攻之下节节败退,很快多个渡口失守。 参加柏林战役的联盟军约二十万人,强行渡过莱茵河,顺利的占领了柏林东部,南部的一些居民点,并且歼灭了大量普军。 再此情况之下,已经宣布退位的菲利普波旁,不得不给负责指挥作战的统帅部,下达了求和的命令。 为了避免在城内战斗,将好不容易才建设起来的柏林城毁于战火,大皇帝陛下建议举行停战谈判。 俄军,英军都接受了普军求和的提议,绝对在当天停止进攻,但是,位于柏林城南侧的明军,诡异的并没有接到停战命令。 数万前线明军,以没有接到命令为理由,仍继续发动进攻,并且在炮火掩护下攻占了柏林城的南部。 经过一夜激战,明军的炮火几乎摧毁了这一地区…… 第二天,意犹未尽的前线明军才接到了迟来的命令,又从这一片废墟中撤了出去,明军没枪也没烧。 只是从柏林图书馆,还有几所大学中带走了大量书籍,研究资料,还有一些科研人员。 翌日,清晨。 愤怒的菲利普波旁,要求明军归还这些资料还有人员,可明军一口回绝,假作不知。 没见过。 不知道。 菲利普波旁无奈,只好默默吞下了这口气,此时,联盟军指挥部要求柏林当局与城内所有部队一起投降。 菲利普波旁授权参加谈判的代表,则坚决要求允许普军从城内自由撤出,若不然便玉石俱焚。 联盟军高层商议过后,这些条件被接受。 翌日,清晨。 联盟军隆重开进德意志重镇柏林,普军则离开了柏林城,退往都城维也纳,然而却在路上遭遇了明军,英军的伏击。 一番勾心斗角之后。 普军一败涂地,随着维也纳的陷落,这一场旷世大战终于结束了,随着普军的覆灭,短命的神圣罗马帝国崩溃。 此时,推动了这个短命帝国的真正幕后推手浮出了水面,这个幕后真正的推手,便是条顿骑士团的后裔们。 外战遭受惨败后,骑士团掌握的军队,从上到下陷入了内乱,并且内乱很快从逃回家的士兵群体中,蔓延到了全境。 农民不满骑士团贵族的横征暴敛,加上战败的刺激,让不少地方的农民开始起来反抗。 并且骑士团内部的权力斗争愈演愈烈;各城市和地方贵族因为缴纳高额赋税,要求参与决策。 此时,联盟军趁热打铁,趁机宣布解散作为军事组织的条顿骑士团,将其武装力量彻底解散,仅仅在奥地利为骑士团保留了一小块领地,并使之成为一个彻底的宗教机构。 此后,骑士团在这一片土地上,便彻底的退出了历史舞台,武装力量被剥夺,又被从固有土地上赶走。 此后主要从事慈善事业,包括照料病人和老人。 条顿骑士团虽然彻底覆灭了,但骑士团的黑十字标志仍被继承并延续了下来。 ------------ 第544章 战后分赃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原本俄军还想网开一面,让这些高贵的骑士团家族保留一些自留地,可明军,英军坚决不同意…… 俄军只好作罢。 于是在柏林会战之后,短命的神圣罗马帝国宣告灭亡,皇帝菲利普波旁被迫昭告天下,正式退位,被流放到了地中海希腊的一座小岛上。 反普鲁士联盟取得胜利后,开始了一场大清算,这个清算不仅仅是对菲利普波旁个人清算,还要彻底清算波旁家族。 除了逼迫波旁家族交出大笔的战争赔款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把法国南部的领土割让了出去,割让的这个部分领土,将会成为一个独立国家。 大明没这么不要脸,这个提议是英伦人提出来的,李定国顺手推舟表达了赞成,沙俄人也并未反对。 于是,一个叫做科西嘉公国的便成立了,这个公国的范围包括了科西嘉岛,马赛,以及周边地区。 除此之外,李定国还十分出人意料的提出了一个提议,他极力主张恢复波兰人的华沙公国。 这样的主张让英军拍手叫好,极力支持,俄军将领一个个直皱眉头,可是又无可奈何。 此时李定国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他通过扶植波兰人来来遏制沙皇俄国的东扩。 当然了。 作为战胜国之一,俄军的利益也得到了充分的保障,在中欧,沙俄支持下的一部分德意志邦国组成了莱茵邦联,成为了沙俄的一块殖民地。 除此之外,一度在欧洲混战中保持中立的瑞士等小国也被英军进驻,保护了起来,一个新的公国成立了,这个公国叫做比利时。 同时在伊比利亚半岛,在大明支持下的葡萄牙流亡皇室返回了故土,复国成功,并且联合明军悍然进入了西班牙。 不久便推翻了统治西班牙的哈布斯堡家族分支,在黄得功指挥下的明军来了一招则顺手牵羊,突袭占领马德里,并且建立了亲明派的商人政权。 如此一来,大明,英国,沙俄皆大欢喜,各自赚了个盆满钵满,将神圣罗马帝国的地盘瓜分一空。 曾经在欧洲显赫一时的波旁家族,与哈布斯堡家族都因为战争的失败,导致了政治权势的丧失而黯然失色。 欧洲大部分国家表面上,不得不大明,大英,沙俄组成的联盟俯首称臣,以换取现状的维持。 一时间欧洲大地上变成了一团乱麻,并且大明采取了十分聪明的策略,并未直接索取欧洲人的地盘。 而是扶持了本土势力作为代理人,这些代理人接受大明的长臂管辖,却比军事占领更加高明,至少不至于引起种族主义者的反抗。 这样的计策,自然不是李定国,黄得功想出来的,这自然是大明摄政王周世显想出来的办法。 两个月后。 欧洲大陆的硝烟平息下来,可这平静之中又涌动着暗流,谁都知道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的覆灭。 英伦人,沙俄人,大明人的深度入侵,下一场战争正在酝酿之中。 如果单从战争影响方面来考虑,大明与沙俄的联盟,给欧洲国家造成的震慑,丝毫不亚于神圣罗马帝国。 相比于对待波旁家族以及普鲁士贵族的打压,联盟对战败国之一的法国倒是网开一面了,只象征性的索取了一些战争赔款,将科西嘉,马赛地区割让出去便草草了事。 不但如此,当法国缴纳全部赔款后,联军便由法国撤退,这样一种处置结果,对于法国而言,可以说是再宽松不过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法国在菲利普波旁战败后,逃脱被分区占领的残酷命运呢? 是道德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 这当然并非是联盟军“大发善心”那么简单,而是与菲利普波旁权力来源、法国代表的努力,以及欧洲国家之间的复杂矛盾,都有着不小的关系。 法国人对波旁家族,并不存在什么忠心或者好感,法军东征也是被迫为之,此其一。 一味打压法国,制造仇恨,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如果打压的过分了,弄不好波旁王朝在法国会卷土重来。 从法理上讲,失败的责任只需要推给菲利普波旁,和他的一部分亲信来承担即可。 大明将这样一种做法的精神概括为一句话。 帝国的仁慈。 李定国的提议,很快得到了英国,沙俄的赞许,两国将领开始为英明的大明摄政王唱起了赞歌。 报纸自然也是连篇累牍,宣扬着大明的仁慈,让法国人有饭吃,有衣穿,不至于在大街上冻饿而死。 当然在周世显的设想里,这样做,不但可以让法国回到传统帝制的轨道上,还能推而广之,恢复其他曾被菲利普波旁推翻的欧洲封建家族统治。 于是,在击败菲利普波旁后重建秩序的维也纳会议上,法国不但得到了安全上的保障,甚至,还在联盟军的扶持下成了新的政府。 甚至于,还同之前激烈交战的大明与英国重归于好,三方甚至暗中缔结了军事同盟,约定共同对抗沙皇俄国的扩张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法国巧妙避免了被分裂的危机,再一次,欧洲大陆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反转。 城头变幻大旗,欧洲大陆的戏总是如此之多。 仔细盘点一番,在在场在反对菲利普波旁的战争中,大明一直以躲在幕后出钱出枪支持为主。 而自己派到陆上的作战部队,损失也十分有限,而对于英国来说,并没有在欧陆获取领土、确立霸权的野心。 能把海洋霸权攥在手里,就相当不错了。 但是,英国自己不称霸,也绝不会允许其他欧洲国家在欧陆建立绝对权威,因此,英国和大明坚定的站在一起。 当菲利普波旁试图用自己手中的剑,来规划欧陆政治秩序时,必然要受到英国的积极抵制。 而现在,菲利普波旁已经被刘芳,东山再起几乎无从谈起,按道理来说,欧陆暂时不会出现“一超多强”的局面了。 于是…… 英国人调转枪口团结法国人,在大明的撑腰之下,又将矛头对准了有崛起势头的沙俄。 从这一点来说。 大明…… 是绝对,百分之一万坚决支持英国人的。 ------------ 第545章 皈依者狂热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于是大明和英国这对好搭档,又开始暗中扶持战败的法国,将波旁家族的势力从法国赶走之后,开始扶持那里守旧的势力成立新政府。 悄无声息之间,明,法,英组成了一个针对沙俄的军事联盟,并且以法国作为前进基地,开始了一场针对沙俄的战争准备。 同时间,基辅。 如李定国所料,沙俄可不会那么容易被满足,获得了大片土地,并且实际上半殖民了大片中欧的土地之后。 连体弱多病的沙皇身体也好了起来,变的红光满面了,并且沙皇正在组织将领们进行战后总结,以及扩军。 在与菲利普波旁的战争中,俄军收获极大,非但吸收了普军先进的战术,甚至还缴获了大量先进的武器。 这让沙皇喜出望外,趁机利用这些缴获,改进升级了自己的战争机器,还想借助大胜之威,在中欧扮演“菲利普波旁帝国第二”的角色。 此时在英国人的预料之中。 李定国不免心中惊叹,果然还是英国人更了解欧洲人,可以将欧洲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呵呵,哈哈哈。” 这一刻,李定国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南京,奉天殿。 “嚯嚯。” “哈哈哈。” 同样的爽朗的大笑声中,李岩手持前线军报,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因此,为避免过度削弱法国,好利用法国来牵制沙皇俄国……理应成为我大明的第一要务。” 殿内沉寂下来。 周世显与史可法等人沉思着,频频点头,李定国与陈永华等人果然不负众望,摸准了欧洲的脉搏,并且顺势而动。 与英国人精诚合作,与法国积极结好,使法国得以扭转了外交,军事上失败的局面,进而扮演“欧陆均势战略”马前卒的角色。 普鲁士,奥地利这两个地方已经彻底打残废了,从柏林道维也纳都给打穿了,国内一片烂局。 沙俄正在忙着扩军,弹压叛乱,经济依旧没有起色。 除去大明之外,唯一在这场战争中获得最大利益的是英国,战后在大明的默许之下,也是由英国来主导了对战后的利益分配。 基于英国传统的大陆制衡政策,绝对不会允许欧洲大陆失去平衡,所以,而是象征性的割让法国的少量国土,偷偷挑起了法德,法俄之间上百年的仇恨。 而英国自己,则偷偷的开始窃取法国,荷兰在海外的殖民地,不管怎么说,如今在欧洲统一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沙俄。 “好。” 史可法轻轻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徐徐道:“此种之道,深得合纵连横之精髓,当年……” 当年大秦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老大人赞赏的看着周世显,那神情好似在说,贤侄扶持英伦人,在伦敦驻军这个事情办的好,可真是神来之笔呀。 他还真不怕养虎为患。 有驻军。 你懂得。 周世显微微一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清茶,他能看到的自然更多,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完结,沙俄的入侵,欧洲之地会发生什么? 中欧人会服从沙俄的管教么。 这事儿是绝对不可能的,沙俄人的入侵,半殖民会造成欧洲的民族主义开始兴起,很多民族开始为自己的独立而奋斗。 比如…… 周世显眯起眼睛看着地图,比如才刚刚成立的比利时公国,由于比利时和沙俄在宗教、语言、文化上等不同,所以矛盾不断。 东正教先控制欧洲,将自己扮演成欧洲的主人。 想多了。 周世显微微一笑:“这欧洲怕是……要永无宁日了。” 史可法,李岩微微错愕,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此刻二人大人瞧着胸有成竹的洛王殿下,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恶寒。 这人太可怕了。 真叫人头皮发麻。 v这么看起来,另一个受益者便是法国,法国不但没有因为菲利普波旁的战败而损失多少领土,反而迅速重返欧洲大国阵营。 “呵呵呵。” 周世显不由得微微一笑,又开始忙的脚不沾地,欧洲大局已定,只需要等待欧洲大陆新一轮的内乱静静的发酵。 快则三五年,慢则十年,必然会爆发一场关于基督教,天主教国家与沙俄之间的新战争。 就这么个整法,整个欧洲大陆每天打来打去的,哪里还有时间发展呢,虽说这样的招数很坏,太损了。 可周世显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一招也是跟后世的东瀛人,西洋列强学的,如今他不过是原数奉还。 毕竟代理人战争这个词儿,咱华夏人应该是耳熟能详的,这就要说起清末的军阀大混战了。 那些个各地军阀不都是代理人么,并且那些军阀的后代,裙带,宗族杀不尽,理不清,简直是遗祸无穷! 微微一笑。 周世显扬长而去,近日来,他正在忙于扩大大明龙元经济区,将原有的龙元区巩固之后,又扩大到了奥斯曼,希腊这些欧洲的传统势力范围。 并且一个新的概念冒了出来,周世显的意思,是要在龙元经济区内组建一个强大的东方联盟。 午后,春天的日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周世显出现在了南京城的国宾馆中,很快,被一群狂热的西洋追随者包围了,这些人里有奥斯曼人,有希腊人,拜占庭人。 都用炽热的眼睛看了过来,甚至还还有跪下来亲吻鞋子的。 “好,好。” 周世显笑意吟吟,将这些虔诚的西洋皈依者搀扶了起来,这时候想到了一种病,这种病叫做皈依者狂热。 皈依者狂热,又名皈依者效应,是一种心理学名词,指的是后加入某一阵营的人,往往比天生就处于该阵营的人对本阵营更加忠诚、更加狂热。 用我们华夏人最通俗的话来讲,就是“二鬼子比真鬼子还坏”。 尤其在后世,“皈依者狂热”心理尤为普遍和显著,某个群体为了向新主子表中心,就要更加激烈地和自己的母国撇清关系。 来展现自己“美利坚”的一面,从而融入别人的主流社会,甚至不惜跪下来给人家舔鞋,可惜这不过是白费功夫。 甚至于,这些人中有很多在背叛祖国,却遭到了新主子的不公正对待后,非但不会怪罪新主子,反而反而会将矛头瞄准祖国。 这种行为被称之为皈依者狂热,简而言之,就是新入教的教徒往往比资历老的教徒更狂热、更虔诚。 原因大概有几种,“赎罪”心理、为获得新团体认同所以加倍示好、想与过去划清界线所以不希望过去群体“过得好”。 总而言之。 这是一种病,病的还不轻。 如今强盛的大明,自然,也吸引了许多这样的西洋皈依者。 ------------ 第546章 马拉火车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一片颂扬声中,周世显将这些虔诚的皈依者搀扶了起来,不由得笑容满面,这些人可是带路党里的极品,可以放心重用。 这些人呐! 对付自己本国的百姓,可是比狗还狠呢! “好,好。” 大明摄政王不停的点头,看了看这些人里面除了擦胭脂抹粉的贵族,便是彬彬有礼的绅士,真正的学者反倒很少。 顷刻间便有些不悦了,没办法,真正有本事的欧洲学者反而大多数是一根筋,死心眼,只能靠绑…… 不。 只能用特殊方法请到大明来,说起来,如今在大明这块祥和宁静而又发达的土地上,聚集的牛人,学者,科学家还真不少呢。 这些人都按照周世显的意思,用高薪养在一个个高等学府里面,有的是国力大学有的是省立学府,不一而论。 正谈笑风生时,一个身材不甚高大的西洋少年,急匆匆跑了过来,卫兵竟然并未阻拦。 少年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金发碧眼,嘴唇上长着淡淡的绒毛,急吼吼的俯身过来,在周世显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 周世显心中一喜,赶忙与众位宾客倒了个歉,便随着少年牛顿匆匆离去,不久便来到了一墙之隔的国立科技学府。 小牛顿变成了少年牛顿,并且在柳白无意间的指点之下,越来越展现出高人一等的天赋。 并且这还是个精力十分旺盛的少年,在数学,物理方面的造诣,越来越让人吃惊了。 自从周世显提出了火车的概念,并投入巨资研发第一代火车车头之后,牛顿便时常跑来参与研究,虽然他不是专业做火车的,可是…… 每次都能提出合理化,前瞻性的建议,让负责研制火车的人员,一个个如梦方醒,直到这一天牛顿突然跑来,说火车已经造出来了。 午后。 位于长江之畔的工厂里,一辆沉重的火车机车就摆在周世显面前,这让周世显用力擦了擦眼睛,生出了时空穿越的错乱感觉。 可不要小看了这东西,火车头这玩意,在这个时代的制作难度大概相当于现代的航空母舰,这需要几十家,乃至上百家工厂齐心协力才能做出来。 首先需要冶金技术的长足进步,将大块的钢板锤锻出来,这就需要有一家炼钢工厂,之后所有需要的部件,都要靠熟练工匠手工打磨出来。 由于这些部件基本上都是异形件,没有参考资料,工人只能按照原件的样子,一件一件的尝试,等于是用手工打造几百,上千个模具。 之后,是标准化打磨,抛光,铆接……一系列复杂的工艺,这可比制造枪炮要难上百倍。 更不要说还要将蒸汽机装到火车头上,还要不出故障,这难度可就更高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人类历史上第一台蒸汽机车算是造出来了。 不过样子十分丑陋,还是双轴传动,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个用钢板拼凑的铁粽子,样子丑陋倒也罢了,这东西的时速也慢的令人发指。 时速为五公里左右,还是以木柴做燃料的,所以五公里是什么概念呢,一个人如果快步行走,时速大概是十公里左右。 也就是说,这东西的时速是人走路速度的一半…… 随着火车发动,吭哧吭哧的冒起了浓烟,浓烟里还夹杂着大量的火星子,周围兴起了一阵哄笑声。 “嚯嚯。” “哈哈哈!” 这无尽嘲讽的哄笑声,让小牛顿捂住了脸不敢见人,就这破玩意别说上路拉货了,就是顺利的跑起来都难。 可是周世显脸色一冷,轻咳了一声。 “哼!”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于是在几百人的围观之下,吭哧吭哧上路的火车头只行驶了几百米,锅炉接缝的地方便破裂了。 简单的修理过后,火车头顺利的行走了几公里后。 “嘭!” 气缸炸了。 这下子彻底趴窝了。 围观群众看着趴窝的火车,想笑又不敢笑,那是憋的真够辛苦了,周世显也忍不住摸了摸头。 这回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火车头这东西早早被发明出来之后,却没有人愿意投资,导致技术停滞了整整两百年。 真是太烂了呀。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火车刚出世不久,跑得比较慢,本来就对火车冷眼相待的一些马车主,更加傲气起来,经常要跟火车比个高低,以显示他的马车跑得快。 然而,马车有时的确会扬扬得意地跑在火车的前头,这就进一步促使人们对火车进行不断改进。 “行吧。” 周世显只好劝勉了一番,万事开头难,最少这火车头的样式还算比较正常,在后世火车的发展史上,那可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怪东西都出现过。 有的像个压路机,有的与四轮马车相似,有的和原始的汽车类同,这些机车的运载能力都还不大,跑得比人走路快不了多少。 可是看着垂头丧气的工匠,技术人员,周世显突然心中生出一计,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既然火车头如此不给力,是不是加上一点辅助动力? 比如马拉火车。 这创意一提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明所以,那直接用马来拉车不就得了,赶忙多此一举呢? 周世显挥了挥手,叫技术人员尝试一下,毕竟火车是有轨道的,和马车比有点太多了,就算是马拉的火车辅助蒸汽动力。 运输能力也远超马车。 他这么一说,技术人员只好照办,于是在一个月后,史上第一台以马匹为主要动力,以蒸汽机为辅助动力的诞生了。 当十几匹高头大马,以每小时22公里的平均速度,配合蒸汽动力,牵引着十几多吨的货物,跑完了一百公里的路程并且顺利地到达终点。 终于,有人意识到此物的巨大战略价值,于是,一条试验性质的马拉火车线路,很快在南京到松江府这一段路线上开始建设。 铺设铁轨的难度就小多了,只要完成标准化建造便可,又过了不久之后,奇葩的马拉火车堂而皇之的登上了历史舞台。 还别说。 不少商人感到这种运输放肆确实有利可图,便开始争着承揽修路造车工程,从而使得火车研究项目获得了巨大的资金支持。 同时间。 中美洲,加勒比海。 ------------ 第547章 控制中美洲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中美洲,加勒比海沿岸。 巴拿马城。 