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怪梦 你知道的和你未知的都在这个世界中存在!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997年冬天 白天刮了一天的寒风,午夜的天空被月亮照的特别清冷。一栋四层的单元楼顶,站着一个消瘦的少年,穿着蓝白的校服,像是有着什么决心,连寒冷的天气都无法撼动。 他看着远方,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午夜人们都已入睡,月光皎洁,那丝清亮却让这个刚要迈出那一步的少年迟疑了。 他稍稍清醒了一些,慢慢环顾了下四周,露出了些许迷茫的眼神,看到自己正站在楼顶的边缘,更是惊愕,摇晃了下,险些没掉下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惊恐,身体不由的发抖起来。 突然耳畔传来低声细语,声音近在咫尺,可这楼顶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你和她没有可能的,快跳下去吧!” 少年听后眼神又逐渐迷离起来,终是向前迈了下去。 北寒三中 “哎,于辉跳楼了,你们知道不?” “于辉跳楼了?不可能。” “他那么阳光怎么可能。” “是真的!” “早晨公安在老师办公室,陈魈(xiāo)也在呢。” “不是吧!” “是因为陈魈?” “陈魈是谁?” “文科二班的陈魈,新转学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觉得她长的一般,哪好看了。” “哎?于辉家是不挺有钱的?” “有钱啊,你没看他的bb机吗?1000多块呢。” “我家都没电话,还bb机呢。” “卓艺萱不得伤心死啊?她追于辉很久了。” “跳楼,唉,真有勇气!” 元化星从班主任办公室里刚出来,在楼道里走过时,听一群别的班的同学说着这个可怕的事儿,她没有因为震惊而停止去天台的脚步,再耽误一会,不止要上晚自习,天也要黑了,她要去老楼的侧天台,给一只生了宝宝的猫送吃的。 那座老楼虽然紧挨着校园,但她不知道是不是归属于学校。 因为那个地方平时都上着锁,也是禁止学生入内的。而她能进去,这也缘于一周前发生的事儿。 北寒三中,市重点高中,考试升学率排全市第一。校内的教学楼和宿舍楼,除了1952年,前苏联人规划建造的那几座,其余全是翻新和新建起的,有侧天台的便是那座没动过的老楼。 这座楼虽然是前苏联人盖的,但并没有苏联建筑的特点,只是红墙红瓦。 它位于校园的最西南角,占地面积看起来也不算小,有主楼和附属的侧楼,一共三层高,楼前有个单独的花园,楼后正对着篮球场。 在新修校园时也没重新翻整,就保留原样在那。据说以前是放人体标本的,供市区学校参观展览学习。从1993年开始,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座楼,成了一座安静的荒楼。 这样的一座荒楼,还紧挨着学校,自然成为学校怪谈传说的重点,流传的版本花样很多。 有说1952年,这片地区是古坟地,苏联人在打地基时,挖出不少古墓棺椁,闹过殭尸。 还有传1972年黄河水害,发疫情用做停尸房的,闹过尸变。 还有说1988年医学院用做临时解剖实验室,出过事的。 以上那些也许年代久远,大伙编不太好,所以流传最广的还是1993年的,说这楼里发生过凶案,被害人尸体至今未找到,尸体还在楼里,冤魂被困住,出不去变女鬼的这种传闻。 再低端一些,不入流的,什么血骷髅绿尸体,烂脚板枯指甲,别看是高中,这帮孩子还挺能编。 一周前,这位学校年级各门成绩排第一的元化星同学,做出一个决定,想去老楼里看看。 别看她是个女生,可跟淑女是一点都沾不上边儿,喜好独来独往,爱探险,当然她的所谓探险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还有她喜欢看各种小说,学校周边的租书店她是没少光顾,要不是学习成绩优秀,有恃无恐,早就成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常客了,她还喜欢一件事,就是缠着她爸,讲一些神秘的事儿。 为什么想去老楼看看,那是缘于她做的一个梦。 在她的梦里,一片虚无突然生出一黑一白两团雾,画面一下就切到了那老楼前的花园中,又从那花园飞进了老楼内,然后画面又一转,似乎在老楼的某个地方,有一扇生锈的铁门,门上隐约有朱红的印记,那是一道符,可能是梦里的缘故,她越想看清就越看不清,而飞到门前的这两团雾,先是朦朦胧胧,氤氲在一起,后又时而融合,时而界限分明。 突然,铁门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门外的雾吵醒一般,门上的符有了变化,逐渐渗出浓稠的血,白雾沾染到这血红,变成了血雾,它凶性大起,扑向了黑雾,黑雾没有惊慌,慢慢泛起一层金色的光焰,朝红雾覆去,光焰的边缘,空气似乎都在抖动,那温度想是能把任何东西汽化一般,红雾被烧的渐渐无力,逐渐消散而去,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那是在喊她的名字,“化星!化星!” 猛然惊醒,“这是什么梦。” 醒来后,她细细琢磨了一番,最后也琢磨不出个一二三。想了想,也许是白天看了某些小说,入夜便随梦而来了?又或许是晚上着凉做噩梦? 之后她也并没有过多在意。 然而,没过几日,这梦大同小异又重现了几次,这对于她来说,那就非同一般了。 “难道是种启示?难道是种预示?难道自己脑子出毛病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再到后来,眼见着就要成为她的一块心病了,于是,她做了个决定,必须去那座老楼找找看,是不是真有梦里的那扇铁门。 因为一个梦,去探老楼的决定,元化星没有向任何人说起。 本该周末回家的她,在空无一人的宿舍中,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工具,铅笔芯、裁纸刀,她想象着,这年久失修的老楼,锁头一定也是生锈的,而这两种材料,起个润滑作用,好为开锁做准备。 另外几样,是些回形针和别针,还有一个剪好的易拉罐小铁片,还有一把钳子,一副手套,一根手电筒,这一套下来,不知道的以为专业撬锁的呢。 就开锁她懂的这么多,其实是缠着班里的一个男同学教的。 有一次,这位男同学,在车棚取自行车,结果钥匙丢了,车子开不开锁,从兜里取出个回形针,几下就把锁打开了,这可被她瞧见了,管它是好是坏,顿时来了兴趣,撵都撵不走,最后软磨硬泡,学成归来,所以这次可是派上用场了。 中午,她偷偷来到了老楼前的花园栅栏边上,虽然传闻这楼是荒楼,但花园似乎有人收整,石板路很干净,周围土地上也并无杂草,园内的其它矮灌木光秃秃的,可形状却无杂乱,似乎夏日也是有人修剪过的。 花园西边似乎还有个石头楼梯,石梯的侧面都是爬山虎的枯藤,好像是通到一处天台。 楼的正门,门框是拱形,缩到里面的是两扇刷漆木门,门紧闭着,看不清楚锁着还是没锁。 元化星看罢,四处又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别人,这楼和新盖的教学楼挨的很近,所以几乎没人来这边。 她双手娴熟的抓住栏杆,几下就爬了上去,跨了两下,就翻了下去,一个女孩子翻墙比男生还溜,这也得亏是小时候造就的本事。 她小时候最爱玩探险游戏,所谓的探险,便是带领一群小屁孩儿,不是爬栏杆,就是探索没盖好的建筑堆子。 她认为,爬栏杆这种事,是探险活动中最简单易行,而且很有意思。 从一个大的栅栏柱,爬越到另外一边而不掉下去,那就算探险成功。 80年代的栅栏柱很多都是宽30到40厘米的那种,上面还浇筑着颗粒状的石粒,边缘锋利的很,想不掉下去,还得跨过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这帮孩子也是初生牛犊不怕摔,每天乐此不疲,得亏小孩身子轻,摔一下倒也问题不大。 元化星真是没少摔啊,但她恢复能力似乎比一般孩子都强,偶尔失手掉下去,她也不嫌疼,好多次破衣烂衫的回家,衣服上还有血迹,肚皮上都是血道子,小口子,一问咋回事,探险去了,作为她的父亲,是一点脾气都发不起来,这就是个女孙猴啊,孩子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再后来,有一次,她跟着几个小朋友发现一处没盖好的房子,房子里面黑灯瞎火的,这帮疯孩子就冲进去了,她爬搭板慢了些,刚要进去,鬼哭狼嚎的从里面出来个血人,一看,左边头上开了个窟窿,血哗哗的流,敢情屋里有个大坑,掉坑里磕砖头上了,这把她吓到了,边哭边跑回家,从此之后,探险家们的活动终于消停了,虽然之后她的注意力又转在了别的地方,但上墙揭瓦的本事算是打下了基础,所以翻墙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翻进花园后,动作轻盈的她突然感觉自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人物,那凌波微步一路飘,就到了楼门口,一把中等大小的锁头锁着两扇门,看样子门上以前贴过封条,封条白色的纸在日月的风霜下,早被吹掉腐蚀殆尽了,只留下一些浆糊印子,木门上的漆皮也因为破旧,卷脆着一碰还有些扎手,比较意外的是,锁头竟然是新的。 ------------ 第二章初遇 元化星看到锁头是新的,稍显意外。 “新锁头?先不管了,试试能打开不。” 这个巨胆的丫头只是想了一下,就果断的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工具,不一会儿,“吧嗒”一个弹力感传来,锁开了。 “我真是个天才!” 卸掉门锁,左边那扇木门似乎有些变形,推不太动,只能推开右边那扇,里面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灰土爆扬和蜘蛛网。 非常大的一个大厅,什么都没有,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到发青发亮的水泥地面上,上面有岁月留下的细微裂痕,墙上刷的绿漆墙围,大概从前是深绿色现在有些褪色,有的地方有点起皮,墙上似乎从前贴过什么东西,有着深浅不一的印子。 大厅的西北面有一个走廊,走廊的顶头是扇窗户,但对于光亮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因为玻璃不是透明的,又在北边,没有什么阳光可言,只有丝丝微光映照到那附近,反而显的阴沉无比,除了她的呼吸声,一切都非常安静。 暗暗的走廊让她感到一丝不安,也许是人类天生对黑暗的畏惧吧。但她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拿出手电走了进去。 走廊左边只是墙,右边有三个门,木门上还有小门窗,但都用纸糊着,那些屋子都很黑,她没有拿手电去照这些小窗户,她爸告诉过她,一个人的时候,不要轻易去好奇未知的东西,虽然她已经因为好奇而来这座老楼,可她来这的目的只是想找找那个梦里的铁门而已。 这三个门框侧面都有一个白漆铁片,标注着“标本一室,标本二室,标本四室。” “标本四室,三室呢?” 走到标本一室和标本二室之间时,走廊左边出现了楼梯,楼梯边上有个铁栅栏门。 此时心跳加速,既然楼梯向上,这也应该能向下,是不是有地下室,她拿手电照了一下栅栏门内,发现并没有向下的楼梯,而是往里又有一扇门,门上没有小窗,这铁门跟梦里的并不一样,门上斜贴着白色封条,封条写着一九九三年九月十日封,其它小字看不太清楚,门上标识“标本三室”。 “这个楼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怎么有这么多封条。” 带着疑惑,她继续往走廊里走去,到了走廊尽头,左拐又是一个走廊,这次真的黑不见底的,一个窗户都没有。 “以前老楼房结构都这么诡异的吗?这应该有灯吧,” 手电照到墙上有一个老式的黑色开关,她试着拨了一下,灯亮了。 墙上只有两盏灯,灯光昏黄,左拐过来的走廊什么都没有,没有房门,深绿色的墙围因为没有阳光的照射,一点色都没有褪,空旷而深邃,看着就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她没在停留,关了开关,按原路返回。 来到中间楼梯前,拿手电先照了一下,似乎楼上并不是太黑,于是跑了上去。 到了二楼,左边没有走廊,正对着一侧有两扇门,什么都没标注,还有一个跟一楼一样大的大厅,她又上了一层,三楼和二楼一样。 三楼就是最顶层了,除了大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副世界地图,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在大厅最后发现的,是一扇通往外面天台的门,这扇门没有锁,轻轻一拉就开了。 “天台!早知道这门没锁,还用费那功夫。” 这天台放着几个已经旧到不行的矮柜,还有几把椅子,天台的侧面有段蜿蜒的石梯,有着石头扶手,这就是她刚才看见的那个石梯。 “这个老楼没有那个梦里的门,就那几间屋子,应该是以前存放标本的吧。” 在这个寂静的时刻,一声“喵~呜~”,让元化星回过神来。 她顺着声音,发现一个只有一扇柜门的矮柜,蹲下望去,里面盘着一只白猫,猫毛凌乱,骨瘦嶙峋,腹下有几只小猫,猫妈看到她露出了些许惊恐的眼神。 “别怕啊!猫猫。” 说着便伸手去摸猫妈妈,说时迟那时快,猫妈妈一点不含糊,“邦”的一声,一爪子就打在了她手上,血一下就出来了,她有些怒气的捏住了伤口。 “你个坏猫,下手真够狠的啊!” 刚说完,一种奇怪的声响便传到了耳中。 有些耳鸣的感觉,闷闷的传来一种特别细的“嗝”声。 此时猫在柜子里整个毛都炸了起来,尾巴突然变的很粗,不停的两边甩着。 “得了!我惹不起你好嘛。” 低语刚落,花园里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锁怎么开了?” 元化星听到声响,意识到来人了,快速蹲了下去,天台的石质护栏是板状的,又有些爬山虎的枯藤做掩护,倒是隐蔽的很。 她偷偷向门那窥去,一个短发的女生正在把锁头拿下来,她身后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锁头递到少年的手中,只是看了一下,他便缓缓抬头朝天台这边望了过来。元化星虽然有些慌张,但也并未有大动作暴露她自己。 “他发现我了?这不是荒楼吗,他们是谁?” 楼下传来短发女生的声音,“小偷?呵!莫不是有人对这里的标本感兴趣?胆子够大的。” “先进去看一下。”男生的声音很温柔。 元化星等了一下,发现那两个人都进到了楼里,她朝矮柜低声说了一句:“小可怜,有机会给你们送点吃的。” 她这才移身迅速从天台离开,花园的正门开着,这倒方便多了。 这之后,她时常会来老楼天台喂猫,当然是这里空无一人之时。 一周后,元化星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就急匆匆赶去老楼天台喂猫,她的那些梦也都抛之脑后了,因为她并没有在这楼里,找到梦里的那扇铁门,说也奇怪,从那次之后再也没做那怪梦。 她观察过,似乎老楼只有在下午五点后不会有人,那个坐轮椅的少年也看到过几次,短发女生推着他在那花园里。 刚入十二月,天气越发冷了,元化星嫌刚买的羽绒服太大不方便翻墙,只穿了件校服系了一条围巾,拿着个小手电就跑出来了。 趁着微黑的天色,她又一次翻进花园,来到天台,把鸡肝和馒头拌在一起放到小盘子里。那只可怜的母猫最近跟她亲近了些,没再凶她,可能跟她去喂吃的有关。 矮柜被她改装过了,没有门的那面,用不知道谁不要的烂校服搭住,可以挡一些风。她蹲下把盘子推进去后,顺便看了下猫妈和它的孩子们,一切安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把烂校服帘子刚放下,余光却扫见,有双鞋出现在身后的右边。 本来这园子就很黑,配着整栋楼老旧的感觉,显得特别阴森,此时一个毫无声息,就站在身后的能是什么呢? “不会这么寸吧。” 虽然她父亲时常讲这些灵异的东西,如果被她自己遇到这也是第一次。 元化星感到头皮发炸,一股凉意比外面的空气还冷,她一瞬间僵硬的没有任何动作,心里正盘算该怎么办,回不回头,突然一个很小的声音仿佛是在耳边说的。 “快!” 一听是人声,她顿时松了口气,腿一软顺势坐地上了,没好脸的回头望去,刚想发作,心,再次一沉,除了风把枯藤吹的有些声响,除了通往楼里的门,还有几张桌椅,身后哪里有人。 她能感到衣服里的胳膊上,汗毛竖起来了。她第一次感到腿这么不听使唤,以前听父亲讲的时候,没有什么恐怖的感觉,但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那真的是另外一回事了。 “站起来啊,这臭腿。” 她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手扶着矮柜已经要站起来了,一双冰凉的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她在那一瞬间已经“啊”到嘴边的声音没有发出去,刚要起来的身形也被另外一只手压了下去。 “嘘,别喊,我不是鬼。” 心跳到了嗓子眼,但随后她稍微冷静下来了,因为她朝左后方看到,捂住她嘴的,是一个女生,那女生并没有看她,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脸警觉,之后慢慢松开了手,元化星带着疑惑,又带着些许的怒气。 “姑娘,你用的劲儿,是不大了点?这是要干嘛?” “用的力气大吗?我没怎么用力啊!来这解释不清,快晚自习了,咱们快走吧!” 这个女孩边低声说着,边把坐地上的元化星拉了起来,不等她再问,快速的揪着她的胳膊下了天台。 远处,一辆车内。 “主人,大鬯(chàng) 僵它.....” “把镇尸符多用一道,这几天就不要取血了。” “是!主人。” 元化星和这个拉着她的女孩,跌跌撞撞的到了操场上,她龇牙咧嘴的喘着粗气。 “你在搞什么?现在能解释一下吗?” “你每天都去喂猫,那种荒楼,不觉得阴森吗?没听过那楼的传说啊!” 女孩的话并不能让元化星满意。 她借着操场的灯光,迅速看了一眼这个女孩,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件高领毛衣,身材高挑,长发扎成高马尾,脸很白,此时有些微微皱眉,眼神中还是带着警觉。 元化星被她的表情整的紧张兮兮,打量完后,假装有些不悦。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发现我每天都去?还有你不冷吗?” “我叫陈魈!” 女孩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此时晚自习的铃声响遍了校园。 “以后我再解释,元化星,快走吧!晚自习了。”边说着,女孩边往楼里走去。 “陈魈?好像在哪里听过。哎?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元化星也紧随其后。 ------------ 第三章超大号羽绒服 外面天空阴暗,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很快晚上七点,晚自习下了,有一小时的吃饭时间。 像元化星这样的住校生,基本上都在学校周边或者食堂吃饭。 她独自一人把饭打好,刚坐下,邻桌就传来一个女生的哭声,她忍不住好奇,吃了口西红柿鸡蛋,侧头看了一下那桌的人。 只见三个女生,围着一个伏在桌上哭泣的女生,元化星知道那女生是谁,她叫卓艺萱。 卓艺萱的父亲是厂矿的厂长,这女孩不知道是家庭条件太好,在家娇惯,还是因为家教有问题,沾染了大人的习气,把一些坏毛病都带到了学校。 在学校不但骄横,还特别喜欢炫富,动不动就手拿几张百元钞票,说这是她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在当时,人们工资才多少,很多城市房价一平才几百的年代,她不出名都难。 最让元化星记忆尤新的是,有一次上间操,卓艺萱买了一支很贵的冰激凌只吃了一口,当着操场上所有同学的面就扔地上了,美其名曰,吃起来太耽误事儿,还有一次在食堂,她把买好的鸡腿一口不吃剩下。 炫不炫富,元化星没有感觉,跟她无关,但是浪费粮食的人,她特别反感,所以刚才只看了一眼哭着的卓艺萱,就完全没有什么兴趣再看第二眼了。 可是离的比较近,她们那群人的对话,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她耳朵里。 “萱萱,别哭了!” “这个于辉,以前就惹你生气,这下还惹你伤心,不值得!” “别说了,娜娜!” “这事都怪陈魈,要不是她,于辉跟他爸也闹不翻。” “这还不是怨你,让你举报陈魈,把于辉也带上了,要不于辉怎么能跟他爸闹翻。” “我...” 卓艺萱抬起了头,泪滴还没擦干,一脸怨气,眼神怨毒。 元化星把最后一口米饭送到嘴里。 “陈魈?这怎么还惹上了这帮人。” 但转念一想,“一群高中生,能有什么乱子,我怎么还为她担心起来了,一面之缘而已。” 夜自习下了,已是九点半。 夜晚的阴天会让整个天空看起来有种诡异的暗红色,一场大雪即将来临,西北风卷着雪花已经在操场上开始蔓延,很多学生加速小跑着去往车棚,而有一小部分住校生也急匆匆的赶往宿舍楼。 元化星有些担心的望向老楼,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怎么又是你?” 拍肩膀的人正是陈魈。 “嗯,又是我,一起啊?” “什么一起,不会你也住校吧。”元化星惊诧道。 “是啊,我也住校。” 雪越来越大,陈魈依旧没有穿外套。 “你不冷吗?衣服呢?” 元化星看着抱着一只胳膊的陈魈问道。 “丢了!”陈魈的表情有些无奈。 “丢了?你这人还真是,衣服都能丢,你过来。” 说着,元化星把陈魈拉到了身边,陈魈似乎有些犹豫,她看到元化星把羽绒服拉链拉开,脱掉一只袖子。 “来,你进来,我这衣服很大,挤得下咱俩,别愣着啊!” 外面的雪花开始密集起来。 陈魈的右胳膊穿到羽绒服的右边袖子里,元化星的左胳膊依旧穿到左袖子里,但毕竟再大的衣服,俩人就算再瘦也需要挤在一起。 所以,元化星让陈魈的身子往自己的怀里靠进一些,她右胳膊从陈魈的腰后面穿过抓着衣服的里衬,而陈魈并没有那么拘谨,左胳膊抓住了元化星腰部的衣服,这样勉强穿的下。 这么古怪的穿法,风雪交加,却不知为什么,心特别痒痒,觉得有些开心。 她们迅速跑进了宿舍楼大厅,宿管员坐在门房里,看着两个人这么奇怪的跑进来,也不由的多看了她们几眼。 进到大厅内,两个人同时想用胳膊拍拍身上的雪,但两个胳膊互相一用力,哪都够不着,还听到衣服马上要蹦裂的声音。脱掉后,还有几根鸡毛一样的东西落到衣服和头发上,这画面实属搞笑,俩人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你这衣服哪买的?是不是被人骗了?这么宽大就算了,怎么还掉鸡毛啊?”陈魈笑着说道。 “买的时候款式很喜欢,可惜没有号了,就干脆买回来凑乎穿算了。一直认为这衣服只是个巧合,看来注定是为咱俩准备的啊。”元化星调皮道。 不知怎么,陈魈脸有些微红,她向外望去,操场上已是白茫茫一片,宿舍门前的路灯下,雪花飘落被光映衬的更加晶莹,非常美丽,她转身说道:“走吧,回宿舍吧!” “你住哪个宿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元化星问道。 “新转学过来的,都给安排在了四楼,我在415寝室,你没见过我也很正常。” 陈魈稍有犹豫,随后面色严肃起来。 “今天发生的事,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你要相信我,以后别去那个老楼了。” “老楼到底怎么了?”元化星不解。 同时她觉得,陈魈的话语和举动,真的有些说不出的莫名其妙。 陈魈那俏丽的脸,稍稍露出了为难之色,元化星瞧见后,突然有些心软了。 “算了,你要是有难言,等你想说再说吧,但是老楼我必须去,我只是喂猫而已,冬天是它们最难熬的季节,它还有那么多小猫崽儿,一座楼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看着元化星笃定的言语,陈魈知道阻拦是没有用的。 “那你去的时候,能不能也叫上我,我想跟你一起去” “真的没事,你是不是被哪位同学说的传言吓到了,你刚转学过来,这些传说没一个真的,那楼有人管理呢,我见过,你没发现园子里很干净啊。”元化星边说边走上了楼梯。 陈魈刚想又说什么,元化星说道:“快走吧,一会就熄灯了,我可不想摸黑洗漱,我住你楼下,315,哎?你几班的啊?” 陈魈也跟着上了楼。 “高二文科二班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年级第一,谁不知道。” “哈哈,这么厉害,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两个人道别后,各自回了宿舍。 次日,下了一夜大雪,风也停了,外面比想象的要冷,下雪不冷化雪冷,雪很厚,校园里各个门口早有人把雪铲开了,虽然冷,但这雪太适合堆雪人了,还特别适合互相追逐丢雪球,打雪仗。 元化星刚走到班里,她的好朋友刘晶,走过来,把一个已经化了的冰疙瘩,扔进了她的脖子里。 冰变成冰水从后背滑落,刘晶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了,元化星惊呼一声。 “哎呀,流到腰那了,你等着。” 说着要做打屁股的动作,刘晶突然特神秘的把脸凑过来,“你知道卓艺萱吧!” 元化星把举起的手放了下来,不解的点了点头,刘晶继续说道:“我昨天看到她把她们班一个女孩的棉服扔垃圾桶了,这么冷的天,说给扔了就扔了,太坏了!” “她扔的是谁的,你知道吗?”元化星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好像是她们班一个叫陈魈的女生,没转学多久来的,你知道她们班于辉吧?就那个帅哥,前几天跳楼了,我听说这帅哥喜欢陈魈,对她表白了,但这姑娘好像对他没兴趣,听人说当场拒绝了,但卓艺萱喜欢于辉啊,哎呀,反正还挺复杂的,然后不知道咋了,这于辉就跳楼了。 于辉没跳楼之前,卓艺萱就一直欺负陈魈,这心上人死了,她就想把怨气全撒到陈魈身上,这学校也不管,看那扔衣服的架势,真恐怖呢。” 元化星终于明白为什么陈魈昨天没穿外套了,又想起昨晚食堂那些人的对话,一股狭义忠胆的正义之光冲到了她的心里,并且还有股怒气涌了上来,这暴脾气。 刘晶看了一眼元化星的表情,有些不解的说道:“哎!你咋了?戾气都爬到脸上了,同学,这事是挺气人的,但好像跟咱们也没啥关系,你可别瞎出风头,那个卓艺萱又有钱又跟外面混混有一腿的,咱可别惹这种人,再说你又不认识陈魈,收起你的侠肝义胆啊!别冒傻气。” 元化星表情缓和了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刘晶继续说着,“这种天气过后,我爸他们医院科室特别忙,全是摔坏的老人。”元化星并没有再说什么,刘晶之后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变的很模糊,她在想,校园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教室里此时已经坐满了同学,她从书桌里掏出语文书,径直走到讲台前,今天早读是语文,她是语文课代表,领读课文。 ------------ 第四章惦记 冬天雪来,是打雪仗的大好时机,况且这难得厚雪,更是疯狂。课间时间太短,包雪球打人已经满足不了个别学生的心,他们不知道从哪捡了一个竹筐,舀起一筐雪,直接倒在了刚才挑衅的人身上,呼喊着,“埋了他埋了他。”即使被埋的那个人耳朵里、嘴里、脖子里都是雪,但还是开心地笑着。 元化星躲开了人群,一但稍有动作,参与到雪仗里,不论熟识与否,都会打成一片。 “昨晚一场大雪,不知道小猫怎么样了。” 本来应该晚自习前去,但她实在有些担心,就拿了些吃的,还有几块破旧的毛巾和破手套围巾,径直去了老楼。 楼前的花园已经有人清扫干净了,门锁着应该没人,她没有去叫陈魈,因为大上午的,也不需要人陪,再有就是她独自一人,会比较快一些。 园子里的树枝上挂着冰凌,天台扶手上一层白白的雪,石梯上没有人扫过,雪上也无脚印,但台阶非常的滑,费了些功夫才走上去。 矮柜上因为铺了一块木板,所以昨晚的大雪并没有进到里面太多。 元化星清理了一番,撩开破校服,发现大猫不在,里面只有几个蠕动的小东西。 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了一些猫的脚印,那些脚印朝着通往三楼的门那里去了。 “难道进去了?怎么连孩子都不管了,昨夜风大,是不是门被吹开过?” 想着她走了过去,用力一推,门便开了,本来打算开口喊“咪咪”,此时也没有继续下去,因为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在窗户前回头望着她。 “咳,哎呀,那个,你看到一只猫了吗?” 元化星此时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很明显这个少年是有权进入这里,而自己是翻墙进来,就算是喂猫,也是不光彩的行为,何况那日还撬过人家的门锁,她倒是没太慌张,只是有点尴尬。 轮椅少年温和地一笑,“你找的是不是它?” 顺着那视线,一只猫在一个水碗前蹲着,看到元化星后“喵”了一声。 “外面挺冷的,我不知道它想要什么,这里也没吃的就弄了些水给它。不过,我见过你。”轮椅少年说道。 “你见过我?什,什么时候?在哪?”元化星有些心虚。 “学校代表参加演讲的时候啊!你排年级第一,各门成绩都第一,我对你印象很深的!”少年一脸佩服。 “哦!那我现在能把猫带出去吗?外面还有它的一群宝宝,再不回去,会冻坏的。”元化星故作镇定。 “能啊,当然能。”轮椅少年说道。 元化星把门打开,边叫着猫,猫跟着也出去了,她向轮椅少年点了下头,刚要关门,那少年开口道:“以后不要再翻栅栏了,太危险,给你钥匙,直接从花园门进来吧!”说着把钥匙抛给了她。 元化星接着钥匙一怔,随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君房。”轮椅少年爽朗的回答道。 把猫重新引到窝里,打点好一切,元化星又费了很大劲才下去,此时已经上课了,她谎称闹肚子耽误了,老师并没有深追。 她回到座位,看了看手中的钥匙,皱了皱眉心想,“他早就发现我了吧,也许第一次就发现了,他怎么没拆穿我?徐君房。” 有了钥匙后,元化星倒是方便了很多,不必非要晚一点去,也不必偷偷摸摸。 可自从大雪那晚后,好多天了,她一直没看见过陈魈。 文科班和理科班不在同一个楼层,文科班和老师办公室是在四楼,理科班都是在三楼,去操场的出口也不是同一个,即使是间操,文科二班离元化星的理科一班也隔了好远,还有回宿舍的时候也没再遇到,最近的一次全校铲雪依然。 她不自觉的有些惦记这个人,甚至有些担心起来。 随后刘晶带来了一个消息,卓艺萱她们又欺负陈魈了,据说变本加厉了。 那些人往陈魈的座位上放图钉,把牛奶撒到她的课桌里,还拿打火机烧她后面的头发,要不是她们班的一个男生出来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些,元化星有些坐不住了,她决定去四楼看看她。 那是下午五点后的一小时休息时间,广播里放着莫文蔚的《电台情歌》。 从三楼上四楼,还要路过一段楼道,到顶头才是文科二班。 元化星刚上楼,在楼道的那边就看到陈魈靠着墙,望着前面发呆,她突然就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跟她打招呼了,莫名其妙的上来看望,是不是太唐突,毕竟她们刚认识不久,但她还是向她走去。 “陈魈。”元化星轻轻喊了一声。 陈魈侧过头,她的表情有些惊讶,但随后又恢复平常。 “楼道里怪冷的,你站这发什么呆呢?”说话间,元化星已经看见陈魈那被烧焦的发梢,辫子有一半都是卷曲焦糊断掉。 陈魈看到了她的目光,沉默了。 她看着陈魈的样子,不知道出于什么感觉,突然有些心疼,“她们怎么能这么过分,我要去找她们。” 她的胳膊被拉住了,她望着她。 “这些跟你没关系,你不要管了。” 听到这句话后,元化星一怔,心想,“与陈魈其实并不熟识,也许自己把她当做朋友,但她未必会这么想吧。” 陈魈看到元化星的表情,知道可能自己说的话让她有些多心和误会,立马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你牵连进来,你相信我,这些没什么大不了,一切都会好的。” 元化星有些着急的说道:“你总让我相信你,可是她们都把你头发烧着了,以后还会变本加厉的。” 陈魈看着元化星这个样子,心里涌上一股温暖的感觉。 自打她懂事以来,几乎没有人能为她这样,除了从小养她到大的海叔,她不曾多得一点爱,什么亲情,什么友情,体会甚少渴望而不可得,她没有想到元化星会惦记她,会想要帮她出气,关心她,哪怕只是一点,这已足够让她的内心有了波澜。” 陈魈露出了一点笑容,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其实这些我都能应付的来,只是不是时候。” “你说的话真难懂,还说你应付的来,她们这种人欺负人是没有下限的,从明天开始,我来找你,得让她们看下,你是有伙伴的。”到目前为止,这是元化星想出的唯一办法。 陈魈虽然哭笑不得,但心里暖暖的。 她随后说道:“卓艺萱她们,是不会因为多出一个伙伴就轻易放过我的,所以我不希望把你牵扯到其中,这一切会结束的。对了,还有你最近去喂猫怎么不叫上我?”陈魈成功转移了话题。 “我,我这几天没那么晚去喂了,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见过那个老楼有人,他跟咱们年龄相仿,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坐着轮椅,而且我见过他好多次了。 大雪后的那天我着急去,结果在里面遇到他了,他见我是喂猫,就给了我园子的门钥匙,人看起来挺好的,所以我就上午去或者白天去,一个人比较快嘛,几下就好了。 不过你那天傍晚真的吓了我一大跳,我当时以为真遇到鬼了。” 说着说着,元化星突然想到了什么。 “陈魈为什么非要跟自己去喂猫,还有那一日她是怎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身后,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有点迷,她竟然忘了这些关键事情,陈魈还欠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元化星说着想着便望向了陈魈。 陈魈就像是能猜到她为什么说着说着就不吱声了。 那晚她出现的太突然,以至于有很多不合理的场面,如果非要给她解释的话,根本不可能,好在元化星其实很单纯,没有往其它层面想太多,所以不解释也没什么。她曾想编一些话搪塞过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想骗她,所以她依旧什么都解释不了。 正在这个时候,元化星身后不远有个同学在喊她。 “元化星,你在这儿正好,生物老师让你过去,生物竞赛的事儿,快去啊!” 元化星应了一声,又转回头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陈魈,“我得走了,你说你,当初怎么不来理科班,明天我有空就来找你。” 元化星哪里知道,重点理科一班要求太高,陈魈入学的成绩不够进理科班的。 陈魈点了点头,元化星转身向生物办公室走去。 元化星各门成绩基本都是满分,她在别人眼里,就属于看起来不怎么努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学习成绩特好的那种学生。 别人想让她传授一下经验,怎么学的这么好,她就跟人说,课外读物多看,该吃该喝该睡,这些都要充足,在就认真听课就行。 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吝啬不乐意传授学习经验,胡乱说的,可她就是这么个人,每天无忧无虑的,就上课仔细听听就都会了,她有时候觉得,是不是自己天赋异禀。 元化星从生物办公室出来后,准备下楼回班里,一转过楼道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正鬼鬼祟祟在楼道墙角嘀咕着什么。 ------------ 第五章神秘的能力 一瓶瓶福尔马林浸泡的婴儿标本 ,陈列在特制的铁架上。正值酷暑,不知道是没有窗户的缘故还是那些泡大的婴孩太过骇人,整间屋子充斥着阴阴的感觉。 昏黄的灯光下,人影交错。 地上躺着一个女生,此刻她的头耷拉在一边,脸色苍白,看起来毫无知觉。 不远处的另外一排架子边上,靠着两个少年,正在抽烟。而女生旁边还跪着一个少年,此时却惊恐的看着角落,因为那边传来了咔吧的裂响。 他眯起眼睛,仔细望去,发现那阴暗的地方,有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巨型玻璃瓶,瓶上好像有了裂纹,里面泡着一个完整的人体标本,他的皮肤全被剥去,露着红色的肌肉纹路,更骇人的是眼球没有眼皮的支撑,凸在眼眶外,哀怨的看向他这边。 少年不由打了一个寒战,稳了稳心神,然后低头望向地上的女生,他突然发现了什么,用手放到了女生的鼻息下,像触了电一般立马抽回了手,声音颤抖,并且带着哭腔的惊呼起来。 “李哥,光哥,她,她没气儿了。” 架子那边的两个少年应声而来,也探了下女孩的鼻息,一时间脸色也都慌张起来。 “你,你是怎么弄的?她怎么死了?怎么死啦?” 其中一个少年也慌了。 “不可能啊,我刚还觉得她动了一下。是不是你小子给她整死了?让你急,就是你。” 那个近前的少年慌做一团。 “不,不是我,我啥也没干,李哥,李哥,这是你带着兄弟们出来的,你们不能把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啊!” 姓李的男生乱了心神,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向标本室的四周扫过,连房顶都没放过,就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忽然像是地底下传来的声响,又好似从四面八方波动而来,一种类似耳鸣的感觉,像极了拉长了声音的打嗝声。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连话也说不出来,突然近处的男生惊恐地喊道:“她,她不见了。” 站着的两个男生向地上望去,空空如野,躺着的女孩,无声的凭空消失了。几个人顾不上什么,疯子一样的往外跑去。 这些男生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刚才地上躺着的女生跟他们年纪相仿,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标本展览馆三号标本室,时间为1993年夏,晚亥时。 北寒三中教学楼 元化星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看到墙角站着几个人小声嘀咕什么。 这几个人要是别人也就算了,正好是卓艺萱她们几个,如果元化星没认识陈魈,她也不会打算停下来偷听。 因为她觉得,这几个人凑一块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说不定又准备欺负陈魈。 但无奈距离有些远,而且说话的声音太小,只隐约听见几个字,“她出来...老楼小巷道...等...让她...” 似乎她们商量妥了什么,开怀大笑起来。 元化星迅速折回头跑向文科二班,她想提醒陈魈,让她一定要小心,但是到了文科二班门口,陈魈并不在班里,她内心有些焦急,“这个人哪去了?” 学校门口,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正在跟一个女孩说话,他有意压低了声音。 “有什么新进展?” “她并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那你更得盯的紧一些了。” “嗯!海叔,这校内有座老楼有问题。” “怎么?” “我也不确定,那声音像是大鬯殭的。” “怎么可能。你知道大鬯殭?”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您带我去的地方,有位老人在屋子里讲这些,她说大鬯僵,声如长嗝,绝非善类,舛人不得近也。” “不该知道的不要乱听,你得懂规矩。” 陈魈没有说话。 “你说的我会回去上报。你头发怎么了?又有人找麻烦了?” “我能处理的。” “这校园还真不太平,还有想找死的,这些人,你不用忍着,该给点颜色,不用留情。” “我是怕影响任务,局里有规定,不能违纪。” “这些你倒是记得清楚。” 陈魈沉默不语。 “最近你想办法,跟她走的近一些,虽然你是新手,但有的东西不必我再教你了吧!”男人说完这句话,突然身子歪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一些。 “海叔,你的腿?” “不打紧,我走了。” 叫海叔的人似乎腿有问题,没再多说什么,拐着,离开了陈魈的视野。 她松了口气,皱了皱眉,然后想起了海叔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海叔虽然把她从小抚养长大,但他身上总带着股狠劲儿,她很不喜欢。 陈魈回到班里没多久,晚自习的铃声便响起了,她的桌子上有一张不知道谁留的纸条,她慢慢将它展开,上面写着。 “下晚自习,老楼巷道见,有急事。” 她抬起头环顾了下四周,同学们都低着头写着作业,没有人告诉她这是谁放在这的。 “这会是谁写的呢?” 她想不出是谁,这个学校里能跟她说上话的,除了元化星,就只有跳楼的于辉了。 陈魈没有再多想,等下自习去看看就知道了。 晚自习的时间其实很短暂,大多数的学生都在做作业,别看是高二,但离高考也不是很遥远,所以每日的卷子作业全靠晚自习和夜自习完成,完成不了的,还要回家继续努力。 老楼的巷道是新建教学楼和老楼之间的一条窄道,想要去老楼正门,也可以从这里穿过去,但这条窄道很暗,因为被新建教学楼挡住了一部分光,别说晚上一片漆黑,白日里看着都很阴暗,所以学生们很少从这里穿过去。 陈魈一下晚自习就去了那里。 来到这巷道,她往那黑暗中望去,有那么几个人站在墙边,似乎是在等着谁,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 她没有在往里面走去,转身准备离开,但那几个人却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别走啊!陈魈是吧?” 陈魈停住了。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本校的学生,大概是外面的混混,还知道她的名字。他们想干什么,肯定不会是好事。而这种事情,恐怕又是卓艺萱她们想出来的吧。 可是这些女孩子的心为什么会这么歹毒? 陈魈有些想不明白。 那几个人又往前走了几步。 “长的挺漂亮的,我都舍不得下重手了。” 陈魈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冷冷的看向他们,然后朝那片黑暗走了进去。 这几个人看着陈魈往里面走去,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掩饰不住兴奋,互相使着眼色,跟着一起走入了黑暗之中。 “姑娘,挺有胆啊。”染着黄发的人说道。 “长这么漂亮,做我女朋友怎么样?”说这句话的,一副学生模样却言语间透露着不良。 黄发斜瞅了他一眼,“小户,你话可真多,这儿谁说了算,心里没点数儿吗?” 陈魈的反应很平淡,她没有任何表情,脸在这暗处的光影下,显得有一丝鬼魅。 冷冷的低声说道: “废话真多!”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什么笑点,叫小户的人笑的直捂肚子。 “妹子,他们收了钱了,下手没个轻重,我不一样,我也收了,但是你要让我抱一下,那个钱我就不要了。” 说着他伸出手,想要过来楼陈魈。 陈魈没有躲闪。 叫小户的人,手伸出一半还没碰到谁,突然就停在了半空,整个人就那样僵住不动了。 黄毛看着他的后背影,显的很不耐烦。 “就你花样多,能快点不。 ” 边说着边转过来瞅了一眼他的脸,可能因为光线问题,又或者他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又凑近看了一下,接着就往后一个趔趄。 他看到小户的嘴边上都是血,眼睛可能因为太突然而睁的很大,不知道是惊恐还是疼痛,面容非常狼狈狰狞。 黄毛冲着陈魈喊道:“他怎么了?” “小户?小户?” 这个男生像是被定住一样,除了嘴里往外冒血,还是动弹不得。 黄毛就像受了什么刺激,脸上的横肉一飞,狠狠地对陈魈说道:“我问你呢,你对他干啥了?” 说着就要冲过来,刚迈出两步便突然也停了下来,面容惊恐万分,呸的朝手里一啐,两颗混着血的牙齿掉在了手中,更让他崩溃的是,又有几颗掉了下来,血滴滴哒哒的顺着嘴唇滴到了地上,整个人也动弹不了。 此时后面的两个人瞅见形势有些不对,看见黄毛的样子后,直接便拔腿跑了,只留下这两个人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剧烈的疼痛像是用锤子砸着他们的脸。 陈魈的面容冰冷,带着一点杀意。 “这只是小教训,如果你们想死的话,下次可以试试,但我不保证比这次舒服,快滚!” 话音刚落,黄毛和小户瘫倒在地上,反应过来,发现能动了,边捂着嘴,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拼命地往巷道里面跑去。 陈魈转过身,整理了一下围巾,刚要离开这片黑暗之地,身子一怔,她看见元化星风急火燎的拿个手电朝这边赶来,她往更黑的区域移动了一下。 ------------ 第六章躁动 1994年 11月 “海叔,这面是您做的?” 一个略显稚气但很清丽的脸庞充满欣喜地问道。 “嗯,好吃吗?今天是你生日。” 一个中年男人僵硬地说道。 “好吃!特别是海叔做的,我还从来没过过生日呢。” 说着女孩的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但那一瞬间还是微笑着同面一起咽了下去。 叫海叔的男人,神色闪过一丝阴翳。 “我们这种人,何须生辰,过了今夜,你便到了及笄之年,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可我觉得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女孩黯然道。 “不可能,你的母亲...” “您知道我的母亲?我从来都没问过,您能告诉我吗?哪怕一点点也好...”女孩恳求道。 海叔沉默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是谁,当年代理局长把你交给我,你还是个婴孩。 好了,不要再问了,你懂规矩的,有什么变化,及时通知我吧。”说完便转身关门而去。 女孩面对着一碗没吃完的面不再说话。 “我会有什么不同?” 北寒三中巷道 元化星很快就来到了巷口,她拿手电四下扫过,一个人都没有,地上净是没化的雪和冰,还有乱七八糟的脚印。 “难道是我听错了?卓艺萱她们不是说的这里嘛,还是时间不对,可是陈魈去哪了?” 晚自习一过,元化星便上楼去找陈魈,去了还是扑空,陈魈并不在,卓艺萱那些人也不在,她不由担心起来。 赶忙下楼,来到这里,正寻思间,她发现地上有一些东西。 那是还没干的血,有两处非常密集,但方向都是滴嗒着一直往里去的,她心中一惊,边往前走,边焦急地喊着陈魈的名字。 都已经走出了巷道的另外一端,拐过来就是老楼花园正门的另外一半门了,还是没看见陈魈,那血迹点点斑斑的,突然也在花园附近消失不见了。 元化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人不见人,哪去了?”特别此时,那丰富的想象力已经带她往恐怖的一面天马行空了,越想越焦急,快失控的时候,终于被她又扯了回来,调整了下情绪,一溜小跑又去了文科二班。 元化星因为跑的太快,呛了口冷风,边咳嗽边往文科二班里瞧,此时陈魈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终于长舒一口气,朝她喊了一下,让她出来。 水房里。 “哈哈,这么说,你来找过我两次?”陈魈笑着说道。 “可不是嘛,这么巧你都不在。我当时以为你出事了呢,谁知道卓艺萱她们商量什么坏事儿呢,我还去老楼那边找了半天,你猜怎么着,老楼那边的小过道,就是特别黑的那段路,地上都是血,把我给吓的,以为你出啥意外了。你说,那些血是怎么回事?谁流鼻血了?”元化星认真的描述着。 陈魈看着元化星,“别猜了,你晚上是不是还没吃饭?” 元化星一拍脑袋,“呀,真的哦,我还没吃饭呢,都忘了,不过今天也不是很饿。” 陈魈让她等一下,不一会,她将一袋小浣熊干脆面递给了她。 元化星露出了一脸惊喜,“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烤肉味儿的?”边说着已经拆开拿出了调味包,迫不及待的撒了进去,然后紧住包装袋封口,捏碎后摇了摇。 可能是调料里的调味剂跑散在了空气里,陈魈鼻子一痒,捂着嘴不好意思的打起了喷嚏,元化星也跟着打了起来,又因为同时打的一个喷嚏,头不小心磕到了一起。 “哈哈哈哈。” 两个人边揉着脑袋边笑。 “晚上你也没吃吧,来一块。”元化星说着把袋子递了过去。 陈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饿,课桌里还有一袋呢,你吃吧。” “说认真的,她们下次再敢欺负你,你叫上我,我最见不得这种人了。”元化星嚼着干脆面说道。 “看你这架势,打算要打架吗?” 元化星一挑眉。 “我也是敢从两米多高的凉房上跳下来的人,要真打架,那些娇生惯养的可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你真的敢从两米多高的地方跳下来?”陈魈的眼中有些亮亮的光在流动。 元化星看着陈魈明澈的眼睛,突然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看她。 “真的敢啊,不过那的确是小时候干过的事,嘿嘿!” 元化星已经吃完了干脆面。 “你回去吧,要夜自习了,下了夜自习,我去找你,咱们一起回宿舍。” 元化星高兴的说:“好啊!下了自习我等你。” 入夜操场很安静,天空无云,圆月高悬,旁边还有一颗很亮的星星为伴不似寂寞,一切平常无奇,每日如此一般。 此时在另外一处房间,两个倒挂的人,面孔朝下,嘴里滴嗒着血,流入一个类似漏斗一样的容器。 容器很大,有种诡异的暗红色,上面还有很多钩子,看起来不止能挂两个人,那容器连着一根管子,管子连着黑暗,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个黑袍女子熟练的拿起一柄小巧的弯刀,挥了一下手腕,便轻松的击中了其中一个人的喉咙,恰到好处的手法,血并没有喷溅到容器外,却溅了一些在另外一个挂着的人脸上。 这人一头黄发,缓缓醒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和脑袋倒置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有些想吐。 他睁开眼,眼珠子转了一下,看清了一点,被眼前的环境吓到了,连嘴里的剧痛都顾不上,慌乱尖叫不止,一个女子冷哼了一声。 黄发安静了,眼泪即将要掉出来的时候,那女子又是一挥手,黄发身子一僵,没过多久便就松垮下来。 “这种肮脏的眼泪也配掉进去!”女子冷冷的说完,便幽幽的走入了那黑暗中。 屋顶上方,像是风吹过纸张,互相摩挲飘散的声响,隐隐似乎很多东西在此刻躁动起来。 一位身着白袍的人,脸被隐暗在帽中看不清面容。 “还是没放下那件事吗?” 黑袍女子一阵沉默。 “前些日子不是已经祭过血了吗。” “我...” “你我这样的人,何必在意过往,我们有的是时间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可是我没办法忘记。” “你还是太年轻了,时间才是良药。” 一阵沉默。 “今夜大鬯僵怎么样?” “多加了一道符后,安分多了。” “最近它们有些躁动,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嗯!” “小巷里用念力的那个女孩,你去查下她的底细,看看什么来头,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念力,不简单。” “是!” 文科二班,一个女生时不时回头偷看陈魈,然后写着纸条递给邻桌另外一个人,纸条上写道“她怎么没事?钱给了吗?” 看完纸条的女生连连摇头,皱着眉用口型说道:“给了啊,都说好了。” 此时老师的吼声打破了安静的夜自习。 “卓艺萱!你俩干什么呢?能不能专心些,离那么远还说话?” 卓艺萱向老师吐了下舌头不再做声。 陈魈连看都没有看她们,老师的吼声也没有丝毫影响到她,她用手撑着脑袋睡着了。 漆黑潮冷的洞里,一团白焰生出异芒,铺天盖地的卷向一个女人,与其说是人,她的眼珠、皮肤、头发都是灰白色的,没有一点生气,唯独嘴边挂着的鲜血那么刺眼,在被光焰覆盖之前,她仅存的一点意识朝一个躺在草窝里的婴孩儿望去,没有泪,却有不舍,凄厉的悲鸣,很快被那骇人的温度所吞没。 “铃~~” 下夜自习的铃声响了,陈魈的头点了一下,醒了。 “怎么又做噩梦了。” 手指撩了一下滑落到前额的头发,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 周围的同学已经纷纷收拾东西往教室外走了,唯有那么几个人,看着并不想快点回家,似乎是在等着谁。 陈魈不动声色,连站都没站起来,她知道她的毫发无伤让某些人不高兴了,此时教室里的人越少越好,似乎那几位同学也是这么想的。 果然,在大多数学生已经离开教室之时,卓艺萱她们朝这边走了过来。 卓艺萱摆出一副她那个年纪不该有的神情,那分明是她父母,或一些自恃之人所特有的傲慢骄横,对坐着的陈魈说道:“你还敢等着我们?胆子大了是吧?” 教室里仅剩的几个不相干的同学,见这阵势,也纷纷赶快离开了,现在班里只剩她们几个人。 “纸条是你们写的吧!”陈魈冷冷地说道。 卓艺萱怔了一下。 “我们写的,又能怎么样?算你走运,那帮废物,真是没一个靠谱的。” “你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呢?”陈魈此时的眼神有一些迷离,迷离中带着丝丝寒意。 “她是不是傻了,嘴里嘟囔什么玩意儿。” 卓艺萱边说着边使了眼色给旁边的女生,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打算要剪陈魈的头发。 女生伸手去扯陈魈的头发。 可不知道为什么,手像是被控制了一样,直接朝卓艺萱的头发扯去。 ------------ 第七章轮椅少年 一声尖叫。 “娜娜,你干嘛呢?抓我的头发干嘛?”卓艺萱喊道。 “我没想啊,我怎么抓上去的?”叫娜娜的女生惊慌地说道,随后她捂住了嘴,盯着卓艺萱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卓艺萱,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有几缕正往下滑落,当看到娜娜的表情,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朝自己肩膀看去,身上,地下都有她的头发。 她惊恐无比,不敢相信,用双手去摸自己的头,这些头发像是被什么刮下去一样,青白头皮和墨黑头发诡异的交错,甚是斑驳,也很吓人, “我的头发怎么了?” “萱萱,不是我揪的,我没想揪啊!”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怎么回事啊?” 卓艺萱有些歇斯底里。 陈魈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任凭这些人慌作一团。 她们哭哭喊喊,要去医院,往外之时撞到了刚到门口的元化星。 元化星迷惑的看着出去的这些人,特别是卓艺萱的头发,让她也不由的吃了一惊。 回过神,看到陈魈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你没事儿吧?我看你一直没下来。” 元化星有些担心陈魈,看她没什么事,也就放下心了,她虽然有些好奇卓艺萱她们,但也没开口问什么。 陈魈微微一笑 “没事了,走吧。” 圆月当空,正值冬日,月华冷冷。 “今晚月亮好圆!还能看到星星呢。”元化星边走边说。 陈魈望了望星空, “你的名字里有星字,难道跟星星有关?” 元化星轻吐一口气。 “我爸说,我妈妈生我那晚,好像有陨星降落,就是俗称的流星雨,所以后来起名字就叫这个了。” “妈妈?有妈妈什么感觉呢?”陈魈心里想着。 “我也不知道什么感觉,我没有妈妈,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是我爸一手带大的,所以不知道有妈啥感觉,估计跟有爸的感觉一样吧。”元化星说的好像很轻松。 陈魈突然愣住了,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她看着元化星,表情复杂。 元化星也是一愣,笑着说:“你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 陈魈微微皱了下眉,她明明是心里想的,可元化星怎么会接上话,也许只是巧合吧! “没...没什么,我比你好不在哪去,至少你还有爸爸,我无父无母,叔叔把我带大的。” 陈魈边说边又动起脚步,残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元化星侧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无父无母的女孩,想想她还在学校被人欺负,同情心以及保护欲不知怎么就泛滥起来,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没过脑子地说出了一句话:“我想保护你。” 陈魈被这句突兀的言语顿时弄的哭笑不得。 “保护我?” 随后稍有挑逗的歪着头,坏坏地压低声音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女生对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元化星吸了一口冷空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慌乱中抓住自己额前的头发说道:”不是那个意思,哎呀,不是那个意思...” 陈魈强忍着自己的笑意往前走去,边摇头边说:“不用解释,我懂。” 元化星追了上去,“这就是你不对了,我跟你可是革命友谊之情,对待朋友就得真诚,保护你那是道义,两肋插刀知道吗?” “没看出来你个女孩子还挺江湖气的,武侠小说没少看吧?” 陈魈已经走入宿舍楼大厅,宿管员织着东西,抬眼看向了她们。 “书是真的没少看,要不是老刘,咱们的教导主任,他总是自习课的时候趴后窗偷查,我能借一堆课外读物一直看。”元化星说道。 “真的佩服你,学习成绩还这么好。” “嘿嘿!我就是个小天才好吧!”元化星自己说的都不好意思了,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陈魈看着元化星没皮没脸的样子,也跟着笑着,她发现,跟元化星相处,开心了不少,而这种感觉以往很少拥有。 转眼又过一日 “当朝阳褪去昨日的哀伤,你是否会忘记往昔。” 一首不知谁唱的歌飘荡在清晨的校园里,元化星坐在座位上稍稍有些发呆,刚进教室,室内外冷热造成的温差,让她的脑袋有些发懵,竟然还有些许困意涌了上来,直到班主任推着一辆轮椅进了教室,她才缓过神。 “咦,怎么是他?”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班主任清了清嗓子,低头看了一眼坐轮椅的少年。 “这位是新转学过来的同学,以后你们就要一起在这个班级里学习生活了,他的腿不是很方便,希望各位同学要互助互爱,多加照顾!”说完示意轮椅少年,“徐同学,你来给大家介绍下自己。” “我叫徐君房,很高兴和大家认识,请多关照!” 平淡无奇的介绍似乎并不能引起大家的兴趣,但他坐的轮椅足够让班里很多同学猜想。 突然有个男生喊道:“王老师,这么挤的班,他往哪坐啊!” 元化星环顾了一下教室,看起来也的确没有地方了,如果没有轮椅,问题也算好解决,可是这又宽又大的轮椅,别说往哪安排,就是动起来也是有难度的。 北寒三中,从高一到高三,每个班都有60多人甚至更多,就拿高补班来说,有时候能达到九十多人,桌子跟桌子之间,就一条窄缝,能容的下一个人进出。元化星所在的班,属于理科重点班,聚集的全是年级靠前的尖子生。 那个年代,分班是差别对待的,都是分好中差,重点班总体环境不像其它班级那么拥挤,算是比较宽敞一点的,但这样也没地方安排轮椅的位置,有些学生便开始小声嘀咕。 “这不是添乱嘛,总不会坐讲台上吧!” “这多不方便,他怎么上的三楼...” “能进咱们班,看来有两把刷子。” 轮椅少年丝毫没有受这些低语影响,面色坦然。 似乎老师也被问住了一般,正在琢磨办法。 “王老师,他可以坐我旁边。”说话的正是元化星。 “坐你旁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王老师盯着轮椅说道,她在考虑轮椅怎么办。 “可以这样,我可以扶他到座位上,我把轮椅推外面走廊里。”元化星坦率的眼神让轮椅少年露出了一丝感激之色。 老师一展愁容低头问道:“这样可以吗?徐君房,你的腿...?” “我只是腿,腰没事,这样应该没问题的。” “那就这样了,元化星和徐君房以后不用轮换座位了,就这个位置不要动了哦!” 班里座位都是一周换一次,左右前后调整,虽然元化星的个子并不是很矮,但这周正好轮到她坐第一排,离门很近。 在另外一个男生的帮助下,徐君房很快坐到了元化星旁边。 “谢谢你!”徐君房小声的对元化星说了一句。 “谢什么,我还得多谢你的钥匙呢。”元化星望着黑板。 徐君房微微一笑,也看向了黑板。 第一节课很快就下了,元化星看了一眼徐君房。 “怎么样?坐这个椅子累不累?” 徐君房深呼了口气。 “我早就习惯了,坐在哪都一样。” 元化星也不知该怎么聊下去。 “哦,那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 “你很善良。”徐君房看着她。 “还好吧!同学之间需要互相帮助嘛。”元化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天台的流浪猫你还喂着吗?”徐君房问道。 元化星没有很快回答,她想起那天翻人家的墙,开人家的锁,闯人家的房子,咽了下口水不由的紧张了一下,因为无论怎么编也圆不了这个谎,况且她能感觉到徐君房似乎知道这一切。 元化星觉得,他身上,还有陈魈身上,都有种跟这个年纪不太相符的气质,他俩不知道哪儿有些像,他也许是身体的原因,让他经历的太多吧,而陈魈呢?还是了解的太少,有些看不太透。 还是索性坦白些,这样比较符合自己的性格。 “对不起!那个锁是我开的。”元化星涨红脸。 ------------ 第八章嚣张跋扈 徐君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我知道,那天我看到你了。” “我要说因为一个梦去的那里,不知道你会不会信。但我保证,绝不是去偷东西的。”元化星看着徐君房的眼睛,观察着他的表情。 徐君房面露笑意,“我相信你。” “为什么相信我?就因为我喂流浪猫吗?”元化星有些意外。 “不全是,直觉。”徐君房笃定的说道。 “你这个人还真够草率的,万一我骗你呢?”元化星此时觉得徐君房有点意思。 “不信你会骗我,你看,我很惨了,就比那只流浪猫强一些而已。”徐君房假装黯然地看着双腿。 元化星看着他的神情以为说错话了,极度认真地说:“我发誓没骗你,不会骗你。” 徐君房偷笑了一下。 元化星见状,顿时懊恼,随手翻了几页书。 “看你不像开玩笑的人,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听着怪让人难受的!” “性情中人。”徐君房忍不住笑了。 此时元化星比之前放松了些。 “听你的口气,那老楼真是你家的?怎么建在学校里,不应该分开吗?” 徐君房口气平常。 “那是我外公的房子,1958年之前都是自家住的,后来地理位置不是太便利,就空出来租了出去。至于为什么跟学校连着,其实并不是非要连着,只是这校园里的土地使用权属于我家,挨着学校也没什么吧。” 元化星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惊愕,倒吸一口冷气。 “你说这学校的地都是你家的?” 徐君房点了点头,“土地是国家的,我们家只是有长期的土地使用权,这事你不要跟别人说,会很麻烦的。” 元化星若有所思, “那不都一样嘛,原来你是地主啊!” 徐君房哈哈哈的笑了。 周围同学见状甚是奇怪,不是刚认识不久,怎会这般熟识起来。 坐第三排的刘晶走了过来。 “什么地主?你俩以前就认识?” 元化星翻了下白眼。 “我说你是不是属兔子的?” “是不是夸我雪白可爱?”刘晶很得意。 “耳朵咋那么长。”元化星憋着笑。 刘晶伸手就要打元化星。 元化星及时制止。 “你注意点,中间还有人呢,没个淑女样儿。” 刘晶看了一眼长相不错的徐君房,收回了手臂,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知面知人不知心,以后你就会知道的,谁才跟淑女沾不上边儿。”说完冲着元化星吐了下舌头回去了。 徐君房笑着说道:“好有趣。” 时间过的很快,这一节数学课下了,广播里响起一段音乐,一个标准的声音。 “眼保健操,开始,请闭眼...” 眼保健操,在这座城市里,从小学一直延续到高中,管不管用不知道,但很多人做的并不标准,而且学生近视率从未降低过。 “元化星?” “嗯?” “你一般多会去喂猫?” “一会间操偷偷去。” “我也想去。” 元化星听后不知怎么想起了陈魈。 “你就算了吧,我背不动你啊!” “哦,是啊!我忘了我不方便...” “...你..很想吗?” “嗯!” “那下午晚自习前,时间比较充裕。” “嗯...其实我下午不用上课的,跟校长打好招呼了。” “哦!那就下午吧!” “说定了,我那里等你。” “嗯!” 两个人窃窃私语一番后,同学们纷纷出了教室,间操时间到了。 四楼文科班主任办公室里一阵骚动,一个穿着还算讲究,烫着头发的女人,正在指着老师的鼻子骂着什么,时不时还拍一下腿或桌子,捶一下胸,似是哭泣状,指名道姓要求老师开除谁谁。 此时正是间操时间,路过的学生离近耳闻,骂人的正是卓艺萱的母亲,要求开除的是文科二班的陈魈。 老师一脸无奈,紧皱眉头,每次要说话都被卓艺萱的母亲抢先,没有任何气势,正在郁闷之时,学校教导处主任刘宏邦来了。 这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一进来,卓艺萱的母亲才有所收敛。 刘宏邦看了两人一眼,冲着文科二班班主任说道:“又是陈魈?这个女同学还挺能惹事的嘛,上次是于辉,这次又是谁啊?” 不等班主任开口,卓艺萱的母亲侧过身来抢着说道。 “我是卓艺萱她妈,我家老卓你们应该知道是谁吧?你们学校得负责,教育出什么学生,把我女儿头发都扯掉了,她精神崩溃,来不了学校了,耽误学业,你们能负得起这个责吗?这种没教养的学生不开除等什么呢?赶快的。” 班主任看着刘宏邦赶忙说道:“刘主任,事情还没查清楚呢,不好下定论,我去把陈魈叫来,先问问。” 卓艺萱的母亲又一拍桌子。 “事实摆在眼前,还查什么查,我女儿在家哭的,头发那个样子根本见不了人,这得吃多少补品才能补回来,啊?你们学校今天要是不开除陈魈,我就不走了,叫你们校长来。” 刘宏邦见状,心中由不住有些厌恶,怒喝一声。 “行了!” 卓艺萱母亲一哆嗦,安静下来。 刘主任喊完,又接着露出了笑容,对卓艺萱的母亲说道:“同学间打架,特别是女同学打架,扯头发是常有的事,也不会严重到哪去,陈魈我们会处理的,你先回去照顾你女儿,安抚好她的情绪,高二也不能太耽误了,没大碍的话就来上课吧。” “怎么没大碍?这可不是你家孩子,你们要是处理不了,那让我家老卓来和你们校长谈谈。”卓艺萱的母亲不依不饶。 刘宏邦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陪着笑脸。 “这种小事就不要让卓厂长亲自来了嘛。” 随后恢复严肃表情对班主任说道:“赵老师,你一会把陈魈叫来,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昨天,把人家孩子的头发都薅秃了?”卓艺萱妈妈听后白了一眼教导主任。 赵老师说道:“嗯,我现在就去找陈魈。” 间操时,早已经有人跟陈魈说了这个事情,所以当赵老师找到她后,她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刚进办公室,一脸怒气的女人摆出的气势就像要过来吃人一样,陈魈没有理会,当看到刘主任也在时,更是冷若冰霜。 “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欺负同学,扯掉人家头发?”刘主任问道。 陈魈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刘主任。 “欺负同学?您忘了于辉的事了吗?您最好是调查清楚了,在问我这些话。” 刘宏邦似乎被说的面子有些挂不住,颇有怒气。 “我说的有错吗?人家家长都来了,你没打卓艺萱,她妈妈是过来专门诬陷你的?” 陈魈毫无表情。 “我没动手,她的头发,你们应该去问问王娜。至于谁欺负谁,似乎您说反了,这是前几天她们烧的。”说着陈魈将头微微侧了过来。 卓艺萱的母亲和刘主任,一起将目光迅速移到那枯焦的发梢上,虽然是几天前的事了,但烧焦的痕迹很明显。 赵老师瞬间就皱起了眉头,因为这都是她班上发生的事,没照顾周全也是她的责任。 刘主任看了一眼卓艺萱的母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卓艺萱的母亲,眼睛向上一瞟,底气似乎没刚才足。 “我家孩子昨天回来,边哭边喊陈魈,都怪陈魈,那不是她干的,还能是谁。再说了,我们家萱萱怎么可能烧人头发呢,别诬陷好人。” “您恐怕不是很了解她吧,她还做过比这这更过分的,您可以回去问问,如果实在不信,现在也可以去问问其它同学,很多人都可以作证。还有她的头发,我可没动手。” 卓艺萱的母亲这一次闭住了嘴,没再说话。 刘主任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对陈魈说道:“你回去吧!同学之间怎么搞成这样。” 然后又对着赵老师说道:“你这个班主任,发生这种事你都不清楚,好好检讨一下。”赵老师在旁边点了点头。 刘主任看着卓艺萱的母亲。 “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我看问题也不大,我们会批评教育的。你回去安抚下孩子,以后问清楚,顺便也需要家长多关注一下孩子的心理教育,校园里啊,这些都不允许发生的,特别是烧头发,这个太过了吧。” 卓艺萱的母亲此时还是有些不忿,但又看到陈魈的头发,忍了忍,夹起包走了出去。 ------------ 第九章怪响 窗外阳光明媚,温暖和煦,透过玻璃照到了发黄的课桌上,这张老旧的桌子不知多少学生用过,表面痕迹斑斑,划痕无数。 暖暖的阳光照的人有些恍惚。 “我要保护你!” 陈魈一想起这几个字就觉得又好笑又温暖,“要保护我,也不知道谁保护谁。” 那不经意的石子啊,猝不及防打在了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涟漪,可这石子终究还是要沉入湖底的,她的手猛的一握,心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元化星突然右手捂了下胸口,皱了皱眉,徐君房见状低声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元化星绷着嘴唇摇了摇头。 下课铃声过后,元化星捂着胸口。 “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不舒服了一下。” 徐君房抹去书上的粉笔灰。 “你们家,父母没有什么遗传病吧?” “为什么这么说?”元化星不解。 “我从小就是病秧子,你也看到了,我这腿就是遗传病,我家祖上就一直有,到我这代算完了,所以你父母要是有心脏病,那你以后就要多加小心了。”徐君房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我妈我是不知道了,我爸也算半个习武之人,每天都锻炼呢,从来不生病,应该没啥大问题。 不过你家族这病也够惨的,治不好吗?”元化星看着徐君房说道。 徐君房沉默了半秒,有一点落寞。 “这个病也许好不了...本来是有点希望的...呵!也不知道祖上做错了什么!”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元化星看着徐君房稍有歉意。 “哪有,不要太在意了。” “噗~!坐在第一排就是这点不好,粉笔灰太多。”元化星吹了吹粉尘。 “拖累你了。” “别那么说,开会窗户就行。”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刚结束,一个短发女生似乎已经在教室门外等候多时,她就是元化星上次在园子里看见的女生,长相虽然清秀,但总是冷冷的感觉。 这女孩是徐君房的堂妹,当介绍到她名字的时候,元化星还是忍不住出神。 “徐铁来,好粗犷的名字,跟她本人完全不搭啊。” 出于礼貌,她冲着她微笑了一下,徐铁来只是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 “这个姐姐,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 她想完,就看到徐铁来一下把徐君房抱了起来,放到了走廊里的轮椅上。 元化星顿时目瞪口呆,这力气倒是很配她的名字,照这种架势,一会下三楼,是不是连轮椅带人都能抗起来,那画面,想想都吓人。 刚想到这,只见徐铁来转了下身子,徐君房趴到她的后背上,她背着他准备下楼。 徐君房似乎早就习惯这样,冲着元化星说道:“别忘了啊,喂猫。” 元化星点了下头,看到后面还有个男人,把轮椅折叠好拿起,也跟着下了楼。 “好有力气,佩服!” 北方的冬天,一到傍晚,温度骤降,十分寒冷。 陈魈之前对元化星说的那些话,在她认识徐君房后,便没有了顾虑。 她想找机会告诉她,让她不要相信那些所谓的传说,也不用那么紧张,老楼就是一座普通的楼,没什么可怕的。 当元化星来到老楼时, 徐君房已经在三楼天台等着她了,看到她从石梯上滑了好几次,忍不住笑着。 “还是很滑,怎么不从楼里上来,门开着呢。” “这种难度影响不了我的。”元化星剁了剁脚上的雪。 “我是怕你从楼梯上滚下去,那就惨了。” “你还是盼点好的吧!” 元化星边说着,边掀起了烂校服,往柜子里看了看,小猫们成长的速度很快,没几天,幼稚的小眼睛也会四处张望了,猫妈妈听到是熟悉的人,也没有慌张,挺起身子蹭了过来,元化星把吃的放好,昨天喂的水已经结成冰块了,磕了半天才倒掉。 徐君房看着元化星动作麻利,微微一笑。 “你真的很细心,可惜,要不是这房子一直放着人体标本,就能让这些小猫进来住了。” “有人体标本,为什么不能让它们进去?”元化星有些不解。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鬼神。”徐君房不知不觉压低了声音说道。 元化星来了兴趣,“当然信了,我爸他...” 话只说了一半,不知为什么她没有说下去。 徐君房的神情神秘兮兮的,俊秀的眼睛看着元化星。 “你信是信,别我说完,你害怕了,以后不敢来了怎么办。” “怎么会,别吊我胃口了,快讲讲。” 外面太冷了,元化星边说着边把徐君房推进了屋子里。 “人体标本,你见过没?” “没有,从来没见过。” “这座楼在1988年的时候,租给了市医学院和市公安局法医联合解剖研究所,他们在这里制作人体标本,解剖人体,刑事案件尸检等。 人体标本是拿真人遗体做的,做人体骨架标本,需要把一具尸体煮脱了肉才行,你能想象吗?” “和炖肉差不多,是不是还有肉香味儿?” 元化星开玩笑的说。 “我听说的是,特别腥气。” 徐君房还没说完,元化星又不着调的接了一句,“那是没放调料。” 徐君房干呕了下。 “你这个姑娘了不得啊!” “你看你,还没吓到我呢,可别把自己先整吐了。然后呢?那些做标本的尸体都哪来的?” 徐君房咧了咧嘴,然后又继续讲道。 “在那个年代,尸源据说大多数都是花钱买来的,还有一部分死刑犯的。” 元化星边听着边揪着手指头上起来的倒刺。 “人体骨架标本是这么做的,其它大多数因为技术跟不上,只能做一些病理标本和一些胚胎、胎儿标本,这种标本很简单,处理一下放置到玻璃器皿里,拿福尔马林泡着就行,婴孩的尸体也是从各个医院流产下来,或者难产这种送来的。” “嗯,然后呢?” “这些医疗工作者和法医是不信鬼神的,但是那时有件怪事就发生了。” “你家还挺怪的,自己的房子怎么能用做这个,阴气这么重,以后还能租的出去嘛?”元化星随口一说。 徐君房愣了一下道:“你还知道的挺多,阴气都知道。” “你继续讲,然后呢?”元化星还在摆弄那个倒刺。 “然后有一天,公安局送进来好几具尸体,有大人的,还有小孩的,这些尸体是送来做尸检的。 那是一栋筒子楼,几乎每户人家都有被害的,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没有抓到。 这起案件很特别,送来尸检的被害人尸体无一例外...” 元化星听的入神,不自觉的把手指放到了嘴边,用牙去尅那个倒刺。 “尸身里没有一滴血。”徐君房继续说道。 “没有一滴血?是什么意思。”元化星的倒刺被牙齿咬断,连着皮一下出了血。 徐君房刚要开口。 一阵类似耳鸣的声响又来了,还伴随着很细微的“嗝~...”声。 元化星一下愣住了,要说第一次听到这种响动,她以为是猫弄出来的声响,可这次是在室内啊,她紧皱眉头一脸疑惑地望向了徐君房,徐君房看到她这个样子不解的问:“你怎么了?” 元化星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点渗人。 “你没听到吗?”元化星警觉的向空旷的屋子以及向下的楼道里看去 “听到什么?没有声音啊?我是不是讲的太吓人了?”徐君房似乎不像说谎。 元化星望见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嗯,是挺吓人的,我挺感兴趣的,可是马上要晚自习了,来日方长,下次再给我讲吧。”说着就要从天台下去。 “从里面下去不滑。”徐君房见状赶忙说道。 元化星看了看天台的石梯,比起那个有些暗的楼道来说,直觉感官上让她更安心一些。 “没事 ,这里下去比较快。” 元化星说完带上门,便下了天台,刚一走出花园,一个颀长身影站在不远处望着她。 “是你吗?陈魈...?” ------------ 第十章古怪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圆月挂天,陈魈站在一片楼的阴影下默默地看着元化星从天台石阶下来,老楼里亮着灯,看起来没让这座鬼气森森的楼好在哪去。 “陈魈?”也许是下楼梯太急,又或许刚才那声响和气氛搞的,元化星有些心慌,但是看到陈魈站在那里,她心里舒了口气,稍稍踏实了些。 陈魈没有把内心中的焦急与不安表露于色,说道:“就知道你在这儿。” 元化星捶了下胸口,面色不是太好看,她没有多想陈魈为何此时出现,只是回头望了一眼老楼的窗户,浑身打了一个寒战,皱着眉说道:“快走吧,今天好冷。” 陈魈没有再说话,元化星心情不佳,两人一路没说几句便各自回了教室。 理科一班夜自习 元化星没有多回味徐君房讲的那些诡事,她只想知道,那怪声到底怎么回事,说不上来哪不对劲,但感觉就是有些古怪。 可是她琢磨来琢磨去,始终无法参透,因为这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所以最后索性不想了。 “也许是耳朵出问题,幻听了吧,否则徐君房不可能听不到啊。哎~!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就在别人面前露了怯。” 这让元化星一想起刚才的场面,就有些尴尬,但随后觉得也没什么,便又恢复常态,低头写起了卷子。 文科二班夜自习 陈魈用手搓着复习试卷的一角,“今晚那声音,应该就是大鬯僵的吧。” 海叔带着去局里的时候,有一间屋子,里面的一位老人不知道在对什么人讲着,“声如长嗝,绝非善类,舛人不得近也。” 而大鬯僵世间罕见,凶悍无比,具体成因,老人没说。 其实陈魈知道的也并不多,像大鬯僵的这些,还是偷听来的,她连自己的身世也不知晓,只是那些人带回来养到大的孤儿,被派来执行任务而已,而她的任务经验,少之又少。 这次局里给她指派下来的任务,是监察元化星,监察顺便保护。 虽然在这几个月中,出了些状况,总归任务不受影响,还算轻轻松松。 但是人是个变数,谁成想,元化星会去老楼喂猫,而那座楼,有凶物的响动,这给执行任务增加了难度,而且陈魈根本没有什么经验。 她不由有些紧张和心烦,手撑着脑袋思索起来。 某处,一间石室。 一张木桌,桌前盘坐一人,身着带帽白袍。 此人伏案,用沾有朱砂和鸡血混合的笔墨,在一张黄纸上画着什么,依旧看不见面容,但从动作上看的出非常稳健。 还有另外一人,身着黑袍,站在旁边不语。 白袍人手持朱砂笔,全神贯注,嘴里念念有词,上书 “奉勅令山尸煞渐耳”,一气呵成,随后附上刻有篆书的灵印在上中下三个部位,后用剑指敕符,又在香案前用三炷香熏过,用黑布包住,方才递与黑袍人。 低声道:“切勿沾到自己,用铁器覆之。” “是!主人。” 随后白袍人看着香炉里的袅袅烟气又问道:“这个女孩背景查了吗?” “您是说元化星?” “嗯” “她父亲是开风水馆的,好像有点真本事。” “元化星,元....”白袍人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接着问道:“她父亲是元友?” “嗯!是元友,您认识他?” “何止认识...”白袍人沉吟不语,片刻后又问道:“那个陈魈呢?” “这个陈魈很奇怪。” “怎么?” 黑袍人像是怕被责罚一样,偷看了一眼白袍人。 “只能知道她有个叔叔,其它的查不到任何信息。” “查不到才说明有问题。” 黑袍人又道:“这些天看她一直不沾水米。” “哦?”白袍人看了一眼黑袍人后。 “以后要跟士甲多学些东西,下去吧!” 黑袍人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 白袍人站在香案之前,若有所思。 北寒三中,夜自习下了 陈魈和元化星约在楼门口,一起回宿舍。 陈魈像是有心事,很沉默,元化星早已恢复常态,看着不语的陈魈有些奇怪,便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陈魈心里在想,老楼的声响,不管是不是听错,都要谨慎为好,而她现在跟元化星,既不能说实话,又没办法让她听话。 心绪烦乱,一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元化星也随之停了下来,此时路灯的黄色光芒,撒在了两人之间。 暖色的灯光照在陈魈脸上,润色后的脸庞更加俏丽,看起来很是动人。 只是一瞬,身为女生的元化星也为之一愣,内心忍不住咣当一下,心跳瞬间加速,言语竟然慌乱起来。 “你...你......什么...干什么突然停下啊!”说完从脖子红到了脸上。 陈魈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忘了要说些什么,忍不住想笑。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滚烫的感觉在这寒冬更加明显,使得脸上都有了跳动感。 “我是怎么了?好丢脸呀!”元化星暗骂自己,随后又辩解道:“哪,哪有,被风吹的,你突然停下做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嫌我烦?”陈魈在她的眼睛里寻找什么。 “怎么会嫌你烦,是因为没带你一起去喂猫吗?”元化星眼神真诚。 “你还挺聪明,那为什么不带我去呢?” 元化星想了想,发现说什么好像都有点解释不清,便直接说道:“以后一定带你去,说话算数。” “我看你今天从那里出来有点慌张,老楼灯也是亮的,怎么回事啊?” “这从哪说起呢?”元化星还是大概描述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那就是说,你总能听到怪响?而且只在老楼听过?”陈魈假装一无所知。 “嗯,也许是我耳朵的问题吧。” “你耳朵有问题的话,应该在学校里也能听的到啊,也许,你的耳朵能接收到别人听不到的频率呢,这算特异功能吧。”后面陈魈故作神秘的说道。 “特异功能?小时候,我从电视上看到过,有个人的手会自己发热,能把鱼都烤熟了,还有蒙着眼睛能看到扑克牌数字的,茅山穿墙术算不算,就动画片演的那个。”元化星绕有兴趣。 “就按你的理解吧,假如,你是这种人,你能接受自己吗?”陈魈问道。 “接受自己?干嘛不接受啊,不过,那也得看什么特异功能了,比如能看见鬼,我可不想有这种能力,太恐怖了。” “长生不老呢?”陈魈幽幽的说道。 “长生不老?这就夸张了,不过刚才说的那些也挺夸张,我是相信,这世间有很多事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元化星她们走进了宿舍大厅,宿管员的身子没有动,一双眼睛盯着她们进去。 “那假如这世上真有其事,你能不用吃喝,长生不老,不死不灭,你愿不愿意?”陈魈问道。 “不愿意!”元化星没有丝毫犹豫。 陈魈很意外,“为什么?” “嗯......一直活着的话,这地球上得有多少人口啊,地球不得被踩塌啊!哈哈哈!”元化星又开始不着调了。 陈魈看着元化星的样子摇了摇头。 “忘了问你了,卓艺萱她们没在找你事吧?”元化星突然想起。 “卓艺萱今天没来学校,她妈妈倒是来了。” “是因为她头发吗?我昨天在门口看到了。” “嗯,她妈妈说是我给弄掉的,让学校开除我。” 元化星听后停了下来,有些气愤。 “什么父母教育什么孩子,这娘俩还真像,她家孩子平时在学校里怎么欺负你的,那头发怎么可能是你弄的,你要这么厉害,还能被她们欺负成这样?” 陈魈默默不语,抿着嘴带着笑意,意味深长。 “反正我给他们看了下我的头发,她妈妈就走了。” “烧头发真的很过分,太坏!但是卓艺萱那个是怎么回事?”元化星已经到了自己的楼层,却不知不觉,跟着陈魈一起上了四楼。 “鬼剃头吧!管她呢。”陈魈不在乎的说道。 “就怕以后她还会欺负你,你说这校园里怎么就会有欺负人的事呢?真是生气,我看她们就是仗着人多。” 元化星说完,侧身看向了陈魈。 “以后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儿,还有我呢,来找我,跟你一起面对,一起揍丫的!” 陈魈一怔,随后笑了出来。 “从哪学的脏话,还挺暴力的,不过她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陈魈说完看了下楼道。 “你怎么跟我到四楼了。” “是啊!怎么上来了。” 元化星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不舍。 “要是这楼有20层高,我看咱们会不知不觉聊到楼顶的。” “真的不知不觉。” “你快下去吧!一会真熄灯了。” “嗯!”元化星说完转身下了楼,陈魈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繁杂。 ------------ 第十一章不对劲 冷冬入夜,大街上更是清冷,此时十点整,大街上几乎没有人走动,如果有,也是匆匆赶着回家。 街道两边,堆着一些被清理后的雪块,风把压在树枝上的残雪吹了下来,落到了陈魈的头发上,她没有抖动,因为那微不足道的雪花还没被看清,就已经融化了。 她在约好的地点等着海叔,不多时,街角便走过来一个人,腿似乎有些问题,一瘸一拐,不时的四下张望,然后来到了陈魈面前。 “海叔!” “嗯。” “那老楼,局里调查了吗?” “我已经上报了,上面还没给指示。” “如果真是大鬯僵,怎么办?” “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东西不要说是你,就是十个我,也对付不了,元化星最近怎么样?” “没什么异常,会不会她只是普通人?” “你不也曾经这么怀疑过自己吗,在等等吧,上面给的信息肯定没错,还有,找个机会,把老楼那边的猫处理掉。” 海叔看了一眼有些犹豫的陈魈,皱了皱眉。 “怎么?你不方便?那我来?” “我可以的。”陈魈赶快答道。 “这还差不多,这么简单的事,以后不要让我来告诉你怎么做,心软成不了大事,日子很长,你慢慢就会懂的!况且这次任务是局长亲自下达的,叮嘱要确保她的安全,在没调查清楚前,不能让她冒险了,我想这个人应该很重要,否则局长不会直达命令。” “海叔,局长是个什么样的人?”陈魈特别好奇,在进入六孛局之前,她就听海叔提过好多次,海叔跟局长之间,应该是有很深的渊源。 “咱们局长,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了,他神出鬼没的,这次的红头任务,虽然是局长亲自下达的,但我还是没见到他人,以后你总会见到的。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这次被他看重的任务,为什么非要派你去,你可是个新手。” “也许我跟元化星年龄相仿,容易接近吧!” “应该没那么简单!”海叔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下次我们不要在这联络了,你不方便回去,到时候我直接找你,你们宿舍楼不是有晒台嘛,可以在那,晚一点没有人。” “那您的腿。” “不用担心我,这腿疾我就不信了。哦,对了,老给你找麻烦的那些人呢?” “我已经教训过了,应该没问题了。” 突然,海叔的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没跪倒在地上,陈魈反应比较快,一把扶了过去。 海叔直起身子,使劲的摇了摇头,就像是想把什么东西从脑袋中甩掉,又像是想清醒一下,陈魈不由又担心起来。 “叔,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没什么,这些找麻烦的人就该死!” 陈魈一怔。 “叔,你在说什么?” 海叔沉默了一秒,抬起头时,脸上却升起一股暴戾之色,面容在月光下照出的阴影略显狰狞,和刚才判若两人。 “阻碍任务的人都不配活着!” 陈魈心中一抖,扶着的手放了开来。 因为冬天的缘故,海叔嘴里呼出的白气,变的比刚才还要粗重,面色缓缓的变为了疲惫的感觉。 “好了,你小心从事吧。”说完便向街角走了回去,只是走路的样子比上次还要跛一些。 “海叔到底怎么了?”陈魈有些迷惑不解,他的腿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宿舍楼前,陈魈是打算敲一次宿管阿姨的窗户了,这个时间,楼已经锁了,但她却看见,那位梳着大辫子的宿管阿姨,此时却向外张望着,看到她后招了招手,让她快点进来。 “怎么这么晚呢?干什么去了?不知道学校规定啊?” “哦!我叔叔病了,回来晚了。”陈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以后别这么晚了,在学校还安全点,女孩子家家的,大街上可不安全,快进来吧!我要锁门了。” 陈魈进来后觉着有些奇怪,“按理说,十点就锁门了,而宿管阿姨就像在专门等她一样。” 她若有所思走上了楼梯,而宿管阿姨没有锁门,而是目送着她上了楼。 叠翠名邸 市里唯一的别墅区建在玉海湖公园周边,去年竣工,除了一些商人,还有那些既有钱又有权的人也住在这里,这些为数不多的人里,就有卓艺萱的父亲。 这片别墅都是独栋,假如是夏季,景色一定应了它的名,能想象到苍翠树木掩映其中,湖海碧波,宁静悠远,颇为欣怡。 但此时正是冬季,虽明月当空,但照在枯枝残雪上,也甚是萧条冷清,而大部分别墅都黑着灯,像是不曾住人,所以这栋亮灯的别墅格外显眼。 从昨天到今天,卓艺萱一次次对着镜子哭,医生只是说免疫力下降,头发能不能长出来,暂时没个定数。 这使她恐惧,又让她愤恨,而她父母,每天都有应酬,就属于有时间给钱,没时间关怀的家长,即使她“病了”,也没有人陪她,内心的自怜让她又哭了起来,嘴里还时不时咒骂着陈魈,突然一楼传来一个很轻地“吱牛”声,像是哪被推开了。 她不再哭了,这个偌大的别墅只有她,假如有什么人,不打招呼的进来,真的是件恐怖的事情。 “难道是爸妈回来了?”想着她抹了把眼泪,斑驳的头发乱糟糟的,再配着哭红的眼睛和鼻子,整个人显的即滑稽又有些疯癫。 她轻轻走出房间,外面并没有人,鼻子因为哭过有些不通气,即使用嘴呼吸也不敢太用力,莫名的有些害怕,侧耳细听,整座楼除了钟表的滴答声,也就剩下心跳了,她琢磨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来到楼梯护栏,向楼下望去,没有人,此刻为了给自己壮下胆,她开口喊了一声,“爸,妈?”还是很安静,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啊。 此时,放松警惕的人啊,甩了甩睡衣袖子,将身子转了过来,一片压迫感,铺天盖地,一张青白的脸带着一张嘴咬向了她的脖颈,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吸住,瞬间僵硬,连喊声都来不及,夜的颜色在瞳间蔓延,没有了丝毫生机。。 ------------ 第十二章古方 冬日的早晨,暖暖的被窝带着让人无法起床的魔力,元化星抱着枕头亲吻了三遍才依依不舍。 她半闭着眼呆呆地下了床,暖气每次到凌晨就不热了,宿舍里的潮冷让她迅速清醒,很快换好衣服,去水房洗漱。 操场上传来了音乐,那是张雨生的《大海》,上个月这位才华横溢的音乐人,再抢救了22天后还是不幸离世了,有些忧伤的旋律和那歌词,让她突然想起昨天陈魈谈论的长生不死,她轻叹了口气,“也许很多人都想拥有吧!像张雨生这么年轻,怪可惜的!如果是我,永无止境的人生,是不是意味着,有好多时间可以去做喜欢的事情呢?但日复一日,会不会又厌倦了呢?有趣无趣,结束不了,永生,不知道了。” 虽然天马行空的乱想,但她没有丝毫停滞,洗漱完毕,整理了一下,便麻溜的快步向教学楼走去,天有些阴了,看来又要下雪了。 一进教室,徐君房已经坐到了他的位子上,元化星并没有太意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那堂妹给安置好的。 昨天不算礼貌的落荒而逃,让元化星现在有些尴尬,徐君房倒是面带微笑,先开口跟她打了招呼,她浅浅一笑回敬,随后把徐君房背面的桌子往后推了一下,从后面过去,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没再说话,专注的收拾起书本来了。 徐君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她懵然发觉有人看她,侧脸回望了过去,“你是要对我说些什么吗?” 徐君房面带歉意,说道:“对不起啊!昨天我以为你对那些感兴趣,有些讲的过头了。” 元化星并没觉得徐君房哪里有错,只是她又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声音,以前从来没在意过,现在想想,那像极了打嗝往回吸气后,又像是要咽气的声响。 “这跟他没关系啊”,想罢她按了下自己的耳朵活泼地说道:“哎呀,道什么歉啊你,可别因为这个不给我讲了,我还想知道后来呢。昨天是因为我耳朵有点幻听了,自己吓自己而已,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体哪哪都有些不舒服。” 说完小动作活动了下胳膊和脖子。 徐君房看到元化星没有生他的气,眉头舒展开来。 “你要想听随时可以讲,我就怕你生气,我可不想失去一个这么有趣的朋友。不过你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因为要变天了。” “我哪有那么小气,还能生气。你看你,小小年纪,说话像个老头子,变天了,不舒服的不应该是老年人嘛!”元化星笑道。 徐君房惨笑了下,“我比老头子还惨,像我这样的人,变天腿就不舒服。” 元化星抿着嘴忧郁地看着徐君房。 徐君房看见她这个样子笑道:“开玩笑啦!我没那么脆弱的,只是人的命运如此,我也早就习惯了。” “要是有能治病的异能就好了。”元化星小声地自言自语。 徐君房还是听见了。 “异能是什么?气功吗?” 元化星无奈道:“我也不知道,胡说八道的。”她想起了陈魈说的那些。 徐君房沉思了几秒,然后说道:“其实办法是有的。” “办法?” “嗯,家里曾经留下一个古方。我们这个病吧,祖上就有,算是遗传病吧,并且传男不传女,你说好笑不。”说到这徐君房苦笑了下,又继续说道。 “这病也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发的。据传,祖上不知道哪一代,救过一位专门杀僵尸的方士,他为了答谢救命之恩,留下一个方子,这个方子内容过于奇特,好像是用特殊的文字书写镇压,而其中所需的材料更是难寻。 祖上派人去寻这些材料,这方士也一同帮着找,费了很大周折,也死了很多人,幸运的是,所需的材料,都被寻到了,本以为这样就能治愈此病,却不成想,这制作出的药,只能延缓病症,根本治愈不了。 可这对于得病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其中的材料实在难寻,据说还得养一些怪物才行。 随着历史的变迁,种种原因,到了近代,这药已经无法制作出来了。 到了我爸这一代,他可能只知道一些事情的缘由,也有可能没来得及交代吧。我对此更是稀里糊涂,之后他也没机会告诉我了。 我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他那时候的腿还没有像我这样,他给我妈讲了这个故事,提了一点儿关于这方子的内容,并没说完全,也可能他没料到自己会出意外。 那是我十二岁的时候,还没过圆锁,他被公安叫去问询一件事情,去的时候,在这前面的街上,出了严重的事故。 所以我手上只有一个方子,其它的算是一无所知。 要不是我手里有方子,这种过于离奇的故事,我也是不信的。”徐君房带着一点忧伤的讲着。 元化星的眼神变的柔软了些,轻声说道:“那你没找人研究下?” 徐君房摇了摇头,“这古方如果是真的,我怀疑这上面的文字,恐怕已经没人能看的懂了。我在全国征询文字专家好几年了,至今没有人能识这种文字,而且就算有人认识这种文字,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那些材料更是难寻,所以希望渺茫。” “你不要放弃,你父亲不是提到过方子里的那点内容吗,可以先从那里下手啊!”元化星听的仔细。 “这也是我有些郁闷的地方,我父亲提到的那点内容,我妈她根本没记住多少,只记得“魃血”这两个字,难的是,“魃血”是什么,听都没听过。”徐君房有些惆怅。 “我相信肯定有人能译出里面内容的,只要知道什么材料,慢慢总会找到的,你千万不要放弃!”元化星认真地说道。 “难啊!这病不好治。”徐君房说着,看向了窗外,流露出一丝饱经沧桑的眼神,却在元化星望向他的时候,一闪而过,消失了。 “魃血是什么血,这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元化星心里想着。 此时早自习铃声响了。 外面飘起了零星小雪,玻璃窗起了雾气,陈魈想起昨晚海叔的反常举止,看着卓艺萱空着的座位,像极了于辉再也没来的那天。 “不知道元化星会不会来找我。” 赵老师刚踏进办公室就被刘宏邦拦住了,他早晨接到了卓艺萱妈妈打来的电话,说是卓艺萱昨晚失踪了,没过24小时公安局不予处理,但她家人已经慌作一团,问遍了所有人都没找到,这姑娘平时是骄横了些,离家出走也不是没可能,但她能去哪呢? 间操时间,徐君房看着元化星从课桌里拿出了拌好的食物,知道她又要去喂猫了。 “外面下雪了,从楼里走吧,台阶会很滑的。” “没关系的。”元化星说的很干脆。 “你似乎很排斥从里面走!” 元化星只是自己的感觉,那楼里有种无形的东西,让人很不舒服,也许徐君房讲的那些的确对自己有些影响,潜意识排斥? “也许吧!”说完元化星拎着小袋子挤着桌子出去了。 她没有忘记答应陈魈的,逆着人流,上了四楼。 陈魈故意磨蹭了下,直到门口有人叫她的名字,看到是元化星,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们绕到离老楼较近的那个门下去,元化星好几次因为踩到冰上的雪差点滑倒,幸好陈魈拽着她。 “你还挺执着的?风雨无阻的来喂它们!”陈魈似乎脚下摩擦力很大,一点都没打滑。 元化星停了下来说道:“怎么说呢,跟小动物之间,你一旦给它们喂吃的,就有了牵绊,那种感觉会让你坚持下去的。” 元化星又一滑,看着陈魈稳健的步伐,迷惑的问道:“鞋哪买的?这么厉害!” 陈魈笑了一下又恢复面容说道:“那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不能一直来这里喂它们吧。” “我也不是没想过,但也没合适的地方安置它们,本来想帮助它们过完这个冬天,就顺其自然吧,可这又处出感情了。” 进了花园,雪花零星,下的并不是很大,她们来到天台的楼梯前,元化星愣了一下,似乎这台阶被人清理过,有几个全是冰的位置都干净了,现在只剩下一层薄雪,“除了徐君房还能是谁呢?” 陈魈看着发愣的元化星说道:“你说的这个徐君房对你挺有心的!” 元化星一时没理解,忽又觉得这句话有别的含义,便赶忙说道:“别乱说!” 她们往上走去。 “我不是乱说,直觉!”陈魈不知怎么回事,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元化星不知自己哪又说错了,急着追上去,脚下一层雪一滑,双手在空中划拉两下,本能的绷紧全身,手也来不及护住哪,就这样朝后翻了下去,心中一声“糟了!”,迎接她的本来应该是梆硬的石阶,而此刻却是谁的双臂,她的后背被人接住了,并且缓缓的抱着,把她扶了起来,她仰脸望去,那不是别人,正是陈魈,踩空时的心跳加速使她吓的说不出话,但是陈魈明明在她前面,都快到了天台啊! “你什么速度?呼~我以为死定了,太吓人了。”元化星惊魂未定。 陈魈无奈的望着她,“有我你倒是死不了!你就不能小心些!” “还不是追你追的,你也不管我了。”元化星撅个嘴没好气地说道,接着又说:“你是不练过?刚怎么下来的,飞的吗?” 陈魈没有理她,而是感觉到什么,环视了一下花园和老楼,望向二楼窗户时,一双眼睛在暗处迅速躲闪起来,那么一刹还是被她望见了。陈魈微微皱眉,心道,“恐怕就算元化星不来这,也已经有人盯上了,似乎很多人对她感兴趣,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元化星看到陈魈看那边,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了二楼,只有反光的窗玻璃,疑惑道:“你看什么呢?” 陈魈说:“没什么,咱们快上去吧。” “我怎么总感觉你有什么心事儿?” “心事儿?嗯,这倒是真有。” “说说呗!” “你能不来这吗?” “这不又说回来了吗,那这些猫怎么办?” 陈魈心想:“扔不了也杀不成,我是不是真的太心软了,我...。” 看着元化星细心的把食物放到小盘子里,她默默地看着她,没再说话。 猫妈妈因为能吃上东西,稍微胖了一点,毛也柔顺了些。 “你看,其实很漂亮的一只猫,如果我能有自己的房子,我就收了它,只可惜呀,” “只可惜什么?”陈魈问道。 “我现在还没那个条件呢,等以后我工作了,能赚上钱了,有了大房子,养一屋子猫。”元化星憧憬地说道。 “我看你不光是心眼好,更是喜欢这毛茸茸的小东西吧!”陈魈看着她的侧颜说道。 元化星没有否认。 “咱俩给它起个名字。” 陈魈看着白色的猫妈妈。 “你要是给它起了名字,这一辈子就真成牵绊了。” “不管那么多了,你给起一个。” 陈魈没有任何办法,看着外面到处是白色的雪。 “叫它小雪吧,应了它的白色。” “好,就叫小雪,这可咱俩一起喂的猫。” 雪慢慢的下着。 此时一些雪花落在了元化星的睫毛上,化成水珠,带着她呼吸的水汽,结成了一层冰,她伸出手,雪花飘落到手上,但一瞬间,就融化了。 “雪花真的很美。” “可它很短暂啊!” “短暂才更美更有意义,才更珍贵嘛!” 不知为什么陈魈望着元化星有些出神。 ------------ 第十三章说走就走 十二月马上要过去了,在这个季节,被冰雪覆盖的大后山,几乎人迹罕至,就算平日里,来这的也寥寥可数。 此时几个摄影爱好者开车来到了这里,很熟悉的顺着山间开出的道路一直往深处去了,这些路是当年挖矿时修的,随着开采结束,这些深沟被废弃在了山中。 这些挖出来的道路两侧,都是些横截土石,里面偶尔还会露出一些古老的崖柏根,如果夏季来寻找,运气好的话,还能发现古生物化石,采到野生药材,这些山石土木经历了沧海桑田,细数过无数生命过往。 摄影爱好者的车,在一个山体前停了下来,这些人可能总来这里,看起来对路很熟,山体上有一个人工挖的洞,以前用做什么不知道,但是后来被这些路人用做临时休息的地方。 车上下来的人,其中一个拿着手电打算进到这个洞里,但是走到洞口却停住了。他看见洞里似乎有一个长条状黑乎乎的东西被放置在深处,手电扫过后的一瞬间,是一团被暗红色粘黏的黄色毛发,他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那些人见状都走了过来。 “老王,怎么了?” “里,里面好像躺着个人。” 北寒三中 从老楼回来,踩着上课的铃声,元化星才回到教室,徐君房看到她头上一层雾蒙蒙的雪已经化掉,水顺着刘海滑了下来,落到了脸上,他赶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了纸巾,擦了擦脸上的冰水,然后说了声“谢谢!” 徐君房的这一举动被坐在后排的刘晶看到,元化星推后面的桌子时,正好与她四目相对,刘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元化星做了一个扔纸团的动作之后坐回了座位。 英语课下了,元化星问道:“楼梯上的冰是你让人清理过的?” “是啊!要不我想,你今天回来会更晚一些。”徐君房说道。 “多谢了!” “你总跟我这么客气干嘛。” 元化星笑了笑。 “我今天是跟朋友一起去的,以后我们俩都会一起去喂猫。” “让朋友跟你一起挨摔吗?从里面走吧,那楼没事的,我还时常在那呢。” 元化星并不想从里面走,这让她突然想起了那晚徐君房没有说完的故事。 “哦,对了,你上次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讲到哪了?” “讲到每具尸体身上没有一滴血。” 徐君房刚要开口,门口他的堂妹冲了进来,没有顾周围同学的奇怪目光,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徐君房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徐铁来说完便已经把他抱起,直接下了楼,留下满脸吃惊的元化星和同学们。 刘晶赶快走过来,边看向楼梯,边对元化星说道:“这位同学什么来头,一身不方便还来上学,想走就走,这么逍遥嘛。” 元化星也一脸懵懵的,挠了挠鼻尖,“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有急事吧。” “你知不知道卓艺萱...” “头发掉了几绺呗!”元化星不以为然。 刘晶吃了一惊,然后压低声音道:“呀,你现在消息比我灵通啊!那你知不知道,她昨晚失踪了。” “失踪?”这对于元化星来说比较意外。 “就是在家不见了,哪都找不到,失踪了。” “鬼知道这种人是不是故意藏起来呢。”元化星不屑地说道。 “好像不是,娟子在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听见老刘跟赵老师说的。” “你们每天咋跟特务一样。”元化星撇了下嘴。 “那不然嘞,学习这么枯燥!”下一秒看到看到元化星那个表情,刘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扭正了对着她说道:“以后再给小爷呲牙,小心爷废了你这张好看的脸!” 元化星扒拉开刘晶的手,给了她一个假耳光,她很配合,顺势倒在桌子上,此时上课铃又响了。 日子过的飞快,徐君房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课,卓艺萱失踪的消息,陈魈已经知道了,因为警察又来询问,这让教导主任刘宏邦非常头疼,本来以为是一起很普通的事,却牵连出这么多是非,毕竟学校三天两头来些警察,影响并不好。 卓艺萱怎么会失踪,这些答案是陈魈猜不透的,海叔也已经好多天没来联络了,她心里隐隐不安,这些事有没有关联,只有等海叔出现吧。 间操时分,元化星来找她,她们依旧逃着间操跑去了老楼。 陈魈本来已经打算好,今晚行动,把猫先带回寝室再做打算,因为她不能让元化星去老楼了,没海叔的消息,收不到上级的指令,前几天在暗中窥视元化星的人,让她有些焦虑。 那老楼里有什么,元化星有什么秘密,陈魈有些头疼。 可当她和元化星到了天台,顿时傻了眼,柜子和猫都不见了,元化星惊的都喊出了声,急的直跺脚,陈魈内心有些复杂,有些意外,又不愿看到元化星难过着急。 正在这时三楼的门开了,是徐君房的堂妹徐铁来,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等元化星开口问她,便示意让她们进来。 进到屋里,元化星一眼就看见了那熟悉而破旧的矮柜,它被搬到了一个角落里,猫妈妈倒是没有因为换环境而紧张,在大厅里溜达,见到她,还过来蹭腿,徐君房也不在。 “给你,这是门钥匙,来喂猫可以从正门进来。”徐铁来虽然在对元化星说话,并且把钥匙递给了她,但她的目光一直是落在陈魈身上,这种想把你一下看透的眼神,让陈魈有些不自在。 陈魈并没有回避徐铁来的目光,同样也看着对方,她在猜测她是不是昨天窗后的人,总之徐铁来这样看着她,八成也是有问题的。 “徐君房呢?他好多天都没来上课了。”元化星看完柜子里的小猫后问道。 “家里出了些事情,需要处理。”徐铁来收回目光冷冷的回答。 “你堂哥真是太好了,等见了面我要好好谢谢他。”元化星非常高兴。 “别太高兴了,它们的吃喝拉撒你都得负责,三楼这个门我会锁起来,你们以后就从正门进就行,我先走了,每次不要忘记关楼下的门,再进来小偷什么的,可就不好了。”徐铁来说完便下了楼,但她的话让元化星的脸有些发烫。 陈魈在一旁观察这大厅,空空如也,好像没什么特别,她的表情和平常一样,内心却不太放心这里。 “这是巧合还是他们有意而为,不,这绝不是巧合,把猫安置好,这样更能吸引元化星来这里,可是他们直接动手不是更好吗?难道他们在伺机而行吗?海叔最近在干什么?”她陷入了沉思。 “陈魈?...陈魈?想什么呢?还出神了。” “嗯?哦!没什么,咱们下楼吧!回去!”陈魈往楼梯走去,元化星紧随其后,边走边说:“其实我以前来过这里,是源于一个梦,我还天真的以为,这里会出现梦里梦见的一个门,最后找了半天,哪有啊!你说好不好笑。” “你还真任性”陈魈说道。 其实陈魈什么都知道,从转学来的时候,就在暗里监视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只是当初她突发奇想的来探老楼,陈魈的确不知道是因为一个梦,那次要不是第一次听到大鬯僵的动静,陈魈才不会轻易现身。 “不过,咱们第一次的相遇,你是怎么来这的?别告诉我,你也是因为一个梦,双梦奇缘?哈哈哈,我记得你还在天台捂过我的嘴,大美女,你还欠我一个答案呢,什么时候告诉我啊?”元化星随口问了起来。 陈魈心里觉得好笑,元化星果然天真,她没有回答,刚下到一楼,她突然停住了。 元化星光顾低头下楼,下的有些快撞到了陈魈的后背上,陈魈纹丝没动,她倒是碰壁一般,一屁股坐到了楼梯上。 “陈魈,你怎么就爱急刹车啊,干嘛不走了?” 陈魈停下不是因为元化星的话,而是她看到,在左边走廊的暗处,灰朴朴地站着几个东西,脸看不太清,都低着头,头发湿漉漉的,破衣烂衫像是在水里泡过很久,浑身散发着死亡的味道,轮廓里还有种寒气,陈魈知道那是什么。 “这楼怎么还有这些东西,快些离开为好。”心里想着,她一把拉起没站稳的元化星,头也不回往门口走去,元化星此时就和小鸡仔一样,任由陈魈拉扯不由的跟在她身后,这种感觉像极了那次初见时的模样,她不由的好奇起来,回过头往走廊深处望去,“咦?什么也没有啊!陈魈到底急个啥呢?” 而那几个诡异的东西,却在她转头瞧过来的一瞬间,像是受到了极度惊吓,四下弥散,消失不见了。 出了门外,俩人一起关这绿漆木门。 元化星有些拉不动,松了开来。 “这扇门可不好关呢,我上次推了半天没推开,可能变形了,徐铁来真是怪力...”元化星话还没说完,陈魈一只手一揪,虽然门发出了痛苦的声响,但却痛快地合上了。 元化星看到后,脸抽搐了一下,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们是吃啥长大的,啧啧!人才啊,还用上啥学啊!参加奥运会吧!” 陈魈被逗乐了,“别贫了,话还真不少,你听听,操场上都没人了,咱们回去又迟到了,在这么下去,迟早被老师发现,还不快走!” 元化星笑了笑。 “你刚才拉着我是在逃吗?” “没有啊!” “那你一定是看见什么了?害怕?” “不是” “那你跑什么?” “你再问,自己走吧!我不扶你了。” “别别别,我不问了,我可不想摔跤。” ------------ 第十四章来访 某处石室 白袍人幽幽的看着对面站着的黑袍女子说道:“这不是你的风格,处理尸体还能被发现?” “是我的过失。” 白袍人冷哼一声。 “这件事,恐怕是那个新手去做的吧!” 黑袍女子顿了下。 “嗯!我会责罚他的。” “责罚就不必了,处理掉吧!” 黑袍女子一怔,随后说道。 “其实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哦?” “这样公安肯定会查到陈魈身上,顺便还能查下她的背景。” 白袍人不知道为什么笑了。 “你就这么天真吗?陈魈背后的势力岂是那么容易打听清楚,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您知道她背后的势力?”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六孛局。” “六孛局?” “这是一个特殊组织,各个领域都有他们的人。 1988年的时候,我这里发生过一件事,意外接触过一次他们的人,很难缠。 所以不要轻易把六孛局的视线吸引过来。” “是,以后会注意的。” “现在我们需要一个阴舛人,这才是当务之急的事。” “陈魈的叔叔应该就是。” “这种组织里有阴舛人,也不是稀奇的事,但你不要轻举妄动。” “那六孛局的人可以随便咬人吸血吗?”黑袍女子说道。 “怎么?他咬人了?”白袍人有些惊诧。 “他咬了一个女孩,把那尸体扔到了郊区的大树洞里。” 白袍人有些意外。 “这种阶段的阴舛人,他们局里不会放任不管的,这个人一直在隐瞒着吧,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发生这种事,我们可以在他们没发现之前,把他带回来,顺便还能了解一下六孛局的底细。 不过这个人也许不好对付,你带一点大鬯僵的血引他。” “嗯!” 白袍人又想了想问道:“那个陈魈是不是阴舛人?” 黑袍女子停顿了下似乎在思考,然后说道:“这个女孩不太确定,如果那晚她没使用念力,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她也有可能,只是怀有特殊能力的那类人。” 白袍人沉吟片刻。 “六孛局里,这种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再去查一下元化星,小心些,别让元友发现。” “是!” 黑袍女子刚要转身离开,白袍人又说道。 “你婶婶和她的小孩被杀了,这个是你做的吗?” 黑袍女子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这些。” 白袍人没有再说什么,随后挥了下手。 黑袍女子转身离去。 十二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元化星必须要回一趟家了,其它住校生都离校了,学校里只剩下陈魈,元化星曾主动邀请她回家,被她谢绝了。 她在等海叔,海叔好多天没有出现,这已经很反常了,而卓艺萱的失踪,她不能保证跟海叔没有关联,因为上次于辉出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她作为新手,局里指派任务的只有海叔,其它的一概不知,这不由的让她有些不安。 元化星在街口等公交车,临近元旦,路上已经挂起了红灯笼,配着雪色,还有点过年的味道。 元化星的家住在郊区,离学校很远,所以每个月只回去一两回,自打她上学以来,只要是能住校的基本就住校了,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子也比较多,独立性很强,这种生活她也早已习惯。 90年代通讯技术虽然有所提升,但通讯条件却并不好,元化星她家根本没有条件安电话,更何况bb机这种很贵的东西更不可能有,一个月才能见上一两次面,这让元化星有些想念父亲。 公交车上的温度只比外面的好一点点,车内整体密封性不是很好,冷风顺着车门的缝隙冲了进来,带着寒气,让车窗上有了冰凌,元化星穿着那件不合身的大羽绒服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袖子上一根羽毛扎出一截来,她用手指把它抽了出来,看着玻璃上的雾气,用羽毛在上面画着,那长长的睫毛,明澈而淡静如海的眼睛,像极了陈魈。 郊区七横街 一间不起眼的平房铺子里,一位方脸男人手持已经点燃的五柱供香,嘴中念念有词,只见他拇指食指捏供香,其它手指快速的翻转,做着奇怪的结印手式,之后供香插入香案上的香炉里,拜了拜香案前供奉的鬼谷子。 这尊不大的鬼谷子雕塑,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通体油黑,雕刻古拙,有着神秘质感,不似近代之物。 方脸男人插完香并没有离开香案前,反而探身仔细观察刚才烧的那五柱供香,此刻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位中年男子,两手不断的揉搓,像是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本来室内无风,不知怎么回事,香炉里的五柱供香飘出的烟型却好似有风惊扰,四处奔流,香头忽明忽暗,燃烧的速度尽不相同,不一会功夫,其中两根香便比其余三根香燃烧的快出好多。 方脸男人面色凝重,直起身子对那个中年男子说道:“这是催命香,只怕你卜的事,大凶!” 中年男子面如土灰幽幽道:“医生说她不行了,我还不死心,元师傅,你的香我知道很准,罢了,都是命!”男子神情恍惚,叹了口气,道了声谢,便拉门远去。 方脸男人摇了摇头转身刚要收拾香案,门又被推开了。 他向门口望去,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带着温和的笑容进了门。 “老元,好久不见!” 他愣了一下,似有很多话涌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叫罗白帆,现在是公安局刑侦科科长,此刻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此人是公安局局长兼副市长于海波。 而门里这位姓元的方脸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元化星的父亲元友。 罗白帆不但来了,还带着于海波,这让他很意外。 元友不解的看向罗白帆,突然空气里就有了一丝尴尬,罗白帆干咳一声道:“咱别在门口了,今天有些冷啊,进去说吧!” 元友拿着火钩子,勾了勾炉门里的碳火,上面坐上了铝制的烧水壶,屋子里有一些烟气,不知道是刚才那五柱香的,还是炉子里跑出的,阳光照在屋内,竟然有些乌烟瘴气。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罗白帆刚要开口,这位局长于海波却扑通跪了下来,这一跪,不光是元友,连罗白帆也有些意外,元友皱了皱眉。 “什么事直说吧,这种礼我可承受不起!” 于海波哭丧着脸,面有极苦之色。 “老元,以前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你认错了,能不能帮帮我,救救我儿子。” 元友看着眼前跪着的憔悴中年男人,心中虽有丝丝恨意,但还是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 “你先起来,怎么回事?” 原来,一个月前,那栋四层单元楼顶跳下的少年,便是他的儿子于辉,在读高二。 他儿子学习优秀,长相帅气,从小学国画,安静内向 ,平日稳重,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一个女同学,这个女同学跟他同班,转学过来的,叫陈魈。 也不知道这女同学哪好了,他儿子就喜欢的不行,还对人家鼓足勇气表白,女同学当场就拒绝了。 本来这事就这样收场了,可被学校好事儿的学生给举报了,高中生早恋可不行,特别是马上要高考的高中生。 本来那些好事的同学只是举报那女同学的,但教导主任却把两个人的家长都叫过去了。 其实这件事完全不用大动干戈,班主任处理就好,但教导主任就是执意叫了两位学生的家长,主要是因为于海波的身份。 那教导主任批评教育是其次,他目的是想借这个机会,见到于海波,邀请他在校庆和庆祝香港回归主题上成为他们的嘉宾,可这邀请的方式太特别了。 于海波对这种题外的要求反感至极,又被这种事叫去极为没有面子,恰巧于辉考试成绩又不理想,他非常生气,认为都是陈魈造成这种局面,迁怒于她,所以想施压给学校,把陈魈整出去。 这件事被他儿子知道了,他儿子苦苦哀求让他不要这样做,小孩是真心喜欢陈魈的,他答应他爸爸,从此不跟陈魈有瓜葛,好好高考。 他一看儿子都这么答应了,也就不计较这些事了。 可是没过多久,他儿子就跳楼了,并且没有留下遗书,这让很多人都想不通,更让他们夫妻俩接受不了。 他们猜测儿子是不是情窦初开,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轻易放不下,本来性格就内向,可能有些抑郁,恰逢又在考试中失利,他们夫妻疏于关心,儿子无处排解,一时想不开就...。 讲到这里,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作为人父的他已是满脸泪痕甚是懊悔,看起来非常可怜。 元友看着于海波叹了口气,让他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讲的便是他为何来找元友。 自杀的方式,对于一个真正想死的人并不重要,也许于辉跳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多想,他就这样垂直自由落体跳下,死法很惨烈,整个身体落到地上也是站立状,腿骨狠狠的冲进了腹腔之中,内脏被扎裂,过程应该很痛苦,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这事儿本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怪事便发生了。 有一天夜里凌晨2点多,他家楼下的邻居在家里的一间屋子内,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楼上坠落下来,还听见有落地的“噗嗤”闷响,疑惑之余,便往楼下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他家邻居当时也没当回事儿,但是从此之后,夜夜如此。 不久这位邻居便敲了于海波家的门,跟他说了始末,还没弄清真伪,这于海波就已经气到不行,拿逝者开玩笑非同小可,而且还是自己的儿子,于是非常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但是这个邻居也没生气,临走甩下一句话。 “信不信由你们,不过可以晚上来我家看,到时候再说如何?这可是你俩的亲儿子,别活不了了,死了还得受罪。” 于海波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妻子,也转身抹了把眼泪,随后思量了几日,终是和妻子夜晚去了邻居家,这一等一看,着实让他们大惊。 ------------ 第十五章立尸疑影 于海波本来对这些神鬼之事从来不信,就如1993年,他刚调过来上任之时,偏执的解散了一个部门,这个部门是1988年罗白帆顶着压力申请下来的,因为当时的一个特殊的案件专门成立的,后来解决了那个案子后,这个专案组就没解散,偶尔专门处理一些无法科学解释事件,组长是罗白帆,民间顾问便是元友。 虽然很多案例足够证明,这个世界有很多人类未知和无法解释的东西,但是于海波是参加过越战的党员干部,是彻底的唯物主义,坚决的表示不相信有神鬼或者逾越科学的事,堂堂公安局竟然还有搞歪门邪道不讲科学之力的事情,必须取之而后快,并且对这位民间顾问更是不满,认为他就是一个危言耸听的神棍骗子。 对于元友来说,不干这个也罢,他本来就是给罗白帆面子才应承下来,这倒好,反而一口咬定他就是骗子,组织的部门反到也是受他唆使组织起来的,元友不服,惹恼了于海波,罗白帆本来一直护着元友,于海波最后下了通牒,如果罗白帆在替他说话求情,就要记过处分,并且一直追究下去,罗白帆很无奈,为了不让于海波总是盯着元友不放,只能先跟元友划清了界限。 元友本来靠的就是玄学挣钱,但是得罪了公安副局长,到哪都被传的是骗子处处遭到责难,生活根本无法维持下去,只好打点零工糊口,家里还有孩子,生活举步维艰。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突然就有个香港商人托人来请元友,去香港解决一档问题,元友不但圆满处理,而且还给这个香港商人的父亲选了一处风水不错的阴宅,这位商人特别满意,给了他一笔在当时算是丰厚的报酬,并且还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客户。 元友不但温饱解决了,而且还有了一点闲钱,回去后在市郊区买了一处平房,继续干起了他的老本行,开了一家乾易风水馆,因为算的准,慢慢就小有名气,而且于海波仕途正旺,看罗白帆跟他也没什么瓜葛,就逐渐松懈下来,再没多少闲工夫找他一个小人物的茬儿了,元友和女儿日子也还算过的去吧。 像于海波这么一个无神论,又不信邪的人,这种事在至亲的儿子身上发生,无论如何于海波都无法接受,一方面世界观坍塌,另外一方面痛心儿子的下场,原来死后都不得安宁,愧疚感让他更加自责,这个时候邻居提醒了他,让他找高人救他的儿子,于海波心想他哪认识这类人,更别提高人,思来想去,就问了罗白帆。 于海波求他办事,不管以前有何等不满不悦,官场上的规矩和态度都是要有的,罗白帆一直都知道元友在哪,他带着于海波才来到了这里。 元友回过神来面色冷淡道:“于局,你让我救你的儿子,你想让我怎么救?孩子已经去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救?” 于海波面色黯淡道:“以前是我不应该那么对你,我,我之前真的不信这些,我在战场上什么见的最多,是死人,那些死去的战友,那些死去的敌人,死人我不怕,如果我信这些的话,我哪有勇气去消灭敌人?支撑着我们这些战士的是党的信仰,军人的意志,那个时候我血气方刚,是我对你的方式有些过了,现在我刚丧子,如果你原谅不了我这个人,那您能不能可怜下孩子的父亲,您也是有孩子的人,能不能体谅一下做父母的心,帮帮我。” 元友可能有所触及,言语缓和了些,“你儿已去,你所谓的救是指?” 于海波抬起头,眉头终于舒展道:“你愿意帮我了?以后只要是我于某能解决的事,一定帮你到底...” 元友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这人真是官腔打的太多,是你那个邻居让你找人救?。” 于海波点了点头,他们家这个邻居也是信佛之人,觉得这种事肯定有缘由,他也探查过这件事,发现只在他家里能听到看到,在外面看,没有任何动静,后来他请教了一位佛家的师傅,那师傅说:“这个应该是有人枉死后,堕入了往复循环的惩罚,问是不是这栋楼出过什么事,而且出事的这家人没给做法念经超度。” 邻居恍然大悟,但又说为何只在他家能看到听到,师傅说:“这个你得请高人去看,并且这件事需要告诉出事的那家人,一起解决。” 元友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事不宜迟,那就今晚吧。” 于海波走后,罗白帆留了下来,这一对多年的老友从93年后就没怎么再联系,一方面他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元友,另外一方面党内肃清,但是元友恐怕不知,当年救他们家于水火的还是罗白帆,那个香港商人就是他介绍来的,解了燃眉之困。 俩人面对面坐着,一时语塞,不知该从哪说起,还是罗白帆先开了口,他环视了下屋内说道:“这几年过的可好?” 元友看着罗白帆道:“好不好,跟你们当官的没法比。” 罗白帆苦笑一声道:“你小子,这臭脾气一点都没变。” 过了这么多年,元友早就对罗白帆生不起气了,他了解罗白帆,也明白当年他的苦衷,他只是怪他之后不再联系,作为他的救命恩人,罗白帆能救他绝不会害他,所以只是生些闷气而无怨恨。 想到此处,元友说道:“晚上你去吗?” 罗白帆面带微笑。 “去,当然得去。” 其实这件事罗白帆只是一个中间人,并不是他这个人好事,如此笃定要去,也有他的理由,一是又可以见识到元友化龙入渊的本事,另一方面也得让于海波警醒一下当年的错误,罗白帆还有自己的打算。。 北方冬天的傍晚有种雾霾霾的感觉,特别是这片平房区,几乎都是烧炭取暖,烟尘更多。 元化星回到了家中,这是属于他们父女俩的小平房,只有一间里屋,外屋便是乾易风水的办事部,父女周末才能见面,几年间就如此生活,一是家离学校远,二是就一间卧室,元化星回来住里间,元友在外屋行军床上睡,虽然有些窘迫,但父女感情甚好,她也非常体恤父亲,并无抱怨,元友有时候看着自己的存折,又看看女儿,便盘算着在市区买间房子,虽然一平好几百。 元化星从小挺调皮,但是天资特别好,别看元友在玄学上造诣很深,但是文化程度不高,从来没辅导过孩子,这孩子从小在学校的成绩都是第一,他甚为骄傲,且感欣慰,如此优秀从未让自己操心。 突然心中想起白日里于海波那一遭命运,心中有所触动,便对女儿说:“化星啊,学校住的惯吗?跟同学相处好不好啊?” 元化星笑着说。 “爸,你今天怎么有些奇怪?我在学校又不是第一次住校,早就习惯了,挺好的啊!为啥要这么问?” 元友故作开朗道:“没什么,上午有个老友来访,讲他儿子,我就想起你了,你要是在学校受委屈了,或者有什么事,一定回来跟爸爸讲啊。” 元化星走到父亲面前歪着头有些不解。 “爸?你今天真的有点怪。” 元友慈爱的看着女儿。 “咱们父女俩,一个月才能见一两面,你爸爸我又是个粗人,可能会对你的生活有所疏忽,以前咱不管,就说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者想不明白的事儿,多跟爸爸讲讲,别自己一个人憋着,明白没?” 元化星看着父亲点了点头。 元友看着女儿活泼的背影终是舒展开了眉头,“爸爸晚上有事,饭菜都在桌子上呢,可能我要晚点回来,不必担心。” 元化星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非得大冬天又是大晚上的出去办,元友早已转身拿起白日里准备好的东西关门出去了。 