经过长达一年的鏖战之后,大举登陆中美洲的大明陆海军,基本控制了原本属于西班牙帝国的领地。 再加上欧洲本土的连年战乱,列强暂时无力西顾,这就给了大明帝国一段宝贵的真空期。 并且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复辟,又快速的灭亡,将西班牙本土也拖累了进来,失去了本土支持的西班牙中美洲殖民当局,在明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荷兰人识趣的退出了这一地区,转而将物力,人力,战争资源投入到了美洲东海岸的纽约,以及广袤的加拿大地区。 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以明军为首的大明,英国,葡萄牙联盟势力崛起,取代了西班牙人与荷兰人的统治地位。 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洲新大陆也,此刻,周世显祸乱欧洲的策略缺取得了空前成功…… 当欧洲大陆正在酝酿下一次大陆战争的时候,大明却悄无声息之间,肆意攫取着美洲的土地。 城内,夕阳西下之时。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中,一辆辆四轮大马车行驶在宽敞整洁的道路上,街道两旁是林立的商铺,一座座小酒馆。 与西班牙人统治时期的混乱完全不同,城内十分井然有序,不时经过的巡逻队荷枪实弹,引来了一个个西洋人畏惧的目光。 这些巡逻队赫然是黄皮肤,黑头发,都穿着大红色的明军制服,当然了,这些可未必是大明的士兵。 其中有一些是美洲西海岸,旧金山一带的印第安部落,这些印第安土著长时间的在大明军中接受训练,如今看起来十分精悍。 与东方人同样的肤色,差不多的长相,让这些印第安士兵活跃在明军里,承担着大量维持治安,甚至作战任务,这对明军的兵力形成了有效的补充。 “哗,哗。” 雪亮的刺刀闪烁着,马靴踩在了平整的路面上,一队队印第安战士脸上浮现着骄傲。 城内,总督府。 大明四爪金龙旗高高悬挂着,取代了原本的西班牙国旗,不时有军服笔挺的军官进进出出。 就在总督府的顶楼,如今正在举办一场宴会,老帅颜继祖带着副手甘辉,陈子龙等人,正在忙着应酬,与两广,南洋各地赶来的富商们谈笑风生。 席间还有一些英国人,葡萄牙人参与,谈论的内容是在巴拿马地区修建一条横跨中美洲的大运河。 这对于急于占领加勒比海地区的大明舰队来说,意义十分重大,一旦这条运河开凿完成之后。 大明与盟友英国,葡萄牙人的舰队,便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加勒比海,然后攻击西班牙殖民政府的核心区域墨西哥城。 真到了那个时候,摇摇欲坠的西班牙殖民帝国,只怕便会轰然倒塌,此外,明军战舰还可以抵达美洲东海岸。 那里更是荷兰人,与德意志人,北欧人的核心利益区。 “呵呵。” “哈哈哈。” 席间觥筹交错,一个个身穿华贵军服的大明将官,与身穿大明传统服饰的西洋女子,或者是南洋女子谈笑风生。 还有富态的两广商贾,与金发碧眼的英国商人说上几个段子,便引来英国人满脸笑容的恭维。 这一幕倒是并不离奇,在这个时期再往前一些的西洋人,对大明朝廷还是极为恭敬的,对经济发达,文化璀璨的东方文化也十分仰慕。 真正让西洋人看不起的是死气沉沉,脑袋后面拖着条大辫子,将百姓当做奴才的满清罢了。 如今更是如此,当古老的东方文明渐渐走到了世界舞台的中心,那迷人的魅力更加显得灿烂。 席间,老帅颜继祖与众人无意间提起,朝廷想要募集资金,成立公司,挖掘运河之事,顿时引来了不少商贾的兴趣。 众商贾便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这运河…… 那自然是一本万利的,在大航海殖民时代,巴拿马地峡是连接太平洋与西班牙宗主国的交通枢纽。 每年一度的交易会,吸引着各大商行的代理商,在这里,成吨的南美矿产,农产品与来自欧洲,亚洲的货物进行着有利可图的交易,巴拿马城自然也会因商业和海运日益繁荣。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其实早在15世纪,也就是两百多年前,征服墨西哥的西班牙人瓦斯科?科尔特斯就提出过修建运河的主张。 但是并未引来投资,后来在瓦斯科?努涅里?巴尔沃亚征服巴拿马之后,西班牙国王查理一世,明确提出了开凿一条中美洲运河的主张。 后来,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下令对巴拿马地峡进行勘查,西班牙人沿着山脊用鹅卵石铺出了一条穿越地峡的驿道,算是为开凿作了准备。 不过因为西班牙国内政局的动荡,一直断断续续的没有完成开凿,如今大明朝廷将这条运河接收了过来。 大明执政当局的效率自然是另一个层面,沿着西班牙人留下的驿道,颜继祖陆续派员勘查了四个备选地点。 墨西哥南部的特万特佩克地峡,哥伦比亚西北部的阿特拉托河附近的某个地点;尼加拉瓜地峡,巴拿马地峡。 中美洲运河的开凿正式提上了日程,在拟议的四个开凿地点中,巴拿马地峡以最窄,尼加拉瓜地峡以有尼加拉瓜湖和圣胡安河可资利用,逐渐成为众望所归。 在经济上,开凿运河的好处不言而喻,随着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的航运日益发达,一条更为便捷的航路显然会带来很多好处。 如果运河开通…… 对如今正在快速发展的大明海军来说,战略上的意义自然更加重大,于是在不久之后,一个负责运作,建设运河的委员会便成立了。 由明军专业的测绘部队,对巴拿马地峡进行了勘测之后,最终将开凿地点选在地峡。 两个月后,大明北美都司衙门照会英,葡两国,提议由由三国合建巴拿马运河,并由各国共同保证运河未来的归属。 英国,葡萄牙两国自然喜出望外,乐于接受,于是经过一个月的谈判之后,三国与巴拿马当地土人部落达成协议。 缔结了《和平友好航海及通商条约》。 这个和约有效期为九十九年,条约规定,凡大明,英国,与葡萄牙公民、船只、商品在在运河途径地区,可以享有种种权利,其中主要是免税。 ------------ 第548章 跑步进入工业革命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通过巴拿马地峡的三国旅客、邮件和商品也应给予免税,将来在巴拿马修建任何交通设施时,其通行权或过境权应对三国舰队和公民自由开放。 九十九年之后,运河管辖权再议,如此一来,这便是等于坐地起价,每年将会收取一笔庞大的过路费。 虽然大明,英国,葡萄牙三国舰队,人员要免税,可是,除了三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商船,那还是要收税的。 于是不久之后,在巨大利润的刺激下,运河开始修建。 因为受到大明执政当局仁慈的感召,大批当地土著人主动投入了运河的建设,这给运河的建设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在中美洲的土地上发生了。 同时间,南京。 清晨。 周世显从睡梦中醒来,便在娇妻爱子的催促之下,穿上了华贵的军礼服,带着娇妻走出了家门。 门外早有军兵守候。 “立正!” 军兵肃立,刺刀雪亮,周世显还了一礼,便带着一脸兴奋的娇妻爱子,登上了华贵的四轮大马车,不久出现在城北的火车站。 不错。 这南京城的北边,正矗立着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火车站,还有一辆黑黝黝的火车正在静静的停泊着,火车后面还拖着三节车厢,这火车…… 看上去有些简陋,可它确实是人类历史上第一辆,正式投入商业运营的火车,不过这个火车站旁边还有一个驿站,那驿站是用来养马的。 因为这辆火车存在着严重的不足,动力不足还时常故障,所以当你有钱任性的时候,马拉火车这种事便成为了现实。 马匹可以有效的密布火车动力不足带来的问题,让这东西可以提前两百年进入商业化阶段。 对于还处于研发阶段的火车来说,能投入商业运营自然便显得尤为重要,笑话不笑话的倒是其次。 “咣当,咣当。” 不久,冒着黑烟的火车锅炉开始预热,周世显一家便在卫兵护送下登上了火车,同行的还有小牛顿。 “呜呜呜。” 马匹嘶鸣着,拉动着火车在狭窄的轨道上开始前行,这一幕,让周世显心中百感交集,甚至生出了穿越时空的感觉。 毕竟众所周知,工业革命时代便是从蒸汽动力成熟之后,才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正是蒸汽机技术的成熟,才一番了一系列技术革命。 而这些技术革命,又引起了从手工劳动向动力机器生产转变的重大飞跃,随后向英国乃至整个欧洲大陆传播。 如今却轮到大明启动工业革命,开始领先世界,毕竟蒸汽机、煤、铁和钢是促成工业革命技术加速发展的四项主要因素。 在周世显已知的历史中,英国是最早开始工业革命,也是最早结束工业革命的国家。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奇怪了,为什么工业革命爆发在英国的? 这并非偶然,因为英国较早地确立了君主立宪制度,资产阶级在英国的统治日益加强。 更早摆脱宗教桎梏的制度,为英国经济的发展提供了相对稳定的国内外环境,二来,进入18世纪以后英国本土,基本没有出现过较大规模的战乱。 如今大明也满足了这一条件,还走了捷径。 其二,英国在17-18世纪基本完成了农业革命,从小农经济变成了轮作制,生产工具的进步、新作物的耕种以及肥料的使用等。 其三,通过通过圈地运动,地主获得了大量成块的土地,提高了生产效率,而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则向城镇转移,或是为资本主义农业服务,进而扩大了国内市场。值得一提的是。 英国的农奴制度早在中世纪晚期就已基本绝迹,英国农业社会的发展受到封建残余的阻碍更小。 英国农业产量提高,农产品价格下降,这也就意味着英国人可以通过较低的消费获取较多的生活资源。 之后,因为受到14世纪的瘟疫、饥荒的影响,英国的人口在中世纪后期跌至了低谷。 在直到18世纪中叶的30多年时间里,英国人口经历了长时间的缓慢增长,劳动力数量并不充裕。 在这种情况下,受到农业革命的影响,劳动者可以享受到更低的生活成本,进而过上更加体面舒适的生活,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生产技术研发当中。 因为又爆发了商业革命,正是商业革命使得英国商人更加富裕,同时英国殖民扩张为工商业发展提供了巨大的海外市场和丰富的原料。 这一切,在如今的大明都成为现实,与英国不同的是,在大明发生的这一切,都有着人为介入的痕迹。 不管怎么说,随着马拉火车正式投入运营,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大明跑步进入了工业革命。 虽然这工业革命有些强行,可周世显坚信只要方向对了,那么,进行工业革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咣当,咣当。” 随着马拉火车的摇晃,周世显兴致勃勃,和亲朋好友描述着这火车,这蒸汽机的美好未来。 工业革命这玩意,简直是为中兴大明量身定做的,为啥呢,因为大明本土拥有丰富的煤炭资源。 拥有全世界最丰富的煤炭,这要是再搞不出来蒸汽机,可真是说不过去了,煤炭的成本低廉,让大明使用机器生产所消耗的能源成本低于欧洲大陆国家。 这可是老天爷对大明最大的恩赐,大量的煤炭,使得采用机器生产代替手工生产的生产成本更低,有利于先进生产技术的推广。 这叫什么? 能源成本全世界最低! 并且,工业革命不是从重工业开始的,这世界上所有完成工业化的国家,都是以轻工业开始向其他部门发展。 说起来轻工业,这就是更是为大明量身打造了,什么是轻工业,以纺织,食品为代表,这可是深入大明人骨髓的产业。 并且伴随蒸汽机的发明和改进,工厂不再依河或溪流而建,很多以前依赖人力与手工完成的工作,自蒸汽机发明后被机械化生产取代。 可惜了。 周世显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口气,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明是比英国更适合工业革命的国度。 可惜,当西欧国家和美国轰轰烈烈革命时,清王朝…… “咣当!” 此时随着一声轻响,火车停靠在了松江府。 到站了。 ------------ 第549章 联盟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随着火车在站台上停靠,众人身体微微一震,周世显徐徐站了起来,与娇妻爱子,亲朋好友走下了火车。 又看着松江府码头上人山人海,便笑容满面的挥了挥手。 “挺好。” 虽然说烟大了点,可舒适性还是很不错的,最重要的是这玩意运输量,速度都比马车快。 赶紧扩大生产吧。 有了这条短线铁路作为样板,在大明各地推广这马拉火车,也就没什么障碍了,不要说马拉火车,它就是牛拉火车也可以畅通无阻。 这一招…… 叫做国家意志。 还是得感谢罗斯福。 站在松江口码头上,这列火车的终点站。 周世显已经开始畅想着,当铁轨铺满整个大明,再延伸到中亚,波斯,甚至欧洲之后,那一副美妙的画面。 同时间,法国,马赛。 当战争的喧嚣暂时远去,随着沙俄力量的逐渐入侵,中欧地区正在酝酿着另一场动荡,法国马赛却出现了畸形的繁华。 与中欧各国,乃至普鲁士地区,东欧的压抑相比,这里成了资本的天堂,成了不夜城,当夜上海变成了夜马赛,不得不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真的是纸迷金醉呀。 原本,马赛是法国第三大城市和最大海港,要说城市规模和实力,是位于巴黎和里昂之后的。 可是由于苏伊士运河的通航,让这座位于地中海北岸的海港城市迅速崛起,取代巴黎成为法国第一大城市。 该市三面被石灰岩山丘所环抱,景色秀丽,气候宜人。 马赛东南濒地中海,水深港阔,无急流险滩,万吨级轮可畅通无阻,西部有隆河及平坦河谷与北欧联系,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全港由马赛、拉韦拉、福斯和罗纳圣路易四大港区组成 并且这里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全年气候基本都比较宜人,但在冬天极短的时间里会比较寒冷,有的地方还会出现霜冻。 自苏伊士运河开通之后,马赛港因为地理条件十分优越,便被大明领导下的各大实力进入了这块宝地。 大明商人,英国商人,葡萄牙人,波斯商人,奥斯曼人,甚至印度商人,纷纷在此建立据点,想尽一切办法发展马赛。 最终让马赛这座港口快速崛起,两年左右,便超越了法国的都城巴黎,成为了整个跨地中海的贸易中心。 这事儿也没什么稀奇的,在大航海以及工业革命爆发之前,欧洲本土也就那么回事儿。 如今在大明的带领下,文明古国波斯紧随其后开始复兴,连中亚人,奥斯曼人也跟着沾了光,至少在军事力量上快速追赶欧洲列强。 而这一点毫无疑问是大明愿意见到的,当中亚,西亚强盛起来,对大明可真是太有利了。 “咯咯。” “哈哈哈。” 马赛港的大街小巷中,不时响起西洋女子孟浪的小声,自通商口岸开启后,各国纷纷来到马赛设立租界和领事馆。 而推翻了波旁王朝统治后的法国,也顺理成章倒向了大明,各项优势资源接踵而来。 马赛,大明领事馆。 领事馆这种新鲜的玩意儿,对大明人来说还很新奇,可是在大明人的传统观念里,当领事可不是个什么好工作,毕竟这需要背井离乡。 还要离开繁华富庶的大明本土,到乌烟瘴气的欧洲讨生活,于是,领事通常由新学培养出来的年轻人担任。 可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周世显只好让老将黄得功,转任大明驻欧洲大陆总领事。 这一天,富丽堂皇的的马赛领事馆里,黄得功正在招待客人,一手叼着雪茄,一手拿着葡萄酒,老黄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并且这位总领事阁下正在与各国使节,陈述着一个令人心动的计划,一个新的国际间组织正在酝酿中。 这个组织叫做国际联盟。 连同大明帝国在内,首批加入这个国际联盟的国家总计有十三个,主要机构为大会、行政院和秘书处。 并且还附设国际法庭、国际劳工局两个独立机构和委任统治、驻军等众多专门委员会。 这个国际联盟的总部便设在马赛。 行政院亦称理事会,由明,英,葡萄牙,以色列,波斯五名常任理事国和若干非常任理事国组成。 为什么黄得功会提出,成立这样一个国际组织呢,因为大明摄政王殿下,在这个时候推出了一本大作。 这本大作叫做《世界和平论》。 英明神武的摄政王殿下在这本著作中,提出了一个世界联邦的构想,说的好听,其实不就是拉帮结伙么。 这个时候提世界和平啥意思? 道理很简单,周世显觉得能抢占的地盘,已经抢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地盘都被死硬的顽固势力占据,靠武力占领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了。 于是便开始倡导和平,抢占话语权。 当然了,周世显是这样说的,他提议成立这个国际联盟,其使命是鼓励各政府以和平手法去解决国际争论。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好处多了,可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通过这个国际联盟巩固胜利果实。 然后在欧洲大陆拉帮结伙,将正在扩张的沙俄彻底孤立,摆明了这个国际联盟的头号对手,就是如今正在扩张的沙俄。 当黄得功提出了这个建议,顷刻间,以色列,英国,葡萄牙,波斯领事眼睛便亮了起来,表明对这个建议很感兴趣。 然后众位领事,便开始了一番悲天悯人的长篇大论,这个国际组织好呀,在座诸位领事一致认为有了这个国际组织之后,完全可以避免战争。 不至于再闹出生灵涂炭的惨剧。 “呵呵呵。” 总领事黄得功便眯着眼睛,大笑起来,既然各位盟友都同意,那大伙便回去筹备吧。 于是在大明领导的东方联盟之外,世界上便又多了一个叫做国际联盟的组织,接下来,大明便召集通过建立国际联盟的草拟法案。 并在明,英两国的操纵下,派一个以黄得功为首的起草委员会来草拟《国际联盟盟约》 准备筹组国联。 很快,这个盟约得到24个国家签订,盟约正式生效的这一天,在大明驻欧陆总领事黄得功主持下,国际联盟宣告正式成立。 并且,诸位领事还假惺惺的对沙俄提出邀请,想邀请沙俄也加入这个联盟,果然,沙俄拒绝加入国际联盟。 沙皇阿列克谢也不傻呀,进入这样一个国际组织是为了什么,自讨没趣么,除了被穿小鞋,被指责也不会有别的用处了。 在阿列克谢领导下的沙俄,骄狂的无视了这个所谓的国际联盟,继续对中东欧地区和巴尔干展开扩张。 ------------ 第550章 浪潮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于是在纷乱中的欧洲大陆,呈现出两极分化的格局,一面是政局相对稳定的地中海沿岸国家。 与大明帝国这个外来者形成了稳固的联盟,一面是纷乱的中东欧,在沙俄的步步紧逼之下苦苦挣扎着,一般是海水,一般是火焰的欧洲,因此带来的后果是…… 民族主义自然随之崛起。 虽然沙皇阿列克谢,为了彻底吞并刚刚占领的普鲁士,以及中欧,东欧部分地区,采取了不少怀柔政策,然而并没有什么鸟用。 东欧人,尤其是中欧人,甚至西欧人对沙俄的恐惧,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除了宗教信仰上的排斥,还有诸多复杂原因。 欧洲的“恐俄症”由来已久,第一次爆发,要追溯到1204年的那场十字军东征。 这场“信仰之战”的最初目标是埃及重镇萨拉,但是当时的十字军走到半路,发现君士坦丁堡好像更有赚头。 于是整支军队便调转矛头,攻陷了这座千年古城。 为了捍卫君士坦丁堡,俄罗斯的前身罗斯人派出了维京战士组成的瓦兰人卫队,他们与十字军浴血奋战,没有一人投降,最终全军覆没。 这是一场颇值得玩味的战争,打着信仰旗号的欧洲骑士们在君士坦丁堡烧杀抢掠,圣坛被砸碎,圣母铜像被熔铸,宫殿被夷为平地,甚至连修女都惨遭玷污…… 而罗斯人却个个表现得像光荣的骑士。 欧洲强盗从这场战争中赚得满盆满钵,而城内的东正教僧侣不得不逃往俄罗斯。这个横跨亚欧的大国,也因此在信仰上与欧洲彻底分道扬镳。 后来蒙古横扫欧亚大陆,在俄罗斯境内建立了金帐汗国,欧洲人把对东正教和蒙古人的畏惧、都投射到俄罗斯身上。 于是“恐俄症”像瘟疫一样蔓延。 在整个文艺复兴时期,欧洲人都在极力贬低俄罗斯,例如法国大文豪拉伯雷认为俄罗斯人与印度人、波斯人和野蛮人属于同类。 孟德斯鸠认为俄国是专制制度的极致体现,卢梭干脆直接给他们盖棺定论,认为“俄国人永远不会成为真正文明的民族”。 这叫什么大文豪? 这些公开鼓吹民族仇恨的文人,偏偏有人吹上了天,欧洲经过漫长的中世纪熏染,思考问题很难脱离宗教视角。 在他们的意识中,“基督教欧洲”与“东正教俄罗斯”是有血海深仇的,俄罗斯人早晚会报复。 他们大概忘了,当年是谁以宗教名义疯狂东征虐夺、血洗君士坦丁堡,激起不可磨灭的仇恨的。 后来到了十八世纪末,伴随着彼得大帝改革后俄国的逐渐强大,欧洲的恐俄症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一代欧洲精英全盘否定俄罗斯,他们甚至不允许俄罗斯人拥有优点。 