门口一辆三菱越野车,早早的停在那等待着元友,上车后他发现车上除了司机没有别人,司机说于局长在家恭候。 到了于海波所住的小区,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虽然不是别墅那种,但看起来也很气派。 到了于海波家楼下,元友看到一辆警车在边上停着,想是罗白帆的车吧,他并没有着急上楼,先是看了下这栋四层楼周围的环境以及格局,并未发现异常,也没有什么阴气,风水位上也没有任何凶煞,看来问题出自家内,想罢便上了楼。 于海波和罗白帆都在,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应该就是他家邻居,这邻居姓钟叫钟业,有钱人,做铁粉生意,但是他家里摆设却很简朴,色调都很素静。 他们来到一个房间,这房间不是书房也不是卧室,就专门烧香拜佛的供间,发现怪事的就这间屋子。 屋子就和佛堂一样,供桌,香烛,蒲团,佛音,一样儿不落,很齐全,唯独佛龛里供的是谁看不太真,像这种规格,不是菩萨就是佛祖。 按理说这么个屋子,是不大容易见阴的,相反还有驱魔安魂的效果,怎么偏偏怪事发生在这屋。 时间是晚上8点多,离钟业说的怪事还有几个小时,于是几个人在客厅里闲聊起来。 先是元友问钟业,“这事发生多久了?” 钟业说:“大概有半个月差不多,每晚都有。” 元友抬眼看了一下于海波问道:“孩子是火化的?骨灰在哪呢?” 于海波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不信这些,连他们说的头七也没过,就直接火化了,骨灰就放家里了。” 元友皱了皱眉头道:“孩子走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 钟业抢着说:“穿的就平时那身蓝白校服,要不我怎么看掉下去内个,就觉得是他呢。” 于海波也点了点头。 “我也亲眼看到了,要不说什么我也不信,当时我看到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心想一定是看错了,后来又看了几次,下楼也找了,打开窗户我还细查过,毫无线索,我问了一些人。” 说到此处于海波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眼皮耷拉下来,把几乎要滴落的眼泪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继续说道:“说是这种自杀的人,得不到轮回,就一直会重复自杀,淹死的就每天被淹死一遍,吊死的每天也会重复一遍,而我儿子...他大概每天会跳一次楼。” 已经几度哽咽的于海波攥着拳头狠狠的打了自己脑袋几下。 元友看了一下于海波。 “懊恼有屁用,先看看情况再说。” 此时钟业给大家倒了一些茶,罗白帆看时间尚早便聊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 第十六章太平房乌龙 罗白帆喝了一口茶水,慢慢回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那是 1981年的寒冬腊月,公安局接到一个报案,市一附院的太平房闹鬼了。 那个年代,医院的条件都很一般,大多数太平房都是小平房或者地下室这种,非常简陋,也没什么设施,基本里面都是些停尸床,条件好点的,还有几个尸体冷冻柜。 一附院还算是比较大的医院,他们医院太平房,其实就是医院后面院子里的平房改造的。 报案的那天早晨,有要出殡的家属来领尸体,看门大爷早早就带着来到太平房门口。 一开门,眼前的一幕,把老大爷吓的一个趔趄,瘫在了领尸的家属身上。 家属跟在后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个个都抬眼望去,只见不大的太平房里,尸体在四周墙边站了一串儿。 有的尸体,隐约能看见半睁着眼睛,有的尸体四肢都不全斜堆在墙边。 这下炸锅了,那些领尸的家属中,不知道谁惨叫一声,“闹鬼啦!”,在场的众人乱作一团,撺掇着赶快报了案。 来处理查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罗白帆,他当时只是一个小民警,身后还跟着一个没穿警服的人,默不知声, 他们跟报警的大爷来到现场,进门猛的一看,的确挺渗人,尸体可能是僵硬程度不一,靠墙也是不同的姿势,还有的可能是出车祸的,头上的血迹和白色的脑浆渣还在,头上血糊糊的。 “站这么好,不会真自个儿站好的吧!”当时罗白帆还调侃着。 “它们要是真有这本事,那真够你喝几壶了。”站他旁边的人说着。 “大爷,您这钥匙没丢过吧?昨天有人借过或者动过吗?” “钥匙肯定没人动过,我们有时候大半夜还得接尸体,睡觉一般都不脱衣服的,钥匙都挂腰上,这钥匙哪能随便借呢,我锁门有个习惯,把锁头锁好,都转成这样,今天早上开锁的时候,锁没变过样子。” 大爷边说,边比划锁头摆放的样子。 当时罗白帆抬头观察了下整个太平房里面,除了门,还有一个很小的长方形排风口在墙的最上面,这么小的口,恐怕耗子成精了可以进来,人要想从这么小的地方钻进来,绝对不可能。 尸体除了被移动了,也没有损坏或者丢失,尸体自个儿也不能这么溜达,这肯定是有人进来弄的吧。 所以他让看门大爷,把尸首都摆回床上了,让家属来领。 大爷当时还皱了皱眉问,“摆尸体好说,那怎么跟家属交代啊!” “您就跟他们这么说,现在正调查呢,有消息会通知的,先让尸体入土为安。” 这个大爷毕竟就干这个的,不一会就摆弄好尸体了,但是家属来认尸,这就恐怖了。 他们得看尸体的脸,才能辨别是谁,运气好的,第三个就找到了,运气不好的,看一圈下来最后才看到自己的亲人,认完尸,那清一水的脸色铁青,都快跟尸体一个色儿了。 这样几天过去,并无异样,老大爷一如既往的工作,突然有天凌晨,来了一波领尸的人,哭哭啼啼弄的声响很大,大爷早就习惯这种场面,领着这群人又到太平房门口,门锁着,锁头和白日里的样子一样,一推开门。 “我的亲娘哎!乖乖!”老大爷倒吸一口冷气叫道。 只见太平房内又乱套了,这回是死人遍地躺,墙上还靠着几个,有个胳膊还搭在尸床上,比上次还吓人,后面家属都不哭了,唢呐也不吹了,纷纷后退。 不一会,罗白帆又一次来到现场,看着遍地的尸首,并没有说话,望向了上次跟在他身后的人。 这人摇摇头,罗白帆才松了口气。 并不是他这个警察当的如此无能,毫无判断力,好像什么事都在请示这个人似的,只是他的世界观在认识这个人之后才有了转变,他以前从来不信邪,但自打他经历过老家的那次变故之后,才重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确存在一些事情,无法解释的事情,他心理有了很大变化。 人如果被冲击改变的太厉害,就会对自己原有的判断产生怀疑,这就是他为啥会带上身边这个人来处理闹鬼事件,这个人就是元友。 罗白帆又开始询问老大爷。 “晚上没听见动静?” 大爷眨巴眨巴眼睛道:“没啊,我们值班室的屋子离太平房虽然不算远,但是里面要不是很大动静在屋里也听不到啊,我总不能每天蹲门口等闹鬼吧。” 罗白帆让大爷先把尸体都摆好。 “这几天我们得蹲守一下,我倒是要看看这谁干的。” 于海波看到罗白帆神神秘秘的叙述,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真的是尸体自己动的?” 罗白帆摇了摇头继续讲了下去。 那个年代条件很落后,想要抓人,就得干蹲点儿。 他和元友穿着军用棉袄,就那么在外面蹲了几夜,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天又冷,晚上又不睡觉,几天下来俩人快坚持不住了,又过了三日,就在罗白帆冻感冒的那日夜里,半夜太平房有了动静。 “噗通,哐当,向前看齐,立正!叫你呢,听见没。” 罗白帆和元友互相对望了一眼,迅速走到门口,门上有个小窗户,窗户玻璃上糊着报纸,从边隙看去,里面黑糊糊的,看不太清楚,从声音确定有人在里面,罗白帆还是心中怔了一下,这么一个人是怎样进到太平房里的,打洞吗?突然里面又传来了声音。 “眼睛睁开,看着我,稍息,立正,一二一。” 这回罗白帆啪的一下推开门,迅速拉了一下墙上的灯绳,太平房里一下就亮了,一个黑不出溜,个头特别矮小的人正在摆弄一具尸体的胳膊,被突如其来的灯光闪了一下,用手挡了下眼睛,等他放下手露出面容,罗白帆和元友都惊了。 这人的个头,又矮又小,脑袋更小,就和脖子上面放了一个土豆一样,两只眼睛的位置都快到耳朵那了,嘴特别大,鼻子还是扁的,目光呆滞,要不是张嘴说了句话,以为哪的地精逃出来了。 罗白帆厉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小矮子挠了挠脑袋,松开了尸体,呆呆的说:“稍息,立正,站好!” 元友哭笑不得道:“这是个傻子,你先把他带所里再说。” 闹半天,原来这是附近住家的一个傻子,半夜跑出来溜达,进了太平房院里,还发现太平房上有个小通风口,一般人钻不进去,但是他正好特殊,头小身子小,力气特别大,钻进去还发现好多人(尸体),还能跟他一起玩稍息,就开心的不行,家里一没给关住,这小子就跑出来了。 罗白帆讲完后,又摇了摇头说:“那个年代这种怪事儿还真不少,但好在都能探究明白,毕竟都是人为的,不足为奇,但1988年的时候,我们遇到的一起案子可就不那么走运了,正是那个时候我申请的专案组。” 说完罗白帆看了一眼于海波。 于海波表情怅惘道:其实这个案件我有所耳闻,之前听了我也不相信,也不乐意仔细听,咱是有党的信仰,就不可能相信啊! 罗白帆微笑着说:“不信也正常,毕竟以前你也没经历过。” 元友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差不多了,来吧。” 几个人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供间屋中。 夜色正浓,风把雾霾吹散了很多,月光冰冷的照在窗台上,屋内并没有开灯,借这点月光,元友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背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碗,一包小米,那小碗的碗面画着一些符号。 元友把小米倒入碗内,又取出一面微型的白色小幡,幡面上画着一个方型的图案,幡头糊着一个金钩龙凤,底下密密的挂着大概十三个剑形小穗,他从包里取出软笔,在幡上写了一些红色的篆体字,之后便把小幡插到米中。 元友手付结印,嘴里小声的念着什么,念罢便望向窗外等待着。 罗白帆和于海波还有钟业几个人大气不敢出,本来半夜看此景象就挺诡异,又被元友摆弄了一通,营造的氛围,显的更加紧张和神秘。 正在大家琢磨那小幡是干啥用的,突然小幡的穗子无风动了起来,元友用余光已然看见,但眼睛还是目不转睛盯着窗外,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呼的一声坠落下去,电光火石的速度,经过窗口时,小幡在碗里转了一下,而侧面供佛的佛龛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道微光,后面站的这些人都吸了口冷气。 元友听见“噗嗤”闷响,随后身形往前探去,向楼下一看,空无一物,他琢磨了下,猛然侧头望向黑暗中的佛龛。 刚才这佛龛里有动静,那微光绝非寻常之物所发。 “这佛龛里供是?”元友问道。 “是观音菩萨,有什么问题?”钟业疑惑道。 此时于海波焦急的插了一句话:“元师傅,怎么样,是不是我儿子?” “你儿子的事一会我再给你解释。” 元友并没有先回答于海波,而是让钟业打开灯,走近,细看这尊菩萨。 这是一尊不大的菩萨像,像高五寸左右,材质如铁,显黑红色,虽然不大,非常精美,头顶花冠,面额宽而丰颐,双目微垂,面色慈祥,身披帛巾,衣纹弧线流畅,裙宽贴体,结跏趺坐于莲台座上,这种工艺已经相当了得,做的栩栩如生。 “从这表象来看,并无可疑之处,古朴庄重,匹配正大光明,怎会见阴!”元友心里琢磨着,然后问道:“这菩萨请回来多久了?哪请的?” 边说边拿起,翻转到像座下,特别小的一行铭文,阴刻“大明永乐七年...”后面的字腐蚀氧化的厉害,看不太真切。 钟业回答道:“算起来大概也有半个多月了,是我在山西一个地摊上淘的。” 元友一听是买的,抬眼看着钟业,“地摊儿?这菩萨像找人鉴定过吗?我怎么觉着像是真玩意儿。” ------------ 第十七章来历不明的老物件 钟业一听此话,惊诧道:“你是说这菩萨像是真的?不大可能吧,我买的时候挺便宜的。 半个多月前,我去山西办事儿,回宾馆的路上,路过几个摆摊卖古玩的,就凑上去看了看,从里面发现了这尊菩萨像,跟我特别有眼缘,一问价格,有点黑,要四万块。 我觉得一个赝品,论艺术价值也不值啊,然后我就要走,那摊主拉着我,让我出价,我随便说两千,他竟然答应了。” 元友又细细的看了看这尊菩萨像。 “这野摊儿买的东西,别管真假,绝对不要轻易供奉,里面如果有邪物阴魂?启是普通人能承受起的。 虽然我不懂古玩,但是底座的铭文像是老物件,日后可以再找人看看,不过你好好想想,请回来以后是不是就有了外面的怪事?” 钟业回忆了一下,一拍脑袋。 “您还真别说,真是,不过这菩萨像我太喜欢了,所以请到庙里开过光,能这么邪门吗? 我记得请回来那天,大半夜我睡不着觉,就琢磨菩萨摆放的位置,无意中往窗户外面瞅了一眼,没想到就从上面掉下来东西了,要这么说,这菩萨像有古怪是不?” 元友点了点头。 “你们刚才专注于别处,没看见这东西的变化,我得把这菩萨带回去,不知钟兄愿不愿意?” 钟业心里意外自己可能低价买到真品,但回想起当时,那摊主急于脱手的样子,现在看来肯定有猫腻,心里觉得有些别扭,正好有人能给解决,求之不得,于是连连点头。 “元师傅,随便拿去,如果能查明缘由再好不过了。” 元友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张黄布,包住佛像,又放进了包中。收拾妥当后,这才看向焦急的于海波,缓缓说道。 “那面引魂幡写着你儿子的八字,如果是别人,幡不会动,动了就代表是他。 “老元,那小幡是什么?”罗白帆有些好奇,不光他好奇,其它几位其实也想知道。 “哦,这个是缩小版的引魂幡,这种幡子很多种,于辉属于小口,所以得用鱼儿幡,男有十三,女有十四,底下挂穗如果是剑型的是男丧,燕尾型的是女丧,天方地圆,所以中间画的方符,大概就是这样。 我给做成微型的,威力也足够了。” 后面这三个人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反正也听不明白,但表情都特别认真。 元友说完后又继续对着于海波说道。 “你儿子是非正常死亡,所以有些复杂。这样,我给你们大概再讲一些东西,你们好理解一下。 人有三魂七魄,我捡主要的说,就说这三魂吧,道教里称一魂为胎光,二魂为爽灵,三魂为幽情,佛教又称之为往生魂,因果魂,守尸魂。为了字面理解方便,我就用佛教的叫法吧。 这三魂里,人死后,往生魂回归宇宙,就是所谓的元神不灭,因果魂按生前的因果选择怎样投胎,一般正常死亡,这个魂会在四十九天到六百年肯定投胎,而非正常死亡的,则会变成孤魂野鬼。 守尸魂,字面能看出,是守护尸身,给子孙后代带来气运的,火化后守尸魂就直接寻因果魂去了,对子孙后代的福运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了,所以横死的火化最好,正常死亡的最好土葬。 遇到意外死亡,横死,自杀的人,因果魂则会留在人世间的冥冥空间受因果之罚,因为本身阳寿还没尽,本来今生要受的果报也没成,该还的债也因早死而未能还, 种种的一切因果,是要自己去背负的,自杀也是属于不孝,自残身体也是有因果的。 像这类的,不管在道教还是佛教都属于罪孽深重,所以就被前世因果所累,会重复体验死前的状态,若是寿终而死,就会正常投胎转世。 非正常死亡的人,需要超度因果魂和守尸魂,让这两魂合二为一,才能变成阴魂,而往生魂是“阳魂”。 只有“阴魂”与“阳魂”重新组合才可往生轮回,大概意思不知道你们明白没?” 这三人一脸懵懵的,元友只能凑乎讲。 现在是重点了,你儿子他既没有过头七,就是没引渡因果魂回来,又在没过头七时火化了尸身,守尸魂也不知道迷失在哪了,这样因果魂和守尸魂都没有被超度,所以你儿子现在就是一个比孤魂野鬼还惨的鬼魂,至于他怎么天天往复跳楼,这个需要日后查明。 按理说应该是七日重复,现在变为每日,到点就重复死前那串动作,而且他还能感受到那种痛苦,这就算是一种更严厉的惩罚吧!要不是你们发现了,恐怕日积月累,怨气冲天,这周围的住家都会受影响的。” 元友说完,钟业和罗白帆不管听没听懂,反正敬佩之色显于面上,而于海波接触这方面甚少,只听懂了一点,说道:“那老元,这怎么办?” 元友想了想。 “超度不难,幸好你儿子他还是个孩子,生前的业障不多,但需要找孩子生前挂念之人,否则很难让这种孤魂放下执念,你回去等我消息,就这几天,我需要置办一些东西,好做法事。” 于海波一听元友有办法,终于身形松了下来。 “好,好,需要置办什么用的,我去办。” “这些你办不了,你只需要把孩子生前放不下的那个人请来就行!” 于海波缓缓的点了点头,似乎已经知道该去请谁了。 一夜已过,晨曦在老树林的一片秃枝间泛起了橙色的光芒,元友望向车窗外,一大片林子和一些这几年新建的楼群,它们的影子极速的向后退去,仿佛告诉他时光如影。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快20年,城市的变化很大,80年代,道路基本都是土路,大多数以平房和小二楼为主,高于4层的楼房非常少,有也是50年代初期前苏联人支援所建,到现在香港都回归了,国家发展迅速,是以前那个年代想也不敢想的。 车很快到了七横街,停了下来,一个有些年代的木质门牌,挂在一间平房的砖墙上,旁边便是刷着深绿色漆的木门,门牌上写着古篆体字“乾易风水馆”。 元友推门而入,屋子里整洁了很多,自己在时,因为卜香和炉灶的缘故,总乌烟瘴气的,女儿不知在何时已经收拾完毕,老桌老椅擦的发亮,屋子里的空气都有些潮湿不那么干燥了。 元友把布包挂到墙上,向里屋望去,女儿并不在家,正在奇怪,门突然开了,元化星提着油条豆浆回来了。 俩人洗手后,坐在桌前吃着早点。 元化星喝了一小口豆浆好奇的问道:“爸,昨天晚上你接的什么活儿?给我讲讲。” 风水馆就开在家里,元化星从小耳濡目染,虽然她上着学,受着高等教育,但一码归一码,她对这些很感兴趣,对父亲更是崇拜。 而且她觉着父亲跟那些骗钱的神棍不一样,不光有真本事,那手小篆体写的,外方内圆,稳如古鼎,圆媚劲逸,飞动自然。不知道甩出那些人几条街,所以元友只要接完活,元化星就缠着父亲,像讲故事一样讲给她听。 元友大小遇到的这些事,有的是可以讲的,有的他不是很乐意让女儿知道,所以就添油加醋,又偶尔轻描淡写。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们年级有个叫陈魈的女同学,你认识不?”元友嚼着油条说道。 元化星把手中的油条放下了,眨巴眨巴眼。 “您怎么知道她的?她怎么了?” 元友愣了一下,“你认识她?” “当然认识了。”元化星连油条也不吃了。 元友看女儿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没怎么,既然你们认识,不妨可以告诉她,过几天可能得帮我个小忙。” “什么忙?” 元友不急不躁,喝了口豆浆。 “爸,您快说啊,想急死我啊!”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给你讲行不?也不是啥危险的事。还有你这急脾气以后改改。” 元友有些后悔提及,女儿的急脾气非把人缠磨死。 “您怎么回事了,又不想告诉我,还非要起个头儿问我,那您说,能帮您什么忙?我能帮不?”元化星把父亲没有喝完的豆浆拿走了。 “这个陈魈是不是跟你关系很好,我咋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儿啊,长这么大,没见你对哪个人这么上过心啊,你这孩子,我还没喝完呢。” “谁让你不告诉我的,我现在急火攻心,六亲不认了。” 元化星把杯子放到炉子上热了一下,又给父亲端了过去。 元友喜滋滋的又喝上了豆浆。 “跟你说其实也没啥,你们学校有个跳楼的同学叫于辉,估计学生们都应该知道吧,他父亲跟我算旧相识,昨天来求我的就是他们。 他儿子属于自杀,生前也算是因陈魈所起,我得作法超度,超度时需要她引魂,没有危险,我怕普通孩子不知道这些,一听害怕了,请不过来,所以想看看这孩子咋样,没想到你认识,所以你得帮爸爸跟她说说。” 元化星恍然大悟,“原来这样,行,明白了。” 这么久了,陈魈还真没跟她提起过于辉的事,她不愿说,不愿提及他们的故事,元化星也不想知道。 她收拾妥当,冲着父亲说道。 “爸,我中午吃完饭就出发了,回学校,下个月可能只回来一次,快期末考试了,比较忙,我不在,您别太累了,太危险的活也别接,听话啊。” 元友苦笑道:“你啊,真是活宝,听你的,爸爸都听你的。” 时间过的总是很快,元化星穿着大号羽绒服要回学校了,元友看着那不合身的衣服有些愧疚,他一个大男人照顾孩子果然粗,这要是孩子有妈,买衣服能这么糟糕嘛! “注意安全,吃喝不要委屈自己,有啥事记得要跟爸说。” 每次元化星出门时,元友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几句话。 ------------ 第十八章菩萨像里的秘密 冬日里的阳光虽然不如夏日时炽烈,但照进屋子里也有种暖暖的感觉。元友从包里取出那尊菩萨像,坐在桌子前,在阳光下细细观察。 材质手感是铁质,除了制作精美,也并没有特别之处。 半个小时过去,翻来翻去,依旧一无所获。 他把菩萨像放到了桌上,当菩萨像和桌子接触的一瞬间,一种震动感传到了元友手上。 这不是实心之物所带来的传感,这尊菩萨像,哪个部分应该是空的。 他又一次拿起,翻转起来,终于在座底内圈的边缘,发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点。 这么细小的点,根本发现不了,就算看到,也会以为是铁器在制作时起的什么反应形成的气泡之类。 元友不是很确定这小点有问题,但实在寻不出门道,只能瞎猫碰死耗子,试一试。 于是从桌子上找了根针,点了下去,针的一半身子陷入了小点中,元友觉得有戏,又往下用了一点力。 “嘎巴儿”一声,手中的菩萨像一轻,上面的部分跟莲花座分开了。 元友面露喜色,左右手各执一半,仔细看去。 只见莲花座上有三条细长的缝隙,而菩萨身下有三个很短的小钩,想是连接的机关。 莲座中间有一小方洞,洞口竟然升起了一丝薄薄的湿气。 元友手持莲花座,转了过来朝那小方洞里看去,最里面卡着个不规则的小东西,大概有指甲盖那么大,颜色发黑灰,像个石子。 “这是什么?” 想着他的手也没闲着,从桌子上拿起个掏耳勺,去舀了一下这个东西,里面卡的挺紧,但还是“吧嗒”一下掉到了手中。 这东西别看小,还挺有分量,它的表面不是很平整,有些小印子和小疙瘩,还有一层水汽。 “这么沉,不会也是铁的吧,不过怎么会这么湿,铁的应该早生锈了,也没看到锈痕,什么材质的?” 想着他走到一个柜子旁,拉开柜子上的抽屉,里面是一些日用的工具,改锥、钳子,他扒拉几下,看到一块吸铁石,拿出往手里的物件一吸,有那么一点吸力,但不是很强。 “含铁量不高,石头?显阴的应该就是这东西,铁菩萨如果是真品,铁不通阴阳,那就是说,明朝的时候,有人想拿铁器藏住这么一个东西,可能年代久了,又有人为因素,困不住了它了,所以透过铁身也能显阴。” 他猜测着,突然感觉手中更加湿滑,还有些冰凉,便拿起看了一下,黑灰色的表面居然渗出些细密的水珠, “这东西阴气很重啊,还是先放回去吧。” 想罢他左手拿着莲座,右手把这小东西推进了小方洞中。 他发现黑灰石头没有归位,在里面有些晃荡,便用食指摆弄着想卡到中间凹陷的位置,忽然手指一凉,里面有什么锋利之处,将手指刺破了。 他瞬间抽回手指,一颗血珠冒了出来。 元友刚想用拇指搓掉血珠,突然左手中的莲座里嗖的飞出一物,正是那个黑灰的石头。 接下来的变故,是他始料未及的。 黑灰石头像是被他指尖上的血所吸引,瞬间就已经吸附到了那上面。 元友心念,“不好!” 想挥手甩掉,但为时已晚,这东西像是从那细小的伤口融进了身体中,元友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了指尖。 一切来的太突然,毫无防备,任谁会想到,这东西居然会飞。 元友思绪乱了,容不得细想,手上就传来了刺骨冰凉的感觉,很快蔓延至全身,此时血液如同冻结又好似逆向流动,所有器官像是被冰包住了,僵硬的疼痛遍布全身。 他浑身抽搐痉挛倒地,魂魄感觉都要不保,如千万冰锥刺身,如置身寒冰地狱般冻裂。 这种撕裂的感觉让他没有任何空隙想到死亡。 当意识开始游离,眼神即将涣散,突然身体内的另外一种东西像是被唤醒了,跟那股寒气纠缠在一起,这使元友更加痛不欲生,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里平静下来,一团氤氲之息由上至下,温润全身,温暖的感觉,将他从冰冷中又带了回来。 身体很僵硬,元友动了动手指,缓缓举起手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食指上刺破的伤口都不见了,要不是此时躺在地上,刚才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他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似乎什么都没变。 可事实却是那怪东西融进身体里了。 虽然刚才痛不欲生,但此时元友有种暖暖的感觉。 他突然惊觉,能侥幸活着,恐怕跟父亲所说的至阳之血有关吧。 他想看看身体此时如何,便伸展下筋骨,奇怪的是,竟然如此舒坦,隐隐还有种说不上的充满力量。 他又仔细看了看手指,一点痕迹都没有,刚才发生的怪异,还有自己的血脉,让他不由的想起一些事来。 不知道是哪出了什么问题,元家到了近代变的人丁稀薄,到他爷那代,也就生了他爹一个孩子。 人丁不旺也就算了,最可怕的地方,是因为种种原因,使得元友对元家是一点都不了解。 他只知道,元家一脉,拥有一种叫阳爻血的血脉,这种血能驱杀一切阴物,表面看着就是道士驱魔的家族,但其实这血脉相当有使命感,并不是专门驱魔斩妖用的,而是用来启用一种六边形的法器,这种法器能杀一种怪物,这个怪物叫做魃。 什么是魃,民间说法就是造成旱灾的鬼怪,魃的形成原因,也有很多传说,有说是黄帝之女所变,有说是僵尸所变,还有说怨气女尸所变,其实只有元家人知道,这些都是传闻而已。 到元友这一代,这魃是怎么形成的,具体怎么回事儿,答案已经模糊了。 他只知道,魃的出现,会带来灾害,不杀的话,灾害就会肆虐不止危害人间。 元家人在历史的长河里就一直扮演着杀魃人的角色,但这一切都在1942年的时候断开了。 那年天灾人祸,河南大旱,法器有所感应,元友的爷爷带着法器去寻魃,再也没有回来。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爷爷非但没回来,连杀魃的法器也跟着一起丢了。 魃害除灭,他父亲猜测,他爷爷肯定也凶多吉少了。 当时元友的父亲还未成年,他爷爷并没让他父亲一起跟去。 把他暂时留在一处道观之中,道观的马真人跟他爷是老友。 他父亲在道观一等就是三年,后来就放弃了,这三年拜马真人为师,学到了道家的很多本事,再后来离开道观,数年后娶妻生子,生完元友,再无子嗣。 后又把自己一身的本事传给了元友。 他父亲一直留有遗憾,几千年的传承,到他们这一辈算完了,不光法器丢了,连很多厉害的本事都失传了,他父亲觉得愧对列祖列宗。 他父亲总说,如果法器找不回来,真的没脸下去见祖宗! 可元友认为,别说没脸见祖宗,连祖宗传下来的那些秘密,上一辈人也没交代清楚。 元友的父亲曾凭着马道长教的本事,很快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阴阳先生,虽然元友的母亲早早就过世了,但他跟着父亲也没过过什么苦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在元友十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爹被邻村的人请走了。 他当时在睡觉,模模糊糊听他父亲临走时嘱咐,要去邻村除邪,晚些回来,吃饭不用等他。 然而这些话,却成了他父亲最后留给他的叮嘱。 天刚见亮,那边传来消息,说他父亲出事了。 他心乱如麻的赶了过去,他的父亲躺在地上,浑身是伤,早就没气了。 原来找他父亲除邪的,是邻村的王家。这王家来头不小,他家老大在县里当干部,所以他们老二老三在村里很霸道。 前些日子,他们家老二老三,在家后面挖菜窖,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然后就拿回家了。 结果没几天,他们家老三身上开始长疮流黑脓,最后眼睛里也开始往出冒,去找大夫,大夫也说不出怎么回事,那个年代医疗水平有限,最后给开了点土霉素,王家老三回来吃了也不管用。 没几天,王家老二也开始这样,这才觉得可能不是病,是中邪了,于是请了元友他父亲过去。 他父亲去了以后,问了半天,觉着可能是那块玉有问题,让他们拿出来。 玉拿出来后,元友他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一些人都出院子,只留下王家兄弟,但是很多人想看热闹,就都站在院子里。 元友他爹现场咬破手指,把血甩到了玉上,结果一下不知道怎么了,旁边站着的王家老二,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就好像被什么附身了,动作像极了山猴子,又灵活又凶猛,还力大无穷,见谁咬谁。 他父亲不含糊,现场用的家伙事儿也不少,但后来现场太乱,打斗到了院中,那块玉也不小心碰掉在了地上。 玉碎了,王家老三也像是被附身了一般,变的特别凶残。 元友的父亲极力制止,变成两个打一个,院子里看热闹的人都往外跑了,过了好一阵,外面的人觉着王家院子里没了动静,就壮着胆子进去了,发现不光元友的父亲躺在地上,王家兄弟身上衣服像是被炸了,也都躺地上不动,最后一看,发现都没气了,三个人都死了。 元友听完这个描述,痛哭流涕,至此元家只剩他一人。 一人也罢,但这次他父亲不但搭上命,还惹恼了王家老大。 王家一下死了俩儿子,这王家老大可不干了,他才不管撞不撞邪,一口认定他父亲把他兄弟害死了,碍于他父亲也死了,所以暂时没有发作来找他的茬,但也就此和他家结下了仇。 没过多久,正好兴起打击封建迷信的热潮,这王家老大抓住这一点,带着人去元友家,砸东西泄愤不算,还要把他抓起来劳改,可怜就元友孤身,斗不过这些人,只好像逃难一样离开了村子。 他也没上过学,学的都是他父亲教的那些,当时社会风潮破除迷信,他不敢用这本事某生,于是扒着拉煤的火车随波逐流,开始了流浪生活。 1976这一年不太平,很多伟人去世了,当他流浪到了河北唐山时幸运的躲过了唐山大地震,怎么躲过的还是一件离奇的事。 在河北唐山火车站,他白日里讨要点吃的,晚上就在候车大厅躲着睡觉。 正值七月,那年格外闷热,他坐在候车室外的墙边乘凉,光着膀子,整个人黑黢黢的,蓬头垢面,就这么个流浪汉,光看样子也挺吓人,可偏偏有个十来岁的孩童主动跟他说话,开口便说:“你不是普通人,为何如此作践自己?” 元友听闻此言,才睁眼看去,没有特别之处,只是那种语态不像那个年龄的孩子,便问道:“你认识我?” 孩童向候车室门口望了一眼加快了语速说道:“我时间不多了,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信,三天后寅时,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离开这!还有你,切勿忘祖,那石盘迟早会现身的,好好活下去。” 刚说完,候车室出来一个女人,看到孩子在跟流浪汉说话,跑过来一把揪住孩子的胳膊,拉进了候车室,那小孩临末还留下一句话,“我们还会见面的。” 听完,元友真的是大吃一惊,光从话的内容就知道这孩子不是常人,似乎还知道他家祖上的事儿,地动山摇是什么?三天后凌晨三点多,有灾祸? 他琢磨完赶紧起身跑进候车大厅,哪还有这孩子的踪迹,虽然没寻到,但他知道这孩子恐怕不是危言耸听,于是他又扒着火车去了别处,刚没几天,唐山就大地震了。 1976年7月28日凌晨三点四十分,那一夜死了好几十万人。 之后的两三年,那孩子的话,元友已经快忘掉了,生活依旧居无定所,父亲的事还有从前留下的阴影,让他不想碰老本行,还是到处流浪,直到1978年,在一个寒冬的夜晚,饥寒交迫,晕倒在路边,马上要给冻死的时候,一辆解放卡车,拉着一车回乡的军人,把他救了。 里面有个叫罗白帆的退伍军人,没嫌弃他,带着他回了老家,并且之后发生的红河洞墓虎,才让他又找回些信心,跟罗白帆成为莫逆之交,同时也颠覆了他这位挚友的世界观。 元友从回忆里出来,又一次看了看手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心中暗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他应了一声,一位富态的中年女人推门走了进来,可这女人身后,还同时跟进来一团东西。 ------------ 第十九章不经意的慌乱 元友揉了揉印堂,印堂在道教里是天目的位置,他就纳闷了,自己从来都没研修这种开天目的秘术,也没借助符咒开灵眼,怎么还能见鬼了?难道是今日被那不知名的石头侵袭,身体福运太低能看见脏东西了? 进来的女人没有说话,一双红肿的眼睛,也没掩盖住她半信半疑的神色。 元友知道这女人是因为哭过眼睛才红肿,但细观发现,她泪堂低陷还发黑青,这是子女宫出了大问题,人中弯曲不正,且隐隐出现黑色的竖纹,这...。 他侧了侧身子,向那个女人身后看了看。 为什么说是一团东西,原因是不管你怎么仔细看,它的整体轮廓都有些模糊,但大概能看出来,是个人形,弓着身子,低着头,身上穿的似乎是件睡衣,颜色是粉色的。 那女人看见元友不说话,总是往她身后瞧,顿时有些发毛,火气一下上来了,正要说些不好听的,元友先开口了。 “你家孩子怎么了?” 这句话似乎让女人惊诧,她赶忙说道。 “对,我就是来问孩子的。” “嗯,说吧!”元友让那女人坐下,那团东西在女人坐下后,立在了她旁边,但依旧弓着身子。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卓艺萱的妈妈。 卓艺萱已经失踪好多天了。 那天晚上,本来她是想陪下卓艺萱,毕竟孩子头发掉成那样,她也挺心疼,但是那晚的饭局,有个领导非要让她去,不去就不给面子,所以她也没有办法。 等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两口子以为孩子已经睡熟了,就没打扰,自己也偷悄悄的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上都快8点了,她喊女儿起床,想让她恢复下情绪,然后去上学,结果怎么喊都没回应,她正奇怪呢,往屋里的床上看去,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床上放着一个小镜子,被子有些凌乱,外衣裤子鞋子都在,就是人不见了,穿着睡衣的女儿失踪了。 夫妻俩找遍了整个别墅,包括外面,还给学校打了电话,联系了平时一起玩的那几个好朋友,都说没见着。 这下慌了,两口子赶快去报警,但没过24小时不能立案。 他们只好还是到处找,但毫无头绪。 一天过去了,公安介入,连别墅对面冰冻的湖面都找了,还是没有线索,他们也想过是不是绑票,可到现在为止,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这件事有些离奇了,实在没办法,干着急的时候,有个人给他们出个主意,说郊区有位元师傅算的神准,不行让他算一下,他们本来不信这种东西,但没病乱求医,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到了乾易风水馆,没想到元友一句话,就让卓艺萱她妈信服了。 “你是说,孩子失踪了?” “嗯!”卓艺萱的母亲,面部人中的那条竖纹离近看更明显了。 “你家孩子失踪的时候穿的是不是粉色的睡衣?”元友边问,边斜眼看了一下那团东西。 卓艺萱的母亲猛的站了起来,吓了元友一跳。 “您是怎么知道的?”卓艺萱的母亲有些激动。 “你先坐下,孩子失踪多少天了?” “大概有一周多了。” “那你是过来打算问什么?” “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卓艺萱的母亲说完又坐下了。 元友沉思了下,心想,“这个孩子已经死了,魂魄就一直跟着她母亲,应该是头七回魂在家跟上了,看起来魂魄不全,全靠生前的执念成型,可这残魂并不知这么跟着她的亲人,一直吸着阳气,会害人害己的。 这就算是横死,也不至于头七内魂魄就不全了,这是怎么死的呢? 可是不论怎么死的,想找寻那尸身所在,方法是极其复杂的,就算是拘魂问话也需要魂魄齐全,或者需要尸身的天灵盖才行。 所以找到她女儿在哪,是很难办到的,这种找寻尸身的事还是交给公安局吧。” 想罢,元友便对卓艺萱的母亲说道:“你看,我也不是神仙,孩子现在的位置我可算不出来,但是吉凶,我倒是能知一二。我呢,不会说客套话,是死是活,你信就信,别不爱听。” 卓艺萱的母亲一听此话,停滞了一下,但又压低了姿态说道:“我看您有点本事,是好是坏您说吧!” 元友正色道:“你人中不正,又起很深的竖纹。” 元友突然停顿了下,心中思索。 不管眼前这个女人有哪种不讨喜的态度,但她身为人母焦虑而压抑的神情被他看在眼里,所以他决定不说太详细,因为也许他的一些话,会影响这个人的一生。 而这女人,人中不正起竖纹,本就是邢克子女的一种面相,又起黑气,子女宫也是毫无生气,这身后又跟着孩子的鬼魂,她家孩子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早就死了。 元友收起思绪,接着说道:“子女宫也就是你的泪宫,颜色黯淡无光,恐怕你女儿凶多吉少了!你们还是配合警察,等待他们的消息吧。” 卓艺萱的母亲听闻此话后,像是泄了气一样,绷紧的身子松垮下去,紧皱眉头,也没多说一句话,矛盾的面色正是在说,她信!又不信。 此时站在她旁边的灵魂左右晃了晃,不知道是有了什么感应。 卓艺萱的母亲起身要走,元友又说道。 “你回去,找一处寺庙,寻里面的佛家弟子,要一套往生咒的口诀,回去念,直到你家孩子被找到为止,这样不管对你,还是你家里都有好处。” 可能是卓艺萱的母亲从来没接触过这类事,所以也听不太懂元友说的,半信半疑的答应了。 元友没有给她道教的东西,因为道教以驱为主、次为镇压、实在不行,才会杀灭。 而且主要对付的还是成气候的鬼怪,超度也可以,就是过程复杂。 总不能直接告诉她,你后面跟着个鬼,那鬼还是你女儿的,这其中牵连的太多,不如先让她用往生咒,等发现尸身再做打算。 元友坐在桌前,暗暗发呆,他心里琢磨着。 “能看到阴魂是怎么回事呢?感觉自己也没有浑身不舒服,跟福运高低关系不大。 看来那无名石子,多少对自己还是有影响的,日后如果一直如此,也倒不是件坏事,那开天目灵眼的本事,也毕竟不是普通人能修成的,况且每次需要的时候,还得借助符咒,确实麻烦,所以,也许,他因祸得福了。” 想罢,他还有些高兴,收拾了下桌子,把那铁菩萨也重新安好了。 算了下于辉的日子,三天后,正好是七七四十九天,断七日,超度起来效果还可以,正好能赶上他投胎,难度是有一点的,但也难不倒他。只是需要用到几种符咒和法器道具,还需要先净心一日,好好画符。 北寒三中 元化星从家返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她第一时间跑到四楼的寝室去找陈魈。 415寝室里只有陈魈一个人,开门时看到元化星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因为,这是元化星第一次来寝室找她。 元化星边捂着耳朵,边跟陈魈说道。 “今天变天了,气温降的厉害,西北风吹的,我耳朵差点没给冻掉。这种天气,多亏徐君房让猫进楼里了,要不非得冻死不可。” 她进到415寝室里,好半天才缓过来,因为她今天出门,围巾落在了家里。 陈魈倒了杯热水,递给了她。 元化星双手捧着水杯取暖,跟陈魈并排坐在床边上。 “那一会还去喂猫吗?”陈魈问道。 “去啊!不过,我还没跟你一起吃过饭呢,反正时间还早,这附近,有一家拉面馆的拉面特别好吃,去不?”元化星眼睛里闪着亮光说道。 元化星以为陈魈会痛快的答应,但是陈魈却说。 “我晚上不吃东西的。” 元化星带着一点失望,又有些不甘,她实在很想把她喜欢吃的的东西分享给她。 “你别告诉我你晚上节食减肥啊,你都这苗条了。” 陈魈看了元化星一眼,知道拒绝她,她会失望,可是陈魈没办法不拒绝,她编了一个理由。 “不是,我,我晚上一吃东西,就会拉肚子。” 陈魈很含糊的说道,但只有她自己清楚,从她成年的那一天开始,便跟所有食物以及水都无缘了。 只要吃东西喝水,就会拉肚子和呕吐,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恐怕一次就永远无法忘记了。 她的记忆之中,最后一顿饭,便是海叔给她做的面。 这之后,身体机能也不知道靠什么维持,连容貌都不再有任何变化,六孛局的人管这种不老的人叫做阴舛人,她对阴舛人的了解也止于此处,更深的秘密一点都不清楚。 元化星竟然认真的相信了陈魈说的,担心起来。 “你这是肠胃问题,没去看看医生?” 陈魈摇了摇头,“我都习惯了,没事的。” 元化星鼓了鼓嘴,内心忍不住的失落。 “唉,我还没跟你吃过饭呢。”她有些遗憾,把水杯默默的放到了桌子上。 陈魈看着失落的元化星,缓缓的说道。 “你个傻瓜,我不吃,但我不是陪着你吗。” “对哦!” 元化星刹那开心起来,一时还有些得意忘形,开玩笑的去抱一下陈魈,没想到陈魈毫无防备,被她一抱,扑倒在了床上。 空气里顿时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她们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互相对望。元化星心跳加速,此时呼吸都有些乱了,而陈魈躺在下面,没有做任何挣扎,就这样很安静的望着她。 有那么一刻,元化星有种从来都没有,还说不上来的冲动,她被自己的这个感觉吓到了,她竟然想亲面前的这个女孩。 “我一定是疯了!”她暗骂了一声,不敢再看陈魈,迅速爬了起来,尴尬的去拿桌上的水杯,也不嫌烫,狂喝起来。 而陈魈却没她那么慌乱,她刚才闻到了元化星的气息,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甜甜香香,好闻的味道。 “你很渴吗?那水很烫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太烫的缘故,元化星的脸和脖子都通红。 “嗯,嗓子有些干。”元化星不知该说什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要暗下去了。 “走吧,那家拉面真的很好吃,说不定你跟着我一去,以后肠胃就好了呢。” 陈魈看元化星有些尴尬的样子,微微笑了下,不再多说什么,穿起衣服,一起下了楼。 ------------ 第二十章真正的生辰 外面气温陡降,西北风打在脸上,真和刀割一样,可能因为太冷的缘故,大街上人影寥寥,有人也是匆匆而行。 陈魈看到元化星没戴围巾,冻的直缩脖子,便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就要给她围上。 元化星怎么可能答应,推来让去的,使得那可怜的围巾被拉下很长。元化星灵机一动,反正被拉长了,不如一人一头,各围一半。 围巾把两个人连在了一起,这让她们想起了一起穿羽绒服的那个雪夜,各自心里都有种莫名的感觉。 到了拉面馆,陈魈坐在了元化星对面,正好抬头就能看见面案师傅在那揪一块面,刷刷几下,一整块面就变成细长的拉面了,端上来的时候,碗中冒着热腾腾的气,清汤利面,几片酱好的牛肉撒落在上面,还有些绿色的香菜叶点缀,看起来很美味。 元化星并没有先吃,她再一次问陈魈,“怎么样?看起来不错吧,要不要尝一下?” 陈魈摇了摇头,心想,这么大一碗,能吃的了吗。 元化星先是露出了可惜的表情,后又冲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这碗虽然看着大,其实面没多少,汤比较多而已,分量也正好够一个人吃。反正特别好吃,不吃你会后悔的。” 陈魈微微一怔,倒不是因为吃不成面而惊异,而是元化星能听见她心里所想,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难道就是局里让她监察的原因吗? 元化星也没太注意到陈魈此时的表情,往拉面上撒了一层红彤彤的辣椒粉。 “这家的辣椒也很特别,别家的都是辣椒油,就这家是辣椒粉,每次必须铺满一层,吃起来特别爽。 不过我听别人说,有个学生也是很喜欢吃这儿的辣椒粉,就铺一层粉吃一口面,后来你猜怎么的?” 陈魈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她,元化星喝了一口汤说道:“最后那同学住院了,急性胃炎。”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好话呢,那你还吃这么多。” “我这铁胃,没事儿的,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元化星说完又吃了口面。 “你呀,古灵精怪的,谁知道会有什么奇怪愿望。” 元化星嘿嘿笑了一下。 “我怎么会给你这种印象,我的愿望呢,其实是想当名厨师,学会做很多美味,然后做给喜欢的人吃。”说完偷偷看了一眼陈魈。 陈魈听后一时语塞,她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元化星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说道:“有了热量,就能抵御寒冷,我觉得你比我能抗冻,晚上还不吃饭,你又不是超人,要不下次去我家,让我爸给你号号脉,他中医看的不错,给你调理调理?” 陈魈笑了笑,“这位同学,你真是个操心的命。” “哦!是吗?是不是还有些絮叨?”元化星觉得自己话太多了。 陈魈说道:“没有,我总觉得爱操心的人会很累。” “那倒是,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细心总没错吧!操心就操心,无所谓了!” “你生日是?”陈魈突然问道。 “2月29日。” “你是2月29生的?” 陈魈脸色变的认真起来,海叔和她共享的查实信息是,1981年11月26生,学校登记的是1981年11月15日,怎么会是2月29。 六孛局下的任务是,元化星过完今年生日,监察她之后会有什么变化。 可是陈魈转念一想,2月份过完也该十六岁了,为什么会没有什么变化,除非是局里把生辰搞错了。 “你怎么了?”元化星看陈魈若有所思。 “你,你不是11月15号生日吗?” 陈魈知道突然这么说,会引起元化星的怀疑。 “你说,你是不是早盯上我了?怎么什么都知道?”元化星故意逗陈魈。 “学校公示栏里,介绍本校优秀学生,简介里都写的清楚啊! 但是你为什么是2月29,你又在调皮,1981年又不是闰年,哪来的2月29?” 陈魈脑子转的很快,那公示栏写没写她并不知道。 元化星呵的笑了。 “这个事儿,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我爸也不让我说出去,当初为了能让我早点上学,也不知怎么弄的,把户口本上给我改大了一岁,生日也是随便编的,而且我爸认为,人的生辰八字最好不要轻易泄露,容易被人利用,就改成这样了。 但我总觉得,是因为我太调皮了,我爸盼着我早点上学,才给改的。 我也不懂,反正我生日是这个,2月29是农历,不是阳历,换算成阳历的话,是3月24号的生日。”元化星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你啊,这种也算是小秘密,怎么能轻易告诉别人。” “你问的啊!再说我没把你当外人,好朋友不应该坦诚相待吗?”元化星已经付完账了。 “你啊,真是小天真,以后你还是听你爸的话,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坦诚相待的。我们接下来去哪?”陈魈问道。 “得去小市场一下,买点馒头和鸡肝,不然小雪它们没得吃了,然后咱们再去老楼。” 陈魈默默的把围巾绕到了元化星脖子上,“你听话,我不怕冷,这样咱俩还能走的快点。” “你真是个怪人,身体素质也太强了,那你把衣服帽子戴上。” 两个互相揪扯了半天,整理好了衣服,向着已入夜色的小市场走去。。 买完东西,她们来到了老楼。 进到老楼里,发了亮的水泥地面,褪色的绿漆墙围,陈旧的木头门,在伴着昏暗的灯光,还有黑暗的走廊,怎么看,都让人心里毛毛的,特别是一楼走廊尽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细声呢喃,哀怨的倾诉过往。 老楼里似乎有暖气,屋里并不算冷,她们在一楼缓了缓,便上了楼,陈魈走在前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楼梯里竟然没有灯,但她却准确无误,很快就上去了,元化星还需要借着每层大厅里的灯光,勉强往上走,元化星觉着陈魈有种说不出的神秘。 三楼的灯还没开,窗户撒下的月光便可以看到小雪,它正蹲在矮柜上面,看有人上来,要做逃跑状,一开灯,它定睛发现是元化星,又迅速恢复成蹲的姿态。 “这里还可以,没有想象的冷,也不知道小雪拉尿在哪了,” 元化星边说边找,在墙角处发现几条便便,也不嫌弃,掏出塑料袋捏了进去,又说道。 “明天弄个纸盒子,里面放点报纸碎,要不到时候弄的这里都是味儿。” “你想的真周全,看你挺有经验的,以前是不是养过猫?”陈魈问道。 “嗯,小时候养过,可惜丢了,就好后悔!” 元化星收拾妥当,把吃的也拌好了,小雪吃的时候,里面的小猫也偷偷探出头往外张望,“看来过些天需要放更多的食物了。” 元化星说着便去摸了小雪的身子,小雪也没有理会,想是饿了,专注吃着。 “你知道吗?那天徐君房还说不能把猫放进来,我问他为什么,他就给我讲故事。 讲一半,我还没听明白呢,就听见那怪声了,你看这都多久了,估计是我耳朵出问题了,再也没出现过那种声音,这家伙就是那天吓唬我呢,要不怎么会把猫安置进来。” 陈魈不由的皱眉,暗想,这徐君房也是有问题的。 “那这老楼以前都是做什么的?”陈魈问道。 元化星用手指托着下巴想了一下。 “他说这里,以前是租给市医学院和市公安局法医联合解剖研究所,制作人体标本,解剖人体,刑事案件尸检,反正有点恐怖哈。”说完她往楼道那边看了一眼。 陈魈听完这些,心中琢磨,“怪不得一楼能看到那些,阴气太重了!” “是呢,我也觉得这楼阴气重。”元化星不经意的说道。 陈魈微微蹙眉,“你是怎么能听见我心里所想的?”她又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绝不是巧合。 “什么?你想什么了?刚才你说的,说的阴气太重,你没说吗?”元化星有些奇怪的看着陈魈。 “我说了吗?”陈魈问道。 “你说了啊!”元化星更不解了。 “好吧!”陈魈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元化星觉得陈魈有时候真的有种说不上来的莫名其妙,她摇摇头,开始整理铺在破柜子里的衣服。 陈魈正在琢磨元化星为什么会听见她所想,突然身后传来了细小的哭声,元化星似乎没有听见什么,而正在吃饭的小雪,慢慢转过头,往陈魈身后看去,然后呆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陈魈缓缓的转过身来,她后面,离她不远处,站着一个东西。 它没有脸或者准确的说,脸上没有五官,那脸左右快速的晃动,似乎是为了能发出那细细的哭声才这样,它身上穿的是她们学校的校服,只是已经破旧不堪,腰那位置就像是插在了两条小腿上,不成比例没有人样。 如果一般人看到,恐怕早就吓的魂飞魄散了,而陈魈皱着的眉,声音有些颤抖,小声地喊道:“于辉?” “嗯?什么?”元化星听到陈魈在说话,便抬头向她看去。 陈魈面前的这东西,瞬间不见了。 元化星站起身来,看着陈魈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有些奇怪,便走到她身旁,陈魈只是一瞬间的黯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你在跟谁说话呢?不会跟鬼吧?”元化星开着玩笑。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陈魈问道。 “我说你们都什么毛病,这地方阴气重,也不能带的你们总问我这个问题吧。”元化星真是哭笑不得。 “信,我信,咱们能回宿舍再说吗?”元化星倒是理智起来。 陈魈知道自己说了蠢话,没在作声。两人收拾妥当,便关灯下楼,离开了这里。 也许是天太冷,两个人一路无话,而元化星觉得陈魈好像突然心情不太好,一路琢磨,难道是自己哪句话惹的她不高兴了? 回到宿舍楼,元化星洗漱完毕,时间还尚早,跑到楼上,又去415寝室。 陈魈所在的寝室,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人住,本来还住着两个转学的女生,可住了一段时间,不知什么原因搬走了。 陈魈看着穿着睡衣的元化星,惊诧道:“你这是打算晚上住我这吗?” ------------ 第二十一章海叔的异变 “将军!天,天京失陷了!”一个头戴红色号帽,身穿号衣的士兵匆忙来报。 低头看着士兵的号帽,中间绣着“太平天国”这几个字,中年将领身子微微摇晃了下,挥手让他出去。 “玉堰恐怕也守不住了!”他把头上的黄绸巾一把扯掉,扔到了桌子上,斜眼瞅见旁边放着的雕花木盒,眉头一皱。 “这盒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几天前,战况加急的玉堰,抓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以为是清政府派来的奸细,后来查清,这些人是六年前,天王洪秀全派出去的一支队伍,专门为他寻觅一样东西。 但几年过去了,东西寻到了,可活着的也就这几个人,他们本来回来复命,却听闻天王已死,天京也快沦陷了,所以这些人起了内讧,都想把这件东西据为己有,在江边火拼,却被这里的守王抓住,桌子上木盒便是他们寻的那样东西,而镇守玉堰的守王就是这个面色冷意的中年男人。 天王已殁,京都失守,各个王这些年没少搜刮珍奇异宝,自己光陪着打江山,却穷的要命,想这木盒里的东西肯定价值连城,此时不如让自己来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天王寻了那么多年。 慢慢打开木盒,不由有些紧张,但这盒子其貌不扬,连里面放的东西看着也普通至极。 盒子里镶放着一枚用蜡封住的小东西。 “这是?” 他边想着边拿了起来,还不轻,仔细端详过后。 “难道是枚丹药?” 他又翻了翻木盒,底层还有一张黄符纸,黄符纸上未画符,不知是不是写的人太匆忙,临时用了符纸,上面几个字。 “以血换命,信天父,得永生。”, “这就是找了六年的东西?这是起个啥作用?”正想着,又有士兵来报战况,而他一时琢磨不透,便把那蜡丸揣入怀中。 一周后玉堰失守,他带着家人往安徽逃去。 这个人曾被封为守王,他的名字叫胡海宗。 北寒三中415寝室 元化星一甩睡衣袖子,“难道不行?快让我进去吧,冷啊!”她倒是不见外,往陈魈床上一躺,蹭蹭两下就盖上了陈魈的被子。 “你真要睡我这?”陈魈似乎不是太想让她留下,因为说不定海叔会随时来接头。 元化星闻到被子上传来的淡淡清香,跟陈魈围巾上的香味一样。 “你别紧张,晚上我还得回去睡呢,你不是问我相不相信有鬼吗?我还得跟你说件事,需要拜托你呢。”元化星撩起被子示意让陈魈进来。 陈魈有些无奈,换上了睡衣,盖上被子,半依在床头。 元化星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给陈魈盖好,然后说道。 “我爸想让我给你捎个话。” “你爸?” “嗯,说有人会过来找你帮忙,那个人应该是于辉的父亲。”元化星说话间触碰到了陈魈的脚,很冰凉。 “于辉他已经死了,我还能帮什么忙。”陈魈神色稍稍又黯然了些。 元化星见她这样的神色,左手附在她的右手上。 “你很冷吗?怎么手脚都这么凉。” 陈魈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淡淡笑了一下。“我一直手脚就凉,以前有人说,手脚冰凉没人疼,反正都习惯了,也没什么。” 元化星把她的手抓起,毫不犹豫的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捂了上去,真的很凉,还带着寒气。 “别怕,以后有我呢,给你捂暖乎。” 陈魈感觉手上传来的体温,听着这句话,嘴唇微微颤抖了下,又把内心涌上的情感压了下去。 “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对我真好!”陈魈面色又恢复如初。 元化星不好意思的笑了。 陈魈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回暖。 “你刚才说到哪了?” “嗯,我觉得你能问我相不相信有鬼,就说明你是信的,是吗?” “嗯!” “我爸让你帮的忙,就是帮着超度于辉,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超度?这都过了好久了,于辉的鬼魂出了什么问题吗?”陈魈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没有五官的灵魂。 “具体怎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爸让我这么说的,他怕你不信这些,又知道咱俩认识,想让我跟你提前打声招呼,没想到你真是跟我兴趣相投。” “这也叫兴趣,真是特别啊!...到时候我会去的,你爸爸是做什么的?还能超度亡魂。”陈魈问道。 “我爸本事可大呢,他开的风水馆,虽然是算命先生,但我可觉着他不是一般人。”元化星颇感自豪。 然后右手拉起陈魈另外一只手,也捂到了自己脖子上。 陈魈的整个肩膀转向了元化星,再一次面对面,彼此眼眸中印照着对方。 陈魈不光感到温暖,还有从手上传来的隐隐心跳。 时间就像停滞在了此刻,有什么东西在眼中即将要燃烧起来了,却又在互相凝望中慢慢静止,沉默了。 陈魈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手。 “我要是再不收回手,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掐你脖子呢。” 元化星轻轻的咬了下嘴唇,“这屋子就咱俩,难道有鬼在看吗?” 被元化星这么一说,陈魈还真环视了下整个屋子。 “你整的还有模有样的,真能见鬼啊?” “真的哦!我真的能看见。”陈魈灿烂一笑。 她的笑容,和春风一样,温柔的抚进了元化星的心里。 不多时,元化星回了自己寝室,415中,陈魈没有睡。 她躺在床上想着一些事情,她想到元化星的生日,局里给错是信息,所以就能解释通,元化星上个月过了那个所谓的生日后,为什么没有变化。 她又想到了海叔,海叔一直不来联络,究竟怎么了。 还有去超度于辉的事,要不要跟海叔说,因为她总是感觉,于辉的死并不那么简单。 于辉这个阳光大男孩,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即使她对他态度一直冷漠,他也不曾有一丝脾气,性格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也不会丢了性命。 陈魈不相信他会跳楼,可他真的死了,陈魈心中一窒有些难过。 但那出现的阴魂又是怎么回事呢? 胡思乱想,陈魈无法入睡。 突然一个很急的敲门声传来,还伴随着细细而急促的哭声,半夜听着瘆人。她迅速从床上起来,轻轻的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半天,这些声响一下都消失了。 她把门打开,门口并没有人,她向那长而空荡的走廊望去,也空无一人,她警觉起来,忽感空气中流动着什么,她猛然回头,黑暗里,对面的床铺坐着一个人。 “海叔?” 海叔没有应答,僵坐在对面床铺的边缘。 阴舛人有特殊能力,她也有她的能力,而海叔的这种速度,陈魈早就习以为常,可心里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那细细的哭声是什么,她把门关上,走了过来。 海叔不该这么直接到寝室来找她的,陈魈觉得氛围有些诡异,自己都不知道开口该问哪些话了。正在这个时候,海叔却幽幽的开口了。 “你知道吗?这所谓的长生一点都不好!你喜欢长生吗?”这声音听起来让海叔变了一个人似的,里面夹杂着苦涩。 “这不是我能选择的。”陈魈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安。 “呵,如果能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吗?.........不,不,不要选...都是骗人的...不要选,好辛苦!我好辛苦!” 海叔的语气急促起来,掺杂着一点诡笑和痛苦,还不时抽泣几下,他的脸此时倒映在桌子的玻璃面上,从陈魈那个角度看,有些扭曲狰狞。 陈魈皱着眉,盯着海叔没有说话,海叔的脸异常苍白,依旧低语,混乱。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陈魈隐隐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海叔嘴里若隐若现,不时的剐蹭着他的下唇。 她慢慢将身姿压低去看,等看清时,因为过于惊愕用手捂住了嘴。 “怎么会这样!”她稍稍往后退了一下,挨到了床边,那是两颗又长又尖的牙,长在虎牙的位置。 虽然此时心脏猛烈的跳动,她还是缓缓的放下了手问道:“海叔,你,...你怎么了?” 海叔停止低语,脸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嘴角却在那一瞬间抽搐般的咧开笑着,癫狂起来,低下头,又抬起了头。 “到底怎么回事?” 陈魈在心里快速的想着,身体慢慢的往门口挪去,她得离开这里。 突然,屋里安静了,海叔的眼睛在黑暗中变的有些浑浊,干涩的声音说道:“你想去哪里?” 陈魈以前试过念力在海叔身上,但她控制不了他,也许是因为她太小,能力不足吧。 此时一股杀意弥漫,她迅速去拉门,门开到一半,黑影已经落到她身后,她来不及任何动作,一双像钢板一样的臂膀,将她环绕锁住,门又关上了。 来不及做出任何挣扎,身后的人将头迅速靠近她的脖子,从来没有过的恐惧,让陈魈脑子一下变的空白。 只是电光火石,陈魈眼见着被海叔咬上去,一声尖锐的哭声刺耳,她身上的那股力量突然松开了,她迅速转身靠在了门上,身后的海叔像是被什么刺痛到了,赶忙低身捂着腿,他们中间有一团灰蒙蒙的半截人影,那破烂不堪的校服,那半截身子插在腿上的样子,不是于辉又是谁呢,或者那只是于辉仅有的一点点灵魂意识。海叔看着这个不成型的鬼魂笑了。 “被我杀了一次,你想魂飞魄散?” 陈魈早以前就觉得于辉的死不那么简单,听海叔的口气,她心里便明白了。 海叔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为人冷漠了些,但他不是那种乱杀无辜,心狠手辣的人啊!此时不要说于辉,连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都要下手,这绝不是她认识的海叔。 那不成型的鬼魂,挡在她前面,似竭尽全力在保护着她,发出细细的哭声,没有五官的头部晃动的更加厉害,已经有了虚影。 陈魈在流泪,“海叔,你醒醒,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陈魈啊!你要杀我吗?我是魈魈啊,您到底怎么了?” ------------ 第二十二章新联络人 海叔听见陈魈的话语,突似惊雷一震,颤抖着直起身子,面容松了下来,没了刚才的癫狂,眼神中又有了一点光亮,看清了眼前的人,刚露出些清醒,接着却急促的喊道:“魈魈!陈魈!你快逃,快逃...快逃...”还没说完,那浑浊这一次却爬满了双眼,声音变的凶狠而含糊不清,像极了野兽的嘶吼,双臂一挥扑向陈魈。 在他们中间的阴灵啊,不知带着多少生前的眷恋,用尽全力,哪怕魂飞魄散。 那对于海叔来说微不足道的灵魂,却给了陈魈逃出的时间,往楼下跑不出去了,这个时间宿管早就锁门了,还容易惊动了其它人。 往上跑是晒衣服的楼顶晒台,当她转入楼梯口时,余光已经看见海叔冲出了寝室的门,他的动作诡异,一跃而起,向她跳了过来,她不再流泪,一发力,狠狠的向上跑去。 一入天台,寒风就像是饥饿般的野兽,吞噬着皮肤,她没来得急穿外套,绝望如同寒冷,充斥着全身,让她无处躲藏,前面是黑暗的操场,后面海叔将至。 似曾相识的冷,她依旧无处可逃,无处可去,流出的眼泪变成冰渣,眨眼的瞬间,睫毛被冻结粘黏住了,当她用力睁开时,看到的是那长而尖的利齿向她咬来。 “化星!” 三楼315寝室,元化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猛然伸手朝空中一抓,惊醒了,发现被子踹到一边,她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那看似平常的地面,陈魈走过时,却变成沼泽之地,泥泞瞬间吞没了她,人就这样全部没入消失了。 元化星搓了下脸,心中暗叫。 “幸好是个梦,幸好是个梦!这梦也太可怕了。” 她缓缓的再一次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刚才的梦,过于真实,让她心惊。 这时,突然楼上传来“咚咚咚”的响声,这么大的声响,陈魈肯定被吵醒了吧。 接着她又侧耳细听,却再没了动静。 “大晚上楼上打篮球?宿管阿姨也不知道听到没。” 元化星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终于在凌晨时分才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还没过多久,闹铃响了。 因为晚上没怎么睡好,元化星整个人有些昏沉,去水房洗漱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 几个女生从她身边走过时在聊天, “昨晚我也听见了,楼上好像还掉下什么东西了。” “就那么几声,跟地震似的,把我都吓醒了。” “不是四楼上去什么人了吧,...” “...,...” 元化星刷着牙,琢磨出味儿的时候,一下急得差点把漱口水咽了,快速吐掉,往楼上跑去了。 敲了半天415的门,没有人回应。 “陈魈!陈魈?” 她喊了几声依旧没人给她开门,她又去敲了隔壁的门,也没有人回应,此时才发现,四楼的走廊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出来洗漱,只有她一个人在敲门。 元化星灵光一现,直接趴在地上,企图从地面和门的缝隙里看到有人在的蛛丝马迹,也不嫌脏,半拉脸都贴地上了。 打扫卫生的阿姨从三楼上了四楼,瞅见有学生趴在地上,便冲她喊道:“这位同学你干嘛呢?” 元化星从地上爬起来,边轻轻拍自己的脸边说:“我找415寝室的人,她不在,其它寝室的人怎么也不在啊?” 阿姨奇怪的看着她说道:“这层楼只有415有个女同学住,其它寝室都空着呢!” 元化星一怔,“昨晚听到的动静,那分明就是楼上的,如果,这层只有陈魈一个人住,要么动静是她弄出来的,要么就是真有人上去,...”她咽了下口水,没敢往下想。 “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复杂了,就和上次到处找陈魈,最后只是场虚惊。” 她心里安慰着自己,没顾得上洗脸梳头,就往教学楼跑去了。 冬天从外面进到楼里,因为踩过雪,所以雪从鞋子上化了以后,会踩出很多脏泥脚印。 打扫卫生的阿姨自从下雪后,就没休息过,她擦着地,发现走廊里有一些脚印十分特别,一双大鞋印,是并在一起踩的,从415门口,隔着两三米一个,向楼梯方向。 “这是怎么弄的啊!”她边擦边想,再一次路过415时,一条长长的影子从门下的缝隙中晃动了下。 “不是没有人吗?” 奇怪归奇怪,保洁阿姨没继续多想,拿着拖布去了水房。。 此时415寝室之内 “她还没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只是胳膊和肋骨断了,受了些惊吓,她还小,自愈力慢些,应该问题不大。” “昨晚幸好您及时赶到,可惜让胡海宗逃了,不过,这姑娘也够厉害的啊!这么年轻,还能跟嗜血期的人过几手。” “...,以后你就是新联络员,她先由你负责了,海宗不可能再回来了,他已经到了最终期,只能抓回来先封起来,再做处置。” “什么?他怎么那么快就到最终期了,才100多年啊!” 突然空气中一阵沉默。 “...,我先走了,她快醒了。” 陈魈面色苍白,头上都是冷汗,嘴唇上也毫无血色,昨夜她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一团白色的光,把海叔的手从她的脖子旁弹开,然后她即将昏厥时,海叔从晒台跳了下去。 当她缓缓睁开眼,眼前站着一个女人,她的眼神里有一种长辈特有的温柔,此时关切的看着她。 “你醒了,别乱动,过了今天就好了。” 陈魈虚弱的转动了一下眼睛,发现是在自己的寝室,但她内心中还是由不住的焦急,一说话,胸腔传来剧痛让她把话又咽了回去。 “先别问了,我是你新的联络人,以后叫我畹姨。” 陈魈并没有听清什么,心里依旧还是不踏实,但眼皮却越来越重,又睡了过去。 元化星一口气跑到了文科二班,一些同学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了,可陈魈的座位是空的。 因为心急,她的头发已经被自己抓成草窝了,进出的同学奇怪的看着她,直到早自习铃声都响了,文科班赵老师都来了,陈魈依旧没有出现。 赵老师看见元化星站在班门口问道:“元化星?你站这干嘛呢?” 元化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问道:“赵老师,您看到陈魈了吗?她是不是请假了?” “没有啊,她不在班里吗?没跟我请假啊!”说着,赵老师往班里看了看,“陈魈怎么没来,我也不太清楚。” 元化星心慌不定神,“哦,赵老师再见!” 便往楼下快速走去。她的内心有一种感觉,陈魈出事了,她特别肯定,她也说不上来,她心里就是能感觉的到,加上没做好梦,让这种感知越发清晰。 她边走边又冷静了些,往回想想,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算是长的很漂亮的高中女生,在宿舍楼里又能遇到什么危险呢?一没来警察,二没任何传言,三没有任何事实表明她出事了,只是她不在寝室,没来上课,自己却慌到不行,为什么总会在陈魈身上乱了方寸,这也太不像自己了,也许她今天就是有事,没来得及请假呢! 一套内心说辞,却还是让她感到不安。 回到自己班门口,里面坐满了同学,身心乱糟糟的元化星就这样被全班同学盯着进了门,她也没心思整理,只是甩了甩头发,又恢复了原样。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徐君房来上课了,她没表现出什么,只是抿着嘴冲着他礼貌性的点下头。 徐君房看她脸色不好,没有说话。 等下课铃声响了,元化星单手撑着下巴,还是心不在焉,像有心事一样。 徐君房把一张纸条推到了她面前。 元化星低头,上面的字写的非常好看,内容是。 “出什么事情了?一起解决好不好?”她看完后,望向徐君房,徐君房正在注视她,她叹了口气,低头用手揉了揉眼睛,抬头时一脸疲惫。 “能看的出我没洗脸吗?” 徐君房听完这句话,没忍住,笑了。 “你这样,应该算是没事了吧?” 元化星揉了揉太阳穴没有说话。 “是因为一个人吗?” “你怎么知道?” “如果说,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弱点的话,肯定是跟感情有关系。” 对于感情小白的元化星来说,她觉得这句话有些夸张了,但接着又叹了口气,“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心里惦记着一个人,她的风吹草动我都特别在意,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徐君房怔了一下,元化星并没有看见。 “恭喜你,你有喜欢的人了。” “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哪有啊!”元化星脸却红了。 “还说没有,脸都红了,你喜欢他,你自己都不知道,第一次喜欢人吧!”徐君房接着又问道:“那个人是谁啊?” “别瞎猜了,不可能,她是女生啊!”元化星说道。 “女生?那你不会是拉拉吧?”徐君房压低了声音问道。 “什么拉?拉什么?拉拉是什么?”元化星不懂他在说什么。 “拉拉就是女生喜欢女生的意思。” 元化星脸抽搐了下,“徐君房,你好像懂的有点多啊,什么跟什么啊!算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个话题了。” 徐君房显得有些失落,收拾起书本来。 元化星见状,终于露出些笑意,“不会生气了吧?” 徐君房虽然还在收拾书本,但嘴角轻微上扬。 “哦,对了,我还没跟你道谢呢,多谢你让猫进楼里,还有啊!你那天怎么就突然走了,那么多天都不来上课。”元化星脑子跳跃很快。 徐君房把书本放好,表情开朗的说道:“不用谢,就算你没这个想法,我也会把猫放进去的,还有,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家那个古方的文字,终于有人能破译了。” 元化星眼睛一亮,但随后又烦躁起来。 因为上课铃响了。 ------------ 第二十三章心悸与怪物 元化星整节课都没心思听,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好奇心让她比徐君房都着急。 “有人能破译古方?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元化星由衷的替徐君房高兴。 徐君房倒是很平静,“先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位老先生是研究仓颉(jié)之书和巴蜀文字的。 相传仓颉是黄帝时期的造字左史官,是原始象形文字的创造者。 而巴蜀文字也相当神秘,它是铸刻在战国时代巴蜀铜器上的一些图像和符号,这些图像和符号与纯粹用于器物装潢的纹饰不同,具有原始图像表意文字的一些外部特征。 所以我家那古方上的文字,也是相当古老的,这位老先生认为,我家古方上的文字,有这两种文字的一些特征,试着破译了一点,发现好像可以。 所以,我前些天专门去了趟江苏,在老先生那里待了几天,进展非常慢,我就先回来了,再等消息吧。” 元化星想了想。 “要是那么好破译,也不会有这么神奇了,那你耐心等消息吧。” 徐君房点了点头。。 很快第二节课下了,间操时间,元化星又上了四楼,她要看看陈魈来没来。 当看到陈魈位子依旧是空的时候,心中不免又担心起来。 她跟着文科二班的学生一起从最东边下了楼,然后顺着操场,偷偷的往宿舍楼走去,可刚到楼门口,宿管阿姨便叫住了她。 她编了个理由,但宿管阿姨还是不让她进。 元化星心中纳闷,平时宿舍管的一般都不严,即使是上课期间,如果住校的学生不舒服或者不方便要取什么东西,都会放行,今天是怎么了? 宿管阿姨态度很温和,只说这是学校新规定,间操期间非要回宿舍,需要宿管一起陪同。 元化星不解,便问为什么,说是宿舍丢东西了。 元化星虽然有些无语,最后也只好作罢,但还是张嘴问了一下这位宿管阿姨,有没有看见415寝室的人。 这位梳着长辫子的阿姨仔细看,似乎岁数并不是很大,她只是穿着打扮,看着老气了一点,面容其实很漂亮,而且皮肤很好。 宿管阿姨先是停顿了下,接着便说道,早晨看到415的女孩急匆匆出去了。 元化星终于舒了口气,看来真的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默默的送了自己一字,“蠢”,然后穿过操场来到了教学楼门口,回头远远的又看了一眼宿舍楼的四楼,有一间屋子的窗帘没有拉开。 “陈魈一定有很急的事,连窗帘也没拉开就走了。” 这一次,她转身跟着下间操的人流一起上了楼,没再回头。 宿管阿姨看着元化星还总往这边张望,摇了摇头,当操场上空无一人时,她把宿舍楼门关了,往四楼走去。 一个人的手如果硬如利刃,那这绝对是一副绝世武器。海叔在昨晚,用他那钢板一样硬的手臂,差点没把陈魈劈死,那疯狂的样子,还有那恐怖的力量,哪里像是一个人类,简直就是怪物,还有他那嘴里的尖牙,让陈魈在噩梦里依旧颤抖,被海叔咬了会怎么样? 陈魈又一次醒了,呼吸中,上一次的疼痛感轻了些,门口有人进来了,她警觉的动了下身子。 还是那个阿姨,虽然她有些迷惑,但进来的人,的确是她们的宿管阿姨,她想起了那晚跟海叔在街口碰面,然后回来晚了,宿管阿姨并没有锁门,原来她是局里的人。 “是不是好些了?在过几个时辰就能痊愈了。”阿姨轻声说着。 陈魈试着说话,发现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您...?” “叫我畹姨就行,我是局里新指派的联络员。”畹姨虽然面色严肃但不失温柔。 陈魈动了动身子,往上靠了一点,畹姨从旁边把陈魈的围巾叠了一下放在了她脑后。 “海叔他...”陈魈努力不去想海叔疯狂的那面。 “胡海宗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海叔了,他现在马上就要异化了,局里已经派人抓他回来。” “异化?异化是什么?”陈魈的嘴唇有些干。 畹姨没想到陈魈并不知道这些,疑惑的看向了她。“胡海宗从来没给你讲这些吗?” 陈魈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 “咱们局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 畹姨微微蹙眉,却让她有了另外一种韵味,她心中暗想,局里派陈魈任务,而这个女孩却什么都不知道。 “异化是阴舛人的最后一个阶段,你的海叔是阴舛人,不老的基本上都是阴舛人,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以后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是不是?” 陈魈长长的睫毛低垂,她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也会失去理智,长着獠牙,咬人吸血,六亲不认,她不愿想,但海叔昨晚的样子让她有些绝望。 畹姨看着陈魈,缓缓的说道:“这世间本就是阴阳调和,万物平衡,哪有白得的好处,长生不老,不死不灭,你拥有的越多,就必然会失去的越多,一切都有代价的,作为阴舛人,早应该接受这个现实吧。” 陈魈的心往下一沉,“可我并没有选择,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而已。” “你莫要着急难过,日子相对起来,还算很长,也不要恐慌,有朝一日,也可能会有解药的。” “解药?真的有解药吗?”陈魈眼睛里又有了一点光亮。 “我相信会有的!你跟我们对比起来,还很年轻,不要因为知晓一些事情便认命了,毕竟咱们不是普通人,要用自己的能力活着。” 畹姨说完看了看表,“你再休息休息,应该身体恢复就差不多了,那个元化星非常担心你,已经来找你好多回了,不要暴露自己,别忘了你的任务。” 陈魈默默的点了点头,畹姨倒了些热水在盆里,把毛巾打湿后,帮她把脸上,手上的泥点污渍擦了擦,陈魈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温暖,精神也好了很多,畹姨收拾妥当,把她弄脏的衣服也拿了出去,嘱咐着让她安静休息,陈魈便又躺下,缓缓的睡去了。 最近降雪有些频繁,冬天少有的气象发生,外面起雾了。天色阴沉,有些潮冷,奇怪的是,天空却还挂着太阳,被那雾笼罩着,不再那么刺眼,可以直视,很安静,看起来如同没有温度的黄色圆盘。 此时在一处很大的房间中,有四根通体黝黑的石柱分别立于一角,中间一张红黑的铁床,上面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青蓝的颜色,并且看起来有些角质化,在他面部印堂处还贴着一张黄纸符,黄纸符很长,能盖住那两颗压着下唇的尖牙,嘴唇边隐隐还有着残血。 他一只手腕的部位有着灼伤,像是断了,朝外撇着的角度不是很正常,手指上的指甲变的又尖又长,配着他那青灰色的手掌,看起来像个怪物。 在他的锁骨位置,被几条很细的朱红色钢索穿过,绑满全身,钢索延伸出四条,连接在四根石柱上,并且上面坠满了铜钱和青铜铃铛,还有一些像血滴一样的坠子。 这房间很空旷,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回音。 “你给他喝大鬯僵的血了?”白袍人问道。 “喝了,可是他没有恢复清醒,却更疯狂了,要不是他身上带着伤,我和士甲用了镇尸符,都不是他的对手。”黑袍女子说道。 “这个阴舛人反应怎会如此剧烈,喝了大鬯僵的血,他应该是会清醒的,还想从他嘴里多了解一些有关六孛局的事情。”白袍人边说边离近观察。 他从身上拿出两根细长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铁筷子,并且把这筷子,伸到了铁床上方,夹住那人的眼皮,翻了一下,只是看了一眼,不由的惊愕,黑袍女子也看到了,两个人的惊异目光对在了一起,黑袍女子失声道:“大鬯僵!” 只见那稍微角质化的眼皮下,原本浑浊的眼珠已然变为赤红色,瞳孔仁已经缩到很小很圆,跟大鬯僵的一模一样。 虽然他的皮肤还没变成鱼鳞状,但也基本可以肯定,这个阴舛人已经到了最终期,并且走到异变的这条路上。 白袍人显得比较镇定,而黑袍女子呆呆的看着躺着的人,虽然她知道大鬯僵长什么样,但还是内心由不住的恶心和恐惧,又有些后怕。 她暗暗想着,如果嗜血期喝不到魃血,以后她也会变成这种丑陋的怪物。 她想罢,接着说道:“这陈魈的叔叔怎么异化成大鬯僵了,前段时间,他不还是交病期接近嗜血期吗!怎么直接跳到最终期,这也太快了吧!” 白袍人用条红色的小毛巾擦了擦筷子,又放了回去,脑海里一瞬间有个挣扎的身影闪过,眼神只是闪烁了一下,幽幽地说道。 “能让他这么快到最终期的,应该是他变成阴舛人以后,直接食用了魃血。” “魃血?”黑袍女人的表情露出了一丝渴望,随后问道:“魃血不能直接喝吗?它不是解药吗?” “解药?解药!哈哈哈哈” 白袍人的脸虽然隐在帽中,但黑袍女子能感觉的到,那是他真的发自内心觉得可笑。 “你太天真了,呵呵!” 笑着的白袍人,内心却在想着别的。 几千年来出现的这些魃,都是自己一手制造出的,哪疏漏过,能让别人取了血? 连杀魃的元家人也不可能,难道六孛局也在造魃? 这更不可能,他们不会,不会因为阴舛人而让天下遭难,他们不能,因为有那虚伪的正义,他们不敢,因为,这世间谁也杀不了魃,元家那法器早丢了,他们不知道在哪。 黑袍女子,此时在帽子中面色僵硬,她一直以为,魃血能解除这种诅咒般的命运,是哪里让她曲解了答案。 白袍人的笑声已经很好的证明,这世上根本没有解药。 她深深的恐惧了,每一个阴舛人难道都要最后变成这种怪物吗?难道是要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活在惶恐中吗?她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冲动,后悔那长生不老的承诺。 白袍人猜到了黑袍女子在想什么。 “你在后悔吧!其实你的感觉,是每个阴舛人得知这种结局时的正常反应。” 黑袍女子身体有些摇晃。 白袍人冷哼一声,“我并不想提及那些,但你的仇不也报了吗。 其实,大家都一样,发现最后要变成这种怪物,后悔了,怕了,可是...变成怪物有那么可怕吗?我们不也喝着怪物的血为生吗?跟怪物有区别吗?” “可我觉得很恶心。”黑袍女子有些虚弱的说道。 这句话似曾相识,白袍人听到后又不自觉的想起了谁,她也曾经说过一样的话,可她现在不知所踪。 情绪微微搅动,却被那岁月中,磨砺成石头一样坚硬的心,挡了回去。 “可我们只是想活着而已,了结一些被时间所困的事,完成一些从前无法完成的愿望,这些都需要在时间长河中慢慢完成。追求长生不死没有错的,即便付出代价也是值得的。” 白袍人说完后,内心深处啊,真正完美的永生啊,真让人着迷!所以寻那解药,即使需要不择手段,那也在所不惜。 黑袍女子的表情隐匿在帽中,若有所思,白袍人看她不再说话,朝铁床看去。 “再找个阴舛人吧,魃血虽然不是解药,可千年的岁月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很长的。” 黑袍女子点了点头,慢慢退到黑暗之中。 ------------ 第二十四章心慌不定神 郊区的大树洞是因为那片地区有一颗已经枯死的古树而得名。 这颗古树虽死,但从那秃掉的枝杈和那苍劲的根系来看,能想象出当年生长旺盛的时候,应该是根深叶茂、葱茏劲秀的景象。 但这颗树最让人醒目的一点是,在那五人环抱粗细的树干上,有一个巨大的树洞,这个大洞就是造成这颗古树死亡的原因。 树洞的形成众说纷纭,有说白蚁掏空,有说雷劈火烧所致,还有说树到寿命,自内腐败而空,但这大洞到底怎么形成的,真相已经很是遥远,不得而知了。 不管怎样,这毕竟是颗千年古树,即使枯败,政府还是给围上护栏保护了起来,并作以标注。 这树洞口大,有时免不了进一些风吹杂物,又恐天干物燥时,起星火燎烧起来,所以环卫工人会定时清理一下。 但冬季,又由于近期下雪频繁,工人们嫌冷,偷着懒,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清理了。 这日,当值的工人路经大树洞,于是拿着打扫工具想清理下里面的积雪。树洞里似乎有什么杂物被投到里面,环卫大叔拿铁锹往里扎了扎,感觉像是铲到了什么织物上,又朝前方铲了几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把锹抽了出来,突然发现锹头边缘,挂着什么东西,正心里暗骂,哪个缺德玩意儿把垃圾杂物扔这里来了,定睛去看,那是一块带着头发的头皮,没有血,头皮白森森像是橡胶的。他觉得像是假发,拿在手中搓了一下,猛然就像见鬼一般,扔下铁锹,连滚带爬而去。 北寒三中 元化星在今天所有的课里,没认真听过一节,年级第一大神,在物理课上,却答非所问,把物理老师都给气乐了。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着电热公式,指着rt问全班同学是什么,她看着窗外随口答道,是直角,徐君房笑到不行,她才不好意思的回过神来,物理老师也是一脸无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终于挨到了中午,元化星无精打采,从昨晚梦到陈魈掉到沼泽中惊醒,折腾到现在,眼皮一直在打架,她去校外随便吃了点包子,又去了趟老楼喂猫,然后才回到宿舍,进去的时候,看到宿管阿姨瞄了她一眼,心想,“这宿管真不像看门的阿姨,哪里不像呢?可能就是因为长的太漂亮了吧。” 这一次她没再去四楼,如果陈魈回来了,她一定会把窗帘拉开的,可是刚才在操场上看到,依旧是上午那样。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元化星只想了一下事情,便睡去了。 畹姨再次推开415寝室的门时,陈魈已经换好衣服了,她正在弯腰取床下的东西,显然她身体已经恢复好了,这让畹姨刮眼相看。 像这种自愈能力,是阴舛人特有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越久能力越深,像断骨自愈,陈魈这种刚成为阴舛人的新人,至少也得2-3天,更何况她断掉的不止一处。 畹姨暗暗寻思,这姑娘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感觉有些不一样。 “你可以去上课了。” 陈魈应了一声,“畹姨,昨晚还有一个阴魂,是它拖住海叔的,它怎么样了?” 从她逃上天台后,在等她被救下回来时,到现在,她没有看到于辉的灵魂。 畹姨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昨晚也许是她上来的太匆忙,并没有看见谁的阴魂。 午后2点40,雾气褪去,依旧寒冷。 一辆三菱越野车停在了校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气宇轩昂的男人,那不是别人,正是公安局局长于海波。 他知道元友说的所牵挂之人是谁,除了陈魈还能是谁。儿子能自杀,父母恐怕已经不算在内了吧,否则他怎么能那么狠心,一想到这里,于海波心里就狠狠的抽搐一下。 他走上四楼,学生们在上课,楼里时不时还传来老师念题的声音,楼道里空无一人。 他看到文科二班的门牌挂在墙上,这是儿子生前学习的地方,这里也是陪伴了儿子时间最长的地方,要不是上次叫家长,他都不知道儿子的班在几楼。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想起上上个月还在北寒三中办公室,想把陈魈弄出学校,内心一阵羞愧,忍不住攥了下手掌,五味陈杂翻涌,下课铃却在他脑袋上方响起了。 学生们陆续从教室里鱼贯而出,教室里此时有一些孩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聊天,喝水,吃东西,趴着睡觉。 陈魈正在把左手放在课桌上,右手按了一下昨晚被海叔打中的断裂位置,没有任何异样,已经恢复如初了。 她已经想好了,先不主动去找元化星,因为这样的举动会太明显,也会很反常。她又看到了卓艺萱的座位,空空如野,让人发慌。 海叔跟卓艺萱的失踪,肯定是脱不了干系了,也不知道卓艺萱吉凶,可是海叔那个样子,现在又能在哪里呢?会不会已经暴露在大众视野里了,又想了想,应该不会,至少六孛局不允许。 想着想着,抬头无意望了一眼门口,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张望,当看到她时,向她挥了下手,示意她出来。陈魈并没有太意外,元化星已经跟她说过了,她知道于海波来的目的, 如果时间充裕,于海波是想先给陈魈道歉的,毕竟第一次见面时,他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没有给过一点好脸色,现在再请人家帮忙,他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课间十分钟,转眼就要过去了,他没有再顾着那张脸面,说了来由,陈魈很干脆的就答应了,这让他很意外,当然这也并不是因为元化星提前打招呼的缘故,毕竟于辉的死是跟她有关系的,而且昨晚也是他的阴魂救了她,更让她心存愧疚,这个忙不叫帮,是她必须去做,时间约好,是两天后的晚上。 很快,下午第二节课,理科一班,体育课。 体育课是大多数学生喜欢的,那个时候,体育老师管的不严,基本做完预热活动,然后点完名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有时候,有些学生等不急,就会在身体预热完毕,绕操场跑一圈的时候,中途往路过的操场公共厕所里躲,老师一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也就那么几个人是这样。 也许今天有些冷,大家就和商量好了一样,一圈800米下来,回到终点,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班只有三个人孤零零的站那,体育老师又笑又怒,操场上他的声音很大,陈魈在班里都能听的到。 文科二班正在上历史课,正说到为何吴三桂引清军入关,而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说法也许是后人杜撰的时候,操场上体育老师的怒吼声,连历史老师都停了一下,往外望去。 陈魈看到操场上的三个人里有元化星,她那头短碎发加高挑的身材,在剩下那两个人中有些显眼,体育老师发怒,剩下的三名同学挨冻,那三个人中就元化星一个女生,陈魈摇了摇头,“真是实心眼儿啊!” 历史老师继续说道:“相传吴三桂为的那个红颜是谁呢?她就是陈圆圆,原姓邢,名沅,字圆圆,又字畹芳!” 陈魈感兴趣的听着。 下午五点后,陈魈偷偷去了理科一班,她从班级后门望见元化星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她稍稍安心了一点,随后回了班里。 很快,夜自习下了,元化星边打哈欠边擦眼泪,刘晶无声无息的坐她旁边,用不解的表情盯着她,元化星擦完眼泪一睁眼,就看到了她的大脸,吓清醒了。 “你干嘛啊,吓我一跳。”元化星嗔怪。 “你今天有点不正常,打你从早晨迟到开始,就和魂儿被谁吸走了似的,哈欠连天,精神萎靡,心不在焉,还有什么可以形容,让我想想,哦对,衣冠不整,蓬头垢面,你咋了?”刘晶一脸长辈询问小辈的表情。 “哎呦,你快别烦我了,你看看,都几点了,快取车子回家吧,你也不嫌冷。”元化星边说着已经站起身要出去。 刘晶更不理解了,“不正常,不正常。” 她从来没见过元化星有什么烦恼忧愁,这么反常肯定有问题,而元化星临出门时一脸疲惫还有些坏坏的表情说道:“你,不仗义,体育课不仗义。” 刘晶回想起,不禁笑了,“下午体育课,属实好笑啊!” 元化星出了教学楼,在操场上,远远便看见陈魈的寝室亮着灯,瞬间就有了精神,等了一天,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快速的往宿舍楼走去。 元化星的脸很有辨识度,并不是大众脸,宿管阿姨似乎认住她了,只要是她一经过,就会用眼睛瞟她一眼,这让她也忍不住瞟回去,以前没怎么在意过,但她总觉得如果以后都是这么瞟来瞟去,也太奇怪了,于是她倒退了回去,侧脸看着宿管阿姨说道:“姐姐!” 畹姨被她这声姐叫的噗嗤一笑,“你这个孩子,嘴还挺甜。” “不是嘴甜,我觉得你比我们好像也没大多少。” 畹姨心想,“这孩子果然不一般。” “那你倒退回来干嘛?” “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特别是今天。”元化星说道。 畹姨又笑了一下,“没有误会,就是坐这里,我得盯着每位住校的同学,是你太敏感了。” “不是,我感觉您不像是宿管。” “为什么?” “气质,谈吐举止。” “孩子,让你上心了,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你们的宿管啊!习惯盯着学生。”畹姨有点严肃起来。 “好吧!姐姐,再见!”元化星说完便往楼上去了。 畹姨看着她的背影,“这元化星难道也是阴舛人?” ------------ 第二十章冷淡与失落 元化星来到四楼,415的门打开了,她还有些心跳加速,本来想问一大堆问题,比如,“你今天到底去哪了?我昨晚梦到你了,家里是不是出事了,你昨晚听见那个响声没?昨晚楼上怎么了?你今天什么急事,......你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 可是当看到陈魈安然无恙的站在门口时,元化星把这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觉得如果这些话一股脑说出来,不但夸张聒噪,稍稍还有些难为情,所以她欲言又止。 但是陈魈在那一瞬间,从元化星的眼中看到了什么,那分明是急切,担心,关心,然后故作轻松。 “今天回来很早啊。” 陈魈淡淡的一笑,“嗯,回来很早。” “你今天很忙啊,间操也不在,去哪了?”元化星不想让陈魈知道,白日里她乱套的过来寻她的样子。 “我叔叔病了,我一早就出去了,下午才回来的。” “你叔叔病了?问题大吗?” “他...,...他病的很严重。”陈魈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茫然。 看着陈魈的神情,元化星忍不住担心。“你没有事儿吧?脸色不好,晚上还没吃饭?” “我晚上不吃饭,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对了,你还没回寝室吧,怎么就先来找我了。”陈魈明知故问。 “还没回去,我就是有些...” “有些什么?” 元化星很想告诉她,有些想她,担心她,却不知道在顾虑什么,始终说不出口。 “没...没什么,晚上你害不害怕?” “不怕。” “我听说这层就你一个人。”元化星说道。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今天我有些累了。”陈魈显的很冷淡,似乎不想再聊下去。 “好...吧,那,那我先下去了。”元化星有些失落,心中的那股急切和期待,被瞬间浇透了。 陈魈能看出元化星的情绪,她想多说些什么,从心底涌上来的情绪,却被海叔那双狰狞浑浊的眼睛压了下去。 她想,她们之间最好还是保持距离吧。 想罢,冷冷的说道。 “快下去吧!” 元化星心中一怔,望了她一眼,还想期待着什么,陈魈漂亮的嘴唇没有再动一下。 元化星转身离开,心里空空的,莫名还有些心情低落。 关上门,陈魈内心繁杂,她不想这么冷淡的对元化星,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是什么,她也搞不清楚,更可怕的是,最后会变成像海叔那样的怪物。 她要保持清醒,她是来任务的,她辜负了元化星的好意,想完这些,陈魈心中更加难过了。 宿舍楼熄灯后,畹姨再一次来到415寝室。 “畹姨,海叔说老楼的事已经上报局里了,有眉目吗?” “大鬯僵的声音,你只是有所耳闻,没有真正听过,不过为了谨慎一点,局里还是派人去查了。 那座楼的主人徐珂,在1993年的时候,为了配合公安局调查一起强奸案,从那楼里出去时,在这学校门前的那条路上,被一辆失控的铲车铲死了,铲车都把人从胸腔插断了。 当时他家里只有妻子和儿子,他儿子刚满12岁,他妻子背景也很单纯,所以表面上查不出他妻子和儿子能跟大鬯僵有什么关联,这事急不得,先等消息吧。” 陈魈想了一下,又说道。 “我还发现在那座楼里,有可疑的人,不是在窥探元化星,就是发现我监察元化星。” “这两种可能性不大,等先调查清楚再下定论,不要轻举妄动。”畹姨说完,心中暗想,别说那些可疑的人,就连我这个联络人,都不知道局长到底派陈魈监察元化星什么。 陈魈知道,她对于局里来说,只是个没有经验的新手,说的任何话,都没有说服力,但她的直觉敏锐,她继续说道。 “可是现在,元化星每天都要去老楼喂猫,猫被带进了那座楼里,我总有种感觉,像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 “那你最近有发现大鬯僵的动静吗?” “没有,最近都没有,只看到那楼里有些阴魂。” “以前那楼是干什么的,恐怕你不知道吧!标本展览室,停放过多少尸体,所以有点那些东西无关紧要。 只要它们不骚扰元化星就行了。你得跟着她,保护她,随机应变吧。”畹姨说着从手指上拿下来一样东西,递给了陈魈。 “这是冷火哨,特殊材质,你收好,万一出什么状况,捏碎,我能听到看到。你还需要把你知道的一些信息随时告诉我,莫不要自己琢磨。” 陈魈没有提及元化星的生辰,还有去超度于辉的事。她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这样做。 从小养她到大的海叔,从来都不会告诉她一些事情,她就像一个外人一样,知道的太少,她需要保留一些,她现在还有好多疑问,却没有人解答。 畹姨没有注意到陈魈的表情,递给了她一个像戒指一样的圈圈,陈魈把它戴到了小指上,像枚尾戒。 “畹姨,阴舛人异变后都怎么样了?”陈魈很想知道。 畹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神稍有闪烁。 “阴舛人最终期后,会异变成...”畹姨想到这里停顿了下,“异变成怪物,它们最后都被封起来了。以后慢慢你会知道很多的。”她叹了口气,不等陈魈再问什么,便拉门出去了。 陈魈知道畹姨说的这些,并没有说完全,也许是有难言之隐,又也许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宿舍灯都灭了,,陈魈躺在床上,在即将要睡着的时候,细细的哭声隐约出现在了楼道里。 她迅速惊醒,从床上下来,拉开门向楼道里看去,并没有人,但那哭声断断续续还有,她顺着哭声寻了过去,走向了四楼晒台。 晒台没什么东西,夏日时挂着很多衣服床单被罩,但冬日里,没法晒,会被冻的梆硬,现在这里除了大晒架,空无一物。 昨晚晒架被她和海叔打翻了,今天应该是畹姨上来恢复了原样。此时空气倒是很新鲜,冷冷的让人有些清醒。 陈魈的发梢随着小风摆动,那哭声在晒台上若隐若现,角落里一张黄纸符被风卷起飘落到她近前。 陈魈弯下腰将黄符纸拾起,那黄符纸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半碎裂了。 这东西陈魈以前见过,海叔总带在身上,但陈魈并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能掉到这里,应该是昨天打斗时,从海叔身上掉落的。 残缺的黄符上面画着的字符,陈魈看不懂,中间有个“雷”字,有枚方印印在上面。 她暗自琢磨,“恐怕昨天于辉的阴魂跟这个东西脱不了干系了,而且那哭声应该就是引她来寻的,两天后就要超度于辉了,说不定这个有很大用处。”想着,陈魈把它折好,放在了口袋中。 又过一日,日复一日。 今天晴天,气温有些回暖,路边堆的雪块的边缘融化了,本来是白色,却在上午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变成了黑青色,显的脏兮兮的,但是冬日里的阳光,哪怕是不够温暖,也会让人心情舒畅。 间操的时间到了,元化星没有上楼去找陈魈,因为她没有东西去喂猫了,昨天把最后一点鸡肝和馒头喂完,就弹尽粮绝了,她打算中午去校外买一些,下午再去喂。 还有昨天她因为胡思乱想,六神无主了一天,虽然她很想得到陈魈想念她的一点态度,但那份冷淡,也的确让心里的落差稍微大了一点。 有些难过,可这不能怪陈魈,是自己的问题,毕竟她的亲人病了,自己还给添什么乱啊。 她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她不知道对陈魈的感情,是友谊还是别的东西,她分不清了,想不通了,心烦意乱,她想让自己清醒下,想明白这个事。 所以,不去喂猫,她破天荒的去了操场上,跟同学们一起做了久违的间操。 陈魈没有等来元化星,她不知她为何没来,心里稍稍感到一丝失落,可转念一想,以前自己没有暴露的时候,不都是这样执行任务的吗,随后又恢复常态,也去上了间操。 她们班跟理科一班离的是远了些,但是如果在最后一排往西边看的话,还是能看到的。 虽然大多数同学为了行动方便没有穿棉服,都穿着蓝白的校服,有些难以分辨,但陈魈还是远远的就看到了元化星,而元化星的头也是朝这边侧过来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她,只能望见,元化星原本做操的快速动作,一下变的缓慢起来,但只是一会,又恢复了正常节奏。 下间操时,陈魈原地没有动,她刚想往元化星那边走,却发现元化星看了一眼这边,犹豫了一下,跟着其它的同学上楼了。 陈魈叹了口气,也许昨天她表现的太冷淡了,伤了元化星的自尊心吗? 元化星刚回到班里,搓了搓手,抬头看见徐君房正在翻着一本发黄的历史书,绕有兴趣的用那修长的手指在一行字前划过。 “你喜欢历史啊?”元化星边挪徐君房后面的桌子,边往进挤。 徐君房笑嘻嘻的说道:“你说这本书上的历史是真的吗?” 元化星挤进了座位上,扭过头瞪大眼睛。 “怎么,你还想质疑吗?书本上的肯定是真实的啊!这是哪的历史书了,跟咱们学校的不一样啊!” 徐君房含着笑说道:“我认为,我们看到的这些历史,都不知道是第几手了。在人们编写时,受很多影响,修改过,润过色,添加过个人色彩,主观臆断,那真正的第一手史料早就有些虚无缥缈了,等传到现在,有很多都不是原样了。 你看这段,秦朝的描述,就特别有意思,焚书坑儒,你瞧瞧,还有传这个徐福东渡当了日本天皇,这都什么啊,哈哈哈!” 元化星听的莫名其妙,心说,“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刘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跟徐君房打了招呼,跟元化星说道。 “今年元旦茶话会,咱们班跟文科二班要一起办!” ------------ 第二十六章老楼要装修了 刘晶的话刚一说完,元化星惊诧道。 “一起办?跟文科两个班?他们加一起100多号人,咱们班,60多个人,这得租多大场地啊!为啥要一起呢?每年不是都在班里单独吗?” “不是,咱们只跟文科二班,当初分文理,分到二班的同学,有不少都是咱们高一的同学啊。 这不是高二了嘛,只有这一次机会在校外举办,等高三哪有时间啊!地方我都找好了,老师也同意了。”刘晶一挑眉说道。 “哦,你找的什么地方?” “我舅舅开的歌舞厅,地方老大了,100多人没问题,能在那吃点东西,然后还可以卡拉OK展示才艺啊!你跟我上去合唱一首歌,我想想唱什么。”刘晶说完就往自己座位走。 “不是吧,我唱歌?开玩笑,我唱歌??刘晶,刘晶! 别胡闹啊!”元化星要抓狂了。 她最近一次被逼无奈的唱歌,是在上学期的茶话会上,玩什么击鼓传花,好巧不巧,正在剥桔子皮的时候停在了她面前,硬着头皮唱了首《蓝精灵》,就这么简单的歌,硬是一句没在调上,同学们毫不掩饰的笑出了泪花,这事成为班级年终笑点。 她心想,这次刘晶让合唱,目的不纯?还是她认为我唱的也没那么糟吧。 徐君房见状,不解的问:“你不喜欢唱歌?唱歌不好听?” 元化星听着还有些不服气,“还行啊!我觉得还行,不难听!” “那就唱啊!正好我新来的,没听过你唱歌。” 元化星鼓了鼓嘴,似乎要认真起来了呢。 很快便到中午了,校园又恢复了宁静,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住校生穿梭在校内。元化星从校门外拎着个小塑料袋,直接往老楼走去,从校门口进来往左边拐,直走便会到老楼花园门口。 花园门意外的开着,她走了进去,楼门也半开着,里面有人在说话,声音是徐铁来的。 元化星把半个身子探进了门里,里面果然是徐铁来,她旁边还站着几个工人,这些人手里拿着一些工具,旁边还放着油漆桶,她好像在交代这些人什么事情。 她看到元化星时,只是一个眼神,没有表情,微微点了下头,元化星露了下礼貌的笑容,然后从他们身后走到走廊里,刚要上了楼,徐铁来喊住了她,“猫现在在三楼的第一个房间里,门没锁。” 元化星没有问为什么,她应了一声便上去了,看着刚才那些工人,她猜想,这楼是要维修或者装修吧!底下总开着门,估计是怕猫跑了?想毕,已经到了三楼,猫的确已经不在厅里了。 楼梯一上来正对面,有两扇门。 正对着的门,元化星觉得,这应该是第一个房间。 她去推门,门果然没锁。 但是房间里没有窗户,很黑,从门缝里透进一点光,让元化星看到往里好像有张桌子。 她把门又推开了一点,打算进去,心里想着,这么黑,小雪和它的孩子放这屋子里行吗。 突然她听到有什么响声,那声音来自最里面,有点像是石头缓慢的摩擦声,更像是磨盘在转的摩擦声。她往后退了一步,顺手打算摸一下墙上是不是有灯的开关,然后还没摸到,一双手从后面搭在了她肩膀上。 元化星一怔,回过头来,是徐铁来,她还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这个秀气的女孩,是不是天生就是这种冷漠脸,但是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神色,你盯着越久,就会感觉有一种狂热隐隐的压抑在里面,让人无法看明白,元化星很不喜欢。 “猫在那个房间,你走错了。”徐铁来冷冷的说道。 元化星退了出来,在徐铁来关上这扇门的时候,元化星稍微又往里看了一眼,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小雪所在的那间屋子里有窗户,窗户朝东,正好跟对面新建的教学楼错开了些,否则被挡的阳光也进不来。 屋子大概有三十多平,有两个铁架子在墙边靠放,窗户那有个写字台,而那个破矮柜,也许是放的比较急,胡乱的放到了地中间。 小猫现在满地跑,看见人进来了,都连滚带爬往矮柜里钻。 元化星想把矮柜放规整些,她随口问道。 “这楼房要装修吗?” 徐铁来放下盯着她的目光回答道:“嗯,收拾一下,我堂哥要住进来。” “要住进来?”元化星其实有些意外的,她觉得这里曾经发生过很多事,像这种楼房似乎不太像是居家住所,可这毕竟是人家的房子,想要干什么,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这样去班里也方便很多,而且...”徐铁来后半句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元化星天真的眼神看着徐铁来的眼睛问道。 “而且,下午的那些课程也可以参与一下,不懂的话也能方便问问老师或者...同学。”徐铁来说同学两个字的时候,元化星觉得她似乎在对自己说,同学指的应该就是自己吧。 她心里想,这倒没什么,关于学习方面,绝对不会吝啬的,更何况还是徐君房。 “这样啊!倒是的确比较方便。”元化星搬好矮柜,随即又要拌吃的了,徐铁来看了一眼,“我先走了,有些房间你最好别随便进去。” “你是说旁边那个?我刚才以为你说的是那个房间,走错了,门也没锁哦。”元化星解释了一下。 “你应该知道,这楼里以前是干什么用的,原来的那些古怪标本,有一些并没有搬走,很多现在还在楼里,我怕吓到你。”徐铁来幽幽的说道。 “古怪?好吧,我知道了,不会乱走的,喂完猫我就离开。”元化星没再多问。 徐铁来转身下了楼。 元化星喂完猫,回宿舍楼时,透过宿管室的玻璃窗里,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小男孩,但宿管姐姐并不在。 当元化星走过时,那小男孩从凳子上一下起来,扒到小窗户口探着头盯着她过去。 元化星没忍住又倒退了回去,一副凶凶还带些拽拽的表情说道:“喂,你跟这个屋子里的姐姐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她弟弟?” 小男孩笑了,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可爱,“我好像没惹到你吧!” 元化星挠了挠脸,眯了下眼睛又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小男孩,标准小学生,要不是穿戴是男生的样子,容貌漂亮的和女孩子似的,这肯定是宿管姐姐的弟弟了,这俩人长的都很好看。 “没惹到不能问啊!”元化星觉着小男孩很有意思。 小男孩嘴角上翘又笑了一下,像是能看透她似的,“你从这路过,我盯着你看只是凑巧而已,并没有冒犯之意,况且我是个孩童,你又何必过来质问,略失风度。” 元化星被说的目瞪口呆,脸都不由的抽搐了一下。 这孩子成精了,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岩出,你呢?美女。” 元化星心想,这孩子小小年纪,开口称呼人倒是挺老道,想着把手伸到小窗口里面,轻轻捏了一下小男孩的脸,小孩儿并没有躲闪。 “石岩出是吧,记住,管我叫姐姐!”说完才松开手。 小男孩还是笑咪咪的。 元化星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小包装袋,那是她上个月的那个生日,同学送的。 她撕开一个小角,往自己嘴里倒了一点,抿着嘴,表情极其陶醉,好像很好吃的样子,然后问道:“想吃吗?” 小男孩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元化星让他伸出手,往手里倒了一点,一抬下巴,示意他倒到嘴里,然后用那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 小男孩看着元化星吃着挺起劲,就照做了,刚放进嘴里,没几秒,差点没哭了,口腔里就像有什么东西会动,在嘴里小幅度爆炸一样,弹跳不止,还有些疼,他一下伸出舌头,呸呸的往外吐,可能还咽到喉咙里一些,那表情变化丰富,元化星捂着嘴笑到不行,看到他往出吐,赶忙喊道。 “别吐呀,这东西挺贵的呢,有那么难吃吗?酸酸的挺好吃的啊!” “哎呀,真是马失前蹄,栽到你手上了,什么玩意啊!这是人吃的嘛?”小孩一屁股坐回原位不理元化星了。 “有意思,你懂的成语还挺多的嘛,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刚才那个叫跳跳糖,是不是把你崩疼了?”元化星又忍不住笑了。 “什么崩疼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 元化星转头一看,正是宿管姐姐,她刚从楼上下来。 “姐姐,这是你弟弟吗?刚才给他吃了一点跳跳糖,生气了。” 畹姨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男孩,“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小男孩嘟着嘴不说话,看样子真生气了。 畹姨看着觉着好笑,对元化星说道:“小孩不识逗,别管她了。” 元化星有些不好意思了,对着石岩出说道:“小大人,别气了,下次姐姐不逗你了。” 小男孩抬眼看了一眼她,好像心情好了些。 畹姨看了一眼小男孩,转过头来跟元化星说道:“真是个孩子,你快回寝室吧,中午也不休息一会吗?” 元化星看了看大厅里的时钟,“今天是休不成了,哦,对了,姐姐,你这里能煮点东西吗?” “煮东西?煮什么?”畹姨有些没听明白。 “宿舍里没有通电,我想煮点粥,最近胃不舒服,外面吃不好,我又一时半会回不了家,所以...” “学校有规定的,不能在楼里起灶做饭,煮东西被发现我也得挨罚呀!”畹姨有些为难。 元化星赶忙说道:“没事的,姐姐,我再想别的办法吧。”说完冲着畹姨笑了一下,冲着小孩挥了挥手说了声拜拜,便往楼上走去了。 “崩疼了?” “呵,有点。” “真生气了?” “怎么会。” ------------ 第二十七章鬼打墙 很快到了这日的下午五点,广播室又为同学们播放着近期的流行音乐,一首特别火的《知心爱人》随着广播传到了各个班里和操场中。 刘晶坐到了元化星身旁,认真的说道。 “听,你听,就这首歌,咱俩一起唱,挺简单的,你学学。” 元化星心里其实是拒绝的。 “那我唱男的还是女的啊?” “当然是男的。”刘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凭啥我唱男的,我要唱女的。”元化星佯装不悦。 “姐姐,你看看你像个女的不?还唱女部,那么高你能唱上去吗?” 元化星白了一眼,“我哪儿不像女的了?” 刘晶嘴角抽搐,“哪有女的爬墙上树的。” 元化星噗嗤笑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你怎么总揪着不放啊。” “今年春天那会,谁爬那么高的树上揪风筝来着?” 元化星咽了下口水,“行行,我唱男的,我唱还不行?” 刘晶翻着白眼。 “这还差不多,咱俩现在要不要练习一下?我这有随身听,磁带也买了,”刘晶笑呵呵的回自己座位去拿了。 刘晶回来,两人一边一个耳机,认真的学起歌来了。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刘晶表情僵硬,一脸不可置信望着元化星。 “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五音不全是随谁了?” 元化星眼神中透着无辜,“我唱的不挺好的吗?” 刘晶想抽人的心都有了。 “唉~我真想打你,快被你弄疯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没一句能在调上,还能这么自信都唱完?” 元化星一下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啊!我觉得唱的就是那个音啊,全没在调上吗?不是,去年元旦你不也听过我唱歌嘛。” 刘晶呆滞的脸看着她有些无语,“去年元旦我感冒请假了,没听过你唱歌啊!我真不想打击你,我要是跟你一起唱,神仙都能被你带偏了,到时候咱俩全年级都要出名了,我还是找别人吧!带不动你。” 元化星其实觉得特别好笑,但还是满脸遗憾的样子。 “别啊~!” 刘晶头也不回,还不忘拍了拍胸口,露出了一副有惊无险,安慰自己的样子。 很快晚自习下了,元化星默默的上了四楼,她忍不住总是想看到陈魈,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头时而欢喜时而酸涩。 在文科二班后门的小窗户上,往里偷偷看去,陈魈的座位又空着。 元化星瞬间失落起来,她刚叹了口气,一转身,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元化星 你从后门看谁呢?” 说这话的是教导主任。 元化星赶快站直,“刘主任好,没看谁,路过瞎看看。” 刘主任的脸晴转多云,“路过?这是路过吗?我都看你好几次在文科二班徘徊,马上要升高三了,你是打算理科转文科?还是每天过来看谁啊?你呀,学习好,但也不能总想着交朋友,特别是异性。” “哦,知道了,那我先走了,一会食堂没饭了,刘主任再见!”元化星没看刘宏邦的表情,溜得很快。 楼道的这边,陈魈看到了教导主任在说元化星。 海叔那件事后, 陈魈总是不自觉的想躲着她,但又情不自禁的也想见她。 夜自习后,本该放学了,元化星还在作卷子,她想把数学和化学的都写完,不知不觉,等她做完时,别说教室空无一人,恐怕整个教学楼也只剩她一个了。 平时热闹的校园,一到晚上,学生走空的时候,既安静又空荡,静到让人发慌。 而且那楼道中,隔几米,墙上就挂着一个相框,里面都是些历史名人,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元化星走到楼梯口那,月光从窗外投了进来,照在了相框里,里面人物的眼睛,就像会动一样,不管她走到哪个位置,都会死死盯着她,有些说不上来的瘆人。 元化星硬着头皮,借着一点月光,费劲摸黑到了一楼,当她去推楼门的时候,心里一凉,门被上夜班的看门大爷给锁了。 一顿敲打和叫喊,并没人搭理,传达室的距离,恐怕元化星吼穿大门,大爷也听不到。 她在这片黑暗中郁闷了,看门大爷难道没看到还有灯亮着啊。心里抱怨,但也无计可施,她想着,看来今晚要睡教室了。 刚要转身摸黑返回,楼门却开了,披着衣服的大爷看着元化星说道:“这么晚你还待这干嘛?要不是有人说里面还有人,我看你今晚就只能睡板凳了。” 元化星一怔,有些好奇。 “有人知道我被困楼里了?谁跟您说的啊?” 看门大爷边锁门边说:“一个女同学,她说有个教室刚才亮着灯呢,里面还有同学,我刚才没注意到,不过小姑娘,以后不要学习这么晚了,看着点时间啊。” “知道了,谢谢大爷!”元化星说完朝宿舍那边走去,可宿舍也应该关了吧!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傍晚还很严重的那股煤烟味道,在这个时候已经消散了,剩下冷冷的清新。 元化星深深的吸了口冷空气,精神为之一振,她向远处看了一下,黑黑的操场显的无比深暗,静谧的令人发慌。 回宿舍的侧路,一共有六个校内路灯,每个路灯间隔20米左右,但此时只有远处宿舍楼下的那盏还亮着。 因为有些暗,元化星借着月光,边走边低头看着地面,边又不由自主的数这些路灯,脚步加快了些,当她数到第六个路灯的时候,她停下了。 第六个路灯过了,应该就到了宿舍门口啊,她抬起了头,宿舍楼门隐隐在前面的黑暗中模糊一片,她咽了下口水,微微皱眉,心中发毛,怎么走半天,明明应该到了啊。 校园里安静到只听见她的脚步声,她又一次往前走去,这次边走边数路灯柱,路似乎越走越长,当数到第六根时,不寒而栗,宿舍楼依旧模糊在前方,她还在路的中间。 “怎么了这是,该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元化星又向四周看了看,一片死寂,浓浓的冬日夜色里突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黑黑的透着一层寒气。 害怕是没有用的,她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暖呼气,跺了跺脚,脚要冻麻了,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纸,这东西是她父亲给的,还教了她使用方法,这是一张驱邪符箓。 元化星双手的食指各夹住一角,用拇指做着什么结印手势,最后一下,拇指按了上去,然后单手持着这张符,往前走去。 宿舍楼清晰起来,越来越近,第六根灯柱走过时,没出意外的看到了宿舍楼的大门,门已经锁了,宿管室里的灯却亮着。 元化星松了口气。 “真是谢天谢地,校园晚上阴气好大啊。” 她敲了敲玻璃门,不一会,楼门开了。 “姐姐,还好你没睡啊!”元化星压低了声音。 “刚才查宿舍,你床就空着呢,干嘛去了,这么晚回来。” “今天做题晚了,忘了时间了,刚才差点被锁到教室里,也不知道是谁告诉看门大爷的,我才能出来。” “住校生下夜自习还想学习,可以去阶梯教室,跟我提前打好招呼就行。” “今天特殊,做题做忘了,下次我会注意的,姐姐,我上去了,困了。”元化星打了着哈欠说道。 “快去吧,我锁门。” 等元化星上去时,一个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那是陈魈。 “怎么这么久?” “刚才元化星回来的时候,在那条侧路上走来走去,折腾半天,最后不知手里拿个什么东西,才走回来,我看到她周围有一个阴魂,离她还挺远的。她手里拿的应该是驱邪之物,那个阴魂消失了。”陈魈说道。 “那东西可能是影响了她的感官磁场,迷了她的眼,就是俗称的鬼打墙,她是不是看不见那些东西?”畹姨问道。 陈魈点了下头,“她看不见这些。” “元化星的生辰也许不对,得让局里查一下。她今天问我能不能在这煮粥,我还以为她是阴舛人呢。” 畹姨本来觉着元化星可能是阴舛人,但是能吃东西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元化星并不是。那么局里监察她是因为什么?畹姨也很疑惑。 “煮粥?”陈魈心中有些异样。 元化星是否跟她一样也是阴舛人,这个问题她也琢磨过,但答案只有在过完生日后才能揭晓。 因为陈魈所经历的,就是她自己过完生日后,才变成了阴舛人,这是海叔告诉她的,而那个时候,她才变的特殊起来。 陈魈内心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还是把元化星的真正生辰告诉畹姨。 “局里给的信息有误,元化星的生日在下一年的3月24日。” 畹姨抬眼看向了陈魈。 “我知道了,你上楼去吧。” 陈魈刚要走,畹姨又说道:“作为新手,信息及时是很重要的,切不可再瞒报了。” 陈魈微微一怔,应了一声出去了。 午夜 宿管室里如果不是拉着窗帘,早被外面悬着的月亮照个通明,两个声音在这黑暗中低声私语。 “元化星的生辰是错的,陈魈很有个性,她查到的,我不放心,再去查查吧。我还以为元化星是阴舛人呢。”说这些话的,正是畹姨。 “她不是阴舛人。” “她能吃东西肯定不是阴舛人,那我们监察她什么?”畹姨问道。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千万不要自己扛着。”畹姨眼中有些关切。 “我没事,她的生辰会派人重新调查,还有你,需要回局里一趟吧,你该...” 话还没说完,畹姨似乎不想听那几个字似的赶忙打断。 “我知道了,近期我会回局里。那陈魈呢?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胡海宗把她抚养成人,怎么不告诉她阴舛人的事?我要不要让她了解了解,她五年的活力期快结束了,到了交病期,如果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话,会很难接受现实吧。 这孩子还不知道她现在是阴舛人最快乐的时候。”畹姨说完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脸色温柔。 “畹儿,你最好也不要让她了解,胡海宗没告诉她,是我吩咐的,这里面的缘由,我将来会告诉你的,还有,你也要注意陈魈的安全,莫让她出现任何闪失。” 畹姨听后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但她也没再多问,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 第二十八章超度 如果陈魈和元化星在同一个班的话,想必元化星可能只要一得空,就会偷偷去注意陈魈的一举一动。 然而她们不在一个班,所以最近四楼文科二班的后门,总能看到元化星的身影。 她内心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她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总是想看到陈魈,她觉得她要疯了。 陈魈的冷淡,也的确让她备受打击。 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问不敢问,猜测又没根据,而她们之间的所谓友谊,也才没多少天。 元化星决定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不会望而却步。 陈魈依旧执行着局里给的任务,暗中观察着元化星。 不管局里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在这些天的潜移默化之中,已然对元化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情。 可是陈魈内心知道,这种感情需要及时刹住,不是因为性别,而是那模糊不清的命运。 夜自习下了以后,元化星在楼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陈魈,陈魈也同时看到了她。 元化星这次没有逃走,她向她走去。 “一起?”元化星想让自己尽量显的自然些。 陈魈摇了摇头,元化星看到后心还是一沉。 陈魈看到元化星的黯然神色,有些不忍,赶快说道。 “不是,你父亲他们等着我呢,超度的事。” 元化星恍然,“是啊,这事我都忘了,是今晚吗?” “嗯!” “会很晚吧,那晚上你还回来吗?” “回来,我跟宿管阿姨说好了。我得走了,车在那边等我呢!” 元化星心中又有一种冲动,“我能,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陈魈看着元化星急切的眼眸,轻轻说道:“我去就行了。” 元化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下低落起来。 “哦,你叔叔怎么样了?” “他回老家了,老家那边有人处理。” 元化星已经没有话题了。 陈魈看着操场渐空,没有多少学生逗留,对元化星说道。 “快回宿舍吧,我该走了。” “嗯!” 看着陈魈的背影,元化星心里空到不行,那种感觉又来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在看到陈魈的那一刻是欢喜的,却在她离开时变的难过起来。 于海波的三菱越野车,很快到了郊区的七横街,在一间平房铺子前停下,陈魈并没有下车,他们是来接元友的。 不一会功夫,平房的灯熄灭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人,这个人个头不是很高,但步伐稳健,留着平头,方脸阔额,可能是眉毛的缘故,显的很是正气。他把一个很大的包裹放到了车的后备箱里,然后才上车。 他坐到了副驾驶上,回头看了一下后面的陈魈,面露慈祥说道:“你是陈魈吧?我是元化星的父亲。” 陈魈回以礼貌微笑,“你好!元叔叔。” 车行驶着,元友微微侧头,“小姑娘,咱们去干啥,你应该了解吧?” “嗯!超度于辉。” “好,知道就行,可能你以前没见过这种事,一会去了,你听我的安排就行,遇到没见过的不要害怕啊,有我在呢。” 陈魈虽然第一次见元友,但心中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应了一声。 而元友心里也莫名感到,后面坐着的孩子,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场,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 车很快来到了于海波的家门口。 罗白帆和钟业都在楼下等着他们,于海波已经上了楼顶去清理一些东西,元友把那个大包裹拎起,陈魈跟在了他身后。 陈魈看到元友面前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深沉冷静,虽然很久没有刮过胡子,但眼神犀利,像要一眼把人看穿一般。 他盯着陈魈看了一下,随后冲她露出了笑容,陈魈微微点了下头,但她心中总觉得那眼神和笑容里隐藏着什么。 元友抬眼看了下罗白帆,心里嘀咕了一下,“这老罗在干嘛?” 之后几个人一起上了楼顶。 今晚的月亮周围,有一个大圈,内红外紫,这是月晕。 俗话说的好,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看来明天要变天了。 因为月亮有冷晕,所以月光模糊,楼顶并不是很亮,但还是能勉强看清。 元友不多说废话,把那布质大包裹放地上铺开,里面长长短短好几样东西,其它人就在边上看着,并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插不上手。 他们想象里,认为今晚的超度应该就像电影演的一样。 弄张作法的桌子,元友身穿道袍,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这种。 但这摊开的大包裹里,在场的各位真是一样都不认识。 楼顶上的雪扫开了,露出了水泥地面。 元友拿出一个布袋,抽开绳子,从里面抓出一把红色粉末,粉末从手中细细撒出,在地面上撒成了一个大圈,圈没有画闭合,留有一个口,是朝着于辉跳楼的那个方向,画好后,又在圈周围撒出四个像带着枝杈的符号。 然后从那铺在地上的包裹里,拿出个像是木质三脚架的东西,把它放在了圈的中间。 接着又拿起一个不大的折叠玩意,打开恢复原状,是一个四面纸灯,看质地像是纸,但似乎又比纸更有韧性,灯放在三脚架上后,元友便默默低头念着。 “三魂归三线,七魄归肉身,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 念罢,用嘴咬破手指,往灯里弹了一下,说来奇怪,灯亮了。 此灯名为聚魂天灯,其光芒代替日、月、星发出,以神光照亮幽冥世界,为孤鬼亡魂照亮超度往生之路, 这神奇的一幕,让陈魈也不禁一怔,更让在场的那几位看的目瞪口呆。 接着元友又拿起一个很高的白黄相间旗幡,上面写着好多看不懂的小篆体,让陈魈手持此幡站在圈的右边,并且用了她的头发几根,缠在了这旗幡中间的一根飘带上,嘱咐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开口说话。 然后又拿出一个茶杯状的黄铜水盂,水盂周围绘有五岳真形图,放置到圈后,并且往其中灌了一些液体。 嘱咐于海波,罗白帆,钟业退后,不要作声。 元友置办完毕,只见他面色严肃起来。 此时正是子时,阴阳交替,超度开始。 元友站在圈后,用刚才咬破的手指,往自己眉心处搓了一下,接着手掐引魂诀,脚踏引魂罡步,口念引魂咒。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降临,气魄来临,于辉小儿,魂兮归来!” 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很有威慑感。 此时夜色正浓,那句话念完,并没有任何变化,罗白帆他们远远的看着,什么都没看到,似乎有些拘谨,内心还有发毛,不由自主互望了一眼。 而陈魈这边不一样,她比元友还要靠前一些,虽然也是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但她兜里有东西动了一下。 陈魈想起,是那张在晒台捡到的黄符纸。 紧接着一个细细的哭声传来,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夜半哭声,实在瘆人,元友皱起眉头,他看了一眼陈魈,陈魈没有动,但她兜里的符纸却动的厉害,似乎要挣脱出去。 元友没再管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又一次催动引魂咒,这一次,圈留着的开口方向,突然有什么在那一闪一闪,那是个虚影,是个古怪的人形,穿着蓝白校服,看不清神态,就像一个迷路的人。 它低着头,样子很沉重,缓缓的向着陈魈那里走去,快到旗幡时,陈魈兜里的符纸,像是被什么强烈召唤一般,飞了出来,而后在空中微弱的响了一声,虚影就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消失不见了。 陈魈一怔,她不知道这残破符纸,会对超度造成影响,看到那虚影不见了,一时也乱了方寸。 后面的三位没太看清,而元友定睛一瞧,飘落在地上的残破黄符,惊呼一声,“五方雷卯符?” 元友的父亲曾留下过几本古籍,上面有记载这种这种“卯符”。 这东西是什么?这是一种在太平天国时期用的“卯术”符。 在道术一统五行之前,民间所用的都是各类巫法异术,这些巫法异术在当时统称为“五行六术”,其中的“六术”又称“上古六术”,分别是指占、相、卯、卦、蛊、镶六类,自夏商时期成为了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早期巫术。 这其中,卯术原本是一种专注于护身、驱邪的法术,但是到了太平天国时,被道法高强却又心术不正之人,研改过,成了控制人的法术。 太平天国前期,士兵在战场上都非常勇猛,时常会身涂鲜血,高喊口号,“刀枪不入”,视死如归,看着愚昧,但却勇猛无比,所以才大败清军。 如果战后去检查这些士兵,就会发现,他们并不是真的刀枪不入,残肢百骸,但为何这样不怕死,其实秘密就在他们所带的黄色号帽之中。 黄帽中的夹层里,都藏有这种卯术符,或者直接画在其中。 这种卯术符发展到后期,又一次被居心叵测的人改良,专门收人魂魄,炼化养鬼,供自己驱使,而被收取炼化完全的魂魄将会万劫不复,永不超生,变为凶煞。 回过神来,元友暗想。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跟陈魈这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眼下元友没再犹豫,拾起这已经半破碎的符纸,迅速结指印,幸好这符已残破,威力不大,否则,元友不敢往下想,口中低声念着什么,用手指往那符纸上一点,然后轻轻说了声“破”,那符纸突然就燃烧开来,里面突然发出几声尖啸,很像穿天猴的声音,符纸变为灰烬。 元友没理会那些灰烬,又再一次念了一遍引魂咒,这次,地上突然刮起了小旋风,风卷起刚才燃烧符纸的灰烬,在空中形成了两个人形。 一个似乎是长发,一个是短发。 元友皱眉,这符里怎么会有两个人的魂魄,那长发想是一个女生,短发的应该就是于辉了。可这种符一般只能容纳一个灵魂,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两个? 长发人形略显呆滞,似乎魂魄并不健全。 而短发人形非常狂躁。 此时这两个人形却做出了同一个动作,一慢一快,朝陈魈而去。 陈魈面露寒意,意欲随机应变。 却见元友怒目,高喝一声,又一次咬破手指,在手上迅速画出符文,做拳状朝两个人形猛的张开,就像弹出一张无形的网,瞬间罩住了它们。 人形狂躁扭曲,但空气里的那股无形力量让它们的动作逐渐没了力气,慢慢安静了下来。 远处三人又怕又冷,看着这诡异的画面,要不是罗白帆拉着,钟业都要拔腿就跑了。 而陈魈虽然皱眉警觉,但始终没有动,这让元友有些意外,这孩子不一般啊!遇到这种事竟然不慌张。 他想着但动作没有丝毫怠慢,迅速从地上包裹里找出一个小瓶子。这个瓶子名为“封符瓶”,专门暂押收魂用的。 瓶身不长,呈黑色,瓶口黄布包塞,黄布上有朱红符号,瓶底是个八卦图案,只见元友结剑指将其中长发人形牵引上前,手握瓶底八卦,朝着它,那物便飞入瓶中,迅速塞上瓶塞,放回包中。 又继续用剑指牵引另外短发人形进入旗幡,人形刚进到旗幡中没多久,便从幡的中间奇怪符号里飞出几道青色球状的东西,并且从圈的缺口处往聚魂天灯内飞去。 此时天灯里的光被这东西融入,光芒突然大盛,不多时从中缓缓显现出一个暗灰色人影,但样子挺奇怪,是整个身子插到了双腿上,这是于辉死时的样子。 那不是儿子又是谁?于海波没控制住,要往前冲去,被罗白帆按住肩膀,他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抖,而于海波急切的脸和带着泪的眼睛看向他,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搅元友。泪水一直流,心也很激动,但忍了忍,于海波又退了回来。 元友看着这个样子的于辉,又拿出一张黄符,上面有符号和文字。 他开口念道:“十伤符命修万全,愿祝有情早超生! 此符为道教中的“十伤符”。 这十伤符是专门超度自杀意外横死的亡魂,这些孤魂离世执念很深,难以解脱,并且在意外中造成肢体的伤残,故而去世之后,亦非常的痛苦,说白了,就是超度的时候,用来除生前业障,减轻负面带来的痛苦影响。 元友念完毕,暗灰色的人形,变成暗灰色的一团虚影。 元友左手中指无名指弯入掌心,大拇指,食指,小指朝上伸,结三清指俯身扣起水盂,右手结剑指伸入水盂中,沾水甩向虚影。 口念“甘露流润,遍洒空玄,拔度沉溺,不滞寒渊。” 此水净业垢,解除尘秽于无形。这水又叫甘露,象征普施甘露,济度亡魂。 元友这一套下来,暗灰色的虚影逐渐变为青灰色,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变的清晰了很多,并且已经有了生前的模样,可是这个被修复的灵魂,眼睛里似乎看不见其它的人,呆呆的望着前方。 元友并没有多停滞,眼前的这个灵魂已经超度完成,只差最后一步。 他用一种像唱吟一样的声调,高声念出几个字。 “高功传戒,不是此时待到何时,天尊引魂升天。” 聚魂灯此时泛出朦胧的青白光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辉的阴魂有那么一瞬间,脸上淡淡露出了一丝安详的笑容。 陈魈看到此景,眼睛慢慢地闭上了,然后带着苦涩的笑又一次睁开。 于辉消失不见了。 于海波这次没有冲上去,当看到儿子的灵魂消失时,他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元友吐了一口气,转身看着陈魈,“你怎么会有五方雷卯符?” ------------ 第二十九章老罗的想法 元友的问话让陈魈回过神来。 她稍有心伤,眼神没有躲闪,“我不知道那黄符是什么,我捡的。” “捡的?在哪里?” 陈魈不可能说实话,“就刚才上来的时候。” 元友没再多说话,她觉着陈魈可能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说是楼顶捡的有些牵强。 谁会用这种符,是巧合还是...?元友不可能知道,但有一点值得庆幸,如果没有这符,恐怕于辉的魂是招不回来的,而且幸好那卯符是残破的,没多大威力,所以里面的残魂才得以顺利挣脱。 元友收起了疑问,朝那边三个人走了过去。 钟业先开口了,“元师傅,牛啊!佩服,佩服。” 罗白帆拉起地上跪着的于海波。 于海波把头转过去用手抹了一把脸,不再哭了,眼神中充满感激,“谢谢你!”然后又对元友身后的陈魈,也露出了感激之色。 在场的这些人并不知道,这场超度法事,很考验作法之人的道行,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超度就会失败。 下楼时,钟业还问道,“为什么和电视上有点不一样。” 他以为把于辉的魂招来,能跟在场的人说上几句话呢,没想到一下就升天了。 元友笑道,“阴阳两重天,它话非彼话,如果灵魂能对话,还用什么生死离别。” 说完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了那尊铁质菩萨像递给了钟业, “这菩萨像已经没问题了,你可以放心收藏了,找机会让人看看真假。” 钟业接过来,笑呵呵的重新打量起来。 到了楼下,于海波让车把陈魈送回学校。 而罗白帆提议元友到他家住,元友犹豫了一下,但是发现罗白帆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后,感觉这位老友似乎要对他说什么,所以就答应了。 罗白帆所在小区叫泉民小区,不多时,元友随罗白帆来到了他的住所。 一进门,窗帘似乎从早晨就没拉开过,屋里很黑,等打开灯的那一瞬间,着实让元友吃了一惊。 沙发上没洗的袜子就有好几双,地上脏乱不堪,茶几上堆着很多东西,烟灰缸里很多烟头,最显眼的是那袋长了绿毛的包子,也不扔,家具上厚厚一层灰尘。 “你也是当过兵的人,家里怎么搞的乱七八糟的。”元友皱着眉说道。 罗白帆苦笑一下,“没时间收拾。” 在元友的印象里,那些没联系的岁月中,偶然听别人说过,罗白帆结了婚,可眼下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有女人在家。 “你爱人呢?” 罗白帆点燃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不以为然的表情淡淡的说道,“离了!...就在上个月。” 元友很了解罗白帆,他军人出身,向来整洁卫生,一丝不苟,能让他变成这样颓废的,肯定是心里有些过不去的东西。 元友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他把沙发上的东西挪了挪坐了下去,然后等着罗白帆抽完那支烟。 “老元,想回来吗?”罗白帆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回哪?”元友非常不解。 “当然是重建九组。”罗白帆用那狂热的眼神看着元友,似乎只有工作才能暂时让他忘掉一些烦恼。 元友摇了摇头。 罗白帆马上坐到元友旁边,“你不信能重新组起来?以前是于海波不信这些,现在你帮了他,并且让他知道有这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存在,他肯定能答应,而且也迫在眉梢了,最近...”不等他说完,元友打断了他。 “我不会回去了。”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还很介意我没联系你的事?” “不是,我不适合在单位工作,过我普通人的生活就得了。”元友说道。 “我跟你说件事,你再决定回不回来。” 元友有些无奈。 “最近我们局里接手了两起案件,串连在一起,又有了相同之处。” 元友一听相同之处,皱起了眉头,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罗白帆继续讲道,“第一起,是这个月中旬,后山矿洞里发现一具男性尸体。 第二起,是前几天,郊区大树洞,就那颗古树洞里,发现一具女性尸体。他们身体里,又和88年那些人一样。” 元友的手不由的攥了一下,他不自觉的把手抬了起来,刚才作法时,咬破手指后的伤口又神奇般的愈合不见了,他有些迷惑的又看了看,继续听罗白帆讲着。 “我这次想让你回来,不光是最近发现这两起案件,主要还有1993年那起标本室强奸案,要不是调来于海波,那起案件也不至于封存起来成为悬案。 老元,你必须回来!我需要你。”罗白帆说完又拿起一支烟。 元友用手把他的烟从嘴边拿了下来,“以后还是少抽点吧!这东西对身体不好。” 罗白帆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你答应了?你答应了,行,你等我消息,重组特案组,这事很快办下来。” 元友算是默许了,罗白帆果然了解他,因为这些案件,如果跟1988年的那起案子有关,那么会不会,在这些蛛丝马迹之中,又可以寻找到,那元家早已丢失的法器呢? 一夜又过。 罗白帆敲着局长办公室的门,于海波一见是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客气的对昨晚的事情表示感谢。 罗白帆干脆俐落,直接说明来意,于海波面露难色,表示想重新恢复九组可能性不大,但是根据近期两起特殊案件,可以临时成立一个特案小组。 罗白帆大喜,见好就收,深知于海波能答应他成立小组,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管怎么样,都是破案为主,两人短暂拍板,事不宜迟,明天组建,正式成立。 认命罗白帆特案组组长,其它人员,听由他指派。他最后还提出个要求,想从档案管理里调出1993年那起尘封的冷案,于海波想了想,最终点了头。 北寒三中 刘晶在班里提前通知了大家活动地点,大多数同学都去,徐君房也去。元化星一反常态,表现的没那么兴奋,但内心中却有些紧张和急切,那是因为文科二班的同学也来,陈魈也会在其中。 两个班凑到一起过元旦,这种机会难得,也是唯一能让元化星和陈魈一起参加的活动。 元化星中午在宿舍翻腾自己的衣服,要搁平时,里面穿一身校服搞定,这次她破天荒的,竟然在意自己的打扮了。 从一堆衣服里选了一件比较满意的,但穿上后又觉得很傻,脱掉又换上别的。 平时不注重穿戴的她,衣服也就那么几件,试来试去,把自己都试晕了,最后选了件牛仔衬衫,套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 头发因为试衣服都起了静电,看起来更傻了,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脑门,闭上眼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下午,可能因为岁末,有了些许年味,连元旦前夕的校园氛围都不一样了,学生们一想到明天就是元旦可以休息,都蠢蠢欲动,心往外飞。 陈魈对节日无感,长这么大,她都是独自度过的,小时候冷茶淡饭,黄昏望月,到后来成人,连饭都不用吃了,更是没有什么可期待的...,过与不过都一样,她丝毫感受不到节日带来的快乐与幸福。 而现在唯一能让她的心,有所牵动的人,却是她要隐瞒和想要逃避的。她不得不忍耐,要面对更多孤独,也许还有辜负。 外面起风了。 陈魈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向窗外。 而元化星从后门收回目光,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轻轻的叹了口气,她感觉陈魈以前也是有些在意她的,可如今到底怎么了?她们似乎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相处了。 一间石室 白袍人修长的手指正在拿着一颗东西,那东西不大,上面似乎包着一层蜡脂,他若有所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把它放回了身前的铁盒之中,这盒子里还嵌着几个同样的蜡封小东西,“啪”的一声,白袍人将铁盒盖上了。 一个黑袍女子和他一样,宽大的帽子半遮着脸看不清容貌。 “别的阴舛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难寻也得寻,这阴舛石更难得,1000多年才出现一次,不能浪费在一个食材身上。”白袍人沉吟片刻,“实在不行...,只能冒一次险。” “您是说?” “对,大鬯僵吃大鬯僵。” “这样能行吗?” “可以,如果暂时没有合适的阴舛人喂大鬯僵,只能这样,以前有过先例,只是这种进化出的,可能威力会小很多,而且有一定风险会两败俱伤,谁也完成不了进化,反而浪费了。” “陈魈的叔叔刚异变,肯定不如地基里的那只凶猛。” “那也不一定,地基里的那只,是在1952发现的,封它的铁棺周围刻着他的生平。 他是1000多年前的阴舛人,愚蠢的不愿意喝血而活的阴舛人。在他知道自己最终会变成怪物的时候,让高人用铁馆装入,铁水封棺,里面还有镇尸符。 我最喜欢喝这只大鬯僵的血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黑袍女子不得而知,看着白袍人没有回答。 白袍人哈哈哈的笑了,声调变的高了些,“因为他的血很甘甜!迄今为止是我喝到最好喝的血。” 黑袍女子内心一阵翻涌。 白袍人又恢复常态。 “所以阴舛人没变成大鬯僵之前,喝过人血的和没喝过血的比较,真的没法预测。你先找着其它阴舛人,迫不得已再说。” “是!”黑袍女子声音里有些无力,转身走了出去。 白袍人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低声吐字,“阴舛人,有意思。” ------------ 第三十章成立特案组 西北风在校内建筑之间穿过,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又从空旷的操场上吹来,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是在叹息着什么。 夜自习下了,以往的元化星无忧无虑,很快就会回到寝室,而今天的她,感觉面前这条路漫长无比。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打在脸上很疼,但她却没有心思把围巾裹的更严实一些。 她突然想起那次陈魈让给她的围巾,那上面有她的温度,还有那淡淡的让她着迷的清香。 一阵迷茫的感觉,充斥着元化星的前胸,让她不由自主的又叹息起来。 她觉得也许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否则陈魈为什么突然就对她如此冷淡,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了宿舍楼门口,无精打采的样子,连畹姨盯着的眼神都没有理会,也没有打任何招呼,她径直回了宿舍,躺到床上。 这种感觉让她非常难受,纷乱繁杂,纠结无比,但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一片带着金边的黑色光焰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那是朝着什么而去的...。“化星,化星。”声音幽远而急切,这是谁的梦魂纠缠不清。 元化星猛然惊醒,一阵心悸,怎么会又做这个梦了,这是怎么了。 她揉了揉脸,宿舍已经熄灯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她突然记起还没洗漱,反正也睡不着了,黑暗中,摸索出牙刷牙膏,独自去了水房,刚刚刷完牙,从里面出来的一瞬间,她看到宿管姐姐往四楼去了。 她挠了挠自己的眉毛,心想,“宿管姐姐难道还没查四楼的房吗?不对呀,现在都十二点多了,她上去干嘛去了?而且,楼上就陈魈一个人啊。” 她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不自觉的也想去四楼看看,快走几步,刚要迈上四楼的台阶,后面小声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元化星,这么晚你干嘛去?” 元化星一哆嗦,惊了一下,那声音分明是宿管姐姐的,可是,她明明已经上去了啊! 元化星回头一看,果然是宿管姐姐,不由又打了个冷战,伸了下脖子往四楼看了一下,空无一人,然后她满脸迷惑的神情望着她,“姐,你不是上四楼了吗?” “没有啊!我刚上来,上什么四楼。”畹姨神情自若。 “姐姐,你可别吓唬我,我刚才真的看见你上四楼了。”元化星只看到宿管姐姐上去,分明没有人下来。 “你是不是看到个背影,很像我?”畹姨说道。 元化星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 “那怎么可能,我真的刚上来,我来三楼取点东西,这么晚你瞎溜达什么。” 元化星又一次用手捂到脑门上,“我要疯了,这一天天净是什么事儿啊!”说着走回了寝室。 畹姨轻吐一口气,暗自发笑,“这小鬼半夜不睡觉,差点没让她发现。”看着元化星回了宿舍,她又一次上了四楼。 415寝室 “你跟元化星怎么了?”畹姨坐到了陈魈旁边。 “我......没怎么。”陈魈不想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畹姨看着陈魈。 “我怎么觉得自从胡海宗出事以后,你跟元化星就有些不对劲了,生分了很多,这样可不行啊!你要是跟她有距离,怎么完成任务?”畹姨正色道。 “我,我...”陈魈语塞,她并不想说这些。 “怎么还磕巴起来了,你跟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以前元化星多会都神采飞扬的,这几天就和秋打的茄子一样蔫儿,要是你们有什么误会,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再说了,你跟她成为好朋友,更能有助于你监察她啊,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别忘了,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虽然你是新手,但总要明白自己的任务。”畹姨语重心长。 陈魈心中繁杂,“她以前不认识我的时候,我也能监察的很好,没有这层关系,更无杂念,很方便。” 畹姨听到这句话后,轻轻皱眉。 “方便吗?她以前不认识你的时候,她也不去老楼猫,现在可不一样了,你要想好,万一出个好歹,你能来得及保护她吗?” 陈魈被说的心乱无比。 “可是我不想,不想跟她做朋友,我不喜欢交朋友。” 畹姨似乎今晚非要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是怕动了真感情吧,欺骗朋友的感觉你受不了? 还是怕日后变成胡海宗那样,面对不了她?”畹姨毫不留情的说道,她是过来人,她想让陈魈面对而不是逃避。 陈魈身子微微一晃,清丽的面容起了一层悲色,畹姨似乎都能看透。 “像我们这种宿命,躲不开逃不掉,还不如坦然面对,活是自在。” 陈魈脸色依旧黯然,这些她都明白,可总是不由自主的想逃避。 人就是这样,道理都想的通,可是一放到自己身上,就控制不了了。 白驹过隙,1998年,1月1号,元旦。 罗白帆一早兴冲冲的开车到了元友的风水馆,一进门,就把成立特案组的消息告诉了他。 元友真是感叹罗白帆的办事效率,同时他了解他的性格,想必罗白帆早就胸有成竹,跃跃欲试,把各种资料都备齐全了。 果不其然,元友随着他到了公安局,穿过大厅,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中。 推开门进去,元友便看到屋子的一侧立着资料板,上面贴着各种照片,写着很多字,桌子上还放着各种资料档案袋和一些报告。 “你这是早有准备,势在必得吧。”元友看到有几张照片有些奇特,边说边翻了翻,那是些现场拍的照片。 罗白帆嘿嘿一笑,“实话跟你说,你答应于局的时候,我就开始着手一些东西了,有你出马,一定成。” 元友哼笑了一下,没有理他。 但他突然一怔,在那些照片中,有一张吸引了他。他把那张照片拿了出来,仔细看去。 那是一张现场相片,上面是一具尸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元友看着上面的人,觉着很眼熟。 那是具女尸,岁数应该不大,花季少女,但是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头发很乱,还能隐隐看见白森森的头皮。 她的前额似乎受到什么利器伤过,缺失了一些,面容没有丝毫血色,蜡白而覆盖着薄薄的冰霜,眼睛半睁的程度,就像她的意外来的太突然,无法瞑目,被冻的眼球有些脱水,看着黑黑皱皱的没有一丝生气。 而脖子侧面似乎也有异常,但照片的角度没有完全拍出来。 让元友觉着眼熟的,是她的穿着,那是一件粉色的睡衣。 “这,这是,粉色睡衣?”元友脑海中迅速想起了那日来访的妇人,她的女儿失踪了,难道是?” 元友想着入神,门口却有人敲门。 元友回过神,抬眼望去,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察,浓眉大眼,高鼻梁,穿着95式绿色公安制服,头戴大檐帽,英气勃发,帅气得很。 “报告,刑侦大队苏轶前来报道。” 罗白帆看了他一眼,跟元友介绍道,“这是我要的人,咱们组的组员,刚毕业的警校学生,苏轶。”然后又跟苏轶说道,“这是我们的民间顾问,元友同志。” 元友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小伙点了一下头。 苏轶微笑着说道:“元顾问好。” 罗白帆对苏轶说道,“一会还有其他同事,你和他们分配一下工作,去走访调查下,跟这两具尸体相关的人员。” 苏轶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元友看着罗白帆,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刚从学校毕业的,你要过来,莫非有特殊的地方?以前九组的人,至少有三个组员,都是有一线工作经验的啊。” 罗白帆被这句逗乐了,“你别小看他们年轻,这种刚从警校毕业的,干劲十足,好指挥啊。” 元友摇了摇头,他才不信罗白帆因为能干才让新手入队。 “呵!对了,我住的太远太不方便,总不能你每天来接我吧!” “住我家就行,反正也是我一个人,还有专车接送,多好。”罗白帆笑呵呵的说道。 “那不是办法,我最近寻思想在市区买房子,我闺女也大了,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在小平房里受委屈吧。”元友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罗白帆思索着,突然想起来什么,打了一个响指。 “我们那个小区门口,贴着卖房信息呢,我那天没事瞅了两眼,有一个85平米左右的房子要急售,我回去可以帮你问问。” “行,问好了告诉我,这几天劳烦你接送了。” “我说老元,你怎么现在跟我说话这么见外,什么劳不劳烦,你这次能答应回特案组,我已经很高兴了。 其实要我说,你就先住我家,反正化星也是住校,咱们这案子,如果顺利,我想着应该也快。” 元友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嫌我那乱啊?我今天回去收拾收拾。” “废话,那都不是乱的事了,空气里那都什么味儿?” “哈哈哈哈!是吗?” 罗白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平缓了口吻问道。 “对了老元,这么几年,没再找个伴吗?你们元家...” 元友没等罗白帆说完,摆了摆手,似有难言,但还是开口说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们元家到我这代,唉,没法说了,都怪我命格克妻,改也改不成,还是不要害人了,好在老天眷顾,让我有化星,我也挺满足,现在我就想着,在有生之年,把我们元家的法器找回来,也不知道你说的这两起案子,能有什么线索。” 罗白帆目光看向了资料板上,又点起了一只烟来。 ------------ 第三十一章校外茶话会 北寒三中 元旦活动的地方,是刘晶她叔叔的歌舞厅,倒是离学校不算太远,在出校门往西三站地的果乐道那边,那是条酒吧卡拉OK一条街。 刘晶叔叔开的歌舞厅是上下两层楼,一楼是舞厅,二楼是单间的练歌房,面积的确挺大。 天逐渐暗了下来,两个班的同学陆陆续续到来。 元化星鼓足勇气去敲了陈魈宿舍的门,想跟她一起结伴而行,可是陈魈并不在,她只好独自前往。 等她到了的时候,刘晶正在门口登记着,那一楼俨然成了宴会厅,摆了好多桌子椅子,元化星觉着好笑,怎么有种摆宴席请客吃饭的感觉呢。 她放眼望去,有些桌子已经坐满了同学,有些则空着,还有零星坐着一两个的。 元化星看到了陈魈,陈魈没有换装扮,依旧穿着前几天的短外套,但她头发放了下来,长而直的秀发披到肩上,随性飘逸,让元化星的目光有些无法移开。 跟陈魈同桌的还有四个男同学,一个女同学,有几个男同学目光时不时总往陈魈那边看,而陈魈正在对着桌子上的茶杯发呆。 元化星露出一点笑容,朝她刚要走去,一个温和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她朝右边看去,是徐君房,他也似乎早早就来了,坐在轮椅上,在一张没有人的桌子旁。 他喊完元化星,向她招手让她过来,似乎有什么事要跟她说。 徐君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座的很多同学都回过头看着他们,陈魈也听到了,抬头望去,她看到元化星正朝徐君房走去。 有那么一刻,陈魈停下了呼吸,睫毛低垂,但随后她再次又把目光投向了元化星那边。 徐君房不知道跟元化星说了什么,元化星竟然表现的有些害羞,笑的很含蓄,而且还有些小慌张的感觉。 陈魈看在眼中,不知为什么,她莫名烦躁起来,她有些无法平静,当看到元化星还在跟徐君房继续说笑时,内心隐隐有股无名的火让她身体发烫。 旁边的水杯微微颤动,默默的从杯口竖直的裂为两半,各自咣当,倒在了桌上。旁边的同学惊呼一声,纷纷站起来看这奇观,而陈魈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慢慢又恢复成了冷若冰霜。 虽然徐君房的夸赞有些太夸张,还是让元化星有些不好意思,那句“冷而不酷,美而不俗”,怎么都觉得不像是在说她,可徐君房又补了一句,她有些意外还有些尴尬。 “元化星,有人说过你长的很好看吗?” 元化星挑起一侧的眉毛,愣了半天,说出几个字,“有人说过吗?”然后噗嗤一笑,“好像没有吧!” 徐君房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你真的长的很好看,居然没人说过吗?” “我说徐君房,你今天怎么了?哎,你堂妹呢?怎么没来?”元化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她侧过头朝陈魈那边看去,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一些同学拿着什么正在研究,而陈魈不在座位上了。 元化星身体此时绷直了,转着身子环视了整个舞厅,焦急的寻找陈魈的身影,“她去哪了?” “你找谁呢?快坐下来吧,我堂妹她不喜欢热闹。” 元化星无奈坐了下来,坐到了徐君房旁边,这个时候有人开始往桌上放果盘了,同学们大部分都到齐了,连刘晶也从门口回来了,看到元化星后,往这边挤了过来。 “吃的没多少,毕竟只是茶话会嘛,果盘和香肠,瓜子,茶水,嘻嘻!一会差不多了,我上去唱歌了,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歌喉。”刘晶边抓起瓜子,边得意的说着。 此时就有人上了卡拉OK的台子上,拿起麦克风开始唱了,那是文科班的一位男同学,他唱的是张雨生的《口是心非》。 陈魈去哪了,这让元化星有些心不在焉,手里撕弄着一颗瓜子,连瓜子皮都没放过,被她反复拿指甲扣着,突然瓜子皮一下扎进了指甲里,扎的很深,她小声惊呼了下,指甲瞬间出血了,徐君房听闻她的声响,向她这边看了一眼,身子朝前,迅速伸过手来,抓住了那根出血的手指,拔掉了上面的瓜子皮。 元化星还没跟异性这样接触过,不由心吓的狂跳,本能往回一缩,一滴血落到了徐君房的手上。 徐君房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了她,同时也擦了下手上的那滴血,微微皱了下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擦的太使劲,血滴没了,白皙的皮肤上却有了一点黑色。 外面的冷空气让陈魈冷静下来,她又一次回到大厅门口,却又看到让她无法平静的画面。 徐君房抓着元化星的手,虽然她缩了回去,但徐君房的目光却充满异样。 陈魈无法控制,转身又出去了。 她不知怎么了,心中竟然还有一种小小的委屈感,酸涩的让人难受。 她没有擦脸上的泪,风蛰到泪痕上很疼,但她丝毫没有感觉。 走在这条街上,灯红酒绿,风吹着她的头发,发丝沾着泪贴到了脸上,她没有去拨弄,被头发包围似乎还能有那么一点安全感。 元化星接过纸巾擦了擦血,然后看着若有所思的徐君房抱歉的说道,“你没事吧?怎么还发开呆了?” 徐君房突然一笑,目光转了回来,“哦,没,没什么。你是不是跟你的手指有仇?每次都能弄破,太不小心了。” 元化星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刘晶上台了,拉着文科二班的一个男同学,一起唱起了《知心爱人》。 “不是你跟她一起唱吗?怎么换人了?”徐君房问道。 “你应该庆幸换人了。”元化星没有心情听歌,她想出去找找陈魈。 徐君房看着她的目光总是在搜索着谁,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笑了一下。 元化星心思不在这里,她急切的想知道陈魈去哪了,她穿上外套,没听清徐君房再问她什么,往门外走去。 已入夜色,这条街是酒吧一条街,她往街上张望,或形单影只,或三五成群,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朝街的深处寻去。 “她能去哪里?为什么没回来?” 焦急的眼神却忽视了前面来了的几个人,这三个人勾肩搭背,像是喝多了。 元化星想躲似乎已经来不及了,这三个人挡住去路,像是故意不让她过去。 她转身想往回走,却被其中一个人拽住了胳膊。 元化星一惊,皱眉道,“干什么?” 然后使劲甩开那人的手,但那人的力气很大,抓的很紧,她感到越甩越紧。 那人叼着一根烟,看上去二十出头,“你是学生吧?长的挺好看的啊!这么晚跑这不是来玩的吗?找不到地方?我带你去啊?” 旁边两个男的都呵呵的笑着。 元化星被捏疼了,胳膊上逐渐没了力气。 “你放开我,那边全是我同学,在不放,我喊他们过来了。”元化星心跳加速。 叼烟的男生笑了,把烟吐掉,把元化星往身前拉的更近了些。 她“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忽然觉得胳膊那股力气没了,拉她的男生松开了手,并且头往后仰了下,等头摆正后,血从他的鼻子里喷出,并且鼻梁歪了。 那男生捂着鼻子,有些怒气,当看到手中有血,二话不说向元化星又冲了过来。 元化星呆住了,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又被眼前这个男生的气势吓到了,眼睛一闭,只听噗通一声。 并没有发生什么,她赶快睁开眼,一个高挑的身影挡在她面前,那个男生倒地正在往起爬,还要凶狠的跃跃欲试,可是看到陈魈的面色,退缩了。 陈魈不光把那三人镇住了,连元化星也一样。 元化星望向了陈魈,虽然此时她在她身后,并不能看见什么表情,但陈魈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元化星感到有些陌生。 那男生旁边的另外两个人看到陈魈,都是一怔。 陈魈冷面,眼中有了让人心寒的目光,他们像见了鬼一样,揪住中间那个男生,小声的说。 “哥,哥快走,这女的他妈不对劲,黄毛和驴上次就是被她打流血了,快走。”那男生听后也是一怔,捂着鼻子寻思了一下,还有些小不甘,但身边的两个人又低声嘀咕了几句,这才往外躲着,跌撞着走开了。 陈魈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冷。 “你跑这来干嘛?” “我...”元化星突然心中有些委屈,陈魈的态度刺痛了她的心。 “我出来瞎溜达不行吗?”元化星没再说什么,便往回走,因为眼泪马上就要出来了,她不想让陈魈看到她哭。 元化星回到舞厅里,此时厅里的大桌子收起一部分,只零星摆着几个,中间空出很大的场地,她没有往徐君房那边走,而是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陈魈跟在她身后不久也进来了,大厅里乱哄哄的,卡拉OK台那里围了一圈人,里面有个男生正在唱《红日》,很多同学也跟着一起唱,等唱完时,门口有几位同学不知道从哪定的大蛋糕,推了进来,刘晶让大家都安静。 蛋糕并不是为谁过生日而准备的,那是为大家准备的,为所有人最后一年的努力和友谊长存准备的。 刘晶的一句元旦快乐!所有同学欢呼起来,不知道是谁带了一个头,蛋糕没有成为食物,变成了互相涂抹的工具,茶话会此刻被推向高潮。 学生疯狂起来六亲不认,管他认不认识,见人就抹,陈魈躲在一张桌子底下,桌子是有桌布的,没有被波及到,而元化星被二班的某个男生,涂了一脸,她慌乱中也躲到了桌子下,一抬头,和陈魈面对面。 本来两人是尴尬的,半黑暗的环境里,陈魈还是能看到元化星被涂花的脸,心中一松,便伸手帮她擦掉一块在鼻子上的奶油。 当陈魈的手再次触碰到元化星时,元化星轻轻抓住了她的手,眼睛中流转着的光,带着悸动,带着期许,就这样温柔的看着她,把她的手轻轻的放到了胸口上。 然而,陈魈还是将手缩了回去,并且看向了别处,她并没有望见,手收回的瞬间,元化星的眼中,某些东西也跟着一起滑落了。 一声惨叫,两个人从这氛围里醒来,陈魈撩起桌布,她和元化星不约而同朝那方向望去。 不知道是哪位同学,把剩下的蛋糕全部扣在了徐君房头上。 徐君房双臂悬空,不知所措,他眼睛被糊住了,鼻孔里,嘴巴上,都是奶油,等缓过神来,还伸出一点舌头舔了舔嘴唇,然自己哈哈哈大笑起来。 元化星向其它同学看去,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责备的说道,“你们这也太过分了。” 说着走到徐君房面前,帮他赶快清理奶油。 陈魈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脸色有些凄清,黯然的坐到了角落里。 徐君房的脸上,头发里,脖子里都是蛋糕奶油,虽然元化星心情不是很好,但徐君房此刻这个样子,她还是忍不住想笑。 她擦的很认真 ,但也不能清理干净,徐君房一直没有说话,有那么一刻,他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只是一瞬间又憨憨的笑了。 茶话会最后在大家唱着周华健的《朋友》中落幕。 连五音不全的元化星也跟着一起唱了,很多同学哭了,元化星也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能大家哭,被感染的吧! 厅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徐铁来看到徐君房的样子后,直接惊了,元化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玩的是有些过哈!不过你问你堂哥,他挺开心的。” 徐君房一个劲点头,徐铁来无奈的推着他出去了。 元化星转身看着角落里的陈魈,她向她走了过去。 ------------ 第三十二章心意 陈魈看着元化星向她走来,心不自觉的砰砰直跳,她内心很复杂,她有些不知该怎样面对她的执着。 刚才在桌下时,陈魈抽回手的瞬间,元化星突然就明白了,陈魈是在拒绝,她其实一直都在拒绝,慢慢推开她的一切心意,因为一个巨大的事实摆在面前,她躲避着,却重重的砸落下来,那就是她们不可能在一起,陈魈不接受这样的感情。 元化星苦笑,她应该早就预料到的啊,好笨啊!真的好可笑,这一切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很荒谬,很荒唐。 她在心中一声叹息,随即又害怕起来,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该怎么办。 她鼓足勇气,走到陈魈面前,尽量让自己显的自然一些,但眼神始终骗不了人。 “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陈魈看着她苍白的脸,低到尘埃的语气,这让她的心很疼。 她有些无所适从,在潜移默化中,是什么让她也有了这样的感情,又何时不知不觉陷入其中。 她并不想让事情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但如果她对她没有别的情愫,又为何会难以抑制的难过。 她不想让元化星知道她是谁,自卑感来自内心的恐惧,那怪物的面容,那无奈的宿命,理智告诉她,把感情浪费在一个怪物身上,对于元化星来说,不但不公平,而且会很危险。 她在脑海里翻腾一切思绪,不知道要不要回答那句违心的话。 元化星没有等来陈魈的回答。 即使这么简单的问题,陈魈竟然在犹豫。 元化星的心被这沉默,无声的揉碎了,又一次苦笑,泪嘀嗒的落下,她擦了一下,趁着窒息的感觉还没让她看上去很狼狈时,转身快速离开了。 元化星走的很快,仿佛这样,才能显的她不那么脆弱。 陈魈悄悄的跟在她身后,望见她走着走着,就蹲了下去,肩膀在抖动,然后又站起身来,用手擦着眼泪继续往前。 陈魈看的难受,几次想追上去,却始终没有往前追的勇气,她知道,只要迈出那一步,便有可能不管不顾了。 好不容易到了宿舍楼门口,元化星刚要上去,有个稚气的声音喊她姐姐,她失魂落魄,双手抹了下眼睛上的泪,回过头往宿管室里望去,喊她的人正是石岩出。 “姐姐,你怎么哭了?” 元化星挤出一点笑影,嗡声嗡气地说道,“外面太冷了,把姐姐冻哭了。” “你骗小孩呢?” 元化星更想哭了,眼皮低垂的样子憔悴无比,她没再理他。 在踏上第一节楼梯时,后面又传出石岩出的声音。 “想哭就哭吧!哭有时候未必是件坏事儿!” 元化星愣了一下,擦掉眼泪,走了上去。 陈魈跟着这话音,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石岩出,一个小孩子,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不由好奇,向他多望了几眼。 畹姨不在,可这孩子是谁呢? 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元化星,陈魈也没了什么心情再想别的,也上了楼。 小男孩在宿管室里摇了摇头。 “算来算去的,没算出感情这个变数,人的弱点啊! 午夜 “你最近来的这么频繁,发生什么事了吗?”畹姨急切的口气问道。 “没有办法。” 说话的人挽起袖子,手腕处,嫩嫩的皮肤下赫然有一圈暗红色的印子,但是印子在脉搏处没有连起来。 他放下袖子,然后说道:“我的临界期快要到了。” “还有多久?”畹姨蹙眉惊问。 “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 “这一世,怎么会这么短?” 一声叹息。 “这一世,生我的这家,造的业果太厉害了,而且还是杀业。那爷爷养鸽子,恨猫,弄死过不少野猫,家里养的狗,不想要了,不是吃了,就是卖给了狗肉馆,还有挺多缺德事都做过。 这种人家,不遭报应我都看不下去了,业报到小孙子身上了,他家要死小口了,这小口就是我啊,可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我也很愁。”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这次你有些不一样,这个元化星是什么人?怎么就不跟我说清楚。”畹姨焦急的问道。 沉默不语,隔了半响,才缓缓说道:“她,是个很特别的人,这是一个不能说的事情,跟你说了,会给你带来危险。” 畹姨看着眼前的这个漂亮男孩,面色凝重。 “如果连我都不能说,那说明这个秘密一定也很危险对吗?” 小男孩并没有回答,这一切也只是他的一个猜测而已。 而这猜测,让他突然想起一些过往。 那些多到需要有惊人的记忆,才能储存的画面,那愤怒,那风雨交加的悬崖,那张让他不敢相信的脸,那支离破碎的苦痛,是谁把命运强行推了过来。 手不由颤抖,心上像被猛击,模糊的视线终是在看到畹姨的脸后又松懈了下来。 “元化星的生辰是明年的3月27日。” 畹姨点了下头。 小男孩要走了。 畹姨眼神欲言又止,但还是柔声叫道,“石生!” 他看向畹姨。 “保重自己!” 永生的人啊,应该早已习惯,习惯那生死离别的恶毒! 一间石室之中 白袍人呆呆的望着一副冰冻的铁棺,铁棺被冰包裹,但是没有棺盖,里面躺着一副躯体。 只能看见躯体的眼睛上蒙着一块白色丝布,脑门上还贴着一张黄符,其它都隐暗在棺内看不真切。 白衣人离近,铁棺周围冰雾缭绕,他叹息了一声,随后带着哀怨的腔调。 “你这个人就是太固执,非要追寻你所谓的道。只要长生不老,何必非要悟那仁义之道?你醒醒看看我,看看我啊!” 随后背影一晃,有了一副只有老人才有的迟暮之感。 幽幽一声叹息,“我好想你们,好想你。呜呜呜。”白衣人悲切的呜咽起来,但只是一会,又变的癫狂。 “我离那秘密很近了,很近了,快了,快了,有朝一日会让你们看到,我没错,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是你们。” 可那铁棺丝毫没有任何回应,如同棺椁外的冰层一样,冰冷无比,没有温度。 北寒三中 415寝室,陈魈躺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 是不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独自品尝那痛苦的味道。 元化星哭泣的样子总在眼前浮现,愧疚感涌上,让她的心无处遁形,此刻好想她,好想去找她,好想握着她的手,好想拥抱她,拼命的点头答应她的一切。 又一声无奈的叹息。 315寝室,元化星的枕巾已经湿透了,如果不放空了自己,任何点滴都会成为流泪的借口。 喜欢一个人不该是高兴的吗?怎么会这么糟糕,她轻轻的闭上了眼。 但愿这一切只是个梦,希望明早不被记起。 咚咚,有人在敲门,元化星迷迷糊糊打开门,是陈魈,她带着温柔的笑意,坐在了她身旁。 元化星很是欣喜,却想不出哪里有些不对劲,陈魈很突兀的开始要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年轻人,他得了一种怪病,没有办法治愈,这个病很可怕,得病的人最后都会变成丑陋的怪物,而且还会害人。 所以那得病的人推开了爱他的人,决定不牵连任何人,要独自在岁月里慢慢死去,在角落中孤独腐烂。 元化星晕乎乎的听完这个故事。 “那这个人好可怜,不过,爱他的人更可怜!” “为什么?” 元化星有些飘飘忽忽,身体感觉很轻。 “抛弃之苦和永失所爱,如果还得知了真相,那又是一层更加自责的余生啊,要是我,我可没勇气活下去了。” “陈魈,你怎么不说话了?”元化星看着陈魈低下了头。 她伸出手去摸陈魈的脸,一双血红的瞳仁,流着鲜血一样的泪。 “啊~!” 元化星醒了,又是一场梦。 陈魈终于睡去了,但她的梦境却是另一番景象。 梦中,元化星没了从前温暖的脸,冷冷的看着她,从手中举出一样奇怪的东西,一团带着金边的黑色火焰向她击来,她没有闪躲,火焰慢慢燃烧着每寸肌肤,元化星的笑如狂风一般,让火焰汹涌起来。 她缓缓的闭上双眼,泪肆意的流,这样就可以解脱了吗?希望死亡快些来临。 梦里的泪让陈魈无法呼吸,她醒了过来,满脸泪痕,讳莫如深! 已经入睡的人们啊!谁的梦里有着恐惧,谁的梦中有着情深。 冬日的早晨暗暗的有些迷蒙,很快晨曦冲破了寒夜的黑暗透出了丝许曙光。 元化星接起自来水拍到了脸上,冰凉刺骨,却清醒了很多。用冬天的凉水洗脸,第一下会有些难忍,但之后会上瘾般的接受这种爽快的感觉。 她用毛巾擦完脸上的水珠,看向了水池上面的镜子,因为冰水刺激,脸色出奇的好,白里透红。 她甩了甩被弄湿的留海,发现眼睛毫无悬念的肿了,看着有些滑稽的样子,不由苦涩的笑了,然而这笑容却讥讽般的提醒着她,陈魈连朋友都不愿意跟她做了。 心沉落下去,从胸口伸出了想哭的冲动,她不再看自己,用毛巾又一次擦了下脸,从水房走了出去。 元化星还没到班上,就在楼道门口遇到了刘晶,刘晶手中拿着早点,本来兴冲冲的要说些什么,可当她看到元化星肿了的眼睛,一下怔住了,“化星,你,你没事吧?怎么了,眼睛还肿了。” 元化星知道躲闪是没有用的,便用肿肿的眼睛看着刘晶说道,“泰戈尔曾经说过,你询问的眼睛是悲伤的,你的眼睛要探索我心里的意思,正如月亮要探测大海的深浅。” 刘晶看着看着听着听着,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说真的,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你这眼睛肿的也太好笑了。” 元化星叹了口气,“那怎么办?也不知道多会能消肿,我感觉今天都没法抬头做人了。” “慢慢就能消下去吧,你到底怎么了?我可没见你哭过一次,不会是...徐君房吧?”刘晶的八卦气质又开启了。 “说什么呢。”元化星发自肺腑的反感。 刘晶无视了她的情绪,继续说道。 “我看徐君房好像有点喜欢你,真的,特明显。” “去去去,别给我添乱了,烦不烦。”元化星不理刘晶了,独自一人往前快步走去。 刘晶也不生气,“你看看这反应,说没事谁相信呀!” 元化星默不作声,进了教室。 徐君房每次来的很早,今天有些不一样,他理发了。一头短发修成了毛寸,让五官显的硬朗了一些。 元化星以前并没有特别仔细看过徐君房的长相,此刻他冲着她笑来的时候,没有了留海的他,清爽了很多,五官清晰,棱角分明,非常俊秀,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充满阳光,眼睛里还有一丝天真无邪的味道。 “你的眼睛?...”徐君房哑口并没有再问下去,但目光一直追随着元化星,直到她坐下。 元化星只是看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心里想着,今天也不知道会被多少人问这个问题。 “我的新发型怎么样?”徐君房问道。 元化星抬眼看了看,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不会是因为昨天的蛋糕吧?” 徐君房笑了,“也不完全是,想换换心情,我自己挺满意的,很凉快。” “又不是夏天,有什么好凉快的。”元化星说着将手伸入了课桌里,同时僵住了。 她触碰到一个东西,一个发着暖呼气儿的东西,确切的说应该是装着热水的杯子,她慢慢的拿了出来,是个非常漂亮的水杯还带着密封盖,她疑惑的看向了徐君房,发现他正在笑着看向自己,眼神示意让她打开看看。 她打开杯盖,是一杯带着温度的牛奶。 之前元化星因为刘晶的一些话,在心里有些抵触情绪,所以看到徐君房时显的冷了些。 牛奶还冒着热气,她有些后悔起来,后悔不该这么对待徐君房。 “趁热喝,对身体很好。”徐君房说道。 元化星没有说话,默默的喝了一口,眼睛将要落泪时,深深的吸了口气,视线模糊着看向了窗外。 ------------ 第三十三章老房命案 不同时空中,是否空气的味道都一样? 1995年春 刚入五月的北方,风中还带着一丝薄凉,不似冬日时的冷硬,轻轻的拂过一位面容清秀的姑娘。 她在一家大型旱冰场门口,等一个人,那个人会给她一件重要的东西,而这件东西是她失踪已久的父亲保存在国外的,可是那个人迟迟没有出现。 她站在那边,被一辆卖磁带的车吸引了。 随手翻着一盒磁带,卖磁带的车上播放着《甜蜜蜜》,甜腻的歌喉配着春风,她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发现最近大街上播放这首歌的频率高了起来,于是便问了卖磁带的人这是谁唱的,卖磁带的老板随口说道,“邓丽君啊!” 她细细打量着磁带封面上的人,却又听到,“这盘快卖没了,要断货了。” 她露出些许不解的表情。 “你不知道吗?邓丽君前几天去世了,她的磁带卖的可快呢。” 女孩站在街上,眼神里露出些许迷茫,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微笑的弧度。 “别人死亡,而我永远不会!” (1995年5月8日——华人歌后邓丽君在泰国清迈病逝。) 泉民小区 正值周末,罗白帆休息。 在泉民小区门口,他穿着皮夹克,强健的身体素质让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腊月的冷。此刻他站路边抽着烟,直到有个矮个男人走了过来,他把烟踩灭在地上,跟着那人进了小区。 虽然罗白帆的家也住在这个小区,但他并没有把这些告诉矮个男人。 现在要去的地方,便是张贴在门口售房信息的地址。 矮个男人并不知道罗白帆是干什么的,只是闲聊几句,话并不是很多,眼神有些飘忽,这些小细节引起了罗白帆的注意。 这位干了20余年的老公安,能有什么逃过他的眼睛,直觉告诉他,这人有点问题。 很快到了那所房子,罗白帆的家是在最北边,这所房子在小区的最南边。 一楼带院,面积85平,两室一厅。 这矮个男人是房主,房子结构很好,南北通透,屋子里都收拾干净很空荡,很不错的户型,而且手续都很齐全,接下来,就是谈价格。 泉民小区的房子,基本以前都是单位分配的住所。 罗白帆的房子就是公安局按工龄分配的,花了一点钱而已。而这个男人说出了价格,让罗白帆吃了一惊,只要两万块。 罗白帆心里琢磨,像这套要卖的房子,现在市场价格差不多也得需要五万,两万块钱,太便宜了。 他笑呵呵的说道,“这么便宜?” 说着随意的走进了一间卧室,而同时毫无征兆的右侧头皮发麻起来,头发根竖起,后脖子还有些发凉,他打了个寒战,抓了抓头皮朝四下看去。 卧室的墙面重新粉刷过,白色的墙粉滴落在卧室的门上很多,并没有被清理,似乎刷的很匆忙,而刚才他在外屋观察的时候,除了这间屋子被重新粉刷过,客厅和另外一间屋子的墙上并没有动过。 矮个男人跟着他一起进了那间卧室,显得有些紧张。 “着急用钱,我只要现钱,不着急的话我也不能卖这么便宜。” 罗白帆转过身,呵的又笑了,矮个男人眼神更加飘忽了,“我这,我这房子打听的人可多着呢,你看你相中没?没相中的话,我就联系下一个了。” 罗白帆搓了搓后脖子,轻松的说道。 “挺好的,我挺满意,不过,不是给我自己看的,我朋友要买,他来这不是很方便,住七横街那边,郊区嘛,我能不能下午在来,接上他。” 矮个男人一听满意,急忙说道,“行,你得抓紧些,下午不来我就不卖你了,挺多人要呢。” 罗白帆还是笑呵呵的,“好!” 看着矮个男人走远,罗白帆折了回去,敲了这家邻居的门。 开门的是个60多岁的老大姐,防盗门没有打开,看着罗白帆问道,“你找谁?” 罗白帆亮了下证件,问道,“你好,我是公安局的,来走访一下。” 阿姨看了看证件,打开门让他进来了。 嘴里说着,“不是早完事儿了吗,怎么还来调查。” 进到屋里,让罗白帆坐下。 “你们该查的都查过了呀,还要问什么呀?” 罗白帆一听,就知道肯定有事,便说道:“您知道我是来查谁的?” “不是他家还能是我家啊!凶手不是已经抓住了吗?” “凶手?” 老大姐一皱眉,看着他,“你不是来查他们家的吗?你是查什么的?” 罗白帆嘿嘿一笑,“老大姐,您再给我讲一遍吧,我是来查他家的,有些走访笔录疏漏了一些细节,我需要再听听,整理上报了。” 这位老大姐听后,犹豫了一下,开始缓缓道来。 “他们家这房子啊,不知道怎么了,住进来的人都不太平。 这家的男主人就是刚才那个矮个男人,他叫赵德宝,但并不是这房子的第一任主人,他是这房子原主人的小舅子。 这房子最开始的主人,是一位姓沈的医生。 1986年的时候,他从德国回来,那会能住这么大房子的人并不多。沈医生是医院骨干,又是留学博士,他们单位直接给他了这套房子。” 罗白帆听着这个开头,他打量了老大姐的屋子一眼,一张黑白遗像挂在一角,应该是老大姐去世的爱人。 看来平时没人跟她说话,这是抓到一个能倾诉的人了,即使以前可能很多次在说这件事,但还是会很详细的继续描述着,不厌其烦,所以他决定耐心的听下去。 “那会我们邻里邻居相处很好,沈医生给人的印象是个非常有礼貌的男人,很好的一个人,但妻子却去世的早,只留下一个九岁的女儿。 他家平时很少有亲戚走动,据说他妻子的母亲住在乡下,离的很远。 沈医生很疼她的孩子,每个周末会赔孩子出去玩,为了给孩子拍照,还特地买了一个很贵的相机,时常会冲洗出来拿给我们看。 在1988年的一天,你们的人突然敲了我家的门,询问沈医生的情况,当时我很好奇,便问了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说,沈医生跟一起案件有关,并且失踪了。” 罗白帆听到此处,微微皱眉,心中暗想,我们的人?他在脑海中疯狂搜索,有什么地方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老大姐继续说着。 “他失踪了,孩子又小,没人照顾,那些天,我就让孩子先住到我家了。 没多久,还是你们的人,都穿着便衣,带来了一位老人,说是孩子的姥姥,我一看公安出面,那就肯定是真的了,于是把孩子交给了她,我当时还不放心,后来发现啊,这位老人倒是对孩子真心好,于是我也放心了。 老人跟孩子相依为命的,别看她俩住这么大房子,但是老人其实没什么经济来源,平日里织些东西拿出去卖,或者糊些纸盒子卖,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但好在沈医生的孩子很懂事,对她也非常孝顺。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听到他家像是有什么人来了,声音很大,在家里都把我吵醒了。 后来才发现,他家又住进来两个人,是沈医生的小舅子和他老婆,就是现在的男主人,那个矮个男人赵德宝。 相处一段时间,我发现这俩人不是啥好东西,白住进来不算,成天就知道打骂老人和小孩,特别是对沈医生的孩子,那是说骂就骂,想打就抬手的那种,我时常能听见看见。 我有时候看不下去了,真想问问他们有什么资格住进来,但转念一想,毕竟这不是我该管的,所以就忍住,没多那个嘴。 然后就这样,过了几年,那是1993年,这两口子生了个孩子,之后他家老人和沈医生的女儿就不住这了。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被赶出去了,还是怎么,好几次想问她们去哪了,可那个男的她老婆,一脸横肉骂骂咧咧的,哎呀,想起来就生气。 之后在那年刚入夏,我有一次,看到沈医生的女儿似乎回来了,哭着又被赶了出来,我本来想叫住她,可这小姑娘走的实在太快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没见过她和她姥姥,也不知道她们现在过的好不好。 再后来,那赵德宝找了个长途运输的工作,常年并不在家,我只能看见他老婆跟小孩在院子里溜达,但互相都不打招呼。 我家也是一楼,我老伴去世的早,就我一个人,这一转眼就1997年了。 说起来也怪可怕的,去年夏天,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特别热,大半夜口渴,我起来去厅里喝完水,刚要回屋里睡觉,就听见了一声嚎叫,吓的我啊,心脏都不舒服了,但声音叫了一声就没啥动静了。 我走回卧室从抽屉里拿点药,吃完药都过了一会了,我还是睡不着,突然就听见他家院里有动静。 我当时心里有点害怕,就偷偷的拉开一点窗帘往他家院子里看,就看到一个男人,从他家窗户口出去了,吓的我呀,差点没跪地上,那膝盖还给磕着了,现在还疼呢。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我跟他们两口子平时根本没啥来往,况且还是大半夜,我就没去敲他们家门,但是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净做噩梦了。 第二天,我没忍住,去敲了他们家的门,没人开门,我心想,肯定昨晚他家没人,进贼了,那这也没啥辙啊,万一是我看错了,万一那男人是从门走的,是他家熟人,大惊小怪一场,又惹来他家女人的白眼,我就没继续管。 可是到下午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昨晚还有一声叫声,这下我就有点坐不住了,我去院子里往他家看了看,发现的确窗户开着,而且纱窗也烂了,我一想,如果看错了,这纱窗肯定没破,有的门不走,非走窗户,那就有问题了。 我又去敲门,门里还是没有人回应,她家男人不在,她家孩子还小,这娘俩到现在没动静,哎呀,我就越想越害怕,跑去居委会,跟里面的人说去了。 她们一听这事,都觉得不对劲,就来我家翻过院子,往她家窗户里看,看着看着,那位大妹子吓的从她家窗户上翻了下来,她爬起来脸色不好,声音都变了,让我们赶快报警。 ------------ 第三十四章凶宅 老大姐说到这里,似是马上要说到恐怖的事了,还有些紧张的感觉,她继续说道。 “公安同志没来之前,我们在场的人问她什么,那位大妹子是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们这些人,被她的表情弄的,也不敢自己去看。 等公安局的人来了,强行打开门,大家才跟着进去。 进去后不一会儿,居委会的那些人,都跑出来了,不知道是看到什么了,有的叫了一声跑出来,还有的跑到外面使劲吐,我看到连公安同志的脸色都不对劲。 我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着乱哄哄的也进去看了一下。 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场面。 实在太血腥惨忍了。 一进门,空气里都是血腥味儿,我心里咯噔一下,又往里看去,西面卧室门口,有些血从里面流了出来,里面的床尾上耷拉着两条白腿,上面躺着个人,被褥上也都是血,床头墙上都喷溅着血痕,那不是别人,正是赵德宝他老婆,她的头被人割掉了,还放在了里屋电视机上,地上还趴着个小孩,那是她的孩子,脑袋好像也被割断了。 我直接脑袋嗡的一下,就啥也不知道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晚上我都不敢睡,一闭眼就是那血不拉几的画面,好长时间才好些,才能跟人说这些事儿。”老大姐说完这些,脸上稍稍露出一点疲惫之色。 罗白帆看着这老大姐的神情,有些内疚,真不该让她又一次讲述这些。 老大姐继续说着。 “这事都轰动了呢,真没想到,这女人平日里不好相处,在外面还凶悍霸道的很。 她带着孩子出去修个鞋,因为点小事儿,跟修鞋匠吵起来了,听说当时骂的很难听,晚上那修鞋匠就来到她家,把她娘俩儿都杀了,反正这凶手心也挺残的,就是口角小事儿而已,报复心也挺重的啊。” 听完鞋匠报复杀人这件事,罗白帆有些印象,他突然想起来了,去年的时候,这件案子交给了二队,他当时正在忙别的案子。这凶手很快被抓住了,二队还因为这件案子立了功。 可是,这并不是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他还是想不起来。 老大姐讲的这些,罗白帆算是明白了,那矮个男人为什么便宜卖房,因为这是个发生过命案的凶宅。 罗白帆临出门时,看着倾述完后回归寂寞的老大姐,问道:“大姐啊,家里孩子呢?不常回来吗?” 老大姐满脸落寞,“唉!孩子们都忙,工作重要啊!” 罗白帆听后顿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罗白帆没有打算再联系矮个男人,他虽然是公安一身正气,但是屋子里发生过这样的事,还是不想让元友买这样的房子了,于是,他又到别处帮元友打听去了。 北寒三中 元化星从元旦过后,整个人多了些忧郁的气质。 陈魈的几次拒绝,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尖刀,不定时的往她心上戳一下,扎漏了她所有的快乐。 有那么几次,她有了那么一点勇气,想去楼上见陈魈,可是走到四楼,她又退缩了,她的自尊心告诉她,这样做,会让陈魈觉着她纠缠不清,没完没了。 她最近想了很多她们之间的事,这才发觉,她对陈魈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甚至连她的生日都不知道,想到这些,她感到惭愧无力,也不知这种喜欢的执拗是从何而起,没有答案,似乎这种感觉没有任何来由,就这么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了。 她曾经觉得陈魈是有些喜欢她的,但现在看来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她揉着脸不想再纠结这些问题了,天性使然,顺其自然吧! 这个周末,元化星没有回家,上次已经跟父亲说过了。 她最近一直没有胃口,中午连饭也没吃,喝了些水,便要去老楼喂猫了。 小猫们已经满月长大了些,可以到处玩耍蹦跳。它们在三楼的那间屋子里,把能上去的地方都上去一遍,能扒拉掉的全打在了地上,所幸都是些纸和塑料的东西,但这也给元化星带来了一些困扰,毕竟屋子不是自己家的,而且这楼要装修好了,不能总是叨扰徐君房吧。 她心里盘算,等这些猫猫都长大了怎么办?放出去吗?它们能不能活,过的好不好呢? 这些事,让她一阵心烦,顿时还有了些压力。 等收拾妥当,她站在了窗户旁,朝下望去,正好能看到教学楼和老楼夹着的小巷道,那个地方好像任何时候都那么阴暗,即使天气比较好,那边的地面上依旧覆盖着雪,没有一丝融化的迹象。 她想起那次阴差阳错的焦急,想起了陈魈给她拿的干脆面,还是自己喜欢吃的口味,她突然后悔起来,如果不是她表现的那么明显,太直接吓到了陈魈,至少她们现在还是好朋友,想到这些,元化星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小雪不断来回蹭着她的裤腿,她蹲下身抚摸着猫头,毛茸茸的头在她的手心中顶来顶去,元化星心里放松了很多,稍稍笑了一下,终于有了点笑影。 摸着小雪,她无意间向前看去,靠墙铁架的下面,露出了一角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张纸板,纸板周围都是黑灰的粉尘毛絮,这应该是小猫玩耍时拿爪子勾出来的,她站起身走了过去,从铁架的最底下将这东西抽了出来。 元化星甩了甩上面附着的尘丝,然后吹了吹,拿手拂去最后一层灰。 那是一张黑白的老照片,它被烧了一半,残缺不全。 照片里好些个人,都抬头望着一边,大多数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悲痛,不知道这些人正在面对什么事情。 她把照片翻了过去,一行俊挺的钢笔字写着,“1953年3月,悼念斯大林同志逝世” 1953年?40多年前的老照片? 元化星并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那个年代的人在印象里都是这种肃穆黑白的感觉。 随后她环顾了下这间屋子,把照片又翻了过来,刚要放到铁架子上时,突然觉得照片上的一个人看着有些眼熟,她把照片又拿到了面前,仔细看了看。 觉着眼熟的那个人,在照片中的位置,正好是烧掉的边缘附近,只有一半的脸,头发三七分,能看出他戴着黑框眼镜,很有学问的样子,并且他似乎在认真听着什么,但是他坐着的姿势有点古怪,一条腿是伸着的,一只手握着一个拐杖。 元化星仔细看完,她知道为什么有些眼熟了,虽然相片残缺不全,但这个人的哪个角度,长的有些像徐君房。 也许是他的爷爷吧,元化星默默的又把照片放到了铁架子上。 门外有些响动,元化星打开门向外望去,那是一个工人在刷厅里的墙围,还是深绿色的漆。 元化星奇怪的很,这哪是装修啊,这明明就是翻新而已。 老楼已经装修有一段时间了,但她没看出都装修哪了,只是按原样,刷了墙和墙围。 至于说徐君房会住到哪个房间,元化星实在猜不出来。 三楼的另外一个房间,也就是她上次走错的那个屋子,就在隔壁。 元化星每次看到这门时,总有一股强烈的感觉似乎在召唤她,让她有种冲动,想推开门再进去看看,她很想想知道,隔壁屋里为什么会有石头摩擦的声响。 她突然缓过神来,因为工人刷漆的刷子掉了。 她回望了下屋里的猫猫们,把门带上,下了楼。 陈魈看着元化星往宿舍楼走去,她发现这么几天,元化星似乎消瘦了一些,有点婴儿肥的下巴都变尖了。 可是,她也没好在哪去,任务就是监察元化星,偏偏每日都需要盯着,让她满眼都是她的身影,心绪烦乱,难以自控。 老楼为什么装修,陈魈不知道,她心里稍有后悔,如果这座楼里的人,真要搞什么猫腻,自己能不能确保元化星的安全,就真不一定了。 元化星回到宿舍楼,路过宿管室窗口,畹姨叫住了她。 “你上次不是想煮粥吗?找到地方了吗?”畹姨问道。 元化星一听,脸色黯然,“没有找到,即使找到了,恐怕她也不会喝的。” 畹姨感觉得到,元化星情绪不高,话中还带着一点伤感,所以没有再问下去。 她上了楼,陈魈走了进来。 畹姨看到她的样子,竟然有些憔悴,她可是长生不老的阴舛人啊! “陈魈啊!你们俩还没和好?” 陈魈什么话都没有说,食指狠狠的掐在拇指上。能引起这丝波澜的,是元化星说的话,原来她是要煮粥给她。 可是元化星对她的这些在意和好意,现在,将来,都要被她全部推开了,一想到这里,陈魈感到一阵憋闷。 她从宿舍楼里出来,站在操场上,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是不知为何,这冬日的光,怎么也照不到她心里,更无法驱散那份无奈和苦涩。 “为什么会是我?我为什么会是阴舛人?阴舛人为什么会最后变成那个样子。”陈魈来来回回的想着这几个问题,就好像想明白后,她就能有理由去跟元化星和好如初了。 元化星站在寝室中的窗户旁,忘了手中要放下的东西,呆呆的看向操场,陈魈此时就那样没有动作的站在那,她不知道她怎么了,她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受着惩罚,没人为她遮挡,没有人陪在身旁。 元化星心中涌动,她没有穿外套,急匆匆的跑下了楼,气喘吁吁。 当她跑到操场上时,陈魈已经不在了。 冷风把元化星的头发吹散开来,同时也吹散了那点冲动带来的幻想。 可是又能有多少场景,能赋予人有足够的勇气去表达呢? ------------ 第三十五章标本室旧案 七横街 乾易风水馆 元友正在跟一个男子说着话,似乎在约定着时间处理什么事。 罗白帆从外面掀开绿色的棉门帘进到了里面,元友看到是他,冲他点了下头,示意他稍等一下。 罗白帆趁这个空隙看了下屋子里的陈设。 一个香案,几个柜子,一个书架,两个破旧的沙发和一张办公桌,屋子中间还有个火炉子,还真是挺简陋的。 元友很快嘱咐完了什么,那男子走了。 罗白帆说道:“又有活儿了?” 元友边在桌子上画写着什么边说道。 “嗯,你这风尘仆仆的,工作不忙啊。” 罗白帆调笑,“我这一天奔波给你找房子呢,快给我找口水喝。” 元友摇了摇头,把笔放下,给他去找水壶。 这水壶是带内胆的老式水壶,壶里直接沏着砖茶,倒出的是热茶水。 罗白帆喝了一口,“你这沏茶的方法虽然野了点,但口感很好,是不是放了点盐?” 元友点了点头,又继续提笔画着图。 “你这个人,也不着急问问我找的房子怎么样了?”罗白帆说着看到元友在纸上画了一些方位和名称。 “那你说啊?”元友只是看了罗白帆一眼又继续画着。 “我今天上午先去看了一家,就是我们小区门口张贴广告的那家,房主带我去看了,房子挺好的,就是有点问题,我给推了。 下午我又找了几家,房子也还凑乎,就是价格不等,你听听价钱,看行不行。”罗白帆点上了一支烟。 “这市区的房子,我还真不知道价,你说,我听听。”元友继续画着。 “一个65平4万,一个80平6万2。有个75平的3万5 就是环境不行。” 元友睁大眼,把笔停下了,“现在房子都涨成这样了?我这小平房九四年才几千块就买下了啊!” “现在都1998年了,你这房子还在郊区,又是平房,能不便宜嘛。一年一个价,现在市场价大概在500到600元左右一平,价格主要看周边环境和位置。”罗白帆轻吐一口烟。 “那你说的第一家那个卖多少钱?”元友问道。 “那个房子你就别考虑了,有点问题,卖的老便宜了,85平2万,还带个院。”罗白帆随口一说,他相信元友肯定也不愿意买这种房子。 “啥?”元友不敢相信。 “凶宅你要吗?”罗白帆不以为然。 “要!”元友答的干脆。 罗白帆无语了。 元友嘿嘿一笑。 “你也不看看我是干啥的,我还能介意凶宅?事不迟疑,快带我去看看。”元友说着就要收拾东西。 罗白帆暗笑,也是,元友是干啥的,还能介意这个? 很快罗白帆的车停到了泉民小区南头,矮个男人看到了他,露出了笑容,矮个男人也打量了一下元友,知道要买房的人可能是他。 时值傍晚,天色已黑,矮个男人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但他后背影显着有些犹豫,最终推开了门,但只走进去一点,便侧身让出路让元友和罗白帆进来了。 他把灯打开,白炽灯也许是瓦数的问题,并不是很亮,照到屋内,使白色的墙皮显的阴沉而黑青。 元友来的时候并没有在车上问罗白帆关于这房子发生过什么,他想过去亲自看看。 元友进到屋里,只是一眼便清楚了房子的格局,他往西面卧室走了进去,矮个男人显的很紧张,站在原地没有动。 罗白帆笑呵呵的看着他,“你好像很紧张啊?怎么了?” 矮个男人尴尬的笑容也没掩饰住他害怕的眼神。 罗白帆给他递了一支烟,矮个男人接烟时的手还在发抖。 “我说兄弟,你抖什么呢?这房子里不会有脏东西吧,把你吓成这样。” 话音未落,矮个男人手里的烟掉了。 罗白帆笑了,而元友从卧室出来,高喊一声,“真不错,这房子我要啦!” 此时矮个男人满脸都是虚汗,边擦边笑,“好,好。” 一切商讨好了,周一去房产交易所办理过户就行了。 罗白帆让元友晚上住他家了,离的又不远,明天周一也好办事,省的老远的折腾。元友同意了,罗白帆很高兴,去超市买了些菜和熟食,当然还有酒。 回到罗白帆家,里面焕然一新,被收拾的很干净,看来元友的话他听进去了。 哥俩坐对面,边吃边聊边喝酒,显然元友今天很高兴,因为能买到这么便宜的房子。 酒过半巡,感慨万千,话题一转,便转到了今天的房子上面。 罗白帆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毕竟凶宅啊。 元友其实看出了罗白帆的顾虑,他小嘬一口酒,“你肯定觉得凶宅不太好是吧?” 罗白帆笑了一下。 “房子是安身立命的地方,跟凶再挂起点勾来,那肯定觉得不好啊。” 元友的脸没有因为喝酒而变红,看着罗白帆说道。 “首先我得告诉你个道理。”说着吃了颗花生米。 罗白帆的脸和脖子都红了,他酒量不如元友。 “凶宅还能有啥道理?” 元友不紧不慢继续说道。 “凶不凶宅的,...穷,可比鬼可怕多了。” 罗白帆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有道理有道理。” 元友又夹了片煮牛肉沾了一点红腐乳,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万事穿堂过,清净屋中留。老弟我是干嘛的,我既不怕鬼,又能驱邪,这种房子在适合不过了,这也算是捡便宜了吧。” “我要是跟你说,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你还能这么说吗?” 元友一笑,“我说出来你才不要害怕,那屋里站了俩人,娘俩,而且身首异处。” 罗白帆一怔,不由举起了大拇指。 “冤有头债有主,凶手已经抓住了吧,我把她俩超度了就行,咱们便宜买到的,弥补一下,也算做件好事,不过,那房子有两处风水不行,恐怕以前住的人,必然血光之灾啊!” 罗白帆已经有点晕乎了。 “是啊!那房子的第一个主人是个姓沈的医生,在1988年失踪了,看来他家风水就是不行,你可要好好布办啊。” “1988年?姓沈的医生?”元友把筷子放下了。 罗白帆把一瓶白酒的底都倒完了,准备开另外一瓶,被元友拦住了。 “注意度,今天就喝这么多吧,咱们明天还得办正事呢!” 罗白帆打了个酒嗝,“行!” “你刚才说那个房子的原主人是个姓沈的医生?1988年失踪了?” 罗白帆点了点头。元友对1988年这个年份相当敏感,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唐昊没发狂之前,曾经胡乱的说过一些人和事?其中提到过一位姓沈的医生。” 罗白帆清醒了点,他突然想起来了,那日老大姐说这个房子的时候,他为什么觉得有点似曾相识,是因为姓沈又是医生吗?罗白帆并不确定。 “对,对,我记得。” 元友继续回忆道,“后来,咱们往下继续查的时候,还没找到这个姓沈的医生,被你们官方有个什么部门叫停了,他们连唐昊的灰烬都给收走了。” 罗白帆点了点头,“好像叫六孛局。” 元友感叹一声,“好不容易我家的法宝有丁点消息了,这之后又断了,不过我也不确定,他说的石盘是不是我家的法宝。 还有那个叫徐珂的人,一问三不知,老底查了半天也没查出啥。” “徐珂?他在1993年死了。”罗白帆说道。 元友惊呼,“死了?怎么死的?” “这个事说来话长,我正好也得跟你交代清楚,过几天咱们特案组就开始着手这个旧案了。 1993年那起件案件,跟这个房主有一点关系,作案现场就在标本展览馆里,我们喊他来局里的时候,他在展览馆门口出车祸了,被一辆失控的铲车铲死了,所以没了下文。” “这,是意外还是人为?” “勘察现场应该是意外,铲车司机跟人发生口角,俩人在车上打起来来了,所以铲车失控把路边走的徐珂铲死了。” 元友若有所思。 “咱们跟徐珂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你能想起来不,他不知道哪有点古怪。” 罗白帆细细想了下,“他的确有些古怪,他看着不像是快40岁的人,长的比较小面。” 元友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我到现在还记得,是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以前认识我一样。” “可是他死了,就留下孤儿寡母,他孩子才12岁,背景也很单纯,没什么问题。” 元友把筷子放下了。 “那你给我讲下1993年那起旧案的事。” 罗白帆吃的也差不多了,点燃了一支烟,轻轻吐了出去,回忆如烟雾一样,缭绕起来。 “1993年九月中旬,有个王姓少年跑到局里,想让我们把他关起来。他来的时候,总是不住的往身后看,一副惊恐的样子,就像他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他。 他整个人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眼泪就挂在眼边,黑黑的眼圈,似乎很久没有睡觉一样,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起初,我们以为他是精神有问题,但是梳理了一下他说的话,觉得好像没那么简单。 于是,我们叫来了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安定,他醒了以后,安静了许多,正常了一些。 他在审讯室里,开始描述这件事,他说他是来自首的,他们一共三个人,在市标本展览馆里,把一个女孩给强奸了。 他交代,三个人中,有两个人得手了,他什么也没有做,因为那个女孩死了。” 元友认真的听着,不住的皱眉。 “我们听了都很惊愕,这种案子,在刑事案件里属于恶性,更何况还涉及到杀人。可是作案的这三个人,都是未成年人。”罗白帆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这个恶性案件发生在那年的七月,而这王姓少年来自首的时候是九月,在这期间,我们竟然没有接到任何报案或者失踪信息。” “我那个时候在干嘛?”元友想了想。 “我刚好离开局里,于海波上任了。” 罗白帆点了点头,继续讲道。 “要说这是单一案件也就罢了,犯罪嫌疑人来自首,立案侦查就行,可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个来自首的少年又讲了一些事情,这才是他来自首的目的,他觉得,公安局里要比外面安全。。 ------------ 第三十六章失踪的人 罗白帆继续说道。 “王姓少年在讲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他很害怕,那双惊恐万分的眼神,我至今无法忘却,我当时安慰着他,他才安心讲了出来。 那是1993年,七月中旬的晚上,十一点多,天气闷热,王姓少年结识的熟人喊他们出去玩,他们管那个人叫李哥,李哥比他大一岁,刚十六岁。 这些少年的家庭,后来调查的时候发现,都是问题家庭,小小年纪早早的辍学了,他们平时不是泡在录像厅里看一些暴力带颜色的影片,就是长期游手好闲在社会上瞎混,不是打架,就是偷窃,特别是那个叫李哥的,其实是局子里的常客了。 王姓少年和另外一个少年被李哥带到了一片平房区,那是兴义平房区,当然现在已经成为商业区了,就在北寒三中正对面,隔着一条街而已。 当时那片区域的治安是出名的乱,很多案件都发生在那里。 据王姓少年回忆,李哥带着他们去了平房区的一处地方,在一个没有照明的区域,躲在黑暗里不知要等着什么人。 那天晚上蚊子差点没把三个人叮死,而且天空隐隐有闪电出现,似乎一场雨要来临。 他正要抱怨,突然从黑黑的巷道里,急匆匆出来一个女生,路过他们时,李哥用一块毛巾捂了一下那女孩的脸,女孩没怎么挣扎就瘫倒了,王姓少年之后还问过这是什么东西,李哥说,他也不知道,反正捂住嘴人就晕了。 那李哥见四下无人,让他俩过来帮忙,三人架着那个女孩过了马路,一起往标本展览馆走去。 王姓少年说,当时他其实不知道李哥要干什么,更不明白要来标本展览馆干什么,李哥居然还有展览馆的钥匙。 那座楼鬼气森森的,李哥带着他们到了一个房间里,把那女孩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们就开始实施罪恶了。他一开始有点排斥,因为那个环境里都是婴儿标本和人体标本,看着怪恶心的,但最后也经不住那俩人的引诱,血气上涌,就不管不顾了。 可是还没得手,那个女孩就没气了,而他们听见了古怪的响动,那个氛围相当骇人,最可怕的是,那个没气了的女生,在他们身后消失不见了。” 元友看着罗白帆,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见了?这真是匪夷所思。” 罗白帆嗯了一声,又继续讲。 “他们三个人本来就心虚,又遇到这种怪事,更加慌了,拔腿跑出了展览馆,外面已经开始落雨点了,等出去后,李姓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又壮着胆子回去了,就他一个人回去了,他回去后发生了什么,王姓少年并不知道,只是看到他脸色并不好看,他们几个犯了案,又死了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哥给他们出了主意,让他们不要声张,让他们谁也不许往外说晚上发生的事。 只要不声张,就绝对不会有事,他会处理一切,还告诉他们几个不要害怕,因为他们是未成年人,不会判刑。” 罗白帆说道此处,借着酒劲儿情绪有些激动。 “看看这些小孩,未成年就有恃无恐,成了他们能犯罪的挡箭牌,犯下这么重大的罪,法律却拿他们没办法。 我当公安的这些年,也见过不少未成年人的恶性案件,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了犯罪的未成年人,却保护不了受害的未成年人,钻空子的永远是恶人,这是我最痛心的一点。” 罗白帆狠狠的掐灭了烟头。 元友静静的听着,他把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 罗白帆继续讲了下去。 “他们几个少年在那件事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直到九月,发现真的没事,又活跃起来。 八月刚过,九月一号,正好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这三个人好巧不巧,聚到一起,非要去录像厅看片子,而当时演的都是鬼片,他们倒是一点也不害怕,看到晚上十二点才出了录像厅。 出来后他们往西走到了一条小街上,路边净是烧完的纸灰堆子,王姓少年有些心虚,要说完全忘了1个多月前发生的事,他是办不到的,可偏偏那俩人天不怕地不怕一样,嚣张的很。 在路边满不在乎,还踢翻踩碎几个烧纸堆,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算,那个李哥还找个树前面的烧纸圈尿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那附近就莫名其妙卷起小旋风来了,一阵黑灰冲着王姓少年和另外一个少年扑面而来,顿时都迷了眼,王姓少年揉了几下眼睛,睁开的一瞬间,就发现李哥身后站着个女孩,女孩的衣服看着有点眼熟。 不过这突然出现的女孩,实在有些诡异。 李哥没有察觉,尿完抖动着身子,还打了个寒战,一回头只是看了一眼,就像见鬼了一样,反应很快,直接拔腿就跑。 但是没跑几下,咕咚一下就跌倒了,腿好像动不了,只能趴着,拼命的往前爬。 王姓少年和另外一个少年,被李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跑上去扶他,但是李哥一脸恐惧,嘴里还嚷嚷着一些话。 “不是我想害你,我们不是故意的。” 他俩这才定睛去看那个女孩,这一望不要紧,魂差点吓没了。 那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女孩,那个被他们在标本室里害了的人。 如果不是知道她已经死了,月光下那女孩的脸其实并不可怕,只是多了些哀怨和杀气。 他们心虚,慌了,想跑,可那李哥像中了邪一样,就是动不了,浑身颤抖,王姓少年和另外一个啥也顾不上了,扔下他跑了。 没跑几步,王姓少年慌张的回头看了一眼,恐怖的事情让他不由的停住了脚步。 那女生站在原地没有动,李哥趴在地上,动作是往前爬的样子,而他的头却转了180度,脸正望着那个女生。 头的角度太过诡异,但接下来,王姓少年看见了更恐怖的一幕。 李哥四肢动了起来,顶着那颗怪异的头颅,往他这边快速的爬了过来。 他大叫一声拼命的跑,完全不敢回头,终于跑回了家,把门锁起,身后并没有人跟来,他吓的躲在家里的角落,一晚上没敢睡。 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他家突然传来了疯狂的敲门声,他问是谁,没有人回答,这让他更加害怕了。 他吓坏了,流着泪不敢出声,直到天彻底亮了,上夜班回来的父亲进来,他才哇的大哭出来,他父亲问他怎么了,他不敢说,啥也没说。 那之后的一周中,每天一到凌晨四五点就会有人敲他家门。 他想,肯定是那女孩的冤魂敲的,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精神崩溃,来公安局自首来了。 当然王姓少年后面讲的这些,局里的人是不会信的,显然认为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也不一定是真的了。 但为了万无一失,我们还是派人调查去了。 先查的那个李姓少年,他真名叫李江,16岁,父母早亡,住他二叔家,但是没人管他,亲情淡漠,并且在9月1号出去后至今未归。 我们调查后发现,他的走动轨迹跟王姓少年说的一样。 然后我们调查第二个人,他叫崔晓光,15岁,父母离异,跟着奶奶过的,也是9月1号出去后,未归。 第三个人便是这个王姓少年,叫王勇,十五岁,母亲跟人跑了,父亲酗酒,经常打他。 9月1日后,一直在家,据他父亲说,他儿子最近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去,不知道害怕什么,特别是凌晨的时候,又喊又叫又哭又闹,他还扇了他儿子好几个耳光,都打不清醒,他也不知道他儿子怎么了。 这几个家庭一直没报失踪的原因是,本来都是疏于管教的家庭,他们平时就有消失好几天的时候,所以都不认为是失踪了,就是根本没人在乎。 这些调查并不能说明,王勇说的是真的,于是我们开始着手调查他嘴里说的强奸案,找那个女孩。 等调查到了,令我们大吃一惊,兴义平房区,他描述的那片,没打听出谁家女孩失踪了,倒是打听出一个租户,刚搬来不久,7月中旬的时候,就是王勇说的那个时间段,租房的老太太死了,据说是哮喘发作,家里就她一个,有没有其它人,谁也不了解情况。 后来联系房主,房主说跟着老人租房子的还有一个女孩,但自从老人去世了,那女孩就一直没出现过。 那出租屋因为死人了,一直没租出去,进到里面,破旧不堪,阴冷简陋,但发现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本日记,其它关于那女孩的东西非常少。少女哪去了?是不是被害人,还没有定论。 这一下,我们就陷入了难题,失踪的失踪,情况不明的不明,如果按王勇讲的,是有一半对的上的,后面的那些也可能是精神问题,有虚假编造的成份。 于是我们又开始调查标本展览馆,现场勘察,却发现了一点线索,在三号标本室里,搜集到一些证据,一个含有乙醚成分的毛巾,以及一个纽扣和女孩子用的头绳。 于是我们叫来那里的管理,那的管理和房主是同一个人,就是徐珂,然后让他来的时候,结果他在前街上出意外死了。 本来就是天灾人祸,但是徐珂那边的家属非要说,被公安叫去,才有了车祸,公安这边需要负责任,把事情闹到局里了。 当时于海波上任,下马威一出又一出,弄完九组,又弄你,然后也不给我好脸,有人又举报说局里因为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调查案件,把标本展览馆馆长也害死了。 于海波一拍桌子,叫停了这个案子,认为这是浪费人力物力,让我们先找医生看看是不是王勇就是个精神病。 我当时认为这案子肯定有蹊跷,王勇说的应该有一多半都是真的,不可能那么多巧合,但诡异的疑点很多,无从下手。 后来医生来了,诊断这个王勇是真的疯了,于是这案件不成立。 但我想如果他是被吓疯的,那么他没疯之前的那些事情,可能就是真的。 那个案子被放到了档案室里,就搁置在了那,而我并没有放弃,这些年我继续调查我的,发现了不少疑点。” 罗白帆说的信息量很大,元友在脑中梳理着,罗白帆去屋里找纸笔去了。 ------------ 第三十七章巧合中的线索 1988年7月 一栋70年代建造的筒子楼内,一户人家,一台全新的日立彩色电视机在桌子上嗡嗡作响,可能信号不是很好,电视机上有些雪花点,但是这台电视机前,并没有人在看。 1988年,这种进口彩电不是普通人家能买的起的,而拥有它的这家人,看屋内环境和陈设,更是有些格格不入。 陈旧不堪的摆设,局促的狭小空间,被黑色油渍覆盖的地板,而此时地板上却躺着一位老人,头发斑白,眼睛睁着,他僵硬的伸着一条胳膊,扑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上的一处咬痕,在白到不正常的皮肤上显得那么醒目。 死亡的气息从这家半掩的木门飘出,却不成想,一栋楼里好多户人家,都飞出了同样的味道,细碎的呢喃纠缠在一起,将恐怖笼罩在整栋楼内。 泉民小区 罗白帆找到一张纸,用一支笔边写边讲。 元友插了一句。 “你是不是觉得王勇说的全是真的?关于那段诡异的描述也一样?” 罗白帆眨了眨眼,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他说的,我如果一点不信,就不会去暗中调查了。 第一,李江,崔晓光,这两个人是真的失踪了,从9月1号就再没回来。 如果王勇说的是真事,那么他们是在录像厅外的一条小街上遭遇了变故,按他所说的,我亲自去了一趟那条小街,也找到了他说的那颗树。 那树前面,的确有烧纸圈,并且也有淡淡的尿渍,但因为时间上的关系,想找出李江爬过的痕迹,可能性不大。 我拿李江和崔晓光的照片也在附近打听了,没人看到过,崔晓光更不知道怎么失踪的。 也许是时间太久或者那天太晚,他们三个9月1号半夜出来,没有任何目击者。 我最后查了很久,也没能查出什么,这两个人就这样失踪了。他们的家人最后也报警了,但是1993年的条件也挺有限,调查半天也毫无线索。 先把这个问题搁置到这。 我们又调查了兴义平房区,那个死去的老人,她的信息非常不明确,据说她岁数很大了,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房东也报警了,尸体被拉走了。 疑点来了,等我查到这老人尸体存放的地方,那里的负责人说,老人的尸体丢了。” “尸体丢了?怎么能丢了呢?”元友问道。 “1993年那个时候本来什么都管理的不严,尸体就临时放在小医院的小太平房里了,他们那个门,啥人都能进,谁能想的有人偷尸体,还是老人的。 到底谁偷了尸体,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得而知。 这一切我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太多巧合,难辨真假。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停止了调查。 后来实在没辙,我就翻到了那本在平房里搜到的日记。 那是跟老人一起的那个女孩写的,我想从中寻找线索,因为王姓少年所描述的被害人,不论生死,也失踪了。 她的那本日记,应该只是她所有日记中的一本,其它的没找到,不知道在哪里。 那本日记是从那年的6月开始写的,写了一些她纠结的事,家庭里的事,还有跟她的一个笔友的倾诉,但是看样子,她跟她的笔友从未谋面。 这本日记中,写到六月底的一天,是描述她家的变故,她和姥姥被她舅舅和舅妈赶了出来。” 罗白帆停住了,脑袋里使劲回想着刚才自己说的这句话,是什么让他突然觉得异样,有些东西似曾相识,那位老大姐说的话,那段关于沈医生家的事。 罗白帆心中一滞,这女孩的遭遇,怎么会跟那位沈医生女儿的境遇如此相似。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这个女孩就是沈医生的女儿,那位老人,是她的外婆。 有这么巧合吗?罗白帆只是直觉上头,他不能这么草率,随后他又恢复了脸色。 元友不解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他接着继续说道。 “日记里写着,她们被赶出来后,因为没多少钱,所以租了一个廉价的平房,条件很不好,下雨天屋顶漏水,很潮冷,她能吃的起这个苦,可是她的姥姥,哮喘越来越严重,她有些恨那些人,那明明是她的家,却被别人占有,那明明是他们的母亲,却置之不理,她去找他们,又被哄出来了,她很绝望...” 罗白帆思绪有些烦乱,越描述下去,他的直觉就越肯定,这个女生应该就是那个沈医生的女儿。 元友看出了罗白帆情绪波动,关切的问道:“老罗,你没事吧?” 罗白帆捏了捏眉心,“没事,今晚喝的有点多,可能有些累了,我长话短说吧,这个女生写的这些,说明她是有家的,但是家被她家亲戚霸占了,那么只要找到那个女孩的家,再调查就行,可是这个如大海捞针一样,单凭我一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还有一些线索表明,假如那李姓少年作案并不是即兴的,而是有预谋的,会不会是有人指使,指使的人动机是什么,这些也很关键,当然那都是需要在真实的基础上往后推断的。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事实基础还需要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 元友叹了口气,“这个案子不好办啊!所有假设的基础必须是王勇说的是真的,光咱们认为是真的那不够,如果全是胡说的,那么调查就白费了,我们需要证据,我能不能见见这个王勇。” 罗白帆说道:“我知道他在哪,明天带你去。” “好,收拾收拾桌子,也不早了。”元友说完便起身收拾桌子,罗白帆帮忙一起收拾。 第二日来的很快,他们起的很早,罗白帆先去局里报了到,然后带着元友去了房产局,矮个男人比他们还要积极,早就在门口拿着一些材料等着了。 矮个男人似乎轻车熟路,带着他们来到了几个窗口。 房产局里人头涌动,排队的人相当多,罗白帆看着那房产证上写的名字和日期,问道,“你家这个房子一直都是你的吗?” 矮个男人一怔,有些不悦,“是我的啊!怎么了?” 罗白帆呵呵一笑,“那这个房产证上的日期为什么是去年的,这是新办的吗?” 矮个男人有些慌张,但随后尴尬的笑了笑,“哦,以前是我姐的房子,我姐和我姐夫两个去世了,没有别的亲戚了,所以财产就过继到我名下了,这些审核都很严格的,不会有问题的。” “那你姐他们没有孩子吗?还有老人?”罗白帆又问道。 “你这个人干什么的?问这么多干嘛?要调查我呀?不相信我吗?”矮个男人有些怒气了。 “你不要生气,你也得理解我们,买房子就得细问下,万一上当受骗怎么办?” “他俩没孩子。”矮个男人不耐烦的翻着白眼说道。 此时窗口轮到了他们,不一会手续办理完毕,税也交了,本上也盖上了戳,也交到了手中,矮个男人眉开眼笑,握完手便要走,罗白帆又叫住了他。 矮个男人瞬间变了脸色,满脸横气,“我说哥们儿,正经手续我都办完了,房也归你们了,我是一点都没赚,你没完了是不?” 罗白帆并没有生气,“我职业习惯而已,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怎么样?” 矮个男人瞧了他一眼,“什么职业,我还有事,以后再说吧!” 罗白帆亮出了证件。 矮个男人脸刷的白了。 一间茶馆,三人落座,矮个男人脸上流着汗。 罗白帆一看笑了,“你又没犯什么错,干啥一副心虚的样子。” “没有,我这人天生爱出汗,公安同志,你说,你问啥,我回答就是了。” “先说说你这个房子之前的主人是谁?你的母亲哪去了?还有你的外甥女现在在哪?” 矮个男人手抖的厉害,都不敢直视罗白帆。 元友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老罗这样,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默不知声,看着他们。 “我,这房子是我姐夫的,他在1988年的时候失踪了,我妈过来照顾我外甥女,她们生活挺难的,我就跟媳妇儿过来帮忙来了,房子大,就一起住,有个照应。” “那她们现在在哪?房子怎么成你的了?”罗白帆言语自带威严。 矮个男人因为紧张嗓子干涩,吞了下口水, “我妈,我妈她去世了,哮喘病发作了,我把她拉回老家安葬了。我外甥女她不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失踪了,我报过案了啊!” 罗白帆一皱眉,“你母亲在哪去世的?是不是兴义平房区?你在哪个区报的案?” 矮个男人快哭了,“公,公安同志,我,我,是,就在那,公安同志,我错了,我也不是故意让她们搬出去住的,我老婆生孩子了,想清净一下,谁知道会这样啊!我在南湖区派出所报的案,他们找了很久,也没消息。” “那你母亲的尸体是不是你偷出来的?为什么那么做?” “我,我不是怕丢人吗,毕竟是我赶她们出来的,要背上个不孝二字,不太好嘛,而且外甥女也来找过我,我老婆太凶了,我就没敢管,等她走了,我过了几天去找她们,那里的人说,说老母亲死屋里了,我,我真的不孝啊!”说着矮个男人抽泣起来。 “那你外甥女一直没消息?她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有没有照片?” “她,她失踪那年十六岁,我这没有她照片,她搬走的时候全带走了,她叫沈苁,她一直没啥消息,但是...”矮个男人犹豫了下。 “但是什么?” “但我在去年的时候好像看见她了,我不确定,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就我老婆被...杀...”矮个男人声音变弱了些,偷偷看了一眼元友。 元友没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你老婆被杀那个案子,你只管说就是了。”罗白帆说道。 “你们都知道?好,好吧,就在我老婆孩子被杀后的那几天,那人出现在我家院子外面,我看到她时,她侧过身走了,样子有点像,我也不确定,也许我看错了,但她的确没有音讯很多年了,然后按报案失踪处理,四年到了就按死亡算了,我就把房子过到我名下了,这我没骗人。” 元友这个时候问了一句,“那你姐夫叫什么名字?” “沈徽延。” 罗白帆拿起小茶盏喝了一口,跟元友对视了下,收获颇丰的表情笑了一下。 ------------ 第三十八章王勇身上的路边鬼 1972年7月 又是一轮庚子年,水害,大旱。 一位身着中山装的男子,背对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的是一份当年夏天的报纸,1972年7月,上面写着马王堆汉墓出土文物的字眼,报纸的正前方放着一个蜡封的东西,小小圆圆的。 男子此时右手中拿着一个六边形的东西,尺寸比手掌略大一些,象是石头材质,呈现出深红棕的颜色,它的表面没有任何图案。 他转过身,把那石盘轻轻放在桌上,但手掌以及手指上,却出现了一层黑色焦痕,象是被什么灼伤了一样。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他走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回来时,却发现,桌上的东西不见了,不光是那六边石盘,还有那颗离它不远的蜡封小丸。 泉民小区,街边小饭馆。 办完这些事,已经到中午了,罗白帆和元友随便找个小饭馆,要了两份肉丝炒饼,一份凉拌黄瓜和炖肘子,罗白帆还想要喝酒,被元友拦住了, “你还开车呢,就不要喝酒了。” “又没人管,没事儿,交通法也没有说开车喝酒会受罚吧?” (我国酒驾入刑是2011年5月1日起开始,之前没有相关刑事行政处罚;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喝酒后开车,只要不出事故是不会被处罚的。本文时间段为1997年) 罗白帆痞劲上来了,别看他以前是当兵的,可当了这么多年公安干警,有时候却不守规矩。 “你让我举多少例子,你是忘了吗?1995年那个说相声那个,叫洛桑的明星吧,那就是酒驾出车祸死了,还有我前段时间遇到的一个人,她丈夫喝酒把人撞死了,被撞死那个人的魂跟上了,那叫一个倒霉呦,还有一次,酒驾的一个小伙子,开了150迈,直接撞到水泥柱上了,惯性把那人的手臂和身体都揪开了,血在驾驶座上那厚一层,还有.....” 罗白帆一激灵,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我不喝了行不?你再说会儿,我啥也吃不进去了。” 元友嘿嘿一笑,此时服务员把凉菜端了上来。 罗白帆夹了一口黄瓜,脆生生的非常爽口, “今天算是大收获啊!你有房子了,我还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元友吃了口滑绵的炖肘子,“你是怎么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的?” 罗白帆也吃了口肘子,眼睛一亮,“这肘子做的真不错,好吃!”等嚼完说道。 “这也是赶巧...”于是他大概说了下自己的猜测,把这些联系在一起的始末。 东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元友听完说道。 “你这直觉真厉害,洞察力果然敏锐,不愧干刑警的。那接下来怎么办?” 罗白帆看了看手表,“你不是想去看看王勇吗?咱们走!” 元友拿起房产证档案袋,罗白帆边穿外套,边说:“房子也买到了,你打算多会装修,清理里面的东西?” “大概装修一下就行,里面的东西,这几天我空闲了就给它们办了,说起来,我最近还挺忙,昨天接了一件难办的活儿,还有点棘手。” 罗白帆一听棘手,看着元友说道:“说说。” “鹤关区那个大医院知道不?那附近有个王思串烧烤店,还挺出名的。” “知道,那个烧烤店虽然远点,不少人都去吃,串儿不错,我还去过一次,店面很特别,跟古代军营前的鹿砦(zhài)似的,大尖桩子朝前,看着挺威武的。 据说他家对面是医院太平房,店主专门找高人给布的风水,你别告诉我,这高人是你。” 元友冷哼一声,“要是找的我,还能出事儿吗?也不知道他们以前找的哪个二把刀,格局改的,尖桩把怨气都挑衅起来了,那名字起的,王思和枉死还有往死同音,他家那尖桩子串死人了,打官司赔钱不算,生意也受影响了,找我来破解呢。” “还有这事儿?你们神鬼界的我是不懂了,但我觉得他们这次找对人了,没危险吧?” “我还没去实地查看呢,应该问题不大。” “那你可得小心些,钱是小问题,安全最重要。” “嗯!” 罗白帆的车路过闹市区,远远看步行街,人潮川流不息,看某些店铺就和白给不要钱一样,围着很多人在抢购。 这是因为马上要临近春节了,中国的这个盛大的传统节日,总会在到来前夕,让人们疯狂的置办年货。 而他们的车很快疾驰而过,把繁华甩到了车后,向安静而萧瑟的东边驶去。 那是临近山脚的第六精神病院,在大家口中,俗称六医院。 罗白帆象是认识那里的人,说了几句,车就让进去了。元友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甚是好奇,但仔细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和普通医院差不多,可能时间段的问题,医院看起来有些安静。 接待他们的是位姓卢的医生,他表示,王勇这几年的病情并不是很稳定,时好时坏,主要是无法睡眠,需要靠药物才能休息,所以他们进去看情况,如果情况稳定,最好问一点,别太刺激他了。 说完,卢医生带着他们往走廊深处走去,元友注意到,走廊墙上写着“关注精神健康”几个字,走廊的两侧,都会各有一个房间,分别标识1号病房,2号病房,一直走到最里面的12号病房门口,他们才停了下来。 卢医生先推门进去,他们紧跟其后。 元友走在最后面,当他看到王勇时,不由愣住了。 这个刚20岁的年轻人,骨瘦嶙峋,双眼塌陷,皮肤苍白,头被剃光了,看起来像是个患了绝症的病人。 但是这并不是让元友愣住的原因,让他吃惊的是,王勇的脖子上,此时骑着一团灰蒙蒙的东西,如何形容那团东西,很象是糟粕的灰色布条将灰尘缠绕而成的样子。 元友自从上次被不知名的东西融进身体后,就有了灵眼,他倒是很受用。 卢医生叫着王勇的名字,王勇眼神空洞无光,穿着病号服,蹲在床上,并不回应。 “你们看,白天他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个样子,一到晚上,我们必须给他打针,还得将他绑起来,否则一到凌晨五点,五个人都按不住他,这么瘦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劲儿。” 元友往前移了一步,离王勇近了一些,在他脖子上的东西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动了一下,王勇也跟着动了一下。 罗白帆回头看了一眼元友,元友给他使了下眼色,他便会意到元友看出了什么。 他对卢医生说道:“我们单独问问他。” 卢医生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们多注意,便拉门出去了。 元友让罗白帆往后站,虽然罗白帆不知道要干什么,但听他的话,往后走了几步。 12号病房窗户在北边,外面还有树木遮挡,屋子里阴暗无比。 元友见罗白帆退后,便慢慢走到王勇面前,侧了下身子,猛的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王勇的左手腕,带着他的手腕往前一伸,元友右手不知何时多出一枚像图钉一样的东西,只是钉头短小,但瞬间按入了王勇左手的中指。 只见王勇的脸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嘴巴像个黑洞一样张的很大,头朝后仰去,他脖子上的那团灰雾一瞬间缩成很小,在它嘭的一下变成巨大之前,元友咬破了食指,快速的在王勇的身上画出一道符来,此符名为“邪祟离身驱鬼符”,他口念驱邪咒。 “天青地明,阴浊阳青,与我神方,先驱恶鬼,后退邪祟,何神不讨,何鬼不惊,敕令!” 一切来的突然,罗白帆吓了一跳,不由又倒退几步,靠在了墙上,他看见王勇张大嘴后狰狞的样貌,脖子眼见着快仰断了,这哪里是个人能做出的动作。 而随着元友喊完敕令两个字后,王勇脖子后的那团灰雾嘭的变大,往罗白帆那边飞去。 罗白帆什么都没看到,他只见到王勇一下瘫倒在了床上,突然自己耳边一阵风啸之声而过,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元友一皱眉头,心中暗骂一声,这次出来没带多余符箓,这骑在王勇脖子上的东西,也好几年了,有些难缠,看来只能忍痛割爱了。 想着怒吼一声,“我本手下留情,渡你成善,那就不要怪我了。”说着从他斜挎的包里掏出一张血红色的符箓,上面画着很多龙飞凤舞的字符。 只见元友一咬牙,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容上竟然露出一丝心疼不舍的表情,咬破手指,让这血符沾染了血迹。 而此时瘫坐在墙边的罗白帆猛的站了起来,脑袋耷拉,但身子往元友这边扑来。 元友冷哼一声,只是侧身躲闪了一下,顺便把血符往他脖颈处一贴。 随着一声闷响,由近及远,什么东西呼啸而去,房间顿时安静下来,罗白帆的脸,马上要杵地上的时候,元友接住了他。 等把他扶正了,他身子动了下,醒了。 “哎呀,我天呀!”罗白帆吼了一声。 元友暗中失笑,“天什么天,快起来,你可够重的。” 罗白帆就和好几天没喝水似的,嗓子干到不行,说话都噎的慌。 “我刚才怎么了?是不是被,被附身了?” 元友走到病床前,把王勇翻正了,他的脸色竟然有些红润起来,睡着了。 “是被附身了,那东西再过几年就要成气候了,到那个时候,就再也不是他自己了。” “我说你下次驱邪能提前说一声不?我可是个凡人,哪能禁得起这么折腾,骨头都要散架了!那东西是什么?”罗白帆边活动脖子边说。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们几个,那年七月半,惹了路边鬼,跟上了。” 照这么说,王勇来报案说的,会不会就是满嘴鬼话?” “有这种可能,但是他们几个,包括那个沈苁,为什么都失踪了呢?” 元友说完,心中暗想,也许王勇就是因为中邪了,才逃过一劫,没有一起失踪。 “那接下来,还能问他话吗?他这次醒了,说的肯定不再是鬼话了吧!”罗白帆看到王勇睡的很深。 “他需要静养几日,咱们还得来一次。” 罗白帆点了点头,俩人通知了卢医生,王勇睡着了。 卢医生还不信,特地进去看了看,出来一脸疑惑。 “你们对他干什么了?他衣服上血是谁的?真的怪了,自打他来到这里,从来没这样睡着过。” “我要说,他身上有个恶鬼,我们给赶走了,你信不信?”罗白帆小声的对卢医生说。 卢医生憨笑一下,“我信,我信你个大头鬼。你个警察还能搞迷信?不过,那血是怎么回事?” 罗白帆开始对他胡诌了。 元友无奈的笑了笑,他抬手迎着阳光,手指上的伤口又愈合不见了,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有别的心情,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坐到车里,罗白帆边开车边问。 “老元,路边鬼是什么?” “其实就是普通人死后的鬼魂,本身危害其实并不大。 每年中元节,鬼门大开,一年一次,本来不易,这些灵魂来阳间收些冥币,或好的道场广渡超生它们,却被这几个人在外面踢了场子,毁了钱财,挡了道路。 被挑衅起了怨气,看谁八字弱,就上了谁的身,没人给驱的话,就一直待在那人身上,直到把那人的精神气耗光,那人不死也得疯了,这怨气日益增加,就会成了恶鬼。 王勇身上的路边鬼其实没那么凶,我今天包里没带多余的驱邪符,为了救你,用了一张“六丁六甲诛邪符”,肝儿都疼啊!” “那是什么符,能让老元疼成这样,肯定不一般吧!” “你是忘了唐昊,还有红河洞那个女墓虎了?威力如何,好好想想。” “哎呀,为了我,大出血一次也值。” 元友摇摇头,“这种符,威力大,成符的难度也大,三年才能出一张,不心疼是假的。” 罗白帆笑着拍拍元友的肩膀,“仗义,真仗义!” 他们聊着,车往公安局驶去。 ------------ 第三十九章调查 很快,罗白帆带着元友回到了局里。 上次那个精干帅气的小伙苏轶,递给了罗白帆一份报告,上面写着关于后山矿洞尸体和大树洞女尸相关人员的报告。 罗白帆几下便翻完了,因为当初在发现尸体之后,他调查的内容早就大概了解了,他抬头对苏轶说道。 “那陈魈呢?陈魈还没叫局里吗?” 元友惊惑的看向罗白帆,“跟陈魈这孩子还有关系?” 罗白帆点了点头,把报告递给了元友。 元友接了过来,目光向纸上看去。 第一份报告。 后山矿洞尸体,体貌特征,寻查尸源,跟报案的一名17岁失踪男子相符合。 姓名余涛,外号黄毛,辍学,无业。 在果乐道一带结帮拉派,十四岁时,因打架斗殴,寻事滋事,捅伤他人,被刑事拘留,成为少年犯,16岁出狱,不思悔改,继续在社会上混。 死因,失血过多,颈部有多处明显伤痕,喉管被割断,颈部动脉血管处有咬痕,咬痕情况不明,从四肢皮下出血点检测,生前疑似被倒吊过。 检测致命伤是颈部动脉失血致死。另外尸体口腔内,牙齿部分连带牙根一起脱落,牙龈处没有外力伤痕,不属于旧伤,由内自行脱落,情况不明。 失踪日期为1997年12月11日。 相关人员 北寒三中高二文科二班 王娜 陈魈 卓艺萱。 卓艺萱为二号尸源。 尸体颈部有明显咬痕,但牙印对比暂无合适齿痕配比,身体无明显伤痕,浑身血液失量大于百分比九十以上,死因失血过多,但区别于特异性失血。情况特殊,罕见,需要待查。 失踪日期为1997年12月11日。 以下均为果乐街混混 马小户,外号小驴(一同失踪,至今未找到。) 王小飞 王大力(目击现场人员。) ...,... 元友看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看,他们一起在特案组办公室的黑板上,开始画一些人物以及事件的轨迹。 苏轶把这些人物的名字写到了黑板上,开始解读报告。 “王娜跟卓艺萱还有陈魈是同班同学,王娜跟卓艺萱是好朋友,据我们调查,这两个人在班里欺负这个叫陈魈的女生,这属于校园霸凌。” 接着苏轶把卓艺萱和余涛连在一起讲道。 “卓艺萱找王娜联系余涛,给他一笔小钱,让他们这个混混团伙进校欺负陈魈。 在1997年12月11号晚上7点多,余涛伙同马小户,还有王小飞和王大力一起来到校园小巷道,把陈魈约了出来,想非礼她,给她造污名。 据现场目击的王小飞和王大力供述,这个女孩特别奇怪,什么都没有干,但是余涛和马小户动作奇怪,满嘴都是血,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看情况不对,太害怕丢下那俩人跑了。 王小飞和王大力都不清楚,余涛和马小户之后的去向。但是王小飞说,后来在果乐街还遇到过陈魈,她就和有气功一样,人不动就能打伤他们。” 罗白帆打断了苏轶,“这些人会不会瞎编乱造?老实交代了吗?” “看起来他们不像是说谎,两个人供述一致,而且后来的王娜也提过这个事,说卓艺萱的头发也是当着陈魈的面自己掉了,还有她的手就和谁控制了,还揪了一把卓艺萱的头发。这几个人不能串供成这样吧!”苏轶认真的说道。 罗白帆看向了元友,“老元,普通人能这么神吗?” 元友也不知道,“我是没见过,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知道呢,你继续说。” “卓艺萱是这次校园霸凌的主使者,钱是她付的,但是没伤着陈魈。 余涛和马小户同时失踪,只是发现了余涛的尸体,马小户去哪去了,不知所踪。 而卓艺萱和余涛还有马小户,都是同一天晚上失踪的,只是时间段不同,而他们其中的卓艺萱和余涛,不光是同一天失踪,被害后的尸检中,也有相同之处,脖颈处都有咬痕,卓艺萱表现的更诡异一些,身体里没有一滴血。 这种不在科学范畴之内的情况,给案件侦破会带来难度,而且我们现在深度怀疑,这三个失踪的人跟陈魈有很大关系,现在就等您下令传唤了。” “明天可以把人接过来,但是别太惊动学校,影响不好。” “是!”苏轶走了出去。 罗白帆点了一根烟,元友翻了翻一些照片, “你是不是早知道陈魈这孩子?” 罗白帆点了点头。 元友说道。 “我就说,上次超度于辉的时候,你盯着的眼神就有些异样,你早知道她跟这几起案子有关?” “反正跟她脱不了关系,她有作案动机,她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而且,只要围绕着她的,似乎都死了,虽然于辉是自杀的,但我看了看资料,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还有那些目击少年,说她有点特别,这让我想起了唐昊,还有沈苁那个案子,总是感到这其中有些相似的地方。”罗白帆置身在他吐出的烟雾中沉思起来。 元友的直觉告诉他,陈魈这个孩子的确有些特别,但要说她身上有害人的戾气或心怀不轨的举动,那倒是没看出来。 不过人隐藏的够深的话,哪能那么轻易暴露,元友不由担心起女儿来了,毕竟女儿和陈魈的关系似乎很好,而且女儿对她这个好朋友很是在乎。。。 北寒三中入夜 今夜没有月亮,陈魈趴在床边的桌子上,看着漆黑的夜晚,仿佛希望自己永远融于这黑暗当中,不被任何人发现。 心中难受的感觉,让她有一瞬间想就这样安静的消失,不再想任何事情,不再想她。 门被推开了,她知道是畹姨。 畹姨轻轻关上门,走到她身旁,看着陈魈一动不动,知道她心情不好。 世间中感情这个坎最不好过,也最难讲清楚。畹姨心里想着,坐到了她身旁。 陈魈慢慢直起身子,转过身来,脸上多了几分凄清。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陈魈轻叹一声。 “畹姨,我们会找到解药的是吗?” 畹姨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解除阴舛人不变成怪物的解药,这是阴舛人的秘密,为何不能告诉陈魈,畹姨也是琢磨不透,既然上面不让告诉她,自然是有规矩,她也没有办法。 “我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有一点比找到解药更重要。” 陈魈看着畹姨。“那是什么?” “接受自己,如果改变不了什么,你就要试着接受自己,如果你做不到,找到解药又如何呢?解除了诅咒就代表你曾经不是怪物吗? 在漫漫人生路中,不迷失,不会因为不公而走向黑暗,不要让它成为你的心魔。” 接受自己?可是元化星会接受这样异于常人,又会最终变成怪物的人吗?陈魈很是迷茫。 畹姨看着她,“其实你逃不逃避,她喜欢你是不会变的,因为这是真心的喜欢,是不管你是谁,你的性别,你的一切,她都是接受的,而换做你呢?不也是一样吗? 可是我又很担心你们,很纠结要不要鼓励你和她这样,因为在整件事情中,你不是被派来谈感情的,你要清楚是来做什么的。 如果在任务里掺杂着太多的个人情感,就会让你失去很多判断力,而如果出现任何偏差疏漏,造成的后果恐怕你不会想看到,比如置元化星于危险当中。 以前如果是单纯的监察她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不是又出现了别人吗? 那边老楼里的人,到底目的单不单纯,在我们还没查清楚的时候,在我们无法了解对方的底细之前,不要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了,否则带来的后果不可估量,还有...有些人是等不起的。”畹姨说完叹了口气。 陈魈不是不懂事的人,她明白畹姨的苦口婆心。 只隔着一层楼板的人啊,为何距离会是那么遥远。 元化星睁着眼盯着上铺,她最近总是睡着睡着就醒了,醒来后感觉心中像下着雨一样,一片冰凉。 她秉着呼吸,幻想自己能感受到楼上的陈魈,虽然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但她觉着自己的心已经飞在了她那里,又一次闭上眼睛,昏昏入眠。 梦境一场,眨眼就到清晨。 北寒三中的大门口,早早就站着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其中穿着便服的那位,正是苏轶,他帅气的长相和挺拔的身姿,吸引来不女同学的目光。 他大踏步的走入了教学楼,在四楼跟老师和教导主任交谈了一下之后,赵老师便把陈魈从教室中叫了出来。 苏轶第一次看到陈魈,当下脸红了。 陈魈今天又没有扎起头发,身材高挑,长而顺的发丝垂到双肩,但面无表情,有些忧郁冷漠,精致而清丽的五官,配着这丝冷酷,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帅劲儿,感觉很特别。 这种漂亮而特别的气质,换做谁都会被吸引到吧。 苏轶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不由手心出了汗,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迅速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瞬间又恢复了面色。 陈魈只是望了他一眼,眼前这个帅哥,并没有引起她多大兴趣。 还没等老师介绍,苏轶赶快对陈魈说道:“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苏轶,现在想请你过去一趟,配合一下调查,关于卓艺萱失踪的事。” 陈魈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当陈魈和苏轶,来到教学楼的前厅门口时,正好遇到了元化星,她刚从热水房出来,往杯子里打了些热开水,杯子是徐君房送的那个。 元化星一开始低头拧杯盖并没有注意到前方的陈魈,而陈魈望向她的一瞬间,便看了那个杯子。 元化星觉着迎面来了人,便抬头望去,那是陈魈,但陈魈没有看她,就如同陌生人一般,视而不见。 元化星站住了,即使陈魈的冷漠又深深的刺痛了她,但她没有像前些日子那么脆弱不堪,她看着她和一个陌生而帅气的男生出了校门,上了一辆警车,这让她忘了刚才的痛 ,她的心也随之跟了去。 ------------ 第四十章笔录 公安局里询问笔录是在候问室里,这间屋子不大,除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外什么都没有,询问的一共两个人,苏轶问话,另外一个做笔录。 苏轶看着陈魈,陈魈用手把额前滑落的发丝别了过去,望向了苏轶,当看到他又一次脸红时,有一丝无奈。 苏轶弄不清自己为什么总是失态,他内心明明还有那个无法忘却的人啊。 他深呼了一口气,旁边做笔录的人不由的看了他一眼,他有些尴尬,但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卓艺萱死了。”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陈魈愣了一下。 “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陈魈没有说话,海叔的样子让她心悸,但她并不肯定是海叔害了卓艺萱。 苏轶没有往下描述卓艺萱的死,他只是想试探下陈魈的反应。 “你认识余涛和马小户吗?”苏轶盯着陈魈的眼睛问道。 陈魈的表情很坦然,因为她真的对这两个名字感到陌生。 “不认识。” “卓艺萱她们在学校里一直欺负你,没想过反抗或者求助吗?” 陈魈没有说话。 “余涛头发是黄的,有印象吗?” 陈魈并没有急着回答,她在想这些人跟卓艺萱的死有关吗? “你是说在学校巷道堵过我的那几个人?” “嗯,余涛是黄头发,马小户外号叫驴子。” “嗯,见过。” “1997年12月11日晚7点后,这些人在小巷道约你之后,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我对他们做了什么?。” “嗯,你好好想想,是怎么伤害到他们,有没有打掉了他们的牙?” 陈魈觉得好笑,“你们是不是弄反了,问我有没有伤害到他们?” “余涛死了...马小户失踪了。”苏轶面色严肃的说道。 陈魈微微皱了下眉,这个消息她倒是颇感意外,她有分寸,绝不会是自己失手,难道还是海叔? “他怎么死的?” 苏轶注意到陈魈的反应。 “颈动脉失血过多,也就是被人割喉了。” 陈魈内心稍稍松了口气,因为这种杀人方式并不是海叔的手段。 苏轶见陈魈没有说话,又继续问道。 “那晚你到底有没有动手?” “没有,他们自己走了。” “那之后,你在哪里?” 陈魈回忆着,她想到了元化星。 “我跟朋友在一起。” “你的朋友是谁?” “元化星。” “卓艺萱失踪前,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晚上放学后,你在哪?” “跟朋友一起回宿舍。” “朋友是谁?” “元化星。” 苏轶看了一眼陈魈,“元化星是男的女的?” “女生。” “当日晚上你有没有出校园?” 陈魈想起了跟海叔会面,但还是很干脆的回答。 “没有。” “有谁能给你作证?” “宿管阿姨。” “...” 苏轶把笔录交给了罗白帆,里面的结果,他其实大概能猜的到,虽然陈魈有作案动机,但并没有作案的时间和证据,作案的人也许另有其人,但不一定跟陈魈没有关系,他望向苏轶。 “你有什么要说的?” 苏轶犹豫了下,“我觉得陈魈跟这些肯定有关系。” “为什么?” “她在听到被害人死亡时,表现的太过冷静了,这不是一个高中生遇到这种事时的反应,但又从侧面看,她似乎并不知道余涛遇害,她如果不是性格就这么冷漠,那就是隐瞒了什么。” “你去学校调查一下,看陈魈说的是否属实,顺便查一下陈魈的背景以及社会关系。” “是。” 很快到了下午。 罗白帆又一次去了元友那里。 “老元,我说你快些搬家,这七横街太远了,不方便啊。” 元友看了一眼罗白帆,“主要你太急了,又有新进展了?” “你那天仔细看尸检报告没,两具尸体虽然都有咬痕,但是男尸颈部的咬洞是死后咬上去的,似乎很刻意。 要说跟1988年那次一样的,是那具女尸,血液是从咬洞被一次性吸干的。” 元友微吐一口气。 “我看到了,这就有些复杂了,两个看起来有共同点,但却又不同,两起独立的案件?还是有关联的案件。” “不管独不独立,他们是真被吸干还是假的,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又出现了和唐昊一样的人。他们这种人,是电视剧里演的僵尸吗?”罗白帆问道。 元友沉思了下,“跟僵尸不一样,僵尸首先需要成尸,阴气聚化尸变而成,虽然也咬人吸血,但是其实没有什么智商情感的,这绝对两回事。 你看唐昊,他是个吸血的活人,时而清醒时而嗜血,咱们可以以后称这种人叫僵者怎么样?” “行,起码有个称呼。不过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吸血的人啊,不可思议。” 元友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这类吸血的人,跟他们元家的法器会有什么关系呢?为何唐昊临发疯前,会提到呢。 “这次这个案子真是有点难度,1988年那起筒子楼僵尸案,最起码直接能锁定犯罪嫌疑人,这次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真的假的一大堆。”罗白帆有些抱怨。 “老罗,成立特案组,有我参与,也不一定能攻破这些案件的。 你过于自信了吧,这些诡异的案子当年都没线索,这都过多久了,查起来肯定有难度。 在加上这些案件都不是普通事件,里面掺杂的东西很多,细枝末节的真相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都怀疑,咱们越往下调查,又会有人来阻止,毕竟这类案件,不在咱们管辖范围里啊!” “你是说那个六孛局吗?” “嗯,1988年的那个案子,他们应该知道唐昊是什么人,只有咱们这种普通人才是第一次接触这类人吧。” 罗白帆有些同意元友的观点,他不禁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北寒三中,傍晚时分。 这是苏轶今天第二次来北寒三中。 他让老师把元化星叫了出来。 元化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到一个帅帅的男生站在楼道里,那是上午跟陈魈一起走出大厅的男子。 苏轶简单的描述了一点来龙去脉,告诉她,只是做一个简单的笔录。 元化星内心有些慌,她一方面得知是跟卓艺萱失踪有关,另外不知道苏轶要问她什么,又恐怕自己回答的不妥而对陈魈不利,她强装镇定。 “去年的12月11号,晚自习过后,你还能记得吗?” 元化星看着低头边问边写的苏轶,有些紧张。 “记得什么?12月11号,我记不清了。” 苏轶看到元化星似乎很紧张,笑了笑。 “你不用紧张,如实回答就行。陈魈没有告诉过你,一群混混在小巷道堵过她?” 元化星先是一愣,纵使她努力回忆,可是她对这件事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有这件事吗?陈魈只字未提。 可是如果有这件事,陈魈为什么不告诉她,是怕她担心吗? 元化星脑子有些乱。 “她没有跟我说过。” 苏轶看到了元化星的表情。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她没有告诉你这些?”苏轶的话,像根针一样刺进了她的心里。 “可能,可能她怕我担心她吧!”元化星语气有些无力。 “那晚自习后,她多会回来的?之后她在干嘛?你记得吗?” 元化星努力想了想,12月11日,是她以为卓艺萱约陈魈在巷道的那次吗?她不确定。 “12月11号,是卓艺萱头发掉了那天吗?” 苏轶顿了顿,点了点头。 “应该是。” 元化星不会忘记那天跟陈魈在水房里的事。 “下晚自习后,没多久她就在班里了,我和她去水房聊天,一直到开始上夜自习,夜自习下了,我去班上找她一起回宿舍,看到卓艺萱她们又准备欺负她,但是不知道卓艺萱怎么了,头发好像掉了,然后她们那几个人走了,我跟陈魈一起回的宿舍。警察叔叔!”元化星说道。 苏轶哭笑不得,“叔叔?我,我很显大吗?” “倒是还行。” “好吧!你要问什么?”苏轶有些无奈。 “卓艺萱找到了吗?” 苏轶犹豫了下。 “找到了,但是她死了。” 元化星哑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就算卓艺萱再怎么讨厌,也不该是这样的下场,她怎么就死了,这跟陈魈又有什么关系。 警察是在怀疑陈魈吗?一定是在怀疑,否则不可能把她带到公安局去,陈魈不可能杀人,元化星完全不信,一点都不信。 “警察叔叔,陈魈平时特别弱,被那些人欺负,从来没还过手,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抓人?苏轶想起早晨还给陈魈亲自开车门的样子,怎么就被误会成了抓人,他把笔记本轻轻合上说道。 “我发现你这个同学想象力很丰富,陈魈只是过去配合询问而已,就像现在我问你一样,好了,我都问完了,你回去吧。” 元化星听到这些话,心中虽然稍稍放宽了一点,但总觉得陈魈会被叫到公安局里问话,肯定事情要比想象的严重,她又要胡思乱想了,忍不住要往四楼去了,但是晚自习的铃声响起,让她不得不返回了班中。 苏轶问完元化星,接着去了宿舍楼。 苏轶看到宿舍楼的管理是位看起来容貌姣好,岁数也不是很大的姑娘。 他倒是有些意外,毕竟宿管在他的印象里,都是些严肃苛刻的中年女人。 苏轶大概询问了一下那晚的情况,主要是证实陈魈说的话是否属实。 而宿管给他的话清晰明了。 ”12月11号晚上,陈魈都在自己寝室,因为查寝很严格,查完后,锁了底下的门,谁也没有出去。” 苏轶记录完这些,在临出楼门的时候,又问了一句。 “陈魈是不是有个叔叔,你见过他吗?” 宿管的面容明朗,“这个我不太清楚,不是每个住校生我都了解的。” 送走苏轶,畹姨皱了下眉头,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公安会查到海叔身上来了,难道海叔被他们抓到了吗?自从他异变后,局里也没找到他的踪迹,她不由担心起来,这件事需要马上汇报给局里,否则查出什么关联的人来,恐怕会暴露陈魈。她想着,决定等陈魈回宿舍后,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市公安局 苏轶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罗白帆今天值夜班。 苏轶把情况报告给了他。 “陈魈说的时间轨迹都对的上,这些由她的好朋友和她们的宿管,还有别的老师和同学已经证实过了,不过陈魈还有个叔叔,我明天再去查。” 罗白帆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还得再查一下,这个女孩有谁喜欢她或者暗恋她。” 苏轶抬眼看向罗白帆,罗白帆笑着说道, “这不好理解吗?不排除喜欢她的人,为她出气,杀人。” 苏轶恍然大悟,“是!”刚要走,罗白帆又说一句。 “元化星你知道是谁的女儿吗?” “不,不知道。” “她是元顾问的女儿,你别吓唬小女孩啊!” 苏轶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提到元化星,他想到的却是,“警察叔叔”这几个字。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 第四十一章星意 1993年7月 雨稀稀拉拉,连着下了三天,像是在为谁哭泣。 