例如,在谈到俄罗斯人的勇敢时,狄德罗是这样评价的:“奴隶制和迷信激发了他们对生命和对死亡的蔑视。” 法国作为当时的欧洲大陆霸主,对俄罗斯人的仇恨值也是最高的。这种集体意识,最终导致了拿破仑那场著名的远征。 作为欧洲霸主,不把全欧洲的敌人俄罗斯打趴下,如何服众呢? 1812年那个寒冷的冬季,拿破仑60万大军在莫斯科损失殆尽,带着最后3万人灰溜溜逃回了大本营。 这场战争,英勇善战的俄罗斯人仅仅损失了21万军队,个个以一敌三,将法兰西皇帝的威严碾得粉碎,拿破仑也因此跌落神坛。 可是让人意外的是,这场战争之后,整个欧洲都疯狂地爱上了俄罗斯,风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俄罗斯直接从“不配拥有优点的野蛮人”变成了“人类的理想代表”。 当然,欧洲对俄罗斯态度的变化注定是短暂的,因为那时的他们只想打倒拿破仑,而俄罗斯人帮欧洲达成了心愿,赞美俄罗斯在很多国家也就成了政治正确。 这便是善变的欧洲人,真应了一句话,反复无常之小人,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故此,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欧洲强盗,为何要仇视沙俄,还要讲波斯人,将阿拉伯人往死里整呢? 因为欧洲人真就觉得,不把这些历史上和大欧洲有仇的民族彻底弄死,人家将来会报复他们。 “反俄棋手”法国人十分清楚,欧洲赞美俄罗斯是假,反对沙俄日渐崛起的霸权是真,于是,法兰西人在英国人的蛊惑下。 毫不犹豫的占到了国际联盟这一边,缓过劲之后,法兰西又死性不改,扛起了反俄大旗,在舆论阵地开始反攻。 现如今,以法国为中心的发俄论调,在整个欧洲大陆开始发酵,这种论调宣扬俄国人不爱欧洲文化。 俄国人只是在模仿欧洲,以便强大起来后去搞侵略。 这也是喜闻乐见的事情,在某些势力,尤其是国际联盟的怂恿下,这个时期的反俄先锋基本都是法国人。 为了诋毁俄罗斯,法国文人率先投靠了大明为首的国际联盟,并且为了表达忠心,这帮文人找出了很多奇怪的角度来反对沙皇而过。 比如基督教与东正教的世仇,比如俄罗斯人与蒙古人的联姻关系…… 然而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有人想在全欧洲营造反俄气氛、从而把俄罗斯排除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外。 是谁我不说。 当然除了大明之外,英国人也一如既往的上蹿下跳,到处宣扬反俄思想,老英国了,不意外。 同时间,莫斯科。 冬宫里。 体弱多病的沙皇阿列克谢,那因为近亲结婚落下的病根渐渐好转了起来,甚至与常人无异了。 虽说新占领土地上的反俄叛乱时有发生,可并没有影响沙皇的好心情,甚至沙皇还在盘算着一个新的计划。 他将目光投向了君士坦丁堡,这座城市是衔接欧亚大陆的纽带,但却因为东正教的历史关系,天然和俄罗斯人比较亲近。 “君士坦丁堡……” 沙皇认为这座历史上,曾经属于罗斯人的城市,是架设在东西方之间的一道金桥。 不通过这道桥,西方文明就不能像太阳一样绕过世界,于是,短暂中兴的沙俄野心开始膨胀。 沙皇的目光已经不局限在欧洲,而是想要控制君士坦丁堡,然后,与大明帝国争锋于欧亚大陆。 ------------ 第551章 三英战吕布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为了实现这一战略构想,沙皇麾下的将军们在连续胜利的刺激下,一个个狂妄的叫嚣起来,要夺取君士坦丁堡。 并且如今的俄军实力也空前强大,一方面是在对菲利普波旁的战争中,得到了大明提供的大量军火,什么洛阳造,火枪,火炮堆积如山。 因此俄军的装备几乎更新了一轮,武器弹药十分充足,并且也在瓜分神圣罗马帝国的战斗中,缴获了大量物资,人员,技术,建立起了自己的军工体系。 将军们认为自己的部队,如今的战斗力嗷嗷叫。 于是,野心膨胀的沙皇阿列克谢俯瞰着军事地图,将目光投放到了一个关键的位置,这个位置便叫做克里米亚。 克里米亚土地面积不大,大概只有两万五千平方公里,地处黑海与亚速海北岸,历史悠久,矿藏丰富。 又因为气候宜人,景色秀丽,可以说是一块风水宝地了,可如今,这块风水宝地迎来了新的主人,这个主人叫人有些陌生,是英国人。 这又让沙皇陛下如何能够接受? 众所周知,英国是个纯粹的海权国家,陆军战力非常一般,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的陆军更是一般。 英军只有在欺负手持弓箭作战的土著时,才会显得威风凛凛,碰上了同级别的强大对手,基本上就是被吊打的份儿,在一次次战争中输多胜少。 可如今的大英不这么想,骄傲的大英王国一边仗着大明提供的战略资源,武器装备在欧洲搞风搞雨,一边诞生了想要染指克里米亚的念头。 因为欧亚大陆纵深太大,中西亚全是陆地,这是陆权国家俄罗斯的主场,如果俄罗斯继续壮大。 英国无论如何也没法在亚洲心脏地带与其竞争,于是,趁着中东欧的烽火才刚刚平息。 英国人又出手了,还带上了新组建的法军,甚至还邀请了奥斯曼军队,堂而皇之的占领了在克里米亚,这下子,算是和沙皇频道对上了。 那咋办呢。 打呗。 毕竟克里米亚一丢,就意味着俄国无法再向南拓展势力,起码通过君士坦丁堡进攻欧洲的路线是被堵住了。 于是英军与法军,开始与俄军在克里米亚对峙。 克里米亚这个地方,最早居住的土著是凯尔特人,后来从西亚、中东等地迁徙过来很多西亚游牧民族,渐渐成为克里米亚半岛的主要居民。 那时还处于原始部落时期,这里和其他部落也没有隶属关系,莫斯科公国还没有出生,俄罗斯人的先祖东斯拉夫人的罗斯部落还没有形成。 克里米亚半岛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它也许想独立建国,但因为面积小,实力弱,只能被大国争来争去。 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古希腊时期,公元前7世纪被古希腊帝国统治,古希腊灭亡后,建立了博斯普鲁斯王国,公元前15年,克里米亚称臣于罗马帝国。 在此后长达10多个世纪中,克里米亚轮番易主,哥特人、匈人、拜占庭人、可萨人都曾在此建立汗国。 唐朝经营西域时也曾征伐可萨汗国,分其为东突厥西突厥。后来可萨汗国被来自北方的维京人灭国,在此建立了以东斯拉夫人为主的基辅罗斯。 罗斯是维京人的后裔,基辅罗斯这一名称是19世纪俄罗斯史学界为了表明这一时期国家中心位于基辅而创造的。 13世纪初蒙古人崛起,成吉思汗铁骑横跨亚欧,从中亚进入南俄顿河草原地区,1236年再度侵入。 终在1240年把乌克兰、俄罗斯、白俄罗斯的前身基辅罗斯消灭。 此时成吉思汗于1227年病逝,接位的窝阔台也于1241去世,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次子拔都即终止西征,在伏尔加河下游萨莱定都,史称“金帐汗国”。 因为钦察人在汗国中具有重要地位,所以亦称“钦察汗国”。 其版图东起今额尔齐斯河,西达多瑙河下游,南起高加索,北到今俄罗斯保加尔地区,幅员辽阔,是蒙古帝国的四大汗国之一,成为莫斯科公国的宗主。 但金帐汗国境内居民成分过于复杂,什么蒙古人、阿速人、钦察人等突厥语各族,逐渐形成东欧地区的鞑靼民族。 并且社会发展水平不一,其后拔都系主要分支逐渐被新兴的白帐汗国所取代,由于贵族力量的增强和战争的频繁,也使中央政权日益削弱。 1380年,在库利科夫战役中罗斯联军取得胜利,金帐汗国更加衰败,后又败给帖木儿帝国,国力损失殆尽。 15世纪上半叶,金帐汗国因内讧,解体为喀山汗国、诺盖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克里木汗国、西伯利亚汗国。 15世纪末,统一的金帐汗国已不复存在。 这一时期,金帐汗国的一部分人,在术赤的后裔哈吉格莱的带领下来到克里米业半岛定居,1430年在当地突厥鞑靼人支持下,选择脱离金帐汗国,皈依伊斯兰教,建立了克里米亚汗国。 莫斯科民族的祖先是成长于东欧平原的东斯拉夫人的一支,信奉东正教,在公元初,东斯拉夫人还保留着氏族制,每个部落由几个氏族组成。 他们砍伐森林,从事耕作,集体饲养牲畜,狩猎和打鱼,一切问题由氏族大会决定。 13世纪末期,莫斯科公国由弗拉基米尔大公国分封而成,首都莫斯科。14世纪初起,陆续合并四周王公领地,国势渐强。 14世纪20年代后,接受金帐汗国册封,取得代征全俄贡纳的权力,到40年代成为全俄罗斯最强的公国。 1480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击败金帐汗国,宣布独立。 此后纵横诸侯,不断掠夺亚欧汗国土地,到16世纪30年代瓦西里三世时期,以莫斯科公国为中心的俄罗斯统一国家基本形成,并且自称为罗马帝国的继承者。 其疆域北达白海,南抵奥卡河,西及第聂伯河上游,东至乌拉尔山脉,逐步成为统一集权化大国。 于是为了克里米亚,沙俄再一次调动了大军,开始了新一轮的对外扩张、大英王国、法兰西王国,奥斯曼王国先后向俄罗斯帝国宣战。 来了一出三英战吕布。 短暂的平静之后,欧陆烽烟再起,双方各自调集军队,因最长、最重要的战役在克里米亚半岛上爆发,自然被成为克里米亚战争, ------------ 第552章 烽烟又起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似乎在顷刻之间,克里米亚半岛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沙俄与英国、法国,奥斯曼等国为争夺小亚细亚地区权利而纷纷增兵。 奇葩的是波兰王国认为有利可图,便再一次倒向了沙俄,主动出兵配合沙俄军队进入克里米亚作战。 这让英法联军猝不及防,错误的估计了对手的实力,可情绪已经烘托到这里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于是在反德意志战争之后,南欧地区再次爆发了规模庞大的战争,奥斯曼帝国、大英帝国、法兰西帝国,大明王国向后向沙俄帝国宣战。 因为其最长和最重要的战役在克里米亚半岛上爆发,后来被称为“克里米亚战争”。 克里米亚战争是兵力与兵器、军事学术与海军学术发展史上一个重要阶段。它对火炮枪械,和陆战武器的进一步发展起了推动作用。 沙皇阿列克谢并不具备彼得大帝的胆略,但也不害怕与英国人,法国人一战,对奥斯曼人更是不屑一顾。 于是,骄狂的沙皇派遣了全权特使前往君士坦丁堡,要求奥斯曼政府承认俄皇对苏丹统治下的东正教臣民,比如保加利亚人、塞尔维亚人、罗马尼亚人以及希腊人等有特别保护权。 奥斯曼自然不愿,言辞拒绝了沙俄的最后通牒,并允许英法联合分舰队进入达达尼尔海峡。 沙俄遂与奥斯曼断交,并派兵进驻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这两个多瑙河公国,奥斯曼女苏丹哈缇婕在大不列颠和法国,以及大明的支持下要求俄国归还这两个公国。 沙俄拒绝了。 谈不拢,沙俄向奥斯曼开战,克里米亚战争爆发。 英、法为保持并扩大在奥斯曼的势力,参加了奥斯曼方面对俄作战,可是打前哨的,还是大明支持下的奥斯曼新军,双方围绕多瑙河展开大战。 在部分明军强大炮火的掩护下,奥斯曼新军渡过了多瑙河,士气如虹的奥斯曼新军,渡河之后击败了匆匆赶来的沙俄军。 一场大战过后,俄军反击,又将渡河的奥斯曼军队击退,于是双方围绕多瑙河展开了争夺。 因为多瑙河这个地方航运发达,利用海运成为双方补给的必然选择,争夺黑海制海权显得尤为重要。 不久,一只奥斯曼小型舰队,在运输补给时遭遇了沙俄黑海舰队,于是赶忙请求增援,英法联合舰队赶来支援。 于是双方在黑海展开了一场海战,英法联合舰队取得完全的胜利,击沉了七艘沙俄战舰。 获得海战胜利之后的英法舰队,大摇大摆的进入黑海,为奥斯曼运输船队护航。这只舰队规模十分可观。 不说被拉上阵的法国人,英国人欣喜若狂,预谋多年之后,英国舰队终于得到了进入黑海的机会,这无疑是一场重大胜利。 为了彻底在黑海站稳脚跟,英国舰队派出了十艘大型战舰,法军派出了六艘,双方加起来总的战舰数量超过了两百余艘。 沙皇阿列克谢自知不敌,勃然大怒之下又没有办法,只好羞怒的宣布与英法断交,作为英法联合舰队驶进黑海的回应。 同时,沙俄政府宣布与英国和法国处于战争状态,沙俄以二十万兵力与拥有约三十万军队的同盟国进行战争。 一场南欧大战开始了。 入夜,君士坦丁堡。 堡垒深处,李定国出息了奥斯曼女苏丹哈缇婕主持的军事会议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便有些疲惫的揉着了揉额头。 很快又开始处置堆积如山的公文,在李定国的协调之下,又一批英国陆军上船前往君士坦丁堡,并且即将去往前线。 作为联军的最高统帅,李定国可以说是十分尽职的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接下来的作战,将由前线十万奥斯曼新军,与六万名英法联军联合执行。 在海军的配合下在克里米亚半岛登陆,一个月内拿下沙俄海军基地塞瓦斯托波尔要塞。 这个目标很有限,目的是消灭沙俄的黑海舰队,这符合英国的愿望,而对大明而言,开战本身就达到了目的。 至于他麾下的明军,那自然是担任总预备队了。 “来人呐。” 命人将作战计划传达了下去,李定国捶打着酸痛的腰,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海天一线之间。 一轮明月高高悬挂,此刻竟有些想念家乡了。 不过,很快他又将窗户掩上,坐回到桌子旁,拿起狼毫写下了一封密信,这密信自然是发往南京统帅部的。 阵阵浪涛声中,摇曳的烛光映照下,将李定国高瘦的身形拉成了长长的影子。 一个月后,随着更多的联军部队到达,联军开始向前线进发,战争促进了傲君士坦丁堡畸形的繁荣。 因为当地的酒和女人非常便宜,一些难以启齿的病症,开始在联军士兵中蔓延,当地的卫生条件非常糟糕。 逼的李定国只能颁布戒严令,可依旧无法阻止病症的蔓延,最后只好听之任之了,只要明军洁身自好便好。 并且随着前线奥斯曼军队,开始呈现疲惫的状态,战局竟然僵持住了,毕竟奥斯曼新军的大多数军官,都没有经历过战争。 英军,法军的状况好一些,毕竟这是欧洲装备最好、组织最完善的军队,很多军官拥有作战经验。 于是不可避免的,战争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变成了长期僵持。 三个月后。 南京。 鸟语花香之中,周世显在官邸中,悠闲的躺在椅子上,翻看着李定国发来的密信,这个李定国呀,在欧陆前线干的不错。 一旁,大明天子朱慈烺,正在悠闲的看着一本书,一本由李定国亲自编写的战争手记。 手记中,详细描述了明军在前线作战的一些新的,尤其是在武器装备方面,大明领导下的联军,主要优势来源于新式线膛步枪。 线膛步枪相对于滑膛枪最大的优势在于射程和精度,滑膛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一百五十米,并且精度很低。 而线膛步枪有效射程达到四百米。 明军领导下的联军大量装备了线膛步枪,这使得前线明军在作战中,拥有巨大的技术和战术优势。 新步枪带来新战术,明军的散兵线队形可以进一步拉大,避免被对手火力密集杀伤。 而对手的密集队形将在更远的距离上遭到精确火力射击,此外炮兵的角色发生重大变化,因为野战火炮在线膛步枪的威胁下,射程优势变小。 炮兵的作用变的类似后来的机枪…… ------------ 第553章 新的租借法案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这样的战术变革,让朱慈烺思索了起来,时而眉开眼笑,时而频频点头,恨不得能亲自上阵打一仗。 当然身为大明天子,他只是读着李定国的战地笔记过一过瘾,不过就是顶着战争迷雾,读着迷雾中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想象着战争的全貌。 周世显只是微微一笑,将书信放下,便开始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口中还喃喃自语着:“打吧。” 打乱了才好。 真实的战场绝非如此,双方的交手在各个领域展开,在各条战线进行,不仅仅是在多瑙河,在黑海。 在整个欧洲的大变局之下,将会在烽火连天中充斥着妥协与取舍,结盟与背叛,博弈与放弃,直到把整个欧洲,乃至周边地区彻底,全部卷入这场血腥的搏杀之中。 而这种局面正是他周某人一手造成的,可是他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国运这件事便是如此了。 他的心中并没有怜悯,正好似西洋人得势之后,对我东方大国所作的那般,如今他只是原样奉还罢了。 “嗯。” 周世显沉吟了片刻,思索着,对目前多瑙河前线双方僵持的局面有些不太满意,他觉得应该加强一下奥军了。 翻身坐起,周世显紧了紧身上的军服,便走到桌边提起了狼毫,开始酝酿着给奥斯曼女摄政哈缇婕写封信。 他觉得奥斯曼新军还可以加强一下,于是狼毫一挥而就,开始酝酿新的租借法案,大明军工将会给奥斯曼新军提供新式装备。 为什么要武装奥斯曼军队呢,周世显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采,奥斯曼帝国呀,这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奥斯曼与东欧的波兰并称欧洲双璧,出了名的反复无常又狂傲自大,武装奥斯曼对大明来说好处极多。 “嗯。” 周世显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可就在此时,一旁正在偷看的朱慈烺撇着嘴,嘟囔起来:“上回租借给沙俄的武器,本钱还没收回来呢……” 沙俄人不出预料的赖账了,连本金也想赖掉,那点农产品抵押物根本就聊胜于无。 可周世显却微微一笑:“无妨,白纸黑字写着呢,赖不掉。” 沙皇不还钱怎么办,那就打到他还钱,若是将其击败后还是不肯还钱,那咱明军便自取之,没这点实力敢借钱给人家? 还不上问题也不大,可以分期付款,分期也还不上那就只好割地了,反正大漂亮就是这么干的。 “啊?” 大明天子惊呆了,口中喃喃自语着:“还能这样?” 周世显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只是低喝了一声:“来人,备车。” 该和史可法史老大人谈谈,对奥斯曼人的租借法案了,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多干几回都能当师傅了。 租借法案是个好东西呀,如今大明富有四海,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向盟友提供武器、装备、食品、金属及其他材料等战争物资。 此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史可法,李岩等人也是极为赞同的,因为这几位大人已经看到了这租借法案的好处。 那便是因此带来的巨大利润,是对大明财政的有力补充,并且对于生产严重过剩的大明军工来说,这样做可以极大的促进军工技术的发展。 并且周世显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战略,这个战略叫做离岸制衡,一下子便让几位同僚眼睛亮了起来。 什么是离岸制衡,周世显徐徐道来,这一招,便是距离比较远处的霸权,通常喜欢让地区大国,来制衡热衷于追逐霸权的国家。 让他们自己斗,而我大明,则坐山观虎斗。 但有时这种推卸责任的策略并不可行,遥远的霸权国家不得不插手以平衡崛起中的王朝。 获得地区霸权的国家,本质上在其他地区扮演离岸平衡手的角色,推卸责任,让地区大国来制衡追逐霸权的国家。 只有在推卸责任不起作用时,才直接插手以平衡崛起中的国家。 简言之,离岸平衡手会采取两种行为模式,推卸责任与直接介入,说直白点就是先搞事,再甩锅。 实在不行再自己上。 鉴于大明和欧洲大陆地理特点,现实政治的发展状况,以及欧洲人对我大明的态度认知。 周世显认为大明当今的战略,应当遏制沙俄的崛起,并根据历史经验扮演“离岸平衡手”的角色。 他说了半天。 殿内早已是鸦雀无声,史可法哪里听说过这么坏的理论呀,早已经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 李岩摸摸头,吃惊的看着这位摄政王殿下,心中不由得十分凛然,这位爷……这一肚子的坏水呀。 不过二人很快将眼睛眯了起来,徐徐点头道:“有些意思。” 周世显微微一笑,当场在新的租借法案上签了字,史可法,李岩,石亨等人也纷纷签上了大明。 显然,在经历了推翻菲利普波旁的战争之后,大明依此逻辑行事,必然会在科技,军事,经济上将欧洲人远远的甩开。 只要欧洲乱一天,大明便可以保持着良性的发展,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不出几十年…… 那景象必然叫人惊喜。 “来人呐。” 命人将书信送去君士坦丁堡,周世显又走到了欧洲地图前看了看,心中波澜起伏着,在这个无政府状态的世界中。 权力转移此消彼长的逻辑反复上演,一国要想保证自身最重要的目标,那便是和平。 “抱歉。” 说着,周世显便从地图前走开了,大明积弱太久了,要增强自身实力,另一方面就要遏制那些挑战者的发展,维持现状,保护现有的权力分配。 