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墙角点着几根蜡烛,即使烛火昏黄,也没让地上这位刚醒的女孩脸色好看些。 她的脸极其苍白,眼神里透露着惊恐,她的记忆还在那条黑巷子里,她动了动,发觉身体某处无比疼痛,恐惧感让她忍不住想吐,她紧张到无法呼吸,因为她似乎明白自己怎么了,眼泪无法自控,想死的心都有,痛哭之时却没有注意到,屋子里还站着一个男子。 烛火把男子的影子打在了墙上。 “你醒了!”即使声音温和,但还是让女孩吓到缩起了身体。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差点死了,是我把你救回来了。” “为什么救我?”女孩眼泪从下巴滴落的很快。 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慌乱了,“我,我不能死,现在是几点?姥姥,姥姥她还在等我呢,她哮喘发作了,她等着药呢。” 她向屋子里扫过,寻找着门,可是这间屋子,似乎并没有门。 她更加害怕了,把视线又移到了那男子身上。 光线太暗,看不清这人的容貌。 “你昏睡了有三天了,你姥姥她已经去世了。” 女孩简直不敢相信,她哭的更加厉害,“你骗人,骗人,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 “你不信,可以回去看看。” 女孩困惑,心中很多疑问。 “门在哪里?” 男人幽幽的指着一个方向。 女孩忍着痛,刚要起身。 “你会回来找我吗?我能给你永生。” 女孩呆住了,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要报警,我要让坏人得到惩罚。” 男人突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你知道玷污你的那几个人多大吗?他们都是未成年人,最多坐几年牢,甚至只是更轻的责罚,他们出来后依旧能潇洒的活着,而你呢?你能吗?你能让他们真正的受到惩罚吗?” 女孩掩面痛哭起来,从前日子再苦,至少还有姥姥,但是现在她无比的弱小,无能为力,无助的感觉,让她没有了想活下去的勇气 “我不能,还不如让我死了。” “哈哈哈,不要逃避,你虽然暂时没有能力惩罚坏人,但是我能,我能让这些坏人飞灰湮灭,并且让你拥有永生。” 女孩没有听错,她在心里默念,“永生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焰的抖动,女孩没有注意到,男子的影子,此刻在墙上变的扭曲起来。 北寒三中 下了晚自习,元化星依旧没有忍住上了四楼,她破了自己的规矩,那是她自己定的,不要上四楼,不要纠缠,不要让陈魈更讨厌她,不要让自己寝食难安。 可傍晚那个年轻警察带来的信息,让她把这些全然抛在了脑后。 她想陈魈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却因为卓艺萱的死而受到牵连。 被人怀疑,她一定不好受吧,陈魈需要的是有人跟她站在一起。 并不是为了想要她感动,而是元化星不想让陈魈孤单的一个人承受。 元化星没有忘了她曾经对陈魈说的话,不管是保护她,还是要对她更好,虽然这些话,在陈魈不接受她后,显的毫无意义,但她还是决定去找她,即使她知道自己又要受些打击,但她还是往四楼去了。 然而! 陈魈又不在。 元化星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各种滋味都在其中,瞬间没有了胃口,她决定不吃晚饭了。 陈魈是怎样习惯不吃晚饭的呢?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操场上。 西边的天空低处挂着一颗特别亮的星星,星幕下面站着一个孤单的背影。 冬季的空气干冷,仿佛冻结了时间,她看着那颗很亮的星,她是陈魈。 元化星看到了她,走了过去,走到了她身旁。 陈魈没想到是元化星,她只是走了一会神,她不再望着那颗星。 “那是太白星,也就是金星,这个时间段出现也叫长庚,清晨出现叫启明。” 当元化星说完时,陈魈侧过脸终于看向了她。 光线不足的黑暗中,陈魈只能看到元化星脸部的一些轮廓,高挺的鼻梁,眼睛中泛出的星光。 元化星继续说着,并没有转头。 “以前有人说过,在群星之中,会有这么一颗最亮的星星,它是指引着生命,通过那些未知的黑暗。” 说完,她温柔的看向了陈魈。 “我可以做这颗星星,也许我给你指明不了方向,但是我能陪你一起走过那片黑暗。” 元化星坚定的目光,诚恳的语气,还有那至真的话语,让陈魈无所适从。 她调整着呼吸,不能让情绪支配于理智之上。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只做朋友不行吗?” 陈魈还在衡量,而空气中又一次凝结了一些沉默。 元化星轻轻苦笑了一下,她不会让自己此时流泪,她已经做好这种准备了,因为在这个人面前,脆弱只会更可笑。 “你就这么讨厌我?还是你根本从来都没当我是谁。” 元化星眼中泛出的痛,让她不能在直视陈魈,她又看向远方,神情像是马上就要无所谓了。 这些话其实也在刺痛着陈魈的心。 可是能有什么,比沉默更伤人。 “我知道卓艺萱的死肯定跟你没关系,你要多保重,如果一个人撑不过来的时候,希望你能想到我,想到那颗星星。” 元化星走了,这句话让陈魈的心又一次无法平静。 当校园归于静谧,操场遁入黑暗,连西边的那颗亮星也诡异的消失无踪。 陈魈在寝室中,思索着白天的事情,到公安局里的询问,她在猜测,海叔是不是已经被公安局发现了? 如果海叔被世人所知,那么她的身份也会暴露吧,像他们这类人,会不会被血淋淋的公布于世?受世人的非议,引起他们的恐慌呢? 有人轻轻敲门,陈魈回过神来,敲门的是畹姨。 “畹姨。” 畹姨把门关好,问道。 “今天公安来找你,问了些什么?你怎么不及时跟我汇报呢?”畹姨的口气里带着一点责备。 因为情绪烦乱,陈魈的确有一点心不在焉,她没有及时汇报情况给畹姨。 “对不起畹姨,我现在跟您汇报。 公安局上午把我带到局里询问,因为死了两个人,一个是曾经总欺负我的女同学,还有一个是巷道堵过我的混混,但这两个人的死,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现在公安的人做调查,怀疑到了我身上。” “陈魈,我发现你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你虽然是一名新手,但这次任务是局长亲自指派你去做的,如果总是不能及时汇报,耽误到什么事,这是要担责的。” 陈魈微微点了下头。 “他们问你海叔的事儿了吗?” “没问,我也没多说什么,但是死的那个女同学,我猜测,应该是海叔干的。” 畹姨轻叹一口气,“如果跟胡海宗扯上关系了,那么这样查下去,肯定是要怀疑到你身上的,我得先回去通报了,否则你要有麻烦。 我先走了,你谨言行事,及时汇报。” 说着畹姨拉门出去了。 陈魈若有所思,抬头又看向窗外,她心里算了算,距离元化星生日,还有2个多月。 郊区七横街 元友最近比较忙,特案组的事虽然还是由罗白帆来操心,但他也需要帮忙分析。 另外烧烤店那个事情也得处理,他还没过去实地勘察。 还有买的这个新家,也得费点周折。 已经入夜,他还在七横街的家里,收拾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上次给于辉超度时用的那个大包裹还扔在一角,他扒拉了几下,打算都收拾起来。 当他拿起一个黑色小瓶时,忽然记起了什么。 这小黑瓶里装着一个残魂,那是超度于辉时,从那残破的五方雷卯符里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小鬼的。 元友起了恻隐之心,走到墙边的架子边上,从上面拿起起了一个压着黄布的小坛子,随后又拿了根白蜡和几样东西,走到桌子旁,将这些东西放下。 把坛子口上面压着的黄布取下,元友立剑指夹住一张引魂符,将封符瓶中的残魂引到了小坛子内,随后又用黄布压住,用白蜡封住了边口,又在坛子上面的黄布上,使劲插上了一个像漏斗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外面相间着棕色和红色条纹,三红七棕,大方口朝上,斗内还画着些奇怪的符号,一根丝线挂在方口上面,丝线两头掉着铜铃。 这是个古老的聚魂方法,用引魂香的制作方法改造而成,上面的条纹的材料是桃木粉和赤硝粉,这种东西能起到安魂引魄的效果。 因为不知道那残魂是谁,招魂没有八字,只能用这种方法慢慢试着聚魂,回来一个,铃铛响一次,棕与红的条纹随机掉一根,等收集齐全,条纹都没了,就可以超度了。 元友安置妥当,刚要转身,余光却瞧见了架子角落放着的一样东西,也是用黄布包裹着的,那是一件厉害的法器,很久都未动过,他想到,这东西不用是最好,于是转身又去忙别的了。 某处石室 白袍人背着手凝视着墙上挂着的时钟,这钟表似乎坏了,它的秒针正在逆行。 白袍人盯着甚是好奇,他同身后站着的黑袍女子说道,“这表在假装时光倒流,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的相当开心,但突然笑声戛然而止,语气一下变的阴翳起来。 “让你小心,你非要擅作主张,他们能查到陈魈,也能查到你,还有...” 他没有说完话,因为女子的身体在黑袍中有些微微颤抖,她或许是为了自己的过失而感到有些后悔,而白袍人不知道会不会这么认为。 白袍人继续说道。 “你不用慌张,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下去吧!” 黑袍女子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白袍人看她走后,嘴角露出了诡异一笑。 光阴在子夜流逝,转眼就到了黎明。 每年一度的期末考试,总会在假期前上演,特别是寒假即将到来之时,这场考试就显的尤为重要。 因为考试之后,春节便要来临,分数的高低,决定着同学们大年是否能过的舒坦,毕竟家里走亲串户之时,那些无聊的大人们,总喜欢把孩子们考试的话题排在前几位。 现在学校的大多数学生都在努力的复习背题,争取让自己取得不错的成绩。 而元化星最近情绪不高,即不背题,也不复习,除了把卷子做完,剩下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发呆, 徐君房告诉元化星,老楼马上要装修好了,他打算过年就搬到老楼住,元化星并没有仔细打听他住哪个房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感到怪怪的,因为这座老楼,真的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 第四十二章小猫出事了 中午放学的铃声刚响起,理科一班的门口便有人喊元化星的名字,那是昨天来做笔录的苏轶。 他今天依旧穿着便服,还是帅气精干,引人目光,班里没走完的同学似乎都在猜测他跟元化星的关系。 徐君房还没有被接走,因为徐铁来并没有来。他听到有人喊元化星的名字,迅速把目光往门口甩了过去。见是一名陌生男子,不由侧过脸想看一下元化星的表情,此时的元化星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但随后还是出去了。 元化星刚要开口,苏轶怕是眼前的这个大眼睛姑娘又会说出什么奇怪的称呼,赶忙说道:“叫我苏轶就行!” 元化星忍不住笑了,因为她的确马上要喊他叔叔了。 “你们警察反应还真的快,我还没张口,就知道我要说什么。又是来问话的吗?陈魈她绝对没有问题,我拿人格担保。” 苏轶在元化星说话的时候,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一双大大的桃花眼,说不出的清澈,鼻梁高挺,白而整齐的牙齿,笑起来还有些明媚动人。 可一想到元顾问的方脸和那粗粗的眉毛,苏轶内心惊不住咋舌。 他心里想着,元顾问的女儿?一点都没随她父亲,看来是随她妈妈了。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还得问些情况,要不中午咱们一起出去随便吃点?就当聊天了。” 元化星有些拘谨,苏轶对她来说也算是半个陌生人,一起吃饭,难免尴尬。 苏轶看到元化星的表情,连忙又解释道,“我跟你父亲是同事,你不要害怕,就是随便吃个饭,外加了解情况,这样也不耽误时间。” 元化星勉强点了点头,“好吧!” 元化星回到座位上收拾了一下,跟徐君房说了声再见,随后出来,而苏轶站在教室门口,无意中抬头,却看见楼梯口有个短发女生满眼惊异地看着他。 苏轶其实年纪也不大,刚从警校毕业,别看外表长的很帅,但是很少接触异性,所以当楼梯口站着的短发女生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时,他被看的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发毛。 他似乎觉着是不是自己穿着或者哪个地方不对劲,才被这个女生这样盯着。 他有些尴尬的低头检查了下衣着,发现并无异样,为什么那个女生要这样盯着人看,他非常不解,当抬头再看她的时候,这个女生面色变的异常冰冷,目光移向别处,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此时元化星收拾完毕,从教室里出来了,她看到徐铁来站在楼梯口不动, “铁来姐姐,徐君房等的着急了,快进去啊。” 盯着苏轶的这个女孩儿正是徐铁来,她什么话都没说,快速走进了教室。 苏轶跟着元化星很快下了楼。 “刚才那个女生是你同学吗?” “不是,她是我同桌的堂妹,叫徐铁来,你没看见楼道里有个轮椅吗?我同桌他腿有问题,每天她堂妹把他抱下楼。” “抱?你是说刚才那个女生抱个男生下楼?” “你也很吃惊对吗?我一开始也很吃惊,习惯了就好了,她力气很大的。”元化星说到这,不由想起了陈魈,陈魈力气好像也很大。 苏轶的确很吃惊,但他想起刚才那女孩的眼神,还是有些心存困惑。 “你跟我爸是同事?你不是警察吗?也懂玄学?” 苏轶呵的笑了,“你的脑子真够清奇,我不会算命,元顾问进特案组了,所以我们现在是同事。” 也许是元化星太久没有回家了,父亲干什么,她都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何时还出来个特案组,什么特别的案子,还需要父亲去?难道陈魈跟这个案子有关系? “你们查什么案件?警察抓人,我爸他过去抓什么?” “这是需要保密的,元顾问是抓什么的,那你得问我们组长。” 苏轶说着,他们已经到了校门口,他看到马路对面全是饭馆,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地方,你熟悉,带带路呗!” 元化星想到了拉面馆,但是她并不想跟苏轶一起去吃。 “这学校周围也没什么特别的餐馆,全是普通家常便饭,随便找个地方都一样,你喜欢吃凉皮吗?” “凉皮?很少吃,这么冷的天,不会太凉了吗?” “男生也怕凉?” “不是怕凉,我不爱吃。”苏轶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就去那家吧,那家好多盖饭,招牌好像是可乐鸡盖饭。”元化星说着带着头儿,走在了前面。 苏轶跟在了她身后。 不多时,两个人面对面坐好,苏轶点的可乐鸡盖饭,元化星只点了一碗粥。 “你中午吃这个能行吗?”苏轶看着元化星尖尖的小脸。 “我最进没什么胃口,一碗粥足够。”元化星最近总是这样吃的少,胃都变小了。 很快粥和盖饭都上来了,元化星只是喝了一口粥,脸上突然有了一点点惊喜。 苏轶看来是饿了,毕竟是男生,吃起来很迅猛,一盘净扫而光,然后也是露出了特别满足的神情。 “这个盖饭简直不要太好吃了,我以后还要来光顾。” 元化星也很惊讶,这个店的黑米粥也不错,软糯香甜,非常好喝。 两人在吃完后,开始进入正题。 “你跟陈魈是好朋友吧?” 元化星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昨天做笔录的时候,觉得你跟她关系好像不是太...。她好像并不是什么都跟你说,对吗?” 也许是警察的关系,苏轶做起笔录的样子,又开始严肃起来。 苏轶的问话句句戳心,元化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我问些别的,你知道多少告诉我就行。” 元化星点了点头。 “你知道陈魈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谁暗恋她,谁喜欢她,又或者她现在有没有谈恋爱?” 元化星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苏轶看到元化星的表情,解释道,“我知道这么问并不好,虽然你们是高中生,但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敢于付出一切,如果为自己喜欢的人做出一些极端的事,也是有可能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元化星微微皱眉看着苏轶,好半天才开口。 “你有喜欢的人吗?又或者谁喜欢你,你能知道吗?” 苏轶呆住了,他的心一沉,是什么在深处狠狠的揪扯了一下 “喜欢一个人,是有可能不顾一切,但也不会蠢到去害她吧,又或者谁喜欢你,暗恋的话,谁又能知道呢?问我这个问题,我哪里能知道。”元化星莫名的生气了,她不会这么做,她绝对不会伤害陈魈。 苏轶很是不解,看到她有点生气,竟然感到莫名其妙,还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问错了吗?”他心里暗暗琢磨。 过了一小会,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元化星站起身来,似乎要走。 “陈魈很漂亮,追她的人应该很多,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没听过她喜欢谁,她没有谈恋爱,还有,她肯定不会杀人,我相信她,她不会。”元化星语气冷漠,看起来相当认真,说完后走了出去,留下苏轶独自发怔。 元化星没有回学校,她很想回宿舍找陈魈,想知道她中午在哪吃饭,为何每次在校内校外都无法遇到她,为什么警察还会纠缠不休,到底他们在怀疑她什么。 她有些心烦,不知不觉,来到了老楼,这已经成为习惯。 花园的门和楼门最近都不锁,因为装修还没完成,不过徐君房说过,马上就装修好了,但她依旧没看出到底哪装修了。 她甚至不知道徐君房会住哪个房间,当然这些猜是猜不出来的,她也没有特意问徐君房,她不知从何时,总想跟他保持一点距离,也许刘晶的话让她很介意。 元化星上到二楼时,看见徐铁来站在二楼的窗户边上,一言不发,怔怔地看着某处。 她有心跟她打声招呼,但看到她专注出神的样子,觉得还是不打扰了,便抬步向上走去,突然身后传来徐铁来的声音。 “今天中午来找你的那个人是谁?来找你干什么?” 一连两句问话,元化星还是第一次见冷冰冰的徐铁来问这么多。 “他是我爸的同事,办事正好路过,所以一起吃个饭,怎么了?姐姐,你认识他?” 徐铁来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快上去吧,那屋猫叫了一上午了。” 元化星没顾得上仔细想徐铁来刚才的那些问话,她赶忙跑了上去,等她打开门的刹那,闻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她没来得及分析这是什么味,就看到满地都是呕吐物,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嘴角流着口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猫妈妈在它身旁低呜,时不时舔一舔自己的孩子,以为这样它就能站起来。 元化星一阵心痛的感觉涌了上来,着急的捧起小猫的尸体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毛是柔顺的,但是身体是冰凉的。 她想起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小猫,怎么今天就死了呢?最近她总是心不在焉,太大意了。 自责感让元化星更加伤心,眼泪流了出来,边哭边摸索小猫的身上,并没有外伤,肚子有些鼓胀,身体附近那种味道有些浓郁,她不知道是不是呕吐物的味道。 也许它吃的不对,太小消化不了那些东西吗?可是之前都好好的呀。 她把小猫放下,又查看了下其它小猫,它们像是知道些什么,都远远的蹲在一旁,蔫蔫的也不玩闹。 这些生命太脆弱了,说死就死了。小猫的尸体怎么办呢?她不想把它的尸体随便扔到垃圾箱里,也不想让它这小小的身躯曝尸荒野,她决定埋了它。 徐铁来看着元化星哭过的眼睛,又望见她怀里捧着的小猫尸体,她脸上竟然露出了少有的温和表情。 “园子里的土你挖不动的,现在都冻的很硬。” “那怎么办啊?姐姐。”元化星边滴泪边说,眼泪都落到了小猫尸体的毛发上了。 徐铁来有些无奈,“你把它扔了就行了,何必要埋呢?” “总得有个安息的归宿吧,随便扔了,我不忍心。” 徐铁来没再说话,走开了,元化星擦了把眼泪,她就知道她很无情。 刚走到一楼门口,徐铁来从楼上快速走下来了,递给了她一个锄头。 看着锄头,元化星投去了感激的神色,徐铁来就和没看到一样,幽幽的又上了楼。 元化星拎着锄头走到了园子里,中午稍稍回温,但也掩盖不住寒冷。 她找到园子西面的一块空地,开始凿地,果然是冰冻三尺,根本无法下手,锄头砸到土上,土上除了被凿出个小坑,还能看见小坑里有白印子,这土被冻的很硬,根本挖不动。 她知道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便又回了老楼去找别的工具。 徐铁来不知道去哪里了,没见着。元化星找了一大圈,什么也没找到,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有些着急,她又回到了园子里,然而,地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窄坑,坑边上堆着碎土。 这是?谁给挖好的? ------------ 第四十三章糟糕的事 元化星四处张望,疑惑不解,嘴里说着,“这是谁帮我挖好的,太神了吧。” 她转念一想,肯定是徐铁来姐姐帮忙挖的,她虽然表面上冷漠,心眼还是挺好的,她那么大力气,挖这个应该不成问题,帮了忙还不告诉自己,下次遇到一定得谢谢她。 于是元化星把小猫的尸体慢慢放进了窄坑中,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让这个生命离开后显的更有意义,她想,大概有人记得它,为它流过眼泪,也算没白来过这个世界上吧! 土一点点推入坑中,慢慢将尸体覆盖起来。 陈魈躲在天台看着一切,知道元化星对这些猫猫是多么上心,小猫的不幸离去,元化星这个天真幼稚的家伙一定会非常的伤心。 她没有办法去安慰她,又看到元化星在冻了的地上白费力气的挖坑,她甚至用那锄头都费劲,所以趁着元化星跑到楼里,陈魈帮她快速挖出一个坑来。 元化星埋好小猫,把锄头放回了楼里,她依旧没看到徐铁来,她又一次回到三楼,又有小猫呕吐了,除了给它们吃的东西坏了,食物中毒,元化星想不到别的原因,她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猫们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摸起来肚子都有些涨,鼻子也不再是湿润的,有的流着眼泪和口水,它们似乎都生病了。 元化星一下焦急起来,她没听过哪能给猫看病的,她知道的只有兽医,但也是专门看牛羊的那种,她焦急万分,却没有一丝办法,给小猫们清理干净屋子,把吃的东西都倒掉了,她祈祷它们快些好起来,此时校园的铃声响了。 市公安局 苏轶已经回到了局里,他把报告给了罗白帆,当罗白帆翻到报告中的一页时,上面写着“胡海宗,情况不明。” 罗白帆看着苏轶,“情况不明是什么意思?” 苏轶显的有些没有精神,“他叔叔查不到任何资料,非常奇怪,而且身份证也是假的,他开了一个小卖部,但是最近一直关着,没有人。” “那不就是很奇怪,他叔叔必须查到,这个人早不见晚不见,这个时候找不到了,身份证也是假的,肯定有问题啊!对了,陈魈那边还查到什么了?” “也没查到什么,这个女孩在学校特别低调,除了卓艺萱她们欺负她,没有别的了。至于她身边的追求者什么的,不好打听,她似乎只有元化星一个朋友。还有,元顾问的女儿,还有点小脾气呢,一言不合就走了。” 罗白帆哈哈大笑,“你个人民警察,还能被个小丫头整的垂头丧气啊!以后有点出息,换个方式跟人家交流。 陈魈的叔叔是重点,好好查查,有消息了,及时汇报。” “是!” 北寒三中 下午有空后,元化星赶快又去了老楼,猫们的不对劲让她坐立难安,她走到三楼时,徐君房坐着轮椅在那厅里。 徐君房看到元化星风急火燎的样子,也跟着紧张起来,“我听我堂妹说,你的那些猫死了一只?怎么回事。” 元化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总是有些难以自控,眼泪差一点就流出来了,她把泪咽了回去,在喂猫这件事上,除了陈魈,就只有徐君房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死了一只,但是其它的小猫好像也不太对劲,我不知道怎么了,该怎么办。” 徐君房看了看屋门,“走,我们进去看看。” 元化星先推开房门,徐君房滚着轮椅跟在了她身后。 当他们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有种淡淡的怪味儿,类似于药皂的味道,还带着酸酸的胃液的腥臭。 元化星不愿看到的事情又发生了,小猫们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嘴角流着呕吐物,都是刚死不久,身子不算僵硬。 小雪的叫声跟平时不一样,声音里带着哀嚎。 元化星浑身都在发抖,蹲下六神无主的给小猫们挨个搓着身体,觉着似乎这样,小猫就会开始呼吸了,当搓到最后一只时,小猫依旧一动不动,她失声痛哭起来。 徐君房面色凝重,轮椅滚到元化星身后,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温暖踏实的感觉传来,让她的心有那么一丝不再无助。 “它们怎么都死了,怎么回事。” 徐君房开始环视屋内,并没有任何异常,但是进来时候的空气味道,的确有些不对劲,那味道像什么呢?徐君房在脑中搜寻着,那是酚类物质的特殊气味,但里面还混杂了别的味道,他不确定。元化星也在寻找,她一直以为是食物的问题,但现在看来另有原因。 此时窗户前的写字台下面,像是有什么液体,应该是流出来多时,半干不湿露出一点点,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元化星寻到那里,发现除了流出来的那一小瘫液体,附近全是斑驳的,甩溅出去的痕迹,离近后,那股味道更浓郁了。 她低头往写字台最下面看去,发现不明液体在底下撒出很多,源头是在靠墙的那边,她走了过去,一个瓶口摔裂的棕色玻璃瓶倒在那里,不明液体就是从那流出来的。 元化星明白这东西也许就是毒死小猫的元凶,小猫淘气,抓倒了瓶子,瓶子破裂后流出了液体沾到了身上,舔舐到肚子里,它们就这样全死了。 她有些恍惚,突然就像失去判断力了一样,去伸手抓那瓶子,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坏东西,能把猫毒死,手刚要伸出,忽的被徐君房大声呵止了。 “不要抓!” 元化星一下晃过神来,她清楚,这东西肯定不能拿手抓,谁知道沾到人的皮肤上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是她其实已经沾染到了身上,因为她抱猫,摸它们,这种化学物质可能对猫的毒性比较大吧! “这应该是以前实验室用的化学药品,肯定是有毒的,否则也不能把猫毒死,你可不要乱动它啊,过来,咱们先离开这个屋子。” 元化星有些倔强,挂着泪珠,“我想先把它们埋了,尸体放在这里不是个事。” 此时小雪也吐了,元化星赶忙给它拍背,看样子也像中毒了, “怎么办啊?徐君房,它不能再死了,要不我会自责一辈子。” 徐君房朝大厅喊了一声,徐铁来很快上来了。 他小声的跟徐铁来说了几句,徐铁来面无表情的下了楼,不一会拿上来一根针管,里面有着不明液体,“你把这个喂给它喝。”说着递给了元化星。 元化星接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保护胃粘膜的药物,我看它好像没那么严重,估计舔舐的不多,一个可以稀释毒性,另外一个防止毒性被吸收散发,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快给它灌进去。” 元化星当下点头,把小雪抱起,拿针管从嘴的侧边缓缓的将那液体推了进去,小雪极其听话,喝完缩成鸡蹲的样子,闭着眼,看着好像很难受。 “中午那只猫你埋到哪了?” “埋到园子里了。” “铁来,你把小猫的尸体都抱到园子里,帮她挖好埋了。” 徐铁来先是一怔,随后看了一眼徐君房,没有说话依旧冷漠脸,走到屋中,落起小猫们的尸体,下了楼。 元化星本来不想这么麻烦他们,但是想到自己真的是无法挖坑,为了小猫们,就厚点脸皮吧! 她想收拾下这屋子,却被徐君房拦住了,“这些东西你不好处理,我这边处理就行,这也是我的疏忽,没想到这屋子里有危险物品,害你这么伤心。” 元化星觉得伤心是次要,主要是几条小生命就这么没了,这不能怪好心的徐君房。 “这件事责任都在我身上,跟你没有关系的,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那么好,我很幸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元化星的眼神带着感激。 “朋友?可是有时候我觉得你总想跟我保持距离。” “我...”元化星语塞,因为徐君房说的是实话,她会不自觉的推开徐君房的好意,跟他保持着距离,就如同陈魈对她一样,那么徐君房会不会和她一样,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她不敢再往下想。 “我去帮徐铁来姐姐,顺便跟小猫们道别。” 徐君房微微点了下头。 元化星转身下了楼。 徐君房将轮椅又一次滚入了这个房间,猫还是那么蹲着,但是并没有再呕吐,轮椅来到一个铁架前,他伸手拿起上面放的一张照片,即使照片被烧的残缺不全,但他还是一眼看到了中间抓着拐杖的人,他脸上露出了阴晴不定的表情。。 园内,当元化星下去时,徐铁来还没有挖好。 元化星显然觉得徐铁来姐姐此时的力量不如中午,中午只是那么一小会,那么深的坑就挖好了,可眼下这深度,恐怕还得一阵子。 “这土很难挖,中午多谢你了。”元化星默默的看着小猫的尸体。 徐铁来没有吭声,使劲的凿着地。 过了20分钟,深坑挖好,比中午的要宽一些,元化星把小猫的尸体安放到里面,把土推了进去,当土层一点点没过那些从前还是鲜活的生命时,元化星没忍住,又哭了。 这些小猫都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它们跟着妈妈在寒冷中互相取暖,挨过了最冷的季节,却没等到春天最温暖的阳光,生命如此脆弱不堪,一切世事无常,元化星用她的泪祭奠已去的灵魂。 当她抹掉眼泪,徐铁来早就不知去哪了,天已经暗了,有些黑的园子里,只留下她一人形单影只。她叹了口气,陈魈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也和她一样难过呢?她不由的往天台望了过去,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她好像看到那里有东西一闪。 元化星心情低落没心思想别的,又回了老楼里。 陈魈真想为元化星做些什么,但是她又不能,只能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背影,然而一分神,被元化星突如其来的一望吓了一跳。 元化星上去时,徐君房还在屋子门口,他似乎在指挥徐铁来。 徐铁来从有猫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戴着手套,拎着袋子,里面是那个棕色玻璃瓶。 见到元化星上来后,徐君房说道,“屋子基本打扫干净了,这只猫好像问题不大了,你进去看看它,一会就要上晚自习了,你准备准备回去吧!这屋子里,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别的危险品了。我看你又哭了,冷风蛰了脸,会皴的。” 徐君房前面说的话语,让元化星倍感温暖,但是后半句的话,听起来特别像小时候老人说小孩的样子。 “我觉得你有时候特像我的长辈。” “那里像?” “关心我的样子和嘱咐我的语气啊。”元化星静静的看着徐君房,眼睛里充满另一种感觉,她第一次觉着跟徐君房在一起,心里很踏实,她开始信任他,开始试着接受他们之间的友谊。 徐君房望着元化星,发现她的眼睛里流动着的光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元化星抚摸着小雪,小雪比刚才放松了一点,鼻子稍微湿润了些。 她心里默念,“一定要好起来!” 她把这点意念集中到了手上,按到了小雪的头上,然后起身离开了。 元化星最近受到的打击似乎颇多,就此一天,小猫都死了,她想不到还会有什么比这更糟的事情了,整个晚自习,她都在浑浑噩噩的趴着睡觉,当下课的铃声响起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穿好外套,迎着冷风快速的往学校对面跑去。 ------------ 第四十四章事与愿违 元化星过了马路,去到了对面,那是中午跟苏轶吃饭的那家餐馆。 这家餐馆火爆的很,此时竟然没有了位置,当然大部分都是北寒三中的学生,她赶快点了一份黑米粥,打包带走。 快速的跑回了学校,跑上了四楼,调整呼吸,来到了文科二班的门口。 陈魈不在,元化星虽然早已习惯这种情况,但还是有一丁点失望,她不知道陈魈每天不吃晚饭,还总不在班里,她在干些什么?她如果知道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会不会能跟她多说几句话。 她没有理会二班里同学的目光,径直走到陈魈的座位旁,把粥放在了陈魈的课桌上,然后自然的走了出去。 而她自己却忘记了还需要吃晚饭的事,心情总是能影响胃口,又或者她想感受不吃晚饭的感觉。 终有一日任务会结束,那时候再无法看见元化星,陈魈不能往下想了。 她看着课桌上放的东西,缓缓地打开了包装,那是一碗粥,她犹豫了一下,勺子轻轻舀起,放入了口中。 软糯香甜的感觉袭来,嘴巴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躲避着更多的感觉,味蕾在过去的日日夜夜,被深埋在了禁忌之中。 距离上次,在不知情的时候吃了东西,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已经有些年了,虽然记忆尤新,但她此刻却并不害怕,不能跟元化星在一起,不想辜负她的心意,就让这种身体的苦楚减轻那心里的折磨吧! 深夜,畹姨给陈魈擦着脸上的汗。 “你这孩子怎么敢吃东西了,不想活了吗?” 陈魈惨白的脸竟然挤出了一点笑容。 “畹姨,我们,我们能这么容易死吗?” “瞧你说的,那你也不能这么折磨自己。” “畹姨,每个阴舛人都是过了及笄之年才不能吃东西的吗?” 畹姨一怔,满脸疑惑,“什么及笄之年?” “海叔说,成年之后,阴舛人就不能吃东西了,我在那之前都是可以吃饭的。” “胡海宗是这么说的?你‘融顶’是何年何月?” “什么是‘融顶’啊?” 畹姨反应很快,她发现陈魈连“融顶”都不知道,她心中思索了半天,越觉着陈魈似乎有些特殊。 “融顶”是什么?就是普通人变成阴舛人的时候,哪有分什么成年先后,变成阴舛人那一刻,就不能吃东西了。” 畹姨想再问清楚一些,但是陈魈疼的快要昏厥了。 直至凌晨,陈魈依旧睡不成,恐怕她要请假了。 元化星没在间操时望见陈魈,她不知道,此时她还在猜陈魈有没有喝粥,而陈魈严重到已经无法从床上爬起来了。 胃中像是有两团火焰在打架,绞痛无法停歇,该吐的都吐,虚脱无力,像是快要死掉一样。 陈魈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在看着胃里打架的画面,看谁先打败谁,谁先撕碎谁。 门被敲响了,并没有锁,轻轻被推开一点,那是元化星的脸。 陈魈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惊讶和拒绝。 元化星走了进来。 “陈魈!” 当看到陈魈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元化星恨不得立马要跟她换下位置。 “你怎么了?病了吗?哪不舒服?”元化星看到她苍白的脸,更是焦急万分。 陈魈微微皱着眉,但她实在没有太多精力让她出去。 元化星赶忙找杯子要给陈魈倒些水,因为她的嘴唇很干。刚倒完水,准备喂给陈魈,畹姨突然冲了进来。 一脸惊慌,过来就夺下了水杯,“小祖宗,你再喂她喝水,她就真要完蛋了。” 元化星满脸不解,“水能消炎,你看她嘴唇都干了,她怎么了?她这样得去医院。” “来,你过来。”畹姨把她拉出了门外,把门瞬间关上了。 “她吃过药了,肠胃炎,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就好了。” “肠胃炎?难道是...”元化星内心猜测。 接下来,她什么话都没说,眼中闪着的东西,是畹姨看着无法拒绝的。 “那你千万不能喂她东西了,水也不行,她吃的这个药,校医不让吃喝任何食物和水,如果你不听,陈魈会病的更厉害。” “好,好,我只待一会。” 通过畹姨的话,陈魈应该是得了肠胃炎,那么肯定是因为送过去的那份黑米粥吧! 元化星突然想起了陈魈曾经说过的,晚上之所以不吃饭,是因为一吃东西就会肠胃炎。 都怪她没有相信她的话,这么看起来,陈魈并没有骗她,是她好心办了坏事。 可是,陈魈明明知道这样会生病,为什么还会喝了她送的粥? 她是在乎她的?她是接受她的是吗?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元化星此时进到屋里,又一次来到床前,陈魈的脸,苍白的毫无血色,让元化星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陈魈没有睡着,她微微睁着眼看着她,却胃疼的说不出话来。 元化星在她面前蹲了下去,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将脸埋在了她的手中。 陈魈心里想着,“看到自己这种病殃殃的样子真是丢脸啊!” 突然她感到一股热热的液体落入了手中,那是元化星的泪。 元化星抬起头,擦了下眼泪,“你变成什么样的我都不嫌弃!” 陈魈心中略过一丝惊异。 元化星叹了口气,坐到了她身旁,看到她虚弱的样子,又一次心疼到不行, “都怪我,我真的想打死我自己,给你送什么粥,害的你成了这个样子。” 陈魈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元化星心中明白,一切自责都无济于事,现在还是让陈魈多多休息,慢慢恢复。 她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守在了她身旁。 不知道是不是有元化星在身边,痛感逐渐消失了,折腾了一夜,陈魈慢慢睡着了。 外面上课的铃声早就响了,元化星决定不去上课了。 当陈魈呼吸均匀起来,面色在睡眠中红润起来,嘴唇也神奇般的不再发干,元化星心中放松了些,她想着,看来药物起效了。 陈魈睡着后的五官舒展自然,眉宇间散发着秀丽的精致。 近在咫尺,她看到出神,忍不住用手指温柔的抚摸着陈魈的眉毛,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的容颜,她不再想今后会怎样,因为此刻足够幸福。 陈魈其实已经醒了,但她依然装睡,她能感受到元化星指尖传来的温柔,温暖而干燥,她很想此刻,时间就这样静止,不问对错的凝固下去。 畹姨推门进来了,看到元化星还没有走,无奈的叹息一声,看着陈魈闭着眼熟睡,她压低声音, “你怎么不去上课?快走吧!这样违反规定了。” 元化星非常不舍,低声恳求道,“姐姐,陈魈她病了总得有人照顾吧,我照顾她行不行?” 畹姨一皱眉,“她又不是啥大病,我看她马上就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再说,我看你跟她半斤八两的,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别添乱了,信我,她肯定没事,快走吧,学校查下来,看你在这待着不去上课,我还得挨训呢。” 元化星知道留下来肯定是不行了,她起身后,满眼不舍深深地望了一眼陈魈,转身拉门离开了。 “行了,别装睡了,怎么样,是不是恢复了?”畹姨说道。 陈魈缓缓地睁开眼睛,不知是在回味刚才的感觉,还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没有任何表情,若有所思起来。 元化星在陈魈那里待了差不多一节课的时间,当她刚走到教学楼门口时,下课的铃声响起了。 回到班中,徐君房看着她走了进来,发现她的心情似乎还行,他还是担心的问道, “你去哪了?怎么连课也没上。” 元化星这几天喜怒哀乐尝了个遍,但是此时心情还好,她冲徐君房笑了一下,“老师有没有问我,说我?” 徐君房看她有些开朗,把心放了下来。 “老师虽然没说,但是总往你座位上瞅,好像有些介意的样子,马上期末考试了,老师能不在乎嘛,你到底去哪了?快和我说说。” “我去照顾陈魈了,她病了。” “就是文科班的那个女生吗?你的好朋友是吧,她怎么了?什么病啊?”徐君房很好奇。 “这事都怪我,昨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我给她送了一碗黑米粥,吃坏肚子了。” “什么粥还能吃坏肚子?”徐君房呵呵的笑起来。“很严重吗?你一节课都没回来。” “挺严重的,床都起不来了,算不算严重?” “床都起不来了?那是挺严重的,去医院啊?” “她吃药了,我走的时候,好了很多。这都怪我,她以前跟我说过,她晚上不吃东西的,一吃东西就肠胃炎,我还不信,给她送吃的,这下被我害惨了。”元化星一顿自责。 “哦?还有这一说,晚上吃东西能肠胃炎? 她自己还不清楚嘛?宁愿肠胃炎,也没扔掉你的粥,是不想丢掉你的好意?还是她傻了。”徐君房又是一笑,眼中闪烁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转瞬即逝。 “陈魈...”元化星内心呼唤着她的名字,叹了口气。 “对了,我早晨光跟你说猫已经没事了,忘了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了,我家古方马上要被破译出来了。” 要说最近没什么好事,这件事的消息算是惊喜吧,元化星眼睛亮亮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 “那边的人说,这文字远比我们认知的复杂,光一个字的含义,就有很多种,不光要破译,还要解读里面的意思,这个还需要看破译的人的文化底蕴以及文学素养,幸好这位老先生两样都很高深,估计过完年就差不多了,有希望了,哈哈哈!” 元化星看着徐君房,“也不知道你到时候站起来有多高?不会......。” 徐君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稍后说道。 “你真是个坏丫头,恐怕想我是个小矮个,是吧?” “我可没说啊!不过你就是个小矮人,那也没关系,多可爱啊!” 元化星精灵古怪的样子,徐君房看到了眼里。 “你好像心情比前一阵子好了一点?” “变化有那么明显吗?” “我希望你要一直保持这样。” “徐君房,真心为你高兴,古方破译出来第一个要告诉我,如果我能帮你什么,会尽我所能,虽然我只是个普通的小高中生,喊加油什么的我是没问题的。” 徐君房开心的笑了,非常阳光。 而元化星想起了陈魈,“ 如果这种爱遥远的让人沮丧,那么用尽全力,会不会离她就越来越近呢?既然陈魈肯喝我的粥,那么我还是有希望的。” 想着她冲着徐君房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 第四十五章烧烤店诡秘疑影 罗白帆上午的时候,打电话给了六医院的卢医生,卢医生电话里告诉他,自从他们上次来看王勇,之后王勇竟然神奇般的恢复了正常,晚上再也没有像从前一样无法睡眠,如果测试和观察期过了,情况稳定,就可以出院了。 罗白帆说下午会再去一次。 预约好后,他去了乾易风水馆接元友。 因为事先并没有跟元友说好,所以他去的时候扑了个空,门锁着,人不知道去哪了。 罗白帆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并不见人,他写了一张纸条别在了门把手上。 到了下午,天都要蒙蒙黑了,元友背了个大包才回到七横街的家里,他下午去了鹤关区烧烤店实地观测,忙乎到现在。 元友拿出钥匙,刚要插到锁里,就看见门把上别的纸条,打开来一看,是罗白帆的留言,让他明天上午等他,去精神病院看王勇。 他走进屋后,背包扔到地上,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窝在了椅子中,身体放松了些。 白日里去看的烧烤店问题有些棘手,那已经不光是风水上的事儿了。 刚开始他是听说,因为烧烤店改风水,门头弄的木头尖桩子戳死了个工人,才来请他看的。 后来等他去了,现场看了,才知道,不光是死人这么简单,他们店其实早就开始出事了。 先从烧烤店风水来说,那烧烤店与周遭的风水,本应该是相安无事的,对面就算有太平房的大门直冲,最多犯个孤阴煞。 阴阳虽不调和,但也不至于血光之灾,如果在店面里安置一些风水物件,聚阳后便可以旺财安家破煞。 而且白日里店铺阳气足够,晚上吃烧烤的人也很多,自然会形成阳气十足的场面,所以阴阳还算平衡,并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可糟糕的是,他们之前请的人,布的风水有问题。 以前元友以为这之前的风水先生可能是个半吊子,后来勘察了现场发现,这人是个高手啊。 烧烤店请的那个风水先生,并不是店主人闲来无事,非要弄风水找来的。 而是有一天晚上,在店门前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是去年夏天的晚上,烧烤店对面的太平房门口送来一具尸体,虽然车拉着,也盖着白布单,但血还是从白布单上渗了出来,红红的甚是醒目,并且尸体的那双赤裸大脚露在了外面,一看就是个男人的尸体。 烧烤店这个时间段客人不算少,因为他家的串儿很出名,也很好吃,所以顾客很多,又是夏天,外面坐的人边乘凉边吃串儿,都是美滋滋的。 他们家的店面和太平房中间隔着一条路。 那拉尸体的车是辆小卡车,车并不高,所以外面很多顾客都看到往下卸尸体。 虽然对面经常会这样,但是店主看到也还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担心顾客看着别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在这个时候,有个女顾客要结账,于是店老板过去收钱,这个女顾客刚站起身来,随后就倒了下去。 店老板以为客人发病了,马上去扶,那女人猛的又站起来了,双眼发直,一屁股坐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哭声很粗,一开口说话,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还是河南方言。 大概意思是,谁谁没拉他一把,他不想死之类的话。 一个女人嘴里说的声音是个男人的,这可把她的朋友和店主吓坏了,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有可能撞邪了。 正在这个时候,路对面车上的男人听见这边的哭喊也走了过来,一听话的内容,直接跪下了。 也是边哭边说,“不是的,大哥,我当时要是拉你一把,我也得死了,你不能怪我啊,哥,你别上人家的身啊,...。” 这下烧烤店炸了,这明显就是闹“撞客”了啊。 原来,这个男人跟车上的尸体是表兄弟,哥哥开拖拉机,弟弟坐右边,一起过了一座窄桥,哥哥太自信,以为拖拉机能开过去,结果开一半,左边的轮子从桥上滑下去了,车翻了,他表弟反应快自己跳下去了,没来得及拉他,他被拖拉机压到了脑袋上,死了。 也许是心不甘吧,这哥哥的魂儿上了这位顾客的身上。 正在大家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烧烤店里面出来了一个男顾客,中等身材,皮肤有点黑,从店角落里拿着一条草笤帚在烤串的炉子上点了一下,顿时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他往被附身的女顾客身上绕了一圈,怒喝一声,那女顾客哗啦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随后他把那女顾客身子扶正,往她脑后轻轻一拍,那女的哇的一声吐出一些黄色的东西,很是腥臭,然后她恢复清醒了。 男顾客的这几下子,在场的人都能看出他有几把刷子,店主更是又惊又喜。 店里出了这种事儿,肯定是要影响生意的,想要以后能顺利开店,看来得找个像这种有真本事的人来处理。 于是店主便问了这男人,他叫秦士甲,真是风水先生。 于是店主请了他,才有了后来的布置。 秦士甲说他不是本地人,是来这里帮人看风水的。 这老板一听,更是暗喜,能从外地被人请过来,绝对有能耐。 于是他便请教人家,像今天遇到这种事,会不会之后还要发生。 秦士甲跟他说,肯定会发生的,对面有太平房,每天阴气流动很大,被冲身的可能性很大。 店主就有些慌了,便想请这位秦先生给解决问题,秦士甲一下就答应了。 秦先生先让店老板找工人,在门面上安一些木头尖桩,他说效果最好是是槐木,但是槐木不好找,找些柳木就行,当时店老板心里还想过,这柳木不是做棺材用的吗,不算吉利吧,怎么还用在这上了,能行吗。 这秦先生似乎看出他所想的,便说:“你没听过柳枝能打鬼啊,这种柳树做的尖桩,可以把对面的脏东西吓跑。” 店主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也没仔细琢磨,便安排工人去做了。 然后这秦先生又在店的周围撒了一些石粉,说这种粉属阳,可以把那些脏东西隔绝到外面,又在店前的右边地上,打进去两个不大的汉白玉桩子,说也是属性为阳,专克孤魂野鬼。 布置完毕,相安无事,天气渐凉,吃烧烤的旺季虽然过了,但他家生意还是不错的。 突然有一天,有个顾客结账后,小声的跟店主说了一嘴,说他家店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他心里老不乐意,还跟人解释,我家吃的都很干净,哪有不干净的东西,随后人家压低声音,意思是,不是吃的,是脏东西,就是那个玩意。 他觉着这是跟他开玩笑呢,因为他家这风水布置,怎么可能招阴呢。 但是后来又有几个人说,看到走道里有个没有头的人闪过去。 还有一位女顾客在店里又哭又闹,说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厕所上面吊着个人,把她吓的都踩到尿坑里了。这种事,店主显然认为是无理取闹吃霸王餐,也没多加理会。 最后他自己也遇到了怪事。 那是有一天晚上马上要打烊了,他看到一个隔间里还坐着人,他以为是顾客喝多了没走,于是还隔着帘子跟人家说了几句,发现那人不搭理他,他在门口叫伙计去喊那个人出来,结果伙计说里面没有人,可他明明看见有人。 再到后来,事情更不对劲了,他们店门外的马路上三天两头出车祸。 第一起,他们店旁边有个卖菜的小摊,有个领着孩子的妇女买菜,路边停的他们家的面包车,这个小孩子嘴里喊着皮球,便从面包车后面鬼探头的跑出去了,正好迎面来辆大车,根本没看清楚,就把小孩轧死了,非常惨,目睹这场事故的人说,这是被鬼迷了,哪来的皮球,谁也没看到有。 第二起,他们店左边不远的地方,有个高架大水管,那是园林局水罐车打水的地方,车子每次停那打满后离开。 水罐车特别大,车头和后面的水罐中间正好有个连接空隙。 一个喝醉的人站在路边,水罐车打满水,慢慢往前移,这个喝醉的人突然醉倒,头正好摔在了这个车的连接空隙的地方,开车的师傅也没看到,因为车走的相当缓慢,如果是正常人快速爬起来就行,可偏偏是个醉酒的人,倒下就睡着了,于是车里感觉外面“嘭”的一下,觉得不对劲,下去一看,那人脑袋压扁了不算,脑子还整个被挤出去甩在了路边,同车的女工人看到都给吓晕过去了。当然,这属于意外。 第三起,没多久,又是一个买菜的女人,心特别大,把孩子放到自行车后座的婴儿框里,把车子支架在路边就去买菜了,婴儿不知道为什么来回摇摆,自行车倒了,被刚好路过的车碾过去了。 接二连三的事故,是这条街从来都没有的。 接着第四起,店主亲眼看见的。 他们家邻居站在他家店的路边,等她爱人的车来接她,那是傍晚时分,店主在门口抽烟,就看见邻居身后一闪而过个黢黑的人影,跟着邻居上了车,他当时不确定是什么,等第二天中午,人们说这个邻居出事了,他们在高速路上车胎爆了,一家几口都没活。 第五起,一天凌晨天蒙蒙亮,环卫工人看到离他家店不远的电线杆子上靠着个人,一动不动,他边往那边扫边心里嘀咕,这么冷的天,起来到挺早,等扫到那片近处,冷不丁一看,发现那人脖子上吊个绳子,电线杆子上有个警示牌,那人就在警示牌的架子上吊着,而且脚是挨着地面的,但就这样也给吊死了,环卫工人吓的直说这片邪门。 这些事发生后,有些迷信的人说,一定是太平房阴气重引起的,有人说这片有要债鬼找替身,还有一小部分人说,烧烤店这门面装修不太好。 总之这些事,多少让店主心里起疑,他觉得哪不对劲,又不知道到底哪不对劲。 他自从上次亲眼看到邻居后面跟进去个黑影,从那之后,晚上睡觉,总半夜惊醒。 他老婆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总听见耳边有人声,“嘿~”的一声,他老婆说他可能是气管痉挛了,他也觉得可能是这样,就也没放在心上。 突然有一天,他在店里正在看账单,大白天的,就在他耳边,又是“嘿~!”的一声,又亮又清晰,这下把他吓的账本都丢地上了。 老板觉得事情肯定不对劲了,他回想了下,这条街从前是多么太平,从来没发生过这么多意外事故,这些事故似乎变的越来越频繁,而且都是从他找人布置完风水后开始的。 他想再找找这个风水先生,问问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可布置风水也有一段时间了,店主按照秦士甲留下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去打听了一番,结果根本没这个地方也没这么个人。 ------------ 第四十六章白虎开口煞 烧烤店主没找到这个秦士甲,实在没办法,他又请了一个有点名气的风水先生。 这个人来了后,琢磨了几天,让他们先把那些门头上的尖桩子取掉。 结果店老板请的工人站在吊梯上,上面拉的吊绳不知道怎么回事断了,吊梯失去平衡,往下滑去,落到尖桩位置,因为惯性,吊梯往墙那面回了过去,站在上面的一个工人被尖桩戳穿了心脏。 那风水先生说,发生这种事儿,属于操作问题,跟他无关,但是剩下的事宜,他不想再管了,让店主另寻高人。 店主无处可寻,这个风水先生就把元友介绍给了他。 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这样的。 元友端起茶杯,眯着眼睛又想了一下白日里他所见闻的那些事。 到底要不要接这个烫手山芋,其实他一开始是有些犹豫的。 那位风水先生算是半个熟人,在他们的圈子里也是比较出名的,为啥这人自己不再接手处理,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元友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接下这趟生意,不光因为对这笔买卖有些好奇,最重要的还是那价格不菲的报酬。 因为自从他买完房子,家里老底儿都拿了出来,属实缺钱。 他下午那会按约定,来了鹤关区,等他到了实地,站在烧烤店门前一看,心中不由大惊起来。 这比他想象的复杂多了,先不看风水,就这门前右边的位置,他用那双不小心开了的灵眼,居然看到了好多阴魂。 各式各样,什么姿态的都有。 他虽然见识颇多,但看到这种阵仗,心里也忍不住发毛,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孤魂野鬼聚在一块,即使对面是太平房,那也不该是这样,一大片灰蒙蒙的,如此密集。 他当时还看看日头,虽然不如中午阳气旺,但这些阴魂也应该惧怕三分,可是看起来,它们没有丝毫畏惧,都在店面右边的一个空地上打着转,看起来就像是有堵无形的墙拦着它们出不去,而且其中有几个阴魂的颜色都是黢黑的,像是怨气很大。 他当时往近走了一点,这些阴魂骚动着,更甚者像是要狂暴起来,但就是出不了那个范围。 元友思索着,能聚这么多的阴魂,也不知道会不会跟那个秦士甲有关,于是他开始慢慢勘察。 首先他发现店面上布置的这些个尖桩,光看外表的样子,就会让普通人产生恐惧和暴戾之气。 尖尖的都朝着一个方向,就和万箭齐发一般。 本身在风水之中,尖锐之物有聚阴的作用,更何况这些木头尖桩,居然都是用柳木做的。 以前老人说过,“槐木柳木不上房。”因为槐木藏鬼,柳木属阴,也容易招精怪,这种搭配,何来这个秦士甲说的御灵防邪。 还有在店前四周布的石粉,真是没少撒,看着像是随便弄的,还用浮土盖住了。 他当时踢开了一些浮土,用手一摸,这分明就是礞石粉,这种东西哪里属阳,专门用作引魂的阴性材料。 他顺着撒的轨迹发现,石粉线最后都引到了店前右边,一直圈到了那两个汉白玉小石桩附近。 屋前方位,左青龙,右白虎,先不说这石桩是干嘛的,但是它打桩的位置正好在烧烤店的白虎位上。 门外白虎位放置东西,本身会形成一种煞气,很多懂风水的人家避之而不及,这还人为的,给布置上了一个白虎煞。 元友看到石桩附近的阴魂众多,当时便给自己身上贴了一道符,防止冲身附体。 他无视这些阴魂,蹲下身子,低头去检查了那两根石桩。 两根石桩跟甘蔗粗细差不多,位置分开,间隔大概半米,石桩身子有一多半已经打入土中,露出的部分,上面隐约刻着一些字。 他当时低头仔细看去,发现上面都是些小篆体,篆体他精通,看着看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从那半截露出的石桩上看,那些只字半语透露着古怪,那石桩上刻的是引魂经,也就是说这汉白玉的桩子就是传说里的“驭魂桩”。 元友当时觉得事情真的不再简单。 驭魂桩是一种古老法阵里用到的东西,专门用于牵魂引魄,怎么还能被用到这里,这秦士甲居心不良啊,他有点想不通。 于是他跑上了烧烤店的二楼,从上面往下望去,隐隐约约的礞石粉撒下的纹路连在了汉白玉石桩周围,形状像是一个血盆大口,那两个小石桩就像是这大口中的牙齿。 这是一个极其凶的白虎开口煞,并且这店面上的尖桩刺向的方位,会引逗出更凶的煞气。 他当时心中有丝不好的预感,叫秦士甲的风水先生,可能是故意设局,要害这店主吧。 烧烤店对面的太平房虽然阴气重一些,但是从那里进出的阴魂并没有多少怨气。 然而那个秦士甲用了所有属阴的东西,专门引各种阴魂而来。 有些阴魂并没有害人之心,最多偶尔现形吓唬那些福运低的人。 还有一些被引来的,不乏是些比较凶的横死之魂,这些阴魂因为都是意外凶死,便会在附近游荡,寻找替身夺命,所以在这附近,就会总发生一些怪事。 这些被引来的阴魂,只要入了烧烤店礞石粉的范围内,强的弱的,好的坏的,都会被这礞石粉线,引到这两根汉白玉桩子附近。 而驭魂桩的作用,便是让这些阴魂在驭魂桩附近迷路,它们便会在原地打转。 时间久了出不去,就会激发怨气,在被店面之上的柳木尖桩挑衅,使怨气剧增,即使是普通的魂魄,最后也会变成没有一丝善念的恶鬼。 它们会认为,这附近的人都是害过它们的,就要寻仇上身。 还有那礞石粉撒出的图案,与石桩连成的大口的形状,在店的最右边,形成了人为的“白虎开口煞”。 这是所有风水煞中最凶的一种。 俗语所云,“白虎凶神当堂坐,流年必然有灾祸,不现内孝现外孝,否则流血难躲过。” 两种东西叠在一起,凶上加凶。 这得多大仇,才能这么狠。 他当时询问了店主是否得罪人了?店主说从来都没有。 这让他无法想通,有这本事来害人,应该会折寿的,冒着折寿的危险来布这种阵仗,店主还说没得罪人,元友不信。 但是眼下想解决这些问题,恐怕非常难。 被困在驭魂桩附近的阴魂,已经不是普通的阴魂了,因为被困已有时日,怨气日益加深,大多数阴魂已经成了怨魂,所以摆法坛做大型超度已经行不通了。 想解决的办法是有,但元友有些纠结。 这个办法的重点是,先破了驭魂桩,然后把里面的怨魂净化成普通魂魄或者孤魂野鬼,再做超度。 纠结的点是,如果驭魂桩没破好,就如同导火索被点燃,屏障被引爆,怨魂圈炸了,释放出的鬼祟,根本没法控制收服,那相当于潘多拉魔盒打开了一样。 管还是不管,需要的方法比较复杂,难度很大,是以驱逐还是杀灭为好?他也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如果是一个两个厉鬼怨魂也就算了,但是这么多,这得需要布阵才行,但是布阵不是他的强项,他只是知道一些原理但并没实践过,强逞能的话恐怕还要耽误事儿。 下午临走的时候,他后悔了,像这种事情,也还是有些危险性的。 他想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他还得处理新买房子的问题,还想跟女儿过年就能住上,别因为这个,出啥意外那就不太好了。 他当时又开始犹豫不决,如果他不接这个活儿,店前的问题没人解决,迟早出事,接吧,又恐怕自己出事,他矛盾的心情有些上脸,被店老板看了出来。 那店老板恐怕他推掉,所以是一个劲儿倒好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他告诉店老板,他们店的事情,他是没有任何把握的,他们需要找个真正会阵法的人来破。 那老板一听阵法两个字,也没管他当时乐不乐意,眼睛一亮,说那个秦士甲走的时候,给他留过一张纸,说是将来想拆除他打下的石桩,需要用到这纸上的东西。 元友当时很无奈的接过那纸,翻开一看,看不懂,又合上了,还是想推了这档事。 正在这个时候,烧烤店老板娘风风火火的赶来了,这个人他看着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是谁,还是老板娘自我介绍后,又提示了一下,元友这才想起。 原来这个老板娘不是别人,正是1988年那起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唐昊的侄女。 老板娘知道这次店里摊上这种事不好办,跟他也是说了不少好话,但是元友真的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 那老板娘眼见着他就要走,突然跟他说了一件事,如果他肯帮她家,她会给他一张很重要照片,那是他二叔留下来的,那是当年他和罗白帆没见过的东西。 就为这张照片,元友将这件事答应了下来。 元友想到这里,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铃铛声,他缓缓睁开眼,朝那墙边的架子上望去,坛子上的聚魂漏斗外面,一条棕色的条纹慢慢淡化不见了。 元友看到那聚魂漏斗上消失的纹路,点了点头甚是满意,心想,“这小鬼还挺争气的,没几天就回来一魄。” 接着,他走到写字台前,坐了下来,打开了店老板给他的那张看不懂的纸。 那上面画着的图形,就和谁临时起意,随便乱涂的,还有一行字,读起来没啥意义不算,看起来就像胡编乱造的。 元友想,这纸恐怕是那秦士甲捉弄这店老板画出来的吧,能布这么凶的东西害他,还能给他化解的方法吗,简直可笑呀,想着他把纸扔在了一边,思索起来。 烧烤店的问题,按他的思路,肯定是先要断了引魂的路,就是把那礞石粉清除掉,切断输入源头,但是驭魂桩不能轻易动,破了不行,不破也不行,里面的东西没超度是不能出来的,而要任其在里面憋着,怨气又会越来越重。 元友把这个问题先放置在了一边,他打算稍后再想。 其次,要把引逗和激发怨气的东西拆除,拆柳木尖桩,他觉得这个相对简单些,保证上去拆除的工人安全就行。 然后是那白虎煞,虽然很容易破除,但是白虎煞上有驭魂桩,也是不能轻易动的,否则也会激怒困住的怨魂。 那么重点来了,怎么在没破掉驭魂桩之前,先把里面的怨魂变成能超度的灵魂呢? 是不是应该,先把里面的怨魂引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泄掉里面的怨气,在做超度,可是想要把里面的怨魂安全引出来,本身就很难办到。 这就好比拔河一样,绳子是怨魂,绳子一边是自己,另一边是驭魂桩。元友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方法。 他接着又想到一种方法,那就是在驭魂桩和怨魂的外围做出一个更大的包围圈,然后在里面先破掉驭魂桩,这样怨魂出来后,还会被困在外面的圈中,这样很比较安全放心。 但是如果自己在外围设的圈,威力敌不过松开束缚的怨魂们,那就完蛋了。 还有他身在圈中,有没有那个能力当着怨魂的面,能不能破掉驭魂桩也是个问题。 元友第一次感到事情的棘手,他想到一些古籍,屋子里的板箱中有几本,他打算临时抱佛脚。 ------------ 第四十七章老旧的手写本 俗话说的好,放东西容易,找东西难。 元友起身,打算找他那几本陈年老书,那是翻箱倒柜,差点把家都翻个底儿朝天,终于满头大汗,在一个箱子底下,找到了用牛皮纸袋子装着的古书。 元友没顾得上把满地狼藉的东西收拾回去,一屁股坐地上翻了起来。 其中有一本看起来不算厚,纸页呈黄褐色,上面还有被虫蚁咬过的痕迹,里面还有被水泡过的印子。 这本书并没有名字,看起来像是个手写本。元友翻了几页,画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手写本子他记得,是八几年的时候,在一个市场里拿粮票换的。 那人说是河南老家牛棚的墙里发现的,当时是用油布包着的。 元友知道什么是牛棚,所以他当时翻看完这本子,就猜测写这笔记之人,一定是个道士,生活在牛棚里,把这东西藏了起来。 这本子里的内容,当时他也真假难辨,因为里面记载的一些东西稍有怪诞,但还是能看的出来,很多都是跟道教有关。 他回过神来,又继续翻了下去。 本子里写的有些杂乱,有的他能看懂,有的太随性,毫无章法,他一页一页认真仔细研读,想从其中寻到一些有用的内容。 手写本并不是很厚,前面并没有他想要找的,当他翻到一半时,有一页上面的图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好多个圆点,但是细看又不是纯圆的,像是喷溅出去的斑点,朝着一个方位,这些斑点下面画着一个大圈,圈是由二十八个小半圆图形围绕而成,圈的中间写个雷字, 旁边还写着乱七八糟的道家术语,这一处,那一处,写的相当随便。 什么“寸尖火”,“通魅”,“真阳涎”,“童子眉”,“雷池”...,...,“困飞影”,“雷劈木”...。 然后还有一小行字迹,他打算一会看,因为他想起在哪见过这个图案了。 他从地上站起,走到写字台前坐了下去。 把刚才扔在写字台上的那张纸拿了过来,那是秦士甲留给店老板的那张。他把纸抚平后,跟这手写本上的图案对比起来。 元友心想,怪不得看着眼熟,这纸上的图案跟那本上的图案几乎一样,唯独两个地方不相同。 一个是圈中间的东西,纸上是个六边形的东西,而本上的是个雷字,还有纸上除了图案,还写着几个字儿,读不明白是啥意思,但他此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元友将视线从纸上移到了手写本上,他认真的去读那行小字。 不一会看完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一页画的如此乱了,因为,这上面的画和一些东西,都是这个人的猜测和他的所见所闻。 唯独没有具体说明这个圈是由什么组成的,因为这个道士也不知道,全靠猜的。 那些小字讲述的是一件事情。 大概意思是,他在山林中目睹了一位高人在杀一只恐怖的“飞影”。 元友不明白什么是“飞影”,他又接着看了下去。 本上写道,飞影相当凶悍,而且速度惊人,杀飞影的那个人道行了得,用了一些方法,几下便困住了飞影,并且用手中的东西杀掉了飞影。 他本想去结识高人,结果这个时候,从远处又出来一只飞影,高人追飞影跑入了深山。 他也追了过去,但是追丢了,原来的地方也找不到了,于是他想把看到的,困住飞影的方法画出来,最后在根据他的猜测,来确定这位高人所用的阵法,他给这个阵法起名叫“雷池”。 元友看完后,又想起秦士甲留下的纸上,为何跟这本上的几乎一样,他沉思起来。 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俩个人都是目睹了这种阵法,凭自己的记忆画的。 还有一种可能,手写本的道士他猜对了这个阵法,秦士甲画的也是正确的阵法,所以才会一样。 那么这阵法,跟驭魂桩又有什么关系? 元友有些不解,难道是可以困住所有怨魂?他低头又向手写本看去。 本上写的那些字眼,元友倒是知道。 什么是“真阳涎”,“童子眉”,“寸尖火”。 道教里认为,人体有三个地方阳气比较重。 一是舌尖血,又叫真阳涎,专治恶鬼。 二是食指血,又叫童子眉,增加阳气,画符时威力也很大。 三是心头血,又叫寸尖火,虽然是至阳之血,但通常是当做药引子或者直接当药用的,不过这算是传说里的用法,元友并不知道真假,毕竟如果取了心头血,哪还有不死的。 还有“通魅”,是沾了“童子眉”的古代铜钱。 而“雷池”本是古代的一个地名,但这里肯定不是地名,应该是不能跨雷池一步的意思,那道士给这个阵法起的名字,纸页旁边标注到了圈上,那么那个圈可能就是雷池。 “飞影”竟然也有标注而且还是画出来的,元友觉着肯定不是什么善类,因为那画像,是个尖牙利齿,宽嘴裂缝,凸眼如铃的玩意儿。 元友看着这画像,觉着飞影大概是个凶神恶煞的神怪吧。 最后是“雷劈木”,就是雷劈过的特定的木头。 元友心里琢磨,这个道士写出这么多道教术语,难道是布阵所需?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圈是法阵,中间是阵眼,人在阵眼操控,那么这些不规则的圆点是什么东西?各种带阳气的血? 他忽然停住了,又默念了几次,“血,血,血!” 一连三个血,让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些点状物是喷出去的血,可为什么要画出来,而不是直接描述出来,如果代表是血的话,跟整体图的比例来说,显的过于巨大了些吧,要说是个人画画手法问题,但是他和秦士甲画的为何一样? 有一种可能,就是如实所画,但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他们都认为是血,至于什么血,他们不知道,所以提供各类血,作为参考。 总之,写这本笔记的人,肯定深谙道教的东西,他应该也做过实验吧,心头血也做过吗? 会不会是这样,就是这些血都不是,他只能猜测会不会是心头血。 可是不管是哪的血,都是一个人身上的,有区别也并不大啊!元友被绕晕了,感觉有些上头烧脑。 他突然笑了,他发现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太复杂了,又突然想到那秦士甲只给个图,如果没有这手写本,任谁能知道那纸上画的是什么。 他轻叹一口气,从椅子上坐起,在地上的包裹里又寻找一样东西,那是一些铜钱,装在一个袋子,数量不少。 这些铜钱可都是真货,80年代,他去陕西的村子里,收了很多这种铜钱,非常便宜。 当时老农民家里,老人留下的老裤腰上,都会满满的串着很多这种铜钱,还有一部分是他们在地里锄地挖出来的,孩子们时常拿这些铜钱,做毛毽底子用。反正多的是,他去收来的用途,是要做五帝钱,十帝钱。 还有他供桌上的鬼谷子雕像,也是那个时候收的,元家历代供奉的祖师爷就是鬼谷子。 元友把铜钱袋子拿到写字台上,倒出了一些,从中捏起一枚乾隆通宝,看了看手写本上的图。 他想象了一下,那小半圆图案,很有可能就是这铜钱插到地上的样子,毕竟这种做法,其实元友知道。 比如能截住阴气的金刚墙,就是这样把铜钱竖插到地上的。 铜钱经万人手,阳气十足,摆个什么阵法的确很适合。 图案上组成圆圈的半圆小图案,一共二十八枚,他琢磨,这应该是对应二十八星宿吧。 古人观星时,将整个夜空分为二十八个星区,称之为“二十八宿”,又将这二十八宿按方位分为东、南、西、北四宫,每宫七宿,分别将各宫所属七宿连缀定义为一种动物,四宫七宿分别为东方青龙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 二十八星宿有“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的威力。 这种铜钱所布成的阵圈,理论上是用28枚铜钱,划定出一个小的“二十八宿”,威力流转,铜钱又属阳,如果是沾上童子眉的话,就是一圈人造阳境线。 阳境线是充满阳气的边界,而要困住的东西如果是阴气比较重,那么绝对不敢出去,所以雷池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么这个阵法,到底是困东西的,还是破驭魂桩的呢? 可能是元友先入为主的关系,他觉得这个雷池就是用来困住那些怨魂的。 但如果是光困住怨魂,是不是有些简单,这虽然和道教里的金刚墙的有点类似,但自己还是有些参悟不透,可是时间紧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以后得了空,好好研究。 接下来,就要看雷池阵的阵眼了。 元友知道,一个阵的运行和能量来源,主要看阵眼,而阵眼中摆放什么法器,那是很有讲究的。 手写本上画的圈阵,阵中写着雷字,又提到过“雷劈木”,所以他猜测,阵眼的法器,应该就是“雷劈木”。 元友倒是有这么一块陈年不动的老木头,他默默的抬眼看了一下架子那边。 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翻了翻这手写本。 后半部分并没有他想要的内容,然后他将手写本放在了一边。 接着拿起另外一本古书,这是一本真正的古书,内容都是些万宗符咒,书名叫做《灵讳玉鉴》。 这书是明朝的孤本,是当年马真人送给他父亲的。元友外逃流浪的时候,一直带在身上。 元家这一派,靠的就是画符,可惜到现在,元家的很多本事也没完全的传下来。 元友的这些本事,基础是父亲打下的,后来都是靠看这类古书学习的。 这本书很厚,全是各种符咒,明朝是个道教兴盛的时代,所以那会留下来的真东西,都是些很厉害的,可是现在的人,有没有本事看的懂,学的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元友有底子,阵法不熟,但是画符行家。 他翻找到一种阴符,叫泄怨符,是用属阴的材料画的,可以泄恶鬼的怨气,倒是也用的上。 书翻的差不多了,又找了几个相同的符咒之后,他又翻开了另外一本。 这本古书叫《元丙志》,是哪个朝代的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一些阵法和打桩布眼的,只可惜这本书被毁坏了多半部分。 但是有一丝幸运的是,驭魂桩在这本书里有记载。 元友知道驭魂桩,就是从这本书里看到的,只是以前并没有太在意。 元友这回仔细的翻看,他发现关于驭魂桩的内容只有一部分了,特别是怎么卸除驭魂桩,只有那么几个字,后面的书页损毁没有了。 他虽有一点郁闷,但也从中寻到了一点点有用的东西,在根据自己的一些猜测和经验,他有了一点计划想法。 然后他又往前翻找了一下,翻到了一个阵法,叫“地火阵”。 这是一种以赤硝为原料的阵法,成本很高,可以化解怨气,先让恶鬼成为普通野鬼,再超度。 书上写的方法是,用通魅布区域的小七关困之,再以符经反复泄其怨气,最多一个时辰会让怨气殆尽。 元友看完这些书后,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他一个人搁这儿纸上谈兵一晚上,步骤都得现学,他想想一阵心烦,怪自己学识太浅。 但是想要有把握,就必须先有实践才行,他决定,先测试好那几个阵法,再组合一下方法,成功了的话,那烧烤店的问题就有希望了。 他想着,明天去烧烤店,把门头上面的挑衅之物和引魂的线粉都卸掉。 然后找个地方,把阵都实验一遍,回头再去解决。 元友发现时间还尚早,便开始制定方案,书写阴符,但突然又想起什么,站起身来,往架子那边走去。 ------------ 第四十八章雷劈枣木 元友走到了墙边的架子旁,抬眼看去,架子角落里,一个黄布包着的东西上面落满了灰尘。 他伸出手将这样东西拿了出来,拍了拍尘土,然后把黄布慢慢卷开。 那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木牌,有着一种古朴的感觉,呈现出一种好看的颜色,那是带着醇厚的红棕色。 木牌的最上面有焦糊的黑色痕迹,中间还有裂纹,看起来像是木头自然开裂,背面也有焦黑纹路,中间完整的地方刻着“雨漸(jiàn)耳”,木牌下还有很多字符,这是块雷劈枣木,做这木牌的人便是元友自己。 道教制器中,很多采用雷击枣木,雷击桃木、雷击柏木,其中又以雷击枣木为上。 元友拿出的这块木牌,便是那手写本上所注的雷惊木,而且还是块雷击枣木,当然也可以叫做雷劈木,雷惊木。 雷击枣木是道教玄门法术中至高无上的神木。《万法归宗》、《道法汇元》和《云笈七签》诸多经典中都将雷击枣木作为制作法器的第一圣木。 而他手里的这块雷击枣木,更是非比寻常,它是块千年枣木。 得它也是机缘巧合,并且还出了意外,跟他一起想要这木头的人,死了。 说起来,这个人,元友并不认识。 那是1983年的时候,在郊区的一片大荒地里,有这么一颗纹路奇特的古树,那是颗枣树,据说有千年历史,期间被雷劈数次也没死,还结着白青黄的枣子。 但是那年夏天,它又被雷劈了,这次从中间裂开,树心被雷劈酥了。 元友听闻此事,就去了那片荒地,在那里,他遇到了这个人。 元友想做法器,而这个人只是个树雕爱好者, 元友并没有动手取之,因为他知道这种千年的古树,雷劈后所带的灵气不是一般人能消受起的,所以他见那人想动手锯树,而且还是主树干,就有点担心。 他好心提醒,那人觉得他瞎胡说,以为他想独占这树,编出了荒诞之言。 不但不听不信,反而加快速度取木,结果怪事发生了。 那雷劈的树干中流出了血一样的液体,这人不知道是看见了那液体,还是看见了别的东西,被吓的够呛,撕心裂肺嚷嚷,“饶了我,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没一会,噗通倒地,不动了,就这么猝死了。 这件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谁也不敢再到这树跟前儿半步,只有元友知道,这千年的神木必定是威力巨大的东西,他得赶在文物管理部门来之前,取一截回去,千载难逢嘛。 老人曾讲过,取雷击木做法器是一件不易之事。 需要先选择吉日祭拜,要有方法退掉护佑树的神灵或树精灵,使其对自己没有伤害。 取木时不要把整个木放倒,只取部分即可。取下的木不要落地,如果落地就会将木的雷力放掉了,落地后的木做成的法器能量就会很小。 正确的取木方法,是将取下的木,用红布接住,不要着地,再将取下的木祭拜,待木完全干后,才能制作法器令牌。 所以元友按照这些步骤去做,待那日焚香祈祷后,只锯了一小截,并没有锯出来血红的液体,只是锯树的时候狂风大作,还下了冰雹,等木头落到红布中,风止雨停,好不神奇。 令牌法印很多种,元友把这块木头做成了“紫微讳令”。 什么是紫薇讳令 很多法本书籍中用下面一句来形容。 道法本不多,南辰贯北河, 只用一个字,降尽世间魔。 那紫薇讳就是雨漸耳,含义很深。 古人云,“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 意思就是人死后变成鬼,鬼死后变成聻。鬼害怕聻,就像人害怕鬼一样。 所以这紫微讳令威力很大,具有驱邪镇煞,伏魔杀伐,镇压各种邪魔妖鬼的功能,紫微星一到,万千神煞尽皆回避。 当然这都是书上写的,元友并没有用过这千年雷劈枣木做的紫微讳令。 自古以来,紫薇讳是使用频率最高的讳字,常作为画符的符头来使用。 很多符箓上都有雨聻(jiàn),用法多样,元友最擅长改进和创新,灵活应用就行。 为什么这么强的令牌会放置在角落里,因为元友很多年没遇到厉害的东西。 可这眼下鹤关区烧烤店的问题,恐怕得需要这令牌出马了。 雷惊木威力大,因为道教一般劝鬼,驱鬼,镇鬼,实在没办法才会灭鬼,毕竟魂飞魄散是天地间最凄惨的事儿,但雷池阵的阵眼还是需要这样东西的。 罗白帆的纸条还在写字台上扔着,元友明天上午要再去一趟鹤关区,他必须亲临现场,因为要拆那些木尖桩,如果没他坐镇,可能又会出事,所以恐怕罗白帆明天又要白跑一趟了。 很快时间到了第二天清晨,元友刚洗漱完毕,门就被敲响了。 罗白帆竟然来的这么早。 “你是知道我要早出去啊!来堵截我的吗?” 罗白帆一听这个话,就知道元友恐怕跟他走不成了。 “今天还有别的事吗?”罗白帆问道。 “有,鹤关区的烧烤店,今天我必须亲自去,否则怕出事。”元友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那下午呢?卢医生说,王勇病快好了,我不想错过询问的最佳时机,总感到夜长梦多,要不你看我这么着急。” “下午时间也不一定,你可以自己先去问,他身上没有其它脏东西了,不用非带着我。” “总觉得带上你,踏实一些,那我自己去吧,你那边的事是不是很急?”罗白帆看到元友收拾起一大堆东西,什么符箓,瓶瓶罐罐,形状各异的东西,还有一些绳线,反正稀奇古怪。 元友点了点头,“以前办的事,靠黄符就行,这次都需要摆法阵的,我也没什么把握。” “那你就不要接了嘛,马上都要过年了,钱以后有的是机会赚,哥帮你推了这活儿。”罗白帆有些担心起来。 元友看着罗白帆说道。 “这件事吧,难也得接。你猜这烧烤店老板娘是谁?” 罗白帆呵地笑了,“你小子从来不应承没把握的事,这都给接下来了,不会是老板娘长的美吧?” 元友一愣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唐昊是她二叔,她认得我。” 罗白帆玩笑的脸立马严肃起来,“然后呢?” “然后她说,如果我肯帮她家,她会给我一张照片,是她二叔留下的。” 罗白帆心中有些不快,“这女人不早点把照片上交,拿手里还当王牌了。老元,照片咱们不要了,别冒这个险了,唐昊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人都化成灰了,况且当初该查该收的线索都已经搜罗完了,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元友叹了口气,“关键是那照片很重要!她说照片上是个石头盘子。” “石头盘子?那是什么?你知道那是什么?”罗白帆不解。 元友眼神迷离,“也许什么都不是,又也许,那就是我元家世代相传的法器,丢了的法器。我也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照片我必须拿回来。” “可是光一个石头盘子,你就觉得是这样东西吗?” “我父亲见过,我爷拿着法器去杀魃,死在了某处,法器也随之丢了,元家人如果找不回这东西,那是愧对列祖列宗的,我父亲给我描述过这法器的样子,就是一块六边的石盘,这么多年,我只要一听石盘两个字,就很敏感。 1988年的时候,唐昊疯之前提到过,我就感觉我元家的法器重现了,可惜他还没说清楚,就发狂了,现在就算有一点点希望,我也要争取,这活儿我接了,照片我要了。”元友说完,提着大包裹就要往出走。 罗白帆是理解元友的,元家的一些事儿他多少知道一点,所以他没再说什么。 外面此时已经停着一辆面包车,那是烧烤店来接元友的,罗白帆让元友多加小心,他用担忧的目光送元友上了车。 罗白帆点燃一支烟,准备去六医院。 路在车窗两侧向后迅速退去,罗白帆的心里不知为何,有种异样烦乱的感觉。 医院很偏僻,路上车也非常的少,所以油门踩的深,很快车就到了。 当进到医生办公室里的时候,卢医生的表情告诉了罗白帆,出事了,王勇病又犯了。 果然是夜长梦太多。 卢医生皱着眉头告诉他,王勇昨夜不但不睡,反而狂躁起来,袭击医生还抓伤了他自己。 本来都快一周了,王勇都好好的,说话举止都如正常人一样,不再胡言乱语,晚上不用镇静剂也睡的很好,他还打听了家里的事,还有想出院的打算。 那几天,他看到王勇在公共活动室里,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萧瑟的山景,于是他就过去跟他聊天。 王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出院后不知道能不能适应现在的社会。 他当时看王勇人比之前胖了一点,精神状态也不错,便鼓励他,说他其实还很年轻,肯定能融入这个社会的,王勇还冲他笑了笑,他当时还想,这小伙子总算正常了。 结果,昨晚王勇又犯病了,甚至比从前还疯。。 卢医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晚上值班的医生折腾完,给王勇打完针后,他虽然睡了,但是早晨又醒了,躁郁起来,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我们医生会诊完毕,综合意见,他的病复发了,并且严重了。 所以罗科长,您现在最好不要询问话了,这样会让他更加不安,再说您问啥,他肯定也说不出什么。” 罗白帆这个后悔啊,都怪自己太磨蹭,这下错过了大好时机,前功尽弃了。 但他坚持要去看一眼,可是此时王勇刚打了镇静剂,已经睡了,卢医生的意思,看也白看。 接下来,卢医生看到了罗白帆严肃冷意的面色后,把一些话又咽了回去。 他从兜里拿出一盘钥匙,带着罗白帆往12号病房走去。 ------------ 第四十九章精神病院的异常 空荡的走廊里两个人的脚步声被另外一些声音盖了过去,有人在唱国歌,还有人在尖叫,隐隐还有哭声,精神病院这个时间很热闹,卢医生带着罗白帆来到了12号病房门前。 卢医生从一盘钥匙中找到了十二号,锁被打开了,门推开了一点,卢医生却怔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怎么了?”罗白帆看到他这个样子,压低声音问道。 卢医生的表情说不上来,掺杂的惊讶和疑惑又有一丝恐惧,“他,他怎么醒了?” 罗白帆往门缝里望了望,里面还是那么暗,但是恍惚间有个人站在地上。 卢医生还是没往进走,声音有些古怪,“可是刚给他打了强效镇静剂啊!我们把他绑在床上了,我刚才查过房的。” 罗白帆看了一眼卢医生有些害怕的神色,将身子往前靠了一下,越过了他,伸手把门轻轻推开了。 屋子里的人,穿着白色约束衣,背对着他俩,头向前低着,站在屋子的地中间一动不动。 罗白帆回过头看了一眼卢医生,“这是王勇?” 卢医生脸色苍白,颤抖着点了点头。 罗白帆看到,白色的约束衣将让王勇的双臂紧紧包裹,从背面看起来,他像是没有臂膀,因为太瘦,领口子露出的后脖颈,大椎骨向外凸着很明显。 罗白帆慢慢的向他一侧靠近,他想绕到对面,看看王勇到底是什么情况。 罗白帆的呼吸变的很慢,几乎要屏住了,空气里带着死亡的味道,他心跳忍不住的加快,就这么几步,被这屋子压抑的感觉,弄的手心渗出一些汗来。 屋子朝北,很是昏暗,这种情形看起来相当诡异。他走到了王勇面前,有那么一刻,罗白帆觉着王勇会突然抬起灰白的脸向他扑过来,但是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王勇还是一动不动,并且眼睛睁半睁着没有一丝生气。 罗白帆胸前憋着口气,压低声音喊道。 “王勇?王勇!” 站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卢医生在门口哆哆嗦嗦,有点想要往外跑,可是在没确定到底怎么回事前,他还要看罗白帆给的确定答案。 这么多年练就的胆量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罗白帆把手伸到了王勇的脖颈处,那个地方被王勇的下巴压住了一点。 手指上传来了一些冰凉,他迅速收回手。 低声说了句,“死了!” 卢医生听到这两个字后,呼吸有些急促,闷不吭声往外跌跌撞撞的跑去了。 罗白帆只是愣了一秒,警觉而迅速的环视着屋内,这个屋子里除了一张床,没有别的,看起来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床上的捆带都被打开了。 是谁解开捆带的?这屋子里还有谁来过? 他走到墙边打开了灯,亮度不够的老式白炽灯,照的这房间更加陈旧和阴森。 王勇的脸上呈现出土黄色,深陷的眼窝里,半睁着眼睛没有任何焦距,看起来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痛苦,他光着脚站在那里,没留下任何线索。 罗白帆紧紧皱眉,王勇死了,标本展览馆案,证人全无。 1993年的时候,侦破手段有限,案件又有些离奇,罗白帆很想弄清真相,特别是王勇的康复,让他有了些希望。 可现在知道实情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案件陷入了僵局,恐怕是无法进行下去了。 而王勇的犯病和他的离奇死亡,让罗白帆更加迷惑,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关联,他总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楼道里嘈杂无比,罗白帆吐出一口烟,看着他的同事勘察现场,法医正在往屋里进。 他想知道更多的事,便走到卢医生面前。卢医生脸色不是很好,他给他递了一根烟,他接了过来,手指有些颤抖,看得出很紧张。 “在你们给他打完针后,确定把他绑起来了是吗?会不会自己挣脱的?这之后还有谁进去过?” 卢医生轻轻的吸了口烟,并没有过肺,快速的吐了出去,他应该并不会抽烟,他有些害怕,不是人死了,也不是明明捆起的人为何站着死了,而是12号病房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这该怎么说的清楚呢,而自己的确没有让其它人碰过钥匙,怎么进去的,又或者王勇自己松开捆绑,他想到这里心乱如麻。 他点了点头,“我和交接班的医生一起绑的,身上和腿上都给固定了,这种专门捆精神病患者的绑带是非常结实的,被绑的人很难自己解开也很难挣脱,况且昨晚他们就给他穿好约束衣了,他哪里有手去解。” 说着,卢医生又吸了一口烟,但是这回呛到了,咳嗽了几下,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继续说道,脸上带着困惑表情。 “我给他打完针,那之后谁也没来过,钥匙一直在我身上,门窗都是锁好的,你看,这所有房间的钥匙是挂在一个钥匙盘上的,我都是放在身上的白大褂里,谁要动,这么大一盘,光掏都费劲。 还有,我们医院都是十五分钟巡视一遍病房,值班的护士能给我作证,你来之前,我们刚巡视完,就那么一会他...,我想不通,这事情太诡异了。” 罗白帆并不想让这件事朝诡异的方向发展,他宁愿相信是人为或者只是个意外,否则事情会很复杂。 “不管怎么样,还是调查清楚再下定论。我还有一些事要问你,你说王勇前几天好好的,昨晚就又犯病了,那他好的时候,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以前他犯的案子?或者别的东西,奇怪的话?” 卢医生摇了摇头,“我就那天跟他聊了那些,哦,他问过我,是不是警察来找过他?我说你没印象吗?他笑着说没有什么印象,可能是他那阵子糊涂着呢。之后就没再跟我说其它的。不过昨天我听见他好像管护士要了些纸和笔。” 罗白帆眼睛一亮,“纸和笔?那有人看到他写东西了吗?” “我在办公室里没注意那些,你可以问问护士。” 很快,护士被叫了过来。 年轻的小护士也像是被吓到了,时不时总往走廊深处看。 “昨天王勇管你要纸和笔了吗?你知道他要这些干什么?” “嗯,他要了,但没说要干什么,后来我出去查病房的时候,看到他和另外一个病人一起玩纸飞机呢!要纸应该是为了叠纸飞机,我看他们玩的还挺开心的。” “那个纸飞机呢?还有跟哪个病人一起玩的?” “纸飞机在哪我不是很清楚,我和医生去查病房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就散了。跟他一起玩飞机的,是另外一个病人,他是个老人,以前是飞行员,被组织扣上通敌特的帽子,给整疯了。” 罗白帆没再问下去,他觉得王勇不能什么都没留下就死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不该只有叠纸飞机那么简单,他为什么还要了笔。如果这一切只是这样,那么真的就是所有线索断了,他不甘心。 六医院是座老医院,房子也是老旧的,里面陈设也一样。一楼的患者活动室看起来就像老单位的传达室,里面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味儿,很像卷心菜臭了一样。 活动室大概100平左右,罗白帆仔仔细细,不落下一个死角的搜寻检查。 这间活动室内,大多数都是桌子和椅子,只有个别的康复器械,只要是在这室内的东西,不管上面下面,还是缝隙孔洞,罗白帆都没当过都,但却没有任何收获。 他满身大汗,脱掉了外衣,然后坐在活动室门后的一个凳子上。 他背靠着墙,边思索边往右边看去。 右边是活动室的门,朝里开着,门的背面上画着写着一些东西,很像小孩子乱涂的字画。 罗白帆把椅子挪了挪,边擦汗边看着。 门背面的字和画,有的是刻上去的,有的是拿粉笔写的,有是用圆珠笔,歪歪斜斜,大大小小,但其中也有很漂亮的字迹, 罗白帆一句一句读着。 最上面的字似乎有些年月了,是刻上去的,一遍遍刻的很深,刻的是。 “爸爸不要我了”。 一种奇怪的感觉让罗白帆心里有些难受,接着他又往下一句看去。 “王老师,你还爱我吗?”问号被圆珠笔反复描过。他皱了皱眉,继续往下看 “有人跟踪我,SOS”。 “前世今生梦一场”。这个字写的很好看。 “我是个风筝” “有鬼,惦着脚尖跟着你” “...,...” 罗白帆捏了捏眉心,大致都看完了,并没有他想要的线索,于是他起身又来到卢医生的办公室,想让他带着去看看昨天跟王勇一起玩纸飞机的老人。 卢医生精神还是有些绷着,听明白意思后,并没有多说话,带着他走到了1号病房门前。他让罗白帆进去不要乱讲话,他来说就行。 房门被推开后,跟朝北的屋子是截然不同,这里很明亮,房间朝南,阳光充足,屋内除了床还是很空,只有窗户边放着一盆花。 精瘦的老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面有窗玻璃打过来的影子,那是窗台上的那盆白色马蹄莲,他正在观察那光影。 “章含之同志。” 老头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并且下了地。 “是,首长!” “昨天在活动室里,你驾驶了一架侦察机是吗?” “是的,首长!” “那飞机飞到哪了?我想看看。” 老头看着天花板,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飞到那边去了。” “那边是哪里?我想知道飞机现在在哪?” 老人突然低头把身子佝偻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老实巴交的语气。 “飞机没了,我逃出来的,我没通敌。” 卢医生一皱眉,他喉咙发出了个声音又给咽了回去,等了一小会。 “章含之同志,我是你的首长,你的飞机落在哪了?” “我,我,我认罪,我通敌了,不要打我。”老头几乎要蹲在地上,抱着头马上要哭了。 卢医生带着罗白帆出去了。 “他以前是开侦察机的,1958年的金门炮战中飞机被击落,很长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大家觉得肯定已经牺牲了,但那时他跳伞活了下来,从敌区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然而等他回来后,不知道谁传的风言风语,说他这么久才回来,有可能已经叛国通敌了,其实他就是死里逃生,在大严打时期,死死抓住这个莫须有的事不放,非得给他扣个通敌罪,把老头折磨疯了,好好的战斗英雄啊!很可怜。我看着这纸飞机在不在他那里都不一定呢,说不定他和王勇玩好了后,丢垃圾桶了。” 罗白帆不死心,“不行,这个纸飞机很重要,你们能搜一下他身上吗?我看他房间也没地方藏。” 卢医生犹豫了一下,“行,我得叫护士跟我一起找。” 大概过了一阵子,卢医生跟护士从1号病房中出来了,摇了摇头,“都找遍了,没有,他们肯定扔了。” 罗白帆很无奈,因为活动室的垃圾桶他也翻了,早晨被人收拾了,垃圾车早不知道去哪了,虽然希望渺茫,但他还是说道。 “那你们留意一下,这纸飞机对案情很重要。” ------------ 第五十章实验阵法 1943年 山边的天空中泛起了黑云,雷电在云中游走,恐怕一这场雨来的有些迟。这片大地已然有一年多大旱,大地干裂,颗粒无收,难民流离失所,到处都是饿死的尸骨, 此时暗下来的天色让云下的整座山林显的更加阴沉灰暗,突然黑云中间出现一条裂缝,光从其中撒向山间的一片空地,照在了一位身着青灰对襟小褂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此时浑身是血,脸色苍白,风将他额前的头发吹乱,一些干了的血渍挂在眉骨附近。 他盘坐在地上,左手按在一个六边形发着白光的石盘上面,身子有些倾斜,嘴中喘着粗气,气息已是出的多进的少了,看起来奄奄一息。 而他的对面赫然站着似人非人的东西。 在雷电交加的黑色云幕前,那东西浑身都是红色的鳞片,鳞片上又有一些细密的,像是活着的触角,伸着不停扭动,看起来甚是骇人。 它的头顶位置生出数条触须,眼睛没有瞳孔,全部是血红的颜色,空洞无神,嘴唇跟周围的肌肉交融在了一起,向脸颊两侧分裂过去直至耳根,裸露在外的牙齿看起来锋利无比,而它下身的腿却至少有六条,与其说是腿,却像极了很粗的触须。 这东西像是被困在了原地,周围撒有很多铜钱,应该就是这铜钱形成的圈子,才将它困住的,它逾越不了那圈无形的墙,在其中发出了嗡嗡的蜂鸣声,这声音穿透力很强,就象是在人的耳边回荡。 中年男人挣扎了一下,摇摇欲坠,左手的石盘光芒渐渐暗淡下去,眼见着身躯要倒下了。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飞身来到他身旁,一把将他扶住。 中年人已经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了,他虚弱的说道:“来不及了,我杀不了它了,我,我元家...” 少年不等他把话说完,将他轻轻放倒,起身把中年男人的左手拿起,将石盘从他指头上拔出,侧脸对中年人说道。 “我也算半个元家人,成败在此一举。” 说罢正襟盘坐,左手五指伸入石盘之中,当指尖触碰到石盘里的东西,少年微微皱了下眉头,石盘突然发出微光,象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除了五指插入的内层没动,一层一层旋转出五层石边,石边泛起白光,少年的脸也逐渐变的苍白,他闭上了双眼,嘴唇逐渐也没有了血色,而白色的光芒随着石边的转出而越来越耀眼,从石盘各处流转出了一些血红的光斑,象是浮在空中的血点,它们在石盘上空聚集,而那圈中的怪物似乎看到了命运之轮向它碾压而来。 它不在发出声音,那血色的眼睛竟然流出了血红的泪。 聚集后的血红光斑变成了巨大的森白色光焰,它看起来像是没有温度,朝着那怪物飞了过去。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光焰压下去时,那怪物鳞片上的所有触角都瞬间缩了回去,闷闷的声响,灰飞烟灭。 不多时,那堆灰烬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跳动,此刻天地雷动,一滴雨落到了少年的脸上,他面无血色,缓缓睁开了双眼。 市公安局 回到局里,罗白帆直接问法医关于王勇的尸检,法医初步判定,王勇死于心源性猝死,至于有没有其它问题,还得需要些时间解剖判断。 罗白帆深深的叹了口气,此时苏轶喊他,说是于局长的电话。 罗白帆心里一阵毛躁,眼皮也跟着跳了起来。 电话那头,于海波让他立马把特案组解散,连并着那几起案件都停止调查。 罗白帆已经把脾气压住了,于海波还是从电话那边听出来他的情绪。 “老罗,这是上面的指示,并不是我一个小城市的公安局长能左右的,党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还有啊!我可没有跟上面提过一次关于你这个特案组的事情,他们是什么途径知道这些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上面这次给了硬命令,必须解散,而且绝不能再调查那些案件了,明白吗? 你这个脾气该改一下了,你看你,这都多少年了,还是个科长。好了,立马现在就解散,别让我为难,挂了。” 罗白帆把电话放下,狠狠的在桌子上砸了一拳,然后他看到没敢进来的苏轶站在门口。 他让苏轶进来, “陈魈叔叔的信息还没有查到吗?” “没有,他的背景相当奇特,就和一张白纸一样,没有任何线索。” “那你去学校问陈魈,她叔叔哪去了,她总该知道吧!” 苏轶愣在一旁没有说话。 罗白帆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说话?” “不是,罗科,咱们还继续查吗?不是让停止调查了吗?” 罗白帆看了他一眼,“耳朵够长的啊,停了就不能查了?别的咱们不查,我就想知道胡海宗的情况,他如果是凶手,你想想他现在也许正在外面做另外一起案子呢。” 刚才罗白帆在办公室里的声音大的很,苏轶不想听见都难,但他理解罗科的心情。 他应了一声,转过身走到了门口,罗白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无奈。 “特案组散了,即刻。” 苏轶没有回头,只停了下身子,然后走了出去。 罗白帆站在窗边,又点起一支烟,似乎只有在烟雾中才能想清楚一些事。 今天倒霉的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还真被元友说中了,果然被叫停,看来这几起案件的确不属于正常案件,那么1993年那起会不会是例外呢?罗白帆一阵心烦。 鹤关区大医院后街 烧烤店门前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位戴着口罩,露出两条粗眉毛,正在空地上撒着什么,那不是别人,正是元友。 另外好几个工人打扮站在一旁,正在等他吩咐。元友给他们一人一张叠好的黄符,用来辟邪防冲身,工人只知道这是平安符,见是风水先生给的,肯定也没什么问题,所以都揣了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必须要做防护的,否则再出点事故,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今天来这里,不光是拆除一些东西,还要做一下实验,看看他辛苦一晚上查找的那些阵法符箓,有没有效。 元友亲自上阵,把带着礞石粉的土,铲在一辆手推车里,让旁边的工人推着车跟着他,然后在原来线路上撒了一种自己调配的混合粉。 这种混合粉是用生石灰加一点点朱砂混合而成,当然如果论效果,肯定是纯的朱砂粉或者赤硝比较好,画细致的黄符,和一些文书,还是需要纯的朱砂和赤硝,威力能量加持会大些。 但是朱砂不便宜,赤硝价比黄金,单撒在土地上,太奢侈,所以元友自创,改进成这种混合粉。 这两种粉都属阳,混合在一起,效果很不错。 像生石灰经济实用,吸水性很好,吸收阴气相当不错,适合在户外大量使用。 石灰粉刺激呼吸道,所以元友戴上了口罩。 他一直清理一直撒,到驭魂桩附近,他们停下了。 他让工人往后退了退,这个地方需要多注意,今天他并不打算动真格的处理这汉白玉石桩子,所以要格外小心。 他没有全部清理完礞石粉,因为驭魂桩就卡在礞石线末端。 混合粉一方面吸收了阴气,一方面把地上没铲干净的礞石粉中和一下,然后在周围形成一个小阳圈,这样即屏蔽了从前持续的吸引孤魂野鬼,又可以震慑周围的阴气弥漫。 元友没有动里面驭魂桩周围的礞石粉,但是外围包了一圈混合粉,做了一层微弱的隔离圈,他打算等日落后再看看情况。 这段时间,他让店老板指挥工人,做了个临时建筑围墙,因为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周围总有来往的人,干扰太多,还会引来好奇围观,会给他带来不便。 围墙很快包好了,元友看了看很满意,时间尚早,他四下走动,掏出罗盘看了起来。 烧烤店是一个坐西南,朝东北的房子,也就是坤山艮向的格局。 古诀曾说。 坤山坤向坤水流,富贵永无休。 这有两层意思,其中一层便是说这坤山艮向的房屋会很旺财,元友配合店主的生辰八字看,正是财运流水的格局,所以烧烤店他家的生意才会那么好。 但是店铺被秦士甲改过后,肯定是大变样的。 元友走到驭魂桩附近,思索起来。 《元丙志》里记载,这驭魂桩是宋朝的道士发明的,本来是一种阵法里的东西,这种阵法叫“鬼门阵”,最开始是用在中元节,用礞石粉等物品引出一条路,从大路上引开冤魂,以免人鬼相冲。后来有人改良,用礞石粉把魂魄引到驭魂桩的位置(驭魂桩是刻有引魂经的汉白玉桩子,有牵引魂魄的作用),然后做大型超度这样。 可是再往后,因为简单易行,被居心不良之人用来做一些不好的事。因为魂魄会在驭魂桩附近打转,就是给鬼安排一个“鬼打墙”,可以激发鬼的怨气,日久天长,即使是普通魂魄不是恶鬼,后来也会变成恶鬼。所以这东西主要看使用的人用在什么上了。 定桩容易,卸桩难,还有一些道行不够的人用了,他没那个本事卸掉,久而久之聚来的东西怨气冲天,直至变成恶鬼,为害一方也是有例子的。 所以卸掉驭魂桩是个重点,那《元丙志》上描述的卸桩方法只有一部分,后半段随着书的损毁没有了。 元友拿着罗盘先给这烧烤店的驭魂桩定位。 这个驭魂桩在烧烤店右边的一个位置,拿店铺的位置来说,它是在烧烤店的白虎位也是离位上。 而《元丙志》上面写的驭魂桩的拆卸方法,记录的那一小段,是要根据实地情况,也就是驭魂桩是白虎位,就去找到大环境的白虎位,元友看了一下,那是西边的兑位,可以用做阵眼,来破驭魂桩。 即使书上只有一段,但是元友大概也能猜出来是这样做的。 罗盘定好兑位,元友从布包里拿出一块有些粗糙的玉石,也就是废玉料。用这玉石暂时替代雷惊木,因为用玉当阵眼,相对温和一些,今天他要做实验而已,不能直接上威力大的法器。 元友走到西边兑位,离汉白玉的驭魂桩大概不到五米,在地上挖了个小坑,然后拿出一个小香坛放在小坑前,并且点燃九炷香拜了三拜,插入香坛。 元友开始闭目养神,敛气宁心,收了自己的气场,不多时,微微睁眼,那一瞬,整个人的气势陡然爆发开来,嘴中念着什么,快速双手结了一个手印,并且正气十足。 “结阵!” 猛然间,周围有一圈的混合粉沫像是受到什么感应,腾的微微颤动。 元友比较满意,心中暗想。 这是用混合粉布的,如果用通魅布,肯定比这感应还要大,看来阵法可行。 元友看了看天色,快到傍晚了,有些要暗下去了,他赶快把工人们喊了出来,打算接下来开始拆柳木尖桩。 柳木尖桩吸阴气,招鬼藏精怪,是为了加强驭魂桩而设,那么秦士甲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摆好害人的姿态,却拖了这么久。他忽然有点不解。 工人把吊梯已经降了下去,元友在吊梯的绳索上都贴了符纸涂了鸡血,让工人取尖桩时,手上也都给沾了一些混有朱砂鸡血的材料,并且他站在门前,观察着周围的动态。 尖桩子一根一根被拆了下来,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日头马上要落下去了,外面温度降的很厉害,当最后一根尖桩离开门头,工人们从吊梯上下来,打算收工,元友也松了口气。 他想看一眼驭魂桩,还没转过身呢,整个人脑子里嗡的一下,他突然定住了,连带着不远处门口的那些工人也都怔住了,大家就和同时感受到了什么,不约而同,一动不动。 在这个小环境中没有了一丝声响,安静的可怕,如同这一片区域与世隔绝了,其中的所有生气磁场突然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这种感觉在持续了几秒后,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莫名的惊恐万分,连元友都心跳如鼓,他知道坏事了,迅速的转过身去。。 ------------ 第五十一章无名咒语 太阳已经落下,整个天色变的阴暗无比,黑压压冷凄凄,驭魂桩附近空了,那层薄黑的雾气以及站在其中的怨魂,集体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是外面太过寒冷,还是因为惊恐,元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冰凉,往衣服和心里渗透进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电光石火间,空气中突然有了一层波纹,以驭魂桩为中心朝四面八方随波而去,当这层无形的波纹碰到混合粉撒成的圈子边界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从两根驭魂桩中间传了出来,随着这声怪异的响动,一大团黑气从驭魂桩下升了出来。 元友不自觉的往放玉石的小坑那边移动,而他到那附近时,却望见那黑色雾气中伸出一只枯瘦的爪子,随后出现的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 在场的工人同时也看到了,吓的闷叫一声,连滚带爬往烧烤店里跑了进去,店老板本是站在店窗前的,也是看到这东西后,吓到嘴中叼着的半截烟都在颤抖,他不敢出一声大气愣在原地。 烧烤店门前临时围墙中,只剩下元友一个人站在阵眼后方,那东西从黑雾里走了出来,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并且慢慢扭过头,空洞的眼睛看向元友。 此时元友左手中捏出一个袋子,袋子满是铜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他始料未及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绝非善类。 这东西浑身散发的气息是一种青黑的煞气,能看到的皮肤布满了即将剥落,但还挂着的,腐烂的,肉皮之类的东西,除了两只黑不见底的眼洞,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嘴巴的位置,好多只干枯的手,从耳根后和嘴巴里伸出,好多黑灰干枯的手指在向外乱动,仿佛这玩意体内全是怨魂,它脖子以下都被青黑煞气包裹看不太真。 驭魂桩的怨魂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这突然出来的东西恐怕早就被埋在了哪里,那上面的柳木尖桩恐怕是别有他用,这根本就是有人给设下的局。 元友来不及细想了,他的手刚握住雷惊枣木做的紫薇讳令,五米外的那个东西唰的不见了,元友心中一惊,闻到了一股坏瓜子发霉的味道,随后一种闷闷钝钝的感觉从他的后背上传来,他身子一轻,后面似乎将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拔了出去,随后出现了像是苍蝇乱飞的声响。 元友没有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虽然脑子稍有木然,但是本能爆发,猛然发劲儿往前跃了出去,来到了场地中间。这时后背传来灼烧一样的剧痛,他知道自己受伤了。 阵眼位置站着那凶煞也像是受伤了一般,枯瘦的爪子冒着白烟,歪头看着元友。 元友知道,布阵什么的恐怕来不及了,他不能犹豫了,从速度上看,差距太大,根本不是这东西的对手,但从那怪物冒着白烟的爪子上看出,似乎带阳气的东西依然有效,那么这玩意还是阴物所变,恐怕跟那么多的阴魂怨灵是有关系的。 元友来不及用指尖放血,所以直接咬破舌尖,他顾不上酸痛的感觉,将真阳涎喷到了铜钱袋子中,接着把这些沾血的铜钱往自己周围撒了出去。 一秒不到的功夫,那凶煞之物又唰的不见了,而元友感觉头顶上面有什么东西朝他扑了下来,他反应很快,把紫薇讳令朝上翻去,头顶一松,那凶煞之物被弹出很远,落在一旁,并且像是又被伤在哪里,冒出了一些白烟。 元友从布包中取出一张符,那是一张真阳符,贴到了胸口上,并且几个箭步跃到了玉石阵眼那边。 他迅速咬破手指在紫薇讳令上画了敕令,嘴里念着什么,双手食指中指夹住令牌,结着手印,令牌在手中微微泛起一层微芒,周围那些撒出去的铜钱有一些突然都立了起来,大圈的混合粉颤动的更剧烈了,而凶煞见这突发暴增的阳气,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像是激怒了它。 院子里起风了,天色更暗。 如果想要除这凶煞,必须得困住它,抓住它才行,否则这样的速度,根本无法命中它。 元友心中想起手写本上的雷池,此时恐怕必须注意力高度集中,才能起阵。 他往阵眼里看去,闭上了眼睛,开始屏气凝神。 却只觉得嘴中一甜,一口血喷在了坑里的玉石上。 他僵住了,低头往胸前望去,赫然一双枯瘦的利爪穿过了他的胸膛和衣服,那双爪子化成一抹黑气飘散了,但元友胸腔的血已经染湿了衣襟。 死亡之息弥漫起来。 那凶煞似乎也受到了重创,喉咙里的“咯咯”声加快了,但它的手臂周围黑气缭绕,没几下又恢复如初了。 它嘴中的那些枯手都没有往回缩的迹象,青黑之气反而变的大了起来,它要发起最后一击,它要干掉阳气最旺之人,即使飞灰湮灭,那是将它困在束煞符中,以煞为盟开启后的终极指令。 鹤关区烧烤店前。 要不是胸前贴着一张真阳符,恐怕元友这口气就倒不上来了,他忍住剧痛,呼吸每一下都有些上不来气一样,那是血气胸造成的,万幸的是,那凶煞没有插到他的心脏上,就是因为真阳符贴在了左边胸口的位置,这才躲过一劫,但这伤势也够普通人喝一壶的了。 此时紫薇讳令上面都是前胸流出的血,他紧紧握着,再次闭上眼开始行咒,之前在阵眼念的是玉咒,给玉加持起阵,这次念起了紫薇讳令咒。 行咒是什么,就是道教特有的咒语,它分为祝和咒,祝加持于自身,而咒多用于行功之时。有些咒是能写在书本上的,而有些特殊的咒,拥有特有的口诀是不能以文本记载的,那是需要口口相传,加以传授之人的领悟和讲解,非常神秘。 紫微讳令想要发挥最大的威力,需要念这种特殊的咒来激发。 元友此时嘴边都是血,他必须快速凝神静气,只听得短而有力的声音,“立!” 刚才撒落的那些铜钱同时都立了起来,形成的是一个不规则的圈子,那凶煞不可能自投罗网进入圈子,此时的办法,只有他自己进到圈中,才能不让这东西偷袭。 人在危难时刻迸发的潜力是很大的,元友咬牙飞身往铜钱圈那边跑,他感到那凶煞又已经闪现到了他身后,并且气场像是发起了凶狠的一击,元友没有迟疑,能不能逃脱就看命了。 此时“啪”的一声响,烧烤店门外的灯亮了,不知道是谁在里面开了外面的灯,那凶煞被突如其来的亮光闪了一下,停顿了一下。 元友咬牙屏着气,丹田叫力,趁着这个空隙一下蹿到了铜钱圈中,而圈外一声怪响,那凶煞被隔到了外面。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太慌乱,竟然把铜钱撒到了外围,阵眼不在其中,这铜钱圈子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他搜索着办法,而那凶煞不停的在圈子周围闪烁变动着位置。 铜钱摆阵的方法肯定是对的,那么秦士甲给的那张纸也许就是对付这东西的。他不再考虑秦士甲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他必须赶紧想出办法,否则自己肯定要死在这里了。 他重新梳理着,纸上除了圈子,还有什么来着?还有一行拗口奇怪的话。 那纸他带着,此时他手上都是血,低温和失血,让他从口袋中颤抖而僵硬的掏出那张纸,展开后,他没有默念,把那些字,大声的一个个念出了口。 “~~~~~~!” 当他念完这些拗口的字,已经是龇牙咧嘴上气不接下气,他用手捂住胸口,最后的一丝希望不知会不会起效。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乱七八糟的字可能是个咒语,是那种口传的咒语,行音而写,这是刚才他念紫薇讳令咒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此时外面的凶煞停了下来,它愣愣地看着元友,如果它有眼神,那么肯定是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而元友发现,围着自己的那些个铜钱嗖的飞起一部分,向着那凶煞的位置劈头盖脸飞了下去。 那凶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完全动不了,只听见从它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非常急切,它嘴中的手也都不再动了。 铜钱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飞到凶煞周围竖立到地上,相同间隔,形成了一个圈状。 元友看到了,和那纸上还有手写本上的那个圈一模一样,他没有细数,恐怕就是28个铜钱。 等铜钱圈子成型后,其中的凶煞似乎又能动了,它闪烁着不断的碰壁,被困在了其中。 元友看到已经困住的凶煞,他没有再想别的,一定要速战速决,否则自己伤势会支撑不下去。 他把紫薇讳令拿到右手,身形摆动,开始步罡踏斗。 紫微星宿,北斗七星,勾陈六星。 紫薇讳,雨漸耳,二十八星宿,役使雷电鬼神。 元友跳转腾挪的奇异步伐,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 口念咒,手掐诀,脚步罡,一气呵成,全然忘却胸前的疼痛。 那圈中的凶煞感应到了危险,黑气大涌,嘴中耳后的枯腕干手不停的翻腾,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此时元友身旁炸起五道雷电,有五种颜色,它们顺着他的剑指朝凶煞那边呼啸而去。 元友竖眉发力大喝道:“万煞不离五行宗、五行化煞有神功!” 五色雷电从天而降,投进圈中,震耳欲聋。 凶煞在圈子闪现着想躲避,然而纵使它速度再快,也还是被困在圈内,五色雷电分裂出细密的雷网,满满充斥在其中,闪耀的光亮,让人无法直视。 短短时间,凶煞外面的黑青雾气变成了白烟,它嘴中所有的手往外扒去,飞出很多黑灰的东西,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圈里全是阴魂怨鬼横冲直撞,但此时已无回天之力,它们通通都得为凶煞陪葬,雷电无情若逢此,顷刻之间化灰尘。 当那圈中白烟散尽空无一物,元友终于将绷紧的身子一松,视线逐渐模糊,慢慢倒了下去。 围墙中杂乱无比,地上除了土,白色的生石灰,基本上就是他的血。 冷风刺骨,天黑的深沉,店外的灯照在元友身上,他一动不动,浑身的血和灰土,让他看起来像是具尸体。 他脸色苍白,眼球震颤,身体里翻腾着什么,胸前的血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渗出,呼吸也没像之前那么困难。 烧烤店主和那些工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店门,往这边望来,发现那可怕的东西真的没有了,之后赶快几步往元友身边跑来,呼喊着叫救护车,然后慌乱着将他翻了过来,看这失血量,在场的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 ------------ 第五十二章烧烤店的迷局 1988年 一处房间,还是那些陈设,连那张桌子都没变过位置。又一次来到其中,这位青年即使穿着非常体面,但还是掩饰不住惶恐眼神里透露出的心虚。 1972年,也就是十六年前,他偷了这间屋子里的两样东西,现在他不得不回来,站到这里,面对这屋子的主人,为的是寻找一个答案。 “你偷了这里的什么?”站在桌子后的一位留着小胡须的男人,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看着他。 青年显的有些局促不安,他这么年轻,却拄着拐杖,站立都有些困难。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桌子上后推了过去。 小胡子男人低头将照片拿了起来,往那上面看了一眼,然后慢慢的又把照片放回了桌上,抬眼看向了握着拐杖的青年,幽幽的问道:“为什么回来?” 青年不知道为何,使劲攥着拐杖,用不确定的口吻和飘忽的眼神说道:“您肯定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小胡子男子看了下他的腿,歪着嘴一下笑了,“如果我能告诉你答案,你能把那石盘还回来吗?” 青年男子似乎十分懊恼,颤抖的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胡子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如果你拿不回来石盘,你就得不到答案,...也得不到解药!” 青年男子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声音急切,“解药,您是说有药能解除这种命运?” 小胡子男子冷笑一声,“你看看我,便知有无。” 青年男子眼睛微微转动,从桌子上把那张照片又拿了回去,“石盘我会想办法的。”说着转身要走。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男子拄着拐杖,微微回头,“唐昊!” 鹤关区烧烤店 夜色之中,寒冬腊月过于寒冷,在场的人把元友赶快抬回了店里。 救护车还没来,元友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模糊的看了一眼,便又闭上了。除了感觉有些累,倒是躺着挺舒服,胸口没有之前的剧痛,呼吸似乎也顺畅些了。 把元友放在长条椅子上,店老板吓的脸色铁青,焦急的呼唤着。 “元师傅?元师傅?哎呀,你可别死了啊,这他妈就挨着个医院,救护车咋还不来。”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 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拿着担架往进走着,看到店前围墙里狼藉的样子,都有些奇怪,店老板紧的带路,他们也问不上话,就跟着进到了店里, 医生看到元友上半身衣服上的血污,知道情况相当严重,他询问着店老板,护士已经开始挪动元友,旁边配针挂药的都在做准备。 医生回头迅速跟护士说了几句,护士俯下身子拿起针准备扎元友。 元化星听着杂乱的声音,猛的睁开眼,一看要扎针,本能伸出一只手拦了一下护士,把护士吓了一跳。 “哎呀,别扎我,我没事儿了。”元友刀山火海不怕,但这小小针头看着属实吓人。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看元友这个精神状态,以行医多年的经验判断,这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你没事?流了这么多血,还是伤在胸腔,不可能没事,你先别动,我给你看看。” 医生上手打算查看元友的伤口,他这回倒是没拦着。 他也想看看自己的伤势,毕竟真的流了这么多血,虽然胸口的确没刚才那么痛,但看看总是放心。 血太多,衣服也不薄,整个粘黏在了一起,为了防止二次伤害,医生要拿剪刀直接剪开。 此时又被元友拦住了,刚才那种煞怪伤他的时候,他发觉,那东西只伤他的皮肉,衣物却没有破损,他觉得回家洗洗,还能继续穿,剪烂了穿啥。 “不用,你们等一下。” 说着自己起身,几下就脱掉了上衣,血已经从里到外染遍了所有衣物。 医生和护士看着都觉得疼,可是元友看起来并无异样。 等他把最里面的跨栏背心脱掉后。 胸膛裸露了出来,肌肉真的发达,跟他每日锻炼有很大关系。 前胸一大片血渍,深浅不一。 医生拿蘸着碘伏的脱脂棉球擦拭着,试图找寻伤口,可是他越擦越觉得不对劲,整个血渍全部擦干净,只留下胸膛上的深褐色碘伏液,一丝伤口痕迹都没有。 “你没受伤?不对呀,没伤口哪来这么多血?”医生不能理解的问道。 元友自己心里也是又惊又喜,要说从前指头上的小伤口愈合就算了,可现在这种要命的伤口也能愈合,这真是神奇了,那铁菩萨像里的小石头到底是何物,怎么会有这种功效。 元友从窃喜中回过神来,这个时候,跟医生是没办法解释清楚的,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没有外伤,真没事,你看我没事了。那些血是我倒的鸡血,我太累了,刚才晕倒,他们以为我伤着哪了。” 说着元友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然后跳了跳,转了下身,让在场的人看。 一边站着的店老板和工人们都目瞪口呆,那血是怎么回事,他们可是亲眼看到的,哪来的鸡血,这不就是瞎说吗。可是这元师傅此时活蹦乱跳,是真的没事了,所以他们在一旁也没敢作声。 医生也没办法,好在伤者无伤,一场乌龙,所以他们带着一丝疑惑撤了。 救护车走后,店老板打点好工人,元友又跟他们说了几嘴,半吓唬半开导的,工人们个个都吓的直发誓不往外说,这才让他们走了。现在店里,只剩下元友和店老板了。 “元师傅,真的没事了吗?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您就是神仙,刚才我都看到了,我是又着急又害怕,咱们怎么能惹上这种东西了?这算不算完事了?不会再有了吧?”店老板一股脑的絮叨。 但是他此时是打心里佩服元友,他觉得,这回得亏请的人是元师傅,换做别人,恐怕内个可怕的玩意儿,得把在场的所有人给吃了。 元友活动了下身子,感觉胸口那除了有点麻麻酥酥的感觉,并无大碍,他又穿上了带血的衣服,衣服上的血渍干了,有些发硬,样子看起来还有些吓人。 “你问我,问了也白问,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您这伤咋这么神奇,您真的是神仙吧?”店老板小声的说着。 “你真会说笑,我差点没让刚才那凶煞戳死,你见过哪个神仙这么狼狈?还有,别再问我伤不伤了,没事了。” 店老板千真万确看的清楚,元友当时伤的很重,他知道这是人家的本事,不说肯定也有原因,所以毕恭毕敬不再多问。 然后他看了看外面,还是有些害怕。 元友看到他这个神情,拿起随身背着的布包说道,“我出去看看。” 推门出去,外面一片狼藉,他往驭魂桩那边望去,空无一物。 几步走到驭魂桩前,用脚踢了踢周围埋着的土,土中左右两根汉白玉小石桩已经断为两截,而它们中间的地上,有个指头粗细炸裂开的小洞。 元友找到个趁手的工具,往小洞下挖了挖,这个季节,那里的土却很松,他断定,底下埋着东西,没几下,他便挖到一样硬物。 元友将这样东西从土里拿了出来,用手拂去上面的泥土,把它拿到稍亮的门头灯下,打算细看。 这件器物样子很像香炉又像袖珍的小圆鼎,外皮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青绿色,那是青铜材质生锈后的特有颜色,但锈的并不是很厉害,锈色与器体合一,深浅一致,莹润自然,这就是件真的青铜器,可能埋的时候是新的?锈痕也是短短数月而已。这青铜小件口上还绑着一层半透明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皮或者布。 元友把口上的尘土抚了抚,吹了吹,又仔细的看了看。他发现,最上面绑着的那层应该是张皮,因为上面能看见皮质特有的粗毛孔,但是这皮上中间裂开了一条细缝,皮的里层面,好像隐隐还画着什么。 他又翻转了一下这青铜物件,发现它周身并没有传统雷云花纹,而是密密麻麻刻着不认识的字。 元友试着把最上面绑着的皮解了下来,很轻松,一抠就下来了,他翻过另外一面,发现上面画着一种符咒,他在《灵讳玉鉴》里见过。 这是束魂咒,一种很邪,很凶的符咒,方法还狠残忍,上面用的皮,一般都是人皮,当然束起来的凶物是什么,这就得看其目的了,这里束的邪物,肯定就是那个凶煞了。 “这是歪门邪道啊!书里写着会折阳寿。” 元友心里想着,回过头望了望从前安放尖桩的位置,然后又回过头朝尖桩指向的位置看了看。 他观察四周,低头看向手中的器物,突然有点明白了。 那尖桩对的不是驭魂桩,而是大环境的震位青龙位。 烧烤店位置有点特别,店前白虎位,但大环境的青龙位正好在小白虎的后面。 俗话说,青龙压白虎,所以柳木尖桩的作用可能是为了压制这个青龙位,不让它吞白虎破这个局。 设局的人知道,柳木尖桩迟早会被拆,而且他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拆。 拆掉尖桩之后,青龙位没有压制,就成了吞白虎的格局,白虎位中阳气就会上升。 同时驭魂桩也会变弱,中间土里埋着的青铜物件就会被触发。 这个时候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白虎位的怨魂被震慑后变的惊恐焦躁不安,它们就会试图寻找阴气煞气重的地方躲。 打个比方,有道残忍的菜,叫做“玉函泥”,就是俗称的泥鳅钻豆腐。锅中间放块豆腐,然后放水,把泥鳅放入锅里,在加热的过程里,泥鳅因为受不了高温,便会钻到豆腐里。 而怨魂们就是泥鳅,驭魂桩中间的位置就是豆腐。 另外一种可能是驭魂桩减弱,束魂咒被触发,里面的东西出来把所有怨魂全都吸了进去。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一个巧妙而费心思的布局。 可秦士甲费这么大周折,最后还给了解决的办法,目的何在?元友实在无法想通。 但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局就像是给他量身定做一般,又或许只是巧合吧。 想罢,他又查了一圈,发现已无大碍,把场地里的玉石和铜钱收起,便回到了店中。 拿出块黄布,把那挖出的青铜器物包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打算日后研究研究。 店老板一直在窗户口看着他,直到元友对他说没事,他才松了口气。 元友看着他说道。 “没什么大碍了,明天把场地收拾收拾,回头我给你们店小布置一下,不过以后千万不要随便再找不认识的人布风水了。” 店老板感激的不得了,狂点头,打死他也不敢乱找人弄了。 元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爱人答应我的事?” “绝不食言,明天她一早过来,亲自给您,以后我只信您一位神仙,今晚就不要回了,楼上有住的地方。” 元友呵的笑了,“别总神仙不神仙,我消受不起。” “元哥,你没吃过我家的串儿吧,我给咱俩烤上,咱哥俩喝点。” 折腾了一晚上,元友的确有些饿了,一听串儿,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呵呵一笑。 “行!” 不一会,板筋,腰子,羊肉串儿,还有一锅涮毛肚儿。 一口酒,一口串儿,孜然辣椒香味十足,这么吃着,就和刚才院子里啥都没发生过一样。 ------------ 第五十三章1988年的旧照片 清晨时分,鹤关区大医院后街烧烤店内,元友早早的起了床,他还穿着前一天带血的衣服,破破烂烂,腥味十足。 昨晚他稍微洗了下脸,所以现在他打算回家再洗漱,他在等老板娘送来的照片。 烧烤店老板比他起的还早,在厨房里忙呼,想是准备早饭。 不一会,店老板端上两份带着荷包蛋的砂锅面。 元友一吃,赞不绝口,“面都做这么好吃,生意必须好啊!” 老板笑呵呵的说道:“那真是借元哥吉言了。” 俩人风卷残云,刚吃完,外面就有了动静。 店老板走出去一看,是自个儿媳妇,此时老板娘满脸的惊愕,看着场地上乱七八糟,有些焦急。 “大鹏,没事儿吧?外面咋成那样了?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儿啊?” “等以后我再细说吧,昨晚特别凶险,要不是元哥,咱们真就完蛋了。你快进去吧,就等你呢,你答应元哥的快点给了。” 老板娘是个聪明人,外面的狼藉,就知道昨晚肯定波折,但当她看到元友身上的衣服时,那些血迹还是让她心头一怔,她有些慌了,“元师傅,你,你没事吧?” 元友摆了摆手,“我不是好好的吗,不必担心。” 老板娘定了定神,赶快从手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元友。 元友没有多言,只是接了过来,他想马上看到照片。 信封被打开了,里面是一沓钱,元友看向老板娘。 “这是给您的报酬,照片在最边儿上呢。” 元友翻找了一下,找到了,那是一张背面发黄的照片。 他此时竟然有些紧张,手都有些颤抖,那到底是不是元家丢了半个世纪的法器呢?其实他也没见过,心里没啥底。 照片被抽了出来,发黄的背面写着“1973年6月”。 元友将相片翻转过来,上面是一个颜色红黑的六边形的石盘,大小无法判断。 这是元家的法器?元友心里有些犯嘀咕。但父亲描述的,就是六边形的石盘。 随后他的视线移到了六边形东西的旁边,那是一样更不起眼的小东西,就像是个石子儿一样。可当他看到这小东西时,不自觉的把照片往近拿了拿。 颜色黑灰,有一点气印,又很像铁的。 这不是铁菩萨像里的那个东西吗?融到自己体内的那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元友微微皱眉,石盘跟这小石头又有什么关联? 老板娘看着元友的表情,问道。 “元师傅,你想不想知道关于我二叔的事情?” 元友回过神来看向她,“你二叔的事儿?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老板娘抿着嘴,微微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相信长生不老吗?” 元友一怔,“什么意思?” “我二叔是1972年去的香港,1988年回来的。” 元友是知道这些的,他没有打断她说话,继续听着。 “他回来的时候,我家人都很吃惊,不是因为他在外面混的有多好,也不是他变的多有钱,而是他的容貌,十六年,他的容貌一点都没有变化。” 元友回忆起1988年那个夜晚,唐昊在他面前发疯时的模样,他倒是真的没注意到他长的年轻与否,只知道他是从香港回来探亲,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发了狂,变成了和吸血僵尸一样的怪物,吸干了筒子楼里,当天在家的所有人的血。虽然唐昊变成怪物,但长生不老这件事一直还是个传说而已。 “你说的不老就是说他的容貌没有变化?也许你二叔长的娃娃脸,小面而已。长生不老也只是个传说罢了。对了,这照片是?” 老板娘看出元友并不是很相信不老这件事,所以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 “这照片是后来收拾旧家的时候发现的,它在柜子底下,离那件事都过了1年多了。 我二叔回来的那段日子,他总是盯着这照片看,有一次,他晚上做噩梦,嘴里喊叫着,“解药,解药”,然后我父亲和我都醒了,过去把他拍醒,他当时手里就握着这照片。 我总觉得,这照片似乎对他很重要。后来我发现这照片,就给收起来了。 元师傅,您别怪我拿照片让您帮我们,我是知道您是有本事的人,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您别见怪啊!” 元友听完这些,礼貌的一笑。 “没事了,这照片我收了,这件事儿也算机缘吧,没别的事儿,那我先告辞了。” 再次道谢,老板让司机送元友回了家。 面包车刚到乾易风水馆门口,元友一拉车门,就看到了门口等着的罗白帆。 罗白帆本来是自然的表情看着元友下车,当元友下车往他这边走来时,罗白帆的视线移到元友胸前的衣服上,他噌的直起身子跑上前来。 “元,你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伤在哪了?”说着就要扶元友。 元友呵的笑了,“没事了,我没事儿。” “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医院,快,上医院。”罗白帆急了。 “哎呀,你先不要急躁,你看看我,我像是快不行了吗?真的没事了,咱们先进屋,我慢慢给你讲。” 罗白帆发现虽然元友身上很多血,但是他行动很正常,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大碍,于是稍稍把心放了下来。 进了屋里,元友把东西放下。 “我得去趟浴池,洗个澡换个衣服,这身上都臭了。” “你没事就好,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咱俩可以聊聊。” 元友听到这句话,才注意到,这一大早罗白帆又来找自己,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七横街大众浴池。 上午这个时间,浴池里没几个人,他俩在大池中泡着。 罗白帆不知道听到什么了,把脖子上的毛巾一下就抽了下来,从水中腾的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对面几个闭目养神的人都抬眼看着他俩。 元友看着光着的罗白帆,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身腱子肉,他有些尴尬,向四周看了下,“你激动个啥,快下来,我不是好好的吗现在。” 罗白帆又坐回了水中,平复了下情绪。 “昨晚如果你死了,化星怎么办?咱以后不要接这种活儿了,就稳稳当当做你的风水先生,又不是茅山道士,还下山除魔降妖的。” “我不是也没想到吗,这么个小地方还能被人设下这么厉害的东西,不过我总觉的这事儿有些蹊跷,那秦士甲目的何在啊?” “目的?应该不是专门给你设的局吧?你也不认识那人,也没仇家啊。” 元友若有所思,的确,他没有任何仇家,就算有,也没有这么厉害的仇家。 罗白帆又问道。 “那你拿到那个照片,上面是你想知道的吗?” 不知为何,元友此时却想起的是,六边形石盘旁的无名小石头。 “我没有太大把握说它是我家的法器,毕竟我从未见过,光凭形状说明不了什么,但这也是一丝希望,如果能找到实物,才能知晓答案。” 元友脑海里又浮现出唐昊发疯前胡说八道的那些话,他记得很清楚,“六边石盘,沈医生,什么血,解药,徐珂。” 这些是什么意思呢?绝不是虚无缥缈的话。 “那你胸口的伤就奇迹般的愈合了?” “就是很神奇,没有一丝痕迹,你看。” 说着挺了下胸膛,罗白帆惊奇的伸出手,细细的摸索着元友的胸肌。啪的一声,拍了一下。 对面的那几个人又睁开了眼望向这里,似乎有些误会,默默的都拿起毛巾离他们远了一些。 “该说说你这边了,王勇有没有说什么?” 罗白帆把毛巾放在后脖子下,往水里下沉了一点,叹了口气。 “你是先听坏消息呢?还是更坏的消息?” 元友一怔,“坏消息?怎么回事?” “反正先说哪一个都一样。王勇死了。” “王勇死了?” 罗白帆嗯了一声,随后把前因后果大致描述了一遍。 “这个事儿怎么说呢,现场勘察,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因为屋子是封闭的,没人进去,而且法医初步鉴定是死于心源性心脏病猝死。但是这种就没法解释,他是怎么自己解开捆绑,在地中间猝死的。 我觉得是有点诡异,况且他早不死晚不死,非要等清醒了,就嗝屁了,太巧合了吧。” 元友也靠在了池子边上,往下沉了沉。 “王勇身上的路边鬼我已经驱走了,难道又回去了?可能性不大啊!那这个线索断了,案子更不好办了。另外一个坏消息呢?” 罗白帆苦笑一下,“线索断的挺是时候,而且还让你说中了,上面不让查这几起案件了,昨天特案组解散了。” 元友哈的笑了,“这,这真是双重打击啊!我就觉得这种案子是轮不到咱们管的,是不是六孛局?” “不知道,于海波说上面下达的严令,特案组才成立几天还没查出个什么就解散了,真是丢脸呀!” “那标本展览室案也有问题?六孛局也不让调查了吗?” “都不让查了,黄毛和卓艺萱那个案子,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了,所以才叫停,但是1993年这个案件,貌似没多大关联吧,我也不知道了,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个六孛局干预的。” “本来这些案子咱们查起来就很困难,既然不是咱们能管的,就先放放手,静观其变吧。” “也只能这样了,对了,马上过年了,新家能住上不?” “能,过两天就办。” 北寒三中 刘晶跟元化星在水房窗户旁聊天。 “外面又阴天了。”元化星看向窗外,她知道可能又要下雪了。 “刮风变天,天气预报好像报的有大雪。” 刘晶在水池边刚洗完手,甩了甩水说道。 “瑞雪兆丰年?我挺喜欢下雪的。”元化星听着外面呜呜的风声。 “那是你住校,你要是骑自行车就知道了,很不方便。下完雪化成冰,公交站牌那段路上,都是冰条,我都摔了多少跤了。 有一次摔的,自行车自己跑了,我在原地差点没劈叉儿了,车站里的大爷大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好歹扶一下祖国花朵啊,光来那笑了。” 元化星也笑了,“那你不会别从那骑,或者到那儿推车过去不行吗。” “我不是总心存侥幸吗,没想到这坎儿就是过不去了。 哎,对了,你跟徐君房怎么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一下课就说个没完,连我这个好朋友都插不上缝儿,你和他的感情是不是已经升级了?”刘晶又没正形了。 元化星无语,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刘晶,“我说你多会能有个正经的样子,老是拿我和徐君房开玩笑,他只是我的好朋友而已,你总是这么开玩笑,别人会当真的。” “好朋友?我跟你说,男女之间不可能只有单纯的友谊,能成为好朋友也是从互相喜欢开始的,喜欢的深了,就变成别的东西了。” 元化星叹了口气,“我真的说不过你了,好像你啥都明白似的,走吧走吧,马上上课了,回班里啊。” 刘晶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跟着元化星一起回了班中。 这节课下后,便到中午放学时,元化星去校外吃中午饭。 在校门口,她看见一辆吉普停在那里,苏轶站在旁边,他对面是陈魈。 ------------ 第五十四章疑遇 1992年 “哥,《小龙人》多会播放啊?”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跨栏小背心的男孩,他坐在小板凳上,满脸委屈巴巴。 “你就不能好好看看巴塞罗那奥运会啊!奥运会播完就放《小龙人》了。” 一个略显青涩,但不失帅气,眼底带着柔柔笑意的男生,手中拿着一封刚邮来的信,已经迫不及待的拆着。 这是笔友给他的来信,他们已经书信来往有一年了,这次信中还附上了一张照片,他将照片拿起,细细看了起来,可是其中人物照的有些远,只能大概看出,女孩梳着长发,穿着白色连衣裙,文文静静,对着镜头灿烂的微笑着。 他欢喜的把相片收好,然后展开信纸,一字一字认真的在心中读了起来,信的末尾, “一切安好!梦真。1992年7月26日入夜” 北寒三中 “腊月风和意己春” 腊月里吹面的风,已经感觉暖和得有些春意,这些描述,应该指的是南方腊月。 此时北方的腊月,可以用“寒风腊月北上飘,迎风刺骨哲返城 ”来形容了。 北方腊月变天后的风,打在脸上除了疼还会让人有些窒息。 元化星在教学楼门口,远远看到陈魈并没有穿外套,她正在苏轶的车旁,站在呼啸的西北风里。 她想着陈魈肠胃病刚好,不能再感冒了。苏轶似乎在那里说个没完,元化星有些着急,便走了过去,到了他们面前,没有理会苏轶的目光,把自己的衣服披给了陈魈。 陈魈愣住了,看向了元化星。 “你病刚好,不能再感冒了。” 她没有跟陈魈对视,她怕被拒绝,所以她说完转身往楼里走去。 苏轶显的有些抱歉,“是挺冷的,你穿的有点少,我们上车说吧,开暖风。” 陈魈看了一眼元化星的背影,心中一紧,追了上去。 “元化星!” 元化星听见是陈魈的声音,转身看了过来,陈魈把衣服放到了她手中,没有说一句话,朝苏轶的车走了回去。 元化星心情瞬间变的极差,“这是什么意思呢?”她一屁股坐在了一楼大厅的椅子上,无精打采的看着陈魈上了苏轶的车。 这个傻瓜不耐冻,这么冷的天还把衣服让给我,陈魈心里想着,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你的好朋友对你挺好的,但是总觉得你们之间好像有些奇怪。” 陈魈并不想说多余的话,“今天来找我,到底又要问什么?” 苏轶尴尬的笑了笑,“你的叔叔最近在忙什么?你知道吗?” 陈魈心里有些波动,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好久没有联系了。” 苏轶并不相信,“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陈魈露出一点茫然,摇了摇头,“他在哪我真的不知道。” 苏轶稍稍皱了下眉,“你叔叔身份证是假的,你知道吗?” 陈魈侧过脸看向他,白皙的脸庞,眼睛里却时刻带着冷冷的光。 “你们查我叔叔干什么?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苏轶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很长,让他看起来显的有些无辜,“你得配合我的工作。” 陈魈看向车窗外,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你们最近还要查下去吗?” 苏轶有些心虚,因为上面已经不让继续调查了,他这是个人行为。 “查不查都是听上面指示的。”他在搪塞。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我得回宿舍了。” 苏轶没有办法,陈魈下了车。 这次又是一无所获,他突然觉得,为什么自己面对这些小女孩,总是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在车里发了会呆,突然想起这附近有好吃的可乐鸡盖饭,锁了车,站在街边等过路车,他无意往马路对面看去,一个短发女生一动不动向他望来。 苏轶怔了怔,怎么又是她,她叫什么来着?脑子里迅速想了一遍元化星的话,“徐铁来”,对,这名字印象蛮深的,可她为什么总会有这样的出现,苏轶有些想不明白。 他又往对面看去时,徐铁来已经不在那了,他四下看了看,没有在看到她,定了定神,往对面走去。 苏轶选了一个角落,点了饭,怔怔的看着窗外。 陈魈叔叔的资料,连公安局里的系统都查不到,而陈魈又什么都不愿意说,每次她都那么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轶沉浸在思考中,余光里有人站在了他旁边,他赶快看向了她。 “徐...铁来?” 这个女生正是徐铁来,她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东西。 “你知道我的名字?” “上次在学校里,元化星介绍过。” 可乐鸡盖饭上来了,苏轶并没有吃,没办法,这种奇怪的氛围,他无法下口。 “你也是来这吃饭的吗?” 徐铁来摇了摇头,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始终没说出口。 苏轶看着徐铁来,脸很白,短碎发下的秀气面容,如果眼神中不带着一些复杂的东西,倒是看起来文文静静的。 可是为什么,苏轶心中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还见过徐铁来,这种感觉,并不是上一次遇到她时带来的,很像是许久以前的记忆。 “我们...以前认识吗?”苏轶不确定的问道。 徐铁来不再是冷漠的脸,她眼睛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你吃饭吧,我只是路过而已,再见!” “再...见!”苏轶看着徐铁来出去了,他心中有股难以平复的情绪。 “现在的小女生都这么个性吗?”他摇了摇头,开始吃饭。 北寒三中前厅 陈魈从车上下来后,从校门口往宿舍楼走去。 而元化星还坐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她看到陈魈不一会下了苏轶的车,往通往宿舍楼的那条小道走去。 “陈魈!”她喊住了她。 陈魈停了下来,她以为元化星又要给她披衣服,但是元化星并没有这么做。 西北风凛冽,耳边总能听到呜呜的风鸣。 她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元化星要干什么。 元化星看了陈魈一眼,抓起了她的左手,然后放到了自己的右手中,团了起来,手裹着手,揣到了她的衣服口袋中,二话不说,就这么牵着陈魈往宿舍楼走。 陈魈的手上传来温暖干燥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让她失去了拒绝的力气。 来到宿舍楼大厅里,元化星松开手,又往自己的手中哈了哈热气,捂到了陈魈的脸颊上。 空气里有种甜甜的味道,也许那是元化星呼吸的味道,陈魈尽量控制着自己,她还是没有拒绝,把脸微微侧过了一些,不想跟元化星对视。 元化星知道陈魈没挣脱已经不错了,她并不是想要争取什么,是真的外面太冷了,她要为她取暖。 陈魈别过了脸,元化星把手收了回来。 “你中午也不吃饭吗?咱俩是在比着谁先成仙吗?” “以后不要管我了好吗?”陈魈冷而简短的话让元化星感到无力。 楼上此时下来一些人,陈魈没再多说什么,向楼梯走去,迈上的每一层台阶,都让她的心无比沉重,如果没有这任务,她真想立马就消失在元化星的世界里。 好半天,元化星才缓了过来,她抬头看到了大厅墙上的镜子,她往镜子中看了看,苦笑了一下, “你是有多让人讨厌啊!...可是...能怎么办呢?已经没办法了,我只喜欢你啊,陈魈。” 外面风刮的愈发狂烈,空气里有了下雪时潮冷的味道,室内还是很温暖,此时阴郁的天色让人有了那么一丝安全感。 “畹姨,怎么还有人来查海叔?不是已经安排不让公安调查了吗?” 畹姨一惊,“他们还再调查?” “嗯,中午下完课,上次询问我的那个小警察又来了,问海叔的事儿,我说我不知道。” “你不用回答他们,这是他们个人行为,看来他们的头儿需要约出来再谈谈了。还有,学校马上要放假了,元化星回家后,你的监察任务不能停,所以会给你安排地方,在她家附近执行。局里最近有些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陈魈默默地点了点头。 市公安局 苏轶被罗白帆叫了去,他知道罗科长要问他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查到,这让他有一点焦虑。 果然进了办公室,罗白帆问了关于胡海宗的情况,他默默的从口袋中取出一张身份证,递了过去。 “这是陈魈叔叔的一切信息,虽然是假的,但是上面的照片应该是真的。” 罗白帆接过这身份证,看了看上面的人,就是个普通人,留着寸头,也分辨不出好人坏人。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把这张身份证随手夹在了里面,这笔记本的皮是塑料的,红色封皮上有着一个美丽的女郎头像。 苏轶看了一眼,“罗科,你还喜欢用这种笔记本啊?这种本本是我们上学的时候,女生最喜欢用的。” 罗白帆听到后,默默的将这笔记本拿了出来,盯着看了看,然后望向了苏轶。 “你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苏轶笑了笑,“我没那个习惯,好像爱写日记的都是女生吧。” “那你有笔友吗?” 苏轶一下愣住了,他半天没有回答,眼睛里闪动的那些回忆,似乎都在此刻从脑海深处涌了上来。他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道:“有!” 罗白帆让他坐了下来,“那你能跟我讲讲你这个笔友的事吗?” “您为什么突然对笔友感兴趣?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苏轶有些不解。 “怎么说呢,我需要从一些真实的事情中,得到一些启发。有一个案子的被害人有个笔友,我想了解笔友之间的一些东西。” 苏轶微微皱着眉,表情十分黯然。 “可是...恐怕我的这个故事,比较悲催吧!” “你讲吧,倾述是一种心理调适。” 苏轶心里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那是几年来,从不曾向任何人说起的过往。 ------------ 第五十五章回忆淡伤 苏轶面色稍有黯然。 “1992年,我刚入读警校,在咱们省的一本周刊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有个女孩她通过杂志社要到了我的地址,开始给我写信。 那个时候,给我写信的人挺多的,但大多数我都没有回,而这个女孩的信例外,因为她也在那个杂志上发表过东西,那是一首诗,名字我还记得,叫《回答》。 我很早就想认识这首诗的作者,所以当我得知她就是那首诗的作者,我们就成了朋友。 那时候我们很快乐,出于对同一种兴趣爱好的追求,所以有说不完的话题。 她告诉我,她只有在给我写信的时候才会很开心,她现实中的生活并不是很如意。 后来她还跟我说了一些关于她的身世和处境,让我们走的更近了一些,她给我的感觉是无法说清楚的,只要我收不到她的信,便坐立难安。 渐渐的,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她了,我的世界里不能没有她,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她,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苏轶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然后继续说道。 “我们都想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于是互相给了对方一张照片,她看起来和我想象的一样,更具体的说,不管她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因为我们不在一个城市,那个年代对于一个穷学生来说,跑到另外一个城市有一些难度,所以我们约好,等来年的7月放假,我去找她。 那段时间,我觉得日子过的好慢,每天总是幻想跟她见面后的情景。” 苏轶顿滞了一下,像是什么触痛到了心,他微微皱眉,继续说道。 “那是1993年的六月,还有一个月我就可以去见她了,我从来不认为我们会彼此不再联络,但是那个月,我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来信。 我每天心神不宁,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决定去找她。 长途汽车走了很久,来到了这座城市,那年这里并不像现在这么繁华,街道陈旧,路口繁多。 我辗转打听,终于找到了每次寄信的地址,可当我敲开她家的门,里面出来的人,硬是说没有这个人。 我反复核对了地址,并没有出错。 后来我想起,有一个致命的点,就是我从来没问过她的真名,她一直用的笔名,但是不管我怎么描述,那个住址的人就是不承认有这么一个人。 她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这一切只是幻觉呢?可是打开那些抽屉,里面满满的信又作何解释呢? 呵~!可笑的是,她的笔名叫梦真,这一切就像梦一场,也无法成真。” 罗白帆看着苏轶,看到他脸上泛起一层悲色。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为什么无缘无故就突然不见了,我甚至开始恨她,恨她怎么这么残忍,这么狠心。 在那之后,我就像是大海里的小船,天空没有一日不在下雨,我被包围在风暴中无法挣脱。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别人的感情,也不知道该和异性怎么相处,即使之后遇到有好感的人,我还是不敢接受。 因为我很害怕,害怕谁又会和她一样,突然就这样消失,让我又堕入深不见底的日子。”苏轶惨笑了一下。 罗白帆把手中的日记本捏了捏,默默地放回了抽屉。 屋子里一阵沉默, 每个人都有故事,任何人概莫能外,就像你我。 罗白帆点燃一支烟,轻轻吐出,窗外已经开始飘起大片的雪花。 “那你来到这个城市当警察,是不是因为她?” 苏轶点了点头。 “你后来没去那个地址再找找吗?那个地址是哪里,我可以帮你打听。” “我之后去过,似乎没有人住了。那个地址是泉民小区25栋二单元102。” 罗白帆心头忍不住地狂跳,他稳了稳心绪,叹了口气,“也许她不是故意这样的,她...她肯定不想这么对你...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你今天能讲出这件事,就说明你会释怀的。还有,陈魈叔叔的事,我亲自去查,你不要管了,去吧!” 苏轶默默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回答》 孤岛 被星空拥抱 星空 被黑暗拥抱 而我 被孤岛拥抱 拥抱 是沉重的无助 无助 是无声的回答 回答 听不到 也看不到 北寒三中 操场上,大雪弥漫,这似乎是一冬天下的最大的一场雪。 理科一班的体育课早就解散了,大多数同学因为寒冷都回到了班中,只剩下个别喜雪的同学还逗留在外面。 雪很大很急,不一会就下了厚厚的一层,而体育器械那里此时坐着一个人,将上半身和头蜷缩在弯曲的腿上,浑身被雪花覆盖,一动不动,像是想要和雪融为一体。 一片雪花看起来轻盈灵动,堆积到一起却有了重量,这种厚重感,让这个人感觉像是被包裹在躯壳中,有了与世隔绝的寂寥。 她的衣服里,帽子里,都能细微的听到落雪的声音,还有呼吸声和衣服摩擦的声响。 元化星有些享受这种孤独,这也许是年前最后一场大雪,除夕过后,春天就要来了。 这种雪天让她想起很多事来,关于陈魈的,还有那些已经离世的猫猫。 可下一个冬季如果过去,意味着很快就要离开这个校园了,一阵伤感涌上心头,一滴眼泪吧嗒掉在了腿上。 松松的踩雪声音到了她的近旁,有人来了,她并不知道是谁,如果对方不出声的话,她就不动了,假装一次雪人。 “你在干嘛?” 元化星慢慢的直起了身子,那是陈魈的声音。 她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魈看着元化星的脸,她的眼角有一些湿润的东西。 “你后背的雪都要化了,回去吧。” 元化星有些迷惘,陈魈明明总是拒绝,却有时带来一种错觉,她想不明白了。 “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出来的?” 陈魈往教学楼看了一下,“你要是再不回教室,我就要被老师发现了。” 元化星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她抖了抖身上的雪,陈魈头上已经都是半化不化的水珠。 “陈魈,小猫都死了。” 陈魈走在她前面,只是停了一下,没有说任何话。 元化星在她身后,她没有想到,这件事说出来,她会这么冷淡。她的心沉了下去,不知道何时,沉默已经成为她们之间,最多的交流方式了。 七横街 元友边喝着茶,边看着手中的那张纸,那上面带着自己的血手印子,那是秦士甲留下的。 上面的那句行音咒语应该很古老,连那种速度像闪电一般的凶煞都能给困住,恐怕是一种奇门遁甲里的东西吧。 这咒语肯定是很有用的,但是从秦士甲那里得到,总觉得很蹊跷,不知是好是坏,不管怎么样,这咒语已经元友牢牢记在心中。 他放下手中的纸看向窗外,雪花大片的飘着,一片白濛,街道尽是白色,屋里桌上的茶冒着热气,两种情景配在一起,让人有些放松。 他把那张纸夹在了古旧的手写本中,然后开始计划怎么处理新房的问题。 房屋,如果发生过凶案,或者屋内有过非正常死亡事件,还有房屋有风水格局缺陷,这个屋子就可以称作为凶宅。 而宅中发生这些凶事,有一半是受屋子的风水所影响的,另外一半便是所住之人的命格。 当然他买的这个房子,这些各占一半。 那天去看房的时候,元友大致看了下格局,格局还凑合,唯独有两个地方不好,一个在屋里,一个在院内。 但都是人为所致,并非房屋结构造成的风水缺陷。 先说屋里的问题。 《八宅周书》上有记载。 艮,东北四十五度,为表鬼门,坤,西南四十五度为里鬼门。 连接东北和西南之线为“鬼门线”。 东北方艮卦,西南方坤卦,皆为阴气最重之卦位,从这一点来说,鬼门线阴气重,不吉利。 而且是大凶方位,且有表里之分。 表鬼门、里鬼门属于灾门、病门,其风水作用大、影响也很深。 风水布局时,必须谨防触犯踩到鬼门线,否则的话,轻则事业受阻,婚姻不顺,疾病缠身,官非牢狱,重则家破人亡,尤其是对女性不好。 而那个屋子中,恰巧原来的主人,不知道从哪找了块莫名的巨大石头当摆设,压在了西南坤位的里鬼门上,而这石头上又有很多红色的纹路。 风水口诀曾说,“巨石摆坤位,家中易伤女主人。”而有红纹的这种石头,就别说伤人了,一般都是会死人的。 元友那日进到屋内,就看到了红纹石头,可能因为有些大,之前的矮个男人清理的时候,并没有搬走。 这个房间的结构,鬼门区域并没有先天形成凶位,所以只需要让人把这石头搬走扔了,然后保持鬼门线附近的区域不被压住就行。 另外一处风水异常,是在院子里。 院子正中竟然有一颗枯树,从前是什么品种不知道,树干中间都是空的,糟糕的是,树周围的地面,还都是下陷的大坑,一部分树根都能看到。 首先从风水上来看,家中院子里如果有枯树,肯定不会太好,如果腐蚀空心,非常不吉利。 枯树会带来衰败之气,古语风水口诀为证,“空心大树在院中,家中祸事泪连连。” 而这空心树周围凹陷下去,也有风水口诀为证,“屋周破洞坑凹水,破财刑伤常难避”。 树应该是早之前形成的空心,而周围塌陷应该是后来形成的。 处理这种情况,一是把树连根拔起,然后整修院落就行了。 这些风水上的问题,对于元友来说,简直小儿科。而那凶案发生的屋子,可能相对有一点复杂,但也难不倒他,那娘俩的魂魄都在屋中,超度就更容易些了。 离过年没几天了,恐怕装修和整顿院落比这些风水布局更费些事吧! 元友打算明天就开工。。。 ------------ 第五十六章星魈 1974年,香港。 深暗的走廊里,传来了吧嗒吧嗒的走路声,一前一后,前面的人是服务生的打扮,似乎是带着后面的人去往一个房间。 当来到一扇门前,带路的服务生把门打开,欠身让后面的人走了进去,然后把门又关上了。 进去的人有些拘谨,但绝对不是老实人的怯懦,他的气质中,带着獐头鼠目的感觉。 “你就是唐昊?” 一张桌子前,穿着西装马甲,看起来非常儒雅的一位男子跟他说着话。 进来的青年点了点头。 “照片上的石盘带来了吗?” 叫唐昊的青年先从随身的皮袋子里拿出一副手套,然后将一块六边形的东西掏了出来。 他似乎有些介意触碰到那东西,拿的时候表情还有些惊慌痛苦。 这些细节被这位儒雅男子看在眼里。 “这东西怎么了?为什么要戴着手套?” 唐昊脸上流下了一些汗,带着勉强的笑容,“没什么,怕弄脏了。” “你是多会儿来的香港?你的口音是不是...?”儒雅男子的话并没有说完。 “去年,去年来这里,我是小地方来的,您肯定不知道。” 儒雅男人停顿了下,出于职业习惯,他也拿出一副手套,才接过石盘。 “那好吧,这石盘的来历你知道多少?能告诉我吗?” “沈先生,您要是再这样问下去我就不卖了。”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看,我感兴趣所以才买,我总该知道它的来历吧。” 唐昊伸出手,将石盘粗鲁的抢了过来,掉头就走。 “这是给您的钱,一分不少。” 身后传来了箱子打开的声音。 唐昊停了下来,转过身看了一眼。 儒雅男子看着他,眼神真诚。 “我不问了,这石盘我要了。但是最后一件事,照片里还有个小石头,我就喜欢收集奇怪的东西,那个能一并卖给我吗?” 唐昊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腕。 “那,那玩意你想要也没了,我把它早扔了,那只是个普通石子。” “好吧,如果以后有机会,您还有新奇的东西,还可以卖给我,对了,我叫沈徽延。” 唐昊没再多说话,默默的把石盘放到了桌上,拿着装钱的皮箱走了出去。 北寒三中,夜自习结束。 此时风已经停了,雪却一直飘着,看这架势,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雪花已经不是之前鹅毛般巨大,它变成了细密的白色碎片,在蒙蒙夜色中慢慢飘洒。 路灯下的飘雪异常的美,元化星站在那雪中静静地看着。 她伸出一只手,雪落在了掌心,很快就融化了,慢慢收起手,伤感向她涌来。 “世界上没有不融化的雪。” 她搁浅在了一些从前的画面中,而这化了的雪,就像她和陈魈之间的关系,恐怕再也变不回去了。 雪一点点下进了她的心里。 宿管室空着,最近总是看不到宿管姐姐,进宿舍楼的同学们,个个都是行色匆匆,只有她一个人像是舍不得外面的冷,慢慢的走了进来。 她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四楼晒台。 晒台上竟然有人来过,雪上留下了脚印的痕迹。 难道还有人和她一样,心情不好吗? 她顺着脚印来到了低矮的围墙边,默然抬头,望向满是白色斑点的夜空,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细雪往脸上扑来。 也许还是自作多情吧,那些陈魈给的错觉,如同这漫天飞舞的雪,一时近一时远。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右手边围墙上面已是厚厚的一层雪,有人在上面写着一个字。元化星歪头看去,这字已经被落下的雪覆盖住了,但她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星”字。 她瞬间呆住了,随后往四下看去,整个晒台只有自己。 “会是陈魈吗?” 这一瞬间,她内心升出一点光亮,微不足道的暖,慢慢将心中的那丝冰冷驱散。 她看着已经模糊不清的字,伸出手指,在旁边的雪上,一笔一画,全心全意,仿佛这世间,没人能打扰到她的认真。。。 时间无痕,期末考试如期而至,每到这个时候,有人欢喜有人忧。 今天最后一场考的是生物,元化星很快做完了卷子,即使是检查了两遍,但还是比其他人交的早。 当她把这张卷子交上去后,意味着,她比在座的各位同学提前解放了。 楼道里都是雪脚印子,前几天下的雪根本铲不干净。她跑下了楼,要不是能看到车棚里黑压压的自行车,校园里安静的还以为已经放假了。 她在一楼的大厅等人,那人是刘晶。 刘晶本来应该把东西早给元化星的,却总是拖来拖去忘了。 那是些照片,是上次元旦茶话会上拍的。 刘晶跟着几个学生一起从楼上下来,从大笔袋中拿出个小信封递给了元化星。 “你怎么才下来,考的怎么样?” “不咋样,孟德尔快把我整迷糊了。” “我觉得你是想把孟德尔气活了吧!” “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豌豆”这两个字。” 元化星忍不住笑了,手中的信封很沉。 “这么多,这是几个胶卷洗出来的?” 刘晶一脸疲倦,“你自己慢慢挑吧,你看外面滑的,我得推自行车回家了,到时候咱俩在细聊。” “行,等咱们返校的时候,我把剩下的给你。” “这几天你不回家啊?” “回啊,我都好久没回家了。” 跟刘晶说完拜拜,元化星回了宿舍。 元化星坐在床铺上,把厚厚一沓相片从信封里倒了出来。 翻着翻着,挑着挑着,她发现很多张相片,都是在照她,很多特写镜头,她边疑惑,边忍不住抿嘴想笑。 “刘晶该不会暗恋我吧,怎么给我拍了这么多。” 想罢,她又翻了翻,翻到最后,有几张相片,她慢慢拿起。 其中有一张,拍的是陈魈,相片非常清晰,她的表情看的很清楚。 相片里,陈魈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眼神是朝一个方向看的,而她周围几个同学正在抓着一个杯子讨论着什么。 陈魈的表情很严肃甚至有些冷酷,元化星发现她看的位置,应该是自己和徐君房说话的方向。 “陈魈在看我?可是她这是什么表情?不高兴吗?” 元化星又发现另外一张照片,陈魈坐在角落里,手撑着下巴似乎在想事情,但这相片并不是专门拍她的,她只是在那些人身后入镜了。 元化星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决定这张也要了。 最后一张照片,上面照的是徐君房,他朝右方半侧着头,坐在轮椅上,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旁边的人是徐铁来。 虽然相片上他正在跟徐铁来说着什么,但是眼睛却是往照相的人这边看着,眼神很是犀利,跟平时的他不太一样。 这些真是刘晶拍的吗?元化星有点疑惑。 她把这张照片也收了起来,想到时候给徐君房。 挑完相片,她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坐公交回家。 公交车走的不算快,因为道路上依旧有很多冰棱子。 元化星前天在小卖部跟她爸通过一次电话,电话里,她爸爸提到会给她一个惊喜,至于是什么惊喜,元化星猜不出来,她只盼着快些回家再揭晓。 等元化星回到七横街的家中,天已经黑了。 元友早就开始准备饭菜,所以元化星回来时,洗洗手就可以吃了。 屋里多了一个人的热闹,让冬天的窗户此时都朦胧起来。。。 元友看着女儿似乎消瘦了很多,不禁皱眉。 “我怎么瞅着你变瘦了呢?” 元化星可不想让父亲察觉她怎么了。 “爸,你眼真尖,是不是比以前好看了?” “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可不能啊,你又不胖,这样瘦不拉几的有啥好的。” 元化星肯定不能说实话,她是因为心情不好没什么食欲。 “哪能是故意的,最近学习忙,累的。” “咱们家离你的学校太远了,我也照顾不到你,下学期你别住校了。” 元化星把筷子停下了。 “啊?爸,您是说让我回家住吗?这么远,您是在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我说认真的。” 元化星要哭了。 “说好的惊喜呢?这就是吗?爸爸。” 元友呵呵一笑,“傻丫头,咱们有新房子了。” 元化星舒展开了脸,顿时眉开眼笑。 “新房子?哪的?多会买的?您这儿办大事啊,说买个房就买了,一点都不给您亲闺女透露啊。” “前些日子买的,二手房子,还有小院呢,跟你罗叔叔一个小区。 我最近让装修的人整修了一部分,明天你跟我过去看看,差不多大后天就能搬家了,正好你也回来了,把你的东西规整收拾一下。” 元化星眨了眨眼。 “爸,你真是太效率了,不过泉民小区离我们学校近吗?我怎么没听过呢?” 元友想了想,好像也不怎么近,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边,看来女儿还得住校。 “好像也不近,但比现在近多了,至少在市区了。你还有一个半学期就高考了,那就还是先暂时住校吧。” 元化星心里想着,如果不住校了,跟陈魈的交集可能更少了。听爸爸这句话,心终于放了下来。 “爸,你现在跟罗叔一起工作了?还在特案组?” 元友稍稍愣了一下,“你咋知道的?” “苏轶你认识吗?他来我们学校做调查,还问过我一些事呢。” “嗯,认识,但是不熟,是你罗叔派他过去的,是不是调查陈魈?” “嗯,这小伙儿三天两头总往我们学校跑,陈魈有什么好调查的,她怎么可能杀人。” “我们也没说陈魈杀人啊,公安局调查而已,看把你给急的,你这个单纯的孩子。” “单纯就单纯了,我就是相信她。” “你这孩子,太天真,别说这个了,好好吃饭。” 元化星做了小鬼脸,拿起筷子之时,内心中又想念起了陈魈。。 ------------ 第五十七章岁末杂事 泉民小区 元友在前几日,已经把房子里,那娘俩的阴魂给超度了。 找了装修工人,按他的吩咐,把屋里的那块巨石也搬出去扔了,然后又把院子整个儿清理了一遍。 枯树连根挖了,地面填平后压的瓷实。 虽然大雪下的有些耽误进程,但师傅们也干的挺快。 只等开春儿,天暖呼了,在重新给院子里铺地。 他还让工人把家中所有的墙壁灰铲掉,重新刮了一遍腻子,粉刷一新。 旧的门窗也都重新换了,所有灯也换成了明亮简约的,还有一个跟墙固定了的木头玄关吧台,太碍事儿,也给拆了。 工人师傅干的很利落,没几天全部完成。 家中并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是还有一些旧的装修没拆。 比如木头暖气罩,还有连着暖气罩的一些墙带门的小格子小柜子。 不拆这些旧的装潢,一个是可以遮丑,总比暖气裸露在外好看一些,另外一个急着住,没太多时间。 马上要除夕了,元友想着,这些年后再慢慢整修吧。 新房子收拾立整,干净敞亮,元化星一进去,高兴的不得了,跟他们之前住的比,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更重要的是,她有自己的屋子了。 元友看着元化星满脸喜悦,说道。 “一会你得跟爸爸去趟家具城,置办点家具,还有家电,我在让你罗叔帮咱们去申请个电话。” “电话?爸,咱们一下变成小康家庭了?” 元友有点愧疚的看着元化星。 “你跟着爸爸也吃了不少苦,虽然你大多数时间是在学校,但是咱们那个小平房,的确太憋屈了,还让你从小住校,真是难为你了。” “哪有那么夸张啊,您看我现在多独立,再说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先苦后甜不是?” 元友没再多说话。 等天色渐晚,父女俩把该逛的都逛了,该买的也都买了,布办的也差不多了,才又回到了七横街。 “爸,明天我得返校了,后天周末出来各种成绩,然后就放假了,你等我回来,咱们一起搬家吧,要不您一个人太累。” 元友看着懂事的女儿说道。 “化星,搬家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爸爸找个车就行,明天你要是回来,就直接回新房那,你查查公交,泉民小区。” 元化星还想再说什么,元友摆了摆手。 “听话!” “好吧!” 七横街 晚饭过后,元化星在里屋收拾一些东西,而元友在外屋的桌子上,准备画两道搬家用的符。 这两道符,都要贴到新家。 一张镇新宅符,消灾降福,安家乐业。 一张五行旺财咒,吸引五方旺财气,急镇五方旺财源,召进五方贵人财旺来。 元友洗手漱口,准备好黄符纸,笔,印放在一旁,撩起袖子,拿起一把锋利的刀割在手上,他稍稍皱眉,血嘀嘀嗒嗒的流入了一个小盘子中。 元化星刚巧从里屋出来,一下看到这一幕,她虽然知道画符有时候会用到血,但是此时看到父亲这么做,还是忍不住一惊。 元友侧头看到女儿,他把胳膊一收,用旁边的毛巾捂住了伤口。 “别担心,这是画符用的。” 元化星赶紧走了过去,看着一小碟血液,有些头晕恶心。 “爸,为啥画镇宅符需要人血?” 元友依旧捂着伤口。 “画符讲究非常多,需要静口,静身,静心。像一些很厉害的符咒,有时候还需要更讲究一些。 这种符是为咱们自己居家所用,所以用比较有灵性的血液作为书写材料,这样加持效果会更好,威力会更大,况且咱这不是普通的血,这是阳爻血。” 元化星把揉着眼睛的手放了下来,她第一次听这个词。 “阳爻血是什么?我怎么从来都没听您说过。” 元友不知道为什么一怔,忽然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 “阳爻血啊...”他抬头看了看女儿,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没有往下说。 “爸,你怎么了?阳爻血是不是很特别啊?” “阳爻血...,是元家遗传下来特有的血脉,具有阳罡正气,要比一般人的血阳气足,具有威慑力,还能...”元友不知道为什么又停顿了。 元化星赶快走到父亲身旁。 “爸,是不是哪不舒服?” 元友微微笑了笑,“没有。” 虽然元友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但这一下又勾起了元化星的好奇心。 “阳爻血是咱们元家特有的血?您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爸,我也是这种血吗?我说我怎么总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呢。”元化星还有些开心。 元友突然看了下墙上的钟表,一拍脑门。 “呀,我得赶快画符了,这种符得11点之前完成,要不我这血白放了。” “爸,你咋总说一半话,真是想急死我是不?” “你还小,以后跟你说吧,你看看,血都凝固了,浪费了浪费了。” 元化星没办法,因为碟子中的血,的确有些凝了,所以她收起了好奇心。 元友凝神静气开始画符。 时间过的很快。 元化星返校后的第二天,老师交代完关于寒假的事宜,然后这就算正式放假了。 同学们陆续都走出了教室,班里剩下的同学寥寥可数。徐君房在等徐铁来,而元化星正在跟刘晶说话。 她拿着一些相片给了刘晶,刘晶接了过来。 “剩下这些怎么这么少?你的相片有那么多吗?”刘晶有些不解。 “我还要问你呢,这是谁拍的?” “好几个人经手,我也不知道谁拍的,中途还给换过一次胶卷。给你拍了那么多?不是喜欢你吧。” 元化星笑了,“我一开始以为你拍的,真以为你暗恋我呢。” 刘晶喜滋滋,露出了一副猥琐的表情,“对,我暗恋你好久了,现在表白行不行?” 元化星白了刘晶一眼,憋着笑,“别了,别了,你还是暗恋吧!这样对谁都好。” 弄完相片,元化星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把徐君房的那张照片给了他。 “你看人家给你照相,你还凶巴巴的。” 徐君房拿着照片看了一下。 “能不凶嘛,把我照的这么丑。” 元化星哭笑不得,“这哪里丑啊,就是你的眼神太犀利,没把人家吓坏吗?对了,这些都是谁给照的?” 徐君房边看照片边说。 “不认识,应该是文科二班的,是个男同学,我刚到那里,他就拿起相机对着我,没礼貌!不凶才怪。” 元化星笑了笑,看着徐君房。 “那是够没礼貌的,对了,还得麻烦你这几天帮我喂下猫,过几天我会回来。” “回来?其实没事儿,开学回来就行,期间我让铁来每天喂就行。” “总不能老麻烦你吧,我是想把猫抱回去,如果我爸让养,就养在家吧。” 徐君房愣了一下。 “我们是好朋友,你可真够见外。不过无所谓,你想带回去也行,如果你爸不让养,你还可以把它送回来,反正我那有地方收留它。” “老徐,你真好!”元化星觉得徐君房真的有一种让人踏实的感觉,所以这个称呼很适合他。 “老徐?这个,哈哈哈!你真是,没法形容,老徐就老徐吧!对了,老楼已经装修完了,你要不要看看我住哪?” “必须去啊,你知道我好奇心多重吗?能忍到现在,我容易吗我。” 徐君房哈哈的又笑了。 元化星低头看看表,铁来姐姐怎么还没来? 徐君房没有说话,他也看了看表,摇了摇头。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徐铁来终于来了。 元化星帮着把折叠的轮椅拿了下去。 徐铁来背着徐君房已经到了一楼,元化星还差一层楼梯没下来。 “这个轮椅少说也有30斤了吧?”元化星呼哧带喘,费劲吧啦,嘴里自个儿念叨。 徐铁来听见后,看她那么费劲,背着徐君房又折了回去,到台阶上,帮元化星把轮椅拿了下来。 边往下走,边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个轮椅有40多斤,你还行,我以为你一层台阶都下不来呢。” 元化星不由的咽了下口水。 惊叹道:“40多斤?我说呢,老腰差点断了。” 然而徐铁来边背着徐君房,边拿轮椅下了楼梯,看起来就和玩一样。 到了老楼,徐铁来背起徐君房,拿着轮椅上了二楼。 然后打开轮椅,把徐君房放了上去,推着走进入了二楼的大厅。 元化星跟在后面,心里琢磨,他们每天也怪不容易的。 但她同时猜测,二楼除了一上楼梯的两个门,徐君房往大厅里去,难道住大厅里?她没有问,跟着他俩往里面走去。 等走进大厅,徐君房的轮椅往左边拐了过来,最里面的左边墙上,竟然有一扇门。 元化星恍然大悟,这门在大厅的最里面,她从来都没注意过,此时徐铁来推开这扇门,元化星跟着走进了房间。 这屋子挺大,五六十平的样子,有一张特别老式的写字台,台面上还压着一块大玻璃,靠墙有些实木的家具,最里面摆着张床,被隔扇挡着。 布局很合理,就是让元化星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屋子里的陈设,总觉得有种古板或者长辈才会喜欢的气息。 可能跟实木家具有关系吧,但她有点想不明白,老楼的结构,似乎并不允许这间屋子有这么大啊。 徐君房见元化星并没有说话,微微一笑。 “你肯定在猜,怎么这里,会有间这么大的屋子,对不对?” 见被猜中了心思,元化星也笑了,“是啊,楼梯那边还有两扇门呢。” “那边门里的空间并不大,是个狭小的储物间,以前放冰柜的。 这间屋子朝南,采光也不错,一应俱全。 至于摆设,我个人比较喜欢实木家具,我也很念旧,有些祖辈留下的东西舍不得扔,就自己用吧。 而且以前的老家具,比现在的好多家具都耐用,质量好。”徐君房坐在轮椅中,边说边用手摸着那张写字台的边缘。 元化星虽然不懂,但是觉得徐君房说的很有道理。 她顺着徐君房的目光,也往写字台上看了一眼。 写字台上的厚玻璃面下,压着一些照片和字条,她出于礼貌,没有仔细去看,但还是看到了一张离她很近的黑白照片。 那是两个人的合影,其中一个人梳着三七分的发型,带着黑框眼镜,一副很有文化的样子,另外一个人留着小胡子。 元化星见过其中一个人,她忍不住用手点了上去。 “这个人是谁啊?我见过他,有一张烧焦的照片上就有他。” 徐君房把轮椅滚正了看去。 “哦,这是我爷爷,旁边的这位是我父亲。” 元化星看着看着,抬头盯着徐君房看了起来。 笑咪咪的说道:“我说怎么那张相片上的人看着眼熟,你家人基因真够强大的,你没觉得,你爷爷和你父亲,还有你,长的也太像了吧!” 徐君房哈哈哈的笑起来了,“那长的不像还能是一家人吗?” “也是哦!” 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那你过年就在这里过吗?除了铁来姐姐,还有谁?” 徐君房的笑容稍稍淡了下去。 “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了,跟铁来就在这里过年。” 元化星心中突然升起一丝难过。 徐君房看着她这个表情说道。 “没事儿,这种生活我都习惯了。” 元化星轻叹了一声,心中不自觉的想起了另一个人,那是陈魈。 她的心微微下沉,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孤独吗?” 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到了灵魂的水面,一声轻响,了无踪迹。。 “怎么会呢!”徐君房带着浅浅的笑容回答。 元化星从心底微微有些心疼。。 ------------ 第五十八章搬新家了 1988年 “最近传染科怎么了?好多人。” “你不知道吗?上海那边爆发甲肝了,其它地区的人也有被传染的。” “是吗?我都不知道,甲肝传染性挺强的呢,咱们最近别在外面吃了。” “带上自己的餐具最好,上海那边好像喜欢生吃毛蚶,吃毛蚶爆发的。” “你看咱们北方人,吃水产也就是个鱼。” 两位戴着护士帽的姑娘边往外科走,边聊着天。 市中心医院,大厅来往的人不少,特别是消化内科以及传染科,最近都爆满。1988年,甲肝爆发还是蛮凶的。 此时大厅内的一位男青年,面色阴翳,拄着拐杖,跟在那两位护士身后,一同往外科走去。 他马上要到骨一科了,迎面来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他朝医生看了一眼,随后一怔,而医生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看了迎面来人的腿和拐杖,并没有注意他的容貌。 随后两人擦肩而过,而拄拐的人久久不能平静,他呆立在走廊中,转过头,深深看着那位医生的背影。。 七横街 俗话说,“破家值万贯”,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元友看着满地的大包小裹,简直不敢相信家里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多。 平时屁大点的房子,怎么全是舍不得扔的东西。 外面搬家的车已经到了,元化星返校并不在,今天是搬家的好日子,知道元友搬家,罗白帆也早早就来了,他在外面开始往车上搬东西。 “老元,这柜子还要不?还有那个,那个?” “那个得慢点,别动它的位置,你别动,这东西掉了可就坏事儿了。” 元友边说,边去抱一个坛子,坛子上面,还压着个类似漏斗的东西。 俩人速度也挺快,没一会屋子被清空了,只留下那么几样旧家具。 当元友把一张通知的白纸贴在门上时,竟然有些不舍,他往屋中又看了一眼,虽然这个家住了短短5年,但也陪他度过了最难的时候。 纵有千般不舍,终有离别,他把门轻轻的带上,将它锁起。。 北寒三中 元化星从老楼出来后,回了宿舍,她收拾妥当,把床铺盖上外单,就打算离开了。 别的舍友早就收拾完回家了,大概整个宿舍楼也没有几个人了吧,她锁了宿舍的门,并没有往下走。 “不知道陈魈会不会还没走。”元化星心里有些矛盾,她很想见她一面,又恐陈魈烦她。 但腿却控制不住,往楼上的台阶迈了上去。 门被敲响,却没有人回应。 失落之感充斥着内心。 假期很长,会有一段时间无法见到陈魈,元化星还没有回家,却有了思念的煎熬。 “新年快乐啊!陈魈。” 元化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415寝室的门小声的说了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开了。 “元化星!” 陈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是的,是陈魈。 元化星赶忙回头望去,却发现楼道里空无一人。 她轻叹一口气,“我这是怎么了,还出现幻听了。”她很快的下了楼。 415寝室里的门后,陈魈听到元化星走了。 元化星那句小声的话,她在门里听的真切,她很想叫住她,但是理智又一次揪住了她的情绪,她只能默默在心里说出口。 整栋楼里,只剩下陈魈一人。 她没有走,她在等畹姨。 最近六孛局里,好像有很多事要处理,畹姨经常不在宿管室。 她坐在床边,想着心事。 她没有带着什么随身的物品,局里已经安排好地点,现在要执行的任务,是去元化星家的附近监察即可。 有人敲门,畹姨走了进来。 “任务位置有一点变化,元化星家搬了。你得来这里住一晚,明天告诉你去什么位置。”畹姨少了之前的温柔,说话干脆利落还带着一丝仓促。 “畹姨?” “嗯?” “最近局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看您总不在这边。” 畹姨轻轻簇眉,“陈魈啊,不要多问这些,对你有好处。” “我...” 陈魈心里很无奈,自己处在什么位置,只是新手一名,的确没有资格深问一些事情。 畹姨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拉门出去了。 外面天气虽然晴朗,但腊月里的冷真心刺骨。 元化星坐着48路公交车到了泉民小区门口,似乎学校到这里也很方便,她下了车,往小区南边走去。 元化星边走边看,这虽然是一个老小区,但是环境还不错,并且很干净。 小区里有那么几颗大树,当然此时都是秃着枝头,但从树干粗细就可以看出,夏天一定是枝繁叶茂好乘凉的地方。 元化星很喜欢这里,但是还有些太熟悉,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25号楼。 二单元102便是新家。 楼门口停着几辆车,上面有些是没卸下去的家具,还有拉家电的车也排在后面。 元化星好不容易等到几个工人把床搬进去,这才能侧身进到单元里。 幸好是一楼,搬东西还比较方便。 元友此时正在琢磨家具摆放位置,而地上都快下不去脚了。罗白帆正在窗户口那吸着烟,一上午忙活没抽着,可给他憋坏了。 “爸,是不是还没吃饭呢?这都快一点了。”元化星看着满地的狼藉,估摸着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完。 “没吃呢,你罗叔叔也在呢。” 元化星这才抬眼看见窗边站的是罗白帆。 她往里走了走,过去跟罗白帆打了个招呼。 说实话,自从1993年后,罗白帆就再没见过元化星,所以看到曾经的小女孩已经长这么大了,还感叹了下。 “真是女大十八变,化星都这么大了,怪不得我都长白头发了。” “罗叔,你就算长白头发了,那我也记得,您以前拔萝卜,捧着我的头,把我提起来,还给我叠青蛙,变魔术,我老崇拜您呢,您是我偶像呢。” 罗白帆笑的嘴都合不住了,“你这个丫头,记性真好。” “就是您突然再也不来找我们了,我那段时间特想您。” 罗白帆拍拍元化星的肩,眼神里有着感慨万千,他没再说什么。 元友边喊着女儿,边看着床的摆放。 “化星,你来看看,床喜欢怎么放,哎哎...,...,...,不行,不能这么放,这样放不利于睡眠。” “爸,您让我看怎么放,这您都安排了,还叫我干嘛。” 元友呵呵的笑了起来,“好啦,那你去找找你的那些小包裹,把里面东西一会倒腾到你的屋子里。” 家具都搬了进来,家电也入了进来,大门一关,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人。 “都去洗洗手,咱们先不收拾了,出去吃饭。” 一家小餐馆,三人落座。 点了元化星最爱吃的京酱肉丝,然后还有过油肉土豆片,尖椒溜肥肠,火爆腰花,炸花生米,一个拍黄瓜。 “我今天真不开车,就在咱们小区门口,乔迁之喜,要不咱哥俩整点?” 元友笑呵呵的,“看把你吓的,我啥也没说啊,整点。” “你罗叔也在这个小区。”元友把酒给罗白帆倒满。 “那咱们就是邻居了啊!罗叔,您还有啥魔术,有空再给我变变呗。” 罗白帆笑着说道:“你小时候就是个机灵鬼,我那些魔术凑乎骗骗还行,现在你长大了,你罗叔我可骗不了你了。 听你爸说,你在北寒三中学习成绩年级第一?” 元化星还有点不好意思。 “化星,当初我还没见过女孩子这么淘气的,没想到学习成绩还能这么好,真争气啊,老元,好人好报,有福气啊!” 不知为什么,元友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也笑了笑。 元化星哭笑不得,“怎么能给您这种印象呢,我小时候真的有那么淘气吗?”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就没看见过一个女孩子,下雨天抓个大癞蛤蟆,过来让我伸出手,把那玩意儿放我手上的,得亏你罗叔是个大男人,换成女人,不得被你吓出毛病啊!” 元化星一口水差点没呛到,“还有这事儿呢?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小时候,这种事多了去了,倒是有一点,你特别善良,来你家敲门想讨口吃的那种要饭的,你还给人家馒头呢,然后就引狼入室了,把你存的一分钱小黄票都给偷走了。” “这事我记得,反正我当时特伤心,不是因为钱被偷走了,是那个老奶奶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元化星把京酱肉丝卷了一下,咬了一口,甜甜的肉丝配着黄瓜丝真是太好吃了。 罗白帆喝了口酒,吃了点炸花生米和黄瓜。 “前几天,我们刑侦科的苏轶去找过你吧?” 元友看了一眼元化星。 “嗯,找过。” “你好像让他有点颓。” 元化星哈的笑了。 “叔,您用的字真的是...,...啥叫颓?我没有说太过分的话啊,有打击到他吗?谁让她老问我的陈魈。” “你的陈魈?” “对,我的。” “你这丫头跟陈魈关系真的很好啊,那你知道她有个叔叔吗?” “嗯~,她是有个叔叔,上个月好像得了挺严重的病,后来说回老家了。” “哦?那你知道他们老家是哪的吗?” “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她的叔叔咋了?卓艺萱的死跟她叔叔有关系吗?罗叔” 元友看这顿饭马上要变味儿了,元化星似乎要认真起来了,她女儿一遇到关于陈魈的事情就会这样,他立马给罗白帆倒上酒。 “老罗,你这职业病又犯了是不?吃饭啊,今天不想让我们休息了啊,一屋子没收拾完呢!早点吃完早点回啊!”然后使了下眼色让他不要再问下去了。 元化星已经停下了筷子,她感觉陈魈卷入的这场案件,似乎没那么简单,不由疑虑起来。 罗白帆一看,跟元友碰了下杯,喝了一口酒。 “对,咱们好好吃饭吧!吃完回去收拾房子。” 元化星没再继续追问,她看到了父亲给罗叔递了眼色,所以之后夹入口中的饭菜顿时没了味道。。 酒足饭饱,刚回到新家,罗白帆便接到BB机信息,一回电话,局里临时出任务,让他过去。 “你怎么过去?喝酒了,真是的。” “离局里又不远,我叫个面包车过去就行,不会酒驾,放心。” 罗白帆走后,元友开始整他那堆东西,而元化星在她的屋中摆放她的物品。 ------------ 第五十九章铁盒中的秘密 1988年夏 闷热的夜里,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不断响起,不一会豆大的雨滴砸向大地,顷刻间变成倾盆大雨。 一个干瘦的青年从马路对面急匆匆的跑入了中心医院,尽管跑的速度飞快,但还是被雨瞬间淋透。 脑外科值班室被敲响了。 里面的人拉开门,当他看到外面敲门的人后,向外张望了一下,让这个青年进到了屋中。 进来的人神色慌张,满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嘴唇颤抖。 “唐昊,你的腿?你的腿好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医生,我,我杀人了!” 沈医生浑身一颤,“你说什么?” “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吸干了他们的血!” 沈医生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惊恐的望了过去。。。 泉民小区 元友家的新房,两间卧室都是朝南的窗户,厨房在北边,元友住到了那间发生过凶案的卧室,而这件事他没有打算告诉女儿。 元化星在卧室中收拾,她发现窗框两边有一些柜门隔段,那是跟暖气罩连着一起做成的一体柜,这都是之前的装修。 “这些柜门里会有什么呢?” 她的好奇心驱使她走了过去,扣开小柜门,里面真的有东西,那是之前那家人留下的。 元化星翻了翻,里面基本都是些医学类的杂志,还有一些头绳,纽扣,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并没有引起太大兴趣,她把这些东西都拿了出来,打算扔掉。 当清理到其中一个墙柜时,她的手往最里面一下摸空了,似乎那里,还有一个空间。 元化星侧着脸看去,有些黑,看不真。 她拿起小手电,朝里面照了一下,连着最深处,的确是通着另外一个柜格,并且有个东西卡在那里。 应该是个盒子,于是她把手伸了进去,摸到了冰凉的东西,那是铁皮盒子。 元化星惊喜了下,“这会是什么呢?”想着她用手抓住往外拿。 铁盒似乎有一半被卡在了里面,手都抓酸痛了,费了很大力气也没拔出来。 “这是怎么放进去的,这么难揪。” 看着一地没收拾完的东西,元化星觉得忙完再来弄这个盒子。 于是她又忙乎别的去了。 此时元友把祖师爷鬼谷子的香位都安置好了。 家具又调了下位置,然后他那边的卧室铺好了被褥床单。 等收拾差不多了,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忙的晚饭还没吃,元化星煮了方便面,还下了两个荷包蛋,元友把电视也打开了。在旧家的电视还是以前的小电视,现在换成大彩电,看着就是好。 当元化星把热腾腾的面放到父亲面前,又看了一遍新家的样子,然后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爸爸,我那屋没拆的墙柜里有个盒子,你一会帮我扣出来,卡住了,根本拿不出来。” “盒子?什么盒子?” “估计是以前,这屋子里的人留下的,我觉得里面肯定有好玩的。” “你啊,好奇心多会都那么重,等我吃完给你弄。” 当元化星去洗锅的时候,元友在她那屋的柜子中探着手,扳着这铁盒。 似乎这盒子比摸起来的大,有一部分卡在了哪里,就是揪不出来。 这是怎么放进去的呢?元友从外面看了下位置,用手摸了摸外面的木板。 来回推了一下,发现有些松动,这层木板是活,他往外推去,那块活动的板子被推到了一边。 元友看到,这层隔段挨着的墙壁上,被挖了一个凹槽,里面放着一个马口铁的盒子。 他将盒子拿了出来,抹了抹上面的灰尘,然后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放着一些东西,最上面是个看起来很新的笔记本,他把笔记本拿起,下面是几张照片,还有一个硬塑料卡片,卡片上画着一个图标,还有几个数字,再没有别的了。 元友把笔记本放在一边,拿起底下的相片看了起来。 最上面的那张照片,是个男人抱着一个梳小辫的女孩,后面的那些照片,基本都是同一个小女孩在不同的场景拍的,这个小女孩大概可能有十一二三岁这样。 “这上面的人会是谁呢?会是那位姓沈的医生吗?”元友有种奇怪的预感,他放下照片,慢慢的翻开了这本笔记。 当他看到第一页开头的一行字后,那赫然在目的名字,让他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他稳了稳心神,往下翻去,里面的内容,就像一个震荡器,让他的脑子嗡嗡直响, 他啪的一声把笔记本合上了。 元友皱眉,不由的摸了摸额头,整理着思绪,拿着笔记本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 元友拿着那本笔记坐在了床上,元化星此时洗完碗回到自己卧室,写字台上放着一个铁盒,而父亲并不在这屋,她走到了那间屋子里,一探头,看见父亲正在认真的看着什么。 “爸,你干嘛呢?” 元友还专注在那本子中,听见女儿说话,才把他拉回现实。 “啊?啥也没干,我研究点东西,你也累了,差不多睡吧!” “桌子上的铁盒拿出来就那样?里面您看了?” “嗯,就那些东西,你先放好,去吧!” 元化星发觉父亲有些奇怪,但也不好打扰,只好乖乖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桌子上的铁盒,元化星翻了翻,就几张照片和一个塑料片,塑料片中间有个像船舵一样的标志,翻过去右下角写着cubb428,她有些失望,然后把照片拿起来看了看。 说实话,拿着陌生人的照片看,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不过那张男人抱着小孩的照片里,小女孩肯定被宠爱着,笑的很灿烂。其它那些照片应该是这个女孩长大了照的。 看着看着,元化星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心想,“最近是不是脸盲了,怎么看谁长的都一样,这小女孩看着也特别眼熟,她像谁啊?” 想了半天,想不出来,索性放了回去,翻开了自己的那些相片,把陈魈的照片拿了出来,细细的看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元友再一次合上笔记本,这次他脸色更加凝重,皱起了眉头。 笔记里提到的一些东西,竟然跟他也有关系。 他站起身来,去门口穿上了衣服。 “化星,我出去一下,去你罗叔那有点事,你先睡,别管我了。” 元化星眨了眨眼,应了一声。 罗白帆坐在沙发上正在泡脚,门外有人敲门,他随便擦了一下,从猫眼一看,门外是元友,赶快把门打开了。 “老元?” 元友手里拿着个笔记本,二话没说走了进来。 “怎么了,老元?” “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什么?” “这是沈徽延的笔记。” “沈徽延?你那个房子的原主人?” “我们的猜测没有错,这个人就是唐昊嘴中说的沈医生。” 罗白帆有些迷糊,“什么?什么意思?” “沈徽延,1988年失踪了的那个人,沈苁的父亲,唐昊嘴中的沈医生,明白了没?” 信息量有点大,罗白帆还是有点懵。 “这个笔记是沈徽延写的,里面说的是唐昊的事,这里面有惊天的秘密。” 罗白帆终于捋清了,“你在哪发现的?” “我家,也就是沈徽延以前住的地方。他把它藏到一个暗格里,我家化星收拾的时候发现的。” “我看看。”说着罗白帆把笔记本轻轻的翻开了。 笔记本的前面空白页,写着沈徽延三个字。 然后罗白帆翻了过去。 纸页上钢笔字体,笔道流畅,非常好看。 罗白帆的目光朝那些字落了下去。。 “我现在之所以决定写下这些,是因为今天有一个人来找我,他叫唐昊。 怎么认识的这个人,这还要从1974年说起。 我当时在香港逗留了一周,经人介绍,知道有个人卖一件东西,我感觉那并不是古董,但它却深深吸引了我,这件东西旁边还有一块小石头,我觉得那是块陨铁。 我一向对此类新奇古怪的玩意情有独钟,所以很快便联系到了他,这个人就是唐昊。 他岁数不大,身上缺少一种坦荡之感,还有另外一种阴郁的气质,但这些都不是我记住他的原因。 他卖给我的是一块红黑色的六边形石盘,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递过来的时候,特地戴上了手套,我问他为什么戴手套,他的回答显然是在敷衍我,而他的口音,居然是我老家东区的味道。 我很想多问他一些事情,可他似乎不愿意多透露一点,而且马上就要翻脸了,所以我猜测他也许是个小偷,而我有可能买到的是赃物。 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然而当时我执迷于这种收藏爱好不能自拔,所以没有太多考究买来的东西是否干净。 在香港逗留了一周之后,我带着这块六边石盘回到了德国,然后把它放在了我的收藏架上。 我从来不认为,在数年后,这件被我快遗忘的东西,能把我卷入一场是非,最后转变为一场灾祸。 1985年秋天。 我在慕尼黑,搬家收拾我的那些收藏品时,再一次注意到了它。 这石盘通体红黑,六条边缘微凸,像是自然形成,正面背面没有任何图案。 就是因为没有人工痕迹,所以我才觉得它很特别。 我在拿它的时候,不小心把它放在了洗照片的暗室之中。 在绿色安全灯的照射之下,那石盘背面竟然隐隐出现了一个图案,那是很多个点汇聚在一起的图案,看着有点像夜空中的星图,离远看又像是一块斑,我又重新定义了它,我觉得,这石盘肯定有它非凡的来历。 可这一切因为不知道源头,所以它成为了一个谜,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无法研究明白,它的质感非常好,看起来和摸起来,跟石头一样,所以我特地让一位搞科研的外国朋友,拿到他们的实验室中,帮我检测这块石盘究竟是什么成份。 检测结果出来后,我们都大吃一惊,因为这东西既不是石头也不是金属,是地球上没发现过的不明物质,而且它的密度很大。 如果它不是地球之物,那它属于哪里?为何又落入地球,是不是跟它背面的图案有关? 当我还在猜测着它的神秘来历时,外面一些不明身份的人,不知道怎么就窥探到了这个信息。 当时德国的某些机构,貌似跟纳粹残余还有些关系,他们疯狂的想要得到它,虽然被我拒绝了,但我能感觉到,事情要发展到不可控制了。 在我刚把它保管到安全的地方时,又有人闯入了家中,这次不但翻寻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还损毁偷窃了我收藏架上的其它藏品,留下了威胁的字条,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我的妻子早就去世,但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想我们如果还在那里待着,恐怕生命都会受到威胁吧! 于是我做了个决定,回国发展。 ------------ 第六十章沈徽延的笔记 1988年 一条小街,路灯发出一种昏暗的光芒,很像是一只红色的眼睛,盯着灯下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是个干瘦的青年,另外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衬衫,戴着眼镜,显的文质彬彬。 “唐昊,那个人满嘴都是谎言,你不要相信他。” “我不相信他,那你来告诉我该相信什么?你看,我的腿好多了,事实摆在眼前,他没撒谎。” “我不知道这些是怎么回事,但是石盘肯定不是他的,解药也不是真的。” “我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石盘给他吧,让他杀那个怪物,我要解药,解药!”青年说着话,突然侧脸上流下来很多汗,嘴唇也变的有些白。 “那个人真的在骗你,他跟我说石盘杀的怪物,就是...。”衬衫男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青年突然低下了头,不知为何浑身剧烈颤抖,但还是用乞求的音调对他说着。 “沈医生,你把石盘还给我好吗?还给我,石盘到底在哪?在哪??我,我真的没办法了,好辛苦,我...好...难...受...” 衬衫男子从心底升起一丝凉意,他不由往后倒退,因为此时青年缓缓把头抬起,嘴边隐约露出两颗尖牙。 “唐昊,唐昊?你...怎么了?你...,不,别过来,别过来。啊...~!” 路灯像是突然坏了,瞬间黯淡下去,这一片区域变黑了,只见地上的白衬衫男人一动不动,而青年像疯了一样跑向街尾。。 泉民小区罗白帆家 罗白帆继续翻看着笔记本,而元友站在一旁也在看。 “1986年春,我回到了祖国,回到了家乡,再遥远的地方,也终是要落叶归根。 祖国跟从前来比变化很大,但在国际上还比较落后,此时正是奋力谋求发展摆脱落后的时期,祖国发展前途无量。 虽然没有国外条件好,但单位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待遇,至少我和女儿是安全的,我很知足。 本以为,日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又会轮回往复找上门来。 1988年6月 我在回家的路上,有一个人叫住了我,我看着他非常眼熟,他说他是唐昊,就是卖给我石盘的那个人。 这个人的出现真的让我很意外,同时,我很兴奋也很疑惑。兴奋的是也许这次相遇,能让我知道那石盘到底是什么。而疑惑的是,如果他是唐昊,这真的是个奇迹,过了十四年,他的容貌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年轻,只是他的腿似乎出了些问题。 他很直接,想跟我谈谈关于石盘的事情,我答应了,这是能得知石盘秘密的唯一机会。 我们约好了在一个地方见面,他来了之后便问我能不能把石盘再卖给他,出多少钱都行。 这是我没想到的,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我问了他这些问题,并且告诉他,我要知道石盘的来历。 他脸色并不好,他告诉我,这石盘其实是他偷来的,所以他不知道它的来历,但是可以带我去见一个人,那个人是这石盘的真正主人。 这让我更加迷惑了,小偷回来找失主,这绝对不是因为良心发现吧!于是我去见了那个人。 他来了,蓄着小胡子,气度不凡。但我对他无法有好感,他的口气中带着一点点傲慢,也许是因为那石盘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吧。 他见到我后,便让我出个价格,不管多少都行。而我根本不是冲着钱来的,我只想知道真相。 小胡子男人并不想对我多说什么,但碍于石盘还在我的手中,他拿我没有太多办法。 后来他问我想要什么,我告诉他我想要石盘的来历。 他说那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很普通,但是对他来说很重要,丢了会愧对列祖列宗,让我还是把石盘还给他,石盘只是块普通的石头。 他不会对我说真话,石盘怎么可能普通。 我跟他说了在德国的检测结果,还说了那后面有图案,他竟然显得有些意外,这让我内心有些吃惊,我觉得他,不是这块石盘的真正主人。 他似乎看出我的怀疑,又对我说,这块石盘的来历谁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它是用作什么的。我不想再听他编造,他没有一点诚意。 在德国,我的经历让我看到人性的贪婪,而我在他的眼睛里似乎也看到了那些痕迹。他也许又在编故事,只想得到石盘而已吧。 绝不能重蹈覆辙了,我需要谨慎一些。 之后我去找了唐昊,因为关键的地方应该就在他身上吧。 唐昊犹豫再三,他问我,如果他说了这个秘密,能不能把石盘还给那个人。 我对他说了,这个人未必是石盘的真正主人,也未必能告诉你真正的答案,他也许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唐昊似乎不这么认为,他们之间应该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如果他不讲清楚这一切,我是不会透露半点石盘的消息。 于是他缓缓道来,这是一个离奇的故事。 那是1972年的一天,市区的一座三层高的楼房很显眼,周围都是菜地,对面是一大片平房棚户区,这座楼好像在50年代的时候就有,红色墙体代表的绝对不是资本主义的样貌,当时激进浪潮还没有褪去,而这房子里的人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和影响。 他以为楼里面会有值钱的东西,于是他半夜偷偷来到了这里。 楼里的人刚刚下了楼,急匆匆的出去了,他便潜进了二楼,房间里并没有他想象的富有,简单到几乎什么都没有,然后他看到写字台上放的一个石盘,以为那是个古董,便装进了兜子里,旁边还有一个蜡封的小东西,顺手也揣了进去。 他当时不会想到,这两样东西会改变他的一生。 年底的时候,他跟着他的姑父辗转,一起偷渡到了香港,刚到陌生的地方,生活拮据,便找人想把石盘和那个蜡封的小东西脱手卖掉。 他当时想看看蜡包着的是什么,便剥落了外面的蜡皮,发现似乎是一块小石头,他也不知道值不值钱,然后拍了张照片,给中间人信息,找买家。 然而,一直没有人对这些感兴趣。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找了个人帮他鉴定这两样东西,鉴定结果出乎意料,石盘就是块普通石头,另外一个是块陨铁,但也不值钱。 希望落空,偷了半天根本不值钱,还花了些鉴定费,一生气当场摔了石盘,但是那东西很硬,毫发无伤。 于是,他把石盘,随便扔到家里的一个角落去了,而那个小陨铁也随便扔到了杂物盒里。 来香港后的日子,比在内地老家过的还苦,他虽然后悔但也没什么办法。他姑父白天去当建筑工人,他因为太瘦,干不动体力活。 为了能活下去,他又干起了老本行,到处偷窃。 有一次,在九龙坡偷一个人的钱包,被人抓了现形,差点没被打死,手腕也被割伤了,流了挺多血。 他们住的地方非常破,他回去自己消毒伤口,就翻找那些盒子,想从里面找到能包扎的东西,没成想,他在翻找的过程里,突然感到手腕一凉,看见的一瞬间,正是那个被他随便扔了的小陨铁,不知道为什么,吸到了伤口处,一下消失了,像是瞬间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当时吓坏了,还因此没有站稳翻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他以为身体哪里会痛或者哪里不对劲,但并没出现什么异常。 他小心翼翼起身去了卫生间,冲洗伤口,可是血被冲洗干净了,他也惊异了,手腕上哪还有伤口,皮肉都好好的,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肯定跟刚才融进体内的陨铁有关,他想进一步证明,就鼓足勇气拿了刀,把手指划破了。 血是真实的血,疼也真的疼了,把血冲洗掉,他亲眼看到,割破的伤口自己愈合了。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这真是个离奇的事情。这个世间真的有这种神奇的事吗?那个所谓的小陨铁,到底是什么呢?而我只是从相片里见过一次,它跟石盘有关系吗? 然而他讲的只是个开头而已。” 罗白帆继续翻看着笔记本,元友紧紧皱眉,表情凝重。 “唐昊接着又继续讲了下去。 当他知道自己身体有了这种变化,没有惊恐反而兴奋起来,又往手上割了几次,他确定自己真的不一样了。 他得意忘形,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好几天前的饼,吃了下去,大概过了有2个小时左右。 他的腹部突然就和一道闪电钻了进去,然后在他的脑子里炸裂,那种痛无法形容,伴随着呼吸每一下都在进行,痛到他昏厥过去。 等他醒来后,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呕吐物全是粘稠的绿色玩意儿,当时他没有往其它方面想,他怀疑就是那块几天前的饼造成的食物中毒。 他没有钱去看病,想这种也死不了人,咬一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 这一躺就是一整天,情况的确有了好转,肚子没那么痛,呕吐也减轻了。 然后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只是一小口,便成了他一辈子都无法忘却噩梦。 后来他明白,他真的再也不是普通人了,因为不能吃任何东西也不能喝一口水。 人如果离开了这两样维持生命的基本,怎么可能活下去呢,但是意外的是,他活的好好的。 他慢慢觉得这一切,应该都是那块小陨铁造成的吧,那么石盘会不会也很特殊,于是他在住所的角落找到了石盘。 当他用手去拿石盘的时候,手上传来了剧痛,他被严重的烫伤了,这是之前没有过的事,他想不通。 演变到后来,只要他离这石盘近一些,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总是紧张,所以他决定扔掉它,可是还没动手扔,我便联系到了他。 那个时候,命运安排,当时在香港的我,对照片上的东西很感兴趣,并且出了高价买下了那石盘。 就这样,我们交易完成后,各奔东西,居然在十四年后又这样见面了。 ------------ 第六十一章唐昊的异变 罗白帆把沈徽延的笔记又翻过一页,继续看着,上面写道。 “唐昊接着又对我说了下去。 他此次回来,是另有原因的,因为他的身体在这十四年中又发生了变故。 自从那年陨铁融入身体,他慢慢发现,他身体有了很大的变化,不止是自愈能力和不用吃喝,连容貌也不会变老。 身体上也发生了一系列巨变,比如力量、速度、体能,还可以在黑暗里看清物体,甚至能看见那些脏东西。 所以他当时觉得,那个陨铁肯定是枚仙丹,让他拥有了无上的生命和能力。 他利用了这些能力,还攒起了一些财富,生活也变的好了起来。 之后又过了五年。 那是1978年的一天清晨,他从睡梦中醒来,跟平时并没有差别,下床的时候,双腿刚站起来,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因为他的一只脚腕传来了钻心的剧痛。 他无法正常走路了,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 从那年开始,这种痛苦一直折磨着他,并且越来越严重,从脚腕最后蔓延到如今的大腿。 他去了好多医院,拍片子,核磁共振,全身上下检查,都显示正常,医生说他根本没病,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出现了幻痛,还有的医生认为他有精神病。 但他的经历告诉他,这件事大概没有那么简单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自己身体出问题,自愈能力应该能修复,而不会是这样越来越严重。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想不通,也非常的害怕。 再后来,他想到了那枚陨铁,觉得还是跟这东西有关系,但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就必须找寻到源头。 陨铁的主人,肯定知道这一切,所以他必须回来,找寻答案。 当初偷窃的那座楼,不知道还在不在,当他模糊的去那片区域寻找时,有人却找到了他,然后带他去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小胡子男人。 小胡子男人似乎知道他为什么回来,并且告诉他,有药能治,但是想要得到解药,交换条件是必须归还石盘,而恰巧,唐昊之前在医院里,看到了我。 我想这肯定是命运安排,否则世界如此之大,怎么又会在这里重新相遇。 听唐昊说完这些,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复杂。 解药是什么?那个小陨铁又是什么?造成他这样的又是什么?还有那神秘的石盘。这些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这个小胡子男人,能把真相告诉我和唐昊吗? 唐昊又一次恳求我,把石盘还给小胡子男人,可我对这一切,还不知道真假,怎么可能轻易交还。 我和唐昊不欢而散。 小胡子男人后来有没有联系唐昊,我并不知道,同时我也预知不了,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但我隐隐感觉,有一种危险的气息慢慢袭来。 好在我把石盘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1988年,7月20号 外面下着雷雨,我在医院值班,唐昊跌跌撞撞来医院找我,告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受控制的咬死了一楼的人,连他大哥也没放过。 他说他长出了尖牙能吸人血,他说他变成了僵尸,变成了怪物。 他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可我并没有看到他嘴里的尖牙,如果不是之前认识他,我真觉得他疯了,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腿竟然好了。 这点让我不由的怀疑这件事的真假虚实,唐昊会不会是跟小胡子男人一起编造故事来骗我,目的就是想要让我交出石盘,因为在德国,这种伎俩我也是见过的。 唐昊接着又跟我说,小胡子男人告诉了他一些事情,他说的那些事情现在正在应验。他又一次恳求我交还石盘,这样那个人就会给他解药了。 我有些难以分辨真假,所以显的很是冷淡。 但是他的绝望表情看起来很真。 1988年7月25号 我在报纸上看到一个新闻,我的内心炸了。 有一座老式筒子楼发生了凶案。 这跟唐昊告诉我的一样。 如果他们是联合起来骗我,这戏就过了,所以可能他没有撒谎。 我按着唐昊给的地址去找他,里面没有人,他可能早就躲起来了吧! 1988年7月26号 上午有人找我,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小胡子男人在那里等着。 没等我问,他便开口直接告诉我,石盘的作用其实是专门杀一种怪物。 我问他什么怪物,他说我已经看到了,就是唐昊。如果我不交还石盘,唐昊会变的越发可怕,会害更多的人。 我的天,我真的无法相信这个人,他没有一句能让我信服的话。 他在唐昊那边引诱他,让他迫使我交出石盘,我很感谢唐昊并没有那么做,但这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现在又告诉我,石盘是杀唐昊这种怪物的,让我做出人性选择。 世上的坏人都是一样的嘴脸。石盘绝对不能轻易给他,这其中已经不是真相的问题,这是一场阴谋。 我要走,小胡子男人的眼睛里露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就那么直接的让我看到,仿佛我再劫难逃。 在那一刻,我觉得我出不了那个屋子了。 但他突然笑了,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阻拦我。 我想事情恐怕又和在德国时发生的一样了,我和女儿又能去哪呢?” 笔记到这里就没了,罗白帆往后又翻了几页,都是空白。 而元友此刻正在思索着。 他清楚笔记里面说的陨铁是什么,因为他和唐昊一样,身体里也被融进去了这种东西。 他感到浑身有些发凉,因为唐昊这件事是真的,而且是他亲手用六丁六甲诛邪符了结了这个怪物,虽然笔记里沈徽延不信。 那么五年以后,他是不是也会发病?然后像唐昊一样发疯,元友不敢往下想,脑袋顿时有些嗡嗡疼。 可冷静一番,转念一想,他好像又跟唐昊不太一样。 唐昊融了陨铁,就不能吃东西了,而他,吃喝一样儿没落下。 相同的地方,都有自愈能力,至于体能力量,变化不大,也许是时间不够长?他不知道了,未来谁也说不清。 罗白帆发现元友一直出神,咳嗽了一下。 元友这才回过神,“老罗,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 “我和唐昊一样,身体里都融了那个东西。” 罗白帆眼神中很是不解,站了起来看着他。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我的身体里,也融过这个东西,就是那张照片中的小陨铁。” 罗白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无比震惊,“元,开什么玩笑,这是多会的事儿?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上次超度于辉,从钟业家拿的铁菩萨像里,有一枚这个陨铁,它吸到了我的伤口里,融进身体中了。 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而那一日,唐昊的侄女给我的照片中,就有这个东西,一模一样。” “你确定是一样的?可是你能吃东西,唐昊不行,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和他一样,有自愈能力。” 罗白帆想起那日元友浑身是血,身上却毫发无伤。 “你的腿疼吗?” 元友轻叹一口气。 “不疼,至少到现在没什么异常。 这本笔记里唐昊的那部分,沈徽延也许不信,可那的确是真的。他写到7月底,唐昊也是7月底的事,沈徽延跟着也不见了,恐怕他吉凶多吉少了。”元友分析道。 罗白帆的注意点已经不在那本笔记上了,如果这都是真的,恐怕元友也会跟唐昊一样的命运,他不敢想象。 元友见罗白帆一言不发,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想不想救我了?” 罗白帆的目光顿时坚毅无比。 元友欣慰的笑了笑。 “先暂时放下我的问题,咱们从这本笔记着手,虽然难度有些大,但至少了解到的信息对咱们有很大帮助。” 罗白帆明白了,眼下想救兄弟,这种担忧是没有任何用的。 “那个小胡子男人是谁?石盘被沈徽延藏到哪了?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他的女儿沈苁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他甚至都想到了王勇的死,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而一旁的元友则想起了唐昊发疯前说的那些话。 “唐昊临死前说的那些线索,我们现在知道了沈医生是谁,还知道徐珂是谁,也知道了六边石盘在其中的关联。 那么我们现在需要知道,这个小胡子到底是谁。 唐昊最后并没有提到小胡子,恐怕小胡子只是一个特征而已,那么小胡子男人会不会就是徐珂?” 罗白帆捋了捋思绪,说道。 “我记得当时查的时候,叫徐珂的人挺少的,只有他一个,但是当时调查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蓄小胡子。 还有根据沈徽延的笔记中描述,唐昊提过,他偷窃的楼房对面是棚户区,跟徐珂家的标本展览室的位置有些像。 但是我们现在没法查,因为徐珂已经死了。” 元友想了想。 “徐珂虽然死了,但我们还得调查。 还有石盘的下落,你说沈徽延会把它放到哪?会不会已经被小胡子找到了。” “只有这本笔记吗?没有别的东西?”罗白帆问道。 “还有几张相片,和一个塑料卡片,明天你来我家看看。” 罗白帆还是不由想起唐昊的样子,所以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老元!如果你觉得身体哪不对劲,一定先告诉我。” 元友点了下头。 罗白帆继续说道:“我要亲自调查陈魈的叔叔。” “局里叫停,你查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你不想想,为什么会叫停,肯定是不想让你查到某些人或事。” 如果今晚没有发现那本笔记,也许罗白帆只是当另外一件事处理,现在不一样了,为了元友,他也要查下去。 “如果胡海宗真的咬死了卓艺萱,那么他和唐昊就是同一种人。为什么上面叫停查案,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元友同意他的观点。 “徐珂还有什么亲人?” “他还有个儿子,叫徐君房,应该跟你闺女差不多大。 那房子现在已经不是标本展览馆了,紧挨着北寒三中,1993年徐珂一死,就停馆不用了。还有他家那些背景资料,我当初都查了,没有可疑的。” “要是想隐藏,肯定不会让人查出来。” “主要是没有正当理由去查,只能个人侦查了解,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吧,我让苏轶过去帮你一下。笔记先放我这一晚,我再看一遍。” 元友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 第六十二章久违的怪响 泉民小区 放假后的学生,第一件事情当然要享受睡到自然醒。 然而元化星真是服了自己的生物钟,在六点半准时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换环境的关系,她无法再睡下去,新床太软,腰疼。 起床后,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发现天还没有亮,院子里有个人影,腾挪转跳让她一惊,仔细一看,那是她父亲正在做晨练。 收拾完床,洗漱完毕,穿好衣服,她独自去小区门口买早点。 油条豆浆豆腐脑,包子稀粥茶叶蛋,门口早点卖的还挺全乎。 当元化星拎着早点回家的时候,罗白帆正在和她父亲看一张塑料卡片,那是铁盒里的那张卡片。 “爸,罗叔,你们怎么和军训似的,一个个都起这么早啊!特案组是不是每天都这样?幸好我多买了一根油条,你们过来先吃啊” 罗白帆看了一眼元友,元友摇摇头,示意元化星不知道特案组已经解散了。 罗白帆笑着走到了餐桌前,“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很快,早餐完毕,罗白帆揣着那塑料卡片,开车回局里了,而元友拿着笔记还在细细琢磨。 元化星看父亲总抱着个笔记本,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走了过去。 “爸,你这是什么好东西抱在怀里不松手?” 元友在想自己跟唐昊还有哪些不一样。 “道教的东西,爸爸在琢磨呢。” “跟您商量个事儿,我想养一只猫。” “啥?养猫?哪来的猫?” “我在学校喂的一只流浪猫,能养不?” “看你都开这个口了,那就养呗,可是你上学不在家,这谁喂啊?” “还能谁喂,当然是您喂啊!” “我喂?哎呀,你爸我自己都懒得喂,那你到时候教教我。” “哈哈,多谢我亲爱的爸爸。”元化星高兴的不得了。 离除夕还有三天,元化星跑回了学校,她要去接猫回家,临出门前,抓了一大把的酒心巧克力和两袋麦丽素装到了书包里,她要带给徐君房和徐铁来吃。 回到老楼,花园门和楼门都是锁着的,看起来并没有人。 楼里空着的时候,元化星总是有些紧张,虽然来这里进出都已经熟悉了,但如果这座楼里只有自己和猫,难免有些心慌,每次都是硬着头皮,壮着胆子。 楼里的墙面都被重新粉刷过,整洁干净了许多,但是空无一人时,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特别是一楼那深邃的楼道,让她不愿侧目多看一眼。 她忽略掉那些黑暗,快速上了二楼,即将要往三楼去的时候,她摸了摸自己的背包,想起给徐君房他们带的零食。 她折回身,朝二楼大厅拐了过去,来到了徐君房的门口,虽然知道里面没人,但她还是敲了敲门,碰碰运气,也许有人在里面呢。 手只是叩了叩门,居然轻轻地开了,元化星一愣。 “老徐?你在里面?” 没人应答,徐君房应该不在,然后当她想拉上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不如把这些吃的放进去吧,于是她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一切都和她那天来的一样,她从包里把酒心巧克力掏了出来,放到了写字台上,同时把麦丽素也放了上去,然后看到旁边有纸和笔,她写了留言。 “新年快乐!老徐,还有铁来姐姐,给你们的好吃的,我把猫抱回家了,假期后见,想你们哦!元化星。” 写好以后放在一旁,她刚要起身,余光中一张黑色卡片被压在了写字台右下角,忍不住的好奇心,让她向那边望了过去,卡片一角cubb428。 元化星顿时歪头回忆。 这张卡片,跟家里铁盒中的那张塑料卡片一模一样。 只是一瞬间,她收起了好奇心,没再继续想下去,起身把门拉上关好,跑上了三楼。 小雪自从上次中毒恢复后,食量不如从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后遗症或者因为思念它的孩子们。 元化星把背包打开,把小雪抱起放了进去,拉锁拉到一半,小雪开始不听话了,想要挣扎出来。 元化星没想到,猫的力气会这么大,小雪像个炮弹一样,嘭的从包里弹射出去,跳到桌子上开始舔它的腿。 “嗝~~~!”这种像长嗝的耳鸣声,又很像是谁快咽气的声音。 瞳孔猛的收缩,心猛的一颤,元化星惊在了原地。 怎么又是这个声音,已经好久都没出现过的。 惊恐让元化星没有注意到,她的手背刚才被猫爪子勾出了血。 整个楼里只有她一个人,她高度紧张的盯着门,考虑着要不要快点离开这里,正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门却突然开了,她吓的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元化星!” 她看清来的人是谁,那是陈魈。 “陈魈!你听到了吗?你能听到这个声音吗?” 陈魈没有说话,她两步走到元化星面前,拉住了她的手,想带她出去。 陈魈感觉元化星有些发抖,而元化星感到陈魈的手冰凉。 陈魈的沉默算是默认了吗?元化星觉得她和她一样,都听到了。 怪响似乎越来越近,声声入耳。 陈魈拉着元化星要往外走,一个轮椅缓缓的出现在了门口,徐君房满脸疑惑不解的看着她们。 “干什么呢?咦?...陈魈,你也在这啊!” 那怪响戛然而止。 “老徐,我...,...” 陈魈打断了元化星的话。 “我陪她来取猫,她要抱回家养。”陈魈没有一点慌张,倒是元化星有些乱了,她何时叫陈魈一起来陪她? 徐君房笑容突然消失了,往元化星的手上看去。 “你的手怎么又受伤了?我刚才听这里有人喊,所以上来看看。” 陈魈的目光向下望去,这才注意到,元化星的手背渗出一些血来。 “化星,你真是不小心,我该怎么说你好,每次都弄伤自己。”徐君房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了过去,“回家消消毒,猫挠过容易留疤。” 元化星终于不再惊慌了,但她不知道陈魈突然来这里是怎么回事。 “没事,别管我俩了。”陈魈看着徐君房的眼睛说道。 徐君房表情很自然。 “那你们先弄猫吧,我下楼去了,一会你俩注意点,别再被抓伤了。铁来!...”徐君房滚着轮椅转了出去,留下屋里两个人。 先是一阵沉默,陈魈把门关上了。 “你怎么会来啊?陈魈!” “别问了,把小雪装好,咱们走!” “那你听到那个声音了是吗?” 陈魈没有回答,她把元化星的背包拿了过来,然后一拎小雪的脖子,它像是被捏住了什么开关,连挣扎都没挣扎,和小鸡仔一样被放进了包里。 快速拉上拉链,小雪在包里乱动几下,发现没有办法,便听天由命,叫个没完。 元化星真是佩服陈魈的动作麻利,可是她心中的疑团无法解开。 “你最好把包背到前面,这样好控制,还有你的伤口回去必须消毒。” 元化星低头看了看手背,已经用纸擦过的伤口,此时还在往外渗着血。 为了不蹭到衣服上,她用手轻轻去抹了一下伤口,完全忘了陈魈说的话。 而陈魈看到这一幕,一把将她的手打开,但却晚了一步。 元化星被打开的手上有一些血沾到了陈魈的手上,只是一点点,陈魈却一皱眉,向自己的手看去。 沾到的位置,变成了黑色斑点,只是一点点,却很痛。陈魈望着这斑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缓缓抬头看向了元化星。 这难道就是局里监察元化星的原因吗?她究竟是什么人? 元化星被陈魈的这种目光看的不知所错。 “你怎么了?陈魈?” 陈魈被这么一问,迅速恢复了脸色。 “你别误会,我今天只是路过,你不是说,小猫都死了,我碰巧过来看看。” 元化星并不相信。 陈魈看了看那装猫的背包,没再说一句话,拉开了门。 路过的真是有些巧啊!元化星暗想,看到陈魈这就要走,她很不舍。 “陈魈!”陈魈背影停顿了下。 然而“想你”这两个字就这么卡在了元化星的嘴边说不出来,她紧紧攥了下手心,陈魈回头看了一下,接着走了出去。 元化星的心啊!一浮一沉,真不知该怎么形容好了。 陈魈走下了楼,在院子中间往二楼望了一眼,徐君房在窗前也正望着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老楼里又突然出现了大鬯僵的声音,但她隐隐感觉,徐君房肯定知道这一切。 元化星背起包,“好沉。”她想着往二楼下去了。 徐君房的门又被敲响了。 “进!” 元化星推门进来,徐君房正在看写字台上的字条。 “你等我走了再看啊,老徐。” “怎么了?不好意思了?” 元化星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们这个楼里不会藏着什么怪物吧?” 徐君房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嘴角向上歪去,似乎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元化星把背包放到了椅子上,“我很久以前跟你说过,我在这楼中能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真的,那声音在你耳边,就和谁要马上咽气了,真的吓人。” 徐君房哈的笑了,“被你描述的好恐怖,不过我从来都没听见过,你不会听错了吧。 倒是这座老楼房的水龙头或者管道,都是老水管了,有时候上不来水或者停水后,会发出很尖锐的声响,那个声音半夜听着是挺吓人,你不会听的就是这个吧?” 元化星也不知道了,她心里暗想,“也许吧,要不怎么解释呢?” 但如果细想,那种声音又似乎不太像。 “你啊,看着胆子挺大,总被声音吓坏,你的这些糖留给铁来吧,我不爱吃甜的。”徐君房把桌上的糖都收进了抽屉中。 “巧克力都不爱吃,那你爱吃什么啊?” “我...,我不是特别爱吃零食,男孩子嘛。” “哦,好吧,对了,问你个问题,cubb428是什么意思?” 元化星随意的问了一嘴。 徐君房微微一怔,许久都没说话,他慢慢往写字台的边缘看去,脸上阴晴不定。 “老徐?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看着元化星天真的神情,又露出了招牌式的阳光微笑,“你觉得它是什么意思呢?” “我觉得很像一个服装的牌子。” 徐君房哈哈哈的笑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但那个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那是我父亲以前压在那里的,不过你倒是挺喜欢观察这下面压着的东西的。” 元化星不好意思的抓了一下头发,“刚才我来的时候,给你们送糖,门是开着的,我就把糖放你桌上了,不小心看到的,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太强。” “你啊,真是随性,没听过好奇害死猫啊?” “我又不是猫,猫在我包里,嘿嘿!”元化星说着,她把包背了起来。 “那我走了!老徐,再见啊!” “再见!” 元化星把门轻轻带上出去了。 徐君房缓缓看向玻璃下压着的卡片,然后只是用手指推了一下玻璃面,将那张卡片取了出来。 拿在手中,看了看,一抬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 第六十三章1998的除夕 通往公交站牌的小街路边,摆摊的人很多,因为马上过年,摆的全是年货。 卖对联的,卖鞭炮的,卖水果,卖糖卖瓜子,还有现宰的牛羊肉。 路边放着好几颗牛头,血淋淋的,眼睛睁的很大,元化星有些不敢直视。 她反背着双肩包,小雪在包里还再叫,因为外面时不时还会有鞭炮声,让猫更加惊恐。 元化星路过一家文具店,从里面买了好几把叠星星的塑料小管。 公交站牌的人很多,元化星好不容易挤上了48路,上了车,她怕把猫挤着,所以往最后面挤了过去。 车还没有动,元化星刚站到后面扶稳,无意间往车窗外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陈魈,站在公交站牌那里,随着人群上了后面的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动了起来,元化星赶快压低身子,从后车窗往那辆公交车上望了一眼,那也是一辆48路。 “陈魈这是要去哪?”元化星疑惑不解。 两辆公交车一前一后,匀速行驶,元化星就这么一路张望,她发现,这一路的站点,陈魈似乎没有下过车。 同样坐48路,这不禁让元化星乱加猜测,陈魈会不会跟她住同一个小区。 很快,泉民小区到站了,元化星下车后往广告牌后躲了躲,她在等后面那辆48路。 很快,那车停了,人头攒动,并没有看到陈魈的身影。 元化星有些失望,看来陈魈只是顺路而已,可是大概三站地后,就是48路的终点站了,她又猜测,陈魈去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算远。 她边想边走,此时背包里的小雪已经认命了,在里面闷不做声。 不知不觉,元化星到了新家门口,进到楼道里的一瞬间,她忽然发现,挨着电表箱的还有几个绿色信箱。 信箱上面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似乎很久没人动过,每个信箱上都有标号,其中一个上面写着102。 她知道这个信箱现在已经是她家的了,但是信箱锁着,元化星有些好奇,她感觉里面好像有东西,但她不知道之前的主人有没有把信箱的钥匙给她爸爸。 她没再多想什么,掏出钥匙开了门。 家门开了,元化星推门进去换鞋,看到父亲手里正拿着一张符,在一个坛子附近摆弄着什么,元友听见门响,回头看去,女儿正在往卫生间走。 “化星,你的猫呢?” “包里呢,爸,我先给它洗个澡。” 小雪是只白猫,如果再不洗澡,都快变成灰猫了。 让元化星比较意外的是,小雪洗澡的时候非常的乖,但也有可能,是刚到陌生环境还有些懵的缘故吧。 小雪洗好后,元化星把它放到了她的卧室里,找了一个塑料盆,里面撕了一堆报纸碎,这就算猫的厕所了,之前在老楼,元化星搞这些经验十足。 不多时,小雪特别自然的就躺在了她的床上,阳光从外面打了进来,照在了它的身上,蓝色的眼睛迎着阳光,看起来像宝石一样。 小雪肯定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躺在这么舒服的地方,成为一只家猫。 而元化星忙完这些,有些闲的慌,看到星星管,拿出来叠开了星星。 她买了同一个颜色的塑料管,全部都是蓝色的,叠出来的星星变成了宝石蓝的颜色,所以样子很好看,她想叠好,送给陈魈。 时间转眼即逝,一下就到了除夕这天。 元化星家的客厅里,电视机里不知道是哪个台,像播报一样念着。 “张灯结彩过大年,万事齐备除夕晚,除夕的饺子香团圆,守岁的幸福甜一年。” 元友早就跟罗白帆说好,让他过来一起过除夕,罗白帆答应了,因为他现在独身一人,本地也没有什么亲戚,元化星也不介意,因为人多热闹。 上午元友和女儿贴对联,对联是他亲自写的。 等到他们在门口贴的时候,元友这个后悔啊。 真看不出来,元化星就和有强迫症一样,歪了,低了,矮了,就算半分都不行。 怎么都不满意,要不是元友练过,他这老胳膊都得让女儿遛酸了,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再折磨一会,恐怕他都有撕对联的心了。 他对元化星说道:“孩子,再不满意,你就真的不孝了,跟你贴个对联,比爸爸我除个妖都累。” 元化星被父亲说的笑到不行,罗白帆此时正好来了,元友冲着老罗说道:“你可来了,你看看,正没正?” 罗白帆一看,“非常正,贴!” 元友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下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凉菜,荤菜,素菜,准备齐全,然后开始包饺子。 元化星并不是很爱吃饺子,她从小吃皮不吃馅儿,所以就不会包饺子。 她的作用就是,他爸揪出个剂子,她在旁边按扁。 而罗白帆似乎更完蛋,水平跟元化星差不多,还自告奋勇擀饺子皮,那饺子皮啊,擀出来都不是圆的,薄厚也不一样,有的再擀擀可以当饼了。 元友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俩一边儿去,亲自上阵,他俩又自告奋勇包馅试试,反正样子特别难看,但起码能吃。 等饺子包的差不多了,元化星满脸都是面粉,她罗叔也好不在哪去,几个人对视后,哈哈哈的都笑了。 年夜饭吃的很满意,时间掐的刚刚好,在李连杰的步步高广告后,8点的春节晚会如期而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大彩电,这年的春节晚会特别精彩,当王菲和那英一起出现的时候,那首《相约一九九八》让元化星觉得简直是世上最好听的歌。 转眼马上十二点了,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元友给祖师爷上香,罗白帆去外面放炮,猫在床的角落瑟瑟发抖。 而元化星看着外面的小孩举着夜明珠烟花飞出的绚烂烟火,她默默的闭上眼,流光溢彩映照在脸上,双手交错许着愿望。 六孛局给陈魈安排的住所是元化星家的前栋。 陈魈在屋里站的位置,不光能看到前面是院子,还能看到元化星家的所有窗户。 此时外面炮声震耳欲聋,空气中的硫磺味道都渗了进来,多彩的烟花在她眼中闪烁,也同时照亮了对面的玻璃,她看到,元化星双手合十像是在许愿。 这些节日,陈魈没有什么感觉,而这个年,她并不寂寞,也许因为能在这个时刻,看到元化星。 元化星许完愿后,又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烟花,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转过身,走到写字台前,用笔在一张黄符纸上写下一行字。 “沧海桑田,星陈不变。” 然后把这张黄符折了几折,叠成了六角星,放到了装星星的盒子里。。 除夕一过,接下来的日子,其实很无聊,因为没有任何亲戚,所以正月里,元化星家里倒是显的清净。 正好罗白帆给拿来的VCD机,元化星早就想看《灌篮高手》了,于是出去找了一个租碟的地方,租了回来。 边看动画片,边叠星星,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三点多。 元化星家的厅里拉着薄窗帘,所以陈魈是能看到元化星的一举一动。 那亮着的电视光变换着深浅投在元化星身上,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而且总低下头,手里一直捏着什么。 就这样,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元化星觉得在家实在太无聊了,反而想念起学校的生活了。 而陈魈如果不是住在这里,每天能看到元化星,她都觉得,她已经被局里遗忘在了这,因为没人跟她联络,也没人询问事宜,她就像一个有着内存的智能监控一样。 这期间小雪在家干过几次出格的事,扒拉碎一个杯子,挠烂了沙发,半夜还溜达到元友那屋,在他脸上睡觉,元友差点没被闷死。 这小雪一点都没见外,它可能想着,日后就算被送回老楼,那也是厕所便池喝过水,鬼谷子面前舔过腿的。 这个假期马上就要过去,元宵节到了,城市中心广场有花灯,但是离的有些远。 泉民小区离钢铁厂比较近,那里也有花灯,而且听说每年厂里花高价放烟火,特别壮观。 元化星早早在家跟父亲吃完汤圆,大概晚上7点钟就开始往有花灯的地方走,需要走大概三条街才能到。 外面很冷,她穿的很多,走的挺快,身上还感觉有些热。 到了花灯的那条街,不光路两侧摆着灯,还有卖各种小吃的,卖的最多的就是糖葫芦,街上人山人海不为过。 她望了一眼天空,很多孔明灯升起,那是人们许下的愿望,将美好承载到上面,它们像一颗颗明亮的星星。 元化星从来没放过孔明灯,在路边买了一个,询问了半天怎么放,终于在手没冻僵之前把它撑了起来。一切似乎很美好,许了愿,又是关于陈魈的。 然而当她满心欢喜的点燃孔明灯中间的蜡烛时,这盏孔明灯竟然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灯的确飞了起来,而且速度不慢,但它却并没有往上飞去,而是诡异的平飞在了人们的头顶之上。 元化星无语了,她穿过人群跑了起来,试图想揪回这盏奇怪的灯。 陈魈此时看见,元化星在人群中追着一盏孔明灯,跑出了很远,也许内灯被她的诚意感动,在街尾的地方终于升向天空,飞向高处。 当陈魈抬头去看那盏孔明灯时,嘭的一声,一颗绚丽的烟花如星如雨撒落在夜空中,瞬间变为巨大的梦幻背景。 元化星被自己搞的哭笑不得,为什么第一次放孔明灯会是这种体验,也不知道许下的愿望会不会成真。 各种烟花持续中,绚烂的样子巨大到似乎触手可及。 当最后一枚烟花凋零,天空中只剩下烟尘,随着风飘散在了远方。 回去的路还是元化星一个人,和来时一样寂寞。 元化星停下,望着天空,那颗长庚星还没下去,闪闪发亮,让她看的出神。 而陈魈也在不远的地方抬起了头,望向了星空。 寒假已过,二月十四号周六去学校报到,然后隔一天后正式开学上课了。 报到的那天,正好是西洋的情人节,元化星把一盒子叠好的星星放到了书包里,九百九十九颗,装满了心形礼品盒,看着有些震撼。 她的心意全在里面,叠这么多星星,她的手指疼了好多天。 一个多月不见徐君房,徐君房头发又长长了。 “老徐,你头发长的真快,是不是等二月二剃龙头啊?” “是吗?长了?那我今天就去理发。” “正月里不能剪头发,不是说会...。” 徐君房听了哈的笑了,“死舅舅?” 元化星也没问过父亲,她只是听别人说的。 “是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呢,我没有舅舅,所以如果是真的,也不怕。二呢,这个俗语其实是有故事的。” “什么故事?” “满清入关之后,建立了清朝,强行让汉人剃发留辫子。汉人心怀前朝,于是在正月说好了都不剃头,民间有些人认为“头可断,发不可剃”。 但最终民间这样的斗争还是失败了,于是,人们便用了“正月不剃头”的方式来表达对从前的悼念。 这具体所指的意思也是被谐音,“思旧”于是便读作“死舅”,就这个意思。” 元化星露出了崇拜的表情,“老徐,你知道的好多啊!” 徐君房轻轻一笑,“历史方面,谁能有我知道的多。” 还没等元化星说啥,后桌的同学一撇嘴,“就和历史你都见证过似的,吹吧你就。” 徐君房没有理会这种杂音,还是面露笑容。 元化星换了个话题,“元宵节你们去看灯了吗?” “没有,我这轮椅不方便,就在院子里看了看远处的烟花,中心广场那边,真的下血本了,烟花好多种,很炫。” “我在家附近看的烟火,也不错,就是我第一次放孔明灯,差点失败了。 你见过孔明灯平着飞,还飞的很快吗?我追了多半条街都没追上,最后人家自己升空了,就和故意想气死我一样。” 徐君房哈哈哈的笑起来了,“你已经很厉害了,孔明灯一个人还能放飞,没烧着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老师走了进来。 ------------ 第六十四章线索徐珂 北寒三中 学校报到结束,理科班似乎比文科班早下了一会,元化星迫不及待的往宿舍楼跑去了,她料定陈魈不会这么快回宿舍,所以把一盒子星星放到了415寝室的门口。 元化星不知该以什么理由送给陈魈礼物,特别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 她们现在的关系,元化星也说不上来,陈魈对她的态度,若即若离,她感觉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的。 元化星并不是因为今天是情人节而送陈魈这些,她只是单纯的想送她礼物,想让她开心,想把心意给她。 而陈魈其实就在她后面,她不知道元化星在干什么,直到元化星回了宿舍,她才上了楼。 一个很漂亮的心形红色盒子放在门口,陈魈微微愣了一下,缓缓的蹲下把盒子拿了起来。 进到屋中,放在桌子上,把盖子打开了。里面是叠好的蓝色星星,很多很多。 她本来没有任何表情,却在此刻有些动容。 窗外的阳光照到了盒子中,朦朦胧胧,星星点点,莹莹微光映入陈魈的眼中,一股暖意直入心头。 陈魈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她想起一个假期,总能看到元化星手里拿着什么,时刻不离手的样子,让陈魈一度猜测元化星是不是对某种东西入了迷。 陈魈伸出手触摸那些星星,密实的手感让她猜测这里面至少有上千颗。心中的某个地方又被触及,她轻咬了一下牙,将她马上要升起来的情绪压了下去,她只能这样,必须要让自己无动于衷。 手指在星星堆里触碰到一张纸,轻轻的抽了出来,那是一张用黄符纸叠好的六角星。 陈魈拿了起来,稍稍露出了一点久违的笑意,因为黄符纸实在跟这水晶般的星星不怎么搭,可看着看着让她想起,那天星空下,元化星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元化星,如果你知道我是什么,会不会落荒而逃?” 陈魈把盖子盖好,将黄符六角星收了起来。。 时间用最温柔的方式,让人恍惚之间,物走星移。 开学都已经一周了。 罗白帆接到了六医院卢医生的电话。他们找到了一个纸飞机,不知道是不是王勇叠的那个。 罗白帆连脸都没洗,穿上衣服开着车风驰而去。 虽然还是二月,但早就立春了,没有了冬天刺骨的冷,却有倒春寒渗入的冰凉。 年前下的那场大雪积在地面上的已经陆续开始化了,化成的水让柏油路的颜色变深,空气中也是潮冷的味道,很是清新。 很快,罗白帆走近了六医院的大门。在卢医生办公室里,他把那纸飞机接到了手中。 “怎么找到的?”罗白帆小心翼翼的拆着纸飞机。 “元宵节,给病人组织了个小联欢会,才艺表演,章老头非要展示自己,上台就掏出个纸飞机,我一看皱皱巴巴的,这恐怕就是你想要的那个吧。 不过这老头藏的真神秘,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藏哪了。好说歹说,拿了别的东西才给换来,要不能这么久才给你打电话嘛。” “太感谢你了,卢医生,这是破案的关键,我先回局里了,这次多谢你了!”罗白帆已经把纸拆平了,上面果然有字,他打算去车里看。 “不用谢,配合人民警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很快,罗白帆在车里展开了这张纸。 字迹潦草,歪歪扭扭,好半天才看明白,这是个人名,他心中一惊。 上面写着“徐珂”两个字。 罗白帆缓缓的把纸放到了腿上,眉头紧锁。 “徐珂?怎么又是徐珂?” 他揣好这张纸,将手刹放下,一脚油门,回到了局里。 罗白帆心里琢磨,上面叫停了特案组和他审办的案子,但是王勇的死,可以另外立案,这样就可以有理由去调查徐珂的信息了。 有了电话,联系非常方便,稍晚一些,罗白帆给元友打了电话,告诉他晚上下班后会过去。 元友刚接完罗白帆的电话,转身要去屋里,却听见细碎的一声响,他望向了聚魂漏斗那边,同时小雪也跟着跳到了柜子上面,正要抬起它的爪爪准备扒拉上面的小铃铛。 元友差点没使出金刚吼,一声巨吼,小雪直接从柜子上吓的跳了下去。 他过去赶快把小雪抱起,锁到了元化星卧室里。 拍拍胸口,摇了摇头,这要是给扒拉坏了,那就前功尽弃了,这猫啊,怎么看都像是元化星小时候,蔫儿淘。 元友将目光望向聚魂漏斗,那上面此时只剩下两条红纹和一条棕纹,过年的时候,他怕接神的炮仗影响,还给这上面贴了张符,现在看来,魂魄聚的还差三条,可能再过些日子,就可以超度了。 一间石室 白袍人伏案画符,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在一张红符纸上画着什么。等一气呵成之时,盖上法印,这才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黑袍男人。 “陈魈的叔叔已经异变好了?” “昨晚已经彻底异变为大鬯僵了。” “这些是通玄六阴神机符,去把困魔的鬼桩也拿上,预备那个计划吧。” “可是还没找到别的阴舛人。难道真要大鬯僵互相吞噬?” 白袍人冷笑一声。 “那么好喝的血,我怎么舍得。 那个想跟我做交易的人,不是会送来一个阴舛人吗,你预备困魔阵就是了。” 黑袍男人微微怔了一下,点了下头,刚要转身离开,又被叫住了。 “士甲!” “在!” “舀清还没有消息吗?” 黑袍人摇了摇头,“1943年到现在,已经五十五年了,她踪迹全无,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是不是她知道马上要变成大鬯僵,把自己封起来了,否则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 白袍人一动不动,1943年,他暗暗思索起来。 六孛局的胡海宗是应该在“交病期”的时候,直接跳级食用了魃血,才导致一下到了“最终期”,加快了异变。 每只魃怪,他心里有数,并且魃怪只能是元家人用法器杀之。 1943年,元家没有了法器,那多出来的魃血到底是从何而来? 舀清,白袍人瞳孔微缩了一下。 难道是说,1943年,元光祖在大莲山,杀死的不止一只魃怪?如果杀死了两只,那就难怪元光祖就那么死了。 不过当时还有谁在场,取走了多出的那份魃血呢? 会是胡海宗吗? 可是魃血这件事,没多少人知晓,连元家人都不曾知晓。 白袍人收回思绪,朝黑袍人挥了下手。 黑袍人转身离去。 全民小区元友家 罗白帆来了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把那张纸掏了出来。 元友拿过这张纸打开看着,字迹歪歪扭扭。 看完后,他把纸又给了罗白帆。 “咱俩先吃着,菜都要凉了。” “你怎么不惊讶?徐珂,又是徐珂。” “这件事咱俩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先吃饭,吃完研究。” 晚饭过后,罗白帆让元友拿出一张纸,他在上面写上这些相关的人名。 罗白帆指着这些人名,然后在中间写下了“徐珂”两个字。 开始慢慢分析,罗白帆说道。 “这些事件和人,都和徐珂有关。 唐昊,王勇都提过他。 底下这两个人,一个沈徽延,一个是沈苁,是父女关系。” 元友看着纸上的人物关系,说道。 “如果这些事件中会出现同一个人,这绝对不是巧合。 那本笔记我读了很多遍,唐昊要石盘的目的是给小胡子男人,从那里换取他的解药。 石盘在沈徽延手中,唐昊已经死了,所以如果沈徽延出什么意外,有很大可能,是跟小胡子男人有关,这里要考虑的是,石盘现在哪?小胡子得没得到。” 罗白帆又低下头盯着纸,眼睛在这些名字间来回徘徊。 “假设小胡子就是徐珂,他从沈徽延那里,没有取得石盘或者得到的很不易,出于恨,也许会唆使这些少年去玷污。” 元友摇了摇头,说道。 “1988年到1993年,间隔了五年,徐珂如果光是因为解恨报复,也不至于隔了那么长时间才想起来吧,而且这种节外生枝的事,不像是一个聪明人能干的。” 罗白帆微微皱眉。 “那这些犯案的少年跟徐珂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主要徐珂已经死了,这件事该怎么往下调查。” 元友仔细想了想,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老罗,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徐珂没死呢?他如果是小胡子,就肯定不是普通人。 1993年,徐珂让那些少年去掳沈苁,然后从沈苁那里想得到石盘的线索。 但是那些少年却玷污了少女。 他把那些少年灭了口,可能王勇疯了或者别的原因,他就没下手杀王勇,结果事情捅到了公安局,在这个失误的事上,徐珂选择假死,然后可以逃避调查。 然后王勇前段时间清醒了,他怕以前的事情败露,又回来灭的口,你看我分析的对不?” 罗白帆愣住了,但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让自己假死,穿胸破肚,能这么玄乎吗?这么多年,一个大活人一点马脚没漏,这也挺厉害的。 还有,他如果这么缜密厉害,为什么当初要让几个不太靠谱,年轻的小混混去办事? 小混混还能顺便干出那个事儿?这个有点匪夷所思。 现在查徐珂死没死,这怎么查?” 元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神秘的笑容,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说道。 “徐珂应该是土葬是吧?我记得咱们这,1993年的时候还不流行火葬。” 罗白帆眼睛一亮,“老元,你是想挖坟?” 元友笑眯眯地看着罗白帆。 “只有挖坟,才能搞清楚徐珂到底真死还是假死,才能弄清他是不是小胡子。” 罗白帆沉默了一下。 “假设墓里面是有尸体,怎么证明他是谁?虽然现在有DNA检测鉴定,但是手续很繁琐也很麻烦。” 元友嘿嘿一笑,“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自然有办法知晓尸体是谁。还有这件事你别去,我去就行,帮我打听出他家坟在哪。” “我怎么不能去?” “警察知法犯法,挖坟不犯法吗?” 罗白帆听后一愣,他把这茬忘了。 “那你等我消息。” 罗白帆随后离开了。 大晚上,元友没事干,便开始准备挖坟能用到的东西。 北寒三中 陈魈夜自习回到宿舍楼大厅时,元化星已经回到了宿舍。 陈魈往宿管室里看了一眼,发现畹姨不在,她刚要上楼,却看见身后跟着进来的一个小男孩,麻溜的自己进了宿管室中。 那是几个月前,见过一次的那个男孩儿,他当时说的一些话,让陈魈印象很深。 她没再多想,移身上了楼。 ------------ 第六十五章无名尸骸(求收藏) (站外看书的朋友,收藏一下吧!多谢了!这本书免费的,支持正版!) 北寒三中 午夜宿管室中。 “这次死了几个人?” 畹姨叹了口气说道:“死了三个,幸好都不是阴舛人,否则被吃了的话,就麻烦了。” “蛮廉怎么会异变了?他没喝药吗?” “我和言局长都认为,他喝大鬯僵的血已经不管用了,只能喝更高一级的魃血了。” 一阵沉默。 “你们得排查一下,看谁还有这种迹象,绝不能再大意了。” 畹姨不再看着小男孩,她走到窗前,温柔而带着一丝苦楚说道:“岩出,我迟早也会和蛮廉一样,如果,如果我成了大鬯僵,能不能不要取我的血,让我化为灰烬可好?” 小男孩身子一震,心往下沉去,许久都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怨过我?” 畹姨苦笑一下,“我有怨过,我曾经想不明白,为什么有解药却不能喝,凭什么这种命运不能活下去。 当你告诉我,那不是药,那是一种无休止的欲望,它让人上瘾,它是个无底洞,从来都不会被填满。 当不老时,想要长生,想长生时便会不择手段。 我当时真的理解不了你所说的。 特别是我第一次喝到大鬯僵的血时,更加不能理解了,这种让病一下就好了的方法,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可是当你把真相告诉我的时候,我震惊无比。 大鬯僵,原来就是阴舛人变的,我喝的血,竟然是朝夕相处的好朋友异变而成的。 那些日子,我害怕,我伤心,我痛苦,我纠结,我突然明白了你所说的。 我们努力不变成怪物,却喝着同类的血,即使能续命,这跟怪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种填不满的欲望,会牵着人走向深渊和黑暗,喝着同类的血,如何活的心安理得。 顺其自然吧,这样还活的轻松些。 所以我早就不怨恨你了。” 小男孩轻叹一声,内心深处升起了一丝愧疚,但随后又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因为在那数生数世之中,他深知,那些触手可及的诱惑,又有多少人能揪扯挣脱,还是让那个秘密,烂到灵魂深处吧。 小男孩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深如潭水。 “畹儿,你能想清楚这些,我很欣慰。时间不早了,我得撤了。” 畹姨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老楼那边,陈魈又听到大鬯僵的声音了,那楼真的没问题吗?” 小男孩稍稍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情。 “言君疾去查的老楼,不可能出错,他说那楼和里面的人,没有任何问题。” 畹姨微微簇眉。 “陈魈这孩子说,那老楼里的人没那么简单,不过,她是新手,也有可能过于敏感。 既然是言局长亲自去查的,那肯定没错了。 还有,元化星是元家人?” 小男孩猛的一怔,“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是言局长告诉我的。 我对元家的了解,也仅限于你给我讲的那些。 真没想到,元化星是你师弟的后人。” 小男孩不知为什么看向了自己的手腕,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元家的秘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 这些身边亲近的人,知道的也都是元家一些无足轻重的事。 但言君疾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到元家人,这不由的让他心里感到不安。 畹姨看着小男孩的表情。 “岩出,你怎么了?” “没事,保护好她们,你也一样。” 畹姨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再过多询问。 “好!” 很快又过一夜,第二天上午。 元友便接到了罗白帆的电话,徐家的墓地在大青山脚下,那一片并没有看坟场的人,周围全是散坟,问他打算多会行动。 元友表示白天不行,最好凌晨两点到三点。 罗白帆在电话那边也要去,元友知道他性子,无法劝说也就硬着头皮答应了,约定好时间,一切就绪。 大青山脚下的坟场分好几个区域,西区基本都是老坟,无人管理,有可能古时候就是乱葬岗,有很多都是坟上坟,还有年久失修,后人都找不到的那种,有时候还能看见棺材板都漏在地面上的。 东区是个很大的墓园,背靠的山势也很不错,并且有人整顿管理,风水上虽然格局没那么宏大,但也有主山,少主山,太祖山,背山龙脉这样的走势,恐怕是花了钱请的高人堪舆的。 所以这里是市中心大多数人家安葬逝者的主选,但需要花一笔不菲的钱才能占到好穴,而且晚上还有看门的人。 幸好这徐家是家族坟,比较传统,把墓地选在了东西区的中间。 介于东西区中间的区域,是专门卖给私人的。一般都是家族墓地,每家墓地相距很远,为了互不影响。而徐家坟便在这其中。 市区到大青山中段需要大概1个多小时,罗白帆早早来接元友。 元友把家伙事儿都已经准备好了,放到了罗白帆车的后备箱里。 有铲子,撬棍,香纸火,他自己则背着以往用的布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都有点啥。 此时是凌晨2点多,到那边比预计还要快十来分钟,跟这个时间车少也有关系,毕竟凌晨时分,有谁能开车去墓地的。 车停在了一个低洼的地方,估计是以前塌陷过,出现了一小片小空地,这样比停在大野地里隐蔽些,元友给罗白帆身后贴了道符,防冲身。然后俩人拎上东西往平滩深处走去。 