而大明的当务之急,是以不威胁到大明在全球的首要地位的方式,处理好其他地区大国的崛起问题,挑战者、竞争对手或崛起大国就是大明的战略目标。 “善。” “附议。” 在场众人纷纷赞叹。 又一个月后,租借法案的第一阶段开始执行,大明用50艘老旧风帆战舰,换来了一些军事基地的使用权。 共计50艘战舰被转交给奥斯曼海军,以换取黑海地区八个军事基地的使用权,期限为99年。 这些大约一千吨级的风帆战舰,成为了奥斯曼海军的主力舰,在对俄战争中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 第554章 泥泞中挣扎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自然,这份协议对周世显来说是独断专行,如往常一般顺利通过,随即在港口里发霉的退役战舰满载着物资开始出发。 在这批援助物资里除了老旧战舰,还包括了价值三千万龙元的火枪,火炮,以及用来打造军械的铁料一批,并且这些东西统统是免费的。 按照协议,战争中消耗和损毁的所有物资均不必被偿还,战争结束以后剩余的且可以用于民用的物资,则需要被付款。 这里面可就有猫腻了,你琢磨吧,名曰租借,实则一箭双雕,唆使奥斯曼军队咬住、咬伤、咬残俄军,消耗大国竞争对手。 又可以向奥斯曼王国收租子,大发战争财,当然了,想要这么干首先得控制这个王朝的上层,比如女苏丹哈缇婕。 老旧的战舰,军火还可以去库存,这便是一举三得了,不久的将来,大明还会找出借口,租借作战性能更强的战舰,武器给奥斯曼人。 果真如此,沙俄将会被死死拖在克里米亚,另外还可以把刚刚开发出的某种新武器,名正言顺地给奥军先试先用。 既可以给俄军以杀伤,又能达到实战检验新武器性能的目的,这些新式武器一旦出奇制胜,俄军便会伤痕累累,甚至改变战争走向。 当然要支持全面战争,少支撑战争的后勤保障物资,如粮食、燃料、交通工具等源源不断地交到奥军手中。 这些物资支持奥军和俄军持久交战下去,直到把俄罗斯拖残、拖垮、拖死,发一笔战争财。 现在把武器租给你,借给你,战后你要还回来,还要把租金交给我。 要知道,这可不是几两碎银,战后还租金,恐怕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还不完。 最后大明通过《租借法案》,达到长期控制奥斯曼军队的目的。 租借什么东西给你,什么时间交付,租金几何,都是美国说了算,你奥斯曼军队要听话,不听话,随时断租。 奥斯曼军队只能唯大明马首是瞻,言听计从,甚至逆来顺受,任其摆布,战后还租金。 奥斯曼王国的经济命脉又掌握在大明手中,大概率只能是委屈求全,拿土地资源港口抵债。 又三个月后,克里米亚前线。 隆隆的炮声中,瓢泼大雨落下,这片风景秀美的土地变的泥泞起来,双方不约而同的挖起了堑壕,让士卒住在堑壕里躲避着对方的炮击。 战争僵持不下,直到这一天,前线迎来了一位大人物,这位大人物很低调,没有惊动任何人,便乘坐一艘大明战舰抵达了克里米亚。 这位大人物叫做李定国,联盟军最高统帅,李定国刚道前线,便将英军,法军,奥军高级将领召集起来开会,表达了自己对战局的不满。 于是联盟军将领们赶忙将尾巴夹紧了,召集部队组织起一次大规模进攻,很快英军四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被召集了起来。 每个师大约6000人。 法军也除了4个步兵师和2个骑兵旅,编制情况和英军差不多,奥军则动用了8个步兵师。 联军在2个明军骑兵师的掩护下,再一次尝试渡河攻击,骑兵在联盟军中的地位很高,这就是欺负俄军武器不行。 俄军军工能力弱,无法生产出大量克制骑兵的新式线膛燧发步枪,相反,俄军的骑兵却被联盟军装备的大量线膛步枪克制。 这一战,联盟军的指挥官便是李定国,一个平易近人的大明贵族,联盟军夜里渡河,还分成了十几个渡口一起进攻,打了个俄军一个粗手不及。 激战一昼夜后俄军溃败,遭到开战以来的最大打击,此时波兰人的心思又变了,突然宣布中立并开始撤离战斗。 波兰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又摇摆了起来,这让沙皇比相爱感到沮丧和愤怒,仿佛为了给沙皇伤口再撒一把盐。 波兰人的的轻率和背信弃义,终于彻底激怒了沙俄人,从此两国关系再也没有好过。 沙皇感觉到了可耻的背叛,他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战争和他当初的预想完全两样,敌人越来越多。 而波兰人,以及一些仆从国的保存实力,使他对战争开始失去信心,但战争还要打下去。 于是沙皇严令俄军取得一场胜利来稳定局势,于是在俄军军团长的指挥下,十余万俄军开始对联盟军发起了反击。 俄军倾全力苦战一天,几位军团长接连战死,还是没有拿回滩头阵地,俄军士气空前低落,第二天向北方撤退。 李定国指挥下的联盟军便乘胜追击,骑兵驰骋之下,且战且退的俄军再次被击败。 疲惫的俄军开始全面撤退,三个月后全面撤离了克里米亚,战争从政治上讲已经没有理由继续。 于是英国人,法国人想要谈判,可是沙皇认为谈判的条件让他无法接受,决心继续打下去,求得一个体面的和平。 李定国也不想俄罗斯此时求和,在他看来,要结束俄罗斯在黑海沿岸的统治,最好办法是将俄军主力部队消灭掉。 于是李定国力主继续战争,英,法,奥三军将领噤若寒蝉,只好同意前线的部队完成整补之后,将会尽快发起另一轮的进攻。 于是战争不但没有停,而且还要扩大。 前线,泥泞中。 为了鼓舞士气,李定国便踩着军靴,在克里米亚的土地上视察起来,大明与英法土三国军队在前线相处的很融洽。 但是健康问题却越来越让人担心,潮湿、小昆虫和血吸虫侵袭军营,并且因为语言不通,联军后勤组织的缺陷非常明显。 李定国随便抓住一个士兵问了几句,竟然发现没有人知道邮局在哪里,野战医院在哪里,甚至他们的将军在哪里。 在这种情况下,法国军营中首先霍乱爆发,很快蔓延到英国军营,李定国面色大变,下令焚毁所有的帐篷,并且将染上霍乱的士兵隔离起来。 可是由于这个时代欧洲人糟糕的卫生习惯,瘟疫仍然没有得到控制,再次情况下,进攻变的不太可能。 可李定国不管这套,为了避免错过战机,仍旧不断催促联盟军展开行动,或许这便是名将吧。 ------------ 第555章 工业革命前夜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于是在李定国的催促之下,英,法,奥联军只得集结部队,再次发起了进攻,这个道理如此简单。 联军士兵被瘟疫袭击,想必俄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联军海军司令英国海军上将迪恩下令起航,从克里米亚的港口出发进入黑海沿岸。 一路攻击前进,一路占领各个港口,战略要地,各地本土势力纷纷投降,但鉴于联军带有瘟疫,各地首脑要求联军必须进行隔离。 对于这样不合理的要求,李定国选择了拒绝,并且下令对已占领地区来了一场大扫除。 此举正对了英,法,奥斯曼将领的胃口,各军将领大呼统帅英明,于是杀气腾腾的联军开始登陆,登陆一切顺利,士兵们甚至忘记了霍乱的折磨。 尽管霍乱又使一部分士兵染病,可战局仍旧快速倒向联军,不久在巴尔干涅克河,联军再次与俄军前哨遭遇。 英军骑兵要求追击,被李定国拒绝了,因为他发现这是个陷阱,俄军是预设战场,想要靠着泥泞将己方骑兵缠住。 果然,英军经过侦查之后,印证了李大帅的判断,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同时也对李大帅卓越的指挥才华生出了深深的敬畏。 此后联军执行命令便更加坚决,军心为之一振,于是双方使用火炮相互远距离攻击,联军轻松获胜。 从此李大帅在联军心目中的地位便如日中天,还在欧陆留下了一个个传说,书写了一段传奇 俄军见诱敌不成,火炮对轰又不是对手,便只得撤退到二线主要阵地,他们希望在那里阻止联军向俄国本土进攻。 此时,联军再次出奇兵,集中了舰队主力趁着涨潮时,突袭沙俄黑海舰队,很快黑海舰队被英法联合舰队困在塞瓦斯托波尔港内。 然后,李定国便开始围点打援,也不急着攻占港口,只是命令前哨舰队每日炮击,主力舰队则隐藏在近海,准备利用有利地形,给予俄军援兵以重大打击。 李定国乐观的认为,只要一场战斗就能实现目标,但出乎他的意料,他发动的围点打援战术竟然被俄军粉碎了。 看着从前线溃败的联军士兵,还有从港口中蜂拥而出的俄军黑海舰队,冲破了联合舰队的阻拦。 李定国目瞪口呆,很快不悦的拂袖而去,然后意识到一个事实,这欧洲的事情果然比大明复杂的多。 这欧洲人…… 天生好战。 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所爆发出的战斗力是十分惊人的,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摄政王殿下迟迟不愿派兵进入欧洲本土了。 这个仗打着打着又僵持住了,李定国无奈,只好下令联军修筑一条工事,防御来自俄军增援部队的进攻。 尽管在敌国领土修筑工事非常困难,但建成后将成为日后俄军增援的严重障碍。联军可以从克里米亚南部发起攻城战。 好消息是,霍乱终于结束了,联军在风和日丽中向南进发,部队被允许沿路抢劫因此士气高昂。 旷日持久的克里米亚战争依旧持续中。 同时间,大明江南。 周世显依旧在为了蒸汽机项目而奔走着,事实上蒸汽机技术早已成熟,差的不是技术,而是制造上的细节。 但凡能够吸引资本、完成技术转化,蒸汽机也不至于发明两百年后也无人问津。 可以说,改良蒸汽机能够大行其道,除了瓦特的天赋外,还离不开工厂主的倾囊相助,产业革命带来的环境变化。 蒸汽机的问世从最初的雏形到瓦特改良完毕,究竟是技术问题还是经济问题,当瓦特路过伯明翰时,参观了博尔顿在索霍的工场,对当地的冶金工业印象深刻,两人一拍即合。 而陷入经营困难濒临破产的罗巴克也愿意成人之美,在罗巴克的见证下,博尔顿成为了瓦特此前专利技术的受让人。 对于蒸汽机的发展前景,博尔顿看得更长远,他说:“我的意见是在我的运河边上建立一个工厂,在那里我想安置制造机器所必需的全套设备,而且这个工厂可以提供给世人各种大小的机器……仅仅为是哪个郡制造,那就不值得费事了。值得费事的,是为全世界制造。” 而瓦特一如既往地痴迷于改良蒸汽机,就像他之前在写给朋友的信中所说:“我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这台蒸汽机上,对其他事情毫无兴趣。” 当一个痴迷于设计的“发明家”与一个坚信其市场前景的实业家相结合,两者的合力是巨大的。 无怪乎50英镑背面将二位并列,分别引用了两人的一句名言,瓦特:“除了这台机器,我别无所思”。 博尔顿:“先生们,我在这里出售的是全世界都渴望得到的,动力。” 可世人不知道的是,经历了瓦特的改良后,蒸汽机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迅速在英国和欧洲世界铺开,而是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踟蹰。 最终在19世纪中期才逐渐取代原先的动力模式,成为英国工业革命的引擎。 之所以蒸汽机不受当时英国人待见,也不难理解,因为蒸汽机的效率太低,比不上18世纪英国普遍使用的水能动力,但耗费又非常高昂。 举例而言,在瓦特改良蒸汽机之前,蒸汽机每产生1马力需要消耗30磅煤,在瓦特改良蒸汽机后,这一数字下降到12.5磅,涡轮蒸汽机则进一步减少到5磅。 对于资本家来说,产出与成本的比例是生命线。 瓦特蒸汽机产生1马力的成本达到33英镑,经过30年改进下降到20英镑,而涡轮蒸汽机只有4英镑,终于超越了水能等其他动力来源。 这其中最生动的案例莫过于在纺织领域蒸汽机对于水能的替代。 而周世显这天一大早,便再次参观了蒸汽机车间,这一次,大明工匠拿出来的是一台多轴式织布机。 当大明工匠摆脱了下九流的行业桎梏,便越来越展现出,将理论转化为的应用的种族天赋。 这样的种族天赋可真是太棒了! 讲创造理论大明人或许有所欠缺,这主要是儒教的束缚所造成的,可是讲应用实践,大明工匠简直是独步天下。 毕竟用蒸汽机来纺织,可比拉动火车要容易多了,于是在周世显不遗余力的支持下,蒸汽织布机便诞生了。 “好,好。” 周世显一边大加赞赏,一边对所谓的资本主义优越性不屑一顾,啥玩意啊,但凡资本不那么短视,有点长远规划的眼力。 工业革命至少要提前两百年! 便如同他现在所做的,看着这台织布机样品,周世显的脸上笑开了花,他好似看到了在技术革新的刺激下。 大明的纺织业完成了从小作坊生产向大工厂生产的转型。 ------------ 第556章 轻工业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厂区里黑烟滚滚,以蒸汽动力驱动的纺纱机带动着一个个转子,将棉花纺成了一根根长长的棉线。 周世显心中窃喜,这就叫多轴纺纱机,说起来也真是唏嘘,这玩意儿名气很大,可是原理简单的令人发指! 把老式纺纱机从竖直的状态放平,从一根轴子变成许多根……就能极大地提高了生产率。 可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为啥没人想到呢? 用一个纺轮带动八个竖直纱锭的新纺纱机,功效不是便一下子提高了八倍么,当然以蒸汽动力来驱动。 可以带动的纱锭就更多了,这是什么呢,这便是工业革命的起点,以蒸汽作为动力的轻工业! 只需要不断喂入纤维条,便可适用于棉、毛、麻纤维的纺织,可周围响起阵阵窃窃私语声。 前来视察的史可法脸色微变,走上前,轻声道:“可如此这般,只怕会引发织户的恐慌……” 都用机器纺纱了,那些以织布为业的手艺人,岂不是…… 周世显微微一笑:“老大人不必多虑。” 这事儿倒不至于,机器纺纱和手工纺纱不矛盾,手工纺纱那叫奢侈品,卖到欧洲拿得是天价,可以收智商税。 “非但不会打击织户,反而会提高织户的收入。” 老大人一呆,忍不住摸了摸头,心悦诚服了。 于是周世显十分满意,这一次,他打算召集大伙掏钱开办几家纺纱作坊。 因为这玩意不但效率高,而且纺出的纱质量也比较好,那必是财源滚滚,但是这东西体积很大,必须搭建高大的厂房,并有大量工人集中操作。 最主要的是工作量很大,污染也大,这种东西可不能建在大明,这东西,周世显打算在东瀛,朝鲜,南洋建设起来。 毕竟高贵的大明人是不屑于干这种粗活的,大明人只需要慢吞吞的纺纱,用传统老手艺编织出来,然后当成奢侈品卖个天价。 美其名曰百年老店。 工匠精神。 “哦……呵呵呵。” 史可法会意的大笑起来。 不久之后,在东瀛九州岛,一家拥有三百名工人的蒸汽机纺纱工厂建立了起来,很快工人增加到六百名。 纺织业就这样逐渐从手工业作坊过渡到工厂大工业,一年内,整个东瀛已有这样的工厂三百家。 但这种机器纺出的纱太粗,还需要改进,很快,聪明的大明工匠又发明了精纺机,这种机器纺出的棉纱柔软、精细又结实,很快得到应用。 同时间,克里米亚前线。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僵持中的联军部队与俄军得到了休整和补充之后,再次开展了战斗。 大清早,换装过后的奥斯曼军队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向俄军拒守的阵地发起进攻。 在一阵并不有效的炮火后,得到了大批先进武器的奥军攻下了一座小镇,当地百姓拿出水果、鲜花和面包以示友好。 一天后,英国军队沿着奥斯曼军队前进的路线尾随而至,然后是法军,明军,十几万兵力再次云集于此。 这时候联军遇到了一个拦路虎,一座由俄国人修建的要塞,这座要塞叫做塞瓦斯波托尔。 这一仗,亲自担任司令官的李定国指挥着联军士兵,从三面包围了塞瓦斯波托尔,奥军在最前线。 法军在西南方,英军在东南方。 英军主张立即攻城,因为英军已经在富饶的克里米亚地区抢疯了,法军的军纪稍好一些,默默的跟在英国人身后捡些残羹冷炙。 明军负责收拾善后,收买人心…… 可是英军的提议被李定国否决了,他下令先用炮击削弱俄军的防御工事,因为穿过开阔地直接进攻过于冒险。 在一通狂轰滥炸之后,联军决定正式围攻塞瓦斯托波尔,可这些日子里,俄军在塞瓦斯托波尔的工事在一天天加强。 另外,从奥德萨和其他地方出发的俄国援军也在赶来,五万名沙俄援军进入塞瓦斯托波尔,使得守城部队达到八万人。 可这正合李定国的心意,他打算将八万俄军围歼于此,并且下令强大的炮兵部队加大炮击的力度。 联军希望炮击能把俄军工事彻底摧毁,经过艰难运输,重炮和攻城器材被运上城外的高地,民房被拆掉用来加固重炮阵地。 很快,李定国集中在城下的火炮数量,数量从一百余门增加到了一千一百多门,多数是从军舰上拆下来的海军炮。 并且,联军炮兵部队将大炮布置在城外的制高点上,正对俄军中央堡垒,一番狂轰滥炸之后,联军炮火占据了上风。 俄军则因为缺乏弹药,被要求尽量少的还击,随后联军的炮击进行了一天,但1100门舰炮收效甚微。 反倒是俄军的炮火却重创了联军的炮兵部队,让各部炮兵损失了几百人,恼羞成怒的李定国看着不远处的棱堡要塞,不由得一脸无奈。 棱堡这玩意…… 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呀? 可李定国也是个头铁之人,下令从战舰上搬运弹药,每天继续对着棱堡狂轰滥炸,终于用炮击将正面的那些凸角堡打成废墟。 可是当夜俄军又修复了损坏的工事,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七天,俄军损失惨重,数千人死于炮击。 可是李定国依旧在下令从后方调集重炮。 在得到了租借法案的支援之后,不缺弹药,不缺大炮的李定国,看样子是打算试一试这座棱堡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这架势有点像某大国军队了。 还别说,在李定国孜孜不倦的狂轰滥炸之下,最终火炮战胜了棱堡,战场情况发生重大变化。 似乎在悄无声之间,战争的形式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开始向着某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似乎李定国找到了对付这些讨厌棱堡的办法,那就是用足够的火炮,弹药轰,直到将其夷为平地。 并且这种打法得到了摄政王周世显的大加赞赏,几乎是逢人便夸,李定国这个人打仗有灵性。 不这么打怎么养活大明那么多军工厂? 于是在联军的狂轰烂炸之下,俄军终于遭不住了,开始从棱堡里冲出来,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目的是为了断掉联军的炮兵阵地,俄军被逼急了,还真有一些部队突入了山脊上的一个英军炮兵阵地。 但被山脊上英军的炮火赶了回去。 于是大规模炮击继续进行。 ------------ 第557章 再次下野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于是在阵阵闷雷声中,联军继续炮击塞瓦斯托波尔,但进入下半场的沙俄军,再一次展现出超人一等的韧性。 联军大规模炮击破坏越大,俄军的工事反而恢复的越强,此时久攻不下的联军,很不幸的迎来了黑海暴风季节,似乎在顷刻间狂风和大雨交加。 电闪雷鸣之中,风暴席卷了整个半岛。 军营中,狂风夹杂着冻雨落下,不少帐篷被吹走了,亲兵手忙脚乱的将四处乱飞的文件找回来。 李定国穿着一套黑色雨衣,抬头看了看天,那目光便有些阴沉,甚至感觉整个军营都会被风卷走。 “这鬼天气。” 一场风暴过后,李定国带领各军将领,非常勉强的走访了一片狼藉的军营,想要稳定军心,可除了明军之外。 各军下层蜷缩在泥泞的堑壕里,纷纷出现了怨言,但李定国本人对于部下的困难和痛苦也束手无策。 此时,李定国终于感受到了征服欧洲的不容易,这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克里米亚半岛呀。 无可奈何的李定国放眼望去,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人力有时穷尽,他可算知道当年横扫天下的蒙古铁骑,为何会在这里折戟沉沙了。 “这真是一片……奇怪的土地。” 不过仗还得继续打,此时侦查骑兵前来报告,沙俄援军正在外围彻那亚河谷聚集力量,前来资源的野战部队增加到十二万人。 这无疑是非常可观的力量。 此时李定国清点了一下自己麾下的部队,经过长期的病痛,天气折磨之后,英军只有三万人,而法军有四万人人,奥军损失最大,还剩下约六万人。 作为总预备队的明军倒是伤亡不大,大约还有两万名骑兵可以调动,于是李定国整军再战,让英军依然固守山脊,保护自己炮兵阵地。 让法军负责支援奥军作战,而明军则负责防守后方的主要道路,防止俄军可能在侧翼发起的偷袭。 重骑旅则跟随李定国的的指挥部行动。 不久,俄军再次发起反击,或许是俄军认为那些大炮威胁太大,又或许是认为英军战斗力比法军弱,因此决定将攻击重点放在山脊上的英军。 于是在雨后的泥泞中,俄军前头部队三万余人,秘密穿过了峡谷,向着山脊上的英军发起了进攻。 这又是一个分进合击的计划,俄军精于此道,另外七万名俄军在正面徐徐压上,再次与联军展开对决。 这分进合击战略的意图十分明显,俄军试图通过优势兵力完成对英军的包围,并且这个计划雄心勃勃,一旦实现,英军将陷入灭顶之灾。 李定国见状不妙,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严峻,便再次当机立断,头铁的下令全军压上,与俄军决战。 一场决战过后,参战的十万多俄军伤亡接近三分之一,其中包括六个将军和三百名军官。 联军部队同样伤亡惨重,失去战斗能力的人员超过了两万人,很多士兵死于白刃战。 