凌晨三点,野外的坟场,寂静无声。 罗白帆打听过,这一片没有人看守,就算这样,两个人也没有开手电筒,大野地里,手里拎着工具,顶着月光开路。 因为手电光实在太显眼,当然半夜挖别人的坟也是心虚的很。 罗白帆想是白日里已经研究明白路线,没多久便把元友带到了徐家坟外围的矮墙。 月朗星稀,山脚下的平原上,灰白色的砖,砌成的矮边墓墙很是显眼。 冬天萧瑟,墓墙周围以及墓碑后,净是干枯的荒草根,就像是许久都没有人来打扫祭拜。 这是徐家的墓地,明堂左右都有墓碑,而最前面的一个碑上面刻着徐珂的名字。 元友这双眼睛,在路过的这些新旧坟包上扫见不少奇怪的东西,所谓见多不怪,他也就当没看见一样。 元友站在徐家坟的明堂前,往前大致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这徐家坟跟别家的坟有些不大一样,然后走近一瞅墓碑,更是觉得奇怪。 按理说一般家族坟都是有排穴的讲究,根据周公之礼,左男右女,夫妻一起,长幼之分,携子抱孙。 但是徐家坟不知道是不是人丁不旺,墓碑像是一脉单传。 而且最奇怪的是,夫妻之坟竟然都是左右分开不同穴,更甚者到了第五代第六代,夫妻墓碑离的八丈远,而在第六块墓碑前,元友看到了徐珂的名字。 这元友就摸不清了,这是什么格局?难道都是感情不合?感情不合也不能这么排,这么下去,这家族墓的地景儿,不得越占越大了吗? 先不管这种奇怪的排穴,他让罗白帆过来,打算挖坟。 徐珂的墓碑后面并不是土包,而是四块石板,下面应该就是棺材。先需要把这些石板撬开,然后挖土寻棺。 俩人拿起了撬棍,把石板翘起,然后抬到一旁。 凌晨的山脚平原,真的有些冷,但是挖着起劲,身上还出了汗。 土不是很好挖,两个大男人,虽然力气都不小,但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等触到棺材面上时,周围已经挖出了很多土。 1993年下的葬,罗白帆想象着开棺那一刻会是怎样的画面。白骨一副?还是带着腐肉?又或者空无一物? 墓碑后此时已经堆起了很多土,土的后方,两个人影晃动,那是元友和罗白帆,他们向下挖了大概不到一米,就已经挖到了徐珂的棺材顶。 元友心里想着,“这棺材坑挖的不深啊!怎么觉着很敷衍了事的样子。” 棺材盖看起来并没有腐朽的厉害,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气候比较干燥,所以五年了,看起来没那么腐败不堪。 元友把四周的土也挖了挖,又清理出了一些,这个时候整个棺材盖全部露在了外面。 看这口棺材并不是很长,他把盖子上的一些浮土扒拉开,看了看摸了摸,找准了楔子和棺材钉的位置,准备起棺盖。 只是一会功夫,棺材盖被翘起,罗白帆帮着元友,两人一较劲,嘭的一声,盖子被拔了起来,然后抬起往侧面放了一点,棺材露出一条大缝。 天很黑,又在坑中,棺材里根本看不清楚,罗白帆有些心急,拿手电往里面照了一下,就看到一截泛白黄的骨头,那是手臂的位置,骨头周围有些黑红色的不明物质,还有渗在垫衬布上的不知明的黑色液体。 他抬头看了一眼元友,元友也看到了棺材中的东西。 “里面有尸体,怎么办?”罗白帆此时往远处望了一眼,大地空旷苍凉,只有几株枯草偶尔随风摇摆。 元友示意罗白帆一起把棺材盖搬到坑外,然后拿着手电从头到尾看了一下。 整个尸体并没有完全白骨化,头部虽然已经是骷髅的样子,但头上的头发还在,脑腔中的物质还有些,身上的某些部位还有一点穗状腐肉,呈现出暗红的颜色,看着有些恶心,唯有四肢已经是白骨化了。 这尸体上身应该是白色的体恤,但已经被尸体的腐液侵蚀变了颜色,而下身裤子有些破碎不堪,脚部位置散落着两只布鞋,这些衣物并没有完全腐蚀殆尽,还能看得出大概。 罗白帆用手电来回在尸体的胸腔部位照了半天,而元友拿着手电,也在尸体上扫了几遍。 “你记不记得,徐珂有多高?”元友说道。 罗白帆也看出了点问题。 “这尸体不是徐珂的。” 元友同意他的观点,缓缓说道:“身高不对,我记得徐珂跟你身高差不多,这具尸体明显很矮小。” 罗白帆点了点头,也说道:“徐珂在1993年死于意外,铲车伤到了他的胸腔部位致死,可是这具尸骸的胸骨好像并无断裂,还有就是,徐珂下葬,家人不给穿寿衣,穿的便装放到棺材里,这实在很奇怪。 而且这具尸体的穿衣风格是年轻人的。 这尸体应该是男性,个子不大,鞋真的不小。如果这不是徐珂的尸骨,又会是谁的呢?” 元友拿手电照到了尸体头部,幽幽说道。 “要想知道他是谁,需要取他尸骨中的一样东西。” ------------ 第六十六章天灵盖 罗白帆听元友说,还需要取尸骸上的东西,他不由往棺材里望去,心下猜测着会是尸骸的哪个部位。 只见元友脚踩到棺材的边缘,身体微微下沉,探着身子,拿手电照了照这具尸骸的颈部。 罗白帆看到他往尸骸的颈骨照去,便说道:“要取什么东西?你不会想取他的喉骨吧?” 元友摇了摇头以示否定。 他是想取它的头,因为他要用到这具尸骸的天灵盖,可是等手电照到颈骨的时候,他愣住了,颈骨都是碎的断的,这明显生前是被折断了脖子,而且折的时候很剧烈。 “我需要他的天灵盖,但是手上又没趁手的工具切天灵盖下来,所以我想把头整个拿回去,用头招魂也行。 可是你看,他生前是被拧断了脖子,颈骨都碎成这样的了,不过这倒是方便,头部一拿就下来了。” 罗白帆一看颈骨的确碎的,职业习惯说道。 “不能再碰这个尸体了,我得回局里调人手,立案调查。” 元友看着罗白帆,一皱眉,“老罗,你疯了吗?半夜来挖坟,咱们已经算是违法的了。 知法犯法,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公安,会被重罚的。 而且这事儿,已经过了五年,所有关于徐珂的东西早就没了,你去哪搜索证据?查这件事?以什么借口理由?半夜挖坟挖出的证据? 就算棺材里的这个人是被害的,徐家也许还会反咬一口。 况且这背后的秘密,还有徐珂的假死,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查的了。 我们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调查真相,未尝不可。” 元友说的话是对的,光那几起案件都被上面叫停,这些事没那么容易查清楚,罗白帆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 “你搭把手,帮我把头递上去。”元友说着,带上了手套,从包里拿出一块红色的布,将这带着头发的头骨捧到了布中,然后包好,递给了罗白帆。 罗白帆接了过去,他没想到,这光剩下头骨的东西竟然还有些分量。 他和元友又仔细的看了看棺内的情况,连鞋子也翻了一下,底部印着275,应该是43码的鞋,而破败的白色体恤上有个飞龙的图案。 元友又看了看棺内,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 罗白帆没有看错,那居然是一根白萝卜,而且上面似乎刻着什么图案,因为氧化了,变成了深的颜色。 然后他看到元友把萝卜安放在了尸骸的头部位置。 “这是什么意思?”罗白帆问道。 “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把他的遗骸取走一部分,帮他占好穴,不至于魂飞魄散。 这可不是普通萝卜,上面画着能引渡的阴阳经文,等我回去查到他是谁,然后可以不用放回头骨,就能超度他。” 罗白帆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朝元友竖起大拇指。 之后两个人趁着月光,把棺材盖放了下去,移回原位,元友在上面踩了踩,嘴里低声不知道在念着些什么,把土又原封不动埋了回去,石板也复了位。 他们没有先着急走,元友环视了一下徐家的墓地,往最上面的那块墓碑走了上去。 最顶端只有一块老旧的土黄墓碑,他本以为上面应该刻有徐家老祖宗夫妻名讳,可是离近一看,发现是有刻字,但被风蚀的厉害,几乎像是空白,隐约在中间能看见一个“囚”字,这是名字中的一个字。 难道徐家祖叫徐囚?这祖坟也不说好好修缮一下。 可转念一想,修缮也没什么用,因为能在自家祖坟中安放奇奇怪怪的人,也是很少见的。 徐家拿这个根本也不当回事儿,又或者是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做个祖坟掩人耳目吧。 元友转身抬眼又看了一下这徐家的奇怪排穴,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片家族墓,是否只是一个幌子,徐家的每个墓穴/里,会有徐家的人吗?他没有继续深想,因为谁也猜不透,这些墓里,都埋着什么,想罢他往下边走去。 元友和罗白帆收拾好工具,查看了一下现场,并无遗漏物品,所以拎着东西,往外走去。 很快走到了车附近,上了车。 “里面没有徐珂,也并不一定代表徐珂没死,但至少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内幕,因为这些都太不正常了。” 罗白帆启动了汽车,“那我们接下来?” 元友朝后面看了一眼,罗白帆知道车后备箱中放着无名尸骸的头骨。 “魂魄自己说不了话,我要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来审它。” “灵魂开不了口是吗?我记得你上次超度于辉的时候说过。” “肯定开不了口,即使它们说话,那也是鬼有鬼语,咱们也听不懂,所以需要特殊的方法。” 车终于驶出了颠簸的土路,上了公路。 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多,路上的车辆也多了起来。两个人也许是累了,又或许心中都想着事情,一路无话。 车很快驶进了市区,转眼便到泉民小区。 挖了一夜的坟,浑身都是脏兮兮的,两个人各自道别回家洗漱。 黎明很快到来,二月的清晨,虽然春寒料峭,但阳光却十分明媚,让人心情大好。 因为天气稍有回暖,元化星便早早起来在操场上跑圈。 广播里放着熊天平的《雪候鸟》。词曲写的伤感凄美,要不是元化星在跑步,让人听着都要落泪了。 是谁在早晨放着这么忧伤的歌,元化星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擦了擦脸边的汗。 果然早晨不能听太悲伤的歌,她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但是当她抬头看到远处时,晨光赐予了温暖的光芒,又慢慢的驱散了心中的那丝阴霾。 徐君房又是早早就来了,元化星刚在座位上坐稳,就看到徐君房满脸笑意。 她侧过头用不解的目光望向了徐君房。“早晨捡到金子了?老徐,笑的这的这么灿烂。” “古方。” “古方?古方好了?破译好了?”元化星瞬间来了兴趣,她打心底跟着徐君房一起高兴。 徐君房笑着点着头,“前天就破译完成了,昨晚我接到的电话,所以明天请假,我就去江苏了。” “真是很期待,我怎么比你还激动。” 徐君房眼睛亮亮的看着元化星,“你这个傻丫头,激动个什么,别忘了,破译成功,里面还有那些难找的材料呢。” “我过年为你许过愿,保证都能找到。”元化星俏皮的脸上满是天真。 徐君房看着元化星,目光是那样专注。 “化星,有你,我一定会无比幸运!” 泉民小区 元友没睡几个小时,便起来打算清理拿回来的头骨。 无名尸骸的头骨,他放到了院子中,此时正好中午,阳光比较足,其实并不利于处理这样的尸骨,容易灼伤阴气。 但他总惦记这件事,因为早验出是谁,就能早一些让心里的这块石头落地。 他从家里拿出了一把伞,用下巴侧着头夹着伞柄,挡住阳光,蹲着开始清理头骨。 尸骸头骨其实并不需要过度打扫干净,差不多就行,只是这头骨的颅腔中,那些组织物质都腐败在了其中,需要清除出去。否则拿进家中,腐烂的尘埃会飘散到家里,这种东西会影响屋主人的运气。 也幸好周围邻居都是年事已高的老人,这个时间段不到处溜达,否则看到他一个人在院子里抗着一把伞,低头扣个死人骷髅头,非得吓的心梗不可。 不多时,头骨清理的差不多了,头顶的头发也被薅掉了,然后收集起一部分头发晚上备用。 元友本来需要的是天灵盖,但看这骨头结实的程度,并不是很好取下来,索性就用整个头颅来进行招魂吧。 天灵盖是什么,就是人的头盖骨,头顶骨。 在民间小孩未满三周岁的时候,脑门上有一片位置,用手放在上面触摸,会明显感觉到软软的没有骨头。 有的父母在为婴儿剃发时,往往剃个锅盖头,保护起这片柔弱的区域,这就是天灵盖所在的位置。 人到三周岁的时候,脑门的骨头才完全闭合,与灵魂沟通的能力就没有了,也就是“天灵”盖住了,通俗讲就是通灵的窗口关闭了。 小孩小时候很容易受到惊吓,老人们会认为这是小孩天灵未长好,还能看到周围的神神鬼鬼,还能与周围的神鬼进行交流,所以小婴儿时常会莫名啼哭、惊吓、嘴中咿呀交流着什么,或者生病。 如果婴孩因为这样而哭闹、发热,没有特效药,老人们一般就会烧烧香,嘴里念叨念叨,或是请个先生,让这些通灵的人来做个仪式,倒是很有效果。 这都是民间的一些说法做法,但不全是胡说。 人有三魂七魄,而人的三魂,一般都藏在天灵盖中。 魂不但驻足于天灵盖中,天灵盖也是三魂的出入部位。 还有一个部位叫做魄门,也就是人的肛门,那个位置只出不进,属于七魄能出去的部位,很多人去世的时候,魂魄出去,就会有大便失禁,其实就是魂魄没了,拦着这些污秽的力量也没有了。 天灵盖是灵魂的住所容器,用一些道教的方法,使它具有比聚魂天灯还要强的效果,因为毕竟是原身之物,效果肯定要强百倍。 很多国外的巫师也是利用这一原理,用人的头盖骨招魂驱灾治病。 元友此时在院子中,已经清理完毕,把伞合上,将原来包头骨的红布上的污脏之物抖了抖,然后又重新把头骨包了起来。 他从院中拉门进到屋中,开始准备画符。 因为不知道这头颅的主人究竟是谁,又没有这尸骸的生辰八字,缺少这些关键资料,所以就用不成引魂招魄的引魂幡,只能用招魂符。 这尸骸也有些年月,又有可能属于非正常死亡,它的因果魂早不知在哪了。 所以,以尸骸的天灵盖为引,让这头骨主人的因果魂和守尸魂,主动来寻自己的归宿容器。 ------------ 第六十七章六孛局的人 1993年 一个身着白色T恤的少年脸上冒着汗,T恤上的图案是一条飞龙。 他此时特别想逃走,却无奈不知何种原因身体动弹不了。 惊恐万分的眼神却无法看到身后站着的男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那男人的声音虽然很是温和,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古怪。 “你要是帮我做一件事,不但能得到一笔钱,还可以得到我这种能力。” 少年已经顾不得他说的什么能力,他害怕的要死,身体却突然一轻,坐到了地上。能动弹后,连滚带爬的翻过来望向说话的男子。 依然心悸的感觉让少年害怕到无法开口。而他面前的男人,却向他缓缓伸出了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混混,最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拒绝,后果不堪,如果答应,前途未卜。 少年因为恐惧,浑身颤抖,硬着头皮,伸出了手臂,一把拉住了面前伸出的手,然后站了起来。 男子嘴角微微勾起。。 泉民小区 元友清理完无名尸骸的头骨,在屋中准备画几道能用的符,没多久就画好了。 这次招魂后用于问话的方法叫做“问䰟(hún)” 招魂用的东西已经备好了,剩下用于“问䰟”的材料正在准备。 什么是“问䰟”,简单的说,有些类似于笔仙。 同样都是灵魂来作答,笔仙大多数是请不来的,如果请的来,基本都不是偶然,肯定跟玩笔仙的人有某些关联,所以想送走请来的东西,会非常的难。 “问䰟”随音,指的是问魂,这是古代方士用的厌(yā)胜之术,是一种跟灵魂沟通的方式。 因为鬼有鬼语,人有人言,这之间是不互通的,鬼和人想交流也有点难度,但是方法倒是有一些。 比如陆铎公创造的“殄(tiǎn)文”,这个就是给鬼看的文字,可以跟鬼沟通。 再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是“问䰟”了。 其方法是,准备草扎人一个,在其身中放入符咒。 把死者生前的头发,或者遗物,剪一些放在草扎人中。 然后在草扎人嘴中插一根很长的笔。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让招到的魂魄附到草扎人身上。 招魂的人用咒术使魂魄回答问题。魂魄是开不了口的,只能用假人身上的笔,在一些字比较多的地方点字成话。 所以元友走到门口,在门口的柜子上拿了两份报纸,这报纸便是问䰟中所用的道具,因为上面什么字都有。 他把报纸展成最大,字多的一面朝上。 附身的草扎人需要现做。稻草这种东西,柜子里有一小袋子,元友将其拿出。 稻草三十六支,化作三十六根骨节,做一身草人形态,有头,面,受,足。 小草人捆扎好后,把黄符塞入其内,无名尸骸的头发绑在草扎人的头部,这就算完成了。 但是长一点的笔有些不太好找,元友找了根细棍子,前面绑了一截笔来替代。 所有材料都准备好后,午夜时分方可招魂问䰟。 罗白帆在下午的时候打过来电话,问他多会招魂,能不能来看。 元友告诉了他时间,让他晚上来就行。 罗白帆在挂完电话后,从办公室中走了出去,迎面正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苏轶。 “苏轶!” “要出去啊,罗科?” “陈魈家的地址你有没?” 苏轶有些意外,罗科为什么还在追那个案子。 “有,她叔叔开的那个小卖部,就是家里阳台改的,她家是一楼。 我年前去的时候一直没人,店也一直关着。 我给您写一下地址。”说着他掏出纸笔写了下来,然后递给了罗白帆。 罗白帆拿过纸条一看,离北寒三中倒不是很远。 车很快就到了,在那附近,罗白帆把车停好,开始寻找门牌楼号。 这也是个老旧的小区,他顺着一条小道往里面走去,等走到很里面,远远就看到有一个凸在外面的阳台,阳台包围上钉着小卖部三个字。 他对照着门牌号,没有错,这是陈魈的家。 阳台外面的玻璃上有些脏,大概是去年下雪后,风刮化了雪,变成的污渍。这么看来,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打扫。 罗白帆透过窗户玻璃往里望去,里面靠墙有个小货架,上面摆着一些货物,最多的是方便面和矿泉水,还有零星几包烟。 墙的右边通往室内,里面只能看到放着桌子和凳子,非常简单,看起来就不像住着人。 罗白帆一皱眉,暗想。 “过年的时候,陈魈这个小丫头难道就住在这样的家?看起来怎么一点人气都没有。” 罗白帆越发的奇怪,便走进单元楼道里,敲了邻居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罗白帆亮出了工作证。 “你好,向您打听点事儿,您家对面这户,现在都什么人住着?” “这家啊,很久都没人回来了,过年的时候都黑着灯。” 罗白帆思索着陈魈还会住在什么地方。 “那以前都住着什么人?我看他家阳台是个小卖部。” “就住着一个男人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家也是租的,所以邻居也不是太了解,但是他家这小卖部根本不开,想买点啥,都关着窗户没人,反正挺奇怪的。”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罗白帆出了楼道,点燃一根烟往回走,马上要走到停车的位置时,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着他。 罗白帆停了下来,把烟头扔到了地上,踩灭的时候用眼睛朝身后望去,并没有任何人,但他刚刚明明无意间看到身后不远处躲闪的人影。 他心中暗想,“还有人跟踪监视我?这是什么人?” 他没有惊慌但也警觉起来,他继续朝车走去。 马上就要到车跟前了,一种压迫感先传到了他的左肩膀,随后右边伸过来一支臂膀。 从力度上看,罗白帆感受到了威胁,这是一种要用到格斗的招数,有人想从后面锁喉。 果然,后面的右手臂扼住了他的脖颈。 罗白帆以前是当兵出身,对于这种招数他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停滞。 用自己左肘快速用力向后顶去,瞬间打击到后面人的上腹部。 罗白帆感到脖子上的力量稍微一松,随即利用这个空隙,双手抓住后面的人右臂向前俯身。 下沉弓腰,屈膝蹬腿,将那人背摔倒地,但此时怪事发生了。 他想看看这人到底是谁,却往身前的地上一望,顿时惊住了。 什么都没有,就如同他刚才背摔的只是个空气。 心中一惊,让他很快转了好几次身,然而这片不大的地方,只有车和他自己,没有别人。 他头皮发麻,这绝对不可能,扼喉,背摔,真真切切感受到是人,可是人呢? 他调整了下呼吸,猛的蹲下,往车底看去,依然什么都没有。 罗白帆原地站起来挠了挠头,心中想着,“真是撞邪了!” 随后他拉开车门进到了车里。 从兜中取出烟盒,手拿着烟盒抖出一支烟,叼在了嘴里,刚掏出打火机,还没点燃,一个声音从后面的座位传了过来。 “好久不见,你的身手还是很敏捷!” 罗白帆虽然被吓了一大跳,但是绝对没从身体上显现出来,他都闷在心里,看起来还是那么镇定。 他朝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知道何时,车里多出一个人来,可他一点都没发觉,而且也没听到车门的响动。 这个男人束着发,戴着墨镜,听口气是认识的人,可罗白帆没有认出他是谁。 “你是?” 那人把墨镜摘掉了。 “是你?” 后面的人爽朗的笑了。 “对,是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罗白帆把烟点上了,轻轻吐出一口。 “我怎么会知道,我跟你们又不熟。” 那个人并没有因为罗白帆的口气而生气。 “不要再查下去了,难道你连上司的命令都不听吗?” “你指的是哪一件?”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件,废话不多说了,你再这么调查下去,会耽误很多事的。 再说这些事,不属于你们的管辖范围,你知道的越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可以不调查,卓艺萱是不是胡海宗咬死的?你们知道胡海宗是什么人对吗?” 罗白帆心里在想,如果这些人知道胡海宗的情况,那么如果有朝一日,元友变成僵者,他们会不会有办法救他。 束发男子又把墨镜戴了回去。 “我不能告诉你什么,你就算调查也不会有结果的。 在这个世界中,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东西,那些秘密,那些领域,都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能轻易接触到的。 你们侥幸得知了一二,却不知因此会付出何种代价,这种未知的东西,离答案越近,就会越危险,其实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是...” “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是个聪明人,我不是在威胁你,这浑水不是你能淌的,你好自为之。” 罗白帆还想再问什么,却从后视镜中看到,人消失不见了。 从刚才的背摔消失,到如今的凭空消失,就算罗白帆因为认识了元友,让世界观不一样了,但现在看到的,已经超出了他认知的范围。 他心里琢磨,“这是演神话剧吗?说不见就不见。” 这个人的话,恐怕不是危言耸听,这匪夷所思的事,就像是一种警告和示威,罗白帆有些不寒而栗。 晚上8点,他来到了元友家。 罗白帆进到门里,情绪就不是很高,元友以为他因为昨晚没睡觉,所以精神萎靡。 “白天没睡会?” “不是,你猜今天谁找上我了?” “找上你?听起来不像是高兴的事儿啊,谁?” “你记不记得,红河洞的那个女婴,被上面派下来的人抱走了。 下命令的那个,看起来是他们的头,那些人管他叫言局长。” “我记得,当时他们来了,跟着上面派下来的公安,然后说剩下的由他们全全接手负责。 你不觉得,那些人当时的样子,像极了处理唐昊那件事的那些人。” 罗白帆点了点头,“今天来找我的,就是那个言局长,他们这些人,恐怕都是六孛局的人。” “红河洞的事,那么离奇诡异,六孛局处理,也是正常,你下午干什么了?六孛局的人能找到你。” “我今天下午去查陈魈的住址,回来的路上,这个言局长就找上我了。 老元,他能凭空消失,咱们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和神仙一样。” 元友忍不住笑了,因为能让罗白帆受刺激的,也只有这些超自然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了驭魂桩出来的那个玩意儿,要是罗白帆看到,又会怎么样呢?。 “老罗,你可比普通人见识的多,就别说凭空消失,这些僵者,路边鬼,超度于辉,哪些不是真的。 所以你已经不是一般人了。对了,那言局长为什么找你?” “我不是还在调查陈魈的事,他让我停止调查,语气虽然不是威胁我,但也表达的很明确。 也不知道陈魈和她叔叔,跟跟六孛局是什么关系。 而且我感觉,僵者这类人,他们也知道怎么回事。” 元友摸了摸下巴,“如果他们的头儿都亲自来跟你说,那你就不要查了,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元友说着,突然想到了女儿。 看女儿那么在乎她的好朋友,如果陈魈跟六孛局有什么关系,或者陈魈本身有什么问题,那么女儿会不会也受什么牵连,他不由担心起来。。。 ------------ 第六十八章问䰟 1993年中元节 一条小街,路边满是刚烧完的纸火。路口走来三个少年模样的男生,前面两个勾肩搭背,另外一个跟在他俩后面。 突然不知为何,其中一个男生像是有些生气,指着后面的男生破口大骂。 “傻叉啊!你他妈不能别叫我名字?刚才鬼片里演的,鬼节晚上不能直呼名字。” 后面的男生有些唯唯诺诺,还有些结巴。 “李,李哥,对,对不起!我没叫你全名啊。” “王勇你还叫,下次别跟我们一起玩了,看你真够心烦的。” 旁边的男生也附和道:“就是,下次别带他了,智障一样。” 叫王勇的男生突然像是尿急了,忽略过这两个人的话语,随便找了颗靠近墙边的树,也没有看到树坑旁边,还有一堆没灭的纸灰堆子。 尿不但溅到了纸火圈中,都快流蔓延进去了。 裤子刚提好,他往前追去,突然身后刮起一阵旋风,风卷着黑色的纸灰往他身上飞去。 他一下摔倒在地,翻了一下仰面躺倒,一个激灵,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缓缓睁开眼缝,看到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站在他的不远处说着话。 “怎么不等他说完,就拧断他的脖子?他的话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给你报仇。” 说话间,这两个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这个人也杀了吧。”说话的男人话语冰冷,似乎杀人就像家常便饭。 “拧断脖子太便宜他们了,他身上有这个鬼东西,会折磨一辈子,让他不得安宁才解恨。” “好!” “那两个人的尸体怎么办?” “你不用管这些,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躺着的少年,看清了说话的男人,他见过,那是在标本展览馆一楼大厅中的相片,相片下面写着“馆长徐珂”。 泉民小区元友家 罗白帆环顾了下屋子说道。 “咱们今晚在哪招魂?” 元友往元化星卧室看了一眼。 “本来我打算在家里,后来发现不行,也不知道这尸骸死了几年,家中干扰多,不容易招到,另外不能有猫,所以还是在院子里吧!” 很快便到子时,元友和罗白帆来到了院中。 夜深人静,院子里的东西早就备好,元友把头骨搬了出去。 他让罗白帆不要出声,来到摆好的小桌前,先烧了三炷红香立于米碗之中,这是招魂的时限。 然后正式开始。 只见元友手掐追魂诀,这追魂指法为右手五指向上伸直,拇指掐于中指指根。 接着脚踏罡步,将一面八方引魂符箓贴于无名尸骸的头骨上。 口念招魂咒。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虚惊异怪坟墓山林、今请山神五道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真魂,急急如玉令。” 念罢变换为金刚指敕符。 金刚指为右手无名指从中指背过,然后食指勾住无名指,指尖向下,大拇指、小指指尖皆收入掌心,中指朝上。 罗白帆在一旁看见元友变换的这个金刚指,看的目瞪口呆。 要是换做他,恐怕另外一只手帮着掰,都不一定能把指头掰成那样,而元友单手一气呵成。 此时元友敕符完成,周围微微起风,贴在无名尸骸天灵盖的,那张八方引魂符的符尾,轻轻飘动起来。 “呼”的一声,几道青色的东西,朦朦胧胧从四面八方飞入了头骨之中。 头骨的眉心位置,有一根红色的线,连着地上的草扎人。 草扎人插在了一个大米碗中,碗里除了草人,还有一颗鸡蛋。 元友看见青色的东西入了头骨,便嘴里又念了起来。 “收回附体、筑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又一次指向草扎人敕符。 只见碗中的鸡蛋自己缓缓竖了起来。 元友接着又念。 “草人开光便是人,开关变神通,女是汤三娘,男是下吉,三十六枝草,化作三十六骨节,节节都是身,都是人,开人身,开你面,开你耳光,听分明,左耳听阴府,右耳听阳间。” 突然大米中的草扎人动了,腰以下没动,上半身弯了下去,嘴中含着的笔,吧嗒一下点到了报纸之上。 元友蹲在报纸前,手里拿手电照着。 “我来问你,你来答。” 草扎人的笔点到了报纸的一个位置,“好”。 “你叫什么名字?” 笔划拉到两个位置。“李...江”。 元友一怔,心头狂跳。 他没有想到,这具尸骸的主人竟然是失踪的李江。 “你是被害死的吗?” “是”。 “被谁害死的?” “徐...”似乎报纸上没有这个字。 元友接着问,“是不是徐珂?” “是”。 “徐珂现在还活着吗?” “是”。 元友还是一怔,接着又问道。 “沈苁还活着吗?” 问完这句话,寂静无声,草扎人突然不动了,紧接着便听到细微的声音,噼里啪啦,不知为何,草扎人自己燃烧了起来。 元友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但为时已晚,瞬间草人变成灰烬,碗中的鸡蛋啪的一声也碎了,几道青光向远处的黑暗呼啸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罗白帆是没敢出一声,但是细微的还是听到元友问的那些话,他正在焦急时,却看见草人烧没了,但还是不敢出声。 只见元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无奈。 他看罗白帆不敢出声,冲他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怎么回事?草人怎么烧着了?” 元友皱了皱眉说道:“这个魂魄,也就是李江,他似乎非常介意提到沈苁,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让他害怕到宁愿再去当孤魂野鬼。” 罗白帆低声说道。 “其实昨晚,我在车里大胆想过,这具尸体,会不会跟那些失踪的少年有关,果然我的直觉没错。那么另外失踪的人,会不会都埋在了徐家坟中?” 元友看着地上的头骨。 “有这种可能,这次也挺幸运,至少知道,徐珂没有死。” 罗白帆微微皱眉说道。 “徐珂没死,杀死了李江,李江是害沈苁的凶手,老元,看来你上次的猜测是对的,徐珂大概是为了灭口。 只可惜,没问出沈苁的生死。” 元友有些遗憾,从刚才李江魂魄惧怕提到沈苁来看,一定是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连灵魂都这么忌讳。 “接下来只有调查徐家了。” 罗白帆说完打了个哈欠,两晚没睡,有些疲倦。 元友点了点头,看着那一脸疲惫,让罗白帆快些回家休息,一切明天再做打算。 午夜万籁俱寂,某处。 六根黑色石柱,上面刻有鬼头符文,均匀分散,立在一个六边形深坑边缘。 每根石柱间均有铁锁连接,铁锁环上又挂有数枚铜钱和一些青铜铃铛。 六边形深坑下,位于中间的位置,放着一张铁床,铁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的东西,头上的位置,贴着的黄符很是醒目,但这人一动不动。 之所以看起来似人非人,是因为它有人的大概身形,头部四肢躯干,但浑身像是长满了青蓝色的鳞片。 它的头发非常的稀疏,头上隐隐能看到鼓起很多小包,两腮的骨头变的凹凸不平,向往外翻着,而嘴看着也不是正常的嘴巴,干枯紧闭,看不出什么端倪,还有它的指甲看起来像是很有杀伤力的武器,又尖又长。 在它的锁骨位置,有几条很细的朱红色钢索穿过,延伸到上面,连在大铁锁上。 此时一个黑袍男人,面色黑瘦,站在深坑边上,正在俯视下方铁床上的东西,而另外一个黑袍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士甲先生,阴舛人已经给送过来了。” “一定要看好了,绝不能有闪失。” “是!” 转眼一夜又过。 不知为何,虽是初春,气温却陡然升高。 大北方即便是马上要到三月,但也不可能温度这么异常。 这都不是说的二八月乱穿衣了,响午日头最高的时候,还能看到有人穿着短袖,抱着外套在街上溜达。 就这么几天,一些街口的老人便说,这今年气温不正常,恐怕是灾年,要有灾害。 年轻人听了一笑了之,而一些中年人却觉得老人之言,不无道理。 北寒三中 课间休息,刘晶坐在徐君房的座位上,跟元化星说着话。 “你家老徐干什么去了?怎么请了这么多天假,还没回来,这小伙儿,怎么这么自由,也不怕耽误学习。” 元化星从桌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袋亲亲虾条,然后打开递给了刘晶。 “他家里有点事,出远门了,我也不知道他多会儿回来,给你吃这个。” 刘晶喜滋滋的拿出一根虾条。 “你怎么最近课桌里老有零食,我记得你不是很爱吃这些东西啊?” “我是不爱吃,这都老徐给我的。” “你说他怎么不给我买?对你怎么这么好?我就说他喜欢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你这嘴边也没有痣啊!怎么跟个媒婆似的。我觉得徐君房更像我的哥哥,他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 刘晶把脸凑了过来说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我觉得徐君房长的挺帅的,人也不错,就是腿是个问题,你不会因为他的腿...?” “我说你烦不烦,虾条都堵不上你的嘴,这跟他的腿有什么关系,我真的服了,以后出去别说我认识你啊!” 刘晶哈哈哈大笑起来,“我跟你从小学就是同学,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你说喜欢过谁。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异性。” 元化星眼神极其认真,“对,你说对了,我喜欢同性。” 刘晶先是大惊失色,随后脸上夸张的缓缓露出惊喜娇羞之色。 “我知道了,你一直喜欢的是我,对吗?” 元化星无奈的用手一捂眼睛。 “春天了,你是不是最近春心荡漾了?” 刘晶把虾条已经吃完了。 “怎么说话的,再说你没感觉出来吗?最近都不是春天了。” 然后压低声音又说道:“我今天里面只穿了一条薄秋裤,就这还热的不行。” “最近天气的确不正常,前几天地理老师不是说了吗,新闻上报道因为诺尔尼诺现象,臭氧层被破坏,全球变暖。” “这也不能一下就变这么暖吧,反正我姥姥说了,今年是灾年,前几天我还从哪本书上看到,一个国外的预言家说的,明年1999年是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地球就没了吗?” “那本书写的预言是,1999年7月,恐怖大魔王复活后从天而降。反正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到时候,天空中太阳、月球和九大行星将组成十字架的形状,而这一天就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你别看这种没谱的,最近一期《科幻世界》买了吗?还有《奥秘》,《飞碟探索》?” “大姐,你说的这些就有谱了?我觉得里面更玄乎,我一般看《读者》和《青年文摘》。” 元化星嘿嘿一笑,“好吧,好吧!那你都买了吗?拿来我看看。” 刘晶一噘嘴,然后回自己的座位翻书桌去了。 ------------ 第六十九章古方的希望 又过一日,元化星晨跑结束,来到班门口,用嘴吹了吹挡在眼睛附近的一些头发,一进去,便看到了徐君房。 “你终于回来了。”她看了看班里的同学,今天因为来的比较早,大多数同学还没有到,她推后面的桌子进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徐君房看起来有些疲惫。 元化星觉着他去江苏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许不是很顺利,所以看着情绪不高。 徐君房搓了搓脸,没有一丝笑影。 元化星越发觉得出了什么问题。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徐君房苦笑了一下。 “没有希望了。” “怎么这么说,到底怎么了?” 元化星有些着急,这是徐君房能站起来的唯一希望,如果破灭了,对他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 “古方破译了又能怎么样,果然其中的材料是那么的古怪难寻,怪不得我徐家到后面变成这样,药真的好难做。 而且我不会如祖上那般幸运,能遇到一个厉害的方士,一切都得靠自己。” 元化星有些听不懂,“是材料找不到吗?还是?” “你知道什么是阳爻血吗?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徐君房黯然的神色,让元化星忍不住想握住他的手来安慰,但她控制住了。 当她听到“阳爻血”这几个字,心中一怔,这不就是父亲说的那个血吗,她自己就有。 “我知道!” 徐君房慢慢的抬起头望向了她,眼睛轻轻的眨动了一下,有点懵,似乎不太相信元化星说的。 而元化星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我知道阳爻血是什么。” 徐君房似乎还是不太相信这句话,“你知道...是什么?” 元化星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徐君房解释。 “你先别为这件事难过,是不是这其中的难题只是你找不到阳爻血?” 徐君房微微点了点头。 “破译出来的材料里,有很多要准备的东西,好在我爷爷和我爸留下些线索。 只有这个阳爻血非常关键,但是我从来都没听过,打听了很多人,也都不知道,我实在没办法相信,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元化星抠了抠自己的手指,说道:“阳爻血是我们家遗传的血,我可以提供一些给你。” 徐君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你是说,你...你拥有阳爻血?” 元化星点了点头。 徐君房的眼眶瞬间红了,又怕眼泪掉出来让元化星见笑,使劲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但泪滴还没有控制住流了出来。 “我本以为像我幼年时,丧父丧母,还是个残疾,没想到老天居然开眼,让我遇到了你,我是多么幸运!可是,你怎么会有这种血?” 这个数次给元化星递过纸巾的男生,今天也该轮到她为他做出同样的举动。 徐君房接过纸巾,但是并没有擦。 “我这是喜极而泣,感动而哭,这种泪不必擦的。” 元化星真的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大男孩,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边替你高兴,一边听你说的又很难过。 这个血其实我也了解的不多,正好过年的时候,才得知的,如果你早些打听,我还不一定知道呢。” 徐君房破涕为笑,又有些犹豫。 元化星见他似有难言,肯定有原因,便又问道:“是不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还需要怎么做?” 徐君房看着元化星,“嗯,你吧,心真的细腻,怎么什么都猜的到,我需要把这件事给你讲讲,关于这个古方的秘密!” 此时班里的同学们陆续都到班中。 徐君房继续说道。 “下午五点后的大课间,你来老楼找我,我给你慢慢讲。” “好的。”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下午。 元化星一直惦记这件事,总觉得时间过的好慢,好不容易下午五点的铃声响起,便忙不迭的下楼往老楼那边跑去。 二楼的门没关,屋里只有徐君房一个。他在写字台前,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三卷东西。 元化星不知道那是什么,而徐君房慢慢的卷开上面的布,将其中的东西露了出来。 元化星以为那是一卷竹简,但是细看又不像竹子做的,又有点像木头。 可能年代太久远,又或者是特殊的木质,反正其显现的颜色是种灰青的感觉,连接木片的绳子,看起来很有韧性,像是某种动物的皮。 徐君房把它上面的捆绑解开,然后将它展开了。木片看起来不像竹简的竹片那么狭长,要稍宽一些。 元化星看见上面有很多字,字的样子很奇特,从来都没见过,字都是刻上去而不是书写的。 徐君房摸着这卷东西,缓缓说道:“这就是古方,它一共二十卷。” 元化星一听,真是吃惊,“二十卷?这么多,我以为只是一张纸而已。” 徐君房笑了笑又继续说道:“虽然家中传下来说这是古方,但我后来认为,它并不是古方那么简单,上面记载的东西,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古方虽然流传到现在,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纸写的东西,而是刻在木头上的,这种方式叫木牍。 我把这些都抄在了纸上,给那边送去做研究。 单从木牍刻书这件事来看,我家这种病也许比战国之前还要久远。 战国之前的人们,是往竹简木牍上刻字,战国之后有了毛笔,便用毛笔书写在这上面。 而木牍上的文字,则是夏商之前的一种古老文字,不知道祖上当时遇到的方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懂得这些。 这上面所记载取药做药的材料也十分离奇,如果不是我的经历,恐怕换谁都觉得不可信吧! 这整件事不知为何描述的很简洁,可能是木牍不便写这么多,又或者不想后人知晓的太多。 不过这上面还是以描述怎样治病,寻找材料,怎样取药为主。” 徐君房说到这里,望向了元化星。 “在我讲述这件事情之前,还有重要的一件事并没有告诉过你,希望你能谅解,毕竟这是个秘密,不能轻易的提及。 当初并没有告诉你实话,是有我无奈的苦衷,而现在不同了,你愿意帮我,我便告诉你一切。” 元化星此时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徐君房到底要表达什么?她想不明白。 徐君房见元化星有些迷惑。 “这些都在接下来我讲的这个事情里,你听了便知。 这件事是这木牍上记载的,我讲的时候,里面有我自己的润色,因为木牍上写的很简洁。 元化星微微点着头,徐君房开始讲述。 “很久以前,有一位徐姓之人,当然这个人就是我的先祖。 他在海上,遇到了一场海市。海市就是海市蜃楼。 我这位先祖从海市蜃楼中看到了一座岛,上面散发着五彩光芒。 他认为这是一座仙岛,并驶船出发寻找,还没找到,就在途中遭遇了风暴。 船毁了,船上的其它人不知所踪,而我先祖很幸运,抱着块木头漂到了一个不知明的荒岛上。 等他醒来时,发现这座岛的某处,发着五彩光芒,和海市中的那个岛一模一样。 先祖朝岛上那个方向找寻,发现了一个山洞,五色光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毫不犹豫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有一些奇怪的东西,那是一个巨型斜卧的石柱,就像是从这山中,斜着长出来的一样,五彩光芒就是从这上面发出的。 等他离近细看,又发现这石柱上长着很多小石头,那些光,是从每个石子后面发出来的。 我想当时他以为这是宝物,所以便伸手去抠,当他抠下一个放在手中的时候,这种石头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当时很害怕,便逃出了山洞。 后来发生了什么,那本木牍上没有写,只是记载了他在岛上造舟,到了陆地辗转回到了家中。 我先祖他自从回来,几年都不曾生病,且不吃不喝,却依旧活的生龙活虎。 娶妻生子,一切过的很好。然而在他中年的时候,他出现了腿疾,且一年不如一年,很快因为病痛的折磨离世了。 起初家里的人并没有觉得怎么样,虽然先祖有这么离奇的经历,但生老病死也很正常。 然而,他的儿子,在成年之时,也出现了和他一样的状况,不用吃喝便活,他的母亲有些担忧却也没什么办法。 这个儿子结婚生子,生了很多孩子,却也在之后出现了腿疾。 于是徐家,便有了这种遗传的开端,一直延续到我这一代。” 徐君房说到这里,看了看元化星。 元化星脸上除了一些震惊,还有一点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说,你也不用吃喝就能活?” 徐君房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 “你见过我吃过一次早点吗?喝过一次水吗?” “如果这是真的,这也太神奇了,这恐怕是真的神仙,你继续讲。” “如果你能相信这些,我真的感激。” “我信,老徐你绝对不会骗我的。” 徐君房眼睛闪烁了一下,继续讲着。 “不知道在徐家第几代的时候,救了一位方士,这方士得知了我们家有这种离奇怪事,便愿意帮我们解除这种命运。 这位方士认为,我先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所以被诅咒了。 想要破除这种诅咒,需要用一种奇异怪物的血,这种怪物叫魃,产于灾年,很难寻,最重要的是,难杀。 这就是之前我母亲听我父亲提到的魃血。 杀魃怪,需要特殊的方法,必须是拥有阳爻血脉的人,别的人都不行,让阳爻血脉之人使用一种法器,方可杀之。 木牍上并没有过多记载阳爻血,而魃的找寻方法都写了,还有法器,就是当年那个方士留下的,跟这木牍都在我家中,所以前些天,我被卡在了阳爻血这一块,没想到,你就是阳爻血脉之人。” 故事离奇,元化星听的入迷,但是她对自己血脉的了解,还是处在朦胧的样子。 “老徐,我感觉有点神呢,哈哈哈,别怪我这么想。” “阳爻血都是事实,怎么可能有假。” 元化星看着徐君房严肃认真的神情,知道这些事,大概不是开玩笑,所以她也认真了起来。 ------------ 第七十章密谋 1995年四月 一个站在窗边的男子,背对着身后的女孩说道。 “我现在能帮你查到的,只有你父亲给你留有的一份东西,这份东西,如今在英国皇家银行的cubb保险柜里,我猜测可能是财产吧。 最近那边银行的人会联系我,会派人来核实你的信息,你按我说的去做,谈好之后,我会帮你去取。 你现在比较特殊,不要轻易出现在大众视线里,这些事情我帮你就可以。” 女孩望着这个男子,有些拘谨。 “我父亲的事多谢您了,但是他还没有别的消息吗?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还好吗。” “也许他留给你的那些东西里,会有一些蛛丝马迹吧!。” 说完,男子嘴角却微微勾起。 北寒三中老楼 徐君房说完阳爻血,元化星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真没想到,我们家的血这么厉害,我怎么还有点飘忽的感觉。 你说的魃,是不是一个凶猛的野兽?” 徐君房微微一笑。 “我也不知是什么样子,这几天我派人去找,最近不是老有传言,今年是灾年嘛,碰碰运气。 但是杀魃的事,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帮了,能让你站起来,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只是听起来简单,恐怕做起来难,我怕我做不好,你得教教我,别耽误了什么。”元化星其实心里特别没底。 “化星,谢谢你!那你要做好准备,也许正如你说的,听起来很简单。 因为不够直观,恐怕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一些,等我把魃抓回来,我会教你怎么做的。” 元化星不由还有些紧张和兴奋。 “听你讲完这些,感觉就像我已经参与到神话传说里了,嘻嘻!” 徐君房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我已经很感激了,一般人恐怕根本不会信吧。” “你说的这些东西真的离我很遥远,也离这个时代很遥远。 如果不是你的腿,还有我的阳爻血,我可能真的无法相信。” “没关系,就算你不相信,我也不会怪你。如果快的话,这个魃我们很快就能找到。 到时候,你可不要害怕啊。 还有一件事,你得保守这个秘密,就算至亲之人也不能提及,否则,我这边会有危险。” 元化星虽然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但是徐君房的话也可以理解,毕竟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啊。 “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元化星离开了老楼,走出花园的时候,抬眼便看见教学楼墙边站着一个人,那是陈魈。 元化星先是愣了一下,此时陈魈向她走了过来。 “猫都抱回家了,为什么你还去那?” 元化星被这句话问的毫无防备,一时语塞,满脸的不知所措,用手摸了摸额头。 “我,我去找徐君房有点事。” “什么事?”陈魈问的很直接。 “啊?也...没什么事儿,你是在等我吗?” 陈魈一怔,看了看她,眼神里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你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徐君房。”说完便往两楼间的小巷道走去。 元化星不太明白这句话,她追了上去。 “陈魈,徐君房人真的很好,你和他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如果有,我要帮你们解开。” 陈魈突然停了下来,“恐怕你是不想让我对你的好朋友这样吧!你信他,还是我?” 元化星不知道陈魈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陈魈,你怎么了?” “我问你这个也白问,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怎么可能一直不听呢,以前你说因为猫的缘故去老楼,现在呢?你是因为喜欢他吗?” 一种委屈的感觉冲进了元化星的心里,如果是刘晶这么说,她也不会当回事,而陈魈这样想,她不能接受。 她是那么的喜欢她,全心全意,是哪一点让她也这么认为。 这个时候,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天色黯淡下来,期间有同学路过她俩,不时向这边望来。 也许陈魈知道说的话有些冲动,所以没在继续说下去,而元化星嗓音有些沙哑。 “要怎么样,你才能明白我。” 风悄悄吹过,陈魈的头发有那么几丝在抖动,滑落在了她清丽的脸庞上。 她内心深处即将要崩裂,后悔和酸楚涌了上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说那句话,她明明知道元化星的心意,可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呢? 她乱了,没有顾得上再看元化星一眼,就这样心乱如麻朝操场走去。。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元化星在操场上搜寻陈魈的身影,可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人不知去哪了。 直到操场上只剩下她一人,方才转身往教学楼的门里走去。 午夜某处 一间看不出大小的屋子,四下无窗,中间是一个巨型的漏斗,上面挂着很多钩子,屋顶上面贴满了黄符,窸窸窣窣细微的响动着。 屋子的深处,黑袍人站在那里,他正对着一个竖着的铁箱。 此时从外面又进来一个黑袍人。 “士甲先生,主人说可以带到‘阨(è)池’了。” “好,随后到。” 某处 六根刻有鬼头符文的黑色石柱,围成了一个六边形的圈,圈的下方,便是那人所说的“阨池”。 池中依旧放着铁床,铁床之上还是躺着那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只是它此时身上的朱红色钢索不见了,但头上那道黄符并没有取掉。 一个影子隐匿在石柱后面的黑暗中。 铁箱被送了进来,放到了阨池边上。 黑暗中传来了声音,就像说一件平常事一般。 “打开,扔下去。” 铁箱后有一根链条,黑袍男人站在圈外,将这根链条一拽,铁箱的门对着阨池,箱门啪的一声开了,一个人影瞬间从里面飞了出去,却落入了前面的深坑。 跃起,往坑外冲,想是他要逃离这里,但不知为何,六边形的圈像是有一层透明的壁,他四处碰壁,最后又落回到了下方的阨池之中。 惊恐万分的眼神朝上看着。 躲在黑暗中的人低吟了一声,“怎么会是他?” 在他一旁的黑袍男人也是一怔,“这样的阴舛人拿来喂大鬯僵?” 黑暗中的人沉默良久。 “他本该消失在历史中的,早和晚不都是一样。” “撤符吧!” 黑袍人没再犹豫,手中结印,嘴中念咒。阨池中,铁床之上的大鬯僵,头上的黄符突然就飘了起来,飞落下去。 一声刺耳的长嗝之鸣,伴随着一双缩到很小的灰白瞳仁,猛的睁开了。 落入池中的人啊,无处可逃。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大鬯僵的脸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裂到耳边的血盆大口张开嘶吼着,用那硬而尖利的手去戳他。 这个阴舛人的速度也很了得,也许求生欲让他不得不迸发,向另外一边闪现而去。 大鬯僵扑了个空,但无奈这阨池其实并不大,空间局限,又是被人设下了困局,恐怕速度再快,也坚持不了多久,他自知逃生无望,便向上绝望的喊去。 “到底是谁要害我?” 上面的黑暗中传出男子的声音。 “赵元朗,你要怪只能怪那个人,是他选中你,送你而来的。 不过你今日喂了胡海宗,也不枉你活这么久,反正日后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如有点价值。” 底下的人一怔,“胡海宗?这个怪物怎么会是胡海宗。” 阨池中的情况哪允许他分心多想,大鬯僵的体能已然比他不知强上多少倍,就在他动作稍有迟疑之际,只觉的后背冰凉,一双利爪穿入了他的胸膛。 一切都没有扭转的机会,他动弹不得,那张裂变的大嘴朝他脖子咬去。 这怪物不是要吸血,而是直接吞食血肉,只是三下,那人的头与躯干已经分离,连叫都没来得及,便命丧当场。 血喷溅的到处都是,而他开始啃食那人的胸腔部位。 当胸腔中的左边被掏空后,大鬯僵的身体突然有了变化。 连黑袍人臂膀都微微一颤,黑暗中的人冷哼一声,“士甲?” 黑袍人觉得可能有些失态,赶忙解释道:“赵元朗不是普通的阴舛人,几千年里,只有他一个交病期用了500年,而胡海宗又是直接用魃血异变的,不知道这两种结合,会不会和从前的魃不一样。” 黑暗中的人似乎也在沉思,没有说话。 在他们对话期间,阨池中的大鬯僵已然发生了巨变。 最明显的便是它浑身的颜色,青蓝的皮肤变成了红色,身上的鳞片也转变为红色,且上面生出了一层细密的东西。 而它的腿裂变成了六条,像是很粗的触须,它的头顶那些小的凸起,也从中生出了须状的东西。 以它为中心,隐隐感觉,有种无形的波或者别的东西,从地面往外扩散出去,遇到黑色石柱围成的六边形圈的边缘被隔住了,但是还有一些依旧能透出去,向外散去。 当它享尽食物之时,猛的弹了起来,朝上望去,一声尖锐的叫声像是在向上示威着什么。 黑袍人望见,异变出的东西,没有了瞳孔,只有充满血红的眼睛。 而它的头部生出的须状东西似乎更粗更多,嘴边交融在一起的位置也生出很多细密的肉须,上面还沾染着血肉,不时的往下滴落。 它身上鳞片表面长出的红色小触角,颜色变的更深一些,往棕红转变。 “它好像跟以前魃的不大一样。”黑袍男人说道。 “不要慌,多少是有点不一样。” 说话间,阨池里魃就这样看着上方,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它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躁动?以往的魃这个时候都会像失去理智的野兽一样啊!” 黑暗中的人也是很吃惊。 这只魃虽然不动,但头上的触须却不停的乱伸,就在毫无防备之时,它唰的消失在了原地。 其中一根石柱铁锁上的铃铛响了起来,紧接着,所有连接的锁链都响了起来。这种东西的速度快到吓人,肉眼根本看不清轨迹。 “这阵法?”黑暗中的人问道。 “它出不来,通玄六阴神机阵是我师傅发明的,基本原理是借鉴古老的阵法,那阵法是专门困各种上古神兽的,我不信它比上古的东西还要厉害。” 黑暗里的人若有所思,随后开口说道。 “你师父发明的阵法,不最后还是死在那里了吗。 这阵法始终还是没有‘寒火天罡困魔咒’灵活,可惜那种困魔咒,只有元家人能用。 上次费了那么大劲,才让元友学会,也不知道日后,他能否为我所用。” 黑袍人没有接话,眼睛中荡动着冷意。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周围的铃铛声渐渐消失,里面的魃怪突然显现出了身形,又站到原地不再动了。 “士甲!” “在!” “看好它,期间不能掉以轻心。” “是!” ------------ 第七十一章苏轶的笔友 又过一日,市公安局。 上午的时候,罗白帆去了法医鉴定科,询问了王勇的案子。 法医把检验报告拿了过来,他翻了几页,都是些专业术语。 尸体检验一栏写着。 “左胸部皮下出血,左第六前肋线形骨折,心脏前纵沟有点片状出血,双肺肺水肿,肺部浆膜下有点片状出血,双肺有握雪感,心脏外膜下有点片状出血。” 罗白帆微微皱眉,这根本看不懂嘛,他不好意思的将报告又还给了法医。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是外力导致心源性猝死,他生前心脏部位遭受过外力重击,有人在他胸前重重砸了一下,排除了环境因素,这是人为外力造成的死亡。” 罗白帆竟然笑了,他就知道,王勇的死绝不是那么简单,现在完全可以立案了。 他马上叫来了苏轶和相关人员,立案开会。 等开完会,大家都散去的时候,罗白帆单独叫住了苏轶。 “你打算多会去调查徐家。” “今天下午吧。” “你去调查的时候,把元顾问接上,你俩一起去。” 苏轶不解,问道:“为什么?” “啥为什么?让你接上就接上。”罗白帆知道这样违规,所以在打马虎眼。 “不是,罗科,我是说,跟元顾问一起,是不是徐家比较特别?有那个...,就那个脏东西?”苏轶其实没往别处想。 “想的倒是挺多的,还知道脏东西?你这人民警察,不能搞封建迷信你知道吗? 那些都统称为,超自然现象。 再说元顾问跟你去,不是因为那些有的没的,你做询问,他在一旁就行。” “哦!那元顾问他家在哪?郊区七横街吗?” “他家搬家了,你去泉民小区25栋二单元102,你过去接他就行。” 罗白帆没想别的脱口而出,直到他发现苏轶有些不对劲,才发觉自己失言。 苏轶愣在一旁,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您刚才说的什么?” 罗白帆一怔,一下反应过来,心里暗想,“坏了,自己大意了。”但此时再说什么,也含糊不过去了。 “嗯,要不我去接元顾问,我们两家离的不远,你在局里等我们。” “罗科,你刚才说的谁家的地址?”苏轶的眼睛低垂下去,睫毛微微抖动。 罗白帆心里暗骂了自己一下,看着苏轶说道。 “是,是那个地址,你笔友的地址。”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您早就知道,对吗?” 苏轶有种强烈的感觉,觉得罗科肯定知道梦真的下落。 罗白帆皱了皱眉头,“苏轶,这件事挺复杂的,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她...梦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想知道,我一定要知道,这么多年,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罗科,求你了,告诉我。”苏轶感觉心中的某些情绪,马上就要失控了。 罗白帆万分无奈,知道不说已经不行了。转身回到了自己办公室,苏轶跟在了他身后。 “你得答应我,知晓这件事后,不能影响你的工作。” 听到这些话,不好的预感充斥着苏轶的内心。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眼睛中不由的已经泛起了一些雾气。 罗白帆的心稍有些沉重,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笔记本,封皮是塑料的,上面烫印着一位女郎的头像。 苏轶眼睛一直在跳,那红色塑料皮的笔记本他见过,也就是那天他对罗白帆讲述了梦真的事情。 所以那天,罗科绝对不是平白无故挑起那个话题,他早就知道。 “这是什么?”苏轶问道。 罗白帆把它递给了苏轶。 他接到手中,却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翻开后会带来怎样的消息。 但真相就在其中,他的手有些颤抖,慢慢翻开了日记本。 “1993年5月28日 阴 小雨 今天舅妈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我和姥姥都吓坏了,我不知道,我和姥姥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因为我哪里说错了话,让她生那么大的气。 她说这个家不是我们走,就是她走。 可这明明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家啊,她怀着孕,我没办法跟她好好理论。 1993年6月2号 晴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时的心情,父亲给我留下唯一的东西,被两个无耻之徒霸占了。 他们也算是我的亲人吗?我们被赶出来了,姥姥因为我也受了牵连,她以为舅舅会给她面子,但舅舅说我搅家不和,扫把星。 姥姥为了我,也执意跟着出来,那两个人竟然同意了,他们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狠,这么贪婪?我心中好恨,可是该怎么办呢? 我和姥姥只能租这种便宜的房子,又阴又潮, 我该怎么给苏轶写信,我不能告诉他我现在的境况,可是还有一个月,他就要来了。 我们只是笔友,他真的能来看我吗?为什么我好害怕。” 苏轶的心被搅动着,掺杂着很多无法平静的情绪。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梦真没再给他写信,他又继续翻看着。 可是日记不知道什么原因,断断续续,只写到6月30号就没了。 1993年6月30号 苏轶,我真的好想你,你一定怪我为什么不再给你写信。 我实在没办法,让你跟我一起面对这生活里的糟心事。 你是那么的阳光,我怎么忍心把阴霾投到你的身上。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吧,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我真的是扫把星,会害的家人不是失踪就是跟着我一起受罪。 我不愿意,也不能让你看到我现在的生活状况。 姥姥最近身体特别不好,因为屋子漏雨,有些受凉,总是哮喘,我放下那点自尊去求那家人,他们还是那么无情,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真的好想你,特别特别的想。” 苏轶看到这里,呼吸有些重,他没法控制自己,那纸上氤氲着谁的泪滴,分明诉说着无助和绝望。 他慢慢合上了日记本,从急切的目光慢慢变为空洞的眼神,不光因为这本日记关于梦真的,更让他不安的是,这日记本里的一些描述,不就是1993年那起案件的一些资料嘛。 他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猛的看向了罗白帆,颤抖着嘴唇,眼泪慢慢的流了出来。 “她...她是沈苁?” 罗白帆似乎也下了很大的决心,点了点头。 苏轶站着的身躯有些摇晃,“不,不可能,怎么会是她,她已经够惨了,为什么会是她,我不信,不会是她。” 此时,一张照片从日记本里滑落出来。 苏轶脸色惨白,将目光投向落在地上的照片。 照片上面是一个阳光俊郎的少年,站在坦克上,冲着这边的人,灿烂的微笑着。 苏轶迅速捡起这张照片,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 这是他在兵器公园拍的,送给梦真做纪念的那张。 在这事实面前,他感觉像是被什么人打在了胃上,难过的感觉,毫不留情的往他的心里钻。 眩晕,恶心,无法呼吸,眼泪止不住的泛滥。 后悔,自责,憎恨随后接踵而来。 如果当初坚持下去,是否就能找到她了,如果找到她,会不会那种可怕的事就不会发生? 可是这一切没有如果。 “那几个混蛋,我要找到他们。” 仇恨与怒火,让苏轶脑子变的空白,一声不吭要往外走。 罗白帆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皱眉,当苏轶马上拉到门把手时,他怒喝了一声。 “苏轶,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罗白帆的声音,让这团即将炸掉的火,稍稍冷却下来。 他转过身,眼睛通红。罗白帆给他递了张纸。 “擦擦鼻涕,你要冷静,别忘了你的身份。” 他没有接,倔强的用手抹掉了眼泪。 “她还活着,王勇说过,她还活着,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告诉她,我很想她,我一直都好想她。” 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瞬间变的憔悴无比,罗白帆看着都有些心疼。 他拍了拍他的肩头,“哭就哭吧。 我当初不想告诉你这些,就是怕你伤心难过,把你调到特案组,也是想破案后,让沈苁瞑目,了却她的心愿。” 苏轶泪眼婆娑的看着罗白帆。 “您是说她,她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罗白帆凝重的表情似乎说明了一切。 “她也许已经遇害了,而这个案件中有个很重要的人,如果能查到,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有些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跟你今天去调查的人有很大关系,如果能查到他的话,肯定也能知道在沈苁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说的这个人,就是徐珂吗?” “嗯,虽然他是在1993年意外死亡,但其实他并没有死,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其它同志不要透露出去。 所以你去调查的时候,着重寻找线索。还有,我很担心你,个人情绪不要掺杂过多,想要得到真相,需要冷静,明白吗?” 苏轶点了点头,“明白!” “今天你就不要去做调查了,如果你调整不好,我想这件事,你也不能再参与了。” “不,罗科,我会调整的。” “那就好好调整情绪和状态,明天去接元顾问一起,你还得听元顾问的话,他能帮助你很多。” 苏轶应了一声后,似乎还有话要问。 “你还想问什么?” “元顾问怎么搬到那的?” 罗白帆叹了口气,“这也许就是老天的旨意吧,反正各种巧合,就买了那个房子,我也是没想到。” “这是我的心结,至少今天我知道她叫沈苁,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罗白帆抿着嘴,没再说话。 ------------ 第七十二章三号标本室 泉民小区 本来约好的时间,苏轶却早早的到了那里。 泉民小区,25栋二单元102。 这是他在某一时期总能写到的地址。 这楼没有太大变化,楼门还是木门,而且有一半已经不知去向。 他走进了楼道里,想起五年前的某一天,他就是这样风尘仆仆而来,敲响这扇门。 可是里面的人却怎么都不承认有梦真这个人,甚至不承认这里住过一位年轻的女孩。 苏轶此时站在102门前,和五年前一样迷茫,他依旧不知道她在何方。 墙上有几个绿色木头信箱,其中一个上面写着102,木头信箱上沉着厚厚一层灰土,一把小锁锈在上面,看起来许久都没被打开过。 楼道外散射进来的光,让他恍惚间看到,几年前梦真是如何开锁取信的样子,可是谁会想到,她之后会有那样的苦难经历。 苏轶没有再往下想去,思绪收回,他敲响了元友家的门。 门开了,元友正好也要往外走,他看到苏轶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怎么了?小苏,昨晚没睡好吗?” 苏轶摇了摇头,像有心事一般。 元友没再多问,跟着苏轶出了楼道,上了他的车。 “徐家你都查好了吗?现在都有哪些人?在哪里住?” “徐珂在1993年意外死亡,当时留下一个12岁的男孩,叫徐君房,还有他老婆王亚茹。 好像还有个远方亲戚留下的女儿,比徐君房小半岁,叫徐铁来。 徐珂的妻子王亚茹在1994年也去世了,乳腺癌。徐君房在刚过十二岁的时候,得了腿病,现在一直坐着轮椅呢,她堂妹在照顾他。”苏轶边开车边说道。 “要照这么说,这一家可真够惨的。” “是啊,他们家以前在龙源区那边住,但现在搬到标本展览馆了。” 元友听完后一皱眉。 “搬到哪了?” “就以前的标本展览馆啊!怎么了?元叔?” 元友暗想,那种地方以前都是摆弄尸体的,搬那里住,是为什么呢? “他们为什么搬到那住了? 我记得1988年的时候,那里租给了市医学院和市公安局法医联合解剖研究所啊,那地方能住人吗?” 苏轶眨了眨眼睛,然后想了想。 “徐君房还在上高中,在北寒三中上学呢,他腿不是很方便,估计是想离学校近一点,毕竟以前住的地方太远不方便吧。 他们搬那里,也应该不太讲究那些吧,反正是我,我就不会考虑房子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不怕。” “这个徐君房,他的腿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知道吗?” “这个没查到,一会去了,可以问一下。” 车很快就到了北寒三中西侧的位置,那是原来的市标本展览馆。 红色的楼房看起来,跟旁边的学校教学楼格格不入,看一眼就像又回到了六七十年代。 楼前的花园门锁着,苏轶敲了敲铁门,发出的声响足以让楼里的人听到。 不一会,从里面出来一个人。 “你们找谁?”说话的是个女生。 “我们是公安局的,要来调查一下。”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门开了。 苏轶倒是没有太大惊讶,但是徐铁来却愣住了。 她看到来人是苏轶很是吃惊,然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更是一怔。接着她把目光又收回到苏轶身上。 “调查什么?” 苏轶从内兜掏出了工作证件,要打开展示时,却从证件里掉落了一张被裁剪过的相片,那上面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徐铁来蹲下将这照片捡了起来,但是她看着那照片又一次愣住了。 苏轶露出了一点尴尬的笑容,伸手将照片从徐铁来手中拿了过来,然后塞回了证件夹后面。 又拿出一份文件,“我们是来调查徐珂的,如果方便的话,能进去谈吗?” 徐铁来像是如梦方醒一般,情绪看起来有些奇怪。 元友在后面看到了这个姑娘有些不对劲,“你们以前就认识?” 苏轶挠了下头,“算是吧,见过两面。” 徐铁来接过文件,打开一看,上面是立案审查令,以及相关手续。 “人早就没了,为什么要调查?” “我们进里面说好吗?这里不太方便,徐君房在不在?” “他现在在学校上课,你们跟我进来吧!” 徐铁来把他们带到了一楼大厅里,随后搬下来两把椅子。 元友环视了下大厅,向朝北的走廊里望了过去,而苏轶也怔怔的看着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问什么,问吧!”徐铁来冷冰冰的。 苏轶打开笔记本,脸色严肃起来。 “徐珂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叔叔。” “徐珂还有别的亲人吗?” “应该没有了,我只是他远方的亲戚,有没有血缘关系都不一定,只是我父母离世的早,所以把我送到这里来投靠他们的。” 苏轶点了点头,“那你对你这位叔叔了解的多吗?” “我没来多久,他就出意外了。” 苏轶看了看表,“那你们知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徐铁来没有说话,但她身上散发出的情绪,让苏轶觉得不对劲,他抬起头看向了她,“你怎么了?” 徐铁来恍然清醒一般,有些无力的声音,“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走吧!” 说完她转身想要离开。 “三号标本室的钥匙你那有吗?我们想进去查看一下。”元友声音洪亮,在这大厅里竟然有了回声。 苏轶和徐铁来都是一怔。 “你们随便吧!门没锁。”徐铁来似乎不想再和他们聊下去。 苏轶没有想到,元友会有这个要求,他在内心中有些挣扎犹豫,那间屋子到底是进还是不进,他还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徐铁来眼神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东西,看了一眼苏轶的样子,转身上了楼。 元友并不知晓苏轶今天到底怎么了,只觉得他今天情绪有些异常,而那个徐铁来,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怪怪的。 如果他感觉没有出错的话,徐铁来可能知道些什么事。 元友朝那走廊走了进去,这走廊不知为何如此暗,顶头的窗户就和没安一样。他看着每间屋子的标牌,一直走到顶头。 顶头那扇磨砂窗户进来的微光,让他看到左侧还有一段走廊,但那段漆黑无比。 他盯着那个方向,不知道为何,隐隐从里面生出丝丝呢喃的声响。 无法看透的黑暗里,渗出一种冰凉的寒气,他心跳加速,就像有什么怪物隐匿在其中,即将要探身出来。 “元叔,三号在这里。” 元友打了寒颤,他此时身上竟然出了些冷汗。 苏轶站在靠近楼梯的位置,将楼梯侧边铁栅栏门的锁链拿开,然后推了推两边的铁栅栏门,推出一条窄缝后,便怎么都推不开了。 元友和苏轶,一前一后,挤了进去,然后来到了三号标本室门口。 门上的封条写着一九九三年,九月十日封。 苏轶虽然鼓足了勇气,但走到这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出现一些画面,那三个万恶不赦的少年,是如何抬着沈苁走进这里的。 一想到这些,他浑身冰凉。 “苏轶,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元友察觉他脸上冒着冷汗,嘴唇发白,手紧紧的攥着。 “没什么,元叔。” 元友又看了他一眼,拉开了三号标本室的门。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元友在侧墙摸索了半天,咔吧一声,灯亮了。 昏黄的灯光下,几排铁架,上面都是玻璃瓶,里面泡的东西,苏轶不想细看。 这些玻璃瓶里面,泡的大多数都是婴孩的尸体,各个时期的,各种姿态的。 元友对这些标本没有什么感觉,然而让他觉得骇然的,却是角落里一个一人多高的大玻璃罐子。 这罐子里泡着一具完整的男性尸体,尸体的皮肤全被剥去了,露出了红色的肌肉纹理,裸露的牙齿没有嘴唇,眼球没有眼皮的支撑,凸在眼眶外,猛的一看有些滑稽,但盯着久了,就会觉得恐怖甚至哀怨,他就这样瞪着瓶外的人。 苏轶站在架子的另外一端,他远远的也能看到那巨大的瓶子里泡着什么,而他的心思不在这些上面。 苏轶从进到这个屋子的时候,从心底便升出一股戾气。 这种鬼地方就是犯罪现场,一种愤怒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象着怎么去撕碎那三个少年。 可是紧接着无力感涌了上来,这些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沈苁现在到底在哪。 元友在这间屋子里走了两圈,他看见苏轶靠在门口的墙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了过去,“这种地方的确会让人压抑,咱们走吧!” 他们刚出了楼里,苏轶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让元友先回车里,他上楼想找徐铁来,约一下徐君房。 元友应了一声,往花园外走去。 苏轶上了二楼,又上了三楼,在三楼大厅里,他看到了徐铁来。 徐铁来站在窗边,身影落寞。她听到有人上来了,转过头看了一眼。 苏轶没有走到她近前,开口说道:“我们想约一下你堂哥,他多会能在?” 徐铁来看着窗外冷冷的问道:“你们到底想查什么?” “我要找到一个人。” “谁?” “她叫沈苁。” 大厅里一下变的安静,徐铁来的背影微微一颤,声音有一丝奇怪,“她是谁?” “她对于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她失踪了,不知是死是活,我一定要找到她。” 苏轶把情绪宣泄了一些,却有些后悔不该说这么多,他不明白为什么,能跟徐铁来会说这些,他们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们这几天还会来的,要跟你堂哥谈谈,所以麻烦你转告他一下,让他空些时间。”说着苏轶转身要走。 “你们查不到什么的。” 苏轶一怔,“为什么?” “徐珂都已经死了,查下去有什么意义。” 苏轶没再说话,停顿了一下,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倔强,他下了楼。 元友等了半天,才看到苏轶从楼里出来,他的眼睛往那楼的窗户看了几眼,发现三楼窗户站着刚才那个姑娘,她正在目送苏轶。 而苏轶脸色依旧不好看,心事重重的往车这边走。 “怎么这么久?” “嗯!”苏轶心不在焉。 元友总觉得今天苏轶很怪。 “你跟这个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我上次去学校问话,她去接她堂哥,元化星介绍的。” “化星?她们都认识?” 苏轶一下想了起来。 “徐君房是元化星的同桌。” 元友猛然不安起来,皱起眉头,心中暗想,事情会这么巧吗? 苏轶发觉元友有些惊愕,赶忙问道:“元叔,怎么了?” 元友看了下表,抬头发现,不远的校门口,很多学生正在往出走,大概是中午放学了。 “苏轶啊,你回去吧,我去学校看下我闺女。” 苏轶不好再过问什么,元友下了车往学校门口走去了。 ------------ 第七十三章元家的法器 1942年,大莲山 山边黑云压了过来,闪电像云中的蛟龙不停翻滚。几个月大旱,此时的雨却没有预期的那么大,稀稀拉拉点落在地面。 山间一位少年模样的人,背着一个穿着灰色对襟小褂的男人,男人后背的衣服上都是血迹。男人伏在少年的背上,脑袋耷拉着毫无知觉。 少年找到一处山根下的石堆,将男人放在边上。 男人满脸都是血渍,伤势很重,他似乎醒来了,血沾着眼皮让他无法完全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你是谁?” 天上的雨开始变的大了起来。 “你先不要讲话,我去寻个地方,马上回来。” 少年不再犹豫,顺着山根往一边去寻找能躲避的地方。 不一会满身已经淋湿的少年折了回来,却发现那男人在雨中已歪倒在一边,没有了气息。 少年微微蹙眉,伸手去摸男子的衣兜,却发现,放在其中的那块六边石盘不见了。 少年一滞,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望向了自己的手腕,一条显眼的暗红印子,即将也要闭合。 北寒三中 元友来过女儿的学校,只是次数比较少。 他知道女儿的宿舍在哪,便径直去往宿舍楼,刚走进大厅,被宿管室里的人喊住了。 “你站住,你找谁,没看见门口写着吗?宿舍楼闲人不得入内。” 元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从宿管室里出来一个女人,打扮有些成熟,但细看其实很年轻,而且面容姣好。 “我女儿住校呢,我来看看她。” 出来的人正是畹姨,他上下打量了元友一下,问道:“你女儿叫什么?” “元化星。” 畹姨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仔细的打量起元友来了。 元友被瞅的有点心慌,“我脸上有灰是不?” 畹姨噗嗤笑了,“没有啊!我就是奇怪,元化星长的那么好看,能是你闺女?如果真是你闺女,她肯定随她妈妈了。” 元友看着面前的这个姑娘,顿时觉得这姑娘可真够不着调的。 而畹姨心里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元家人。” “那我能上去找我闺女不?” “你就在这等着,上面是女生宿舍,家属也不能上去。” “那她在不在宿舍?” “她没回来呢,先去吃饭了吧!一会就回来了。” 元友无奈的坐到了大厅的椅子上。屁股还没坐热呢,一个小男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进到厅里,便看到了元友。 眨巴眨巴眼睛,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元友正在琢磨一些事情,就看个小朋友往他这边凑,小孩也不说话,走到近前就这么直钩看着他。 元友也不知道为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总有人这么看,他总觉得脸上是不是蹭上黑了。 “你是元化星的爸爸是吗?”小男孩稚声稚气的问道。 元友有些好奇了,好像谁都认识女儿似的,但小孩是咋知道的。 “小朋友,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元化星她爸的?” “长的像呗!” “那肯定的,我女儿能跟我不像嘛!”元友还挺高兴的,好不容易有人这么认为。 “最近挺好的?” 小孩这种口气跟元友说话,他还真不适应,心中还有些暗暗失笑。 “啊!挺好的!”元友觉得小孩挺好玩。 正在这个时候,元化星从外面进来了,她看到了小男孩,随后又看到了父亲。 小男孩过去就拉住了元化星的手,往这边带。 “你爸来找你了。” 元化星抿着嘴笑了笑。 “小岩出,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我爸?” “你俩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一下就认出来了,我厉害不?” 元化星差点没笑死,“哈哈哈,真的吗?那你可真腻害。” 元化星走到了元友近前。 “爸!你咋来了?” 元友看了看小孩,“咱们找个地方说,我有些事想问你。” 元化星听父亲的这个口气,似乎不想让人打搅。 所以她摸了摸石岩出的头,松开了小男孩的手,然后蹲了下来,从包里掏出来一块喔喔奶糖,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说道。 “姐姐要出去了,这糖给你,乖!” 石岩出接过糖,看了看,说道:“你俩不用找地方了,就在这儿坐椅子上说吧。 我跟她回里面去,听不着的。” 说着转身自己回宿管室里了,畹姨也跟了进去。 元化星和元友被这孩子的话惊到了,特别是元友,这孩子让他恍然间,记起一个人,那个人也是个孩子,曾经在唐山火车站对他说过一些话。 “这小孩是谁?”元友望向宿管室。 “他是个小大人,叫石岩出,是宿管姐姐的弟弟。爸,你怎么来学校了?” 元友回过神来,看着元化星,稍稍皱了皱眉。 “我是路过,正好进来看看你,最近挺好的吧?” 元化星坐到了父亲旁边,“挺好的啊!还和以前一样。” “哦,爸爸听苏轶说,你们班转来个同学,坐着轮椅啊?” 元化星有点摸不着父亲的方向了,“嗯!他是我同桌。怎么了?爸?” “没什么,我就是奇怪,坐轮椅来学校方便吗?怎么成你同桌了?” “爸?为啥不能是我同桌?苏轶都说什么了?我跟他就是好朋友啊!” 元化星最近很敏感,她从父亲的口气里觉得,是不是又被误会了什么。 “你看你,总有种义气用事的感觉,一提到你这几个朋友,就急躁的很,我是怕你太单纯了,又爱感情用事。” 元化星眨了下眼睛,笑了一下。 “只要您不误会就行,这些我都有分寸的,爸!” 元友摇了摇头,起身要走。 “我要走了,你啊,别总是没心没肺的,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跟爸爸商量,切勿一人承担,擅作主张。 还有,不管是你同桌还是别的同学,跟你说一些奇怪的话,都要告诉爸爸。” 父亲的话让元化星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忽然还纠结了一下,她想到了徐君房的那个秘密,可是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她忍了忍,没有对父亲说什么。 “嗯,我送送您。” 元友走在前面,元化星跟在后头,一起走出了宿舍楼。 宿管室中 小男孩看着元友和元化星走了出去,对着畹姨说道:“她的同桌坐轮椅?” “嗯,而且这个人,就是老楼的主人。” 小男孩面色沉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岩出?” “恐怕言君疾没有对我说实话。” 畹姨不解的目光看向了小男孩,但她很聪明,立马会意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也就是说,言局长通报的调查,可能有误,间接的说明,老楼也许是有问题的。 而这个时候,陈魈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畹姨,随后又看到小男孩,然后把目光又投向了畹姨。 畹姨用眼神示意她上楼,于是她一句话没说,回了宿舍。 晚自习下了后,元化星先去食堂吃饭,然后去了老楼,徐君房依旧在二楼等她。 上午他们已经说好,下午让元化星来,要教她怎么使用一样东西。 元化星到了之后,徐铁来把她带到了三楼。 徐君房在楼梯正对着的那个房间门口等着她。 自从有一次,元化星听到这间屋子里有石头摩擦的声响后,她无数次对这扇门里都好奇无比。 徐铁来此时将门推开,然后按了下侧墙的开关,里面一下就亮了起来。 徐君房随后滚着轮椅进去了,他后面跟着元化星。 这屋子比隔壁曾经养猫的那间要小一些,没有窗户,里面除了挨着墙的两个绿皮柜子,就只剩下中间的一张桌子,还有两侧的两把椅子。 徐君房让元化星坐下,徐铁来关上门在了外面等着。 元化星看到,桌子的中间,放着一个大木盒。 徐君房将木盒拉了过来。 元化星不知道这木盒里有什么。 徐君房缓缓开口道。 “这里面,是专门杀魃的法器。” 元化星知道的法器,基本都是父亲开坛做法的东西,各式各样,稀奇古怪。 她现在很好奇,这件杀魃的法器到底长什么样? 当然她此时还觉得这件事有些云里雾里,但看着徐君房严肃的样子,也不由的认真起来。 徐君房慢慢把那盒盖翻起,元化星突然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响,那是石头和石头摩擦的声音。 她记忆犹新,推错房门的那次,就是这个声音。 而现在这种声响是从这个盒子中发出的。 元化星站了起来,徐君房把盒子推到她近前。 元化星往里望去,一块黄布上,放着一个不算大的六边形石头盘子。 声音就是这个石头盘子发出的,并且它的中间,微微有白光渗出。 这种光,让元化星无法辨识这法器是什么颜色的,看起来像是黑色,但并不是纯黑。 不知道为什么,徐君房声音突然变的很小,而且听起来有些无力。 “这法器的名字叫寒火天罡。” “好酷的名字。”元化星忍不住说道。 徐君房脸色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苍白,他看着这闪烁的微光,皱着眉,像是有些喘不上气。 “老徐,你怎么了?” 徐君房摆了摆手,“这屋子太闷了,没有窗户,我们回二楼。” 元化星并没有这种感觉。 盒子又被盖上,留在了那张桌子上。 他们又回到了二楼,徐铁来不知为何,在门口站着没有进来,而徐君房在写字台上,拿出一张空白的A4纸,上面画了一个六边形。 他指着这六边形对元化星说道。 “这法器之所以会有动静还会发光,全都是因为你,它只对拥有阳爻血的人有所感应。” 元化星有些兴奋,“寒火天罡是古代那个方士留下的?那他会不会也是阳爻血?”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总归肯定是有关系的,因为这件法器就是为阳爻血而定制,又或者阳爻血为它而生吧!” 元化星心中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父亲会不会知道这东西? “那说不定,那个方士也姓元。” “这真没准,你们元家可是我徐家的大恩人啊!” 元化星笑了笑,“这算宿世之缘了。” 徐君房表示认同,然后又继续说道:“你现在要认真听了,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交代的东西非常非常关键。” ------------ 第七十四章异兆 1943年,大莲山 黑云压山,天色暗如夜晚,闪电在云中飞跃跳动,雨丝开始密集。 靠在石堆的男人,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混合着血水润湿了他干裂的嘴唇。 此时突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落到了石堆不远的树上,在闪光烟火中,一个穿着白袍的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树在他身后有一瞬间烧了起来,却又随后被雨水慢慢浇灭。 男人睁开眼缝,已然用了很大力气,他模糊的看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近前。 “你,终于...回来了。” 他颤抖的手摸向了衣服的口袋,用最后一点力气说道:“既然...能用法器,那就是元家人,这...这里面...虚境的秘密,你绝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元家的规...矩..法器..法..,...” 男人没有说完,脑袋便朝一边垂下,手也缓缓落到了身旁。 雨声已经盖过雷声,站在雨中的人,白袍衣摆下的边缘,已经被侵染上了泥污,藏在袍帽中的脸不知什么表情。 他俯下身,从男子的兜中摸索出一样东西,却刚拿到手中,便猛然松开掉在了地上。 他惊愕的看向自己的手掌,淋湿的手掌上,出现了几道焦痕。 他将手一握,随后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将那掉在地上的东西包了起来。 顶着雨雾,踏着泥泞,慢慢走向了远处,消失在了这场雨中。 北寒三中老楼 元化星点了点头。 徐君房将手移动到纸上那个六边形的上方,然后五指分开,空放在了平面之上。 “你到时候,像我这样,将左手按在石盘上,它自然会受你感召,形态会有所变化,不管发生什么,你切勿移开。 之后它会生出森白的火焰,灭魃怪,将它化为灰烬。 这法器的使用方法,全是古方中记载的, 古方里还有一段提到,用过的人会出现一片“虚境”。 虚境其中会有一些东西,如果你看到了,能当时将之念出口,便念出来最好,不能的话,请牢记于心,结束后,再告诉我。 这些信息都跟我配药有关,记住了吗?” 元化星点了点头,“虚境是什么?” “我也不知,只是古方上这么说的,所以你告诉我之后,我才能分析,做出判断。 你可不能大意了,这步是做药最关键的地方,没了这段信息,恐怕一切准备就白费了。” “哎呀,老徐,被你说的我好紧张!万一做不好,怎么办。” 徐君房淡淡的笑了一下。 “你压力也不要太大,如果失败了,我再抓魃,你再杀,直到你记住虚境里到底有什么为止。” “你这么说,我压力更大了,我还是争取一次完成,那你的魃多会儿抓到?” “已经抓到了,只是它的外形有点说不上来,有些恐怖,先提前跟你说一下。 但是你也不要太担心,它现在被关在了一个法阵之中,你很安全,到时候,在法阵外使用寒火天罡就行。 你今天状态好吗?如果可以,就在今天晚上吧,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元化星手心有些冒汗。 “今晚吗?”她咬了咬嘴唇。 “今晚就今晚吧,总归都要面对的,早点完事儿你好早些站起来。” 徐君房缓缓露出喜色,“好,那今晚我等你。” “老徐,魃在这楼里?” “嗯,你不要猜测,来了以后,我自然带你去。” “它是种野兽吗?别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能违法啊!” 徐君房哈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可爱啊,那是种怪物。 据说它能释放一种磁场,影响环境,带来灾害,所以杀它也是为民除害。 你没听过旱魃出世,赤地千里吗?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怪物。到时候可不要因为它的长相而胆怯啊,小化星。” 元化星咽了下口水。 “这个魃怪和旱魃是同一种东西? 旱魃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那你们是怎么找到它的?” “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家先祖遇到的那位方士吗? 他们当初是如何找到这种怪物的,我并不知道,但是他们将这些怪物封印在了一个地方,古方上有记录这个地方,那是只有我徐家人才能进的,所以就带回来了。” “被你说的太神秘了,和小说里写的似的。 那我再确认一遍,是这样按在寒火天罡的上面?然后记住虚境的东西就行?对吧?” “对的,一切全靠你了,化星!晚上下夜自习后,来找我。” “嗯!” 元化星出来的时候,夜自习的上课铃响了,她急着穿过了小巷道,走在教学楼门口的时候,发现操场远处,有一个人的背影,看着很像陈魈,那人正在急匆匆往宿舍楼那边走去。 “她不应该回班里嘛。” 元化星往那边张望半天后,直到那人消失在了宿舍楼门口。 “陈魈是忘拿什么了吗?或者自己看错人了?”多想无用,元化星转身往教学楼里走了进去。 元化星没有看错,那个人的确是陈魈。 她最近发现老楼有些不对劲,似乎徐君房跟元化星正在筹划着什么事。 她今晚想离近些探究一下,可徐铁来就像知道她的存在,守在门口不走。 这一反常的举动,让她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让她更加怀疑最近要发生什么事。而之前畹姨告诉过她,老楼那边并无异常。 局里一般不会给错误的信息,可是她却总是隐隐感觉不对劲。 元化星是那么的单纯,而她又不能对她说出这些秘密。 大鬯僵的叫声,还有徐君房和徐铁来的举动。 陈魈想着,即使是自己出了问题,但总不能元化星跟着自己一起听错吧。 就算不是这种怪物的声音,那也是别的危险的东西,而徐君房到底每天在跟元化星说着什么事,更让她感觉不安。 所以她必须向畹姨赶快汇报,她怕元化星要有危险。 可是宿舍楼里没有找到畹姨,她不知道又去哪了。 陈魈一阵心急,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摸了摸手上的那枚冷火哨,如果自己没搞清楚判断失误呢?她犹豫了。 她坐在了宿舍楼大厅的椅子上,思索着,等待着。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九点半,校园那边响起了下夜自习的铃声。 畹姨还没有回来,大厅里来回走动的人影,让她疏忽了时间的流转。 等基本没有人再进出之时,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心头一跳,已经快十点半了,而元化星还没有回宿舍。 陈魈一下站了起来,脑袋顿时嗡嗡作响。 她走出宿舍门,发现所有教室的灯都熄灭了,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影。 忽然从远处黑暗中传来一阵微微的震动,迅速传到了陈魈的近旁,穿过了她的身体,穿过了一切阻碍它的物体。 然而陈魈在那一瞬间,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光,然后感受到这种震动的波是烫的,她觉得胸口一闷,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微微蹙眉,顾不得嘴角还有残留的血。 一种不好的感觉,让她快速的跑了起来,往老楼奔去。。 一小时之前 一下夜自习,元化星带着忐忑的心来到了老楼。 徐君房换了身衣服,看起来特别厚重,就像是什么特殊材料制作而成,徐铁来也是穿着类似的服装。 元化星觉得有些奇怪,“你们的衣服?” 徐君房笑了笑,“一会恐怕你就知道了,你用的那件法器,它威力很大。” 元化星低头看看自己的校服,“我穿成这样,应该没事吧?” “你这样就行,伤不到你,但是恐怕得波及到周围的人,所以安全些为好。” 元化星其实没有完全理解徐君房说的,但她也不好再多问,看着他俩穿成这个样子,无法琢磨透一会要发生什么,不免心中紧张起来。 她轻吐一口气,徐君房看得出她有些紧张。 “你可能是历史上最年轻的杀魃之人。” 元化星勉强的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因为马上要做一件未知的事,还是一想到徐君房能站起来,再看着他们俩穿的这么厚重,有些滑稽的在前面带路,这种奇怪的氛围,让她即害怕又期待。 “老徐,魃不会在这里的某个房间吧?”元化星的感觉就像体育比赛,起跑线前的心情。 “你跟着我们就行,不上楼。” 说话间,徐铁来已经把一楼走廊最里面的灯打开了,他们朝那条没有窗户的走廊拐了过去。 元化星一愣,她知道那里没有任何门,也没有任何能通往哪里的道路呀。 虽然她来过,清楚那里,但徐君房肯定不会带错路,也许另有玄机?元化星有些好奇,跟了上去。 墙壁上两盏昏黄的灯,散射下的亮光真是有限,不宽的走廊里又挤下了三个人,顿时遮挡的更暗了些,有些半密闭的空间,让三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一个山洞中。 徐铁来走到走廊尽头的位置停了下来,徐君房也停了下来,元化星站到了他旁边。 她非常好奇,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徐铁来用手摸了下右边墙上的一个位置,轻轻一推,墙上凹下去一块,然后她将徐君房的轮椅推摆了过来,正对着左边的墙。 而元化星看到,左边的墙和正对着的墙,都是普通的墙,上面是白色墙皮,底下是绿色墙围。 元化星有点不明白徐铁来在干什么,突然从脚底传来一阵微微的声响,不一会,左边的墙面,呼的一下,哗啦,墙向两边裂开,出现了一扇门。 元化星这才明白,但她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这老楼还有这种机关。 徐铁来推着徐君房先进去了,元化星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空间不小,宽度大概两米,长度至少三米。 他们站在上面,元化星不知道这空间是什么地方。 当元化星刚刚站稳,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前面那个门突然关上了,随后里面漆黑一片。 谁也没有说话,元化星更是紧张。 忽悠一下,一种失重的感觉让她有点晕。 元化星知道这大概是个升降机,但是她此时心里敲鼓,不由的隐隐不安,这是要被带到哪?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想想这是要帮徐君房站起来,又打消了那么一点点顾虑。 就这样大概过了十几秒的时间,升降机似乎到了某个地方,停了下来。 门哗啦一声又开了,只是这回,门在元化星的左后方出现了。 ------------ 第七十五章杀魃 升降机停稳,元化星转过了身,门居然在她身后的左边开了。 门外有灯光照了进来,空气里有种淡淡潮潮的泥土味儿。 这是哪里,元化星更猜不出来了,她觉得像是到了地底下的某处。 徐君房和徐铁来也不说话,气氛有点紧张,元化星感到喉咙有些发干,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些许的冰凉。 他们几个出了这道门,门外是个能看见砖石壁体的走廊,并且很窄,灯依旧昏黄,整体老老旧旧的感觉,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年代建成的。 元化星走在了最后面,她觉得这里既神秘又有些恐怖。 他们从走廊又朝左拐了一次,当再次走到一扇门前,元化星愣住了。 前面是一扇铁门,锈迹斑斑,上面有一个很大的朱红色印记。 元化星距离的那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门的全貌,朱红印记是一道很大的符印,有人直接画在上面的。 “这,这不是梦里的那扇铁门吗?它真的存在啊!” 元化星在心里惊诧无比,仿佛感到那梦中浓稠的血随时会从这门上渗进来。 “哐当”,门被徐铁来推开了,元化星回过神来。 她轻吐一口气,前面的门,只是一扇普通的铁门而已,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但她往出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三个人,从这扇门走了出去。 元化星心里怪怪的感觉。 这扇门竟然在这个地方,而且是真的存在,那么梦里的画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把头转过来,跟着他们往里走去。 寥寥几盏蜡烛,幽幽光源只能照亮近处,远处尽是黑暗,元化星看不出此时来到的这个空间有多大。 脚下似乎是红胶泥地,她小时候玩过这种泥,以前小学校园里的操场面也都是这种泥土地,不湿的时候,踩上去很瓷实。 她借着烛光看到有一片区域隐隐有几个柱子立在那里。 她还听到一种奇怪的嗡嗡声,从那些柱子下面的黑暗中传了上来。 元化星猜测,那里面也许就是那个传说的怪物吧! 徐君房此时低声说话了。 “这下面叫阨池,这池中就是魃。你跟着我来,到这个位置。” 说着他的轮椅滚到了一个平台前,平台不远是两根黑色的石柱,石柱间连着铁锁,上面挂着很多土黄泛绿的青铜铃铛。 平台不高,离铁锁很近,周围放着两根蜡烛,上面放着一个很大的蒲团,想是让元化星盘坐在上面。 “你坐在这上面,一会那怪物可能会显现,你莫要害怕,这下面都有法阵,它肯定出不来,也伤不到你。 我和铁来都不能在近前,你按我傍晚说的那些方法操作,切勿慌张,一定要记住虚境里有什么,记住我对你说的那些,能念就念,不能念就牢记。” 元化星紧张的点了点头,耳朵里几乎要听不见声音了,她坐到了蒲团上面。 徐铁来把木盒子小心翼翼的拿了过来,放到了她身旁。 徐君房又说道:“你需要自己拿出寒火天罡,放到你左手边,我打个响指,你就开始。” 元化星深深呼出一口气,给自己打了打气,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让她没法注意力集中,她吐完这口气,闭了下眼睛,调整了心态,尽量让自己放松。 徐君房他们朝后面退了进去,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只剩下元化星一人独自面对那前方的黑色虚无。 当她听到从后面传出了响指的声音,她把有些发抖的手伸进了木盒之中,把石盘抓住,放到了左手边上。 突然,前下方,嗡嗡的声音消失了,这个空间中,没有了任何声息。 元化星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秉着气息,心里疑惑为什么这里一下变的如此安静。 她五指分开的手悬在了石盘上方,还没有按下去,正在高度紧张的同时,就感觉眼前的视线中,一个暗色的阴影,以极快的速度,由小变大,“嘭”的一声悬空爬在了她的对面。 近在咫尺,元化星首先看到的一双血色空洞的眼睛,随后便是恐怖的面容。 一切出现的这么突然,元化星有那么一瞬间没有了呼吸,吓到心脏都不再跳动,脑子里除了两只红色的眼睛,全然空白起来。 两盏蜡烛昏黄的光亮,照清了这东西的样貌。 似乎在她前面,是一种无形的墙,把这怪物隔在了那边。 元化星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等她慢慢缓过神来,发现那东西并不能过来,这才壮了壮胆子咽了下口水。 她看到了这个怪物的全貌,一阵心悸的感觉让她又一次窒息。 怪物不但离她很近,而且头上的触须样的东西一直伸来伸去,身上鳞片表面的触角也在稠密的乱动着。 地球上还有这种生物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元化星真的难以置信。 怪物样子恶心恐怖,但却是真实存在的活物。 元化星突然有些犹豫了。 为了能让徐君房站起来,即使这怪物没有伤害过谁,它都要死,都必须取它的血,都要被她亲手了结。 黑暗里徐君房的声音传了过来。 “化星,不要仁慈,魃是吃人的,要不是阨池能困住它,它能把在场的所有人撕碎吞掉。” 喉咙太干,元化星微微下咽,她还是拿不准自己到底要不要结束它的生命。 手悬在石盘上面,石盘发出了摩擦的声响,中间缓缓开裂开来。 突然,前面本是静止的怪物,一下张开了大嘴,嘴边裂向耳根,无数肉须在乱动,元化星一下看到了那密集而尖锐的牙齿,吓的没控制住将手按了下去。 一声咆哮嘶鸣,从那怪物的喉咙中发出,它嗖的消失不见了。 而元化星感到,石盘中有什么东西,瞬间吸住了她的所有指尖,而同时,她的脑海里似有惊雷闪电袭来,直击她的灵魂,呼啸间将她的魂魄带往了别处。 而那石盘接触到元化星的手指后,就像是给它充能了一样,发出微光慢慢开始转动。 除了五指插入的内层没动,一层一层旋转出五层石边,每层石边也泛起了强烈的森白色光点,扭曲反转聚集在一起。 空气微微抖动,光芒照亮了阨池,那怪物先是闪动着,最后停下,站在了阨池之中,用触须般的双臂挡在前面,它不再四处逃离,这阨池本就无处可逃。 血红的眼睛显的有些空洞,又有些绝望。 森白色的光点汇聚在一起后,变成了一种灰蓝色的光焰,随后迅速形成巨大的灰蓝光柱,向是有什么东西为它指引,朝那阨池中猛的砸去。 一声嘶鸣之后,像是高压电放电的嗡响,闪满了灰蓝光芒的阨池中,出现了淡蓝色的光波,激荡起了灰烬,向四面八方散去,穿过了所有障碍物,包括元化星,徐君房他们。 当灰蓝色的光消失在了徐君房的眼中,黑暗再次占据了眼瞳。 无形的光波穿过身体,徐君房露出了惊诧的神情,手紧紧的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轻轻低吟一声:“怎么可能会是灰蓝色的光焰。” 他不敢置信的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却没发觉,身上的衣服冒着腾腾热气。 一旁的徐铁来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间朝前吐了一口鲜血。 徐君房并没有看她。 而元化星迷落的眼神又恢复了正常。 她摇晃了下身体,脸色有些苍白,微微皱眉,朝后望去。 “老徐?” 徐君房的脸在抖动,完全像是听不到元化星说的话,轮椅滚到她近前,他望着她,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你,你怎么醒了?” “老徐,你再说什么?魃杀死了吗?” 元化星的左手五指还在石盘中。 徐君房往阨池中望了望,下面只有往上升起的腾腾白烟,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慢慢收起了震惊之色说道:“可以了。” 元化星这才将五指从石盘拔出,石盘慢慢收回,直到又变成一个严瓷合缝的六边石盘。 元化星看着左手五指,每个指尖都有一个三棱形的小伤口。刚才不觉得疼,此时微微有些疼痒。 “你进到虚境了吗?” 元化星点了点头。 徐君房脸色微缓,但也有些苍白。 “那我们先回二楼再说。” 不多时,三人回到了地面。 刚走出那走廊,要往楼上去了,一楼的门一下开了,一个女生闯了进来,元化星看见,那是陈魈。 陈魈脸色凝重还带着一丝杀意,挡在额前的凌乱发丝更是显的冰冷。 当看到徐君房身后的元化星安然无恙时,眼睛中的急切神色终于稍有缓和。 元化星看起来虽然和平常无异,但刚才传来的那个波却非比寻常,绝对发生了什么事。 陈魈没说任何话,走过去拉起元化星就往外走。 “干什么陈魈?”徐君房冷冷的说道。 元化星顿时不知所措,陈魈怎么这个时候会来。 陈魈转过了身看着轮椅上的徐君房。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你让她干什么了?” 徐君房望了一眼元化星,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在探讨有趣的事,我带她看看这里标本室的东西,不行吗?” 陈魈看向元化星。 元化星没有看她的眼睛,低着头,低声说道:“嗯,我想看看标本室里的东西。” 她撒谎的样子哪能骗的过陈魈。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大晚上不回宿舍,来这看标本,你是认真的?” 元化星心虚的很,“都怪我忘了时间了,老徐,明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了,要不宿舍楼都关了。” 徐君房微微笑了一下,“好。” 随后看了一眼脸色有些白的徐铁来,“上去吧!” 外面月亮很圆,校园静的可怕,元化星正在琢磨怎么跟陈魈交代,她好害怕陈魈会问她问题,但出乎意料的是,陈魈什么话都没有说。 “陈魈,你怎么这么晚还来找我?” 陈魈的每次出现,都是那么的及时或者意外,如果不是在乎她,关注她,怎么可能这么多巧合呢。 陈魈停下了脚步,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说什么问什么,元化星都是死心塌地的信任徐君房,不会透露半点信息,想知道什么,还是她亲自去吧。 元化星感觉陈魈在生气。 宿管室还是没人,陈魈把元化星送回宿舍,自己转身下了楼。 ------------ 第七十六章徐君房的另一面 元化星回到了宿舍,其它室友都已经睡了。 她偷偷摸摸的去水房洗漱,边刷牙边想,陈魈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来老楼找她,为何陈魈每次都能准确的找到她,就好像她的一举一动, 陈魈都清楚无比。 元化星有时候认为,陈魈是在乎她的,关注她的,但细细想起,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今晚在老楼的经历,这些离奇怪异的事,让她不由联想到了陈魈会不会也和徐君房一样,有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但她很快甩脱了这种想法,要说陈魈和徐君房有什么一样的地方,她只能想到,他们同样都是无父无母而已。 元化星遏制住了胡思乱想,但接着,又想起陈魈刚才一路都没有问她什么,这种沉默让她感到不安和疑惑。 元化星此时心情有些复杂,她觉着陈魈虽然表现的若即若离,不温不火,但最起码她们的关系,似乎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 她就这样默默的喜欢着她,不影响任何人,说不定有朝一日,她们还可以重归于好。 可是现在看来,陈魈似乎对徐君房有了一些误会,外加她不能告诉陈魈关于徐君房的秘密,这种不够坦诚,好像让这一切又雪上加霜,元化星顿时有些心烦。 回到宿舍,她躺在床上,只要一闭眼,那双空洞血红的眼睛,便会惊现在她的眼前。 心悸的感觉让她无法入睡,所有不久前做的事情,瞬间成为杂乱无章的影像,在她脑中蜂拥扑闪而过,一遍遍不由自主去回想当时的场景,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翻了个身,心中还是无法平静。 她有些不敢相信,竟然亲手杀死了一个活物,这简直就像做了一场恶梦一样,虽然她没有看到,那魃怪最后是怎么变为灰烬的,但她的心情一点都不好。 从左手指传来了隐隐的痛,让她回想起石盘内层触到她指尖的那种酸胀,还有猝不及防就来到了那所谓的虚境。 她一下想起了什么,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从旁边挂着的书包中掏出了纸笔,然后拿着手电,钻到了被窝里。 她是怎么进入虚境之中的,她依然无法想明白,当时只觉得呼啸一声,便看到天地间雪白一片。 白色的视觉张力,让她当时有些眼盲,不能过于直视寻找边界,她看不出那个地方到底有多大。 不远处,立着一根很大很高的黑色石柱,在那片天地非常显眼。 那根黑色石柱,让她突然想到,徐君房描述他家先祖在山洞里找到的那根大石柱。 只不过元化星在虚境中,并没有看到石柱上的小石头,以及五彩光芒。 当时她很快走到了这根石柱附近,抬眼望去,这根大石柱上刻着一些东西,看起来又像是符号,又像是字。 她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些图案,因为如果算作文字的话,她从来没见过,更不认识。徐君房让她当场念出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在这奇怪的地方,她只能单凭着记忆,努力把这些奇怪的符号文字,一笔一画的记着。 幸好元化星平日里记忆惊人,背文言文基本一遍就行,但是记这种符号文字还是第一次。 好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困难,没用了多长时间,便一笔一划不落的记了下来。 倘若换做别人,这么复杂的东西,恐怕就得辜负徐君房的期望了。 她记完这要紧的符号文字,来回在这空间中张望,不知道该如何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慌了,觉得她想的太过简单,如果被困在这里,该如何是好。 身旁只有这一根大石柱,再无它物,她不能使劲的去看雪白的四周了,因为眼睛有些无法睁开,她用手无意触摸了下石柱,一瞬间天地旋转,变为了黑色。 这片黑色空间,出现了另外一样东西。 这东西很像一个发光的水晶,转动反射着黑芒,仔细一看还变化着形态,让元化星不敢近前。 她看到那东西时而变为二十面的立方体,时而从立方体上的三角面凸出很多小的球或圆柱的东西,又或是刺状盘状。 它就这样不停变化,而元化星正在焦虑如何能从这里出去。 突然这东西射出一道异样的光罩,将她罩入了其中。 她当时吓了一跳,但发觉浑身并无异样,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二阶,将在720小时后转变为三阶。” 当时她内心狂跳不止。 “什么二阶三阶,这是什么?” 正在她疑惑间,只听见一声嘶鸣,眼前一闪,视线便回转到了那挂着青铜铃铛的铁锁链上。 这就是她在虚境的所见所闻。 元化星在被窝里回想完这一切,还是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趴着低着头,在纸上开始把那石柱上的文字符号默写下来,以免这一觉睡起来后,遗忘一字半画,那可就不好了。 幸好那文字符号也没有太多,如果百八十字的阵仗,那可就惨了。 她写好后,关掉了手电,放到了包中,眼睛酸涩,这才辗转翻身,尝试着睡去。 陈魈看着元化星回了寝室,她转身下了楼,畹姨还是不见踪影,她总得查清楚一些事。 今晚发生的事,陈魈决定去老楼直接问徐君房,这其中充满了冲动还有愤怒。 她无法忍受有人在骗元化星,有人在利用元化星的善良和天真,更让她有些愤怒的是,元化星还那么认真的保守承诺,那么的信任骗她的人。 说不上的怒火还是妒火,让她不在理智。 老楼一楼的门没有锁,她径直去了二楼,刚到门口,徐君房就像是能看到她来了一样,让她进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口投了进来,徐君房坐在轮椅上,而他的手中,捂着一个玻璃瓶,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徐君房见陈魈走了进来,便把玻璃瓶放到了窗台上。 月光清冷,玻璃瓶里的东西一览无遗。 陈魈看了过去,她没有看错,玻璃瓶中有什么在颤动,那是一颗心脏。 徐君房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看到这样东西,明目张胆。 陈魈感觉到此时的徐君房和平常不大一样。 虽然她早已感觉这个人不对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希望,她的猜测是错的。因为不管怎样,受伤的都会是元化星。 “你到底今晚干了什么?”陈魈看着那窗台上的瓶子。 徐君房嘴角勾起一笑。 “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阴舛人对吧!” 当陈魈听到阴舛人这三个字的时候,答案已经确定,徐君房绝对不简单。 她的直觉是对的,这里的所有人都有问题。 单纯的元化星正在被这个人利用,而元化星还傻傻的那么相信徐君房,忠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陈魈冷冷的看着徐君房。 “你今晚让元化星做了什么?” 徐君房看着玻璃瓶,稀疏平常的说道:“她愿意帮我,我又没逼着她做。” 陈魈内心升起怒火,却也带着疑惑。 而徐君房露出一副不为人知的面孔,就像他知道,这些秘密,陈魈不会或者不敢不能跟元化星说,所以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不用这么生气,我并没有对她如何,你也看到了,她不是好好的吗。” “你在利用她对你的信任。” 徐君房一下笑了。 “你很在乎她,你喜欢她,对吗?” 陈魈没有过多的表情,她不知道徐君房为什么会说这些。 “元化星也喜欢你,我只是觉得,抛开性别,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为何不能在一起,是你介意着什么?还是你惧怕着什么? 哦对了,你那些天推开她,她为你流过的泪,都是我帮她擦的,你惧怕的,我并不怕。” 陈魈不想再听下去,她一想到这些,身子不由的微微颤抖。 徐君房看着她,眯了下眼睛,他知道陈魈害怕着什么。 “你是怕变成像你叔叔那样的怪物吧。” “住嘴。”被人看穿,陈魈不想听到这些。 徐君房微微一笑,“你知道为什么你惧怕的,我不怕吗?” 徐君房将窗台上的玻璃瓶又拿了下来,玩味的看着。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魈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徐君房说这些的目的。 “这是阴舛人的解药!可以不变成怪物的药。” 陈魈微微蹙眉,虽然内心难以置信,但并没有表露于色。 徐君房的目光没有从陈魈的脸上移开。 “这是可以让你不变成怪物的解药。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伤害元化星,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会给你解药,你又能跟元化星在一起,何乐而不为?” 陈魈看着徐君房手中的玻璃瓶子,那会是谁的心脏? “怎么,你不信吗?” 陈魈不想再听他说下去。 “徐君房,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我是什么,我叔叔是什么,你都了如指掌,你让我加入,恐怕也不是因为怜悯我,或者想撮合我跟元化星在一起吧。” 徐君房低声哼哼哼的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张狂和邪恶,跟素日里安静稳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解药是独一份,可不是谁想要就能有的,你想想清楚,六孛局肯定不会有这东西,就算有,也轮不到你。” 陈魈看着那瓶中的心脏,恶心无比,面色变的坚毅冷酷,口气决绝。 “就算那心脏是解药又如何,我还没变成怪物。 如果用了那瓶里的东西,跟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我只想在有限的时间,好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你最好不要再打元化星的主意,如果你敢伤害她,就算我变成怪物也一定要撕碎你。” 徐君房一下怔住了,陈魈的话语和态度,是如此的坚决,让他心中不禁疑惑。 是他判断错误,低估了什么?眼前这个阴舛人,居然对解药都不动心。 他有些难以置信陈魈的不被诱惑,他没有再说一句话,看着陈魈转身拉门而去。 徐君房看向了玻璃瓶,若有所思起来,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 ------------ 第七十七章元友的试探 转眼一夜又过,今日没有晨光。 阴天让整个清晨有种延迟的错觉,好多天的高温天气终结了,在此时又嗅到了寒冷的气息,配着阴暗的天色,就像是又要下雪了一样。 元化星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气里都是潮冷的味道,她想着,也许这座城市不远的另外一边,已经在下着雨雪。 小风时不时往身上吹,让她忍不住哆嗦,暗自感叹,怎么天气一下变这么冷。 她在操场上,看到很多同学跟她一样,可能没料想到天气变化这么大,没来得及,或者是懒得换厚一点的衣服,就这么来学校了。 而她此时,里面只穿着一件短袖,套着校服就往教学楼走。 好不容易进了教室,那种寒冷让元化星浑身僵硬,不敢乱动,全靠衣物和身体之间那点热乎气支撑。 徐君房看到元化星把袖口都捂到了嘴上。 “你里面不会还穿着短袖吧?今天温度降了很多,幸好我给你打了热的牛奶,你先喝一口,暖下身子。” 元化星从课桌里拿出了杯子,赶快拧开,牛奶冒着热气,几小口下肚,顿时让身体不再寒冷,心里也很温暖。 “老徐,我一点都不夸张,刚才我在操场上,就感觉像没穿衣服一样,今天怎么这么冷!” 徐君房笑了笑,小声的说道:“温度降的都快零下了,你穿这么点,不冷才怪。 这天气本就不正常,特别是昨夜你干了件大事,除了魃害,可能老天爷想恢复正常而已。” 元化星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杯子放下,赶忙从包里拿出一张纸,然后推了过去,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你快看看。” 徐君房看着推过来的纸,没有着急打开,而是又看向元化星。 “昨晚走的急,我没有问你,你杀完魃怪,身体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啊?哦,就是手指尖有点酸疼,但是今天就没事儿了。” 徐君房的眼神中透着关切。 “我就是怕你身体哪不舒服,毕竟用那法器杀魃时,需要用到你很多的血。” 元化星有些没懂,“很多血?” 她伸出手,翻了翻,看了看,然后冲着徐君房一笑,“好像没用多少,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徐君房眼角微动。 “那虚境是什么样的?” 元化星描述一番,徐君房认真仔细的听着,但能从眼神里看出,他有些许的迷惑。 “三阶?三阶是什么?”徐君房问道。 元化星眨巴眨巴眼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徐君房没在继续问下去,伸出手,将那张元化星拿出的纸慢慢打了开来。 元化星也稍微侧头,离近看了看纸上的字符,然后说道。 “这些是字吗?老徐,我第一眼觉着是符号或者画,但整个排布的样子,又觉着应该是字。 这些特别像是道符上的东西,虽然挺难记,但你放心,一画不差,连里面黑色的点块,我都记下了。 不过,这些字符,有人能看的懂吗?” 徐君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上下扫着这张纸,整个人像是沉浸在了其中,越往下看,他的嘴边就挂出了越浓的笑意。 “老徐?” 元化星小声的边叫他,边用手揪了下他的衣服,她看到徐君房太专注,眉毛还抖动着,可是上课铃都已经打了,老师来了。 徐君房如梦方醒,他望向元化星,但是发现她正在使眼色,这才惊觉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并且斜着眼睛就那么看着他。 徐君房赶快收好那张纸,将书本摊了开来。 早自习很快下了,徐君房不知道为何,怔怔发呆,就好像他的脑子里一直在高速运转着什么,也不与元化星说话。 元化星看到后,觉得问题一定出在那张纸上。 “老徐,我写的这些有什么问题?” 徐君房先是摇了摇头,突然就喜形于色的看向了她,这把元化星弄的懵了。 “怎么了?这么突然。” “化星,我不但马上就能站起来,而且...” “而且什么?” 徐君房话到嘴边。 “等我研究透彻,再告诉你吧!” 徐君房此时看起来心情大好,竟然欢快的吹起书本上的粉笔灰了。 “你这人从哪学的,吊人胃口不是?”元化星有些无语。 “化星,我好佩服你啊,这记忆力真的惊人,像这么复杂的字符,你都能记住,我真是太幸运了。 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旁,该有多好!” 徐君房说的话,让元化星听着有些别扭,她没有过多会意这些话,问起了别的。 “老徐,照你这么说,你很快就能站起来啦?那得多久?” “等你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可以了。” 徐君房似乎有些小兴奋,元化星看着他这个样子,也默默为他高兴。 她心里想着,“下次见到,那不就是明天吗?也不知道徐君房的个子到底有多高。” 外面阴沉的天气,竟然刮起了风,气温骤降,还有些滴嗒雨点。 苏轶和元友在车里等着徐君房下学。 当看到徐铁来推着徐君房到花园正门时,苏轶先下了车,元友不知道在他的布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所以耽误了一下。 苏轶走到了花园门前。 “你好,是徐君房吗?” 花园的门已经开了,徐君房听到声音,回头看向了苏轶。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又投到了徐铁来的脸上。 苏轶看到徐铁来跟平时不大一样,面容没有了以往的冰冷,有那么一瞬间还透露着慌张。 徐君房看到徐铁来这个样子,又看向了苏轶,“来找我的?有什么事?” 听徐君房这个口气,苏轶猜测,徐铁来肯定没有跟她堂哥说昨天的事情。 他赶快亮出了工作证。 “我们是公安局的,来了解一些情况。” 徐君房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点不屑的神情。 “公安局?了解什么?” “了解徐珂,你的父亲,他跟一起案件有关。” 徐君房怔了怔,没有说话,他自己滚着轮椅往楼门去了。 徐铁来两步跟了过去,握到轮椅后面的把手时,回头望了苏轶一眼,那眼神里似乎传达着一种信号,但是苏轶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徐君房到了楼门口,跟徐铁来说了什么。 徐铁来向苏轶走了过来,她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去一楼大厅等。”说完便转身往楼里走了。 这个时候元友从车上下来了,几步走了过来,看到徐君房的背影,问苏轶怎么回事。 “这个徐君房...。”苏轶没有说下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用少年老成又似乎不是很准确。 “走吧,咱们先去大厅。”两个人随后也跟了进去。 徐铁来又拿下来两把椅子,不一会,他们听到从走廊中传来了声响,徐君房坐着轮椅被推了出来。 元友坐的位置,是背对着的,他想看看这个徐君房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从椅子上侧身回头往后面望了一眼。 这一望不要紧,他一下怔住了,脑子中急速闪过了一些画面,还有一些想法。 肯定的否定的,一时间惊惑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徐君房没有看元友,非常自然的到了他们的面前,一副少年的模样,还带着一丝青涩的笑意。 “叔叔,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这个样子的徐君房,完全跟刚才苏轶看到的不一样,苏轶不由的看向了元友,可是元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完全没有理会他的目光。 苏轶收回目光,翻开笔记本,刚要开口,元友便打断了他的问话。 “你是徐珂的儿子?” 徐君房看着元友,笑了一下,“对啊!” 元友也笑呵呵的。 “你看我问的,你跟你父亲,长得简直一模一样,我问的都是废话。” 元友虽然笑着,但他始终盯着徐君房的眼睛。 徐君房惊奇道:“您认识我父亲?” “1988年的时候,我们见过一次。” “1988年?那会儿我才7岁。” “那你有没有记得,你们家来过一位姓沈的医生,叫沈徽延,还有拄着拐杖的人,叫唐昊?” 徐君房有那么一瞬间憋住了笑,“您真是会开玩笑,我才七岁,哪里对这些还能有印象。 哦,对了,你们不是来问一个案子的吗?我父亲都去世五年了,莫不会你们认为,死人还能干什么吧?” 苏轶刚要说什么,元友继续说道。 “你看我,又问些没用的,那你父亲有没有给你留下一件东西?” 徐君房的眼神中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只是瞬间朝后隐去,但还是被元友看到了。 “什么东西?” “六边形的石盘。” 徐君房往自己的腿上看了看,然后抬起头,保持着少年的阳光笑容。 “叔叔,你说的这些好奇怪,我听都没听过,要说我父亲能给我留下什么,也就是这座楼和一些地。 我今天有些累了,你们如果还想问什么,下次好吗?”说着他往楼上喊了一声徐铁来。 苏轶不明白元友问的都是些什么,他皱着眉看着元友,有些焦躁,但是元友就是不看他。 徐君房的喊声还没有落,徐铁来从走廊中缓缓的走了出来。 徐君房脸上的笑意不知为何消失了,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徐铁来看起来跟平时一样,面容依旧冷若冰霜,走过来推起了徐君房的轮椅。 元友和苏轶来到了外面,苏轶不解的看着元友。 “元叔,你刚才问徐君房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就对了。” 苏轶一怔,“那我们还来吗?” “来也没用,问不出什么的。” “那是不是说明他知道他父亲的事?” 元友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解释不了这一切,也不想让苏轶参与进来。 他边往车那边走,边说道:“小苏,这件事你回去听你们罗科的安排,不要自己单独来。” 苏轶露出迷惑的眼神,看着元友上了车。 ------------ 第七十八章元友的猜测 北寒三中学校宿舍楼 消失了几天的畹姨终于出现了,她看起来心事重重,连坐在宿舍大厅椅子上的陈魈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陈魈站起身,畹姨才抬眸往那边看去。 陈魈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带着一丝焦急,往楼上走去。 陈魈在等她,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畹姨会意到了什么,不一会,也上了楼。 415寝室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畹姨把门关上直接问道。 “昨晚,老楼那边出现了一道奇怪的波,能伤到我。” “波?还能伤到你?”畹姨微微蹙眉。 “就这两天,徐君房不知道在让元化星做什么,我在监察的时候,他特意安排人在外面,我没法近前细听。 我觉得肯定有问题,所以我想快些给您汇报,但是您这些天一直不在。” 畹姨脸上挂着疲态。 “最近局里发生了很多事,我这边有些疏忽了,你仔细说下,怎么回事。” “昨晚夜自习后,也是我的失误,我觉得那个时间段,不会出什么状况,所以我提早回楼里等您,然后没注意时间。 一下十点半了,元化星还没有回来,我觉得不对劲,出去找她的时候,从老楼那边传过来一道波,这个波带着灼热,从我身上穿过时,我受伤了。 我赶快去了老楼,果然元化星和徐君房在一起。 畹姨,徐君房在利用元化星。” 陈魈并没有把她昨晚去质问徐君房的鲁莽行为告诉畹姨,更不想把解药的事情说出来。 畹姨没有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陈魈说的波意味着什么,也琢磨不透,老楼里的人能让元化星做什么。 她甚至和陈魈一样,也不知道局长安排的这次任务,究竟是为了搞清楚元化星什么。 而最近六孛局里,又发生了很多焦头烂额的事情。 局里有人失踪了,有人提前异变了,连代理局长言君疾的话,都不能再相信,最让她心力憔悴的是,石岩出,也马上要到临界期了。 畹姨稳了稳心神,看着陈魈说道。 “你这边汇报的异常,我会尽快通报。 但是处理的速度,可能不会太快,因为这几天,很多特殊的事撞在了一起。” “元化星,她现在有危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不要太急,我想她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这些事,你千万不要冲动,等着局里下达命令。 你还和往常一样监察就行,剩下的我会安排,千万不要擅自行动,那样你们俩都会有危险。” 畹姨的这些话,并不能让陈魈心安,她清楚,就算局里查明一切,也不会向她这个新手透露什么。 如果放在从前,她一定服从组织的命令,随波逐流,而现在她对元化星的感情,绝不会让她成为一个袖手旁观的人。 畹姨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局长带了一句话给你。” “局长?” 畹姨微点了下头,她其实也参透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不要轻易相信,跟阴舛人有关的所有奇怪言论。” 这句话让陈魈一愣。 奇怪言论?不知为何,她一下想到了昨夜徐君房手中的玻璃瓶,那么解药算不算呢? 那位神秘的局长,在暗示着什么,为什么要传达给她,陈魈暂时想不明白。 泉民小区 元友在下午的时候,给罗白帆办公室打了电话,告诉他晚上来家里吃饭。 当然不光吃饭那么简单,他要把心中的一些猜测告诉罗白帆。 元友坐在了沙发上,回想起中午的那些事,想起他当时看到徐君房的那一刻。 因为长的太像,元友立马断定徐君房就是徐珂,虽然1988年只见过一面,但他们的脸实在太像了。 可是随后他又否定了。 因为这两个人是父子关系,孩子长的像父亲,那也是有可能的。 又或者过了10年,他自己的记忆会有些许偏差,主观暗示,会引导他往他们是同一个人上面想。 元友的怀疑从百分之九十降到了百分之五十,然后却在他们的那些对话里,还有徐君房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 他能确定的是,徐君房肯定有问题。 他想到了徐君房的腿,元友记得罗白帆曾经说过,1993年徐珂死亡,徐君房意外从楼上摔下来造成的。 元友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徐珂如果是小胡子,那么1988年到1993年,正好五年,他是僵者,五年到了发病的时期,腿出现问题。 徐珂假死,顺理成章,装成他自己的儿子。 元友越想越觉得恐怖,这一切似乎说的通,但还是缺少直接证据。 而徐君房成为了女儿的同桌,到底是不是巧合呢? 在他内心深处,有什么隐秘的东西在心头微微轻触,让他把那种担忧放了下来。 就算不是巧合,女儿能被利用的价值,大概也只是,拿她来要挟自己吧。 很快到了晚上,罗白帆来到了元友家。 不知道谁的自行车放在楼道里,有些挡路。他斜着身子往里进,却因为身材魁梧,膀子剐到了墙上的信箱。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久老化还是寸劲儿,信箱从墙上掉了下来,“哐当”一声,摔裂了。 罗白帆低头望去,从信箱里面掉出一些白色的信封。 他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这信箱是谁家的。 他低身弯腰提起信箱的一角,信“哗啦”又掉出几封,他往箱子前面看了一下,白色的数字102。 “这是老元家的信箱,那就好办了。” 罗白帆把自行车往前推了推,这才俯身捡起地上的所有信,从信箱里倒了倒,全部拿了出来。 大概10几封,厚的薄的都有,罗白帆没有去看是从哪邮来了,但是信上的邮票却很特别,红红的很喜庆。 有一张面值50分的邮票,上面是个篆体的 “鸡”字,还有一封上面的邮票是面值20分的,是个剪纸样式的雄鸡。 罗白帆快速眨了眨眼,这似乎不是今年的信,他往邮票分值的底下看去,上面是1993-1。 “这是1993年的邮票。” 楼道里的灯有些暗,他拿近了仔细看了看。 上面写着,沈苁(收)。 罗白帆顿时明白了,这一沓信,全都是写给沈苁的。 他猜测,这些信应该是苏轶写的。 看样子,那段日子,沈苁再没有打开信箱。 罗白帆按响了门铃,元友打开门,看到他拿着一沓子东西进来了。 “这是什么?” “来自从前的信。” 元友没听明白,但也没细问,转身往厨房去了,因为正炒着菜呢。 罗白帆把这些信放到了门口的鞋柜上,小雪在他的裤腿上来回转身蹭着,等他换上拖鞋,裤腿上都是白毛,他把外套脱了,去卫生间洗了下手。 出来看着小酒已经放到桌子上,笑嘻嘻的说道:“今天是有啥喜事儿吗?整这么多菜?” 元友把刚炒好的青椒炒肉端了出来。 “这都过年时候买的肉,我一个人消耗的太慢,再不吃,肉都要变味儿了。” 罗白帆坐了下来,把酒倒满。 “今天苏轶都跟我汇报了,他疑惑的很,不知道你问徐君房那些是什么意思。” 元友也坐了下来,笑了一下。 “他肯定不明白,他要问的那些,徐家那边是不可能说实话的。” “怎么个意思,你看出什么了?”罗白帆把酒也给元友倒满了。 “徐君房长的跟徐珂一模一样。” 罗白帆哈的笑了,“儿子长的特别像老子的也是有的。 我们单位有个同事,他家孩子来找他,都不用问,光看小孩长相就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元友吃了口菜,点了点头。 “那倒是,所以随后我就把这个怀疑先放一边了,但是我觉得这个徐君房,他肯定有问题。 别看他是高中生,感觉隐藏的很深。还有他的腿,我算了下,1988年到1993年,正好五年。” 罗白帆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元友的意思。 “你是说,徐珂就是小胡子,1988年到1993年,五年后,病发,装死,装成他儿子?正好也能逃避隐瞒一些东西?” “这是我想象猜测的。”元友说道。 罗白帆想了想。 “光凭长相不能说明什么,我们局里这些天,对他家的信息资料都查了一遍,没有收获。 除了他家基因强大,长的像,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但如果按你的猜测,长的像,他们三代都是同一个人,活这么久,样子不变,那他的腿早就应该发病了吧。 我感觉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不大,徐珂另有其人,或者他儿子知道他老子在哪。 还有王勇的案子,是一种不可能犯罪的方式,也就是密室杀人。 整个屋子在那个时间段,既没有第二个人在场,也没有任何人进入,他手腕的绑带被人松开,胸部遭袭,这是非被害人自杀或猝死的他杀案件,虽然立案,恐怕难以侦破。 现在全部线索只有徐珂,但局里查不出啥,真头疼。” 元友喝了口酒,“徐珂没死这件事,你们局里是不会信的。 这些案件不能以表象,以及正常的逻辑来想,普通部门一般破不了,所以才会有六孛局这种部门吧。” 罗白帆也喝了一口酒。 “是啊,这世间离奇怪异的事实在太多了,普通人怎么可能参透。 那徐珂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元友其实也毫无头绪,如果找不出徐珂,那么元家的法器依旧下落不明。 他没有再说话,将酒一饮而尽。 窗外风吹着雨,打到窗上变成了脏兮兮的泥点。好在北方的暖气不会在这些月份停了,不管外面怎样寒冷,家里依旧很暖呼。 酒足饭饱。 元友突然想起了什么。 “苏轶这个小伙最近怎么了?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 罗白帆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从门口鞋柜上面,把那些信拿了下来。 “我一直没跟你说,当初让苏轶加入特案组也是有原因的。” 元友看着罗白帆,歪嘴笑了一下。 “我就说你一般往特案组要人,都是选那种办案经验丰富的,怎么这回要了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 罗白帆也笑了笑,但随后笑容淡了下去,因为他一想到苏轶难过的样子,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不知道自己当初这么做,是不是个错误。 “苏轶其实跟沈苁的那个案子有关。 你还记得我说过吗?兴义平房区,沈苁和她姥姥住的房子里找到一本日记,那日记里写了一些关于她喜欢一个男孩,或者准确的说是她的笔友,这个笔友就是苏轶。” “那个苏轶是咱们这个苏轶吗?你别搞错了。” “光名字肯定不能确定,日记本里夹着一张相片。 也巧了,苏轶分配到局里,我正好认出了这个小伙,所以就让他加入了。 那个时候想让苏轶参与进来,初衷是想破了案子,让沈苁瞑目。 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还有些私心,想从他那里,侧面了解一些情况,没打算让他知道实情。” “那他现在怎么知道了?”元友问道。 “都怪我那天嘴快,让他来接你,说了你家地址。 他一直没忘记过沈苁家的地址。 这下整得我,必须全盘托出了,而且他也了解这个案件,所以得知真相,伤心的不行。” 元友沉默了一下,他回想起那天苏轶的样子,叹了口气。 “怪不得我带他去案发现场,他那么奇怪呢,难为他了。 过几天二月二,正好周末,化星也回来,你把苏轶也叫上,来我家吃饭。” 罗白帆一下笑了。 元友问道:“你笑个啥劲儿?是不是总能吃上饭高兴的?” 罗白帆往冰箱那边走过去。 “我倒是要看看,过年你是储备了多少肉。” ------------ 第七十九章再探老楼 某处 一间石室之中,几盏蜡烛明灭不定。 白袍人在这忽明忽暗的光中,站在一个冰床的近旁,缓缓歪头盯着下方,非要在那有些恐怖的阴影中倾诉着什么,仿佛只有在这里,才能让他放下所有伪装,露出久违的面目。 冰床内外飘起丝丝白寒之气,被烛光照的更加朦胧不清。 里面躺着的身躯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瞧见,躺着的人眼睛上蒙着一条白布,头上贴着很长的黄符。 “君房,寒火天罡里的秘密我终于知道了,魔罗火宫可解舛之命,你听到了吗?可解舛之命。” 白袍人低声自语,语气中掺杂着似笑非笑的诡异声调,身体颤动的影子,投在墙上看起来有些扭曲狰狞。 随后又带着哀怨的声音说道:“我说过肯定有解药的,你为什么不多等等,为什么不多等等?你听到了吗?你跟我说句话啊!” 一角的蜡烛抖动了一下,熄灭了。 他的背影像是在抽泣,肩膀微微颤动着,忽然,他直起身体,腾的一下转身,将所有烛火扫灭,石室里一片漆黑,只留有烛芯的点点微光在挣扎。 “士甲。” “在!” “再去查元化星,如果查不出什么,去问问那个人。” “是!” 北寒三中 天气变化剧烈,夜里还下了一会黄豆大的冰雹,噼里啪啦,让无法入睡的人更加难眠。 陈魈越不去想那玻璃瓶,闭上眼它便在眼前晃个不停,即使里面装着令人作呕的东西。 能让阴舛人不变成怪物的解药,诱惑是多么巨大。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一想到这里,陈魈的心不知为何跳的非常快。 她甚至想象,得到解药后如释重负的感觉,不会惶恐的时刻想起海叔那恐怖的模样,更不会那么冷漠而刻意的对待元化星。 外面的冰雹一下变的大颗起来,砸出的声响让她猛然清醒。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想解药的事了,这种诱惑,就像一颗慢性毒药一样,不知不觉将人腐蚀。 拉回现实后,陈魈翻了个身,又想起了其它的事情。 她曾经怀疑过元化星是阴舛人,但海叔否定了这个猜测,那么元化星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个问题,她想过无数次,却还是没有答案。 她什么都不了解,别说是元化星的,连她自己的问题,也几乎一无所知。 她想到了徐君房,这个人,不管是对阴舛人,还是元化星,远比她知道了解的,多的多。 陈魈轻叹一口气,内心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无力。 元化星不是阴舛人,也绝不会是普通人,那偶尔能听到她所想的能力,还有可以灼伤人的血。 想到这里,陈魈的心,猛然间又跳的快了起来。 如果都是异类,那么她们俩,是不是可以毫无顾虑的在一起,但只是瞬间,这个想法立即被陈魈中止了。 因为她想起了海叔,养她到大的海叔,同样的阴舛人,异变之后,不也一样失去理智的扑杀而来吗。 她翻过身,闭上了眼睛。 一夜的风雨,转眼清晨,雨过天晴。 元化星快走到班门口的时候,还在想象着一会看到徐君房站起来的样子。 可是到了门口,徐君房的座位却是空的。 她往身后的楼梯望去,也并没有看到谁上来。 等到间操的时候,元化星想着要不要偷偷去趟老楼看看。 可是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有些犹豫,因为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她觉得,对徐君房的过度关心,会让陈魈更加误会什么。 课间操的队伍分散开来,元化星远远的便往文科二班那边望去,陈魈并不在。 自从前天夜里,杀魃后遇到赶来的陈魈,元化星心中很是纠结。 她一方面很怕陈魈问她徐君房的事,另一方面,又非常受不了自己对喜欢的人不够坦诚。 此刻陈魈不在操场上,让她又一次胡思乱想起来。 间操很快结束,同学们开始散去,人头攒动,都在往楼门口挤。 元化星实在不想跟这么多人挤着,所以在操场上站了一会。 她突然发现,老楼和教学楼那边的小巷道里,走出一个人,老远她就看出来,那是陈魈。 陈魈拐过来,跟着很多学生一起进入了教学楼里。 元化星把手放到了后脖颈上,歪了下头,十分不解。 “陈魈去那边干嘛?” 陈魈间操没有上,因为她发现徐君房今天没有来,她想去老楼中调查一下。 她昨晚想过,局里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了解多一些,大概也是因为她只是个新手,无足轻重罢了。 她本来无所谓这些,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心中有元化星,她很想保护她。 所以她必须清楚知道一些事情,这样才不会那么被动,才能真正保护想保护的人。 她下定决心要亲自去查这件事。 她要查徐君房是什么人,她想知道,徐君房利用元化星究竟在干什么。 老楼花园的门和里面的楼门都锁着,楼里应该没人,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进到花园里,直接上了天台,那些堆放的破旧椅子都没动过位置,和几个月前一模一样,而通往三楼的门并没有锁。 从前徐铁来对元化星说过要锁天台,但陈魈多次发现,门都是开着的。 木门好推,但是它有些变形,硬推会有很大的动静,所以她握住了木门把手,将门往上提了一下,朝前推开,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陈魈进到了三楼的大厅里,她警觉的竖着耳朵细细听着,想从空气里的细枝末节中探查到楼里是否有人在。 一切都很安静,并没有任何动静。 她走到了楼梯口前,这里正对着两间屋子。 一间屋子住过小雪和它的孩子们,另外一间,里面有什么陈魈并不知道,她决定进去看看。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那么多次,她都没有好好探查过这座楼,错过很多机会。 她推了下这屋子的门,门居然没有锁,门缝里全是黑暗,陈魈迅速钻到了那黑暗中,然后从里面把门轻轻关上了。 陈魈不需要开灯,这也是她独有的能力,当然她问过海叔,海叔说,这是有些阴舛人的特殊能力。 在纯黑暗中,没有光的情况下,她能看到东西,那种视觉效果,不是夜视镜下的黑白色,而是像在冲洗照片的暗室中一样。 但是不管是夜视镜还是暗室,都还是需要一定的暗色光源,而陈魈的这个能力并不需要任何光就能看见。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屋子没有隔壁大,有两个靠墙的铁柜子,还有中间的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她走到铁柜子前面,上面没有锁,她打开柜门,里面散落着一些纸,那是医学方面的材料和几张照片。 陈魈拿起其中的一张材料,最上面写着。 “指派重点,男性,整尸完整浸泡,下面落款是1988年8月1日。” 她放下了这张纸,又拿起一张照片,照片有些血腥。 那是在解剖一具尸体或者是外科手术,照片上的人,头顶的头皮,翻盖住了他鼻子以上的部位,从脖子处看,还有喉结,这是一位男性。 陈魈没再细看,因为在黑暗里看这些十分诡异,她把相片又放回了原位。 以前这座楼是干什么的,陈魈还是知道一点,所以出现这类材料,也不足为奇。 她接着又翻找了半天,两个柜子里都没有什么线索,她往中间的桌子上望去,那上面放着一个木盒子。 她走了过去,把盒盖打开,里面除了一层布,什么都没有,她猜测,这里原来应该放着什么。 毫无线索,陈魈离开了这间屋子,下到了二楼。 徐君房的屋子门锁着,其余的房间门也都锁着。 时间不允许陈魈开锁,她觉得,徐君房也不会贸然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那个屋里,所以她直奔一楼楼道深处去了。 因为那天夜里,徐君房和元化星就是从那边楼道中走出来的。 当然那绝对不可能是他们所说的半夜来了兴趣,非要参观人体标本。 她猜测,那边拐过去的楼道可能暗藏玄机,否则多出的一截什么都没有的楼道真是太奇怪了。 拐过来的楼道很黑,并没有以前看到过的那些脏东西,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陈魈往里走去,看着四壁,只是普通的墙壁。 她用手先轻触着最顶头的墙,没有异样,然后她摸了摸左边的墙壁,也没发现什么,刚要将手移开,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划过了她的指尖。 她愣了一下,用食指叩了叩墙壁,传回来的声音可以断定,这里面不是实心的,上下摸索到的高度,这恐怕是一道暗门。 她想着,暗门的开关一定也在附近,于是又寻找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 转过身去查找右边的墙壁,有一处地方,质感和温度稍有差别,一般人肯定感觉不到,但是陈魈可以。 她刚想按下去,突然有一种震动感,从脚底的地面传了上来,随后有些声响也传了上来。 这异常的动静,就像是什么东西从地底下上来了一样,她连忙原路返回,快速上了三楼。 不多时,她在三楼听见有人在往楼上走,还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魃血不用给她留一些吗?” “她?用不着了。” “您怀疑她知道了她父亲...” “...” 对话的后面无人回应,陈魈惊觉,恐怕来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她迅速从三楼的门回到了天台。 操场上传来了学生们下间操的嘈杂声,陈魈离开了老楼,通过巷道,跟着大家一起往门里挤去。 她没有发觉,在别处,还有其他人的眼睛看到了她。 ------------ 第八十章合情合理 北寒三中 昨天徐君房没有来,元化星其实有点焦躁,作为这件离奇经历的主要参与者,成败关系到徐君房到底能不能站起来,还有她会不会,又需要再杀一次那种怪物。 她来到班级门口,既期待又忐忑,还没看到徐君房的座位,就看到一辆轮椅在楼道的墙边放着。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心中暗想,“糟了。” 因为有轮椅,就代表徐君房没有站起来。 元化星快走了两步到了门口,徐君房正坐在座位上,右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 元化星脸色一下凝重起来,她都觉得没有勇气问这件事了,站在门口竟然没敢进来。 “元化星,你堵门口干嘛?咋不进去呢?”说话的人是刘晶,她满脸不解的看着元化星。 徐君房听到声音后,直起身子,回头望了过来,当看到元化星的脸色,他的眼睛眨动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下露出了笑容。 元化星没理刘晶,她依旧微微皱眉,看到徐君房还能有着笑容,更是心情沉重。一句话没有说,进到了她的座位上。 “化星,你怎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徐君房的脸充满阳光笑意。 “你的腿?”元化星的表情并不像开玩笑,非常认真的问道。 徐君房看到元化星这个样子,脸色变的温柔起来,“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的腿已经可以了。” “那你,那你怎么还坐轮椅?”元化星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个傻瓜,我突然能站起来,病一下好了,然后走路来了学校,不得引起很多人的怀疑和猜测啊! 慢慢来,一点点有个过程才好,毕竟这件事需要保密。” 元化星这才恍然大悟,一瞬间又有了笑容。 “你下午来老楼找我。”徐君房说道。 元化星听完有些犹豫,她想起了陈魈。 虽然她知道下午去老楼,会看到徐君房站起来的样子,但总觉得陈魈很介意,她不想让她再生气了。 徐君房看到她在想着什么,而且没有接他的话。 “下午是不是有别的事?” 元化星摇了摇头,随后又说道:“有,有事。” “我说你这个人还真的奇怪,那么着急想看到我站起来,现在又不着急了?你在介意着什么?”徐君房每次就像是能看穿她一样。 元化星有些为难,她如果说了实话,那么会不会,陈魈跟徐君房的误会就更深了。 一边是对徐君房的友情,一边是对陈魈的在意,怎么办呢?她竟然沉默了。 “我知道你在为难什么。” 元化星听到这句话,没看徐君房的眼睛。 徐君房继续说道:“我下午让你过去,不是光看我站起来的样子,我是想跟你谈谈,关于陈魈的事。” 元化星没想到徐君房会提及陈魈。 “陈魈?” “嗯,陈魈昨天来找过我,这件事,等你下午来了,我在跟你细说。” “你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魈昨天去找你?” 元化星想起了昨天间操时候看到陈魈从老楼那边出来,看来真的是去找徐君房了。 徐君房又是一笑,“我俩之间怎么可能有误会,要有,也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元化星没说完,早自习的铃声响了。 徐君房在老师站在门口的一瞬间,压低了声音说道:“下午来了说,非常重要!” 元化星虽然不解,但还是微微点头。 泉民小区 中午,元友刚送走一个问卜的人,打算收拾香案。突然窸窣的声响让他猛然向聚魂漏斗望去,只见放在上面的绳穿铃铛,从一侧自己往下开始滑落,漏斗上的所有纹路,都消失不见了。 魂魄都已聚齐,可以晚上子时做法超度了。 他把上面的聚魂漏斗拿了下来,然后用黄符巾压住封口。 不一会香案收拾妥当,打算去院子里焚烧一些东西,于是拿起一把香和黄符,刚要推门往院子里走,却隐约瞧见,院子外的边缘,有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速离开了。 元友皱了皱眉,拿上钥匙,从前门出去了。他快速往左边走了过去,走出这栋楼,朝北望去,一个人的背影急匆匆的往小区外赶。 “这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元友心里想了一下,“偷偷摸摸,像是窥视什么,这非奸即盗啊,毕竟一楼,还是注意些为好。”想罢折回了家中。 北寒三中 此时五点的休息铃声响起,元化星去往了老楼。她想了很多种可能,但还猜不透陈魈为什么会去找徐君房。 刚到花园里,元化星便隐约看到一楼的门没有锁,有个人站在一楼大厅里望着她。 那人穿着白色衬衫,身材修长,挺拔端正。 她停下了脚步,心砰砰的跳了起来,那个站在那等她的人,是徐君房。 他的病好了,可这又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她觉得,即使是解除这种诅咒的神药,也不可能让轮椅上的人 一下恢复的比正常的人都要健康。 但事实如此,徐君房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一点都看不出腿有过问题。 比坐在轮椅上不知要精神多少倍。但是几年的腿疾,徐君房的身材,一点都没有孱弱的状态,元化星还是有些意外。 “元化星!”里面的人喊着她的名字。 她恍然清醒,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她走到大厅里,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带着笑意。 而徐君房来回走了几步,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两个人互相笑了,所有的话都在元化星的眼中。 以她以往的性格,恐怕早就会激动的给徐君房一个大大的拥抱了,然而她没有这么做,尽量克制一些,因为她内心中不自觉,会想到陈魈,即使她和徐君房之间只是纯洁的友情。 “你不会还希望我跳支舞给你看吧!” 元化星哈哈的笑了,但又想到什么。 “这个药也太神奇了,能维持多久?” “我还以为你只是大概听听,记不住这些呢。” “我有那么不认真吗?” “这件事也是我一会要说的。”说着,徐君房走在前面,往楼上走去,元化星紧随其后,不自觉的盯着他的腿一起上了楼。 陈魈躲在暗处,每当她看到元化星和徐君房在一起时,心中的火,会变成狂怒的野兽,在里面疯狂冲撞。 但在刚才,她看到的,更让她的心重重的跳动,因为徐君房竟然站起来了,还走上了楼。 她顾不得细想是怎么回事,便又上了天台,打算从三楼进入,但不知为什么,天台的门被锁上了,而徐铁来在二楼的厅里,靠着墙待着不走。 陈魈知道,这徐君房又跟元化星说着什么不可告人,或者准确的说,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 元化星进到屋中,便看见写字台上放着好几张纸,其中一张是她写的,上面是虚境里的那些字符 。 “你觉得陈魈特别吗?” 元化星没听明白。 “特别?” “特别这个词可能不算准确,或者说,她平时的行为举止有奇怪的地方吗?” 元化星脑子里出现了一些画面,虽然不是很久远,但基本都被她忽略过去了,而此时的提醒,又把这些记忆拉回了脑中。 比如第一次见到陈魈,她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比如陈魈每次都能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出现。 可这些算吗?元化星不确定,难道陈魈和徐君房之间的误会,还跟这些有关系?陈魈最多带来的,也只是些莫名其妙的举动,算不上奇怪吧! “老徐,你就爽快些吧,陈魈来找你到底干嘛?” 徐君房看着元化星有些着急的样子,一只眼睛微微抖动了一下。 “她过来管我要魃血。” 这句话是元化星猜破脑袋都不会想到的。 “你在说什么?她要魃血?” 徐君房表情有些凝重。 “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有诅咒一样的命运,不同的是,她比我还惨!” 元化星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老徐,你开什么玩笑,别开这种玩笑好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她昨天来找我,就是管我要魃血,她跟我是同一类人,她可以不用吃喝,因为一吃东西,就会生病。” 元化星后背有些发凉。 如果前面她觉得徐君房是玩笑话,但是后面的那件事,她记忆犹新。 她回想了好几次让陈魈吃东西的场景,陈魈都是拒绝的。 她虽然很奇怪,但决然不会想到这是因为她跟徐君房一样。这怎么会是真的,元化星不信。 “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这种事实,你听我讲完。” 元化星说不出话,心里莫名的有些生气,另外一边看着徐君房这么认真的还给她讲这件事,她不想听。 “我要亲自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说着元化星便要起身往外走。 “她不会告诉你的,想要让你知道,她早就跟你坦白了。这件事很复杂,你为何不听完我说的。” 元化星停住了身形,徐君房继续说道。 “陈魈的身世我并不知道,但她告诉我,她一直在寻找魃血,需要解除她身上的诅咒。” “可是她的腿没事啊,她跑的比我稳健多了。”元化星根本无法相信。 “化星,我知道你现在有抵触情绪,你不相信我了吗? 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神奇的事情,还有我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难道都是假的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你无法想象的未知事情啊!” 元化星一时语塞。 “可是,可是怎么会是陈魈呢。她就是个普通人啊。”元化星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陈魈和我不一样,我只是遗传了这种诅咒般的腿疾,但她遗传的是。” “是什么?”元化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会变成一种吸血的怪物。” 元化星的呼吸窒住了,在她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那双血红的眼睛。 “怎么可能,怪物?吸血怪物?” 元化星的脑子顿时乱了。 ------------ 第八十一章徐君房的话,陈魈是怪物? 1979年冬 河滩一边,几个人影似乎抬着什么,往一处靠山的石洞走去。 “真够晦气的,天这么黑,非得让人来抬死人,咋这么沉呢。” “那总不能放在院里哇,就放红河洞里,反正那个地方以前也是放死人的。” “大哥,二哥,你们咋就这么绝呢,我跟燕芬好歹也是夫妻,她为啥不能入祖坟?” “她一个傻子,怀的还不是你的孩子,入什么祖坟,过几天寻个地方葬了就行。 哎呀,老二,平时属你吃的最多,你能用点力行不?她身上可多血呢,一会弄到我衣服上了。 到了到了,老二你手电往地上照了哇,谁让你照她脸了,吓死人了。就放这,反正天凉着呢,放上几天也不咋。” “哥,她咋动了一下。” “你个二瓜子,瞎说甚呢,在家摸就没气了,快走哇。” 三条黑影从一个山洞中匆匆走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个腿上裤子上都是血的女人,被放置在这个大石洞的角落里,她半睁双眼,的确已经没有了呼吸,肚子凸起来异常的大,下半身的裤子,也不知道是谁给凑乎穿上的,套都没套好,半吊在大肚子下面。 血从里面渗到裤外,顺着裤腿往下洇着。 突然角落里的乱石堆中,呼啦乱响,嗖的一声,像是飞出了什么向着女人的尸体而来,不多时,突然尸体的身子猛的弓起,剧烈震颤了一下,又恢复了原样,便再没了动静。 北寒三中老楼 徐君房看着元化星,缓缓说道。 “陈魈的这种命运,会最后变成一种吸血怪物。 陈魈转学来北寒三中的目的,是想查我家的古方,因为她和我是一类人,她想得到解药,但是你却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元化星想起了第一次遇到陈魈的场景。 而徐君房的这些话,似乎合乎情理,可以解释的通,陈魈为什么会在老楼里跟她相遇。 “我知道你喜欢陈魈。” “老徐,...”元化星不知道徐君房还会再说出什么惊人的信息,头上开始冒着冷汗。 “我早就看出你对她的感情,我想她对你也一样。 恐怕后来她拒绝你或者跟你疏远,也只是因为她怕以后会变成怪物,伤害到你吧。” 这句话,让元化星一怔。 那些令人伤心的画面,那些让人心碎的拒绝,那些她无法理解的错觉。 原来都是因为怕伤害到她。 元化星不能再往下想这些,陈魈怎么可能是怪物,她宁愿相信她是真的不接受她,也不要她会是这样的命运。 徐君房眼睛微眯,盯着元化星的表情。 “所以,当她发觉你和我走的近时,她会妒恨,另外她又会克制这种感情,让她清醒,必须跟你保持距离,所以,在你看来,我们之间像是有误会一般。” 元化星又想起了很多,那些陈魈对她说的话,告诫的,叮嘱的,生气的,关心的。 那些莫名其妙,忽远忽近,那些若即若离。 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 那么陈魈会不会也暗自流了很多眼泪。 元化星看向了窗外,心中难受无比。 “那她知道我是阳爻血吗?她知道我能杀魃吗?” 徐君房叹了口气,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 “如果她知道,就不可能在杀魃的夜里,那种口气跟我说话了。 她当时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会害你。” 元化星内心繁杂,这么说,陈魈也是喜欢她的,只是深深的隐藏而已。 徐君房继续说着。 “她现在发现我的腿好了,能站起来了,知道我找到解药,所以才来找我的。 但她不想让你知道她的命运,不想让你知道她会变成怪物。 如果她想让你知道,不但早就会告诉你,而且哪会顾虑那么多拒绝你。 而我,也没有告诉她,你参与在了其中,我怕她担心你。” 元化星有一种冲动,想立马去找陈魈。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怪怪的感觉,徐君房为什么要说这些,陈魈不是不想让她知晓这些事吗。 陈魈真的是这类不幸的人吗?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老徐,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徐君房眼神里略带无奈和惋惜。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不想,你某一天得知真相,会怪我怨我。 毕竟我感觉,你是很在乎很喜欢陈魈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帮她。” 这句话,让元化星觉得,陈魈的这件事,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老徐,陈魈要魃血,你会给她吗?” 徐君房往写字台上面看了看那些纸,并没有说话。 元化星赶忙说道。 “老徐,我知道魃血来之不易,你能不能给她,如果还需要杀魃,我可以的。” 徐君房摇了摇头。 “不是的,魃血只是能缓解病症的药,并不是真正的解药。况且她的诅咒跟我的不一样,魃血对她没用。” “没用?”元化星竟然慌了起来。 徐君房走到写字台前,把元化星默写的虚境之文拿到了手中。 “倘若没这张纸,我以为她跟我一样,她要魃血,我给她便是了,可是她的诅咒,并没有那么简单。” 徐君房又看了看那张纸。 “变成吸血怪物的这种诅咒,这虚境文字中提及了一点。” 元化星心里非常难受。 “那她知道魃血不是她的药吗?”元化星问道。 “我告诉她了,魃血并不是她的药,但她不信。 我也没有再做解释,如果她不信我,任何解释都是徒劳,她觉得我只是不想给她魃血而已。” “那她岂不是误会你了?可是老徐,她的这种诅咒,到底有没有解药?” 徐君房没有立马回答,好似在心中琢磨犹豫着什么。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有一种东西可以试试。” 元化星眼睛一亮。 “什么东西?” “我那天没说完的话,就是这张虚境文书所提及的东西,说不定能解治她的命运。 而这种东西,也是能根治我腿疾的药。 我上次也说过,魃血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不知道多久又会复发,而这样东西,是能真正根治解除的,所以我猜测,这种药也一定能解陈魈的诅咒吧。” “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吗?” “我不能告诉她,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就算陈魈也不行,因为这种解药,会给我家带来杀身之祸的。 这世上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被一些不良居心的人窥视到这古方,恐怕就要坏事了。 我家古方以及你的阳爻血,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如果你能做到这点,我就能安心寻找材料,做出真正的解药,到时候我也能分陈魈一些。” 元化星听到后,知道这件事好像没有那么单纯了,她似乎也理解徐君房说的。 “老徐,我会保密的,谢谢你,谢谢你会给陈魈解药。”元化星心中稍微踏实了些。 徐君房的手自然的放在了元化星的肩膀上,可是元化星却不自觉躲了一下。 徐君房并没有介意,笑了一下,将手收了回来。 “还有另外一件事,我今天所说的这些,不光是关于陈魈,而是做那解药所需的材料,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寻到。 一是要耐心等,二是我需要确定你的心意,因为做这种解药,没有你不行,你是最关键的人,我即使倾尽所有寻到材料,如果没有你,一切都是虚无。” 元化星脑子里又浮现出杀魃的场景。 “老徐,你是我的好朋友,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辛苦你找材料,从前我会帮你,现在为了陈魈,就更不用说了。” 徐君房露出了笑容。 “化星,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会食言,所以我也会一寻到底的。 我还得去江苏一趟,需要再破译这些文字,说不定还会有线索。” 虽然这些言语有点振奋人心,但元化星吐了口气,心绪烦乱,那些神秘的字符在脑中又重现了一遍。 而徐君房突然惊爆出陈魈这么多秘密,她其实有些难以消化还有些懵。 “陈魈真的是这类人吗?”这句话,在她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出现,她不由迷茫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晚,恐怕要上晚自习了。 “老徐,我得回去了。”元化星有些疲倦。 徐君房的眼睛一直都没离开过她。 “化星。” 元化星望向了他。 “如果没有你的阳爻血,恐怕我们这种人,完全没有任何希望了。” 徐君房的话,让元化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无法从脸上挤出任何笑容,带着心事走了出去。 陈魈看到元化星从老楼里出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整个气场像是发生了什么。 陈魈知道,她不能这么唐突的再次出现,也不能去质问,因为元化星再怎么单纯,三番五次也会引起她的怀疑和好奇。 操场上还有音乐的余音,那是张宇唱的《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元化星并没有回班中,她往四楼走去。 她一路回忆起好多关于陈魈的事,如果细想起来,的确有很多难以解释清楚的怪异。 来到了文科二班,陈魈并不在,元化星清醒了些。 即使陈魈在,她能对她说些什么呢?似乎无从说起,她还有些恍惚。 夜自习刚下,元化星不回宿舍,却在小巷道那里徘徊起来。从来没有过的焦虑,让她无比纠结,不知所措。 她明明知道徐君房所说的制药材料很难得,可却心急如焚的想立马寻到。 她明明知道陈魈的秘密,却无从下口去安慰。 “你干嘛呢?” 一个声音,把她吓了一跳,这么晚了,谁还能来这里。 可那声音她熟悉,是陈魈。 如果徐君房没有对她说那些事情,没有细致入微的分析关于陈魈对她的种种,此时她也不会有这勇气。 元化星没有说一句话,走到陈魈近前,一下将她拥抱在了怀里,不管她拒绝与否。 从陈魈耳后传来一股淡淡清香,元化星抱的更紧了一些。 陈魈有些意外,但她没有立马推开她,甚至有一瞬间,右手微微抬起也想这么环抱过去。 可是她不能,所以身体往后微撤。 “别。” 陈魈停了下来。 元化星缓缓松开了手,她看不清陈魈的面容,她的眼泪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你怎么了?” “没事。” 元化星的泪在黑暗中被陈魈看的真切,是什么让她的情绪这样,陈魈知道肯定有事。 元化星看着陈魈的轮廓。 “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陈魈不语,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种沉默,元化星现在都能明白。 可是这层纸,又不能捅破。 两人各怀心事,默默不语。。。 午夜,泉民小区。 元友备好纸火,在院子中架起聚魂天灯,把压着黄符纸的小坛子放在了天灯下方。摆好黄铜水盂,超度符文。 小坛子中有无名魂魄,已经聚齐。 准备妥当,开始聚魂超度。 只见元友右手拿住小坛子,坛口向着聚魂天灯。 左手五指,指尖朝上,中指无名指收弯入掌,拇指、食指、小指各朝上伸,结三清指,扣入坛底,嘴中低声念咒,坛前黄符应声而落,几道青色球状的东西,飞入聚魂天灯之内。 天灯顿时光芒盛起,不多时,从中走出一个暗灰色的人影,样子轮廓能看出是个女生,而元友一下怔住了,因为这个灵魂生前的穿戴,是件睡衣。 “难道是?” 元友没有再多想,迅速开口念道:“十伤符命修万全,愿祝有情早超生!” 念完毕,暗灰色的人形,变成了暗灰色一团虚影。 接下来左手再结三清指,扣于黄铜水盂之上,右手结剑指伸入水盂中,沾水甩向虚影。 此水净业垢,解除尘秽于无形。这水又叫甘露,象征普施甘露,济度亡魂。 “甘露流润,遍洒空玄,拔度沉溺,不滞寒渊。” 这些都是超度的流程,几乎没什么变化。 暗灰色的虚影慢慢变为青灰色,散发着淡淡的寒气,逐渐变的清晰了许多。 当渐渐清晰的灵魂,用那呆滞的眼神看着前方之时。 元友认出这个灵魂,这不是别人,正是卓艺萱。 他在照片上见过,当然这照片是在公安局里看到的尸体相片。 元友微微皱眉,但此时绝不能轻易怠慢。 “高功传戒,不是此时待到何时,天尊引魂升天。” 聚魂灯此时泛出朦胧的青白光芒,覆盖在了这个灵魂身上,然后她慢慢消失了。 超度完成,元友心里忍不住的惊疑起来。 当初藏有于辉残魂和另外一个人残魂的五方雷卯符,是从陈魈那里得到的,虽然她否认是她的,但就此看来,显然陈魈在撒谎,她知道实情。 而这两个已经不在世上的人,都跟她有关。 陈魈绝对有问题,她的叔叔也一样,他们不是一般的人,而六孛局跟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元友想起,元化星那么重视她这个朋友,不由的再一次担心起来。。 ------------ 第八十二章取出的条件 1979年冬 冬天萧瑟,两旁草木枯黄,此时傍晚天色渐暗,一条蜿蜒的土路,坑坑洼洼,一辆军绿色带棚解放卡车载着一车的人,颠簸而来。 车行进到一处,突然停了下来。车的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穿着军大衣。 他朝带棚的后车厢里喊了一声,又有几个身穿军大衣的青年从中跳了下来,他们几个人和司机,往路旁快速围了过去,因为那里趴着一个人。 正值寒冬,也不知道这个人趴在这里多久了。 几个人将那已经昏迷的人抬到车里。 这个昏迷的人,穿戴看起来破破烂烂,身上的袄子都发黑发亮,想是许久都未曾洗过,头发胡子长而蓬乱,脸也黢黑,非常枯瘦,看不出多大岁数,像极了逃荒落难的样子。 车上的人给他搓了搓胳膊和腿,身材魁梧的青年,拿着军用水壶,倒了一些水,给这个人喂到了嘴里。水喝进去一些,还有些撒到了已经擀毡的胡子上。 不多时,这个人轻吐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虚弱的喊了一声。 “饿。” 车里众人纷纷掏出些吃的来,递了过去。 这个人接过吃的,狼吞虎咽,中间几次差点没噎着,捶着后背好歹没给噎死。 不一会算是饱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车里的人们道着谢。 “你叫什么名字?”身材魁梧的青年问道。 蓬头垢面的人,有些胆怯的样子,用干黑的手抹了抹嘴边的饼渣子说道:“我叫元友。” “你哪里人?怎么趴在路边了?” “我四处流浪,靠讨要为生,几天水米未进,又冷又饿就晕倒了。” 这时,旁边一个穿军大衣的人,对身材魁梧的青年说道:“他是流浪汉,去省城有救济所。” 青年往外望去,天色已经暗了。 “往回折太远了,马上要到村口了。他跟着我一起回村里就行,等我返回去的时候,再送他。” 身材魁梧的青年,看着这个叫元友的人,黑不出溜,脏兮兮的样子甚是可怜,便对他说道。 “这种寒冬在外面流浪也不是个办法,你跟着我,先回村里,保证不用挨饿,等我回省城,再把你安置好如何?” 叫元友的人先是犹豫了一下,但看了看军人身穿的衣服,虽然已无军衔,但他却稍稍放心了一点,默默答应下来,然后低声问道:“怎么称呼?” 魁梧青年说道。 “我叫罗白帆。” 泉民小区 转眼又到清晨,农历二月二,龙抬头。 在二十八星宿中,四象的东方苍龙有七宿星象,每到仲春卯月之初,黄昏之时,角宿一星和角宿二星组成的龙角星就从东方地平线上出现,故称龙抬头。 这个传统节日,习俗很多,但众所周知,二月二剃龙头。 罗白帆也不是非要讲究剃下龙头,而是他恰巧头发有些长,理发店那人真是不少,幸亏他去的比较早。 今日又恰逢周末,元友让他和苏轶来家里吃饭。 罗白帆剪完头发,干净利索,刚走到元友家门口,BB机收到一条信息。 匆匆敲门,开门后便直奔电话而去。 家中此时充满着炖肉的香味,元友没有过多询问,进厨房拌凉菜去了,而元化星还没回来,苏轶可能一会就到了。 罗白帆随便找了一张报纸和笔,边打电话,边在上面写着什么,不多时说完后把电话挂了。 “元,那张卡片查出来了。” 元友在围裙上擦了把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卡片?什么卡片。” “沈徽延,铁盒。” “哦哦,查出什么了?” “这卡片来自英国,是一家皇家保险银行的专属卡片,这家银行有特殊的保险柜,安全等级很高,技术也很先进,沈徽延在那里存放了一样东西。” 元友看向罗白帆。 “石盘?” 罗白帆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因为银行不会透露一些信息,我只能通过特殊的渠道,查明在1986年,沈徽延租下了这家银行的一个保险柜。 而这种保险柜,领取很严格,领取条件是他本人设定的。” 元友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继续听着。 “领取条件是这样,一种是投保本人亲自取。 另外一种他设定是她女儿亲自领取,且领取人必须满18岁,提供指纹和虹膜扫描,才可以取出来,虹膜扫描可是相当先进的。” “那东西被取出来了吗?如果被取出来,是不是意味着,沈徽延没有死。” 罗白帆皱了皱眉。 “东西是在1995年,被人领走的。” 元友一怔,“是沈苁?” “嗯,一方面是领出的条件非常严格,如果不是沈苁本人,恐怕谁都领不出来,另外一方面,那边查出来是他女儿领取的,手续相当齐全,所有都通过了。” “那么就是说,沈苁还活着?真的没有死。” “人死了的话,虹膜扫描肯定不行,所以她肯定活着。” “沈徽延在英国有保险柜,她女儿早知道还是?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元友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这件事。 罗白帆也顿了顿想了想。 “的确不对劲,沈苁在1993年失踪了,在两年后满十八岁出现。 这件事恐怕不是巧合,会不会专门就是为了能取保险柜里的东西,设的一个圈套。这个姑娘,应该被人利用或者控制了。” “对,应该是小胡子。”元友深信不疑。 “老元啊,这件事,说不定又被你说中了。你上次的猜测应该是对的,结合现在的证据,应该是这么回事。 小胡子得知沈徽延在保险柜里存了东西,并且打听到取出的条件。 他派几个不良少年去抓沈苁,结果这几个人把沈苁害了,然后小胡子灭口处理了这几个少年,但是沈苁当时还活着,直到 我看差不多了,就是这么回事儿。” 元友微微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沈苁的生死,可就未卜了。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小胡子会让她活着吗?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又在哪里。” 此时,门铃响起,元友起身开门,元化星回来了,而苏轶还是没到。 “来了,罗叔!” 罗白帆并没发现元化星的情绪有些低落。 “你没在外面遇到苏轶啊?这小子都快到饭点儿了还不来。” 说着换鞋打算出去看看。 元化星边往洗手间去,边说:“没看到他,我都不知道他也来。爸,小雪你又给关我那屋了?” “不关不行,你请回来的是个祖宗,可喜欢跳桌子上扒拉东西,我那82年的老茶杯,前几天被它推地上碎了,心疼死了。” 元化星洗完手一下冲了出来,“那您没打它吧。 您那茶杯都黑的洗不出来了,再换个新的吧。” 元友叹了口气。 “十多年的茶渍,知道有多难养吗?人生能有多少个16年,你个臭孩子,非要弄回个祖宗,这哪天把祖师爷扒拉掉了,我非得给它揍飞了。” “哎呦我天,那茶杯是白瓷的吧,又不是紫砂的,您养茶渍干嘛。 您那是懒,洗杯子不认真好吗,换个新的吧,那么黑,也不知道是怎么能下的了嘴。” 元友一挑粗眉毛,“你这孩子今天说话有点过啊,爸爸心在滴血,你也不安慰下,黑不黑也有感情的,再说打坏杯子,怎么感觉你还有理了。” 说完,朝楼道里喊了一声,“老罗,苏轶来了没?回来等吧。” 元化星情绪不高,没再说话,回屋子里,摸着小雪,若有所思。 罗白帆刚走出楼道,迎面正好看到苏轶。 小伙子最近消瘦了不少,站在楼门前怔怔发呆。 “刚来?不敢进去?饭都好了,就等你呢,走。” 苏轶似乎想让自己脸色好些,进门前长舒一口气,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 苏轶跟在罗白帆身后,进到了元友家中。 元友从罗白帆口中,已经知晓苏轶的情况,所以看到他心情欠佳的样子,不免心中叹息。 元友知道,小伙子来到102意味着什么,这里曾经是沈苁生活过的地方。 他摇了摇头,觉着苏轶还是挺重感情的一个孩子,否则不可能这么神伤。 “小苏啊,以后别迟到啊,去洗洗手,咱们吃饭了。” 苏轶挤出了一点笑容,而元化星从屋子里也出来了,俩人对视了一下,可能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互相只是点了下头。 罗白帆看着他俩这个样子,有些纳闷儿,苏轶他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元化星怎么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饭桌上苏轶和元化星几乎没话,只有元友和罗白帆碰碰杯,喝喝酒,还挺乐呵,他俩饭桌上也不能讨论什么,因为很多事情,这俩孩子并不知晓,很快,饭菜结束。 元友还跟罗白帆有话要说,而元化星让苏轶来她那屋看小雪。 苏轶摸了摸小雪柔顺的毛,小雪拿头顶他的手,咕噜咕噜的呼噜声,他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 “小动物很治愈,我看你心情不好,摸摸它能忘记烦恼。”元化星看着小雪说道。 “好像你的心情也不怎么样,不过你小小年纪,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心事。” 元化星轻吐一口气,“烦恼不分年龄,更何况...” 她没有说下去,而苏轶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知道吗?我几年前来过这儿,敲过你家的门。” 元化星以为苏轶是在说笑,但看到他有些忧伤的眼神,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事情。他大概说的是这房子以前住的人吧。 “这房子原来的主人,你认识?” 苏轶点了点头。 “这里以前住的女孩,是我喜欢的人。” ------------ 第八十三章人像牵扯出的东西 1979年冬 通往罗家堡的路漆黑一片,从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声音,那是一辆解放卡车,因为路面坑洼,车灯从远处看,摇晃不定。 不一会,卡车便到了罗家堡供销社门口,从车的后棚,跳下两个人,一个身材魁梧,穿着军大衣,另外一个,黑袄黑裤,蓬头垢面。 解放卡车放下这两个人后,驶入了夜色。 身材魁梧的青年,拿起行李背包,带着黑袄男人,一起往村子里走去。 那个年代,条件非常落后,村里不通水不通电,照明全靠蜡烛,烧煤油灯都是奢侈的事情,喝水,都去庙口的井里打。 所以只要天黑下来,村里只能看见几户人家点蜡烛,剩下的都是漆黑一片,这种环境,夜空都似乎比城里要近很多。 但此时,魁梧青年和黑袄男人却听见看见,村子中间,吹唢呐的声响,和烧火堆的光亮。 等走近时发现,这是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唢呐手围着火堆,正在吹丧曲。 “罗康叔,这是谁家了?”魁梧男子对着一位老人问道。 老人抽着旱烟抬头先是看了眼魁梧男子,又斜着眼看了下黑袄男人。 “这是文化人回来了?不当兵了?” “我退伍了,罗康叔。” 魁梧男人边说着话,边往破旧的废窑洞深处看去,三副棺材,摆在了里面,他不由惊觉。 “这是咋回事了?罗康叔。” 老人把抽完的烟袋锅,在布鞋底下敲了敲,磕出了烟灰,然后说道。 “就陈家嘛,日悬啦,凶得很,死了好几口了,邪的很!你回去问你“大”哇,我看得请个厉害的阴阳了。” 说着站了起来,背着手,拿着烟袋锅,驮着腰,不再多说一句走了。 魁梧青年不由的看了眼黑袄男子,却发现,黑袄男子黢黑的脸,正在望向昏暗窑洞里面的那几副棺材。 泉民小区 元化星有些讶异,听到苏轶说这房子以前的主人,是他喜欢的人,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没等苏轶继续往下讲,急忙走到写字台前,把桌上放的铁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几张照片,递给了他。 “是她吗?我听我爸说,这房子换过好几次主人了,你喜欢的人是不是这个女孩?” 苏轶一愣,接过了相片,这些相片有四寸也有五寸的,可是上面的人,基本上都是十一二岁的模样,苏轶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沈苁。 因为沈苁当初写信寄给他的相片,人像不是很近,所以不是特别的清晰,只能看个大概的样貌。 “你,这是哪来的?”苏轶不解。 “搬家过来,无意中找到的,应该是以前住的人忘了带走吧。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她呢?” 苏轶起身去厅里,从门口挂着的外衣里面掏出证件本,从后面取出一张照片,又回到元化星近前,递给了她。 相片中的人,站的远了一点,拍出来的效果没那么清晰,大致也能看出脸部五官轮廓。 元化星边接过相片,边说道:“你都不知道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 苏轶有些尴尬,“我们是笔友,我只见过她的这张相片。” “哦。” 元化星仔细端详相片中的女孩,突然把相片拿的近了一些,然后移到了苏轶面前。 “你觉不觉得,她长的像一个人。” 苏轶仔细看了看,也想不出能像谁,但元化星能说出这句话,就代表像的这个人,他们都认识。 “像谁?” 元化星盯着相片,眼睛眨了眨,看向了苏轶。 “她像不像徐铁来姐姐?” 这句话让苏轶心中轰然一惊。 他把相片接到手中,细细看去,有些不太确定。 但是看的越久,真的很像徐铁来。 苏轶微微皱眉,他从来都没注意过这些,徐铁来怎么可能是沈苁。 苏轶在脑中回想起了徐铁来的那些表情,想起了第一次她对自己的那种奇怪眼神,在餐馆里的相遇,和自己说不上的似曾相识。 他把手架在嘴边,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她们只是长的几分像而已,会是一个人吗? 接着他又想起,去询问徐家时,徐铁来的怪异举动和言语,还有那奇怪的反应。 苏轶困惑了,将手移动到了太阳穴。 可是徐铁来如果是沈苁,那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相认?难言之苦?或者因为那个案件? 苏轶轻叹一口气,也许是联系在一起的事太多,影响了他的判断,这两个人应该只是长的像而已。 元化星看苏轶不作声,她又拿出元旦的那些照片,翻到一张徐铁来的相片,那是她站在徐君房后面被拍下的。 “真的还蛮像的,你看,脸型,眼睛,嘴的弧度,一个短发,一个长发,不过。” 元化星描述的越清晰,苏轶的心不由的跳的快了起来,不管是不是一个人,不管她究竟为了什么没有相认,他希望沈苁活着。 “不过什么?” “不过她们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徐铁来姐姐一直跟徐君房待着,怎么可能以前住在这儿呢,她们只是长的像而已。” 苏轶颓然,本是心中有一丝希望,却在元化星的话中七上八下。 随后他也认同了这个否定答案。 因为,徐铁来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那你喜欢的这个姐姐,她现在在哪?”元化星问道。 苏轶心一沉,“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我要走了。” 元化星不知道苏轶怎么了,但她觉得,恐怕是自己哪里惹的他心情更加不好了吧。 苏轶拿起相片放回了证件夹里,跟罗白帆和元友打了声招呼,便推门而去。 元友走到元化星那屋,看着女儿正在收拾一堆相片,隐约想到了什么。 “化星,你不会给他看了铁盒里的照片吧?” “给他看了啊,他说他喜欢的人,原来住在这,我以为给他看那些照片,他能惊喜呢。” “你这孩子,真是添乱。” 元化星并不知道其中缘由,觉得自己好心,怎么还给添乱了。 “爸,你是不是知道他怎么了?跟他喜欢的那个姐姐有关吗?” 元友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回应。 元化星拿着徐铁来元旦拍的相片,跟铁盒里的相片做着对比。 “长的真的很像,可是徐铁来姐姐怎么可能以前住这儿,不过也说不定...但是苏轶跟徐铁来姐姐见过几次面,他们互相谁也认不出谁吗?那也不是,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元化星自言自语。 “爸,这房子以前的主人姓徐吗?” “姓沈,问这个干嘛?” “哦,苏轶哥喜欢的人,跟我认识的一个姐姐长的特别像,我还想如果姓氏一样,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呢。” 元友刚要倒水的手停住了。 “跟谁长的像?” “她叫徐铁来,这名字绝不?我跟您说,您见过女孩子力气大到...” 元友听到一愣,罗白帆也听到了,从元友卧室走了出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眼中都闪出了深沉的目光。 “徐铁来也是你同学?” “她是我同桌的堂妹。” “化星,你同桌最近没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事儿吧。” 元化星一怔,有些心虚,但是她绝不能说那些离奇的事,不能让父亲知道,更不能告诉他,自己前几天杀过怪物。 更何况现在陈魈是不是真的跟徐君房一样,她还不是完全相信和确定,她还要救她,这些不能说。 但她内心也是疑惑的,父亲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否则怎么总会问出这样的话。 “我同学能说什么奇怪的话,爸,您指的是哪方面的?我怎么总听不懂呢。” 元友看着女儿,他犹豫了,他不能让女儿卷到这其中,但又很无奈,因为有些事有些人,也许就隐藏在暗处,伺机等候。 “没有就行,我和你罗叔谈点事儿。”说着回了屋中。 罗白帆小声的跟元友说道。 “把照片拿来,我去局里给物证科的人做下对比,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元友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还得告诉你件事儿,卓艺萱的死,一定跟陈魈有关系。” “我不是早说了嘛,她叔叔有问题,但也深查不下去了,六孛局的人出面了,你怎么又提起这个。” 元友微微皱眉。 “在给于辉超度的那晚,陈魈口袋里招出了一种邪符,符里有两个残魂,一个是于辉的,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的。 我拿回来聚魂,前几天聚齐了,发现另外一个残魂,是卓艺萱的。” “还有这种奇事?那晚太吓人,我都没注意别的。” “超度于辉后,我问过陈魈哪来的这种东西,她说是捡的。 哪能有那么巧合,两个残魂都是跟她有关的,所以她没有说实话,还有于辉可能也不是真的自杀。” 罗白帆抬眼看向元友。 “那么陈魈也是有嫌疑的,反正她跟她叔叔跟六孛局有关。” 突然罗白帆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卡片,那是一张身份证,递给了元友。 元友接过来,只看了下名字,问道。 “这是谁?” “这是陈魈的叔叔。” 元友这才细看身份证上面的人像。 “陈魈的叔叔不应该也姓陈吗?怎么姓胡?” 元友说到这里,歪了下头离近仔细看去。 “我们问过,陈魈是随她妈的姓了,想查他俩很难,查不出不算,上面还叫停。这俩人不是六孛局的人,就是被六孛局盯上的。” 元友看着身份证,幽幽说道。 “老罗,这个人咱们见过啊!” ------------ 第八十四章红河洞往事(一) 1979年冬 大石洞里,到处都是碎石,最里面的角落,有一个凸起不多的平台,不知道那是以前干什么用的。 此时上面原本放着的女人尸体,却动了一下,在黑暗中,诡异的竟然慢慢僵直的坐了起来。 呆滞而无光的眼睛,缓缓扫过黑暗,最后目光落在了身前一大团蠕动的黑色东西上,而那团黑物上,又有一根细的卷曲肉带还连着女人的身体。 谁也不知道她是出于本能,还是体内有什么东西驱使,她僵硬的把那团黑物拿了起来,猛然间张嘴咬了下去。 尖锐的婴儿啼哭,在这石洞中嗡鸣的回荡。 泉民小区 罗白帆看着元友,元友看着那张胡海宗的身份证。 “咱们见过?我怎么没看出来,谁?”说着也看向了身份证。 “红河洞,你没想起来?” 罗白帆摇了摇头,“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是跟着言局长的那个人,最后抱婴孩儿的那个啊,想起来没?” 罗白帆咧了下嘴,“真的没有印象,要不我怎么可能看相片认不出来,我当时只注意那个姓言的局长了。 胡海宗跟六孛局有关系不奇怪,前几天我去查,那个言局长不是还出面了吗。” “胡海宗是陈魈的叔叔,他不是重点,我是怀疑,陈魈姓陈,我算算,也差不多这么大。” “你是怀疑她是?” 元友点了下头。 “怀疑她是红河洞里的婴孩儿?” 元友没有否认,他是这么想的。 “卓艺萱的确是被吸干了血,六孛局不让查下去,是他们内部失手还是另有它情,又也许不是胡海宗干的,有可能是陈魈,而陈魈如果是那个婴孩,那就有可能和她母亲一样。” 元友说完,罗白帆习惯性的掏出了一支烟,但他没有抽,眼神迷离起来,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红河洞那件事,虽然已经过了十九年,但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记忆犹新,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女墓虎最后的眼神。 那是1979年的冬天 农村冬日的夜晚寂静苍寥,空气里除了凛冽的气息,还带着隐隐一点烧柴和动物粪便的味道。 依山靠崖造出的窑洞,没有通电,在黑夜中显的森暗无比。 除了远处别户人家透出的几点烛火光亮,还有天空挂着的弯月散发出微微月光,这个时候,村里各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 山神庙下的土路上来了两个人,一个身材魁梧穿着军大衣,手中握着老式手电,这是刚退伍回来的罗白帆,另外一个身穿黑袄黑裤,黑的快和这夜色融为一体,那是被罗白帆救了的元友。 他们朝庙西边的一条土路向上爬去,那是罗白帆的家。 路的尽头又上了山,出现了一个很宽敞的土泥院子,靠山有着三面窑洞,院子一角圈着一些羊,挨着羊圈的那一边,站着一头驴,正在石槽子里吃的草。 穿军大衣的人敲着窑洞口的木门,不久里面点起了蜡烛,有人来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了窑洞之中。 窑洞后窑有一面很大很宽的土炕,土炕连着锅台,此时锅台上新烧着一锅水,是为回来的人煮面用的。 炕是热的,窑洞里是冷的。 元友在隔壁屋的水盆里洗澡,大概他流浪的这些年中,第一次这样洗澡,其它时候遇到雨天,借着潮湿噗下脸而已,此时他洗出的脏水和墨汁一样,上面还漂着虱子的尸体。 罗白帆给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虽然大了一些,但只能这么凑乎了。他拿剪子把元友的头发和胡子剪短了些。 这才发现,元友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并不是个老汉。 罗白帆的父亲给他俩下了面条。 俩人各捧一个大碗,面上铺了一层红红的盐渍辣椒,滴了些油,放的腌黄豆芽,呼噜呼噜,吃的很香。 “大,陈家咋啦?咋没了那么多口子?” 罗老爹满脸都是皱纹,把烟丝按到了旱烟锅里。 “他家惹上事了,出墓虎了。” “墓虎是个啥?” “你太爷说过,有怨气的那种死人,没放对地方,没埋好地方,就会变成不腐不烂的东西,专门出来吸血害人。” “大,迷信了哇,世界上哪有这种事呢,我不信。” 罗老爹拿起烟锅,架在嘴边,吸了一口,烟丝在烟锅里逐渐亮了起来,随后又灭了下去,吐出一口烟缓缓说道。 “你不信就没这种事了?迷不迷信我不知道,反正出怪事了。” “那你讲讲。” “上个月的时候,陈家老三的媳妇难产大出血死了,这小媳妇是个傻子,一家老小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嫌弃,也没人给她收拾干净血,就死前啥样就啥样,孩子还在肚子里呢,那么大个肚子,我都怀疑她肚里不止一个孩子。” 罗白帆皱了皱眉,“那也不至于这么狠心吧。” 罗老爹望了儿子一眼,压低声说道。 “主要是陈家觉得,这傻媳妇怀的不一定是谁的野种,所以才会这样对她。 然后他们把尸体临时放到红河洞里了,那红河洞以前是干啥的,你也清楚。” “我不清楚,大,以前是干啥的?” 罗老爹又吧嗒吧嗒吸了口烟。 “打仗那会放过死人,但以前听老人讲,那个洞古时候就有,那会不叫红河洞,那都是后来就近起的名字,以前好像叫“落铁洞”。 传说,那个洞里出过一种飞影怪物,眼睛是红眼珠,浑身青蓝,还长着鳞片,指甲能有这么长。”说着比划了一下。 罗白帆一下被逗笑了,他咳嗽了下,然后继续听他爹讲着。 “你个怂娃,出去当了回兵,连大的话也不信了?” “我这不是听着呢吗。” “红河滩这一带据说还有过大旱三年的光景,就是被这洞里的怪物弄的。 后来从外面来了三个道士,一个师傅,俩徒弟,为了能灭了这个怪物,师傅用了什么法阵,把自己当成引子殉阵在里面了,才杀死这个飞影。 但是他的俩徒弟不知道在那洞里发现了什么,师傅一死,俩人还反目成仇了。唉,这也是老人说的传说而已,反正那个洞,阴气重是真的。” “那陈家怎么了?” “这个陈家过了半个多月,都没人去那洞里收尸安葬,村里人都在说他家心狠,风言风语受不了了,这才碍于面子,去那洞里抬尸体。 结果去找的时候,就发生怪事了。 傻媳妇的尸体还在,虽然咱们这已经上冻了,但是她的尸体,是一点都没有腐烂,相反就和活着一样,他们家人以为是洞里阴冷,尸体保存的好,也没多想。 唯独怪异的地方,就是傻媳妇的肚子瘪下去了,也就是说肚子里的死胎没了,至于哪去了,他家人觉得是不是在里面化成脓水出去了。 陈家四兄弟,除了他们家老大有点心眼,其它的那几个人,说的好听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说的不好听,都是愣头青那种,根本没人往其它方面想。 他们家弄了口棺材,还是没给那傻媳妇清理干净血污,也没穿好戴好,直接扔棺材里,找了个半山腰上的空地,就给葬了。 本来以为就此也没啥事儿了,结果村里开始闹怪事了。 先是红河滩那边的人家,有几户,每天都有鸡被咬死的事,鸡血也给吸干了,他们以为黄鼠狼咬的,但是奇怪黄鼠狼咋没把鸡叼走吃了。 在后来,那边又有几户人家,羊和驴,也被咬死了,而且都给吸干了血。 这黄鼠狼能咬鸡不假,但是想咬死,吸干这么大一头驴,绝对不可能。 这下人们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山鬼妖怪了,专门出来吸血。 然后河对面从十里铺请来个阴阳,阴阳各个窑洞山头都查勘一遍,回来跟大伙说,半山腰有个新坟,那坟里的东西变墓虎了。 河滩对面的人和阴阳就来咱们这边了,去了老陈家,问了一通。 虽然陈家是乱埋的人,但他们不信出什么墓虎,撵人家走。 阴阳告诉他们,因为没给这个傻媳妇处理血污,胎儿还在肚子里,怨气重,所以变成墓虎了。 要是不信,让他们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尸首肯定没殴烂,还说如果不早点收拾,成了气候,下次吸的就不是畜生的血,就该吸人血了,特别是生前谁让她怨气大,就专害谁。 这可把陈家吓坏了,所以他们跟着阴阳,第二天就一起去了埋人的地方。 我也跟着去了,看热闹。 到了墓跟前,还没挖坟呢,这一众人就怕的不行了,因为新坟包后面,不知道咋回事有一个可深的洞,洞还不小,反正小孩肯定能进去。 我们一开始猜测,是不是黄鼠狼挖的,因为这东西有点邪乎,喜欢在墓子上挖洞,后来觉得黄鼠狼挖这么大口的可能性不大。 最后还是阴阳做了决定,让我们先把棺材挖出来。 这陈家也不是个东西,埋棺材就是凑乎,挖的坑一点也不深,没几下就挖出来了。 等棺材被起出来后,发现棺材头上破了个洞,棺材板那么厚,黄鼠狼也不可能挖穿,当时在场的人都吓的不行。 等棺材盖打开,大家才放心了一下,因为里面尸首还在。但是定睛一看,又是吓了一跳,因为尸首不但没有腐烂,还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头发和指甲长的老长呢。 众人这才相信阴阳说的,这尸体肯定成墓虎了。” 罗白帆虽然不信,但是听的入神。 “肯定是埋的环境造成的,再说了,大冬天,殴不烂。” “那她的头发指甲咋说,你说咋回事?” “爹,你继续。” “那个阴阳当即让人找了桃树,砍了些木柴,算准了个时间,准备一把火烧了。” 罗老爹刚讲到这里,罗白帆旁边蹲着的元友低声说了一句话。 “这种烧不死的,还会出大事。” 罗老爹吐出一口旱烟,一只眼睛抬起看了他一眼,而罗白帆也露出了另外一种目光看向了他。 罗老爹慢慢说道。 “你说对了,不烧还好,一烧就出事了。” ------------ 第八十五章红河洞往事(二) 1979年冬 “君疾,你得去趟落铁洞。”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大的少年。 “您说什么?落铁洞?您是担心,那洞里?”一个长发青年,皱着眉说道。 “当初你和你师弟闹翻,走的很匆忙吧,阴舛石不可能只有那么几个,应该洞里还有遗漏的。” “士甲他当初执迷不悟,趁我不备给对我用了阴舛石,我无心再回去寻那东西。” “不是让你寻阴舛石,是那洞里出了墓虎,你带着胡海宗一起去查,也许那不是墓虎。” “可是胡海宗他...,自从我把黄云娇杀了,他和畹芳一直对我都非常冷淡。”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杀她,她变成大鬯僵后就会害更多的人。 畹儿也不会就此开悟,胡海宗他只是受不了阴舛人的这种结局而已。去吧,你是副局,他会配合你的。” “好吧!” 泉民小区 罗白帆想到这里,对着元友说道。 “我那会真没想到,你是个不显山的高人,要不是你,恐怕我们村都得遭殃了。” 元友微微叹气。 “我有时候在想,当初我到底做的对不对。 那墓虎只是想哺育她的孩子,而她的食物恰巧是血,这是没办法的。 如果她不害人,她和她的孩子便活不下去,而她们活着,无辜的人又会变成受害者。 这世间的对与错,善与恶,该怎么分的清?” 罗白帆听到此处,又一次陷入了回忆之中。 1979年罗白帆家 罗老爹把最后一口烟吐出去,慢慢说道。 “你说对了,不烧还好,一烧出事了。 那阴阳,让人先挖了个大坑,把棺材放入大坑里,拿着毛笔,沾着啥红色的东西,在棺材上画了好多符,咱也看不懂,后来把桃木枝架在棺材上面,开始烧。” 罗老爹说到这,不由的停住了。 外面很黑,窑洞里的蜡烛,把三个人的影子打在了各自身后。 “大,你咋不说了。” “你小子不是不信吗,还这么着急。” “我咋被您说的,觉得外面有人往咱们这里看呢。” “你个臭小子还有个当兵的样儿没?” 罗白帆嘿嘿一笑,显得一点都不害怕。 罗老爹似乎被说的有些介意,往身后望了望,手里的烟锅也灭了,磕了磕,这次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阴阳看来是有点真本事,那刚砍的桃木材还湿着呢,哪能轻易点着,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在上面点了道黄符,就给烧起来了。 当时在场的人都以为,烧棺材和尸首,就点着烧就完事儿了。 可是柴火噼里啪啦乱响,里面竟然传出个女人的惨叫声,那是我从来都没听见过的声音,惨的呀,就像是把个活人烧着了,吓的我直往火堆里瞧,好歹没从里面站起个人,要不非把你大吓死不可。” 罗白帆呵的笑了,“大,你这好奇心太重,跟着看热闹,还能给吓着。” “你小子哪知道有多惨,后来我才知道,那动静不是所有人能听见,当时在场的陈家兄弟,只有他们老大能听的见,吓的他差点尿裤子。 后来阴阳说,跟我们的属相有关系。 然后那堆火烧了好久,棺材都烧成灰了,可这傻媳妇的尸首只是被烧成焦炭一样的人形。 那阴阳看到这种情况,脸色不咋好看,我还听见他嘴里小声嘀咕“怎么可能”。 然后阴阳告诉我们,完事儿了,让我们回去,他处理这具焦尸。 在场的人都以为解决了,但是你爹我当时心里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特别是听见他嘀咕的那句话。 我们一群人都各自回了家,连续两三天,再没听见哪儿的家里,牛羊鸡出事儿的。 大家都把心稍稍放了下来,结果,在第四天,十里铺那边传来个消息,说烧墓虎的阴阳死了。 在家里被啥东西咬在脖子上,吸干了血。 这下村里知情的人都炸锅了,往干吸血的这种东西,除了墓虎,还能是啥? 可是变墓虎的女人不是已经烧成黑焦炭了吗,大家都看见了,究竟是啥了,这么凶,能把阴阳给搞死了。 那陈家更不用提,听到这个消息,吓的兄弟几个到处打听,找新的阴阳,还没找到呢,陈家老大晚上就出事了。 陈家是地坑院,就是在平地大坳上挖的长方大坑,四面崖上挖的窑洞,兄弟几个都住在这个坑院里。 出事的那晚,陈家老三,也就是傻媳妇的汉子,闹肚子出去上茅房,听见院子里有声响,他就从围茅房的的木板缝里往外瞅。 你也知道,咱们村里照明靠蜡烛,晚上出去全靠天上的月亮爷,所以陈家老三就算在院里眊瞅,也看不太清。 就着月光,他看见东边老大家的门里,走出一个女人,好像没穿衣服光着腚,而且这个女人浑身的皮肤灰白灰白的。 这么冷的天气,又不穿衣服,还是个女人,咋回事他也闹不清楚,就是看着觉得眼熟。 陈家老大的婆姨两年前去世的,头发卷进了机器里给卷死了,死的挺惨,只留下两个娃。 陈家老三知道,他大哥到现在没看见再找女人,所以他想这半夜三更的从那屋走出个光腚女人,肯定跟他大哥有关系,也就没喊。 但是他想看清楚这是谁,就在茅房里蹲着往前蹭了蹭,因为院子里的人想出去,怎么也得路过茅房才能从土斜面上去。 他把脸又凑在了中间的木缝,往外看去。 那光着的女人不见了。 他当时心里奇怪了,听动静还没从这里路过呢,所以他又把脸凑近了右边的木缝。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正当他纳闷的时候,一张灰白的脸带着一双灰白的眼珠,突然就出现在了木缝外面。 他没过多看清什么,但是一瞬间瞅见了那灰脸的嘴边,挂着一些湿漉漉暗色的汤儿。 陈家老三被这突现的脸,吓得噎住了嗓子,他没敢喊,也没敢动,更不敢往外面看。 外面窸窸窣窣的响了一会,没啥声音了,他腿麻的实在蹲不住了,也冻的不行了,壮着胆子又往外看了看,一片漆黑,那张脸没再出现。 他提起裤子,就往他二哥的窑洞去了,把他二哥喊了起来,他二哥睡的迷迷糊糊,陈家老三说了一通,才听明白,俩人赶快去了隔壁的窑洞。 他大哥那边窑洞的门没带上,他们家老二特别愣,也不怕啥,进去就喊他大哥。 喊了半天,里屋的俩孩子都喊起来了,他大哥就是没回应,兄弟俩走到炕跟前一瞧,顿时吓的鬼哭狼嚎。 陈家老大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瞪着个眼睛,脸上一点血色没有不算,脖子上有两个小洞。 陈家兄弟害怕什么,就来了什么,他们知道这种吸血的找上门,八九不离十就是墓虎了,而且还是他们家的傻媳妇变的。 这一夜陈家老小都没闭眼,生怕后半夜,墓虎又来咬人。 天一亮,陈家老二出去找阴阳去了,他的意思,老三再怎么,也是那墓虎生前的汉子,肯定也留点旧情不会下嘴。” 罗白帆听到这,插了一句话。 “大,这都是陈家人自己讲的?这要都是真事,这陈家老三这么对自己的亲媳妇,绝情寡义,他媳妇儿变成墓虎不更得找他啊。” 罗老爹面色有点严肃。 “你这个瓜娃子,当了回兵,咋一点都没变,你爹我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能给你来这瞎说吗?” “我不说了,大,你讲吧。” 罗老爹看了看儿子旁边的元友,又继续说道。 “陈家老二去了很远的地方请一个姓刘的阴阳先生,这个阴阳在他们那片儿很出名。 陈家老二去的时候,刘阴阳不在,等到天黑了,人家才回来。 一听他们那出了墓虎,已经开始咬人,这阴阳说什么都不去,还告诉陈家老二,墓虎到了害人的时期,就升级了,都是先从亲人开始咬,然后在祸害村子里的其它人。 说这东西一但尝到人血了,就会越来越凶,没点真本事的根本降不住,也杀不了。 以前十里铺那个阴阳,在他们那群人里,算是很有名的,连他都被咬死了,这周遭更没有能降墓虎的了。 说来说去,就是不来。 陈家老二看这意思,知道这阴阳是想要东西呢,他给阴阳一只母羊,可这阴阳还挺贪,非要一公一母,时间紧迫,陈家老二没办法只好答应,阴阳这才改口来帮他们。 他们连夜赶了回来,天都要亮了,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家老三一直闹肚子,半夜三番五次去茅房,最后一次,就没回来。 等他二嫂壮着胆子去寻时,发现陈家老三已经被咬死在了茅房里。 陈家老二的媳妇和孩子,还有老大的孩子们,都安然无恙。 说也奇怪,这墓虎不伤小孩,不伤女人,就像是单纯回来报仇一样。 陈家老二,又气又恨,又怕又惊,但是愣劲儿一上来,哭喊着要泼出命跟这墓虎死磕。 最后被这阴阳吼了一声,才安静下来。 阴阳先生让他们在窑洞门前挖了一个大坑,里面弄上缩口网,准备上公鸡血,让陈家老二晚上坐在窑洞里等。 那阴阳暂时住他家,好吃好喝好招待上。 没过一天,这墓虎在第三个晚上,掉入了他们预先挖好的坑里,然后网也缩住了口。 阴阳随即就泼了公鸡血,坑里的墓虎整个冒着白烟,还惨叫,特别吓人。 这阴阳先生的意思是,白天用太阳晒,因为墓虎只有晚上出来,白天动不了,所以晒上十天半月,把阴气怨气晒没了,在用桃树枝烧。 这陈家老二晚上没胆子,不敢出窑洞半步,但是一到白天,趁着墓虎动弹不得,就拿大石头往那坑里砸啊,拿个铁棍子往头上打,心残的很啊。 头三天,白天晒的这墓虎都快变成了瘪皮子,被陈老二砸的不成样子,我还去看的,觉得唉,没法说。 但是一到晚上,她又能恢复点人的样貌,蜷缩着,蹲坐在坑里,往上面看,也不知道在看啥,要不是知道她害过人,灰不出溜的真是有点可怜。 大晚上外面很冻,这墓虎还时不时朝一个方向吼几声,就像是她在跟谁说话一样。 这傻媳妇咋能变成这样,这也是陈家造的孽,要是当初他们好好葬了她,把她当个人看,也不至于变成墓虎出来害人。 然后又过了几天,这墓虎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看着有些奄奄一息,所以陈家和阴阳都有些松懈。 入夜后,这墓虎突然像是听见了什么,也不知道刺激到哪了,狠命的把网用牙咬断了。 那缠她的网不是普通的网,阴阳在上面还鼓捣过什么,她连疼也不怕了,等挣脱了网,就从坑里爬了上来,也许是饥饿或是寻仇,直接先把睡屋里的阴阳咬死,然后又把陈家老二也给吸干了。 至此之后,这个墓虎在没出现过。 这不是陈家老四从外面回来了,办的丧事。他还不咋相信,走了半年,回来傻嫂子和孩子都没了,怎么还变成墓虎把哥哥们都咬死了。 现在村里人心惶惶,但好在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出过事了,墓虎也找不见,人们也不敢去找,不知道这种东西藏哪了。” 此时坐在罗白帆旁边的元友,低声说道。 “她如果真是墓虎,还得回来害人,只是个时间问题,我知道她在哪。” ------------ 第八十六章不一定是墓虎 1979年,罗家村,红河滩。 大石洞里,温度就好似地上的这些碎石一般,冰凉无比,但里面好歹能遮挡寒风。 浑身灰白的女人抱着婴孩,婴孩身上裹着带血污的布,嘴中叼着女人的奶,却无法嘬出什么来,女人嘴边还挂着一些干了的血污,那已是几日之前的东西。 洞口突然传来什么声响,几道光亮打了进来,女人僵硬的动作,将怀中的婴孩放到了草窝之上,迅速挡在了前方。 伴随着嘈杂的声音,进来了一群人。 女人灰白的眼珠虽然无神,但她的表情是惊慌失措的,她本能的朝前扑去,想要阻止这些人进来,她不能让这些人伤害她的孩子。 而她朝前扑去的这种气势和尖利的嘶吼,在配上带着死气的面容,让进来的所有人都带着惊恐。 她即将要扑到他们近前了,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方脸男人,将挂在脖子上的东西迅速扯了下来,手中结印,口中念词,咬破舌尖,朝化开的符纸上喷洒而去。 一条巨大的白色雷电光焰从中腾飞而出,照亮了石洞的每个角落,当光焰朝灰白女人砸去之时,方脸男人看见了角落里的婴孩,他的身体猛的一颤,可一切却为时已晚。 灰白的眼珠朝草窝望去,仿佛诉说着无数的眷恋与不舍。 光焰吞噬了灰色的身躯,瞬间将她化为了灰烬。 当大家惊魂未定之时,外面急匆匆进来了两个陌生人,一个长发青年,另外一个男人脸色阴沉。 他们没管站在洞口这些人的惊慌目光,径直走向了洞内角落。 长发青年往角落里看去,回过身又看了看地上的灰烬,将目光又望向了方脸男子。 “这里由我们接手,有什么疑问,外面会有人解答,任何人不得再进入。” 泉民小区 “老元,你当初是怎么知道那墓虎在哪?” 元友把胡海宗的相片放到了桌子上。 “你爹不是说了吗,陈家先把尸体放到红河洞里的,半个多月去寻,尸体并没有腐坏,所以我判断,那个洞是她变墓虎的地方,其实她是不是墓虎都不一定。” 罗白帆一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难道一直怀疑她不是墓虎?” 元友点了点头。 “墓虎其实就是一种僵尸,在两种情况下形成。 第一种,死人怨气而致尸变,没有意识,专吸血害人。 第二种,难产而死的孕妇,没处理干净血污,便下葬。 其肚内的死胎一直吸收母体的尸气,母体不会复活,胎儿吸足尸气,才能破肚而出变成墓虎。 不管是哪一种,变成墓虎以后,都是要吸血的,先吸牲畜的血,等精气养足,开始吸人血。 陈家媳妇不完全符合墓虎的形成,比较特殊。 从吸血,昼伏夜出,没清理血污,尸身不腐,且头发,指甲生长,这些都符合,但是又有很多地方对不上号。 而且墓虎用桃木枝加符的确烧不死,但也不可能从一具焦炭又恢复成人形,说明这种东西有恢复愈合能力。 从一开始,她死而又活,还能把肚子里的死胎生下来,死胎竟然也活了,她能哺育,孩子还能吃奶,这本身就不太对劲。 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所以她的孩子是什么,那就真没法说的清了。 毕竟人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会跟着她,在短时间内死亡,变墓虎也应该是孩子变,哪还有喝奶这种。 反正死胎又被生出,变成胎儿,这有点匪夷所思。 但那婴孩如果不是那个死胎,又会是怎么来的呢? 我现在担心的是,不管婴孩的老历,被这种无法言明的母亲哺育,小孩会不会长大也吸血,会不会控制不了这种能力,完全没有定数。” 罗白帆觉得元友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你怀疑陈魈是这个孩子,并且没控制好,把卓艺萱咬死了?” 元友轻叹一口气,说道。 “我也只是怀疑而已,你说,咱们那次去红河洞,如果不带那么多人,这女人也不会惊恐受了刺激。 她的意识里,应该是想保护孩子,怕咱们伤害,所以才突然冲过来吧。 我那时太年轻,下手应该留些余地,有那么多可以用的符咒,却偏偏用了六丁六甲诛邪符,这是我有些遗憾的地方。” 罗白帆明白元友在这些年中,有一点愧疚,今天终于说了出来,他拍了拍元友的肩膀。 “那种场面,换成我,估计连符都想不起来,你那么果断,虽然那符的威力是大了些,但情有可原。 还有,婴孩虽然是六孛局的人抱走的,但也不一定是陈魈。” 此时元化星从厅里走到了父亲的屋子门口,她正好听见他们的最后一句对话。 “罗叔,陈魈怎么了?” 罗白帆赶快看了一眼元友,笑呵呵的说道。 “我和你爸在聊以前的案件,随便提了一嘴,没陈魈啥事儿。” 元化星眨了眨眼,小声的问道:“罗叔,卓艺萱那个案子,破了没?跟陈魈没什么关系吧?” “这案子已经不归我们管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跟陈魈有没有关系,我现在也不太清楚。” 元化星撅了噘嘴。 “您呢,一问三不知,一看就在敷衍我。” 元友一皱眉。 “化星,叛逆期是不是到了,现在说话怎么这么直接。” 元化星哈的笑了,“好了,我不烦你们了,我去看电视去。” “等等,去把你那个铁盒拿来,我和你罗叔看看里面的照片。” 元化星一撇嘴,“我知道你们为啥要看,因为你们想知道,苏轶哥喜欢的女孩长什么样对不?” “我和你爸看起来有这么,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八卦,对,我俩有那么八卦吗?我俩是想知道...” 罗白帆话还没说完,元友一下打断了,因为罗白帆再说一会,说不定画风一转,又会偏到什么上了,勾起女儿的好奇心,那可就不好办了。 “八卦?八卦是什么,阳爻、阴爻,把三爻重叠起来,构成的八卦?这个要从内什么说起,化星,再听一遍,来,爸爸再给你讲讲...。”元友摆开了一副讲经说道的架势。 元化星脸抽搐了一下,虽然对这些有点兴趣,但也禁不住父亲总说,看到父亲又要开讲这个话题,她默默回到自己的屋中,把铁盒拿了过来。 元友接过铁盒,看了一眼罗白帆,俩人默不作声嘿的一笑。 元化星在厅里打开电视,来回翻着台,有一个台正在播着一部电影,看起来很像老片,她停了下来。 画面中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人,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咬了下去,这时来了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 道士手中拿着桃木剑,追赶着穿清朝官服的人,身穿官服的人青面獠牙,双腿蹦着跑。 元化星心中一沉,“吸血的僵尸?陈魈最后变成的,不会是这种东西吧。” 此时罗白帆从元友的屋中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电视。 “这部电影里,演道士的这个人,去年因病去世了。他扮演的道长形象,我看谁也超越不了。” 元化星一直在学校住校,很少看电视,所以罗叔讲的这些,她并不知道。 罗白帆说完这些后,离开了元友家。 元友刚要回自己房间里,元化星叫住了他。 “爸,我想问您件事。” “问吧。” “人真的能变成这种吸血的怪物吗?” 元友一怔,随后说道:“这都是电视里演的。” “那现实世界呢?到底有没有这种人,最后能变成吸血的怪物?”元化星这句话不像是随便一问,她此时露出了很认真的神情。 元友觉得,女儿应该不是看这电影所感,是不是他和罗白帆在屋里说的,她听到了什么? “有是有,但很少见。你这个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元化星眼眸低垂,继续问着。 “那如果一个人变成了这种怪物,怎么办?还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元友走到沙发前,坐在了女儿旁边。 “孩子,你怎么了?” 元化星知道,自己不能再明显的表现心中的情绪了,她需要控制,否则父亲一定会察觉到什么。 所以她接下来,抬起了头,露出了微笑。 “爸,我能有啥事,刚才这个电视剧里,变成僵尸的人,他也情非得已。 我就想知道,这种人,之后怎么办?” 元化星越是显的开朗,元友越觉得不对劲。 他陷入了沉思,他想现在化星身边的这几个朋友,看似都是偶然,谁能说不是他们故意接近呢? 徐君房,陈魈,还有徐铁来,怎么都会出现在了化星身边。 可他转念一想,化星并没有能让他们利用的价值,不管是不是巧合,这些被怀疑的人们,接近化星,最多也是用来要挟他。 但是他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爸,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没什么办法?” 元友恍然清醒。 “哦,这种东西,一般都会出来吸血害人,所以它们的结局也只有一个,必杀之。” 父亲的这句话,让元化星呼吸有些急促,她感到手指尖突然像有针刺一样,顿时麻了起来。 电视机里的画面,道士将符贴在了僵尸身上,僵尸瞬间从好几个点爆裂开来,变为了碎片。 元化星啪的关掉了电视,有些无力的回了屋子里。 “化星?” “爸,我好困,我先睡了。” 元友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回到卧室里,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红色符纸,这是一张需要三年才能完成的符箓,六丁六甲诛邪符。 这种符杀死了唐昊,化掉了红河洞的女墓虎,但是想驱动它,让它发挥最大威力,还需要元家的血才可以。 他想要给女儿防身,因为她身边的那几个人,都有吸人血的嫌疑,可是,此时他又想到了什么,心中又觉得女儿也用不了,随后又将红符卷了起来。。 月明星稀,入夜森寒。 一间石室 一人站于供桌之前,此人身材修长,穿一身白袍,头入帽中,正是白袍人,他看起来非常有仪式感。 供桌前供奉的是一尊鬼谷子雕像,白袍人执香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 随后手持一枚红棕色火灼龟壳,嘴里低声念着什么,双手一左一右捏于龟壳两边,上下摇摆一番之后,右手将此物朝供桌上轻轻一甩,从龟壳之中铺撒出六枚铜钱。 白袍人低头一望,嘴中念道。 “古镜昏暗好几年,一朝磨明似月圆。君子谋事占此卦,时来运转乐自然。 出行有益,交易得利,疾病见好,求名遂意。 好一个雷火风卦。” 此时,从门外走进来的黑袍男人,来到白袍人身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元化星,已经查出来了。” ------------ 第八十七章探查 1979年冬 “局长,...” 还没等长发青年说什么,他前方站着的短发少年便挥了下手。 “我已经知道了。” 长发青年先是一怔,随后说道。 “看来胡海宗已经跟您说了大致情况。 那些人里,有个民间高手,用符把她化了,普通人用符是化不了阴舛人的,所以那女人应该不是融过阴舛石,她就是墓虎。” “哦?这个人用的符,是什么符?” “我没见过这种符,但这个符威力很大,把那女人直接化成了灰烬。” 短发少年眯了下眼睛。 长发青年继续问道。 “局长,墓虎生出的孩子会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那女人怀胎在先,变为墓虎在后。 按理说,她肚子里的死胎才是墓虎,但却看起来是个普通婴孩。 就算是落铁洞里有遗漏的阴舛石,融进尸身,但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而活。” 短发少年说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目一缩,随后稳了下心神又继续说道。 “让胡海宗先收养这个孩子,落铁洞里你们仔细搜查了吗?” “搜了,什么都没有,当年我们师徒三人刚进落铁洞,石柱上究竟有多少颗阴舛石,我也不清楚。 师傅殉阵后,士甲受伤时融了一颗,他偷袭我时,给我用了一颗,剩下那些..。” “你是担心你的师弟回去过?” “以他的性格不无可能。” “君疾,当初你们师徒在那洞里,除了阴舛石,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长发青年似是努力回忆,可那已经是400多年前的事了,他微微眨眼。 “在那根石柱的顶端,好像有一块不规则的碎片,我也不确定这个是不是特别之处。 等大阵把大鬯僵杀死后,洞里已经一片狼藉,所以这些东西无从考究落在哪了,也许已经在大阵里碎了,也有可能,士甲还回去过。” “碎片?” 短发少年没再说什么,脑子中泛起了一些画面,深如潭水的眼睛里,似乎还藏着很多秘密。 北寒三中 最近气温又开始变的不太正常,三月季春,北方气候不该是这样温暖,空气里的味道柔和,仿佛到了初夏。 学校周围的很多桃树都冒出了花苞,不消几日肯定会如海如潮般怒放。 也许这天气过于晴好,学校通知了各个班级的同学,大概在一周后,举办一次春季野营拉练,不是全体同学参加,要每个班选出人选,这次的野营拉练跟以往的并不一样。 以前都是一天往返就回来了,很赶很急,非常累。 这次老师说了,全程背包徒步行走,共25公里四个小时的路程,到达目的地后,驻扎帐篷过一晚,然后第二天返程。 大多数同学以前都参加过类似的野营拉练,徒步没少磨破脚,这次一听是25公里路程,虽然会驻扎一晚,但还是会有些犹豫,还有一些人在座位上偷偷庆幸,因为并不需要全体同学参加。 元化星有些小兴奋,野营拉练虽然累,但对于没有太多时间去接触大自然的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特别是安营扎寨搭帐篷,她感兴趣的很。 但这种愉悦的心情,在看到徐君房空着的座位时,又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徐君房大概又去了江苏,好在有他能在这件事情里寻找关键的材料,所以陈魈也是有希望的。 元化星不禁感叹,要说陈魈和徐君房的命运离奇,换个角度想,自己何尝不是,而自己的血还变成了救命的关键。 此时,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了。 元化星收拾妥当,打算去校对面的小饭馆吃中午饭。 她刚走出大校门,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那车她认识,是苏轶的。 元化星走到近旁,搭手往车窗里望去,发现车上并没人。 她有一种直觉,所以朝老楼花园正门望去,苏轶真的在那边马路牙子上坐着。 “你干嘛呢?又来办案?”元化星边说着,看了眼苏轶,又往老楼里望了望,她感觉,苏轶是来找徐铁来的。 苏轶被阳光照的眼睛有些眯缝。 “我...”他有些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是来找徐铁来姐姐的,怎么她不在吗?” 元化星突然想到,徐君房去了江苏,徐铁来姐姐会不会跟着一起去了呢? 苏轶不能确定沈苁就是徐铁来,可是他太想问清楚这件事了。 “我敲门了,里面没人出来,我想多等等,你们都放学了,徐君房怎么没回来?” 元化星掏出钥匙,把花园通往街上的那扇门打开了。 “说不定徐铁来姐姐在呢,徐君房可能去外地了,没来上课。” 苏轶见大门打开了,一怔。 “你还有这楼的钥匙?看来徐君房跟你关系不错啊。” 元化星微微一笑,“你等我一下,我进去帮你看看。” 苏轶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感激之色。 元化星进到一楼大厅,便冲楼上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她有些不死心,又上了二楼,徐君房果然不在,门锁着。 看来他们一起去了江苏,元化星打算折返回去,在二楼的楼梯口,突然从一楼传来了声音。 “你认识他,还是他认识你?” 声音里掺杂的冰冷口气,让元化星一愣,因为这传来的声音是徐君房的,但跟平时温柔的徐君房一点都不符。 “谁?” 元化星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看见,徐铁来脸色很难看,徐君房依旧坐在轮椅之上。 “老徐,你们都在啊,我以为你去江苏了。” “哎?化星,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找徐铁来姐姐的,你都能站起来了,怎么还坐轮椅。”元化星看到徐铁来带着憔悴之色。 徐君房微微一笑,“习惯了,老是忘了自己已经能站起来了。”说着看了一眼徐铁来。 “化星找你,那你们聊,我先回房间去了。” 徐君房从轮椅上站起,迈步上了楼。 “你找我什么事?”徐铁来不管脸色好不好,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感觉。 “姐姐,你以前在泉民小区住过吗?” 元化星的这句话,让徐铁来脸色更加铁青,她嘴唇甚至有些颤抖,却抬了下眼往楼道上面看去,紧缩眉头。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没别的事,我走了。”徐铁来转身就要上楼。 “姐姐,你长的很像一个人。” 徐铁来身形微微一滞,声音里充满了无力。“你走吧,别说了。” 元化星有些摸不着头绪,心想,“怎么回事,我哪里问错了吗?” 元化星回到了花园门口。 “怎么这么久,她不在?”苏轶问道。 “在,就是...,我也说不上来,徐铁来姐姐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我还帮你问了一下,要让你失望了,她都不知道泉民小区,所以真的只是长的像而已。” 苏轶没有看她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但是却在其中透出了苦涩。 这种凄凉的笑容,让元化星心中也不自觉的跟着难过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更不知晓发生在苏轶身上的事情,但她能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伤感的过去。 泉民小区 下午的时候,元友接到了罗白帆的电话,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被确定之后,还是吃了一惊。 罗白帆那边鉴定科,做相片比对处理,两张相片上的人物面部比对99%相似,也就是说,两张照片上的人,是同一个人,可以肯定徐铁来就是沈苁。 这个结果出来,看起来谜团将被解开,但是她失踪这么多年,隐姓埋名,变成了徐铁来,成了徐君房的堂妹,她究竟是想隐藏什么? 她有没有被利用,石盘在哪里,太多的疑问出现在了元友脑中。 徐铁来是关键,所以他决定亲自去找她,去解开这其中的蹊跷。 北寒三中 元化星中午发现徐君房还没有去江苏,心里其实稍稍有些焦急。 她知道欲速而不达的道理,可是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要这件事发展的快一些。 那天徐君房跟她说陈魈的事情,她因为一时无法接受,所以遗漏了很多细节和想要问的东西。 正好徐君房没有去外地,她要一次问个清楚。 下午五点后,她来到了老楼,敲响了徐君房的门。 “老徐,你在吗?” “在,进来吧!” 元化星推门而入,徐君房正坐在写字台前,像是刚给徐铁来交代完什么。 “姐姐也在啊。” 元化星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徐铁来依旧脸色苍白,就和病了一样。 “你出去,在门口等我。”徐君房对徐铁来说道。 徐铁来像是会意到了什么,微点一下头。 门被带上,屋子里只剩他和元化星。 徐君房今天的目光跟平时有点不同,他在说话的同时,将元化星上下打量一遍,仿佛在用另外一种角度,重新审视一件稀有物品。 “你现在来这里,不怕陈魈生气吗?” 元化星有些不习惯徐君房这样说话,还有他的目光,突然让她感到有一些陌生。 “老徐,你怎么今天怪怪的?” 元化星说着往窗外随便看了一眼,一个身影在花园门口晃了一下,但是被她认了出来。 “那不是父亲吗?”元化星脑子里瞬间迷糊了,挠了挠眉毛。 “父亲知道这里?难道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她心里想着,不自觉的远离了窗户边。 徐君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含热泪,目光呆滞,看起来有些疲倦。 “很怪吗?最近真的很累,我和铁来为了翻找资料,好几天都没合眼了。” 元化星收起对父亲的疑惑,看着徐君房困倦的样子。 “不睡觉可不行,这样会变熊猫眼的。” 徐君房笑了笑。 “化星,你来找我是想问我事情吧,你现在相信我那天说的话了吗?” 徐君房总能看透她,元化星微微点头。 “我那天太恍惚了,有些地方没听明白。” “不管你听没听明白,你既然想知道,一定是做好准备和打算,来帮我和陈魈的,是吗?” “我永远都会帮你们,一定要让你们得到解药。”元化星的眼神异常坚定。 徐君房又露出了往昔的阳光笑容。 “你问吧。” “你说的这种药,不一定能解陈魈的诅咒,那么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徐君房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说道。 “我不知道陈魈的这种命运是如何造成的,也许跟我家的大概相似,但我们都有共同点,最终命运都不是很好,所以这种人被叫做“阴舛人”,意为命运多舛吧。” ------------ 第八十八章惊愕 两千多年前 清溪云梦山北,峰峦叠嶂,林木葱郁,云雾蒙蒙,山中一僻静幽闭之地,藏有一物,乃殷时神人父羿所造,此物可速吸天地灵气,成丹不凡。 此时那静谧之地,站有两人,一个气宇轩昂,身穿白袍,另外一个面如冠玉,身穿玄袍,但均为少年模样。 “那片兽骨上的地图是对的,岩出师弟,这就是那父羿的大丹炉?” 白袍少年边说,边拿着火把在这丹炉上照去。 这是一个一人多高的青铜四方丹炉,炉顶上方放有一枚开祭的青铜古镜,整个炉器以云雷纹为地,四周为兽面纹,正面腹部下方置一兽首拉环。 旁边的玄袍少年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他右手拿着一块兽骨,左手上面却都是血。 “这丹炉叫悬胎匮器,是父羿所造,此人是一位观天研道的高人。 他深知伏羲先天八卦图与自然周天数理的奥妙天道,悟得天机,成就过商王武丁复兴大业,所以经他之手所造的这件丹鼎绝对不会炼出凡物。” “岩出师弟,你为了小师弟真是有心了,手怎么样了?” 玄袍少年微微一笑。 “没大碍,血已经止住了,小师弟他身世可怜,父母皆亡,我们虽无血缘关系,我待他如亲兄弟。 君房师兄,你不也是对他如亲人一般。 几年前,你与还是孩童的他上山采药,在一个山洞里遇到地动塌方,被困在里面一个月,割肉救他,你差点死了,他出来后痛哭流涕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 白袍少年也是一笑。 “我们都同出一门,何况他是个孩童,岂有不救之理,不值得提的。 倒是你这份心思,我看他看到,又要喜极而泣了。” 玄袍少年爽朗的笑了。 “小师弟他习外丹黄白之术,痴迷长生之道,正好我无意得到这块兽骨,帮他寻来助他炼丹,他肯定会高兴死的。” 白袍少年,面色肃静下去,多了一些忧虑之色,火把在他手中有些黯淡。 “人之所寿,皆有所限,纵然修道有成,也不过多活个几百年罢了,真正的长生之术,不老之药,岂能那么轻易所得,我是担心他,痴迷误了道。” 玄袍少年听后若有所思,而他左手的伤口不知何时,又开始滴血。 北寒三中老楼 元化星认真的听着。 徐君房继续说道。 “我和陈魈都是这种被诅咒的命运,我们都是阴舛人。 你之前所杀的魃怪,得到的血,做成的药只能起到缓解作用,真正能解除这种命运的方法,就在虚境之中。 虚境里的那段文字,跟古方上的文字很类似,都有巴蜀古文字的影子。 那位破译古方的老先生,在上次临别之时,给了我一本这种文字的字典。 这是他亲自编写的,并不厚,因为提供的文字也并不多,我那会没事干就拿出来看,所以有些还是可以看懂的。 我刚拿到虚境文书的时候,只是大致看明白一些,其实并不准确。 正好陈魈来找我要魃血,我又跟你马上说了这件事。 我那时有些盲目,所以并不是陈魈的诅咒没有解药,而是我的译文有问题。 我和她的解药,其实是同一种。” 元化星的脸上渐渐泛起笑意,“真的吗?” 徐君房点了点头。 “这几天,我又研究了一下,发现第一段译文跟头一次出入很大,所以打算去江苏那边确定一下,但是那位老先生有事在别处,我只能过些天去。 现在重新译过的第一行文字,写的内容是。 “魔罗火宫可解舛之命”。 就是说,这种东西,可以解除所有阴舛人的命运。 那么我和陈魈的解药,就是同一种东西了。” 元化星有些抑制不住的高兴,完全忽略了所谓的“魔罗”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我能告诉她这个消息吗?” “我不建议你现在告诉她,因为我还需要去确定一下。 如果译文又有出入,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而且她真的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你告诉她,岂不是出卖了我的好心?” 元化星其实很想告诉陈魈,因为这种希望,总比陈魈独自一人承受绝望要好。 可是徐君房的话,又不无道理,所以她决定,时机成熟之际和徐君房找到所有材料之时,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魈。 此时陈魈在老楼的天台上,知道徐君房和元化星又在密聊着什么,因为和前几次一样,徐铁来依旧在门口待着。 陈魈知道探听不到什么,所以决定还会再来这里,去探探走廊尽头的暗门。 转眼又过一日。 铃声响起,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了。 “你昨天没来,学校通知野营拉练,你有兴趣吗?” 元化星边收拾卷子,边问着身旁的徐君房。 “野营拉练?我是没参加过,我这双腿以前不允许啊。”徐君房托着下巴说道。 “你不是现在可以了吗,有没有兴趣?”元化星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需要徒步,25公里有点远,第二天还得走回来,你的腿刚好,还是别去了。” 徐君房轻轻一笑,“事儿都让你想明白了,我还能说什么? 再说了,我总不能突然之间就站起来,还参加徒步远行,老师和同学非得乍然惊愕不可。 就算我坐轮椅参加,等到了地方,轮椅轱辘都得掉了。” 元化星被说的有了画面感,顿时笑了出来。 “那真可惜了,一年只有一次,等咱们高三,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因为我们会相处一辈子,别忘了...”徐君房认真的看着元化星。 “相处一辈子”这几个字在元化星心中泛起了奇怪的感觉,她看向了徐君房。 “别忘了什么?” “别忘了你说的,永远会帮我得到解药。” “老徐,为了你和陈魈,我说到做到。” 元化星说完,往班里看了一眼,此时班里没剩几个同学。 “徐铁来姐姐怎么还不来接你,要不你别坐轮椅了,还得麻烦她,背你怪累的。” “不行,还是等她来吧,万一同学看见我站起来了,以为我装病呢。” “你现在就是装病呢,嘿嘿。对了,我一直没问过你,铁来姐姐,跟咱们年纪相仿,为什么不上学?” “她不喜欢上学,就随她咯。” “好任性啊。” 老楼花园 元友前一天,就在老楼等徐铁来,也许是下午的关系,他并没有看到谁出来。 所以他今天中午在这里等,终于在花园门口,等到了刚要出来的徐铁来。 徐铁来看到是元友,先是一怔,就像是不认识一样。 她把通往校内的那扇门打开,准备去接放学的徐君房。 头也不回的样子,铁了心的不理会他。 “沈苁!” 徐铁来身形一怔,并没有回头。 “我知道沈徽延的事。” 这一次,徐铁来停下了脚步,她微微侧过头,声音冰冷的低声说道:“他在哪?你知道?” 听这口气和警觉的态度,元友感觉到,徐铁来并不清楚他父亲在哪,而且她似乎忌惮着什么。 “明天下午两点,去马路对面的书屋里,我们细谈。” “下午不行,明天上午八点半。” “好,一言为定。”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约定时间。 元友早早便来了书屋,可惜书屋此时不开门。 大概八点十分,老板终于来了,他还没见过看书如此急切的,大清早就等着,而且还是个中年汉子。 元友跟着他一前一后,进到书屋里,老板二话不说,直接给他指了一个角落。 元友走近一看,那一大面墙都是武侠小说。他从上面随便抽了一本,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大概到8点半,徐铁来从外面走了进来。 书店老板有些奇怪,心想今天的人怎么都这么闲,大早晨借书看书,也没过多理会。 徐铁来坐到了元友对面,问的直接。 “他现在在哪?” 元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徐铁来,这个女孩看起来几乎跟元化星同龄。 “你父亲在1988年失踪,我并不知道他在哪。” 徐铁来微微皱眉,“你在耍我吗?” “沈苁,这件事很复杂,我需要你告诉我,1993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来就是想让我回答这些问题?” “这非常重要,能让你活到现在的那个人,跟你父亲失踪有关。” 徐铁来虽然面无表情,但她暗暗绷着的那种气息,元友察觉得到。 “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沈苁已经死了。”说着,徐铁来头也不回的转身要走,在她刚踏出书店门的一瞬间。 “1995年,你从英国皇家银行取出来的六边石盘,现在在哪?那是我元家的东西。” 徐铁来身体猛的一滞,眼神里露出一种深深的迷惑和震撼,但只是一瞬,便没入了眼后,她没有说什么,迅速离开了。 元友攥紧拳头砸了大腿一下,看来得另想办法了。 他从书店出来,坐公交直接去了市公安局。 来到罗白帆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些郁闷。 罗白帆感觉出了元友在生闷气。 “怎么了?什么事还能让你生气?” 元友摇了摇头。 “我今天失策了,说的太保守,应该直接把话说的明白些,把咱们的那些猜测倒出来,刺激她。” “你去找徐铁来了?” 元友点了点头。 “她什么都不肯说,一副冥顽不灵,死心塌地的样子。” 罗白帆点燃一支烟。 “我们去肯定不行。” “你有合适人选?” “嗯,这件事得派苏轶去。” “让他去?合适吗。 这小伙子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徐铁来就是沈苁这件事,让他知道好吗?” 罗白帆吐出一口烟。 “他也不算局外人,我想他肯定也想知道真相,他更不希望,沈苁一直被人利用。” 不一会,苏轶便被叫到了办公室里。 他看到元友也在,稍显意外。 罗白帆拿出一份报告,递给了他。那是相片人物比对报告。 苏轶看着报告,脸上先是惊愕,难以置信,随后又有喜色,但立马紧缩眉头想起了什么,看得出,他有些乱。 徐铁来就是沈苁,先不管发生过什么,至少她还活着。 苏轶的手有些颤抖,他将喉咙里的酸楚之感咽了下去,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苏轶想起了一些画面。 徐铁来见他时的眼神,他想到这里感觉无比的惭愧。 她一下就认出了他,而他如同一个傻子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如果没有这些寻根问底的调查,他每天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不知。 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笑话,多么蠢的自以为是,以为足够了解,以为几年中忘不了,放不下,就是代表爱她在乎她,可她明明就在面前啊。 苏轶苦笑着闭上了眼睛,猛然间好多疑问又涌上心头。 沈苁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不肯相认。 “她怎么成了徐君房的堂妹?”苏轶问道。 罗白帆见苏轶不再纠结,说道。 “这就是让你来的原因,我们需要解开这个迷题和真相。 你得找她谈谈,问清楚1993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这件事是在揭旧伤疤,会让你们俩难以启齿,可是你不得不这么做。 1995年是谁让她取出了保险柜里的东西,就能知道谁在利用她。” “她被人利用?我有些听不明白。” 罗白帆想了想,“我们本来不想让你参与到这种事里,但现在恐怕你得了解一下了。 ------------ 第八十九章千年旧人 远处群山连亘,云遮雾绕。 近处一方石洞前,有四人围坐在一位身穿葛巾野服,头发皆白的老者身旁。 这个人额头上有凸起的四颗肉痣,看似长了四个角一般,此面相为鬼宿之相。 老者盘坐于草团之上,面前是一块天然形成的不规则灰白石台,上面放着一捆长而直的褐色空心草杆。 他拿起这捆草杆,缓缓说道。 “此草为蓍(shī)草,蓍千岁而三百茎,其本已老,故知吉凶。 你们受秦王之托,此去万里,寻长生之方,为师用卜筮(shì)之术为你们起卦。” 两旁之人微微点头,他们皆为少年模样,均着一袭直裾白袍,清逸绝俗,风华正茂。 这捆蓍草共有五十根,老者抽出一根放于最上,象征太极,始终不用。 剩下四十九根,信手分为两份,象征两仪,左代表天为阳,右边代表地为阴。 之后老者在这些分好的蓍草之上,左手右手交错抽拿,变换分堆。 三变出一爻,一卦有六爻。 老者周而复始的分堆演算,终于在日落之前,卜出卦来。 他看着石盘上的卦数,不禁微微皱眉。 “你们可知此去经年累月,如有退缩之意要趁早。” “老师,您怎可出此言,难道卦象不吉?” 说话的是其中一位长相俊郎的少年,但眉宇之间带着急色。 老者将蓍草收起,抬头看向远方,眼睛中透着深沉幽暗。 “此为‘心陷囹圄(líng yǔ),亡与桎梏。’之卦象。 恐其一生,你们都会身陷其中,无处可逃。” 在座四人听闻老师之言,均是一惊,但却一时无法参透卦象中的天机。 老者起身,朝洞里走去。 “你们下山去吧。” 身后四人稍有木然,各怀心事,起身叩拜,刚要转身。 老者侧身道:“石生。” 四人当中,面如冠玉的少年回头行礼。 “在!” “为师与你有话。” “是!” 市公安局 罗白帆对着苏轶说道。 1988年,我和你元叔成立了特案组,专门是破一件诡案,当然,这个案子很特殊,属于超自然案件,其中牵扯出一个人,就是沈苁的父亲沈徽延。 他当时手中掌握着一件不属于他的东西,有人想要夺回这件东西,软硬手段都使了,沈徽延并没有就范。 相反他觉得这样东西没那么简单,而且当时他嗅出了危险,把这件东西早前就存到了国外的一家银行,并且设定了取出的条件,其中一个条件是,他女儿满十八岁,虹膜加指纹识别才能取出。” 苏轶听到这里,突然感觉,发生在沈苁身上的事,有些不简单。 罗白帆继续说着。 “沈徽延在1988年失踪不见了,我们推断他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所以能取出银行里的东西,只有他的女儿沈苁。 1993年,王勇来报案,这就是1993标本展览馆案。 鉴于王勇神智问题,和当时办案条件,这个案件的真实性被质疑,所以也成为一件悬案,但是这个案件的所有相关人员,不是失踪就是遇害。 1997年,咱们重启这个案件,发现了很多疑点和证据,这些都指向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徐珂。 虽然徐珂在1993年已经死了,但其实他并没有死。 正常人绝对不会假死,所以他肯定有问题。 现在沈苁她还活着,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是她了,而徐珂很有可能就是当初想要夺取沈徽延手里东西的那个人。 从而推断出,徐珂为了能在银行里取出这样东西,控制了沈徽延的女儿沈苁。 在1995年,沈苁满十八岁那年,银行的那件东西的确也被取了出去。 所以我们猜测,沈苁的变故,她还能活到现在,大概是在被人利用。 而且她并不知道害她父亲的人,就是指使那几个少年去绑她的人。” 苏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的有些愤怒。 “您是说标本展览馆那件事也不是偶然?” 罗白帆点了点头。 “至于这几名少年,是否故意害的沈苁,这个没法猜测。 但不管怎样,他们都被灭了口,真正发生了什么,只有沈苁和徐珂知道。 从沈苁变成徐铁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变故。 从她的态度上看,她不是身不由己,就是被蒙在鼓里心甘情愿。 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是在被人利用。 当年谁让她取出保险柜的东西,谁又收留了她,是不是徐珂,这些只有她知道,真相也只有她清楚。 你元叔已经去过一次了,但她什么都不说,如果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她为何这么避讳谈及这件事,而且对你装作不认识。” 苏轶心中也有这样的疑问。 罗白帆继续说道。 “我想派你去试试,不管她能不能听你说,也不管她会不会跟你说实话,但至少应该让她知道她父亲的事,让她自己做判断,其中的牵连的东西,她应该最明了,让她自己做出选择。” 苏轶沉默了一会,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去,到底是以什么身份。 徐铁来是沈苁,她们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 “好,明天我就去。” 北寒三中 午夜,陈魈在老楼花园侧门的阴影处隐匿了很久,她打算今晚去探查一楼拐弯的走廊,看看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 二楼徐君房的窗户始终没有亮灯,三楼天台的门依旧锁着,而一楼的门,竟然虚掩着。 陈魈细听空气里的动静,老楼安静的就如同没有任何人在里面。 她刚要推门进入,衣服像是刮到什么上,一股力量传了过来,把她拽住了,她赶忙回头看去,却惊了一下。 那是一只小手,身后一个男孩正在拽着她的衣角,并且皱着小眉头看着她,用嘴型轻声说了几个字。 “快走,出来人了。” 陈魈丝毫没有察觉,多会有个孩子出现在了身后。 这男孩她见过,印象深刻,总去宿管室。 她虽然满脸不解和疑惑,但也不能耽搁,因为的确里面好像有了动静。 她迅速撤回身形,旁边的小男孩在她面前消失不见了,她又是一惊,顾不上多想,几下上了天台,却发现,那小男孩比她早先到了这里,蹲在一角,压低身姿,对她做了嘘的手势。 陈魈忍不住露出了惊愕表情,比她速度还快,这么强的爆发,还是个孩子,她不禁心里暗暗惊叹。 一楼门里传来了声响,先出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随后是一个身着白袍戴帽的人,最后面跟着黑袍女子。 陈魈不知道这几个人怎么是这身打扮,但她看清了后面跟着的短发女子,那是徐铁来。 陈魈在黑暗中思索,黑袍男人不认识,白袍男人是不是徐君房? 此时,花园大门被打开,白袍人和黑袍男人走了出去,留下徐铁来一人将门又锁了起来。 白袍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身,将宽大的帽子脱下,月光之下,看的真切,他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陈魈并没有太过吃惊,因为那张脸她认识,那是徐君房。 她心想着这些人为何穿成这样的时候,就感觉到身旁蹲着的男孩,身子在微微颤动。 陈魈侧眼望去,黑暗下的阴影也遮掩不住小男孩满脸的惊愕,仿佛小男孩,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 小男孩的这种表情,凝固在了远处白袍人转身将帽脱下的一瞬间。 那张永世都无法忘记的脸,在他脑子里如惊雷一般炸裂。 此时一些记忆如同猛兽一样,又一次撕开了他心中的伤口。 无数画面涌入,仿佛千年时光只是一瞬,却永远把伤害定格在了那里。 漫漫红尘,数不尽的轮回,是谁将他推向深渊,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不多时,男孩缓缓将目光收起,他看到陈魈注意到了他的失态。 此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银刺停在了门口,黑袍男人打开后车门,白袍人坐了进去,黑袍男人坐到了副驾驶上,车子向西边驶去。 当徐铁来走入了一楼大厅,将门关上后,陈魈才动了动身形,她没有说话,她要等小男孩亲自开口。 “别再进去探查了,回去吧。”小男孩低声说道。 “你到底是谁?” 小男孩拍了拍裤子上蹭的土,抬头看着陈魈,目光平缓柔和,声音带着稚气。 “我是局长!” 陈魈好半天琢磨这句话,她没能明白,这孩子在说什么。 “什么局长?” 小男孩嘿的笑了,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陈魈。 “孩子,我是你们的局长,六孛局局长。” 陈魈木然,心中暗想,“传说中的局长??怎么可能是个小孩。” “你还是个小孩,管我叫孩子?” 小男孩已经站起来要下天台。 “先回宿舍楼,回去再说。” 很快,两人回到了宿管室。 畹姨看着他俩同时进来,有些责怪的口气。 “陈魈,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魈没有说话,因为的确是自己擅作主张。 小男孩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畹儿,你去把窗帘拉一下。” 陈魈听着这种称呼,“难道他真的是局长?可是为什么会是个孩子。” 小男孩看着陈魈,口气听起来像个慈祥的老人。 “你很有自己的主见,能告诉我,今天去老楼打算做什么吗?” 陈魈知道,敷衍的话骗不过去。 “一楼走廊拐过去的尽头有道暗门,我想知道那通往哪里。” 小男孩看了看陈魈。 “能答应我吗?以后不要轻易擅自行动。” “可是最近徐君房又在密谋着什么,我不能让元化星有危险。” 小男孩听到这句话,特别是听到“徐君房”这个名字,他把眼睛闭了起来,然后缓缓睁开。 “那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也会有危险。” “我没有关系,但我不能让元化星有危险。” 小男孩叹了口气。 “不管如何,你现在是六孛局的人,规矩必须遵守,如果你总是擅作主张,你的冲动,也许会酿成大错。” “您真的是局长?”陈魈看了一眼小男孩,把目光投向了畹姨。 畹姨微微点头,小男孩苦笑一下,看到了陈魈小指上的冷火哨。 “你身上有冷火哨,如果遇到危险,务必按响。” “局长,元化星那边该怎么办?” 陈魈没打算把上次解药的事告诉任何人,徐君房绝没有那么简单,她相信局长知道情况,却看起来不急不躁,而她内心焦急,因为她像个局外人,她只是小小的监察员,她不能保护元化星。 “其它的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现在你的任务没几天了,到时候会另有安排,你回宿舍去吧。” 陈魈知道,如果局里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了解一切,那么此时也不会给她透露半分,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 第九十章迷途 长生的传说,亘古不变。 薄雾浓云的尽头,是那海市的幻景,终有看似幸运的人们,将它找寻。 海市中的仙岛,似半立海面,虚幻缥缈的伫立在不远处。 一搜巨船行去,沉锚停泊附近。 从放下的小船上分别下来四人,两白两黑,穿着各异,两人着玄色直裾道袍,另两人均穿白色禅衣,散发头戴太极一字巾。 他们向光幻的远处望去,个个面色露喜色,随即踏入了这片传说之境。 岛上一处漆黑而深邃的山洞中,如果没有闯入者火把的光亮,黑暗混沌难分。 洞里经年不见日月,阴冷潮湿,洞顶上数以百计的钟乳石,被这微光照的光滑/润泽,从上面嘀嗒而下的水滴,似乎诉说着万年寂寞。 “君房,这里没有异彩之光,是不是我们走错山洞了?” “师兄,你看他被你们纵成什么样子,直呼名讳,坏了规矩,没大没小。” “元师兄,秦人规矩多我知道,但我们楚国人,这么直呼名讳显着不生分,而且我囚乙只叫君房和岩出,其它人想让我叫,我都懒得搭理。” “不尊长,不守规,强词夺理,闻所未闻,再说现在大王统一六国,你还是秦国楚国的,是有异心吗?” “你...” “你二人怎么又开始吵,都是同出一门,我们现在来干什么,不知道吗?” 洞里随即安静下来。 “我们马上就能寻到那个地方了,我在外面观测过,应该就是这里,我们再往深处走走看。” 四人朝前走去。 不多时,洞道前方霍然开了两条岔路,无比幽深,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如某种怪物张开的大口一般。 “怎么办?师兄?” “我们两两一组,各往一处,如果探寻到什么,不要轻举妄动,都回到这里集合,再做商讨。 我与囚乙。 岩出,你和灵均,需谨慎不可疏忽。” “好。” 不多时,黑暗在渐行的两路人身后,慢慢又浓郁了起来。 北寒三中宿管室 陈魈走后,小男孩陷入了一阵沉思。 直到畹姨轻声叫了他一下,他才缓过神来。 “你发现了什么?” 小男孩的脸虽然稚嫩,但是此时却透着一种疲惫沧桑的感觉。 “原来是他。” “谁?” “我看到了囚乙。” 畹姨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囚乙?你的师弟?当初把你推下悬崖的那个人?” 小男孩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人用了师兄的名字,他就是囚乙,也不知道现在师兄在哪。 几千年了,我找了他们那么久,却在这里遇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安排,这一世看来要有个了断。” “怎么说?” 小男孩并没有接上一句的话,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言君疾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把老楼的这些信息隐瞒到现在。 他难道跟囚乙已经站在了一边?陈魈也一样危险了。” 畹姨脸上露出了不解之色。 “岩出,你说的,我有些听不懂,言君疾虽然一直是代理局长,但给他的特权已经和你的没有差别了,他能拿大鬯僵的血,还知道好多阴舛人的秘密,他为什么会跟你师弟站在一起?” 小男孩无法跟畹姨解释清楚,因为这其中的秘密,透露着太多危险和诱惑,他在心里想着,“我现在还能相信谁呢?”他没有回答畹姨。 畹姨知道问不出什么,她也知道这种沉默代表着很多复杂的情绪。 石岩出是那么信任言君疾还有自己,而如果言君疾出了问题,他将无法相信任何人,因为阴舛人,都有可能为了摆脱这种命运,不择手段。 415寝室 陈魈不知道局长为何会是个孩童的模样,但她觉得这其中肯定不简单,光想起刚才比她还要快的速度,就足以证明他的深藏不露。 