初次与俄军直接交手的李定国,终于尝到了灰色牲口的厉害,于是被迫下令退兵,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双方各自退回了进攻出发地,受伤的联军士兵被送到君士坦丁堡一线接受治疗,可俄军就惨了。 医疗资源匮乏的俄军,有很多伤员死在路上和医院里。 又一个月后,南京。 奉天殿。 接到李定国请求停战的书信,周世显不由得摸了摸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若是连李定国都要求停战了,那么。 前线看来是真的打不动了。 “呵呵。” “哈哈哈。” 沉吟着,周世显仰天大笑,随手将书信往旁边一搁,拿起了狼毫斟酌着写下了一道王命,打不动那就罢了。 他下旨将针对克里米亚的直接攻击推迟。 此刻华灯初上,周世显命人将王命送去前线,便挑灯夜读,从李定国发来的详细战报里分析着前线战局。 这样的战争…… 对他来说十分熟悉,雨夜,坚固的要塞,泥泞的堑壕,野战通讯不足,补给困难,这一切都在向着熟悉的方向发展。 大战暂时平息,这是克里米亚半岛所面临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争,俄军越打越精了,选择大雨之夜开始进攻。 下雨同时限制了联军的步枪优势。 但是,在周世显主导下的膛线武器革命,仍旧表现出了强大的优越性。 当联军士兵的散兵线对上了俄军的密集战斗队形,往往能够取得巨大的优势,造成俄军的巨大伤亡。 可是这一切,都不足以形成绝对的碾压。 一直研究到了午夜时分,周世显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将蜡烛吹熄,然后飘然从奉天殿离去。 “罢了。” 又一个月后,前线。 联军在李定国的指挥下,退回了进攻出发地,虽然处境不妙,可是凭借强大的舰队,仍旧可以固守黑海沿岸的几个主要港口。 如果按照这个局面发展下去,战争转入旷日持久而又艰难的冬季。 此时又是一场风暴光临克里米亚半岛,联军海军舰队损坏严重,营地的帐篷被撕成了碎片,补给品被刮的不知去向,部队饥寒交迫。 联军并不缺乏补给品,但军需部门无力将这些物资运到前线,因为没有足够的草料喂养运输用的牲口。 骑兵的马匹也因为缺乏草料甚至相互吃尾巴。 于是李定国在接到了王命之后,便下令全军总退却,这一路便退回了君士坦丁堡。 第一次克里米亚战争结束,不久之后,李定国受到了嘉奖,从上将军衔荣升到了元帅,于是大明帝国又多了一位年轻的元帅。 可此时。 一个消息在南京城流传着,根据不知名人士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摄政王殿下与身边亲密人士的交谈中,似乎,流露出了想要下野的心思。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周世显确实正在起草王命,准备下野,出山挽留了大明严重的经济危机之后。 再一次。 他想要下野,尝试着让整个帝国在离开了他整个掌舵人之后,仍旧能够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 第558章 再战中美洲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不久,就在消息传出半个月后,摄政王周世显再次宣布下野,与前一次的哗然相比,朝野之中倒是平静了许多。 很快李岩李大人再次摄政,当李大人苦着脸坐到了奉天里,那间代表着无上尊贵的办公室里。 周世显已然带着娇妻爱子前往南洋吕宋散心去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纷争暂时平息了下来。 然而有识之士都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不管是在欧洲,还是美洲新大陆,又或者黑海沿岸,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中。 一转眼便是三年后。 三年后,中美洲,加勒比海城市科隆。 科隆本来是西班牙人的名字,当明军占领此地之后,美洲方面军司令官颜继祖便嫌弃这个名字不好听,便改成小琉球。 这名字…… 似乎是为了纪念颜帅的出生地,反正他是司令官,他说什么都对。 科隆城,都司衙门。 官厅中十分静谧,外面确实电闪雷鸣,一场百年一遇的暴风雨突然在加勒比海降临,近两万多居民被迫疏散,很多人被安置在临时避难所。 窗外是电闪雷鸣,厅中,颜继祖却坐的稳如泰山,将手中写好的公文传了下去,在这样的大范围的热带风暴笼罩下,港口,城市将会全部进入紧急状态。 不久,颜继祖揉了揉斑白的鬓角,又拿起了一份公文翻看了起来,各地军港都遭到了暴风雨袭击。 可是因为港口的设施比较完善,所以战舰没什么损失,只是一些往返于中美洲与檀香山之间的补给船受到了影响。 放下公文,颜继祖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西北方的天空,眉头微微皱起,前线已经枕戈待旦,可这场大风暴却让战前的各种准备都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此时有人从外面走来,甘辉,陈子龙二人穿着笔挺的军服,挎着战刀,急匆匆走进了官厅,躬身一礼。 “颜帅。” 二人对看了一眼,犹豫道:“这个仗……还能打么?” 颜继祖思索后,决然道:“打。” 说着他走向了挂在墙壁上的军事地图,甘辉,陈子龙赶忙跟随,三人纷纷将视线投降了地图上标准着红圈之处。 那一个个红色的箭头,是大明中美洲驻军与盟军,即将开战进攻的目标,其中一路向北直插墨西哥城,另一路向南进攻秘鲁。 这两个地方都有西班牙人的殖民总督府。 新西班牙总督区,首府墨西哥城,1535年设立,管辖新西班牙,也就是墨西哥,中美洲及加勒比海诸岛等地。 秘鲁总督区,首府利马,1542年设立,管辖整个西属南美。 明军在中美洲站稳了脚跟之后,又用了三年时间来积蓄力量,如今终于到了彻底推翻西班牙殖民政府统治核心的时间点。 包括了明军,葡军,英军在内的六万名士兵,将会从加勒比海出发,向着这两个西班牙人的总督府发起进攻,预计战争将会在半年内结束。 关乎这两条进攻的路线,也不是胡乱选择的,想当年,自从从1492年哥伦布踏上新大陆开始。 西班牙人便陆续在加勒比海和美洲沿岸设立据点,并向内陆推进,当时走的就是这两条路。 当西班牙人发现落后的新大陆文明,根本无力抵抗欧洲人后,军事征服就一直伴随着探险活动。 1519年西班牙人建立了哈瓦那并控制了加勒比海最大的岛屿古巴岛,同年登陆墨西哥并建立韦拉克鲁斯。 此后西班牙殖民者科尔蒂斯,带兵深入内陆并于1521年征服了阿兹特克帝国。同是在1519年,西班牙人在巴拿马地峡南岸建立巴拿马城,并开始侵入了南美太平洋沿岸地区。 1533年印加帝国被皮萨罗征服,两年后西班牙人在秘鲁建立利马城并以此作为逐步控制南美其他地区的基地。 1534至1535年,西班牙北上探索了北美西岸地区并将之命名为加利福尼亚并开始逐步深入北美内陆。 在西班牙统治的几个世纪里,西属美洲的原住民不断遭到西班牙殖民者的驱赶和屠杀。 同时,西班牙人从欧洲带来的病菌又多次引起瘟疫,使得原住民的人口大为减少。 后来西班牙人为了开发新大陆的资源,如贵金属、蔗糖、棉花、烟草、咖啡、可可、染料等,又不得不从非洲引进大量的黑人奴隶来从事种植和开采,从而促成了兴盛一时的奴隶贸易。 和英国殖民地不同,西班牙并不发展殖民地的加工业,而只把其作为原料产地加以掠夺。 所有西属美洲的特产和资源都会通过船运回本土,这也造成了后来从西班牙殖民地独立出来的国家都是较落后的农业国。 此时外面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厅中烛火摇曳起来,颜继祖的手指终于在秘鲁,西班牙总督府利马的位置上点了点。 就打它了! “风暴一停,立刻出兵。” 甘,陈二将赶忙应诺,行礼。 于是在一星期后,当热带风暴平息了下来,整个中美洲地区便繁忙了起来,与三年前的泥泞不同。 一条宽大的运河将整个中美洲地峡完全贯穿,不像苏伊士运河,平整直线,通航只需四小时左右。 巴拿马运河的河床是从近乎海平面高度,上升差不多30米至山顶的加通湖,通过湖区后,再降回到海平面。 船只在运河内的上升和下降分别都要经过三道闸门,三上三下,通过整条运河用了一个大白天,超过10个小时。 当然,如果没有这条运河,从大西洋到太平洋的通航要花更多时间,而且还分外危险。 好在这个时代的风帆战舰吨位也不大,战舰在水兵的桨叶驱动下,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一艘艘战舰,运输船排着队通过,实际上名声如雷贯耳的大运河,船闸也就几十米宽。 可就是这样一条运河,对大明帝国来说,其战略意义是无可替代的,通过这条运河便可以将兵力,补给源源不断的运往前线。 并且这条运河能在三年内建成,所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这还是得到了当地人的倾力支持才办到的。 ------------ 第559章 进攻秘鲁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运河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码头,码头尚未完工,各种设施仍在修建之中,这就给军需运输带来诸多不便。 以至于几个月来,辎重营震天忙碌着将各种物资弹药,从尚未完工的港口里搬运出去。 因为缺少马匹,以至于辎重兵们没有工具,只能靠人力背负,所幸主要由印第安人,和当地土人组成的土著工兵数量极多,极大的缓解了明军的运输压力。 港口,一片泥泞。 一片忙乱中,大批身穿大明制式军服的士卒背着火枪,手持铁锹,搞头在泥泞中忙碌,细看这军服与大明镇军略有差别。 这些士卒虽同为黄皮肤,黑发,黑眼珠,可是颧骨却比大明子弟略高少许,军服的主要茶杯在军帽上。 这些士卒每个人的军帽上都插着一根羽毛,口中半生不熟的汉话代表着这些人土著士兵的身份。 虽是土著士兵,然而对大明却有着天生的强烈归属感,这事儿也在情理之中,都是黄种人嘛。 难不成对高鼻梁,白皮肤的白种人更亲近不成? 于是十分奇妙的事情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了,随着大明北美洲西海岸印第安士兵的到来,在加上当地的土著棕色人种。 这些美洲土著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融入大明人带来的社会里,因此让原本便属于少数人种的欧洲人日渐被孤立。 而大明朝廷对此是抱着鼓励的态度,有意吸纳印第安士兵作为二线部队,辎重兵和治安部队来使用,并且起到了十分良好的效果。 眼看着开战在即,此时距离码头不远处的峡谷中,一条十公里长的铁路同时建成了,这给辎重部队极大的减轻了压力。 沉重的大炮,炮弹,各种难以人工搬运的补给品,特别是药品直接送到了港口,补给压力终于减轻了。 十月间,科隆港。 等待出发的战舰铺满了海面,人声鼎沸中,成群结队的士兵等待上船,大明,葡萄牙,英军的战舰挤在一起。 站在码头上放眼望去,一些面粉从麻袋里散落出来,弹药箱、火药桶和肉制品胡乱堆放在一起。 这样的画面让陈子龙眉头微皱,可颜继祖反而气定神闲,大军出征便是如此了,混乱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麾下的这支明军大部分都是新兵,指望几万大军出征,井然有序,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随着颜继祖抖擞起精神,挥了挥手,外围游弋的舰队率先起航,很快大明,英国与葡萄牙联合舰队以碾压之势,对已经示弱的西班牙驻秘鲁舰队发起了一次大规模进攻。 西军舰队早已失去了战斗意志,稍一接触便溃不成军,上百艘战舰一哄而散,有的向着北美洲东海岸投奔荷兰人去了,另一部分索性当了海盗。 明军顺利在秘鲁登陆。 秘鲁为古代印第安人建立的印加帝国所在地,1533年,沦为西班牙的殖民地,之后一直被统治。 一百多年前,西班牙王室在利马设总督府,建立秘鲁总督区,成为西班牙在南美殖民统治的中心。 经过一百多年的殖民,如今的秘鲁商业发达,商人操纵着大部分南美的进出口贸易,西班牙人从南美掠夺的贵重金属及其他物资均从秘鲁运出。 殖民者在秘鲁大肆侵占土地,强制推行“米塔制”,迫使印第安人到矿场从事奴役性劳动,致使印第安人大量死亡。 为反对西班牙殖民统治,印第安人举行过多次起义, 明军登陆后,很快便站稳了脚跟,在葡军,英军配合下发动了几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 与克里米亚战场不同,明军在中南美洲是主攻,倾巢而出,毕竟是为了抢地盘所发动的战争。 可这些小规模的进攻都没有取得成果,西班牙人为了保住自己在这里的统治根基,开始疯狂的负隅顽抗。 不但征召了大量兵力,甚至还打开了仓库,拿出大量银币雇佣了几万名亡命徒,海盗在内的杂牌军,打算死守利马城。 此时大明统帅部正式对西班牙宣战,并且增兵两万人驰援。 在此情况下,颜继祖下令步兵暂缓进攻,他计划用大规模炮击,来削弱利马要塞经营了一百多年的坚固防御体系。 接下来的一个月,随着明军控制的登陆点越来越多,作为攻击主力的大明陆军加上陆战队,兵力已经达到了五万人。 此外还有配合作战的八千名葡萄牙士兵,一万五千名英军,已经数量众多的土著杂牌部队。 而此时的西班牙正规军,大约拥有三万名精锐士兵,还有四到五万名雇佣军,其中大部分是荷兰人,北欧人。 这些都是西班牙殖民政府花钱雇来的部队。 尽管明军兵力很可观,舰炮火力占据了绝对的又是,但进攻仍然很艰难,西班牙人在利马的防御体系很完备。 除了拥有大量石头打造的堡垒,西班牙军队在堡垒的周围,用削尖的树枝做成栅栏,然后是深沟,再后面是由树枝和泥土构成的步枪发射阵地。 阵地后面是又一层树干构成的障碍,地上还有陷阱,里面是削尖的树枝此外还有大量土地雷。 不过明军也有对策,明军充分利用了秘鲁土著对西班牙人的长期不满,派出大量细作混入了城内,联络那些土著人的反抗力量。 于是土著人的热情被激发了出来,经常在夜里派出袭击队,从后方冲进战壕,杀死战壕里毫无戒备的西班牙士兵。 在这种情况下,焦头烂额的西军被迫放弃了一些前沿堡垒和堑壕,将兵力主动收缩到了城内。 于是在僵持了一个月之后,被阻挡在海滩上的明军,得以顺利向前推进,靠着土著人的帮助打开了僵持的局面。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大规模的炮击,在炮击开始后的第一天,颜继祖便动用了参共计五百门大炮,发射了超过了二十万发炮弹,对利马城前沿的各个堡垒,开始了无差别的疯狂炮击。 作为回应,西军各处堡垒的超过以前们大炮,总计发射了十万发炮弹作为回应,隆隆的炮声响彻了云霄。 大规模的炮击进行了整整十天,给西军造成了三千多人的死亡,迫使西班牙军队放弃了损坏严重的外围阵地,被迫再次收缩兵力,并且连夜修复防御工事。 ------------ 第560章 利马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当夜幕降临,炮火连天的南美洲秘鲁首府利马安静了下来,纷乱中,双方汗流浃背的炮手各自擦了把汗,停下来恢复体力。 可任谁都看的出来,明军准备充分,杀气腾腾而来,节节败退的西班牙人已经露出了颓势。 同时间,美洲东海岸,纽约。 从长岛上放眼望去,一座座灯塔林立,进出码头的帆船密密麻麻,从欧洲本土抵达的达官贵人们提着行李箱,带着奴仆,挤满了一条条街道。 多年来,自从欧洲大陆陷入动荡,爆发了几场大战之后,大规模的逃难潮便提前发生了。 从东欧,中欧抵达西欧,乘坐海船前往美洲新大陆的人越来越多,让这座城市的人口超过了百万,并且规模正在继续扩大。 当然了,这座城市如今还不叫纽约,叫新阿姆斯特丹,并未本来是印第安人居住地区。 公元1524年,意大利人来到哈德逊河口,占领了这里,之后到了1626年,荷兰人从印第安人手中低价买下曼哈顿岛,在近哈得孙河口一角地,辟作贸易站。 这就是纽约的雏形。 之后随着欧洲大陆的动乱,以及荷兰本土屡次被攻陷,迫使荷兰王室,资本家开始大规模的背井离乡,向着这块人家乐土转移资产。 虽说这里的环境十分恶劣,可总比深处战乱中的荷兰本土要强多了,荷兰人的到来让这里变的繁华起来。 并且因为原住民之间的内战,和欧洲殖民者带来的疾病如天花,霍乱,使得印第安人数量大幅减少。 之后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当地的印第安人几乎绝迹,纽约人口也愈来愈多并成为商业中心。 丰富的农产品得以出口,工业制品的进口,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作为世界金融中心的纽约,发源于北美殖民地的一个小小的贸易前站。 但如今,已经依靠其独一无二的地理优势,在当地荷兰裔移民的商业精神的催化下,逐步成长为一个繁华的都市。 闻名世界的华尔街,也正是从这里起步,走向世界舞台。 纽约最终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商业都市和金融中心,与十七世纪荷兰的“郁金香泡沫”有着无法分割的必然联系。 作为人类历史上有记载的最早的著名投机活动,荷兰的“郁金香泡沫”昭示了此后人类社会的一切投机活动。 疯狂的投机活动,使得资产价格被进一步推高,使得更多的人更加疯狂的投入,直至理性的完全丧失和泡沫的最终破灭,千百万人倾家荡产,流离失所。 此后的人类历史不断上演金融危机的大戏,循环往复,无休无止。可以说,一部金融的历史,也是一部投机的历史和金融危机的历史。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对于投机的疯狂,确实能够极大的刺激经济反战,于是当和其他欧洲人一起漂洋过海,来到北美洲这片新大陆时。 荷兰人将他们的财富和商业精神,以及强大的舰队带到了纽约,也便是此时的阿姆斯特丹。 在新大陆的各个殖民地中,纽约最好的继承了荷兰人的商业精神,包括他们的投机文化。 除了纽约自身的地理条件外,这种至今仍在纽约的大街小巷无所不在的商业精神,或许是成就纽约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都市和金融中心的最重要因素 荷兰人早在导演和参与“郁金香泡沫”时练就的投机技术,很快就被运用到了北美新大陆。 发生在这块处女地的第一次金融投机活动是针对当时原始的货币,贝壳串珠进行的投机。 这次金融投机揭开了350年的金融史,同时也是350年的投机史的序幕。这种投机技术在以后的历史中被反复应用,投机者们沉溺其中,乐此不疲。 夜幕中,长岛的荷兰王国舰队司令部里,迎来了一伙不速之客,这是一支从南美洲加勒比海逃窜而来的西班牙舰队残部。 在西班牙人的请求下,荷兰海军毫不犹豫的出动了庞大的舰队,打算救援岌岌可危的秘鲁。 可就在舰队出发几小时后,新阿姆斯塔丹的命令就来了,议会命令舰队立刻返航,任何试图援救西班牙人的做法都不允许。 舰队只好返航,那支西班牙舰队残部因为力量单薄,也只好尾随荷兰舰队返航。 几天后,走投五路的西班牙人,向荷兰议会建议成立一个联合军事委员会,以应对岌岌可危的战局,但并未被议员们接受。 舰队接到的命令是按兵不动,密切关注秘鲁战局……虽然将领们据理力争,可奈何短视的议员们害怕激怒强大的大明帝国。 而选择了冷眼旁观,由此埋下了一个巨大的伏笔。 再回到南美洲,秘鲁。 得知了荷兰议会的决议之后,颜继祖松了口气,便下令在疯狂的炮击后,步兵对中央堡垒和海湾之间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夜间攻击。 尽快付出了一些伤亡,明军还是在土著人游击队的帮助下,成功的攻入了利马城内,控制了一小半的城区,并且缴获了100多门大炮,数千吨谷物和面粉。 颜继祖下令将这些缴获的粮食,还有一部分武器分发给当地的土著人,由此换来了土著人全方位的支持和用户。 于是,在土著人的大肆破坏下,西班牙人为自己一百多年来的胡作非为和残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城市里倒是还好,毕竟有重兵驻扎,可是城外港口的运输船、兵工厂、仓库都受到巨大的破坏。 这里的土著恨透了西班牙人,在明军的支持下疯狂搞破坏,一时间将西班牙人的后路搅的鸡犬不宁。 明军趁机再一次对西班牙人经营了百年之久的坚固堡垒,发动了大规模的炮击,这一次,明军将大炮推进了城内。 对准了那些石头打造的内城墙猛轰一通,西军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赶忙阻止起兵力反击,并且夜里派部队到了城外,试图打击明军囤积在外围的物资。 可明军事先知道了这次进攻,甚至还知道西班牙将军们,与总督大人之间的激烈争吵,甚至反攻将会在凌晨3点发起的详细计划。 因为堡垒里的女佣里也有很多土著。 于是西班牙人的反攻一开始便伤亡惨重,出城反击的部队,在穿越一片一公里长的开阔地时,被明军的火炮和线膛枪大量射杀。 这次行动失败,对西军的精神上是一个沉重打击,西军已经渐渐呈现出疲态,士气也十分低落。 ------------ 第561章 电磁感应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就在此时,屋漏偏逢连夜雨,西班牙南美殖民政府总督拉格伦勋爵染上了疟疾之后,暴毙于城内,在西军阵营里震动很大。 很快新的指挥官继任西军总司令,但显然经验不足,面对困难束手无策,百般无奈之下西班牙殖民当局选择了投降。 虎头蛇尾的南美洲争夺战草草收场,维持了约一个世纪多的西班牙南美殖民当局走下了神坛。 曾经在全世界横行一时,欧洲殖民大潮中的先行者西班牙人倒下了,残部除了一部分投降之外,多数投靠了荷兰人在纽约成立的新阿姆斯特丹当局。 明军与盟友葡萄牙人,英国人组成的大军顺势南下,以碾压态势过瓜分了中南美洲原材料产地。 同时间,南欧。 一场暴风雨过后,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年的克里米亚战争,随着俄军的主动进攻再次掀起了波澜。 顷刻间,奥斯曼军队在前线吃紧,几乎在一夜之间丢掉了大部分阵地,李定国对此十分不满,但俄军的进攻还在继续。 为了避免前线出现溃败,李定国只好调集部队增援,集中了4个英国步兵师和2个明军骑兵旅,渡过彻那亚河向俄军发动进攻。 法军同时动用了一部分骑兵和炮兵参战,一场激战过后,盲目进攻的俄军在泥泞的堑壕战中伤亡了8000人。 又,又一次俄军开战便送了人头。 沙皇阿列克谢对对战局感到悲观,立刻撤换了前线指挥官,并且召集大臣们讨论继任人选。 这给了联军喘息之机,凭借着猛烈的炮击,李定国果断增兵前线,调集了总计六个师的兵力,对俄军莽撞的先头部队发起了反攻。 联军趁着俄军的失利,士气低落时发动了反攻,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各部队校对时间在同一时刻发动进攻。 明军出人预料的动用了最精锐的凤威军两个师,进攻俄军驻守的马拉科夫要塞,仅仅10分钟,要塞落入明军的手中。 随后明军又打退了俄军的反击,可是在侧翼,英军对凸角堡的攻击再次失利,英军部队被俄军火力压制在凸角堡脚下的胸墙后面,而拒绝前进,不久他们就转身撤退了。 但是马拉科夫要塞的失守对俄军来说是致命的,联军炮火可以从这里覆盖整个塞瓦斯托波尔,陷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天夜里,俄军破坏了全部工事,携带炮兵和后勤设施有计划的撤出了塞瓦斯托波尔。 联军在克里米亚战争,断断续续的进行了四年之后,终于进入已经成为废墟的塞瓦斯托波尔。 尽管如此。 俄军在塞瓦斯托波尔作战上总体是成功的,它是陆海军保卫濒海要塞协同作战的典范。 在军队、火炮数量上及武器质量上处于劣势,俄军夜间不断出击及大量运用地雷,和纵深梯次配置防御体系给联军,尤其是奥斯曼军队很大杀伤。 塞瓦斯托波尔的保卫者在武器、弹药和粮食方面极端困难,他们为俄罗斯军事、经济上的落后状态付出了血的代价。 塞瓦斯托波尔陷落后,克里米亚战场的军事行动逐渐减少了,俄军进入塞瓦斯托波尔北面的高地,而李定国也下令停止反击。 经历了漫长的战争之后,李定国准备见好就收实现和平,而英国却宁愿继续打下去,英国人觉得机会来了。 想要趁机取得更大的利益,李定国也没有阻止,索性给英国提供了大量弹药,让英军得到大量补充,于是英军更换了新的总司令,并准备发动春季攻势。 此时英军后勤充足,兵强马壮。 克里米亚战争进入长时间的和平旗,主旋律是期待和平,外交行动代替了军事计划,很快达成了停火协议。 只有英军还在坚持作战,英军选择的方向并非克里米亚,而是亚洲西部地区的高加索战场。 从黑海到波斯边境,俄国和奥斯曼帝国拥有150英里的边境线,在这条国境线的中央,是古亚美尼亚王国留下的重要堡垒卡尔斯。 很快英军亚美尼亚,攻击了驻守在尔斯北方的一个俄军师,俄军战败撤退,很快俄军集中了大约五万名士兵向英军发起反攻。 一个照面下来,英军溃败…… 又几个月后。 南洋,吕宋。 阳光十分明媚,周世显躺在豪宅中的院子里,享受着日光浴,从隔壁房间传来了咣当咣当轴承转动的声音。 那是一台蒸汽机带动的石磨正在转动,公主和几个孩子在工匠的指导下都玩的很开心。 而周世显已经麻木了,马拉火车都有了,蒸汽石磨的出现也不在话下,此时一个十八九岁的金发青年快步走进了院子,无视了周世显的存在,而是急匆匆冲进了…… 隔壁的实验室。 最近牛顿迷上了一种自然现象,这种现象叫做电磁感应,是他某一天,无意间,在一个摄政王殿下发明的小游戏中发现的。 其原理是通过转动永磁体使磁通发生变化而在线圈中产生感应电动势,并把这种电动势以直流电压形式输出。 就在牛顿公布他的发现不久,就有人宣称他把磁铁放在螺旋线圈里,能够成功地由磁产生出电。 但是牛顿按照这样做时,却没能产生出电,于是牛顿很生气,决定把这件事搞明白。 于是他开始是一次次的设计实验,将一个线圈固定在竖直平面上,在这个线圈的内部的同一竖直平面,悬挂一个可以转动的闭合线圈。 他设想,当固定线圈中通以强电流时,悬挂的闭合线圈中也会产生某种电流而出现磁性,这时如果用一个强磁铁接近它,就会使中间的可动线圈转动起来。 由于他只是在稳态情况下进行实验,所以未能探测到这种现象,第一次尝试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于是牛顿改良了实验,用强磁铁靠近闭合线圈,想在闭合线圈中产生出电流,均遭到失败,但他毫不气馁,仍然坚定地进行各种实验,经过无数次的试验,终于发现了磁力能够产生电的现象。 然后提出了发电机的概念,发电机是指将其他形式的能源转换成电能的机械设备,它由水轮机、汽轮机、柴油机或其他动力机械驱动。 将水流,气流,燃料燃烧或原子核裂变产生的能量转化为机械能传给发电机,再由发电机转换为电能。 当然这件事绝对不容易。 ------------ 第562章 科技井喷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其实电这东西,和蒸汽机,火枪都是同样的道理,并非是突然之间出现的,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早在两千多年前,有一个泰勒斯的人便发现摩擦琥珀可以起电,在之后的两千年来里,摩擦起电几乎成了人们获得电的唯一方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欧洲人对自然界的兴趣越来越浓,他们不断地提出问题,例如琥珀经过摩擦可以吸引轻微的东西,那么摩擦得猛烈一点吸引力会不会增加呢? 琥珀会不会带上更多的电呢? 随着大量欧洲学者因为躲避战乱,在某些有心人的帮助下,举家迁移到了安乐祥和的大明,各种学说,实验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除了蒸汽机,冶金学,其中关于静电的研究更是十分前卫,并且很时髦的课题,并且很快吸引了包括牛顿在内的一大批学者展开辩论和研究。 如今电学在大明十分流行,并且很快取代了蒸汽机,成为科研人员,各路物理学家眼中的皇冠。 经过几年的研究之后,电学的经典理论正在快速变的完备,为了躲避战乱,或者其他原因聚集在大明的学者们煞费苦心,通过研究和反复实验,终于发现了这一影响巨大的科学原理。 而且这些学者们确信,利用此原理肯定能制造出可以实际发电的发电机。 “咳。” 在南洋吕宋的豪宅里一觉睡醒,周世显便站了起来,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进了牛顿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一群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见到摄政王殿下的身形纷纷起身行礼,然后继续陷入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这票人每天挤在周府吃吃喝喝,搞搞实验,和这位没什么架子的大明摄政王早就混熟了。 这票人都是周世显的长子周熠,和周熠的好友牛顿请来了,里面还真有不少牛皮哄哄的人物。 其中有一个叫做盖里克的学者,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这位可算是研究静电学的元老了。 牛顿,周熠等人还在摆弄他的发电机,而格里克先生则负责科普,科研之余还担负起了教育洛王府子弟的重任。 这可是个牛人,这位老先生发明了抽气机,他还做了许多关于真空和大气压强的实验。 他发现,真空里的火焰会熄灭,鸟在真空里,难过地张开大嘴,拼命吸气,一会儿便死去。 鱼也会在真空中死去,葡萄在真空中能保持六个月不变质等等。 这位老先生对于教导王府子弟,竟然还挺称职的。 于是周世显便站在一旁,与几个年纪尚幼的二女,一切观摩这格里克老先生的静电学实验。 在少年们的注视下,当格里克先生用手指拈住一块则刚摩擦过的琥珀时,好像听到了一点很微小的噼啪声。 笑容满面的格里克先生又连续做了几次,这时天已全黑了,琥珀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并且每一次噼啪声,都伴有很微弱的闪光。 “哇!” 青涩的少年,少女们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好似看到了神迹的发生,第一次,周世显的子女们通过实验,观察到物体放电时发生的噼啪声和闪烁的电火花。 由于琥珀的个头很大,产生的电量大,火花也大,周世显不由得微微一笑,轻抚着爱子,爱女的小脑袋。 这场面真叫人心神迷醉。 周府家规,周氏子弟禁止从政,可周家又不缺钱,子女们对经商也没什么兴趣,于是在周世显的引导下,自幼便对自然科学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不远处,另一个实验室。 牛顿与周熠一起,正在试图将一个封闭电路中的导线通过电磁场,导线转动有电流流过电线。 因此了解到电和磁场之间有某种紧密的关连,二人试图建造了第一座发电机原型,其中包括了在磁场中迥转的铜盘。 若是这个实验能够成功,那么代表着此发电机产生了电力,这意义还是十分重大的,毕竟在此之前,所有的电皆由静电机器和电池所产生,而这二者均无法产生巨大力量。 周世显不紧不慢的走进了重金打造的私人实验室,静静的看着长子和牛顿忙来忙去。 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简陋的发电机,这玩意包括一个能在二个或二个以上的磁场间迅速旋转的电磁铁。 根据牛顿的说法,当二个磁场相互交错,就产生了电,由电线从发电机中导出,这方向自然是没错的。 可是做起来绝对不容易。 此时,一个侍从官走到了门外,向着周世显行礼,周世显便又缓步走了出去,问道:“什么事?” 侍从官耳语了一番,周世显便匆匆忙忙从后院中走出,来到了前厅,接近了几位兴冲冲的国立吕宋大学官员,还有几位年轻的海军军官…… 这些官员和军官,给周世显带来了一份海图,此外还有世界上第一幅天气图,让周世显喜出望外。 为什么会有这些海图和天气图呢,因为这事儿还挺急切的,当大明海军打出了近海,向着黑海,加勒比海深入,便屡次遭遇了暴风雨的袭击,并且损失还不小。 于是周世显便下令解决此事,国立吕宋大学便接手了这项重要任务,海军部,军情司,军宪司全力配合。 在每一年的风暴前后,学者们通过官员和海军,向世界各地的气象学家征集气象报告。 报告收集完毕后,同时填写了天气状况图,经过仔细分析,气象学者们发现风暴从西北向东南移动。 西班牙和法国在风暴到达黑海前一到两天就受到了影响,如果大明在大西洋沿岸有气象站,风暴信息就可以及时发送给前线舰队。 舰队就可以免受风暴影响,于是经过了三年多的时间,大明便建立了第一个正式的气象服务系统。 “好,好。” 周世显频频点头,对这些官员褒奖了一番,并且给李岩写了封信,建议成立一个气象部门,为海军作战提供辅助。 可别小看了这套系统,风暴预警系统这玩意要是真的建立起来,作用不亚于一支强大的舰队。 一天忙碌下来,周世显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口中喃喃自语着:“这多好。” 搞一搞自然科学多好呀,非要去研究几个两千年前的所谓圣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顿饭吃几碗干饭,弟子过年送了几条咸鱼。 纯粹有病! ------------ 第563章 西班牙投降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我的岳父是崇祯最新章节! 随着天气辅助系统的建立,以提供天气情况为业的气象公司随之诞生,当然了,这样的公司都是官营。 同时间,中美洲,墨西哥湾。 随着欧洲战事渐渐陷入沉寂,明军在中南美洲掀起的进攻狂潮,却才刚刚拉开了序幕,明军以雷霆之势横扫秘鲁,智利,南美各地之后。 又将兵锋一转进入了墨西哥湾,随后的暴风雨和领航员的缺乏,使得明军舰队不得已返回了科隆港。 此时在纽约,已经陷入风雨飘摇的西班牙殖民政府,想要极力说服掌权的荷兰议会拍加入战争,但是徒劳无功。 等到5月天气转好,明军舰队便迫不及待的再次出动,炮击了墨西哥湾沿岸的港口韦拉克鲁斯港。 维拉克鲁斯港,是墨西哥东海岸的最大港口,位于东南沿海的西南岸,濒大西洋,比邻美洲东海岸大西洋流域,素有墨西哥“东方门户”之美称。 整个墨西哥约197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中,六分之五是高原和山地。 矿业资源丰富,地下天然气、金、银、铜、铅、锌等15种矿产品的蕴藏量位居世界前列。 6月,经过几次试探之后,明军搞清了这座墨西哥门户的虚实,发现那里的要塞十分强大,大概有八千名西班牙军队,固守在花岗岩打造的要塞里。 在长达一个月的炮击里,大明舰队除了在这里浪费了大量弹药外,简直是一无所获,因为坚硬的花岗岩挡住了大部分实心炮弹。 明军在推翻西班牙殖民统治的路上,遇到了第一颗硬钉子,主帅颜继祖大怒,下令集结兵力强攻。 于是明军集结了数量多达八艘的风帆战列舰,掩护着多达两万人的登陆部队,开始了对港口的狂轰滥炸。 其中英国战列舰6艘,法国2艘,这也是法国首次派出战舰参与联军,对西班牙人发起的进攻。 不久,强大的联军舰队到维拉克鲁斯外海,发现港内西班牙人拼凑的三百多艘军舰,分为三个纵队驻泊。 整个港口拥有三个炮台群,深入大海的主炮台三面环水,拥有120门炮,另两个炮台在内陆的两座山上,分别拥有24门炮,炮台顶部有铁制屋顶,可以抵御炮弹打击。 联军仔细侦察了3天,制定了一个分进合击的计划,以舰队主力正面压制西班牙人的舰队和炮台。 派出一支由6000明军,携带着大炮的分舰队,从侧翼发起了登陆作战,很快明军登陆部队从港口的南北两面登陆,包围了维拉克鲁斯。 之后,明军在大炮掩护下发起了进攻,西班牙军队反击,但是山上的两个炮台群在两天天内被明军占领。 之后明军舰队炮击主炮台,并且从两翼开始迂回,在此战中,明军突然祭出了一种新型火炮,这种火炮后来叫做榴弹炮。 总所周知,榴弹炮的省管长度与口径之比较小,装药号数较多,既可进行低射界射击,也可进行高射界射击,最大射角可达七十五度。 并且,榴弹炮比直瞄加农炮的优势在于,可以通过改变装药号或改变射角的方法获得不同的射程,具有较好的火力机动性能。 对于这样坚硬无比的花岗岩炮台来说,其杀伤力比传统的加农炮大的多,尤其是适于对遮蔽物后的目标及水平目标射击。 明军亮出的榴弹炮,身管长多为7到16倍口径,最大射角为20°~30°,射程在两公里左右。 这东西其实早就被发明了出来,只是没有大规模装备在舰队上,因为这东西有个致命的缺点,射程太近并且装药量大,这就导致冶金技术不过关,便很容易发生炸膛。 为了解决炸膛的问题,聪明的工匠们发明了栗色火药,也叫褐色火药,因为使用的碳化不充分的木炭的颜色而得名。 栗色火药燃烧速度慢,用做巨型火炮的发射药不易炸膛,褐色火药的制作从一开始就比黑火药繁琐。 首先用来做炭的材料必须是直径2、3寸的柳柴,去除浆质后蒸24小时,然而削去柳皮烘干后装入铁桶内。 每桶装120磅柳柴,再烘烤12-14小时,而后用泥将桶口密封,等冷却后将成酱色的柳柴取出用机器磨成粉料。 其次是硝和硫磺的处理,需要将成品硝石烘成半干状态,然后和硫磺混合成粉料。 之后是拌料。每94磅硝磺粉加入炭粉18磅搅拌成药料,然后送入碾药房碾压。比较特别的是,碾压的过程中会不断加水。 最后将药饼粉碎成颗粒,压制成6角形(平面形状)的药饼,每个药饼必须厚1寸、宽1寸3分,重1两2钱2分,不合格者将剔除,不得进入烘药程序。 药饼进入烘药房后,在华氏60度环境下烘烤2-3周,而后还将测试每个药片的水汽含量,达标者才能包装。 当明军从战舰上发射的榴弹炮,以高抛线的方式落入了炮台后方,并且大量采用了葡萄弹,燃烧弹。 顷刻间,西班牙人驻守的炮台化为人间地狱,6000名士兵在横飞的葡萄弹肆虐下付出了惨重的伤亡。 很快炮台守军被摧毁后,西班牙军队宣布投降,这种通往美洲东海岸的大门落入明军之手。 联军舰队随后又转向墨西哥沿岸的九座重要港口,并且从海上用新式榴弹炮发起了炮击,给这些港口的守军带来了重大杀伤。 此时,从大明本土赶来的两个新式海军编队,加入到大西洋战区,这两个舰队并没有加入对港口的炮击,而是开始针对墨西哥东海岸的大西洋海域,对西班牙人的补给船,商船执行封锁任务。 很快,明军舰队扣押了300艘商船,并且缴获了船上的货物,至此,不堪重负的西班牙墨西哥总督府再也无力抵抗,宣布投降。 一个月后,交战双方在大明控制下的科隆港,开始进行停战谈判,面对明军提出的无条件投降要求,西班牙殖民政府已经无力拒绝。 同年,大明统帅部接受了西班牙人的投降,代表着维持了一百五十年的西班牙美洲殖民帝国彻底崩溃,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很快明军接管了这些地区。 ------------ 第564章 美洲新秩序 随着西班牙帝国的战败投降,世界格局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西洋人在中南美洲维系了长达一个世纪的殖民帝国,终于土崩瓦解了。 西班牙曾经是一个强大的海外殖民帝国,他的北美和南美洲的领土从今天的墨西哥延伸到大部分的南美洲,从加勒比海延伸到了太平洋。 但是混到如今整个地步,随着西班牙军队的投降,在美洲的殖民地全部丢失,只象征性的保留了加勒比海的几个岛屿而已。 为何如此? 除了由于欧洲的不断的混战,西班牙国内的的资源显得非常的紧张。导致了国家需要的国防和军队的力量需求增加,并且让殖民地增加了很多的民兵。 本来为了防务需要的军事发展,最后慢慢的变的和中央集权的军事管理背道而驰。 西班牙统治南美洲长达一个世纪,时间久了,西班牙殖民地中难免会拥有了一批富裕的克里奥尔人。 这些是什么人呢,就是出生于殖民地,因为通婚所生下的,带有欧洲血统的土著富豪。 但是西班牙政府却是歧视这些南美土豪克里奥尔人,殖民地重要的职位,都是西班牙王室任命派遣。 只有高贵的西班牙纯血白人,才能到南美洲管理担任殖民地政府工作,没有一个本地的委内瑞拉人被任命政府工作。 这事儿其实挺奇葩的,不过以这个时期的西班牙人来说,极端嗜血的宗教分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真是由于这种忽视的政策长时间的发酵,最后激怒了在南美洲有影响力的克里奥尔人,他们觉得自己是被西班牙政府歧视了。 最后由于想得到更多的权力和贸易利润,便成了明军在当地的积极支持者,在推翻西班牙人统治的战斗中起到了几位关键的作用。 明军到来之后,改变了这种弄个商业的不公平和限制本土商贸自由往来的做法,而是和当地的土豪们展开了密切的合作。 这事儿大明帝国最喜欢干,做生意嘛,有钱大家一起赚,毕竟和则两利这种观念,在大明是深入人心的。 广阔的南美洲殖民其实拥有很多资源和很多商品,包括咖啡,可可,纺织品,葡萄酒,矿物质等。 在明军到来之前,西班牙人只允许土著人与西班牙进行贸易,并且价格上一定要对西班牙商人有利才能进行贸易。 导致了很多南美洲人偷偷的向英国殖民地非法出售其商品,后来这种做法招来了很多不满,西班牙被迫放宽一些贸易限制,但是放宽的范围太少了。 西班牙在民族政策上是失败的,南美洲大陆的人口组成本来就是由欧洲人,印第安人和黑人奴隶的多样化混合组成。 然而西班压政府并没有敏感认识到这个社会问题,过分还是强调西班牙人在社会中的地位中的优越性。 所以导致了殖民地中的本土实力离心离德,可如今这一切都得到了改善,大明帝国提倡的合作共赢理念,很快得到了当地人的支持。 同年秋,明军正式接管了墨西哥。 墨西哥城,秋高气爽。 当全副武装的明军穿着笔挺的军服,踩着雪亮的军靴,扛着刺刀,拖着大炮进入了城内。 为了获取当地人的好感,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兵力三千人的印第安军团,由此而来的是,狂热的气氛引爆了全城。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明军接管了气氛炽热的墨西哥,并且在当地人的要求下开始惩办为非作歹的殖民者,开始了一场大清洗。 一个月后,南京。 奉天殿。 经过激烈的争论,在如何处置西班牙帝国的事情上,统帅部达成了一致,以大明为首的列强共同保证西班牙的“独立与完整”。 在西班牙人交出所有的殖民地,支付了一大笔战争赔款,并且答应王室退位之后,大明帝国保证不分种族与信仰改善境内人民的状况。 这么做的原因当然很充分,大明帝国需要一个投靠过来的西班牙王国,尤其需要在欧洲的最南端,以盟友葡萄牙为基础,建立一个稳固的亲明政权。 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由此可以在西班牙扶持一个亲大明的势力,用来平衡欧洲大陆的各方力量。 得到了基本的保障之后,西班牙人被迫接受了苛刻的条件,宣布王室退位并且允许大明帝国在马德里驻军。 驻军是什么意思呢? 你懂的。 于是中南美洲大局已定,在这场战争中,大获全胜的明军,基本上取得了在中南美洲的控制权,并且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在战争中,军事后勤体系发展为一个独立部门,工程保障、战地医疗、后勤运输能力得到极大提高。 统一对表校正时间,更是指挥艺术的重大发明。 随之而来的重大影响,是猝死各军事强国在这次战争后,都加速淘汰旧装备,摒弃滑膛式武器,大量装备线膛枪以及榴弹炮。 尤其是大明为首的联军部队,以沙俄开始了新一轮的军备竞赛,企图以不对称的技术优势击败对手。 而在这之前,除了海军,没有国家特别在意陆地上的技术优势,各国对战争理解角度不同,结论也不同。 英国认为风帆战舰,前装滑膛火炮具有巨大优势,法国认为新式步枪最具战斗效能,因此大力研究新式步枪。 当然了,如此日新月异的军备发展中,没有军事家能够适应这种技术进步,有些人甚至表现拙劣。 这也是军事史上一直存在的问题,战术总是落后于技术,两次大战的惨痛悲剧都和这个问题有关联,特别是第一次世界大战。 在这轮疯狂的军备竞赛中,明军得出的结论却非同一般,明军将领普遍认为,后勤保障,医疗,气象才是明军应该大力改善的地方。 因为大多数士兵并非直接阵亡于战场,而是因饥饿、营养不良、卫生条件差和野战医院的简陋条件,伤员无法得到有效医治而死亡。 由此,大明统帅部下令改善了野战医院的卫生条件,仅此一项改革就大大地提高了受伤战士的生存率。 ------------ 第565章 第一次世界大战 随着这一系列的军事改革,以大明为首的军事集团终于主导了这个世界,并且建立起了牢固的霸权。 世界进入了短暂的平静期,大明帝国在鲸吞了广袤的领土之后,暂时停止了进军的脚步,开始停下来消化这些地盘。 这一平静便又是三年。 三年后,沙俄,冬宫。 天寒地冻中,体弱多病的沙皇阿列克谢似乎精神不错,整个人养的白白胖胖,要说这人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虽体弱多病,有哮喘,贫血等多种疾病,成天看起来病怏怏的,可是却真的很能活。 自从阿列克谢继位以来,沙俄帝国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经济方面都有明显的成长。 但是沙皇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因为随便看一眼世界地图,他也知道如今整个世界已经都快被瓜分光了。 尤其是大明帝国,已经拥有全球三分之一的土地,再加上那些紧紧跟随大明帝国的仆从国,大明帝国几乎控制了全世界一半的土地。 就连跟随大明帝国趁机崛起的波斯,英国,葡萄牙,也几乎把整个中南美洲都抢光了。 再看看沙俄呢? 除了中东欧之外,俄军被死死阻挡在黑海一线,并且向北方吞并了北极圈附近的一些土地,虽然听起来很多,但很多都是一些别人吃剩不要的东西。 就这? 和大明帝国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并且,还有一个趁乱发迹的英国正在上蹿下跳,日益威胁着沙俄在巴尔干,在克里米亚,在黑海的利益。 并且最可恨的是,英国还把法国人拉了过去,在欧洲本土形成了一个稳固的联盟,这个联盟的目标自然是沙俄。 威胁正在日益向着这个帝国逼近,当然沙皇也没闲着,他也在拼命整合中东欧的力量,并且凭借高压手段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其中奥匈,普鲁士那一堆公国,波兰,甚至于北欧的强国瑞典,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别无的选择的加入了这个联盟。 这都是当今世界的失业者,活脱脱就是一个失意者联盟,妒忌,失落让这些中东欧,甚至北欧的国家走到了一起。 这个联盟虽然不太稳固,可是也有优点,那就是这些地方的人都很好战,也善战,不怕死,并且求战心切。 什么是战争,战争便意味着资源、经济、整治、生存地等等的掠夺与控制,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弱肉强食从来都是生存法则。 于是在中东欧休战六年之后,大半个欧洲几乎是从一片废墟中重建了起来,并且一支强大的联合军队正在建立。 对于沙皇阿列克谢来说,总算是没有白白兰给时间,可是还有更烦心的事情困扰着他。 因为沙俄并没有进行过农奴制改革,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骄狂的巴依老爷越来越贪婪,导致沙俄帝国广袤土地上的叛乱层出不穷。 实际上,沙俄对中东欧,巴尔干的控制力度正在减弱,以至于各方势力,军阀并起,尤其是在巴尔干半岛,这种情况更加严重。 有个人小志气高的国家叫作塞尔维亚,它在沙俄的下方,虽然跟其他邻居也处的不是很好,但还是常常开口跟沙俄讨糖吃。 比如说,塞尔维亚曾经要求沙俄,把克罗地亚和斯洛伐克这两个区域交由他来管理,当然这个要求是不可能被同意的。 但最让塞尔维亚不爽的是,沙俄竟然又不讲道义的吞并了,几乎都是塞尔维亚人的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纳。 塞尔维亚也因此和沙俄之间矛盾加剧,而且塞尔维亚凭借着自己的地理区位优势,一天天的壮大了起来。 当然了,这背后还有一些势力在推波助澜。 没错,又是大英。 在大英的支持下,大明的默许下,巴尔干半岛的塞尔维亚崛起的速度很快,并且这个地方的人还挺能打。 这也让沙俄看到了塞尔维亚雄厚的战力,所以一直想要发动战争,收拾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小老弟。 于是在六年之后,基本平定了中东欧,和北欧强国瑞典结盟之后,沙俄决定敲打一下塞尔维亚。 这天,沙皇阿列克谢一时冲动,便派遣了使臣前往巴尔干,信心满满的向塞尔维亚开出几个条件,如果塞尔维亚不接受就对其宣战。 这几个条件其实也很简单,作为自己斯拉夫民族的小老弟。 沙俄认为只要吓唬一番,敲打一番,这个站错队的小老弟便会幡然悔悟,从英国人的蛊惑中清醒过来,毅然投奔老大哥怀抱。 里外拐还分不清么? 并且就算真的打起来也是沙俄胜算比较高,因为没有人会帮塞尔维亚,结果沙俄完全估算错误。 塞尔维亚不服管教,沙皇一怒之下向着塞尔维亚宣战,隔了一天,早就迫不及待的英国向沙俄宣战。 在三天之内法国,奥斯曼,希腊陆续向沙俄宣战,按照这个时候的盟约,大明当然也要帮英法呀。 于是不久大明也向沙俄宣战了。 这下子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了,但是沙皇阿列克谢可不是笨蛋,他知道一旦战争开打,那必然是毫无情面科研。 所以他决定要先发制人,而且沙皇认为大明帝国,不可能会为了塞尔维亚这个小国,大规模的参与这种莫名其妙的区域战争。 在巴尔干上蹿下跳的其实只有英国人,就连法国人也未必会愿意去打这样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他认为只要打倒英国,剩下的大明帝国,法国便会偃旗息鼓,不再参与这场战争,结果沙皇的预估完全错误…… 因为如今的大明帝国,掌权的不是周世显,也不是李岩,而是换成了大明中兴帝国的第三任元首,这个人叫做郑森。 郑森这个人…… 他很年轻,也很气盛,他认为在战争中背叛盟友是一件很卑鄙的事情,大明又是整个世界的老大。 如果这些事他不去管,以后要怎么带小弟呢? 于是郑森在秘密前往南洋,面见了大明洛王殿下周世显,争取到了周世显的同意之后,立刻便率领一帮小弟进入了巴尔干。 第一次世界大战,就这样十分狗血的爆发了。 ------------ 第566章 凡尔登 因为太过于狗血、复杂的原因,第一次世界大战在有心人的撺掇下,在东西方两大势力之间爆发了。 一方是以大明,奥斯曼,英国,法国为核心的联盟,另一方是以沙俄,普鲁士,奥匈,与波兰,以及北欧人的联盟参战。 这场战争无疑是菲利普波旁王朝短暂的光荣,又破败之后,因为全世界地盘分配不均而引发的殖民地争夺战。 并且在战胜神圣罗马第三帝国的战争中,沙俄继大明之后,也因此一下子成为了欧洲强国。 虽然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沙俄在那次战争里干了一件蠢事,那就是因为财政耗费太大。 沙皇便下令俄军向着战败的法国索取了大量赔偿,还在法国东北部地区抢走了不少财物,以此来奖励有功的将领。 从此俄军与法国结下了深仇大恨,法国便顺理成章倒向了大明与英国的联盟,并且与沙俄结下了死仇,让双方联盟的力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当然这其中英国人有一大半功劳,英国人将法国说服之后,又针对沙俄展开了一系列战争和布局,在巴尔干,在克里米亚。 甚至在波罗的海沿岸,不断的挑起沙俄和其他国家之间的矛盾,以此来孤立沙俄,想要致沙俄于死地。 于是在这种背景下,同样心高气傲的沙皇自然无法忍耐,便选择了先发制人的战略。 说起这个年代的沙俄,基本上就是欧洲的大流氓,因为他的快乐基本上就是建立在吞并其他国家领土上的。 于是战争一爆发,沙俄便率领一批小弟,杀气腾腾的攻入了法国,并且将法军打的节节败退。 此时沙皇与他麾下的将领们都在狂欢,都以为三个月内战争就会结束。 加上沙俄人不断地在报纸上刊登敌方不堪一击呀、军纪涣散等等假消息来吸引人们参军,结果导致了一堆年仅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有些甚至连枪都不知道怎么握就直接上了前线。 一战就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之下开打了。 并且在这个时候,日子过的最舒坦的,当属远离战争的大明本土,还有占据了北美东海岸的荷兰人。 原本荷兰人正在忙于应对大明北美军队的压力,刚好碰上一战的爆发,大明将主要精力都投放在了欧洲本土,一下子让荷兰人成了受益者。 此时,大明统帅部派往欧洲本土,驻扎在君士坦丁堡,以及法国的军队,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此时,杀气腾腾的俄军进入法国之后,大军直捣巴黎,万万没有想到俄军一进入法国本土,便遭遇了法军的顽强抵抗。 那些年因为沙俄军队军纪败坏,所做过的丑事变成了仇恨的种子,在法国东北部百姓的心中迸发了。 强大中东欧军队,整整在法国东北部磨蹭了两个月,依旧没有看到巴黎的城墙长什么样。 这也给大明,以及英法两国比较多的时间来准备,从奥斯曼境内调来了大量生力军,再加上大明与英国联军的支援。 看看抵挡住了俄军的入侵,法国才得以存活。 于是两支大军在凡尔登对峙,兵力对比是大明,英法,奥斯曼联军三十万,对抗俄,奥匈,普鲁士,瑞典军四十五万。 不久,惨烈的凡尔登战役爆发。 众所周知,凡尔登战役之所以被称为绞肉机,正是由于这场战役的惨烈程度而闻名。 它是整个一战中最为惨烈且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场战斗。 在后世,敌对双方德国和法国先后在这场战役中,共投入了一百多个师,死亡人数达到了二十余万人,由此可见战争之惨烈,配以绞肉机的别称。 可如今这个年月还没有机枪,也没有烈性炸药,所以伤亡不至于如此之快,可是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后世。 并且,因为没有机枪和烈性炸药,反而让这场战争拖延的格外漫长和成就,以至于杀气腾腾的沙俄极其仆从军。 在短短十个月内只为了往前推进两公里,战死了整整十万人,另外有二十万人受伤。 英法联军,已经配属作战的奥斯曼军队,伤亡也极为惨重,战死,受伤的超过了十五万。 为了补充前线损失的兵力,在十个月的时间里,双方统帅部都卯足了劲头往前线增兵,可是毕竟从法国本土征兵比较快。 因此,杀气腾腾而来的沙俄中东欧联军,虽然兵力占优,可是却始终难以突破凡尔登,战役在打响十个月后便陷入了僵持阶段。 不久,随着补给品和弹药的奇缺,俄军被迫从凡尔登撤退,此时,世界各国的军人和百姓开始意识到这将会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战争。 原本说好三个月就结束,结果…… 看上去远远没有止境,本土作战又背靠英国,有着大明帝国输血的法军还要一些,俄军以及一群跟班小弟可就惨了。 撤兵于法国东北部的俄军以及仆从军因为食物短缺、士兵伤残、大量传染病等问题,面临着重大的危机。 各国军队开始哄抢物资,从拼命手里抢粮食,在长达一年的战争里造成了几十万平民是死于饥荒。 战事不利,沙俄控制下的各地境内,也开始传出了反战的浪潮,可是沙皇十分固执,依旧不停的鼓舞着士气,并且说出了一举经典名言。 “让我们再打一场就好。” 仗打到这个地步,不管是英法,奥斯曼还是沙俄的中东欧仆从军,其实已经没有一方想要再继续作战的了,所有人真的都累了。 并且已经看不到取胜的希望, 但是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固执的沙皇阿列克谢,他相信就是因为大家都不想打了,所以现在全力进攻,那么法国一定会投降。 但是阿列克谢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自己后院起火了,屡战屡败并且伤亡惨重的俄国人终于受不了。 大量农奴揭竿而起,在部分将领的带领下,突然袭击了冬宫,一举攻占了兵力空虚,防守薄弱的皇宫。 此时已经焦头烂额的沙皇阿里克谢被迫退位,就在他野心勃勃想要统一欧洲的一年后,这位沙皇黯然退出了历史舞台。 ------------ 第567章 新阿姆斯特丹 随着沙俄发生政变,因为除了沙皇阿列克谢之外,全欧洲所有的人都不想再继续打了,包括那些骄狂的沙俄将军。 于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阿里克谢被迫退位,不久被流放到了北欧的一座孤岛上,两天后病死在流放的路上。 第一次世界大战草草收场,最终,第一个世界大战总共打了一年又三个月,双方士兵伤亡在百万以上,平民死伤要大一些。 这纯粹是因为机枪,烈性炸药还没有出现,双方士兵手中的武器杀伤效率不高造成的。 可是尽管如此,这次席卷了整个欧洲和部分亚洲地区的战争,还是给欧陆各国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最主要的伤害是男性人口的大量死亡,基础设施的大量破坏,造成了经济的崩溃,以及生产的停滞不前,当然更可怕的是资金以及人才的流失。 大量学者,富人为了躲避战乱,携带着财富和金银,以及知识抵达了大明帝国境内的东方乐土。 可是又因为大明境内严格禁止金银流通,这些人不得不将手中的金银换成龙元,如此一来,便让大明帝国成了战争的最大受益者。 大量龙元换成了金银储备,以金银储备为基准又发行了大量龙元纸币,一举奠定了龙元在世界范围内的货币霸权。 南洋,吕宋。 轰隆隆的火车头轰鸣中,周世显躺在奢华的车厢里,随着车厢的摇摆晃动着,翻看着手中的加急军报。 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满足的微笑,百年大计,这次是真的稳了,不,他至少为子孙后代争取到了几百年的霸权。 这是真正的霸权,不打折扣的霸权。 很快周世显提起了狼毫,给如今掌权的郑森写了一封信,一战中除了诸多新事物的诞生以外,也给沙俄和中东欧地区带来了极大的损失。 战败国后的沙俄失去了四分之一的领土,普鲁士,波兰人更惨,不但因为搭错了车导致战败,甚至连底下的省也纷纷闹独立。 法国因为对沙俄的积怨很深,开出了许多严苛的条件,其中包含沙俄需赔偿各国共2260亿马克,并限制军队人数与规模等。 虽然作为战败国的沙俄,普鲁士,波兰,瑞典等国都要赔偿高额的战争费,但是除沙俄一直坚持赔款外。 其他的几个国家知道自己付不出来,所以干脆一毛都没有还,于是,这笔烂账便一直还了上百年,耗费几代人的心血,终于为一战画上了一个最终的句号。 这些钱真的落到了法国人手里么,并没有,法国人拿到了这笔钱之后,又得偿还大明帝国提供的各种援助。 接下来,便是大明帝国投入的战争援助,到了收获的季节,欧洲的事情解决完了,可以说整个东欧,中欧,北欧都被打残了。 周世显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大西洋的另一端,那里还有整个世界上,大明帝国的最后一个敌人,盘踞在新阿姆斯特丹的荷兰人。 这地方的势力有些错综复杂,不但有荷兰人,有法国人,还有荷兰人,普鲁士人,北欧人,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 1607年,荷兰人来到北美大西洋沿岸,开始建立第一个殖民地佛吉尼亚,可人口一直不多,直到荷兰人被迫大举移民。 在此期间大批移民移居北美,其中大多数是荷兰人,也有不少来自欧洲其他国家。 殖民地的统治模式是依照荷兰政体建立的,议会派完全掌握了这里的权力,拥有行政、经济和军事大权,形成了一个完全体的资本主义国家。 并且荷属北美殖民地的资本主义经济发展非常快,北部工商业发达,造船业是主要的工业部门之一,中部盛产粮食,生产的小麦和玉米都远销欧洲市场。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趁着大明帝国暂时没有腾出手来,荷兰人几乎将自己的造船厂完全搬迁到了北美。 并且趁着欧洲战乱攫取了大量财富,并且因为劳动力的短缺,荷兰人雇佣了大量赏金猎人,从美洲中部地区捕捉当地土人,甚至还偷偷从西非地区贩卖黑奴。 凭着议会派的高压政策,新的荷兰王国,正在对殖民地进行蛮横的压榨和残酷的剥削,并且凭借共同的利益,将这里的几百万欧洲人团结了起来。 “咣当!” 随着火车到站,周世显便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看着美妙的海天一线,那里停泊着一支强大的舰队。 周世显整了整身上的军服,走下了火车,向着全副武装的士兵还了一礼,便走向了那整装待发的舰队。 他要亲自去一趟美洲。 如今他已经腾出手来了,是时候收拾这帮荷兰人了。 北美,新阿姆斯特丹。 新移民的到来,以及资本的爆发式增长,让这里变的日渐繁华,已经成为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城市。 随着西班牙实力在北美势力的衰退,英国人忙于征战欧洲本土,加上印第安人对殖民地居民威胁的减少。 让荷兰人重新在这里焕发了生机,不但好似蚂蚁搬家一般,将恐怖的造船能力复制到了这里,还重新建立起了一支常备军。 通过重金收买,高官厚禄,接收了西班牙帝国的一部分遗产和人员,战舰之后荷兰常备军的规模由五万人,提升到了十几万之众。 其中大部分是从欧洲各国逃难而来的老兵,并且重新建立起了一支强大的海军。 可是一片欣欣向荣之中,这个新荷兰王国也面临着重大的问题,一来是劳动力不足,不得不通过抓捕土著以及黑奴的方式补充劳动力。 如此一来,便逼得老实巴交的印第安人开始叛乱,荷军的残暴镇压,激起了当地土著反抗情绪的高涨。 并且这个时期的印第安土著,与后世相比有了极大的不同。 此时的印第安人,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尤其是北美西海岸的那支印第安军团,人数众多,并且装备精良,能征善战。 虽然印第安军团在明军的作战序列里,属于二线部队,可战斗力绝对是嗷嗷叫,战斗意志更是不容置疑。 这就导致了一些火枪,弹药通过某些渠道的流通,流入到了荷兰人统治下的印第安领地中。 ------------ 第568章 大战役 这些流落到北美印第安部落中的武器,给北美殖民地的西洋人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动不动便被土著武士冲出来偷袭。 于是荷军被迫进行了大规模的治安作战,俗称扫荡。 可效果不大。 这地方毕竟是地广人稀,又长满了茂密的原始森林,尤其是五大湖和中部地区到处都是茂密的植被,实在太便于躲藏了。 于是新阿姆斯特丹的殖民地政府,在一次次土著人的叛乱中疲于奔命,这叛乱,骚扰成了整个殖民当局挥之不去的阴霾。 四个月后,巴拿马。 一支强大的大明舰队出现在外海,那一艘艘流线型的高大战舰让人望而生畏,可并未引起城内的骚动。 当地人早已经都习惯了这些明军战舰的存在,明军又不扰民,又和气,又和当地土人关系处的不错。 所以土人为什么要害怕呢? 没这个道理嘛。 可今日气氛似乎有些不同,码头上戒备格外森严,真可以说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在森严的戒备中,大明美洲都司的长官们都到齐了。 遮遮掩掩之中,长官们带领着威武的骑兵,簇拥着几辆奢华的马车从港口里走了出来,然后向着不远处的都司衙门疾驰而去。 好似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晚上,城中心的都司衙门里,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宴会,出席的除了颜继祖,甘辉,陈子龙,便只有师级以上的将官了。 数十名将官坐在宽敞的会议厅中,一个个坐的腰杆不停,倾听着大明帝国的缔造者,洛王殿下的训示。 颜继祖这般老将倒是还能谈笑风生,可甘辉,陈子龙这些少壮派都吓坏了,看着不远处那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冷汗从背后涔涔冒了出来。 这位殿下怎么跑到美洲来了呢…… 周世显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不必拘束。”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可谁敢放肆呀? 于是一番寒暄过后,甘辉,陈子龙等将官对看了几眼,心中生出了默契,连洛王殿下都亲自来了,看样子。 这美洲要打大仗了,果然不久之后,休整了半年的明军再次集结起来,从加勒比海,墨西哥沿岸的各大港口集结了起来。 向着广袤的美洲东西部地区发起了大举进攻,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杀气腾腾的印第安军团,不过印第安军团以轻步兵为主。 为了配合这些土著战士作战,周世显下令海军,独立炮兵,骑兵全力支援,让印第安军团可以一路势如破竹,以席卷之势快速突进到了美洲中部地区。 这场一边倒的战争一开始,便注定了是一场烽火燎原一般的战争,扛着枪,雄赳赳,气昂昂冲进本属于印第安人领地的土著士兵。 很容易便得到了各地土著游击队的配合,部队好似滚雪球一般迅速滚大,人数也从一万多人,迅速滚到了两万,三万…… 战场在美洲中部,明军占据绝对的优势,而驻守在当地的荷军也被迫集结起来,试图主动进攻,让这种可怕的势头停止下来。 为此,荷兰殖民当局不惜动用常备军,并且从殖民地招募大量雇佣兵,很快拼凑起一支总兵力超过十五万人的部队。 并且这支军队还是很善战的,其中大部分是老兵,很大一部分是逃窜到这里的西班牙军人。 战争发起后一个月。 巴拿马。 白虎节堂之中,墙壁上插满了威风凛凛的四爪金龙旗,众将官目不斜视,看着正前方巨大的地图前,正在沉思的大明战神。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大手一挥,在地图上随意划拉了一下,来了个大战役,大包围。 “请记录。” 随着书记官,各军将领纷纷拿出纸笔,打起精神,周世显便将庞大的作战计划娓娓道来。 “总的战略是。” 趁着荷军的注意力,都放在中部地区的印第安军团身上,周世显决定以强大海军突然袭击,控制北美东部沿海。 以海军陆战队分别从加拿大,纽约南方登陆,然后来一个南北对进,打通向普兰湖、哈得孙河谷一线,然后将其他殖民地各个击破。 “执行吧。” 看着缓步离去的洛王殿下,众将官放下了纸币,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作战计划…… 不愧是殿下。 于是在周世显的亲自指挥下,明军强大的舰队载满了海军陆战队,以绝对优势的主力舰为先导,展开了对新阿姆斯塔丹荷兰舰队的袭击。 荷兰舰队只好集结了全部战舰,在纽约外海与来袭的大明舰队决一胜负,双方爆发了惨烈的大海战。 经过了疯狂的数轮战舰建造计划之后,如今的大明海军,已然是世界上最大的海军,拥有一百八十余艘主力舰,其余大小战舰三千余艘。 为了这一战,明军集结了全部主力舰中的三分之一,配备各类战舰八百余艘,对战世界第二的荷兰海军,大小战舰五百余艘。 明军实力占优,然而纸面力量从来都不能准确反映有效或真正的战斗力,扣除修理和其他任务的战舰后。 荷兰皇家海军只有27艘主力舰,带着各类战舰前去迎接这场风帆战船时代最高潮的海战。 这是装备实心炮弹的木质帆舰之间最大的一次海战,也是最后一次风帆战船舰队战斗。 当世界第一,第二大海军在纽约外海开战之后,战争便迅速向着白热化的方向发展。 双方在宽阔的海面上各自展开,经过多年的建设之后,明军华丽丽的完成了变身,战术原则已经开始强调舷侧作战。 每一位舰长,都试图达到最高的射击速度,如果船只集中起来,充分利用他们的大炮。 这便是传说中战列线海战的最巅峰形态。 然而,曾经贵为世界第一的荷兰舰队,仍旧无法彻底摆脱老旧思维的束缚,仍旧将舰队分成了几个中队,每个中队形成自己的战线,而不是集中成一支部队,从而削弱了舰队力量。 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呢? 事实上,战列线战术并未海军发明的,而是由陆军先发明的,当陆军将军开始指挥时,陆上作战的原则被应用到海上,其理论很快被证明是正确的。 如果一位海军上将将他所有可用的船只部署在一条连续的战线上,就能获得更大的效率。 ------------ 第569章 海上遭遇 于是在新阿姆斯塔丹外海,强大的大明舰队与同样实力不俗的荷兰皇家海军遭遇了。 外海,大明旗舰。 前方发现了浩浩荡荡,密密麻麻的荷军战舰倾巢而来,老帅颜继祖眼睛眯了起来,向着兴奋的参谋军官们挥了挥手。 顿时甲板上忙乱起来,参谋军官各司其职,按照作战条例向着各舰发出信号,让他们列队,排成战列线。 于是庞大的明军舰队开始在海面上转向,所有船只排成纵队航行,船头对船尾,根据旗舰的命令开始抢占有利风向。 “左满舵!” 旗舰上,随着一个海军陆战队的鼓手开始击鼓,尖锐的哨声同时响起,各主力舰上,成百上千的人水兵从船舱里跑了出来。 跑到各自的岗位上,执行那些他们已经训练了数月甚至数年的任务,那些身强体弱、身手敏捷的水手则负责在高空工作。 一个个瞭望手爬上索具,努力将身体固定在桅杆上,卷起所有那些对战斗中船只的移动没有必要的帆,以降低起火的风险。 “嘟嘟嘟。” 哨声中,成群结队的海军陆战队员,也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蜂拥而出,在甲板上两侧一字排开,站好了射击位置。 荷兰舰队的动作也差不多,于是两支舰队拼命的向着上风头行驶而去,并且彼此之间的距离在快速拉近。 海面上到处都是在转舵的战舰,溅起的水花漫天飞舞着。 “嘟嘟。” 在船头楼,也就是船最前面的甲板上,有一群火药猴,一群年轻的、脚快的少年从舱口钻出来。 这些少年士兵手里抓着为上甲板上所有武器准备的火药子弹,在船的下甲板上,同样的工作也在进行。 由于火药库必须没有窗户,所以士兵们就借助一盏灯来工作,灯的位置就在一个嵌有厚厚的玻璃的隔间后面,既能照明又不会引起火灾。 船舱里的水泵已经准备好了,救火队也准备好了麻絮和其他材料来堵住敌人的炮弹打出来的洞。 在炮甲板上,海军陆战队的士兵把枪从固定的位置上解开,炮手和他的副手们收集子弹和子弹。 炮手们从船舱口周围的架子上把炮弹装上武器,其他辅助兵种也在忙着取药箱和绷带,此外还有麻醉剂。 明军使用的麻醉剂,以粉末的形式,从曼陀罗果实中提出来,也就是传说中的麻沸散,消毒剂则采用了高纯度的酒精。 比医疗设施,明军的条件要远远高于荷兰海军。 “嘟嘟嘟。” 哨声中,亲自作战旗舰的颜继祖就坐在后甲板上,通过喇叭与船首沟通,他身旁辅助指挥的参谋军官们,在船上担任信号官,将信息传送到船的其他部分。 在船首楼和腰部,水手们在滑轮和滑轮组上用力放下小船,在战斗中可以用来向战场上的其他船只传递信息。 与此同时,甲板上撒满了沙子,以便为通常赤脚的水手提供更多的牵引力,同时也可以吸收水和血。 而海军陆战队的军官们聚集在船中部,准备从沿舷围成的网形成的临时路障后面狙击敌人。 一名水手长吹奏命令,让水手们展开登船网,以阻止敌人的直接攻击,同时,被悬挂在上层甲板上方,以防止索具掉落。 在船长的船舱里,士兵移开了木制的隔板和家具为管理人员腾出了空间。 由于飞行的碎片造成的伤亡最多,所以一切可能会阻碍战斗效率被放置在被拖在船尾或拖在船下面的小船上。 最终,率先抢占了有利风向的大明舰队,率先打响了第一炮,隆隆的炮声揭开了这场大海战的序幕。 “轰,轰!” 被迫迎战的荷兰海军也同时开炮还击,宽阔的海面上,明军的风帆战船分两纵队向敌船防线逼近。 当船与船正面交锋,直接向船体发射的炮弹击中船体木材最厚实的地方,船体两侧。 然而,如果一个对手从正前方或船尾被攻击,即所谓的“斜扫”或“横过t”,对较弱的船头或船尾造成异常严重的伤害。 炮弹呼啸着低空掠过,随着双方战舰低近,开始向着对方疯狂的倾泻弹药,炮手在舰长们的指挥下,用他们的武器来袭时轮流开火。 密集的炮弹互相击中敌船,一个照面下来,一些脆弱部位中弹的战舰付出了惨重代价。 炮弹沿着敌甲板倾斜而下,携带着强大的动能穿过船壳,将船体撕裂,使船身倾斜。 “轰,轰!” 惨叫声中,帆和索具都被砍成碎片。 可是双方都表现出卓越的战斗意志,侧舷炮对轰,在甲板上方,海军陆战队和水手们用步枪射击容易辨认的军官和对方的顶桅兵。 与此同时,装有霰弹的旋转炮在下面甲板上猛烈地扫射敌人,葡萄弹,纵火弹,链弹雨点般射向对方。 直到双方的大部分舰艇完全投入战斗,火炮甲板就像地狱般的区域,烟雾缭绕,火冒三丈。但是,在甲板下面,大炮轰鸣着,震耳欲聋。 此时,双方炮手的效率受到了由行动产生的噪音、混乱和厚厚的白烟的抑制。在战斗中常常因为浓烟看不见,炮声使他们完全聋了,不得不只注意炮声的动作。 可烟雾、噪音和混乱只是开始。 随着火势的加剧和破坏的加剧,船员们发现他们管理船只的能力越来越弱,帆、帆和桅杆都损坏了。 那些在战斗中阵亡的人当然会被随意地扔到船外。 因为他们的尸体无法保存在陆地上埋葬,而且他们对那些仍在战斗的人构成了直接的障碍。 整个经历就像地狱一样,一些受致命伤的人,受轻伤失去知觉被误认为死亡的人,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如果一艘船遭受了过度的结构损坏和船员损失,那么它就可以通过拉下国旗来发出投降的信号。 这个手势被称为“击毁”或“击毁国旗”,如果船只起火又无法控制,随着火焰的蔓延,这艘船已无法得救,大规模爆炸不可避免,这艘船会在猛烈的爆炸中解体, 这样大规模的风帆战船,对轰所造成的伤亡是非常巨大的,无疑这是战斗意志的比拼。 可是在隆隆的炮声中,一个照面下来,明军战舰大致还有保持着完好的战列线。 以中队为作战单位的荷兰皇家海军,则出现了不小的混乱,如此一来便出现了脱节。 ------------ 第570章 小江南 当以中队为单位作战的荷兰舰队出现了脱节,而大明舰队果断抛下了受伤的战舰,大致还保持着战列线的阵型开始转舵。 顷刻间。 宽阔的海面上出现了明军密集火力,碾压荷军分散火力的局面,战局迅速向着有利于大明舰队的方向倾斜。 “轰,轰,轰。” 雨点般密集的炮弹呼啸着低空掠过,将荷兰皇家海军打的狼狈不堪,开始向着身后的港口撤退。 兵败如山倒。 一些追击的大明战舰很快被岸防炮火大退,可战局已经无法改变,新阿姆斯特丹外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击溃荷舰之后,士气大振的明军开始打扫战场,将一艘艘受伤,无法独自撤退的荷兰战舰缴获,或者击沉。 当夜,第一波大海战暂时停歇。 主动出击的荷兰皇家海军,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战舰,六艘绝对主力舰在激战中沉默,人员伤亡更加惨重。 短短半天的大海战中,荷军战死了两千多人,通常情况下,伤亡人数的差距会大得多,伤亡人数可能是死亡人数的三倍。 荷军的伤亡主要来自被明军战舰集火攻击,战沉的那六艘主力舰,阵亡的水手,陆战队占船员总数的三分之一。 不成比例的受伤死亡人数也可以归因于此。 在战斗中损失不断增加如此之快,以至于很多伤兵都被扔到了海里,如果把被淹死的人也计算在内,伤亡可就更惨重饿了。 相比之下,明军伤亡不过区区千人,打出了一比五的战损比。 此后,吃了大亏的荷兰皇家海军便被打的寒了胆,死死躲在戒备森严的港口里,依托岸防炮台作战,从此不敢与明军正面对战。 此时,新阿姆斯塔丹早已经一片惊慌,荷兰舰队司令官与各舰指挥官自然不服,请求补充弹药,士兵之后出海再战。 毕竟荷兰皇家海军心高气傲,又并未完全战败,补充,修补战舰之后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然而掌权的荷兰议会吓坏了,为保存实力,议会派严令皇家海军龟缩在港内,严禁出海作战,于是便将制海权让给了明军。 不愧是欧洲东林党,还是那个味儿,面对懦弱的荷兰东林党,明军自然士气大振。 在颜继祖的指挥下,明军舰队趁机完全封锁了沿岸港口,并且绕过了重兵防守的海港,炮台,从南北两个方向的薄弱处展开登陆作战。 很快,明军从多个方向登陆北美东海岸,建立了桥头堡之后,便开始集结兵力,分成四路围攻新阿姆斯塔丹。 十天后,城内。 直到此时,不懂军事的荷兰议会派才慌了手脚,自知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赶忙召开了军事会议。 会议上,无可奈何的荷军将领们只好打起精神,分析着糟糕的战局。 可是慌了神的议员们又指点江山,让将领们建议集中兵力,收缩战线,将失去价值的外围城镇统统扔给明军,以加强对城市地区的防御。 将领们奋力反驳,可是在惊慌失措的议长面前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接受了这一愚蠢的建议。 于是荷军大踏步的撤退,将高达十万的正规军,以及大量雇佣兵集结到纽约周边,分左右两翼防线,摆出了一个铁桶阵。 一线阵地后方又摆出了一个二线阵地,挖掘了堑壕,灌满了水,只在东北方向通向加拿大的位置留下了一个缺口。 这是打算背靠坚城给明军以重击。 明军的登陆活动历时整整十几天,可荷军在议会派的指挥下竟坐视不问,只有各地的青壮年组织了起来,和一些雇佣兵里的亡命之徒,自发的留下了阻击明军。暂时拖住了明军的行动。 可明军很快摧毁了这些民兵的抵抗,前锋部队两万五千余人快速逼近纽约城下。 荷军因指挥层面畏战,怯战,基本上处于守势,采取待机破敌,寻求向加拿大突围的战略。 于是明军主动进攻,并围困纽约,不久便在外围战斗中首战告捷,歼灭荷军一千余人。 面临被分割包围的前线荷军,被迫从纽约州边境撤至第二线待援,数日后,加强到三人两千人的明军,在海军舰队配合下进攻纽约。 在纽约城外围,两万余名荷兰常备军,与明军打起了阵地战,结果在明军骑兵的突袭之下损失惨重,再次失去了三千名士兵。 当地荷军指挥官,被迫率余部五千余人撤往新泽西,荷军占领纽约腹地东南方向的大片外围阵地。 此时天气渐渐变的寒冷,眼看着圣诞节就要来临了,困守纽约的荷军士气越发低落,苦苦的守在堑壕中等待了未知的命运。 纽约,外海。 旗舰上,圣诞夜。 周世显肃立于甲板上,周围是陷入静默状态的强大舰队,凛冽的冷风吹佛着大红色的军服。 放眼望去,数十海里外便是新阿姆斯特丹,也就是后世的纽约,可周世显嫌弃这个名字太难听了,于是便打算在攻占纽约之后,给这座国际大都会改个名。 “就叫小江南吧。” 周围众将官轰然应诺。 这名字好。 于是周世显便挥了挥手,还是老办法,让身穿潜水钟的东瀛死士乘坐小艇,夜里出发搞偷袭。 东瀛死士干这个最拿手,因为身材矮小又凶悍,又擅长近身肉搏,所以是在合适的人选。 今晚月黑风高,随着几十艘小艇悄无声息的出发,圣诞夜的纽约外海气氛变的有些肃杀。 冷风中。 颜继祖和甘辉,陈子龙对看了一眼,赶忙上前劝说了几句:“殿下,不如……进舱内避避风?” 这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也太冷了。 可周世显只是微微一笑,依旧屹立在旗舰甲板上,用深邃的眼睛看着那夜色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灯火的海岸线。 他一言不发,心中确实波澜起伏,他要亲眼见证一个全新时代的诞生……时间便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后半夜,港内火光一闪,然后响起了连环爆炸声,被死士偷袭点燃的火药库发生了大爆炸。 绚烂的烟花飞上天际,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半天天空。 就在西洋传统的圣诞节前夕和新年之夜,周世显利用荷军疏于戒备之机,奇袭纽约港最外围的长岛得手。 ------------ 第571章 终章 一战之下,明军奇袭长岛,毙敌近千人,顷刻间士气大振,也使得荷军大为震动,惊慌下开始有人离开纽约,向着广袤的加拿大地区撤退。 此时作为防守的一方,荷兰议会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守军出现了分裂,一支由西班牙军残部组成的部队最先发生了动摇。 总计一万八千名西班牙士兵,在指挥官带领下扶老携幼,带着一些金银财宝,补给物资擅自离开了阵地,并且制定了一个北上加拿大的计划。 掌权的荷兰议会无力阻止,但是这支西班牙军队孤军深入,行至新泽西地域时,遭到一万名在地登陆的明军陆战队,土著游击队的围攻。 短暂的激战后,伤亡过半的西班牙军队被迫举起了白旗,向着明军陆战队投降,由此,明军的真实意图暴露出来。 标准的围三阙一。 外海,旗舰上。 那高高飘扬的龙旗下,周世显用一双睿智而又深邃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那目光好似看破了时空。 形势的变化,迫使荷兰放弃了北撤的计划,一心一意的死守孤城。 随之,北部战争便出现了僵持的局面,以新泽西大捷为标志,进入战略相持阶段,主战场逐步转向中部地区。 战争的第二阶段主要发生在中部,主战场转到中部,绝境之下,面临着印第安军团咄咄逼人的进攻。 中部的欧洲农场主们被迫团结了起来,组建起了一只民兵部队,并且利用印第安军团建制混乱,指挥不灵等有利条件,开始了调兵遣将。 农场主们选出了总司令,决心发起反击,企图将印第安军团的各支部队各个击破,再返身救援纽约。 印第安军团则力图与大明陆海军配合,控制沿海基地,同时积极开展游击战,打破荷军的计划。 不久,荷军民兵部队倾巢而出,向着正面的印第安军团发起了反击,揭开了在总部地区发动强大攻势的序幕。 这一反击,正面作战的印第安军团因为缺乏步兵炮等重火力,很快便被击溃,不得不在明军的接应下重整兵力。 中部的溃败,使得明军在这场战争中,遭受了最大的一次损失,第一次独立作战的印第安军团,在西洋民兵和雇佣兵的打击下败下阵来。 于是气势大盛的荷兰农场主们,再一次疯狂了起来,率领五万人的主力回师纽约,只留下七千民兵防守中部地区。 十天后,纽约长岛。 周世显一只脚踩在了长岛的土地上,看着被摧毁的炮台,一片漆黑的地面,在众将官簇拥下不紧不慢的走进了不远处的临时指挥所。 巨大的地图随之展开。 看着参谋军官标注的双方态势,周世显思索了片刻,便微微一笑,下令将围城的明军抽调一部分,在纽约外围设伏,打击那些嚣张的荷兰农场主部队。 又是一个标准的围点打援。 又是一番激战后,五万余人的荷兰民兵部队,在明军正规军的打击下抱头鼠窜,又被迫回到了出发地。 战争再次变的僵持起来,可明军的援军却在源源不断的赶来,而荷军的消耗在逐渐增加。 在此背景之下,大明农历新年之后的第二天,明军开始谨慎地向纽约州推进,再次使出了水鬼偷袭的战法,先后登陆曼哈顿岛及布朗克斯,又在白原战役击败荷军。 同时,周世显下令将北边,荷兰人逃亡加拿大的路堵住,彻底包围了纽约城内的荷军。 隆隆炮声中,攻击曼哈顿岛的战斗正式打响。 可这一仗并不好打,荷兰人早已经哈德逊河沿岸及曼哈顿岛建造堡垒,布鲁克林高地可以协助纽约市区防守。 而哈德逊河的堡垒则可阻止明军军舰溯河北上,以免河道被明军控制。 不过,明军在纽约市仍然拥有海军及情报优势,占有战术主动,由于曼哈顿岛三面环水,荷军有被明军包围之虞。 不过,退无可退的荷军军官都无意弃守而去。 于是周世显签署了开始包围曼哈顿岛的军事计划,并且在当日发动基普湾登陆战,在曼哈顿岛东南侧登陆。 为了这一战,大明舰队驶入了哈德逊河,与沿岸的荷军炮台展开了激烈的对轰,大批明军在舰炮火力掩护下,发起了四面围攻。 华盛顿堡攻城战,俘虏了接近三千名荷兰士兵,激战后,荷军在反复争夺中扔下了大批战舰,被逐出曼哈顿岛一带。 华盛顿堡攻城战结束后,此时的荷兰军队因接连战败,士气低落等因素,而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机。 并且,那些作为雇佣兵加入荷兰军队的加勒比海盗,在绝望中终于露出了本性,这些分散于各个哨站中的雇佣兵开始公然抢掠。 并且引发平民组成的民兵奋起反抗,这让明军有机可趁,明军部队在恶劣天气下夜渡特拉华河,成功突袭了荷军阵地。 在接下来的短短一个多星期,明军咄咄逼人的进攻,破事荷军放弃前线的多个哨站,并且被死死压缩在东西长三十公里,南北宽二十公里的狭窄空间里。 这下子,明军的炮兵更加肆无忌惮,对纽约城发起了大规模的炮击,这一系列的攻击令到荷军损耗加剧,而且士气大挫。 仗打到这个份上,懦弱的荷兰议会也知道坚守毫无意义,于是便抛出了议和的橄榄枝。 可周世显不理,他只接受无条件投降,很快明军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在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中。 吓破胆的荷兰议会被迫在议会大厦上空升起了白旗,至此,虎头蛇尾的纽约战役画上了句号。 当午夜再次来临。 整个曼哈顿街区戒备森严。 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周世显踩着雪亮的黑色军靴,在烈烈寒风中登上了位于曼哈顿岛的议会大厦顶楼,迎着东方升起的朝阳,紧了紧身上厚实的大氅。 此刻放眼望去,海天一线之间,一轮红日从地平线升起,而周世显迎着朝阳哼唱起起来。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