局长似乎并不着急元化星和徐君房的事情,难道是自己把这件事看的太严重? 随后陈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想起了徐君房撕掉那层面具之后的样子。 她不敢深想,如果光想得到解药来说,六孛局里的人,说不准也在窥视,搞不好也在利用元化星。 她闭了会眼睛,不能再想下去了,猜疑的泥沼会让人疯狂。 所以她很想知道真相,想要弄清事实,想知道元化星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想保护她,让她不被伤害和利用。 陈魈轻叹一声。 夜这般深,人无法入眠。 学校另一边的老楼二楼,一个人影正在房间中快速的翻找着什么。 趁着月光,她从一个抽屉中,将一份文件打开看了一眼,上面都是英文,但是署名赫然写着沈徽延三个字,起始时间写着1986年。 这些文件丝毫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父亲在保险柜里给她留下的那笔数目不小的遗产,是在1986年的时候被保存进去的。 她从来都没怀疑这一切,直到元友和苏轶来了,他们说的那些话,特别是元友在书店说的那句话,让她前所未有的感到莫名恐惧。 那个人早就认识父亲,为什么从不承认,保险箱里取出的不是钱而是法器,她想起这件事全权交给了那个人处理,她想不起是因为哪一点,让她毫无保留的对这个人信任。 到底谁在说谎,她没有勇气往下想了,也没有勇气敢相信了。 她也不能随便质问那个人,因为现在的情形已经无法抽身,在这几年当中,不知不觉,她已经被牢牢的控制在了这种命运之中。 五年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担心的事总会来,可她还得从那个人手中得到所谓的解药。 她想到这些,浑身渗出了冷汗,接着苏轶的脸浮现在了眼前,几年过去,他怎么还会把那张照片一直带在身上,可笑的是,他居然认不出眼前的人,但这未必是件坏事。 可是每当她想起苏轶或者看到他,就会不自觉的记起那个肮脏不堪的夜里。 她闭上了眼睛,心中绞痛,窒息感让她想吐。 窗外的车灯光柱,从玻璃上打到屋子的白墙之上,徐铁来赶快把这一切收拾妥当,不留一丝痕迹,迅速推门离开了。 一夜很快又过去了,天光见亮。 苏轶的车早早就停在了老楼对面。他在车窗里盯着那个方向,想着心事。 与其说是派他来问那些事,不如是他自己内心急切,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复杂的东西,他昨天下班可能就要来敲老楼的门了。 学校门口早就有很多学生骑车进入,而老楼花园通往校内的那扇门被打开了,一个短发女生推着轮椅上的人进到了学校里面。 苏轶猛然直起身,推开车门下了车,过了马路,往学校里走去。 校园里铺的砖路其实并不太适合轮椅,走起来有些磕磕绊绊。 当徐铁来把徐君房推到小巷道的阴影处时,徐君房看着远处操场幽幽说道。 “你的交病期马上就要到了吧。” 徐铁来身子怔了一下,停了下来,“嗯,还有几个月。” 徐君房嘴角微微一翘,“你跟着我,别说交病期,就连嗜血期和最终期都能让你平安度过,在我这里,就是真正的永生不老。” 徐君房的这句话,其实从前说过,徐铁来此刻没有了从前那种暗自庆幸。 这句话听来,更像是刻意灌输着什么,或者威胁着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心里有了这种感觉。 她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推着徐君房往外走。 苏轶走进了学校内,从教学楼南边走到了小巷附近,他知道一会徐铁来会从这里路过。 徐铁来把徐君房在教室中安置好,便下了楼。 她一路回想着徐君房刚才说的话,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她想起那日,元友和苏轶来询问,而她不小心在楼道里听到元友提及到了父亲。 她从里面走出时,看到了徐君房的眼神,那是一种压抑着的惊异,就像她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 她感到不安,心乱如麻,此时也没有注意到小巷一侧的教学楼边上,站着一个人。 “沈苁。” 徐铁来怔住了,这声音分明就是苏轶的,她没有朝那边看去,好歹巷道里暗色的阴影能隐藏她的慌张,她就像假装没有听到,自顾自的往前走。 “梦真!”这声音里带着一些凄切。 徐铁来停了下来,身子微微颤抖。 苏轶几步走了过来,站在了她面前。 沉默,她什么都不想说,那个笔名,勾起无数思绪,可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她现在叫徐铁来,那是两段不同的人生。 “对不起。”苏轶低声说着,喉咙中努力压抑着什么。 徐铁来冷冷的面容下,缓缓透出了悲凉之感, 黯然神伤的望向了苏轶,那个让她无比思念的人。 苏轶看到她憔悴的神情,心里默然心疼。 “我真的,真的,好蠢,我怎么没能认出你呢。” 徐铁来微微皱眉,一丝痛楚挂在眉间。 肩膀也松懈下去,所有的坚强和冷漠,所有的伪装和逃避,在此刻崩散。 她将眼睛轻轻闭上,又缓缓睁开,看起来难过万分。 “就算认出了我,又能如何呢?一切都太晚了。” 这句话,刺痛着苏轶的心。 “我不管那些,不在乎以前都发生了什么,老天公不公平无所谓,只要你活着,只有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徐铁来惨笑了一下,心中更加难过,活着,是可以活很久,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活着?活着去细细品味痛苦吗?苏轶,别来找我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放下从前,重新开始好不好?”苏轶的眼神坚定。 徐铁来的泪终于在眼眶中无法抑制的涌出,是后悔是痛苦,是不知所措后又要狠命的决绝。 “当我已经死了,当从来没认识过吧!” 苏轶乱了。 “为什么?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铁来不想再多说什么,她不能让苏轶搅到这浑水之中了,她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这足够了,一狠心,她打算离开。 “等等!”苏轶将她的胳膊拉住。 “我知道一些事情,必须告诉你。” 徐铁来挣脱了苏轶的手,往前走去。 “你父亲是徐珂害死的。” 徐铁来猛的一怔,停了下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 第九十一章长生与恶毒 远处翻腾的黑云,像是青色的火焰,在大海的边缘燃烧起来,海浪沸腾,拍打在悬崖上回荡出巨响。 悬崖边站着的少年,身上的玄袍在海风中抖动,猎猎作响。 他面色冷俊,看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沉思着什么,当天空落下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他低头向手中的布袋望去,随后从中掏出一枚不大的石头,黑灰色的外观看起来平淡无奇。 突然后方传来了很轻的脚步。 玄袍少年听见声音,不由的握紧了手中之物,转过身来,并且把布袋放入了袖中。 身后来人,身着白色禅衣,面目虽为俊郎,但眼神里透着一丝古怪。 玄袍少年看见来人后松了口气。 “师弟,你怎么来了?” “师兄,洞里的长生石头都不见了,你袖中藏起的是什么?” 玄袍少年苦笑一下。 “长生石在我这里,打算扔掉。” “扔掉?? 哦?我以为师兄要私藏起来。” 说着禅衣少年走到了崖边,陡峭的崖壁下面,海浪愤怒的咆哮,用力的向礁石扑来,恨不得同归于尽。 玄袍少年也将身子转了过来,面朝大海,看向灰黑色的天际。 “师弟,万万不可开这种玩笑,我怎么可能私藏。 我们虽然追求长生之道,但也不可能一步登天,道亦有道,害人又害己的事绝不能做。 这岛上的天机,被困在这里不知岁月,肯定也有它的道理。 天地本无成人与害人之心,但总有像你我这样的人,碰巧来到这里,如果把持不定,是非不分,被这表面的长生诱惑,便会变成那墙刻之书所写的吸血怪物。 所以这东西不能留在这里,我和君房师兄商量过,把它们沉入大海,不能遗祸人间。真正的长生方,我们另寻他路,迟早还会找到的。” 禅衣少年微微一笑。 “师兄们做的好,悟的透彻,师弟惭愧不如。” “师弟,我知道你醉心此道,我和师兄还担心你不开心,你能开悟最好,不枉老师的谆谆教导。” “师兄,长生道,道亦有道,把袋子给我,我要亲手将这祸害扔了,断了我的念想。” 玄袍少年稍有犹豫,却最终从袖中掏出布袋递与禅衣少年。 海风大了起来,雨随着风轻轻开始飘荡,空气中充满了咸腥潮湿的味道。 禅衣少年接过布袋,望向了玄袍少年。 突然远方黑云中落下一道巨大的闪电,轰鸣震耳欲聋,彷彿要震裂天际,震碎心魄。 玄袍少年惊然,侧头望去,却没发觉身边之人向后慢慢退了一步,猛然将手推向了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毫无防备的玄袍少年在惊恐中霍然回身。 身体却像摇曳的断线风筝,无所可依,逐渐远离的视线挡不住惊愕,悬崖上那熟悉的面孔,慢慢模糊。 这一世所有朝夕相处的画面,都被这一刻的震惊盖了过去。 悬崖下,鲜红的血蔓延在了海面,海浪依旧疯狂,夹杂的倾盆大雨,把一切痕迹冲刷的无影无踪,在这分不清是雨还是海水的世界,突然有什么东西飞起,冲向了支离破碎的身躯。 北寒三中小巷道 苏轶的话,让徐铁来又一次停了下来,她转过身。 苏轶向操场的那边看了一眼,此时学生都在班里上课,除了他们在这片暗处,几乎空无一人。 “你父亲手里有一样东西,1988年,有人想要这件东西,曾经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但是你父亲没有给他,他把这件东西存到了英国的一家银行里,他设置的取出的条件,我想你应该知道。” 徐铁来听到这里,心悸之感让她不寒而栗,她知道那取出的条件。 她又想起了元友说的六边石盘,而更让她害怕的是,这个石盘她知道是什么,而且清楚对那命运是何等的重要。 “谁想要这件东西?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我并不知道,但是想得到这件东西的人,大概就是徐珂。” 徐铁来浑身冰凉。 苏轶看到徐铁来的脸色变的苍白起来,他慢慢走到她的近前,看着她的眼睛。 他知道,一切的真相,只有眼前这个女孩知晓,是什么让她如此震惊,恐怕就如元叔和罗科说的,沈苁已经被人利用了。 他在犹豫还继续说不说,他不忍看到她这个样子,就像他在把旧伤慢慢的撕开一样残忍。 “沈苁,这件事可能会颠覆你以往知道的,如果你感到不舒服,我不说了。” 徐铁来咬了咬牙,她觉得她真的无比愚蠢,这么几年间,从未怀疑过什么,还死心塌地。 “不,你说下去。” 苏轶有些心疼,紧皱眉头。 “1988年,你父亲的失踪,应该就是跟这件东西有关,而且到现在杳无音讯,大概也已经遇害了。 1993年...,有人曾去局里报过案,这起不定性案件里除了报案的王姓少年,其余的人,包括你,都失踪了。 你...你当时发生了什么?...,这里很重要,如果这之后跟徐珂有关的话,他一定是想利用你取出银行的那件东西,而且...”苏轶嘴里干燥的说不下去了。 徐铁来面如死灰,一些画面接踵而至。 她想起为何那么巧,被他救起,还替她报仇,又赋予那所谓的长生不死,现在想来,这是多么容易控制人的一种方法。 她想起了中元节后的那夜凌晨,那个应该死一万遍的李江看到她时的第一反应,那句让她有些疑惑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脖子就被那个人折断了,现在想想,那算是灭口吗? 还有精神病院的王勇,清醒后,那个人是多么迫不及待的亲自解决,恐怕也是怕事情败露。 最关键的是那保险柜中的东西,都是由他全权处理的,自己傻到无可救药,那么相信他,提供了所有能取出的条件,最后只是接到了一份巨额遗产,丝毫不曾怀疑,还感激的不得了。 最残酷的真相为何要落在最无辜的人身上。 她曾经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为何要有这样的人生。 她感到眩晕,身子朝后晃了一下。 苏轶伸出手臂扶住了她,她挣扎着将他推开。 苏轶知道,剥开这伤口,血淋淋赤裸裸,也是她最不想让他看到的。 而徐铁来的确是这么想的,她觉得她什么都不配,这条路是她选的,对与错,都要结束。 她收起了凄然的神情,又变回了冷冰冰的感觉,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徐君房就是徐珂。” 徐铁来这次转身后再没回头。 苏轶本是黯然神伤,却被这句震的惊异不已。 而小巷西边挨着的老楼窗户上,一个人影将身形缩了回去。 徐铁来没几步就到了老楼花园,她早就知道,那个人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一直都是欲望滚滚,利用人的高手,从对元化星的手段,似乎让她看到了对她的缩影。 这么多年在那个人身边,她了解。 刚才的愤怒,她想的清楚,没有任何用,只能让她想起力量的悬殊,只有恨,让她心里才有那种力量,他毁了她的一切,长生又有什么用。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个别同学掐着点儿把东西早早就收拾妥当,铃声一响,就如离弦的野马一样跑出了教室。 元化星每次都有些磨蹭,因为是住校生,她倒是不怎么着急,更何况她已经养成习惯,每次要等徐君房被接走,才放心。 她就怕徐君房没人管,可怜兮兮被落在班里。 “你能站起来了,现在还不能吃饭吗?”元化星小声的说着。 “吃不成,不吃饭也挺好,省好多事呢。” “那多没意思,好多好吃的都吃不着了。” “其实没什么,你看,不吃饭,也不用劳动,还不用赚钱糊口,能省好多,如果不是有这腿疾,哇,多好的一件事。”徐君房一副喜滋滋的样子。 元化星撇了下嘴表示不敢苟同,但她一下又想起了陈魈,同样不能吃喝,人生的乐趣也失去了一大半,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像往常一样,门口出现了徐铁来,她看起来还是那样冷冰冰,但不知道为什么,元化星发现她今天眼神里还带着别的东西,那是一丝丝比她外表更冷的寒光。 元化星忍不住眨了眨眼不敢再直视,她能想到的,也只是认为徐君房都能站起来走了,还总让徐铁来姐姐背他,徐铁来姐姐心里会不会有了怨气才这副神情。 徐君房笑嘻嘻的跟元化星道别,她应了一声后打算下楼吃中午饭。 徐铁来推着徐君房的轮椅,从校内往老楼花园走去。 “您答应我的魃血,什么时候给我?” 徐君房面色稍稍一变,当然他坐轮椅上背对着,所以徐铁来看不见他的神情。 “魃血?你应该知道,魃血不能直接喝,如果直接喝了,就会和陈魈叔叔那样,提前进入最终期。” 这需要逐层递增,你交病期先喝人血,再喝大鬯僵的血,直至控制不住,才能喝魃血,等你能喝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岁月了,我帮你保存岂不是更好?” 徐铁来内心冷哼着,眼前这个人每次都能伪装的很好,之前他答应的,等元化星杀完魃,魃血各分两份,分别给她与士甲。 如今一下便改了口,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还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要分她魃血。 如果放在昨天,徐铁来一定对这些话深信不疑。 可是今天苏轶带来的信息,让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但害死了父亲,也许标本三室的不堪之事也是他筹划的。 几年间,徐铁来被磨炼的没有了从前的懦弱和冲动,她忍了忍杀意,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 午夜,淡淡的云遮住了如勾的月亮,空气里有种土腥的味道,似乎这座城市的哪里正在下着雨。 老楼门前停的劳斯莱斯银刺刚走,徐铁来便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知道,徐君房和士甲最近一直在忙虚境古方的事情,其它的她并不知道,因为徐君房也不让她接触这些。 她往一楼走廊尽头走去,那片黑暗在这午夜显的更加稠密黏/腻,她没有开灯,慢慢陷入其中。 ------------ 第九十二章代价 1980年2月 市钢铁厂广播里, 一个明朗而铿锵有力的声音念着。 “喜气洋洋过春节 身强力壮迎长征 四化美景振人心 公报春风拂大地” 80年代初,也是国家改革开放初期,钢铁厂在国家的重工业体系之中有着很高的地位,同时也是这座城市经济体系的重要支柱,能成为国家工厂里的职工是件很荣耀的事。 市钢铁厂建在城区的周边,离大多数职工的住所并不算远,道路也不是很难走。 时值正月初三,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绿色军式大衣,梳着两根辫子,骑着凤凰牌自行车向父亲所在的钢铁厂驶去,她去给春节值班的父亲送饭。 每次所去之处,会路经一片荒地,那里空旷无人,万里无云,她心情大好,还哼起小调。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蓝色弧线,就似命运之神窥视到了谁。 毫无防备,一颗奇怪东西,冲向正在骑行的姑娘,瞬间穿入了她的头颅,并且融了进去。 女孩被发现时已经死去多时,尸身暂放在市钢铁医院太平房,死后的第三日午夜,尸床上缓缓坐起一个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太平房。。。 北寒三中老楼 在那黑暗之中,徐铁来很快到了一扇门前,这扇门通往地下的阨池。 虽然这些路她熟的不能在熟,但有那么两个房间,除了士甲,徐君房从来不让其它人靠近。 可是有一次,士甲在跟徐君房说话的时候,她不小心听到一些话。 所以大概知晓,那两个房间中的一间,封印着一个大鬯僵,似乎身份非比寻常,从来没取过它的血。 她猜测这个大鬯僵的前身,一定跟徐君房有着什么深厚的渊源。 另外一个房间,恐怕就是存放寒火天罡和魃血的地方,或者还有别的秘密在那其中。 徐铁来打算今晚去探探路,等摸索清楚,找一个机会,她想把魃血和法器都偷出来,然后再去另外一个房间,取那个无名大鬯僵的血后逃走。 徐铁来很清楚,她恨的再深,她和徐君房之间终究力量悬殊。 徐君房是深不可测的,光用意念就能控制阴舛人来看,她如果硬来的话,想同归于尽都不可能,所以她能报复他的,只能是把他重视的,在乎的都偷走。 阨池的位置,确切的说,不在老楼下面,而是在学校外围的那片空地下面。 徐铁来所知,1951年,学校外围的那片土地都分给了一些农民用来种地。 其中有个农民想在这儿挖口水井,因为四周都是地,靠天吃饭太难,取水浇地又不方便,所以想在那个地方就近挖水井。 那一片可能不在水脉上,所以挖到十米还没出水,上面的人觉得得重新找地方挖,下面的人打算上来,却无意中发现最底下挖的侧壁上,有个黑色的东西凸了出来。 这些农民一方面好奇,另一方面怕是好东西,就从旁边重新挖了下去,等坑挖大了,这才发现是一口立着的黑色棺材,外面被腕口粗细的铁链捆绑着。 他们其中有胆子大的,摸了摸棺材的材质,发现竟然像是铁的。 棺材外的铁锁都生锈了,但这棺材不但没生锈腐蚀,连个缝隙都没有,就像被焊死了一样。 铁棺,颜色还是黑的,立着埋的,被铁链绑着,这些人心里都在打鼓。 因为俗话说,“黄泉路上不碰铁。” 人死了,下葬的礼俗里都不能碰到铁器或者入葬铁器。 一是因为铁容易生锈,腐蚀后坏了尸身,二是铁不通阴阳,如果随铁器一起下葬,很容易困住死者的灵魂投不了胎,变成厉鬼。 也不知道这口铁棺是不是碰巧是黑色,因为黑色的棺材一般都是给自杀横死之人用的。 而那棺材面上黑乎乎的还有一些暗暗的纹路,又像是什么文字,看着十分诡异。 这些农民懂的虽然不多,但觉着不吉利怕是凶物,就想给埋回去。 当他们往坑里填土的时候,就听到了一种动静,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就像是谁掐住脖子咽气的声音,本来就够害怕的,结果这个时候铁棺自己还动了,就像是里面有什么活的东西想出来一般。 这些人把工具一扔,四散奔逃,回村子里吓的不行,而村里胆子大的人听了不信邪,又召集起一群人回来看,诡异的事发生了,坑还在,铁棺却不见了。 至于铁棺现在在哪,徐铁来是知道的,就在这阨池上面那层的一个房间里。 这口铁棺里的东西,是一个大鬯僵,是一个不愿喝血的阴舛人最终变成的,它的血,徐君房曾说过很醇甜。 此时,徐铁来往阨池的西边走去,如果不曾来过这里,任谁想都不会相信,地底下会有这么复杂的构建。 阨池周围的黑暗中,至少有八九个像石洞一样的房间,有的她进去过,有的没有。 有无名大鬯僵的石室,在阨池的最东边,疑似藏有法器的那一间在最西边。 她要抓紧时间,否则徐君房他们说不定就要回来了。 从铁门进入后,阨池周围的黑暗浓稠到让人发慌。 徐铁来虽然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东西,但可能是太年轻的缘故,她的能力不够,所以她的视野范围有限,只能眼睛移到什么位置,才能看到那一小片范围内的东西。 她路过阨池,往那池坑的边缘看去,都是些深色的喷溅物和干了的不明物,不知道是阴舛人的血还是什么。 徐铁来虽然很多次看到这些,但总能想到一些画面,忍不住背后发凉心中作呕。 不多时,她便来到一扇石门前,这就是徐君房不让靠近的地方。 她不知道这扇石门的机关在哪里,但她知道大致在什么位置,因为有一次她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之后,右边有脚步声往里走去,间隔了大概有十来步的距离。 十来步的距离,她在墙壁上摸索着,敲击着,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不一会,在一处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徐铁来往下按去。 石头摩擦的声响,左边石门开了,她在机关处做了下小的标记,然后往石门里走去。 没有光的地方,黑暗都一样。 她的视力有限,往里走了一下,看到的基本都是墙壁,这石室中好像很空,她心里不免有些异样。 她不信这间石室里什么都没放,所以又往更里面走了几步。 突然,视线落到了一样东西之上,那应该是个巨大的玻璃罐,玻璃罐里泡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完整的人体标本。 自从徐铁来有了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的能力,她早就适应这种黑暗,所以基本不会恐惧。 但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片没有皮肤的人体面部,还是让她心悸了一下。 可是随后她盯着这具标本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有种异样的感觉。 标本的嘴唇没有剥掉,那凸出的眼球和嘴边咬合的肌肉,让徐铁来有种古怪的感觉,觉着里面的标本在冲她微笑。 她突然想到,那间让她不愿记起的标本三室角落中,似乎有这么一个大的标本玻璃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有点疑惑。 她不想在这罐子的问题上纠缠,得快些找到法器和魃血,这两样东西到底在不在这间石室之中。 她转了下身,往左边的位置看了过去,也许石室比她想象的要大,她看不清对面有什么。 继而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视线里出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双鞋,踩在一个踏板之上。 徐铁来怔住了,呼吸在那一刻也停住了,慌张的同时感到毛骨悚然,脑子变为空白,她甚至没有勇气顺着往上看去,因为不论是那双鞋,还是那个踏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身后的石门突然闭合起来,徐铁来一阵惊慌,往门那边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石室里出现了一种熟悉而奇怪的声响,那是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沈苁,你想去哪?” 徐铁来像掉到冰窖一般,恐惧的感觉渗入了每个毛孔,这空间里多出个人,她一点都没有察觉,而这个人还能在她之前到这里等着。 她不再做任何挣扎,因为一切徒劳,去辩白的话更显的卑微,反正都逃不脱,这个恶毒的人不会放过她的。 当一切都无所谓,恐惧也是多余,她要知道事实的真相,在地狱里诅咒他的一切。 她的声音没有畏惧之感。 “我能去哪?我不是一直让你牢牢的控制在掌中吗?” 徐君房在黑暗中笑了起来,这笑声不寒而栗。 徐铁来转过身望去,从腿部直至看到他的脸,在这种诡异的环境和那有限的视野中,徐君房看起来像一个笑着的蜡人。 “我其实不希望能等到你,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你是不是想来偷魃血和法器,顺便在去那边取君房的血?” 轮椅滚到了那个巨型玻璃罐前。 徐君房最恐怖的地方,是料事如神,徐铁来不能示弱。 “我父亲到底在哪?” 徐君房像是在欣赏玻璃罐中的标本。 “我给了你长生不老,给了你新的名字,新的人生,就如同重生一般,为什么你还在找你的父亲?乖乖的待在我身旁不好吗?” “重生?如果非要经历那些痛苦和知道那些真相,我宁愿死了,你毁了我,还要我感激你?” 徐君房笑了。 “看来你都知道了。 你和你父亲真像,看不清局面,明明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不是不还我,就是想拿走。” “你这么卑鄙,我父亲不给你就对了。” 徐君房并没有恼怒,又笑了起来。 “卑鄙?哈哈哈,你这个小孩儿,硬脾气真是随你父亲了,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最后不也得变成一具标本被泡在这里吗? 不过你父亲的灵魂去哪了?上次在标本三室看完你和那些少年的好戏,就不见了呢。 哈哈哈哈!”徐君房的笑声癫狂,充满了恶意和扭曲。 徐铁来愣住了,她把视线移到了那个巨大的玻璃罐上,那没有皮肤的标本在液体中悬浮着。 徐铁来用手捂住了嘴,身体不住的颤抖起来,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 这些话像炸雷一般击中了她的心脏,不知道是恐惧,是哀伤,是莫大的羞辱,还是懊悔愤怒憎恨,她本是身躯有些摇曳无助,仇人却近在咫尺。 “你这个怪物!我要杀了你。” 她刚要发力,身子却无法动弹,徐君房用了念力,她这个短短五年的阴舛人,跟这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妖怎么抗衡,任仇恨猛烈的撞击,也无济于事。 徐君房从轮椅上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徐铁来身旁,伸出手将她的下巴抬起。 徐铁来的脸上都是泪痕,她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个丑陋的人。 徐君房嘴角勾起。 “你父亲当年不还我法器,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那么我就让他亲眼看看,跟我作对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说完这句话,他把手猛的收回,走到石室的门口,石门缓缓开了。 徐君房幽幽的说道。 “哦,对了,你背叛了我,那个喜欢你的小警察,知道的不少啊,算托你的福,抓来喂了大鬯僵也不错,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黑暗里回荡,一下变的遥远起来,石门渐渐又合住了。。。 “那小警察怎么办?” “知道这些秘密的人,都不能活!” ------------ 第九十三章不善的挟持 1980年市钢铁医院 妇产科洗漱室里,两个陪床的家属,站在洗水池边闲聊。 “这几天你听说没?太平房有个女的死而复生了。” “咋没听说,怪吓人的,说是死了好几天,脑袋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击穿了,心脏什么的都停跳了,结果又活了。” “也挺神奇的,幸好她家人没给她葬了,要不死的更冤了。” “可不是嘛。” 泉民小区 傍晚时分 可能因为最近天气异常变暖,小区中的几颗大树,都已经冒出了嫩芽,照这种趋势,可能不到四月,就要漫天飘起,让人头疼过敏的柳絮和杨絮了。 元友在家中正在给一个女人卜算香卦,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没有去理会,卦不能断,马上就可以了。 但他的心却有些乱,因为铃声响个没完,似乎有着什么急事。 香卦已成,他赶紧去接电话,同时他的眼皮突然开始跳了起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不安。 电话一接起,那边传来的是罗白帆的声音。 “苏轶好像出事了,这小子前天去找沈苁,到今天两天了都联系不到他,连班都没来上,怎么办,老元,他是不是被什么人发现了?” 元友一只手按着狂跳的眼皮,另外一只手拿着电话,微微皱眉。 “先不要慌,咱们去一趟那边探探情况。” 罗白帆稳了稳心神。 “你在家等我,我马上来接你。” “好!” 罗白帆挂掉电话,从桌子上随便拿了一张搜查证,上面字迹有些潦草,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他急匆匆开车,向泉民小区驶去。 元友挂断电话,送走了来卜香的人。 他把门口挂着的衣服拿了下来,刚套上一只袖子,透过厅里的窗户,他猛然发现有个人站在院子中。 那人毫不掩饰,就那样直直的看向屋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在看着他。 元友把衣服套上,随便把平时背的布包斜挎在了身后。 这个院子里的人有些来者不善,也不是熟脸,元友拉门走进了院中。 站着的男子看起来岁数也不算很大,约摸20多岁,不知道是不是元友的错觉,这个年轻人眼睛里缺少清澈感,但他说话却开门见山。 “如果不想那个小警察还有沈苁出事,你得跟我走一趟。” “你是谁?” 年轻人面无表情。 “我姓秦,叫秦士甲。” 元友一怔,驭魂桩的事他记忆犹新,虽然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给鹤关区烧烤店布凶煞风水的人,留着那神秘咒语的人,不就是叫秦士甲吗?他怎么会找到这儿,还跟沈苁有关系。 元友感到事情已经不简单了。 “谁派你来的?连警察也敢抓,再说你说苏轶在你们手里,凭什么让我相信?” 年轻人完全没有惧怕与紧张之感,他向四周轻松一望,然后又看向元友,还带着一丝不屑。 “谁派我来的,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在不走,恐怕你的好朋友也要来了,你想让他也一起去吗? 那边等的人,脾气可不是很好,再晚一会,警察小朋友可要吃苦头了。” 年轻人边说着边从怀里淘出一张相片递给了元友。 元友接过相片一惊,上面的确是苏轶,他被绑着,双眼蒙着,嘴角还有伤。 元友皱了皱眉。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警察暂时没有危险,但是你要不想去,那就说不准了。” 元友知道,这是非去不可了,对方势在必得,恐怕这一去必是凶险,他冷哼一声,“走吧!” 罗白帆的车进了小区,另外一辆车,跟他的车,错开驶了出去,那上面坐着元友,而且看到了罗白帆。 元友内心很担心罗白帆找不到他会冲动。 但也别无它法,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此时罗白帆是安全的。 车行驶着,那个年轻人不说一句话,但那种威压气场让元友惊异,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元友知道,等他的人大概就是徐珂吧,如果苏轶知道了什么,那么肯定是有危险了,让自己去,又是为了什么?如果是灭口,那么罗白帆也会有危险。 他不由紧缩眉头,将手伸到了包中,摸索着其中的东西。 罗白帆差点就把元友家的门拆了,他不信元友没有等他。 敲门的动静太大,邻居大姐探出了头。 “他不在,刚走啊!哎,你不是那个警察同志吗?” 罗白帆顾不上打招呼了。 “大姐,他跟谁走的?” “好像是自己出去的吧,没跟谁,我出来把垃圾袋放门口,正好看见他往出走呢。” 罗白帆感到奇怪,转身出了楼门口,往四下里瞧去,哪有人影,他来的时候也没看见元友。 跟元友约定好的,肯定不会失约,这中间出什么事了,他能去哪呢? 罗白帆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在楼门口等着,他觉得元友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 几支烟都抽完了,地上都是烟头,人还没有回来,一丝不好的预感让罗白帆有些坐立不安。他决定不再等了,直接上车,往小区外驶去。 北寒三中老楼 “苏轶在哪?”元友跟着那个年轻人拐到了一楼楼道中,在往左拐,就是特别黑的那段楼道了。 “你跟着我就行。”年轻人在墙上拨了下开关,走廊灯亮了。 灯光昏黄,但足以看清这段楼道什么构造。 元友不由奇怪,这段楼道就算走到顶头,什么都没有啊,这是要往哪去呢? 直到侧墙哗啦打开了,元友才恍然大悟,这里有道暗门。 一般有这种暗门的,想必在暗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元友想着,跟那年轻人一起迈了进去,里面很大,却没有灯。 门关了,里面陷入黑暗,失重感忽悠一下,元友知道这是电梯,他去香港的时候坐过。 元友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那是他的视觉,他以前从没注意过,在如此黑暗的地方,他居然能看见身旁年轻人的轮廓。 他伸出自己的手看去,漆黑一片,他不由又看了看身边的人,心中诧异。 不一会电梯顿了一下,停了下来。 响动从后面传来,微弱的黄光也从那边照了进来。 “这不会是解放前建造的吧,怎么看着有点像日本特务办事的地方。 我说你们不是日本鬼子吧?”元友调侃了下。 年轻人没有说话,带着他又进入了一段走廊,等走到一扇铁门前,停了下来。 年轻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手电,递给了元友。 元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之后的道路会很黑吗?他不由的往前面那道门看去。 他愣了一下,前面那扇铁皮门上,画着什么图案,他对这些符文很敏感,那暗红色的轨迹,明显是道符。 他凑近看了一下,那是一道六甲阴符。这种符非常古老,属于奇门遁甲之中的,其实阴符就是指奇门遁甲。 在周秦时期,这类的异术称为“阴符”,汉魏时期易名为“六甲”,隋唐及宋元时期改称为“遁甲”,明清以后方始统称为“奇门遁甲”。 六甲阴符的作用是能困住或者阻挡阴气比较重的邪物,画在门上,看来是不想让什么东西出来。 元友看了看身旁的年轻人,想起了驭魂桩的事。 “这是你画的?” 年轻人看了一眼元友,没有否认。 “那你能告诉我,烧烤店前,驭魂桩里出来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吗?” 年轻人把门推开了,声音压低说道。 “鬽煞。” 说完后不再作声,便踏入了黑暗之中。 元友在脑海里搜索着“鬽煞”这两个字,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也难怪,这么邪门的玩意儿,谁知道这些人从哪找的。 元友望向被推开的门外,黑洞洞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苏轶在哪?” “就在这。” 看着那片黑暗,还有那黑暗中年轻人诡异的轮廓,这对话,有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元友站在原地没有动,前面的门像是张大的嘴,正好能将他吞下。 他心中知道,查案查了那么久,不也是想寻到那个人嘛,是福是祸,迟早是要与那个人相见的,他不再犹豫,迈入了铁门,四下的黑暗迅速包围过来。 这里不但黑,空气里还有土腥味儿和另外一种酸酸的味道掺杂在一起。 他把刚才给他的手电打开了,而前面的年轻人就像是能在黑暗中看清路一样,极快的往深处走去。 元友停了下来,手电先往四周照去,这个空间非常大,中间有个深坑,但周边并没有土堆,看起来规整,应该不是废弃随意挖的。 这个深坑是干什么用的,元友猜不出来,但是他并没用手电去照,就能看到一些喷溅在坑壁上端的痕迹斑点。 他心中一惊,一是疑惑自己怎么在黑暗里能看清楚这些东西,二是隐隐觉得这里非比寻常,诡异的很。 他抬起头,往那个年轻人那边看去,年轻人的轮廓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得见他停在一处。 元友虽然能诡异的看清一些东西,但前面的路,必须用手电。 手电的微光也不足以让他完全看清前方的道路,所以他移动的比较慢。 突然那个方向有什么动静传来,一道门开了,从里面映出些许昏黄的光来。 元友这才发觉,这个空间,可能有不少这样的房间,只是太黑看不清楚。 他走到这处光亮的地方,年轻人做了个让他进入的手势 他驻足往里望去,发现这是间石室,里面空间不算太小,零星点着一些蜡烛,四周墙壁能看出是岩石,但是什么岩石有些无法辨别,在微弱的烛光下,反射出橘黑的颜色。 石室能见处空无一物,而最里面很黑,他站在门口看不太清,却也隐隐感觉着,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他心里想着,那会不会是苏轶。 元友收回视线看向那个年轻人。 “我说小伙子,我进到这里,门一关,我岂不是出不去了吗,我知道你们要挟我来,肯定有原因,我已经来了,能不能先让我看到苏轶?” 年轻人没有说话,元友眼角余光发觉,那石室深处走出一个人来,并且开口说着话。 “看得见,看不见,你都出不去了。” 元友听到此话,警觉起来,手不由摸向了背包。 里面站着的人露出了真容,元友虽然有些吃惊,但没有表露于色。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看起来如少年一般的徐君房。 徐君房就是徐珂,元友也是猜测过的,让他惊讶的是,徐君房并没有坐轮椅,他的腿好好的。 “你就是徐珂吧?” 徐君房微微一笑。 “我的名字很多,你可以随便叫。” ------------ 第九十四章元化星的身世 1980年 市钢铁医院 “你说什么呢?我闺女才15岁,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就怀孕了?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一位中年人满脸怒气还带着焦急,挣扎着想要揍人。 要不是旁边的人极力拉着,拳头就要打过去了,就这脚下也没闲着,伸出去还是踹到了白大褂上。 从办公桌一旁站起的人,一脸无奈,也不甘示弱。 “不是,你闺女都怀孕了,还黄花大闺女,神经病吧你,谁把她整怀孕的你找谁啊,来这撒泼打人,来,来,你动动我试试。” 中年男人被拉到了走廊中,不在作声,用手呼噜了一把脸,猛然望向走廊椅子上坐着的娘俩。 这娘俩满脸惊恐,男人大步走了过去,一手扇了下去。 “家里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到底谁的野种?谁的?我要把他宰了。” 被扇耳光的女孩大声的哭着,“爸,爸,我真没有,我真的没跟谁,你相信我呀,你信我呀,我没做过出格的事,没做过啊。” 中年人被这话再次激怒,又要抬手,被旁边的女人死死的拉住了。 女人也哭着,“孩子爸,你打她有什么用啊,咱们回家说行不?” 走廊里已经围下一堆人,中年男人将手放下,一跺脚,叹着气转身下了楼 北寒三中阨池石室中 十分钟前 两个被绑着的人,靠的很近。 其中一人耷拉着的头终于慢慢的抬起,但他眼前净是黑暗。 不知道是疼痛还是骇然,他闷闷哼了一声。 “苏轶,苏轶?我是沈苁。”这声音压的很低又非常急。 苏轶微微动了动,发现手和脚都被绑着。 “这是...哪?沈...苁?我们...这是在哪?”这声音里充满着疑惑。 “没有时间了,你把头转过来。” 苏轶慢慢侧头转向了一边。 微凉的触感,柔软但不湿润,苏轶本还是迷糊,却被唇上附上来的感觉惊到了。 那是沈苁的唇,就这样吻着他,让他一时忘却了所有的痛。 但随后嘴唇上嗡的又传来了痛感,沈苁把他的嘴唇咬破了。 “你...?” 还没等他说完,他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朝他的面部飞来,闷闷的落在了他的嘴上,一股冰凉入体。 “你干什么了?什么东西?”他有些惊慌。 “对不起,苏轶,对不起,不要怪我。” 沈苁的话音还没有落,石门缓缓开了,有个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朝他们走来。 十分钟后,北寒三中老楼阨池。 元友走进了石室,石墙周围的蜡烛明灭不定,照在人的脸上,更是忽明忽暗。 身后,石门慢慢关了起来,元友身形未动,他一直盯着徐君房。 “果然拥有阳爻血的人都胆识不凡,不过为个小警察就来冒险,值吗?” 元友呵呵一笑,“值不值,你都会想办法让我来不是吗?” 徐君房笑了一下。 “那倒是,不过有些可惜,元灵均要是知道,元家只剩下你一个后人,还让我给请到这来了,以他的脾气,非得又要找我理论了。” “你挺了解元家啊,让我来这里,不会是为了唠家常吧,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徐君房嘴角勾起。 “法器在我这里,加入我们可好?” 元友面色从容,他暗想,元家的法器只有元家人能启动,让他加入,大概也是想利用这点吧。 “这法器,本就是我元家的东西,让我变成别人使用的工具,任由摆布,元某恕难从命啊。” 徐君房盯着元友几秒,突然就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看看你,现在落魄的和普通人一样,真是白白浪费了阳爻血,加入,我会让你有不一样的人生,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富不富贵,咱没啥兴趣,现在的生活,我很满足。 我倒是挺担心你,阳爻血本是至罡之物,恐怕你这边阴气太盛,我加入进来,反倒容易伤着你。” 徐君房面无表情,眼眸深沉。 如果阴舛人可以用解药来诱惑,那么拥有阳爻血的人并没有太多弱点可以控制。 徐君房很清楚这点,所以利用元化星也用了很长时间。 他缓缓的继续说道。 “元家人伶牙俐齿的毛病到现在还没变,我是在给你机会,阳爻血一个就够了,所以你愿不愿意,也没那么重要。” 元友一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难道还有除了他之外的元家人,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是徐君房的狠毒,从沈徽延的笔记里,还有对沈苁的那些手段中,就足以看的出来。 徐珂很擅长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他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他要法器干什么?他一定是僵者,恐怕这之间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系吧。 元友往石室最里面看了一眼,因为离的近了一些,那片黑暗之中,似乎隐匿着两团什么东西,只能看个大概轮廓。 “看你容貌如此年轻,你跟唐昊是同一类人吧? 这么急着夺回法器,又想收拢能用法器的人,究竟为什么?是要杀魃?那魃血是不是对你们来说,很重要?” 徐君房像是在琢磨着什么,没有回答他的话,向一面的墙壁缓缓走去,伸手从墙壁中拿出一样东西。 元友不知道徐君房拿出的是什么,而徐君房将这样东西握在手中,闲庭信步,又走了回来。 “你知道吗?元家其实挺可怜的,你们自认为在历史中扮演着除妖的角色,救民于水火,伟大的不得了。 但你们不知,其实元家只是我的工具而已,如果没有魃怪,你们什么都不是。 至于你吗?更是可怜,身为元家人,什么都不知晓。” 元友嘿嘿一笑。 “您贵庚?怎么理解东西如此狭隘。 我们元家,从来没有觉得杀魃会有多伟大,也不曾要世人知道或者记住我们所做的,否则就不会舍上命去除怪。 像你说的工不工具,可不可怜,知不知晓,那又如何,那都是你定义的,跟我们没关系,世上只要出现这种害人的东西,我们元家必诛之!” “哼,这件事好笑的点,其实并在这个上,你今天有幸知道一件事,这是历代元家人不知道的事。” 元友紧紧盯着徐君房,一副少年人的模样,不知道嘴中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天生的魃怪,那都是,我,放出来的,我放出来的,我想放几只就几只,你说你们元家不是工具吗?不是吗?啊哈哈哈~”徐君房的笑声,在这石室中是如此刺耳,邪恶而癫狂。 元友陡然一惊,如果徐君房说的是真的,先不说魃怪,那么他究竟多少岁? “你,你究竟是谁?” “元家人真是顽固不化,几千年了,跟你的先祖元灵均一样讨厌。 到现在还得我帮着善后,你们元家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杀个魃,你爷爷还能死在大莲山上,要不是我将法器收起,恐怕早就不知道失落在哪了。 还得让我教你困魔咒,你那爷爷是太自信了吗?出外杀魃,不怕回不来吗?竟然不给后人传授困魃的寒火天罡困魔咒。” 元友心中一惊,原来驭魂桩的事,是想让他学这种困魔咒,当初元家法器也是被这个人捡走的。 元友知道的很少,眼前这个人说的话,有些他还无法一下梳理开来。 徐君房看着元友不说话,他的腔调又柔和下来。 “其实这其中还有很多元家的秘密,你如果现在醒悟,为我所用,我不但会告诉你所有事,还会让你们元家重振旗鼓。” 元友紧皱眉头。 “跟你?如果真如你所说,魃都是你放出的,那么我爷也不会死在那里,这么说来,我怎么可能跟仇人站在一起呢。 我帮你?岂不是不孝?帮你一起作恶?为了你那点私欲,不择手段,丧尽天良吗? 如果我不知道沈徽延的下场,不知道你是怎么害他女儿的,没见识过你的虚伪和残忍,也许我可能有那么一点好奇。 但是没办法,任何有良知的人,都是能分辨出是非对错,你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需要和利益,你恐怕连你的至亲都会害吧。” 元友知道,进到这里,恐怕逃不出去了,只能拼了,他已经惹恼了眼前的这个人。 墙边的一支蜡烛灭了,剩下的蜡烛闪烁不定,徐君房的影子投在墙上微微抖动,不知道是什么话刺痛了心,空气里弥漫着杀意。 “你的女儿比你听话多了。” 提到女儿,元友心中一股怒火涌了出来,要说他的软肋,可能只有元化星了,但是他有一个秘密,决然不会成为徐君房的希望。 “别做梦了,她没有阳爻血,这世间元家只剩我一个了。” 徐君房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烛火的映照下还带着阴毒。 他将手中的东西捏开,往石室深处走去,黑暗里回荡着他的声响。 “元化星虽然不是你的亲生骨肉,但恐怕你不知,她是阳爻人吧。” 这句话如闪电一般照入了元友的脑中,这个只有他和罗白帆知道的秘密,徐君房竟然也知道,阳爻人是什么?杂乱的思绪也没有挡住危险的气息。 他看到徐君房的轮廓往里走去,在那个隐约的东西旁边停下,先是对左边挥了一下,对右边也挥了一下,突然徐君房的轮廓不见了。 那里隐隐有了什么动静,元友快速的眯起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 空气里波动着耳鸣的感觉,一种像是拉长的嗝声,又像是什么人要咽气的恐怖声响。 黑暗里窸窸窣窣,有什么往前来了,一双瞳孔如豆的血红眼睛显露出来。 元友往后退了几步,浑身冰凉。 如果说驭魂桩里的鬽煞有些虚无,那么眼前这个就是实打实的怪物。 烛火微光下,这怪物不但有着一双赤红的双瞳,还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但不知为何,那嘴就像刚裂开一样,血肉模糊,怪物身上裸露的皮肤隐隐有着青蓝色的鳞片,双手的指甲又尖又长,如同怪兽一般。 这已经足够震撼,但元友更加惊异的是,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身上穿着人的衣服,衣服被变形的身体撑破,为什么看着如此眼熟,它难道以前是人,它能是谁? 不等他细想,这怪物如风一般,已经到了他的近前。 他在一瞬间又觉着回到了烧烤店前,这东西跟鬽煞一样,速度及快。 怪物的利爪向他戳去,他稍有停滞,向一旁闪身,但还是没有躲利索,肩膀被瞬间划破,皮肉翻开,血渗到了衣外。 元友一咬牙,赶快将手伸入包里,从里面摸出一张符,而那抓伤他的怪物,却像是吃了什么痛,发出一声凄鸣。 元友知道,惧怕阳爻血的东西,都是属阴的。 “可这是什么怪物?世上怎么能有这种东西。” 墙边的烛光气若游丝,看着马上就要灭了。 如果陷入黑暗,一切不止变的被动,恐怕连命也会搭上。 他一边用那最后一点微光观察着那怪物,另外一边心中盘算着对策。 不知怎么回事,那怪物被阳爻血伤着后,突然变的呆滞起来,那恐怖的脸上,空洞的眼中,又露出些许迷茫,还有一些惧怕甚至哀怨。 元友正在暗暗奇怪,此时徐君房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在了石室的门前。 “让你跟大鬯僵斗斗,虽然比魃降一个等级,但也不枉你元家最后一人什么都没杀过强。 其实没有法器,阳爻血也没什么用,好好享受刺激吧。”说着他将手一挥,一滴血溅在了那怪物的脸上。 石室的门开了,元友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他迅速往门那靠去,徐君房走了出去,而那滴血像是激活了什么,怪物嘶吼一声,变的凶厉起来,一瞬间闪现到了元友面前。 门关了起来,蜡烛的光摇曳了一下,全部熄灭了。。 ------------ 第九十五章元友恶战大鬯僵 1980年 钢铁厂家属院内 “我有点不明白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说我闺女是黄花大闺女,怀的是先天啥胎?什么公神化气,我咋觉得有点扯呢?这不是迷信?” 一个中年男人面色有些憔悴焦急,站在屋中正在跟一位中年女人说着话,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是中年男人的妻子。 “你们不信为啥还请我来,这世间奇怪的事多了去了,你不知道的不等于没有。”中年女人有些不悦,手中拿着刚收的钱,就想往屋外走。 中年男人的妻子一下拉住了女人,满脸陪着尴尬的笑。 “他一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说话又不中听,您可别生气,信,怎么不信,我就知道我闺女肯定没做出格的事,但这太奇怪了,您来一次,也得讲清楚怎么回事呀,要不我们家最近,感觉天都要塌了。” 女人停了下来。 “要不是你闺女怀的先天灵胎,我才没这么好脾气。” 男人不敢作声了,默默在一旁听着。 “我跟你们说,我刚才都验了,你女儿真没跟男人同过房,她没骗你。 你闺女这事儿又不是首例,我以前也遇到过一次。 那会我跟着我师傅学艺,有一天也有一家人来问事,说她家孩子才十四岁,莫名其妙肚子大了起来,一查怀孕了,最后小孩以死相挟,说她没跟男人睡过。 后来他们家大人就来找我师傅,我师傅一验,孩子说的是真的,那么怎么就怀上了,都觉得奇怪,仔细一问,这个孩子跟她姥姥去拜土地爷,她实在渴的不行,看见土地龛旁边放着一碗水,就偷喝了一口。 回来后没多久,肚子就大了起来,一把脉,滑脉有喜了,这就是先天胎。 历史上都有例子,所生之人都是奇人。 古代有个鬼谷子,不知道你们知道不? 他也不是男女结合而生,是他的母亲吃了周家公子坟前的稻米,怀了三年的孕,才将其生了下来。 还有神话里的太上老君,就是老子,也是他母亲在河边洗衣服,从上游漂下个黄李子,口渴吃了,怀了81年,才生出来,生出就是白眉白发,所以他母亲给他取的名字叫老子。 你看鬼谷子和老子多厉害的人,你可别赶你闺女出去。” 中年男人实在忍不住低声又嘟囔着,“怀81年?他妈快百岁才生出的,不扯呢吗?...” 旁边他老婆狠命的揪了他一下。 中年女人没有理会男人的话,又压低声音说道。 “反正你女儿死而复生,这都是有讲究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怀着就怀着呗,万一生出个文曲星啥的,那不是你们祖上积德了?” 中年男人一拍大腿,把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不行,这孩子不能要,要了她以后怎么嫁人啊?这不是给毁了一辈子吗?不能要。” “你随便吧,我刚才还没说完,那个十四岁小姑娘的家人,也是要打掉。 当时算着差不多是两三个月大小,怎么都长出形了,然后去打胎,肚子里就一个人形,人形里刚有一点骨骼,剩下的是一摊绿水,那小姑娘打完胎也莫名其妙死了。 要我说,这种先天胎,肯定跟普通人怀孕不一样,鬼谷子他妈还怀三年呢,两三个月是摊绿水也不足为奇,但是女孩肯定是因为打胎死的,要不就是岁数太小,要不就是打先天胎属于逆天,会遭天谴。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都把话说这么明白了。” 说着女人看了他们一眼,推门出去了。 只留下夫妻二人呆立在原地。 北寒三中老楼阨池 所有蜡火灭了之后,这石室就如死人的坟墓一般。 这是一场恶战,在这个漆黑的空间中,元友闻到了腥气和死亡的味道,除了那怪物身上散发出的,还能有谁。 元友并不知道什么是大鬯僵,名字听起来就不善,徐君房从哪放出的,他无从得知,只觉得这怪物触到徐君房的那滴血之后,瞬间狂暴了起来。 但是有一点元友是庆幸的,他在这片黑暗中并不是一摸黑,他能看到怪物的轮廓,还有深处那个人的轮廓。 他来不及细想,究竟为什么能在黑暗中看见这些,大鬯僵已经跳到了他的面前。 这怪物的跳跃力非常强,元友感到面门有一阵凶猛的风扫来,他身子一用力向侧边退去,刚躲过这怪物的一击,心中一沉,他摸到了冰冷的石墙壁。 这种黑暗里,除了能看见怪物的轮廓,四周墙壁都无法看见,如果刚才他在墙边站着,恐怕往后一退,就会被墙壁所累,完全躲不开挥来的攻击。 想到这一点,他有些后怕,所以之后的应战,必须多加小心,如果判断失误,恐怕连命都不保了。 大鬯僵的动作敏捷以及精准,能看的出它的力量很强,而且不受黑暗所限。 怪物又是一跳一闪,又到近前。 元友手中早拿出一道黄符,在躲闪之中,把符折了两折,快速咬破手指,结剑指敕令,黄符瞬间着了起来。 他向空中扔去,折后的黄符不那么轻飘,点燃的火焰,几乎照亮了整个石室,除了大鬯僵逆光的脸带着身子向他扑来,元友还看到石室深处,有一个人似乎绑着歪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他惊觉,那个人应该是苏轶。 燃尽的黄符在空中变成灰烬后下沉,元友对四壁的范围,在心中大概有了数,可是唯有苏轶,他不能确保他的安全。 在这封闭的空间中,无处可逃,他得尽量把怪物带到靠门的这边,而且必须速战速决。 可能想的太多,黑暗里感官延误,动作又迟疑了一下,元友这回没那么幸运,大鬯僵的手戳进了他肩胛的位置,伴随着一声嘶鸣,大鬯僵将手抽了回来,随后张开裂口,朝元友的头上咬去。 一股酸味扑面而来,元友忍着剧痛,将身体下沉,一脚蹬在大鬯僵的腿上,借着劲儿滑出了一段距离,然后翻身而起。 这不是长久之计,大鬯僵力量很猛,弹跳惊人,虽然身体似乎很僵硬,但双臂挥砍和前后猛戳也非常凶猛,论持久,元友也不如这怪物。 虽然阳爻血能伤到它,但却不能给怪物带来巨大伤害。 眼下之计,必须用那无名咒语了,不,不是无名咒语,徐君房说的,那是困魃用的寒火天罡困魔咒,在使用六丁六甲诛邪符之前,先困住这个怪物再说。 从布包里刚掏出装铜钱的袋子,大鬯僵的利爪又戳来了。 如果手臂不受肩胛之伤所累,恐怕他会硬挡这一下,不在躲闪,然而事实不允许,元友腿上用力,朝一旁闪开,转身移动到石室中间,大鬯僵在门那边也扭转过身子,跃起往这边来了。 右边肩胛受伤,撕开断裂的伤口传来剧痛,元友只能左手将铜钱袋子朝空中挥洒,迅速咬破舌尖喷出真阳涎,血和铜钱,在已经到了近前的大鬯僵身上洒落开来。 怪物又是一声嘶鸣,减缓了动作,黑暗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出现,像是烧焦的味道。 元友感到半臂的湿黏,因为身体活动揪扯,伤口的血一直在流。 元友咬着牙,趁着怪物的一丝停滞,丹田叫力,喊出了困魔咒语。 “~~~~~~~~!” 嘶鸣停住了,怪物的轮廓没有动,元友看不见铜钱在地上的样子,只是隐隐听见咒语过后,地上哗啦哗啦,锃锃作响。 元友明白此时咒语管用了,但是他知道,一会这个怪物又能行动自如,只是被困在其中而已。 他不再耽误,拿出红色的符箓,这是六丁六甲诛邪符,可他心里并没有底,机会只有一次,而面临威胁的地方不止这一个怪物。 元友知道这种困魔咒肯定维持不了多久,正反都是死,赌一把吧。 血已经侵透了衣服,身体有些发冷,那愈合的能力此时就像失灵了一般。 元友不再犹豫,他脚踏罡步,开始做诛邪的步骤。 “天雷殷殷,地雷滚滚,六甲六丁,听我关名,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阳明之精,神威藏心,收摄阴魅,遁隐人形,灵符一道,崇魔无迹,敢有违逆,天兵上行。” 念罢,将红符捏入指尖,掐北斗诀。 只见,左手无名指勾住右手小指,右手无名指勾住左手小指,两个大指再压住无名指,双手的食指、中指伸直,合掌。 “敕令。” 红符应令,瞬间绷直,从元友手中腾飞出去,元友又一次忍痛咬破舌尖,将血喷出,红符之上的神秘符文里,瞬间化出一道淡蓝色的光,元友却是心中一惊。 因为本该出现的巨大白色雷电光焰,此时却变为一道很弱的光亮,投向大鬯僵的时候,那怪物一点都没有惧怕之势,根本没有躲闪。 石室亮了起来,这柱微光离大鬯僵越来越近,一瞬间怪物的脸在这光下一清二楚,看着十分骇人,元友心想,这哪里能是地球上生出的物种。 元友伸手扶住了墙壁,不知是不是伤到哪个血管,失血有些过多,他越发感觉冰冷,一阵眩晕,心悸,让他对面临的危险都有些迟钝麻木。 光柱落到了大鬯僵身上,只是把怪物激怒而已,元友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发生了,诛邪符没有发挥出原有的威力,这石室有古怪。 可是发现这点已经晚了,不久大鬯僵会破笼而出,届时元友已经没有能杀灭它的能力了。 元友想的明白,将身体靠在了石墙上,身体慢慢向下滑落,直到坐到了地上,他的头依靠在墙壁上,呼吸也比刚才要急促一些,他望了一眼怪物那边。 怪物在那个范围里,从四面八方的想往出跳脱,凶猛气势一点都没减弱,仿佛此刻出来就能撕碎这空间里的所有人。 黑暗中闭不闭眼都一样,最后一个元家人看来要陨落于此了。 元友心中感到很窝囊,原来自己真如那徐君房所说,没有法器,阳爻血什么都不是。 他浑身开始僵硬起来,怎么都想不起女儿的脸,眼皮很重,视线模糊,眼睛在合上的一瞬间,他隐隐听到石头摩擦的声响,最后看到的是,那怪物不再受困,诡异的轮廓朝他这边跳了过来。 “化星啊!爸爸...” 一直在下沉,在黑暗里下沉,分不清是梦里,还是已经死去,没有尽头,无边无际。。 ------------ 第九十六章不舍 1982年3月 “我让你们当初打掉,你们就不,两年多了,咱们姑娘没迈出过这个屋子一步,活的精神状态都有问题了。”一个中年男人急躁的说着话。 “你小声点,自己的闺女,我也心疼,你说怎么办好啊!”一个中年女人面色憔悴。 正说话间,里屋突然传来的一个声响,那是杯子打在地上的声音。 不等外屋的人进去,里面急切的声音喊起。 “妈,妈,流血了,血。” 北寒三中老楼阨池 漫无边际的寒冷,能看到的,只有黑暗,在虚无之中一直下沉,抓不住什么,任由下沉。 黑暗中裂开一条缝隙,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心中点起一丝光亮。 身体不再缥缈,还传来了刺痛的感觉,某处清亮起来。 元友身体猛的一动,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了一声,他醒了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绝望,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疼痛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死亡,但虚无的黑暗让人有种时空错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怪物呢?” 他迅速在这黑暗中搜索,那怪物的轮廓不见了,空气里还有一股焦糊味儿。 元友想动动身子,心头猛然一惊,身子一怔,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胳膊,力气还不小。 “谁?”他虚弱的挤出了这个字。 “你醒了,咱们得快些出去,你在这里伤口是无法愈合的。” 元友没多想这些话的含义,可这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点耳熟,却想不起是谁,而且这声音是个孩子说的,怎么会有小孩在此。 元友朝旁边歪头看去,漆黑一片。 “你的眼睛只能在黑暗里看见属阴的东西,所以你看不见我。 大鬯僵我已经杀了,咱们再不走,一会囚...一会徐君房就回来了。 元友绷着力气,又往右边黑暗望去,那团轮廓蜷缩在深处。 “里面那人恐怕...”旁边的人说着。 这句话元友震撼不已,他心头一紧的,莫过于苏轶已经不测,他瞬间乱了起来,嗓子一甜,吐出一口血,剧痛钻心。 想是应该紧急,旁边的人没有管他急火攻心,用力把他扶了起来。 “能走吗?” “能走,只是太黑,我看不见路。” “唰~”,划火柴的声音,那人把墙角的一截残蜡抠了起来,点着了。 元友借这微光看清了身旁之人,是那个小孩,学校宿管室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小孩,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一晚上带来的冲击,让元友头痛欲裂。 “这蜡烛还能燃烧1分半,快走。” 元友看清石门开着,知道不是多问的时候,他咬着牙,脸色惨白,跌撞的跟在小孩身后。 临出门口之时,他向里回望而去,那团轮廓被留在了黑暗的最深处。 当他们路过中间的深坑,也就是阨池之时,小男孩侧头看了一眼,身体停顿了下,似乎看到了什么,但只是一下,他又疾步走了起来。 小男孩像是在所过之处,都做过什么标记一样,一路都会在某一处看看,然后才带着元友回到了一楼。 小男孩都是走在最前面,在一楼走廊中,元友终于能看清楚小男孩的怪异步伐,明明像是踏到地上,却又像是浮在上面,也很像石子在水面小幅弹跳。 老楼花园外,路边的桃花已经开了,深夜中散发的香味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骚香。 元友咬着牙,硬撑着精神气,终于让他支撑到了花园门口。 又是一阵眩晕,也不知是花香刺激,还是呼吸问题,他猛然咳嗽起来,朝前又吐出一口鲜血。 月光下,元友看到地面被分成了无数块凸起的包,包的颜色先是黄绿,之后变成黑绿,连成一片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在他倒地的一瞬间,他隐约听见了罗白帆急切的喊声,可是身体不受控制,所有感官又归于黑暗。 北寒三中 一缕阳光划破天际,拨开了夜的寂静。 天刚蒙蒙亮,操场主席台前,站着大概五十多名穿戴整齐的学生,统一都穿着蓝白校服。 今日是学校组织的野营拉练。 为了磨炼学生的意志,树立吃苦耐劳的作风,为学习生活打下良好基础,将徒步远行25公里,寓意二万五千里长征。 因为路程比较远,需要驻扎在终点。 出于地势原因,搭的帐篷不能太多,所以只挑选每个班的几名学生为代表,参加活动。 老师在主席台上讲话,元化星往右边看了看,陈魈也在队伍里,但陈魈并没有看她。 元化星转过头,心中繁杂,陈魈也一起去,她是欢喜的,自打她知道要组织野营拉练开始,总会琢磨陈魈会不会去,可徐君房告诉她的那些事情,又如一个闹钟一样,随时提醒,让她又担心起了着什么。 这两种情绪交缠在一起,让她无法从内心深处真正的高兴起来。 她忍不住又望向了陈魈,没想到,陈魈在这一刻也注意到了她。 如果放在从前,陈魈这样看她,元化星可能会慌乱,会脸红,会欣喜,会紧张。 可是现在,元化星无法在让自己的眼神逃离她的视线,她的眼睛里露出了难以言语的复杂情绪。 而陈魈早在那边感觉有人在看她,那张熟悉的脸,除了元化星还能是谁。 陈魈在想,元化星变的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连看她的眼神中,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元化星有很深的心事和秘密,总是欲言又止的感觉。 陈魈觉着,让元化星有这般变化,一定是徐君房对她说了什么,她隐隐不安起来。 陈魈对自己的秘密虽然有所忌惮,但她最担心的,莫过于徐君房对元化星说了什么,或者是怎么说的。 陈魈将头转了回来,看向主席台。 她越想,就越有种想探究下去的冲动。 一声“出发!”从主席台上传了下来。 元化星把背包从脚下提了起来,背在了身后。 这次野营拉练的终点是东达/赖沟的青年农场。 其实青年农场也是部队农场,徒步走到青年农场后,会在那里进行短暂的停留,听一场报告,之后在青年农场北边的一片野地驻扎。 因为早晚温差大,老师早就嘱咐去的学生,一定要带些厚的衣物,以免着凉。 所以很多同学的背包看起来都非常鼓囊,想是背着冬天的衣物吧。 领头的同学举着一面旗帜,后面的同学两两并排,迎着朝阳向东而去。 徒步之旅的开始都会充满活力,同学们一个个腿部就像拧紧发条松开了一般,走的很快。 元化星本来是在队伍靠前的位置,但是最前面的同学可能以前练过什么体育项目,走的太快,使得后面的人为了能跟上,马上都要跑起来了。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元化星实在不行了,不是因为体力,而是她的鞋有了问题。 鞋是自己买的,但她从不会挑,这鞋的底子不是很软,似乎脚的某个位置疼了起来。 她开始脚步吃力,退到了队伍中间的位置,后面的人没注意到她慢下来的步伐,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她的鞋跟,元化星一个趔趄,马上要坐地上了,一双手将她扶住了。 不用抬头,她也认识这双手,她曾经握过的手,纤细又毫无杂质,但却微泛着寒意。 后面的同学没有停下,越过了她们两个,元化星站好,缓缓的看向了陈魈。 陈魈也看着她,元化星觉着她的眼神中没有了从前的冷淡,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酸楚。 她突然想起,陈魈从前的若即若离,其实她是关心她的,否则不会像这样,总会在一些关键时刻就出现在她身旁。 元化星眼睛里有了一些雾气,她使劲的眨了眨眼看向了别处。 远处传来了老师的喊声,“元化星,你没事吧?你们俩怎么不动了,跟上队伍。”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马上就过来。”元化星喊道。 “我们走吧。” 元化星把鞋提好,跟陈魈并排走在了一起。 沉默似乎看起来,会让两个离的很近的人变的遥远,但元化星知道陈魈此刻和她一样,一定也再想着对方。 陈魈刚才看到元化星眼里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一些悲伤,她的情绪也被带着莫名的有些低落。 路程走了一多半,队伍也没有先前的冲劲儿了,缓慢下来。 虽然有些累,但一路风景还是很不错,学校选择的路都是比较僻静的,车也很少。 但元化星这个时候开始有些一瘸一拐,而且还咬着牙,皱着眉头,流着汗。 “你的脚怎么了?”陈魈忍不住开口问道。 元化星看了看前面的队伍,她俩走到现在,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我可能脚破了。”元化星是个很皮实的女生,一般小痛都能坚持忍耐下去,但是恐怕此时她的脚,已经不止一处磨起了水泡。 可就这样,元化星丝毫没有想要停的样子,她还想继续走,陈魈一下把她拉住了。 “你把鞋脱了,我看看。” 元化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事,咱们别掉队了,到地方再看吧。”元化星咬了咬牙。 陈魈看她这个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你真能逞强,等到地方了,你的脚别想要了,把背包给我,站好别动。” 元化星不知道陈魈要干嘛,还有点紧张。 陈魈走到她面前,转了过去,将身姿压低了些。 “趴我背上。” 元化星的心怦怦直跳。 “你,你要背我?我,你,别,我...”元化星老毛病又犯了,语无伦次起来。 陈魈那个姿势一直没变,前面的队伍离她们越来越远。 “快点上来,咱们要掉队了,你怕我背不动你吗?快上来。” 元化星没办法,身体贴到了陈魈的后背上,双臂从她的肩膀上搭了过去,然后彻底趴了上去。 陈魈的一只手朝后一兜,站了起来,然后将地上的背包也拿了起来。 一股力量让元化星紧紧的趴在了陈魈背上,她自己身体还有些拘谨,生怕自己的重量让陈魈吃不消,因为陈魈看起来身材高挑纤细,怎么看都不是力量这么大的人。 一种淡淡的香味从陈魈耳后传了过来,这是元化星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味道。 元化星感觉,被陈魈背着为什么会这么舒服,一点都没有颠簸的感觉。 陈魈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吃力,不光背着元化星,另外一只手还抱着她的背包,背着她走的相当快,没多久便赶上了队伍。 女生背女生,还这么不费力,惹来了一些同学的侧目而视,但陈魈满不在乎。 元化星第一次离陈魈如此的近,阳光照着,像是有了一层光晕,她忍不住细细看去。 看着陈魈美丽的侧颜,看着她白皙匀润的耳廓,还有发丝轻柔的扫过元化星的眼睛鼻梁,让心中有种痒痒的感觉。 这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啊,元化星无法自拔,她将陈魈环绕的紧了些,并且把脸贴到了陈魈背上。 陈魈感觉到了元化星将脸靠到了背上,她边走,边偷偷的朝后望去,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幸福的感觉。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陈魈?” “嗯?” “我们在一起吧,我不要跟你分开了。” 陈魈感觉有什么热的东西渗入了肩膀那里的衣物,那是眼泪。 陈魈一怔,但只是一下,又继续背着她朝前走去。 ------------ 第九十七章远行如梦 陈魈没有回答,她强忍着纠结的心,不让元化星看到她此时的神情。 她内心是多么挣扎,心乱如麻,在心中呼喊,“该怎么办呢?” 元化星的声音从耳后轻轻传来。 “你别乱了,我不逼你了,我要让你毫无顾虑的接受我,我要让你心中没有忌惮,但是我最希望的,是你也能接受自己啊,陈魈。” 陈魈微微一怔,元化星依旧能听到她心里所想,然而元化星的话,不管是何种含义,此时陈魈的心更加难过起来。 还有两天就到元化星的真正生日了,任务之后,会发生什么,她该何去何从,元化星又会怎么样? 陈魈不禁又有些迷茫起来。 她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边,万里无云,无比辽阔,让她的心也豁然开朗了一些。 暂时放下那些顾虑,不管怎么样,离不离开,在不在一起,她只想此时,抛开一切,背着元化星走下去。 很快,野营拉练的队伍到达了目的地。 东达/赖沟青年农场很大,学校的队伍进到了里面中间的操练场地,老师让同学们排好队形,席地而坐。 陈魈把元化星放了下来,扶着她坐下。 操练场前面放着四五个桌子,桌子后坐着些军官士兵,讲述着这次野营拉练的意义和目的。 陈魈小声的让元化星把鞋先脱掉,她要看看她的脚怎么样了。 鞋脱的很慢,但元化星还是忍不住咧嘴。 陈魈看到元化星白色的袜子上,有几处渗出了一些黄红色的液体。 她小声的说道:“都破了,你可真能忍。” 元化星挤出一点笑容,“我也没想到,会走破,早晨还觉得这双鞋最舒服,可以穿来徒步呢。” “你这个单纯的傻瓜,都上了多少次当了。” 陈魈帮她把袜子褪了下去,元化星痛的龇牙咧嘴。 元化星的脚拇指底下还有侧面,脚掌上,都磨起了泡,有的已经破了,里面红红的嫩肉露着,旁边揉皴着青白的皮。 陈魈看到后,忍不住看了一眼元化星,露出了担心的目光。 “你包里都带什么了?有消毒的东西吗?” 元化星看了看自己的背包。 “里面是晚上要盖的毯子和衣服,还有水和吃的,我哪会想那么多,更不会想到脚能磨出水泡啊。” 陈魈眼中多出的担心目光,让元化星心中感到暖暖的。 “你看破的周围都红肿了,这样会感染的,一会报告结束了,我管老师要消毒的东西,你先不要穿袜子。” 元化星点了点头,她看到陈魈很认真的样子,不由的又看着她出了神,直到陈魈发现她盯着自己看,元化星这才收回了目光。 报告终于结束了,一片掌声之后,接下来先自由活动。 陈魈去管老师要能消毒的东西,老师那里还真有,此次队伍里有不少同学脚都磨出了水泡,所以老师也很有经验,消毒的都备着,唯一不足的是并没有碘伏,只有刺激的消毒酒精。 陈魈看着手中的一瓶酒精棉球,想想都觉得疼,她走到元化星跟前,蹲了下来。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元化星微微点了点头,已经绷着劲儿咬住了下唇。 陈魈把酒精棉球拿出一个,手停滞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往元化星脚上最大的那个破皮处轻轻沾了下去。 一声惨叫,让周围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陈魈跟着她这声惨叫,忍不住捏了一下胳膊。 元化星咬着牙,她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因为水泡破皮以后,里面都是嫩肉,涂酒精,是难以想象的疼,但好在只是剧痛了一下,那个破了的地方开始发烫,还有跳动的抽痛。 元化星有一瞬间看到陈魈使劲的捏了自己一下,心中有些不解,她觉着,恐怕自己的那一声叫,也把陈魈吓了一大跳吧。 “是不是很疼?可是还有好几处呢,能行吗?” 元化星不想让陈魈为她担心,虽然真的很疼,但还是轻松一笑。 “真是可惜我没有清朝人的长辫子,要不可以咬到嘴里忍一忍,要不把你的辫子给我咬咬好不好?” 陈魈本来还担心元化星疼的事,结果被她不着调的话逗的有了些笑影。 元化星看着陈魈好不容易才有笑容,那是久违的笑容。 “陈魈,你笑了真好看。” 陈魈没有去看元化星。 “我要给其它伤口消毒了。” “没事,你弄吧,我不疼。” 酒精棉球又按了下去,元化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憋的脸通红,陈魈没有丝毫犹豫,全部消完毒。 “你的脚都这样了,接下来都不要走了,我背着你就行。” “我其实没那么娇气,你背我不累吗?” “不累。”陈魈回答的干脆。 元化星有些沉默。 “我真的不累,力气都用不完,不用担心我背不动你。”陈魈说道。 “不是的,我刚才想起,以前我对你说的,要保护你,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能,还得让你背我。”元化星神情有些怅惘。 老师开始点名了,让学生们收拾准备出发。 陈魈看着元化星,眼中有一丝温柔。 “别再想以前的那些事了,重要的不是现在吗?” 元化星抬起头,琢磨着这句话,像是理解到了什么一样,一下欣喜起来。 陈魈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距离驻扎的那片野地不算很远,陈魈一路背着元化星,这次老师实在忍不住,过来询问了一番,老师帮她们把背包拿了过去。 老师也没想到陈魈一个女生,为什么背人会这么轻松,中间还怕她逞能,让男同学帮忙,被陈魈拒绝了。 临近中午,阳光明媚,一阵春风吹过,吹乱了谁的发梢。 陈魈边背着元化星,一只手将滑落的一些发丝别到耳后,元化星看到她胳膊上有一块青紫,她不禁心中一惊,那应该是陈魈刚才捏的那一下吧,怎么这么严重。 “陈魈,刚才我那声惨叫是不是太吓人了,你怎么还能把自己掐紫了。” “不是的。” “那你掐自己干嘛?还能掐那么狠,你对自己太狠了吧。” 陈魈边走边看了看胳膊,又看向远方。 “你那种伤口上撒酒一定很疼吧,我只是想陪着你而已。” 不管是元化星的心里还是鼻子中,酸酸的感觉涌了上来。 陈魈也曾经为了她的好意,喝了她送的粥,可她明明不能吃东西啊。 陈魈感到元化星似乎用手擦着什么。 “你觉不觉得,你还挺爱哭的?” 元化星赶快擦完眼泪,瓮声瓮气的说道。 “哪有,我是在认识你以后才总这样,我可是个坚强的人,最讨厌哭了。” “那你别把鼻涕抹我身上。” 元化星瞬间破涕为笑。 “你都背我一路了,我的威名也丧尽了,刚才那边有同学说...” “说什么?” “说我是你背后的女人。” 陈魈俏丽的脸有些忍俊不禁。 元化星边擦眼泪,边笑了。 “什么背后的女人,我现在明明就是你背后的废人。” 陈魈虽然笑意未失,但她心中总是有一块东西堵着。如果没有那种命运,就这样一直跟元化星走下去该有多好。 很快,队伍到达了要驻扎的野地。 三月春分刚过,大地上只萌发出几点零星的小草,远处还有一大片红柳林,盘簇在一起。 而最让人心旷神怡的是,碧空如洗,天空不带一丝杂质,清澈湛蓝,映入内心一般。 老师指挥学生,开始搭造简易帐篷,还有一波儿同学在地上挖坑建灶准备架锅,打算做中午饭了。 搭造帐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有那么几名同学动手能力很强,搭完他们的那些,帮着其它同学也很快弄好了。 这些帐篷有大有小,错落在这片地里,形成了一个小营地。 有的帐篷可容三四人,小一点的可容两人,陈魈和元化星被分配到了小帐篷里。 元化星先试了试帐篷里的防潮垫,躺在上面舒展了下身子,虽然这垫子有些薄,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她躺着轻轻叹了口气,陈魈坐在一旁看向了她。 “是不是太薄了,不舒服?” 元化星其实是突然觉得,自己因祸得福,不知不觉这一路下来,跟陈魈又走的近了些,她很怕回去后,陈魈又会和从前一样顾虑太多,对自己忽远忽近。 “是有点薄,不过野外露营,比不得家里,也还凑合吧。” 元化星刚说完,外面传来了一股菜香,老师开始喊着,让大家都拿着自备的碗筷来。 陈魈犹豫了一下,她并不知道元化星已经得知她不能吃东西,所以还怕元化星察觉,但是如果吃的话,恐怕就要坏事了。 她想着该怎么逃避吃饭这个问题,因为这次拉练,她并没有想到能跟她在一个帐篷里。 刚要开口跟元化星说什么,元化星把包里的饭盒掏了出来。 “我看你这次出来,连包都没带,你拿我的饭盒去吧,打好饭后告诉老师,这是咱俩一起吃的。” 陈魈没有办法,老师那关可以忽略,但是一会怎么骗元化星呢。 她本来想着先让元化星吃,然后剩下的一半出去倒掉就可以了。 但以这家伙的性格,到时候恐怕不是逼着先让她吃,就是必须一起吃,陈魈有些头疼,后悔应该带个包,装套餐具出来了。 陈魈硬着头皮去老师那里领了饭菜,等回来的时候有些忧愁。 元化星知道陈魈不能吃东西,为了不让她怀疑自己知道什么,很自然的说道。 “你先吃。” 陈魈一怔,果然还要她先吃。 “为什么我先吃?” 元化星露出一副浮夸的表情。 “我现在是皇上的待遇,背过朕的人,怎么也得吃饭的时候给皇上试试毒吧,嘻嘻,就是有一个要求,你拿出去吃,要不帐篷里都是味儿。” 这句话其实充满了矛盾,不管是不是玩笑,但对于陈魈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我还真饿了,那我不客气了,出去给你试毒去。”陈魈心中一轻,终于松了口气。 不多时,她拿着饭盒回来了。 元化星坐在地垫上,接过饭盒,为了装装样子,还问了陈魈一句。 “菜好吃吗?” 陈魈点了点头,“挺不错的。” 元化星打开饭盒,发现还有一多半菜,看来陈魈没扔多少。 菜是黄瓜片炒鸡蛋和醋溜白菜,上面还放着一多半馒头。 看着还不错,元化星刚吃了一口炒鸡蛋,嘴巴一下合不住了,炒鸡蛋在嘴里半含着,皱着眉,看样子马上要吐出去了。 “我的天,这谁做的菜,陈魈,幸好你...” 话到嘴边元化星差点说漏了,硬生生的要改口了。 这是打死卖盐的了,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又或者没炒均匀,已经咸中带苦,腌舌头了。 陈魈不解,看着元化星似吐非吐的样子,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元化星赶快吃了一口馒头,囫囵咽下。 “这菜真不错!” “哦!”陈魈也不知其中味,但总觉得哪不对劲。 元化星吃的小心翼翼,好在醋熘白菜还凑合,而且菜量其实并不多,俩菜明显不是同一个人炒的。 好不容易勉强吃完,元化星赶快从包里拿出水壶,拧开,习惯性的想先让陈魈喝。 水壶递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举在空中停住了。 陈魈快吓出冷汗了,就看到元化星又把水壶收了回去,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陈魈暗想,元化星怎么有点怪呢?还有种错觉,觉得她很刻意,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这让陈魈心里感到一丝不安,还没容她多想,她便看到元化星睁着两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她身后的地方。 ------------ 第九十八章如梦方醒 1982年3月 一间平房屋内,几个人影在一张床前忙乱着什么。 不多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屋里没有婴儿的啼哭,却是众人的惊愕声。 一个浑身皆是黑斑的女婴降生了 “这是什么?这生的是什么?”就算是跟前这位经验丰富的接生婆,也忍不住叫出了声。 然而大家还没细看,突然产妇不动了。 “你女儿怎么没气了?” “闺女,闺女?...” 屋子里的人又乱做一团。 当夜,一个男人的身影鬼鬼祟祟,双臂抱着一个箱子,在泉民小区附近的树林深处,将纸箱扔下,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北寒三中,野营拉练 元化星这双眼睛平时就很大,再往大睁开后,显得惊恐无比,好似身后有鬼一般。 陈魈第一反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还以为什么惊人的东西,原来是一只大蜘蛛,在元化星刚才躺过的位置上,被压扁了。 从元化星被吓的一动不动的样子,陈魈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怕蜘蛛。 陈魈没说什么,把蜘蛛的尸体放到了手中,扔到了帐篷外面。 元化星这才敢动了,一脸惊慌,还使劲盯着垫子,看有没有蜘蛛的残肢。 “陈魈,我总觉得你像超人一样,什么都不怕,而且你比男生的力气还大。” 陈魈看着元化星,心想,这话怎么听起来,都不像在夸人。 元化星属实害怕蜘蛛,那还得从她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说起。 那个时候,城市里出现了一种专门吃树干的害虫,这种害虫的俗名叫天牛。 学校里给下发任务,暑假让学生抓100只天牛。 那时候元友骑着大二八,带着小小的元化星去林子里抓天牛。 抓完回来的路上,路过平房之间的小巷道,巷道口上有很大的蜘蛛网,网上爬着一个跟葡萄一样大的黑色蜘蛛。 本来相安无事,谁成想,元化星手中的竹竿太长,自行车一过那巷道,竹竿勾碎了蜘蛛网。 元化星只感到一个挺瓷实的大疙瘩砸中了她,然后滑落到了她的衣服里。 这把小孩差点给吓死,其实大蜘蛛蜷缩起来,估计也吓的没了魂。 从此之后,蜘蛛带来了巨大的阴影,元化星对此有了深深的恐惧,半夜要是梦见蜘蛛,还能哭醒,连带着也不能看见螃蟹这类多爪生物。 元化星彻底检查完帐篷的各处后,终于消停了。 “我最怕蜘蛛了,腿那么多,还让我给压死了。” 陈魈不知道想到什么,幽幽说道。 “虫子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你怕它是因为觉得它长相丑陋,觉得吓人恶心,其实你细想,有些虫子并没有对你怎么样。 既没有伤害过你,也没有主动攻击你,有时候非要踩死它们,只是人类的单方面臆想而已,人类在虫子面前是多么的巨大,力量悬殊,为什么还要害怕这微不足道的东西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元化星还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陈魈继续说道。 “你要实在害怕的不行,那你下次可以这样想,这虫子不是偶然出现在你面前,它也可能是你几生几世之前的亲人,朋友,爱人所变,历经千辛万苦,有可能还没见到你,就被夭折在了途中,又经历一世,变成这卑微的小虫,爬到你身边,只为了能看你一眼,这样你就不会害怕它们了不是吗?” 元化星想象了半天。 “陈魈,被你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感人,这么凄惨,可我根本认不出它是谁啊。” 陈魈想到了别处,如果自己变成怪物出现在元化星面前,恐怕她不但认不出来,更会落荒而逃吧。她苦笑了一下。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你能认的出是我吗?” 元化星刚才还是玩笑的心,听完这句话后,心头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难受极了,她知道陈魈想到了什么。 “我一定会认出你的,不管你变成什么。” “我要是变成大蜘蛛,你哪能认得出我。” 元化星咽了下口水,如果有这么大一只蜘蛛,的确是认不出是陈魈的。 “可是陈魈,腿多真的很恐怖,我光想象了一下,你看,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元化星说着往陈魈那边凑近了些,把手臂抬到了陈魈眼前。 时光静谧。。 陈魈没有看元化星的手臂,而是将目光越了过去,望向了她。 元化星的眼睛清澈如水,像是有着星辰大海一般,陈魈心中一动,似有微风暖阳而来。 元化星本是细看着手臂上的汗毛,却发现陈魈有些炙热的目光投来,她的心突然慌乱起来,将手臂缓缓放下。 空气中像是有着什么让人酥软的微波,元化星心中生出了似曾相识的冲动。 眼眸微微闪动,毫无防备之下,陈魈轻轻吻了上来。 元化星一瞬间惊觉的睁大了眼睛,却在下一秒温柔的缓缓闭上。 唇,温润而柔软,一股清甜的气息绕进脑后,一下变的眩晕起来,她们都没有任何经验,并没有索取的更深,只是在那一刻,都想深深的把对方融进身体之中。 片刻之后,元化星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凝望着眼前的陈魈,几许柔情,几许痴迷。 “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陈魈没有回答,她不后悔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元化星。 “答应我,即使没有我,你也要过的更好。” 元化星心中慌落,看来陈魈过不去那个坎,可是明明要有解药了。 “陈魈...”元化星的话呼之欲出,可是徐君房的话,让她没能说出口。 陈魈的眼中有一丝期待,她觉得元化星一定知道什么。 元化星情急,开始胡说八道。 “你就算变成蜘蛛,我都不在乎。” 陈魈被她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可细细想来,却另有一种滋味。 不知怎么,元化星并没有笑,慢慢过来抱住了陈魈,温柔的说道。 “都是有希望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魈的脸上飘起了淡淡迷惘,没有说话,静静被元化星的双臂环抱其中。 营地此时有些安静,大多数同学都在帐篷里休息。 陈魈把元化星背包里的毛毯拿了出来,给已经睡着的元化星盖上,她望见元化星的嘴唇有一些干,还缩着身子,心想这家伙不会要生病吧。 她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可是她的手太过冰凉,实在无法判断是否发热,于是将脸凑了上去,用唇去触碰她的额头,元化星真的有点发烧了。 陈魈皱眉,出了帐篷,不多时,她带着一壶水和药回来了。 老师那里只有感冒药,并没有退烧药,感冒药倒是也有退热的成分。 她轻轻唤醒了元化星,给她喂了药,迷糊中,元化星又一次入睡。 陈魈把背包中的羽绒服也拿了出来盖上,她就这样抱着元化星,让元化星靠在她怀中。 她从来没有这么久这么近的看着她,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让她们这样相拥,这安静的时刻,让陈魈恨不得永远不要醒来。 时间飞快,当陈魈睁开眼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嘈杂声此起彼伏,应该是同学们休息好后又活跃起来了。 元化星依旧躺在她怀里,可能感冒药发挥了药效,她还在昏睡着,她的面色有点白,陈魈侧头赶忙又试了下她的体温,发现烧已经退了,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她将胳膊抽了出去,安置好元化星,然后出了帐篷。 营地没有提供晚饭,老师早在出发前提醒,让大家需要自备,这倒是让陈魈舒了口气。 陈魈望向天空,此时此刻没有城市的灯火阑珊,让夜幕显的深沉,繁星点缀其上,一闪一闪,像是谁的眼睛,向这片人间投下了深邃的目光。 西南边的天空,有一颗极其亮的星星,比冬日时的位置偏高一些,还是那颗长庚星吗? 她摸了下口袋中的一样东西,那是元化星送她的六角星黄符,她望向星空,那颗星,真的能带着她走出那片黑暗吗?她犹豫了。。 “是长庚星,没有变,只是位置偏了一点。”元化星不知何时醒了,披着那件超大羽绒服出来了。 “把帽子带上,我看你还烧不烧了。”陈魈说着用手去摸元化星的额头。 元化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还以为我体质挺好,不爱生病,这次出来,在你面前丢脸了。 这一天最累的人应该是你,我还发烧了,真是添乱啊!” 陈魈的手触碰到了元化星的额头,元化星感到冰凉。 “好像没事了,不烧了,你应该是脚上的泡破了,感染引起的,咱们进来,我还得给你消毒一下。” “陈魈,你手上的戒指是别人送的吗?” 陈魈低头看了一下这枚冷火哨,的确挺像戒指的。 “不是,是我自己的。” 两人进了帐篷。 “我其实早看见你手上有这个,只是有些不好意思问,那你戴小指上是不是有什么含义?”元化星听人说过,戴在小指上代表不婚主义。 两人都坐到了垫子上。 陈魈把冷火哨拿了下来,再过几天,她就要离开了,她没有什么可以留给元化星当做纪念的,不如把这件东西送给她吧。 “这不是戒指,所以戴在哪根手指上,都没有任何意义,我把这个送给你吧。” 显然元化星没有想到陈魈会把这样东西送给她,但她很乐意接受,陈魈给她的,她都要。 元化星把手伸了出去,大大的眼睛含着笑意。 “那你给我戴上。”说着将手伸到了陈魈面前。 陈魈并没有说什么,这冷火哨的大小,也就只够戴到小指上的了。 她把冷火哨套到了元化星的小指上。 元化星向手上望去,这圈圈古朴的样子,她还蛮喜欢的,虽然只能戴到小指上,但这可是陈魈送给她,并且为她亲自戴上的。 “陈魈,这算不算是你给我的信物?” 陈魈微微点着头,但心中却不忍直视元化星。如果元化星得知她要离开的事情,会不会心里怨她恨她。 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没有过不去的事,只有暂时过不去的心。 “这是枚神奇是戒指,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什么危险,我又不在你身边,你把它取下来,掰烂,就会有神仙来救你。” “哈哈,你还挺会编故事的。” “你不信吗?那可不行。” “信,你说的我都信。” “来,把脚伸过来,我给你消毒。” 不多时,两个人在帐篷里面面相觑,特别是陈魈,露出了一丝惊异。 元化星脚上的水泡还在,但她的脚面皮肤下,却隐隐生出一层黑色的东西,陈魈离近看去,特别像网状的鳞片。 元化星惊了,拿手去搓,但没有任何效果。 “这怎么弄的,我脚丫长黑毛了?” 陈魈并没有说话,她心中感到不对劲,这就是元化星的秘密?可她还没过完生日,这种异象,难道就是局里让她监察的目的? 陈魈看着元化星,元化星还在专注的看自己的脚。 “你现在感觉哪不舒服吗?”陈魈问道。 元化星抬起头像是在感受着什么,眨了眨眼,“除了有点饿了,哪都挺舒服。” 陈魈忍住心中的笑,脸上稍有怅然。 “后天就是你生日了。” “陈魈,你还记得我生日呢?” 元化星露出期许的眼神 “那我能要生日礼物吗?指定的生日礼物。” “指定?” “我想要你的承诺,陈魈,永远别离开我,好吗?” 陈魈木然,这显然是她最难办到的。 眼中的纷乱狂潮,无法专注的去直视元化星。 别说永远,谁能对未来承诺呢?能把握的,也只是今天而已。 “对不起。”陈魈的声音无力。 而元化星看着陈魈这个样子,带着一丝心疼,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她只有心中默念,“陈魈啊,等我啊,我一定为你拿到解药。” 北寒三中老楼 “看来我小看他了,这元友有点真本事,比你师父厉害多了。 你师父殉阵才能杀死大鬯僵,他一人,还是在隔离阳气的鬯室中,都能杀死大鬯僵,不简单,要不是他影响我控制元化星,留着也是有用的。” “...,应该是沈苁异变成的大鬯僵,道行不够吧,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 “士甲,去把元化星带来吧。” “是!” ------------ 第九十九章阴舛人的秘密 1982年三月 三月末已有春的气息,厄尔尼诺现象还不算严重,所以北方此时还是春寒料峭有些冷,但这倒春寒却丝毫不会减退人们晨练的热情。 早晨六点,泉民小区东边的小空地上,聚了一堆人。不知道是谁从树林子里捡了个箱子,放到了空地中间。 人们都怀着好奇心和丰富的想象力去猜测里面是什么。 有胆子大的将箱子扒拉开看去,都是倒吸着冷气,将身子一下弹开,想是里面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有人去报了警,不一会,一位身材魁梧身穿制服的公安同志来到了现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方脸阔额的男人。 箱子被这位公安同志打开了,他也不由皱了下眉头。 里面是个婴孩,身上只是给盖了一条毛巾被,脸上的皮肤是黑色的,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揭开毛巾被,浑身也是黑的,看样子大概已经被冻死了,要不怎么可能是这个色儿的。 公安同志让身边方脸男人看了一下,方脸男人用手按了下婴孩的心脏部位,突然这孩子闭着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来。 “小孩活着呢,快,先去医院。” 1998年三月 不知何处,一间老屋,散发着发霉的味道,这屋子里没有窗户,但此时却是凌晨时分。 元友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是罗白帆皱着眉急切的脸,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小男孩。 “老元,老元,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元友收回视线,把眼睛闭了起来,他感到有些眩晕,心中涌上一股悲凉,那黑暗中蜷缩的人影,他觉得苏轶可能已经死了,还有徐君房最后说的那些话。 “我这是在哪?我得找我闺女去,她有危险。”元友声音干涩,慢慢坐了起来,身上并没有感到很痛。 罗白帆脸色很苍白,想是太着急造成的。 “老元,他是六孛局局长。” 元友刚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六孛局局长?” “什么意思,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元友看着罗白帆和小男孩,有些迷惑。 原来那晚,罗白帆恐怕元友出了什么问题,便开车径直来到北寒三中老楼,打算硬闯。 门还没摸着,便被这个小男孩拉住了。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小男孩便问他是不是元友在里面? 罗白帆虽然没有回答,但他的焦躁举动足以说明一切。小孩告诉他,只有他能进去救元友。 罗白帆哪会相信孩童之言,还在冲动,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动不了,而且不受控制,身体跟着小男孩快速走到了暗处。 他当时相当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男孩让他不要说话,因为老楼里面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徐君房。 罗白帆当时动弹不得,小男孩对他说,他是六孛局的人,让他不要再冲动,只要听话,一定会找到元友。 罗白帆不信也信了,他知道小男孩不是普通人。 等徐君房和另外一个人坐着车远去,小男孩让罗白帆在外面等着,他进去找元友,还嘱咐他,如果徐君房回来了,也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罗白帆带着忐忑的心答应了。 不多时,小男孩就带着元友出来了,元友晕倒,小男孩又回去一次,把苏轶也背了出来。 当罗白帆看到这么小的孩童能扛着个成年人的时候,更惊的说不出话了。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元友听完,迷惑的打量起眼前的小孩。 不管怎么看,就是一副孩童模样,可是这种事谁说的清呢,徐君房不也是少年模样吗。 他们都是隐藏很深的人啊! “苏轶没有死吗?” 小男孩冲他点了下头。 “小警察没事,只不过他...”小男孩欲言又止,随后又继续说道。 “元化星对于徐君房来说很重要,徐君房想要杀你们,正是因为怕事情败露,这其中很复杂,牵连的事很多。 不过我已经安排人了,把她们带回来,但有一点,你要清楚,元化星被带回来之后,恐怕以后都不可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 元友听的一头雾水,他知道事情很复杂。 “你真的是六孛局局长?我女儿,你知道?那个人说她是阳爻人,到底怎么回事?” 元友不解,他有些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很骇人,全是血,但伤口可以肯定,已经愈合了。 小男孩看着元友。 “其实我们很早以前见过,唐山火车站,法器,想起了吗? 还有,我知道你女儿是你收养的,并非亲生,但你并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元友嗓子很干,这些事一时难以消化,这眼前的小孩,的确在北寒三中见到时,就有了似曾相识之感,原来是同一个人,可是长的不一样就算了,怎么一直都是小孩的模样。 还有自己的女儿,还会有什么身份呢? 元友疑惑的神情,被小孩尽收眼底。 “你收养她时,没觉得特别吗?浑身都是黑纹,隐藏在皮肤下。” 这些话让元友乍然一惊,那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但还是历历在目。 十六年前,也就是1982年的三月,在泉民小区附近的活动空地上,不知道谁扔了一个纸箱,里面躺着个浑身全是黑斑的女婴,想是重男轻女,又看起来孩子身体有问题,所以才给遗弃出来。 罗白帆接到报案,带着元友把女婴抱了回来,四处打听查找,也没着落。 婴孩除了皮肤有问题,在医院查了半天也没什么病。 元友看着可怜,并且这么冷的天都没冻死,觉得必有后福,又加上自己是克妻之命,所以起了收养之心,罗白帆给办的手续,元友把婴孩接回家,就这么抚养长大。 元友收起回忆,缓缓说道。 “我以为那是胎毒,回来从古书里寻得偏方,没多久就治好了,她身上黑斑都褪去了,和普通孩子没两样,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比一般女孩儿要淘气些。” 小男孩忍不住笑了下,然后又恢复了面色。 “元化星的由来有些奇特,她的亲生母亲先是死而复生,然后才怀的她,怀了两年才将她生出。 这种无性胎生而出的人,又被怀了那么久,符合阳爻人其中的两条特征,但她亲母现在已经去世,无从考证到底是否无性胎生,所以现在只有一个条件,需要等她过完十六岁生辰后,才会判断是否为真正的阳爻人。 可是现在,不用再等她过完生辰了,她肯定是阳爻人。” 小男孩的脑子里,浮现出了老楼地下那个深坑的画面,那些痕迹,分明是谁用过元家法器,除了元友,只有同样拥有阳爻血的阳爻人了。 “阳爻人是?”元友有些懵,他内心中集起好多疑问。 这世上到底都多少种这样特别的人,那些神奇的石头究竟是怎么回事,阳爻人又是什么人,女儿是什么,自己是什么,小男孩是什么,他需要捋清楚这一切,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你,你是僵者吧?” 小男孩看着元友说道。 “僵者是什么?” “就是那类人,被一种石头融进身体的人,容貌不会变的人,而且...最后还会发疯吸血。” 小男孩眼睛一亮。 “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你知道的还不少,那不叫僵者,这类人叫阴舛人,而那种石头叫阴舛石。” 元友看向了罗白帆,罗白帆的眼神会意到了什么,他俩都知道,眼前的人知道一切真相,并且他是位深藏不露的老前辈。 “我也融了一颗,是不是也成了阴舛人?”元友有点明白,为什么身上会有变化了,自愈,在黑暗里看见轮廓,一定是阴舛石造成的。 小男孩望着元友。 “我救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融过阴舛石了,但你不是阴舛人。” 这个答案让元友意外,那他会是什么? “你拥有阳爻血,怎么可能会变成阴舛人。 拥有阳爻血的元家人,一生只可融一次阴舛石,这种变化机制,我们也正在研究,但是这一类人,暂时统称为“动爻人”。 动爻意为变,这变数让阳爻血脉之人有所变化。 还有必须说明一点,我这里说的阴阳,并不是咱们所认知的阴阳,这只是一个代称,因为阴阳是地球上特有的,但并不一定完全适用于整个宇宙。 比如阳,一般多用于男性,但是元化星是女孩,可是她却拥有阳爻血,这个你需要区分下。 刚才说的动爻人,也是有点区别的。 变成动爻人后,有的偏阴,有的偏阳,你的是偏阴一点,因为在黑暗里,我能看见你的轮廓,而我偏阳,你在黑暗中看不见我。 所以当我能看到你时,我就知道,你融过阴舛石了。” 元友想起,怪不得在石室中,小孩知道很多,知道他眼睛能看到属阴的东西,知道他能自愈。 “我也是偶然融的,都不知这东西是什么,不过您也有阳爻血?您是元家人?”元友想知道的太多了。 “我不是阳爻人,如果按血缘,我算半个元家人吧!这些事很复杂,一时半会是说不清楚,日后有时间,我会告诉你这些秘密。”小男孩缓缓说道。 元友听的云里雾里,可眼下,似乎并不是寻求答案的时候。 “徐君房有我元家的法器,他利用化星到底是想干什么?” “元家法器是专门杀魃的,这个你应该知道。” “知道,元家历代的使命。” “但你一定不知,魃是什么?” “我的确不知,元家的情况,我想您能认出我是元家人,就一定知道元家已经破败的只剩我一个了,而且我还有克妻的命格。 但是这些跟徐君房又有什么关系?” 罗白帆也很想知道,靠着墙也在紧张的听着。 小男孩看了看手上的表,微微皱眉,接着说道。 “魃其实就是阴舛人异变的。” 元友大吃一惊,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是阴舛人变的。 小男孩没有理会他吃惊的样子。 “你虽然知道阴舛人的存在,但你不了解这类人的状况。 阴舛石有识血吸附的特点,就是普通人有创口,如果附近有这种石头,便会自动找寻吸附上去,只要挨着伤口,就会融进身体。 普通人融了阴舛石后,就会变成阴舛人,虽然可以不变容貌活的很久,甚至有超出常人的特别能力,可是,阴舛人的名字来由中,就带着舛字,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阴舛人只觉得不老便可长生,世上哪有白得的好处。 阴舛人会分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叫活力期,成为阴舛人前五年中,除了不能吃喝东西,容颜不变,有愈合作用,没有别的毛病,而且还随机出现一些异能,比如力量,速度,听觉,嗅觉,反应力等,都异于常人。 等到了第五年,阴舛人开始进入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叫交病期,会毫无征兆,开始出现病症,大多数会是腿疾,也有五官出现问题的。 这个时期,如果没高人指点,大多数阴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会很迷茫,因为病治不好,还痛苦。 每个阴舛人的交病期,恶化程度都不一样,大概范围是一年到五百年这种,就是说,有的阴舛人不到一年,就恶化的进入了下个期,有的阴舛人腿疼,疼了五百年,才进入下一个期。 第三阶段,叫嗜血期 随着病灶的恶化,从交病期到嗜血期,这个时间段就是刚才说的一到五百年,但不管多久,一旦进入嗜血期,会对血液产生欲望,行为失控,会咬人喝血。 但他们并不知道,喝血只能暂时缓解,让自己稍稍清醒,过不了多久便需要喝更多的血来满足,直至越喝越不管用。 暂时缓解也有时间长短,最短的3天,最长能维持20年。直到不管用后,进入下一期。 第四阶段,最终期, 当喝人血不管用时,这个时期的阴舛人就已经基本没有理智可言,如果喝不到再高一级的血,便会发疯到处咬人,直至变成大鬯僵这种一阶怪物。 这种怪物,你也见过了,就是石室里的那只。” 元友倒吸一口冷气,那种怪物的样貌,他无法想象是人变的。 “可是大鬯僵看起来就是怪物,人怎么可能变成那样?” “阴舛石不是地球上的产物,大概跟地球人融合变异吧!” 元友对这类地外文明的知识,也只停留在电视中外星人的描述上。 小男孩继续说道。 “大鬯僵的形成,并不一定都是嗜血期的阴舛人所变,还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绝不喝血的阴舛人所变,这类人,属于骨气十足,真的不愿变为怪物,他们一般都会把自己用铁器封起来,拿符镇压,期间如果没人喂血,大概一千年就真的死了。 但是这期间被人发现,而且祭过血,那么这种自然形成的大鬯僵还会活着,除非取掉镇压符,一般是不会醒来的。 另外一种形成,是直接给阴舛人用了阴舛石,但是这种也很罕见,毕竟阴舛石非常稀有。” 元友想起了徐君房在石室中手里拿着的东西,那么他是给谁用了? 那怪物身上的衣服,元友脑子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脸上渗出的冷汗,难道是沈苁? 小男孩继续说道。 “嗜血期的阴舛人喝人血不管用的时候,就必须喝更高级的血,比人血更高一级的血,就是大鬯僵的血,而比大鬯僵的血更高的血,就是魃血。 而魃的形成,便是大鬯僵生吃阴舛人,食其血肉而成的。” 小男孩的话,又一次震撼到了元友和罗白帆。 这是一个残酷而可怕的事实。 大鬯僵食阴舛人血肉变魃,而阴舛人为了能活着,还要毫无人性的牺牲同类,这已经不是人了,都是怪物。 而元友突然就明白了徐君房说的那些话,魃都是徐君房造出来的,那么他必须牺牲三个阴舛人,才能造出来一个魃。 徐君房只是想要魃血,来治他的病,也就是说,元家灭的每只魃,都是在为徐君房服务的。 元友想到这些脸色惨白。 而小男孩不知也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痛惜的神情。 长生究竟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活的更像一个怪物吗? 这种漩涡里,有多少阴舛人苦苦挣扎过。 小男孩又黯然的说了下去。 ”阴舛人想活下去,便要变的比怪物更残忍,比怪物更像怪物。 他们为了活着,为了所谓的长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生与死,恶与善,可这又很矛盾,人总会有求生的欲望啊。 为了自保,放弃一切原则、牺牲一切亲朋好友,但换来的会是真正的快乐,真正的心安理得吗? 元友此时气血翻涌,元家人真的只是徐君房的工具而已。 “那我元家岂不是代代都是助纣为虐嘛?真的是人家的工具而已,所以徐君房才有恃无恐随便造魃放出来。” 小男孩正色看向了元友。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法器生来就是专门杀魃怪,如果没你们元家,魃出世后,会带来诸多灾祸,波及到普通老百姓,虽然他是借元家血脉来杀魃,但这法器绝不是为他服务的。” “可是元家的使命和血脉,法器的用途,实实在在成了他人能利用的工具啊。”元友突然又明白了什么。 “那就是说,他利用化星的目的,也是杀魃取血吗?” 小男孩没有回答,他看了看表,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说。” 门外的人应声回答。 “我们晚了一步,元化星被人抢先带走了。” 小男孩一怔。 “那陈魈呢?” “陈魈听说撤销任务,找不到元化星,趁着我们不注意,自己独自行动,不知去向了。” 这次小男孩的脸色陡然一变,他暗想。 陈魈什么都不知道,决然不知这其中的危险。 ------------ 第一百章真正的徐君房 狂风争鸣,海浪拍向悬崖下的礁石,似乎每一次都用尽全力一般。 “师弟,岩出,师弟...~”声音透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在这滂沱轰鸣的雨中显的那么无力。 黑云像一块巨大的铅沉沉地压了下来,雨在海上肆虐,分不出海际的边缘,狂风暴雨将呼喊的人声淹没在了悬崖边上。 玄袍男子带着哭声对禅衣少年喊道。 “囚乙,你师兄怎么掉下去的?为什么他会掉下去?你说啊?囚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禅衣少年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雨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混合着的泪,是惊恐还是悔意。 “君房,岩出师兄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雨水迷蒙一片,他们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是雨,是真是假。 “轰隆”一声巨响,这暗沉不清的天地,照亮了他们凄清的脸, “都怪我,是我让他到这里扔那长生石,都怪我啊,岩出不该在这里,不该是如此下场,不该啊!” “呜呜呜~呜呜~” 禅衣少年慢慢抱住了玄衣男子。 这狂躁的暴风雨,彷彿是上天对谁的惩罚一般,越下越大,雨势在这二人身上猖狂呼啸,将悬崖上的一切都朦胧了起来。 北寒三中老楼 昨天还晴空万里,只是过了一夜,不知从哪飘来的云,遮挡住了晨曦,让天色暗沉下来,空气里带着潮气,似乎要下雨了。 老楼的所有门都没有锁,就像里面的人不在乎谁能进来一样。 楼里没有人,陈魈带着焦急万分的心,闯了进去,如果能正面遇到徐君房更好,她要问他,元化星现在在哪。 昨夜在青年农场附近,野营的师生们都在入夜后消停了,营地中只有个别帐篷里透出的一点点手电的光,大多数帐篷里的同学们,都在小声的聊着天,让这片营地有种窸窸窣窣的响动。 元化星被老师叫走了,陈魈在帐篷中等着她。 二十分过去了,元化星依旧没有回来,陈魈不免有些疑惑,老师能问什么会这么久。 陈魈出了帐篷,外面此时有些安静,空旷的野地里,除了天上的繁星,也只有半点月光撒下来。 老师的帐篷黑着,里面还传来了打呼噜的声音,明显里面的人已经睡了。 陈魈心中一惊,元化星呢? “赵老师,赵老师?” “怎么了?”里面传出的声音有些沙哑。 “元化星呢?” “她早回去了啊?怎么了?”老师打开了帐篷拉链,把头探了出来,睡眼惺忪的问道。 陈魈心中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没事,赵老师,我看到她了,她回来了。” 老师往那边帐篷看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哦,别乱跑,快回去吧。” “嗯!” 陈魈警觉得环视着四周,漆黑的很,但她发现,她们的那个帐篷边上,似乎有什么影子闪过。 这么矮的帐篷,是什么在那附近。陈魈快速走了过去,帐篷里突然坐着一个人,那不是元化星。 “谁?”陈魈压低声音问道。 “情况有变,你的任务中止,局长让我接你们回局里。” “元化星不见了,我正在找她。”陈魈语气中带着焦躁。 帐篷里的人沉默了半响,“她应该是被徐...,你还是跟着我撤吧,先回局里再说。” “不找元化星了吗?她有危险!怪我大意了。” “先回局里再说。” 陈魈没再说话,来人的话里,含糊不清的姓名,明明像是在避讳着什么。 帐篷里的人出来后,带着陈魈悄悄的往大路上去了。 “等一下,帐篷里有件重要的东西没拿。” “你快些,我等你。” “嗯!” 夜色中,一个身影急速的从另外一侧向大路而去。 北寒三中老楼 这座老楼,在不开灯的情况下,一直都是鬼气森森的。 徐君房的屋子里并没人,这座楼此时安静的可怕。 上次在一楼拐过去的走廊里,陈魈知道那有道暗门。 她还记得那个位置,在右边墙上的一个地方。 摸到,按下,哗啦一声,左边有门开了。 带走元化星的人,能赶在六孛局之前,帐篷里含糊不清的徐姓,除了徐君房,陈魈想不出还能有谁。 当然她所知的很少,局里对元化星的态度,陈魈始终看不太清,她急切,她焦急万分,她要救元化星。 她迈入了那道暗门。 在她进去的一瞬间,门自动在她身后合上了 一片漆黑,但对陈魈并没有影响,她在黑暗中看的见。 这个空间不算小,她转过身看到侧面有五个按钮,不知是做何用的,分散在墙上。 她按了其中一个,一阵失重之感,让陈魈吓了一跳,她知道这是电梯。 没多久,失重感消失了,在空间的最后面,开了一道门,并且有亮光照了进来。 陈魈没再多犹豫,她要把这些地方都找寻一遍。 电梯门外是条走廊,顺着走廊,陈魈走到了顶头,那里是一道铁门,看起来十分厚重,她抓住铁门把手,试探了下方向,随后向下使力,门把手动了,门一松,被陈魈拉开了。 里面扑面而来了一股寒气,陈魈不由微微皱眉,她没想到一个屋子里怎么会这样冷,如同一个大冷冻室一样。 她走了进去,这间冒着寒气的屋子里,除了一个巨大的棺椁摆在中间,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副棺椁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但决然不是木头的,里面应该躺着的是一具尸体吧。 陈魈走近,向这棺椁里望去。 冰雾缭绕,隐隐能看到,一张很长的黄符贴在了这具尸体的额头上,而它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白布,但面上裸露出的皮肤,却非比寻常。 那是一种带着细鳞的皮肤,呈现出的颜色有点发青蓝,这种颜色,让陈魈想起了元化星脚上生出的那层黑斑,这具尸体穿的是件玄色的袍子,看起来应该不是近代的衣物。 这是什么人,谁的尸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陈魈心中虽有疑问,却无暇猜测,她打算离开这,去别的地方再寻找元化星。 可是她刚要转身离开,不知道何时,门口的墙壁处靠着一个人。 陈魈顿时警觉,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棺材头的侧边。 那人的声音很是幽冷不屑。 “你来这里能找到谁?” “元化星在哪?”陈魈的声音也带着冷酷干脆。 靠墙的人直起身子,黑暗里陈魈能看见他的面容,这个人她见过,这是那晚从老楼先出来的,走在徐君房前面的男子。 男子幽幽的说道。 “来这里的,不是找人就是找东西,可是他们恐怕很难再出去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陈魈身形动了一下,手上传来了冰凉刺骨的感觉,她碰到了旁边的棺椁上,她判断这是口。,铁棺。 突然轻轻的摩挲声传来,这间冰室一样的屋子里,竟然从哪吹来了风,四下的气场有些不对,薄薄的的冰雾也有些被惊扰,还有那张贴在怪异尸体上的黄符,此时也飘起一角又落了下去。 黑暗中的男子身子一怔,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被陈魈看在了眼里。 那男子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陈魈这次直接去触碰了一下铁棺边缘,她想试探,是否刚才的猜测是对的。 果然男子紧张起来,为何紧张,陈魈知道,恐怕跟这铁棺里的尸体有关。 “你告诉我元化星在哪?否则...,”陈魈边说着,将手伸到了棺椁里。 男子知道他刚才的不经意间,露出了破绽,他不能再小瞧眼前的这个女孩了。 这铁棺里躺着的是谁,其实他也不大了解,但是从徐君房平时的神情言语当中得知,这大鬯僵的前身一定是徐君房生命里极其重要的人,如果有何闪失,恐怕无法回去交代的。 更何况,如果大鬯僵醒了,难对付不算,吃了在场的谁,都会变成魃怪,没有阨池困住,就算是元化星来,她不会寒火困魔咒,也是很难杀死魃怪的。 眼前的小姑娘不会有这个胆子,先拖住她就行,于是男子说道。 “元化星在最底层的阨池,电梯里按最右角的钮。”男子说话间,已然身形有了往陈魈这边来的趋势。 陈魈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样,心中一冷,伸到一半的手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落下,唰的一声,将贴在冰床尸体额头的黄符撕落了。 “嗝~~~!” 这动静从那冰冷的铁棺中传来,近在咫尺,陈魈心中一惊,但她没有回头往里去看,也没有顾暇这是大鬯僵才能发出的声音,只是余光中,那男子本是向她这边扑来,却被那长嗝之鸣惊的呆住了身形。 一双赤红之瞳,在冰冻铁棺之中猛然睁开。 陈魈趁这个男子顿滞的空隙闪出了铁门之外。 她快速的穿过这通道长廊,往电梯方向跑去,脚步声急促,而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了什么重物摔落的声响,还有一种奇怪嘶鸣之声。 电梯门在这一层开着,陈魈迅速钻了进去,按下了最上角的按钮,门合上了。 可能心很急的缘故,时间在此时感觉过了很久,电梯晃了一下停住了。 电梯内的侧面开了一道门,不是之前后面的那扇,似乎这电梯内好几道门,应该是通往不同的地方。 那男子是否胡说骗她的,她真的不知道了,先找找吧。陈魈边想着,已经迈到了电梯门外,又是一个通道,这让她心里焦虑起来。 尽头又是一扇铁门,上面似乎画着什么符,陈魈只是瞄了一眼,很快把门打开了。 土腥的味道扑面,里面一丝光都没有,黑暗里的场景,陈魈虽然能看的真切,但在普通人眼里,这个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元化星可能被抓到这里吗? 陈魈边想,边顺着路往前走了几步,不远处一个带着形状的深坑诡异的出现在视野中,她往那坑里看了一眼,一种暗暗的恐惧从心中生出。 陈魈虽然不知道这坑是做什么用的,但里面的土壁之上,斑驳的抓痕和深颜色的痕迹到处都是,最深处底部,还堆积重叠着一些东西,看起来很像已经腐烂的某种动物的碎肉内脏。 空气里此时不止泥土的潮味,还有一种酸腥的臭味。 陈魈心中越发不安,这个傻瓜如果被扔到这里,吓都要吓死了,元化星到底在哪? “元化星?元化星?”陈魈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没有谁回应,只有冰冷的回音。 陈魈看到这空间周边的墙上似乎有石门,她不死心,想要再找一下。 可是刚要动起来的身形,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她动不了了,那种惊恐油然而生,这是有人用意念控制住了她。 “小姑娘,不让你吃点苦头,你真不知道谁是这里的主人。” 声音从进来的门那幽幽的传来,那是徐君房的声音。 徐君房竟然能意念控制住她,那么他到底是多少年的阴舛人。 陈魈知道要坏事了,她感到身体一轻,腾空飞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扔入了阨池之中。 ------------ 第一百零一章刺痛 天际传来轰然雷鸣,白色闪电划过苍穹,让漆黑的夜空裂为数块。 豆大的雨滴如石子一般砸了下来,打在了地上,噼啪作响,不多时,倾盆大雨,滂沱而下。 转眼天地之间,一片迷濛,原本漆黑的夜色,加上大雨,根本已经看不清远处空地上站着的人。 那人一身浸透雨水的玄衣贴身,仿佛已经融进那黑色的混沌之中,但他眼上蒙着的白布,又让他没有完全没入这片黑暗。 天地之间,彷彿只剩下他一人,一股悲怨从心底生出。 他吃力地抬起头,天空中电光闪过,巨雷轰鸣,他只能听到,却再也无法看到。 “君房!” 一个声音在这雨中显的有些虚无,但却让玄衣男子乍然惊怒起来。 “你走开,我不想见你。” “君房,你相信我,我会找到解药的。”说话的人穿着白袍,却被大雨溅起的泥泞侵染成了污浊之色。 玄衣男子伫立在雨中。 “岩出是不是你推下去的?”这声音凛冽低沉,让白袍人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只有雨声,没有回答。 玄衣男子似是从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身形摇晃,在这雨中显的摇摇欲坠,声音凄然。 “我虽然早就怀疑是你,但我实在无法相信,那是一直待你如亲弟的师兄,你怎么能害他,他为了给你找丹炉,一只手臂差点废掉,囚乙啊,你的良知呢?你的心不会痛吗?” 玄衣男子的手颤抖着,慢慢触摸到了蒙在眼上的白布,他一把将它扯了下来。 天上又一道闪电照下,雨幕中,一双赤红之瞳让白袍人怔在了原地。 “就为了这所谓的长生,就为了能变成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吗? 为什么,为什么囚乙,长生有那么重要吗?你要这长生到底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啊!” 白袍人满脸水痕,分不清是雨是泪,那神色中还带着一丝阴冷倔强。 “君房,我想要你一直活着,我不要有一天你会和我爹娘一样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要我们一直活着。” 玄袍男子一怔,随后无力的慢慢跪在了泥泞之中,袖中不知何时滑出一柄黑色尖物,满脸凄然。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岩出,是我害了那三百无辜的童男童女,是我让你变的执迷不悟,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带着你们出来。 可是囚乙啊...,长生的路很长...以后没人会陪着你了,醒醒...吧,师弟,醒...醒......。”不知何时,尖物没入了胸膛,双臂无力的滑落了下去。 白袍人一惊,慌不迭的奔跪在了玄衣男子面前,一瞬间惊到毫无动作。 满脸不可置信,浑身颤抖,那修长的手指上全是雨水,他缓缓伸出,握住那黑色尖物的一头,将它从玄衣男子胸口拔了出来。 许久,玄衣男子还是一动不动,白袍人绷着的双唇微微颤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那锋利的尖物,突然慌乱起来。 “君房,师兄,不可能,你可以愈合的,可以愈合伤口的,师兄,师兄,你别吓我,别吓我啊!别吓我啊!徐君房!” 雨的声音淹没了狂乱的悲嚎声。 白袍人慌乱的从袖中掏出布袋,手颤抖的厉害,无法解开着了水的抽绳。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能找到解药的,我没有错,没有错,君房,你不能死啊。”绳子被割开了。 白袍人拿出了什么,迅速放到了玄袍男子的胸口之上。 “轰隆” 又是一条巨大的闪电划破了这片天际。 玄衣男子依旧没有动,但却以极快的速度,在白袍人面前变化着。 他的脸上出现了暗纹,逐渐扩散变深,最后聚集于表面形成了细密的鳞片,手上的指甲也瞬间变长变尖,伸到玄袍之外,而更为骇人的一幕,便是那嘴巴两侧慢慢开裂开来。 那曾经俊逸的男子,此时外貌大变起来。 雨下的更大了,白袍人惊骇之中,却听到了那雨中传出的恐怖声响。 “嗝~~!” 一双瞳孔如豆的赤红之眼睁了开来。 白袍人一下怔住,朝后坐在了泥雨之中。 “君房,君房,你怎么了?不,不...” 北寒三中阨池 门口微光下的人,眯着眼睛看向阨池。 无所可依,只觉得力量巨大,陈魈侧着身体,重重的落入了这个土坑里。 在整个身体接触到泥土时,瞬间束缚着全身的那股巨力一下消失了。 坑中的味道令人作呕,陈魈的手臂传来了剧痛。 她因为心跳太快,连呼吸都不再均匀,她低估了徐君房,她此时清楚,徐君房绝对不是一般的阴舛人,能这么轻易用念力把阴舛人控制成这样,实在隐藏的好深啊!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元化星在哪?她不但没有找到,还陷入了这般境地,而且力量悬殊,这让陈魈懊恼起来,觉着自己冲动了。 可是如果她没有能力去救元化星,那么六孛局会吗?陈魈内心无比的焦急。 突然,一种若有若无,忽远忽近的嘶鸣从门后的长廊传来。 门口的人微微侧耳,突然像是发觉了什么,声音里带着一丝阴冷的愤怒。 “你去过冰室?”说着,瞬间便消失在了阨池的门口。 徐君房的话,似乎印证了一点,刚才那间带着寒气的屋子,冰包铁棺里的大鬯僵,一定非比寻常吧。 猜测这些无用,陈魈趁这个空隙,想着必须赶快逃出去,可是徐君房为什么会把她投到这个土池之中呢? 这不像是能困住人的地方,但里面那些狼藉的污秽,似乎证明着这坑绝对不是看起来这么普通。 陈魈边思考,边抱着断掉的胳膊,眼睛迅速扫过土池周围,这是一个六边形的土坑,难道这就叫做阨池吗? 陈魈咬牙发力,跃到了土池的边缘。 刚才从门进到这里,并没有仔细看这深坑,原来这坑的周边,立着几根不起眼的黑色石柱,石柱之间都连着锁链。 陈魈站在土池边缘,向前试探的跨出一步,突然四周传来了轻妙的铃铛声响。 随后陈魈的脚在铃铛声响起的同时,就像碰到墙壁一般被弹了回来,重心不稳,她整个身体向后掉落下去,但这次并没有摔倒,陈魈心中暗暗吃惊起来。 这深坑有玄机,怪不得徐君房将她投到这里。 她出不去了,毫无办法,而此时门口光影有了变化,有人又来了,不止一个人。 陈魈看到,那是徐君房,还有刚才那个年轻男子,只是男子此时,身体像是受了重创,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今天做的,我会让你后悔的。”徐君房低沉的说着这句话,声音中带着恼怒与恨意,但不知为何,听起来又像不止在跟陈魈一个人说。 陈魈忍着痛,将断掉的胳膊放了下去,她知道,门口的徐君房似乎被什么事激怒了。 “我觉着你在元化星心里有那么一点分量,才一直留你到现在,你竟然敢撕掉那张符,陈魈,你可知道你毁了什么...。” 徐君房说到这,喉咙里竟然有些哽咽之感,但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尖锐而怪异。 “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我要让你变成大鬯僵,我要元化星亲手杀了你,然后让她知道她杀的是谁。 也不知道元化星这个单纯好骗的蠢货,知道心上人死在自己手里会是什么感觉,我要让她在暗无天日的痛苦中度过余生。”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知道大鬯僵是阴舛人变的,还是徐君房的坏深入骨髓。 这些话,让陈魈浑身冷透,一种恐惧感第一次让她认识到冒失的严重性。 她可以死,她可以变成大鬯僵,但是她不能被元化星杀死。 徐君房切到了她的弱点,知道她的软肋,死容易,诛心更可怕。 陈魈已经无暇猜想是什么让徐君房如此的恨,恐怕跟冰棺里的大鬯僵有关吧。 但事实残酷,陈魈已然逃不出这深坑了,而且报信儿的冷火哨也给了元化星。 绝望蔓延着全身,让她闭上了眼,她冷冷说道。 “你真是个怪物。” 一旁的黑袍男子身体微微颤抖,他的脸比刚才还要惨白,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颤栗,望向了徐君房。 空气里凝结的是杀意,陈魈的身体又不受控制了,她苍白的脸上突然多出一道伤口。 是要来了吗?陈魈感觉四周泛起了杀意。 徐君房面色阴翳无比,带着扭曲的恨意,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蜡丸,他捏碎外皮的瞬间,将手一挥,投入到了阨池之中。 陈魈感到有什么东西朝她来了,脸上的伤口闷的一疼,一股凉意融进了伤口之中,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一松,控制她的那股力量又消失了。 时间在这一刻对于陈魈像是停止了,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种未知的,和必须要等待着的恐惧,让她的心狂跳不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似乎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 阨池门口的人都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 特别是徐君房,他更是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睛,向下看着阨池中的陈魈,少了刚才的愤怒,变为狐疑的口气。 “你?不是阴舛人?” 陈魈不知道徐君房这句话什么意思,但她的确没感到身体有什么异样。 她知道现在的状况,决不是徐君房心慈手软,而是恐怕哪里出了问题吧。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陈魈冷冷的回答。 徐君房盯着陈魈,没再说任何话。 许久,他转过身看着门口那边站着的年轻男子。 “士甲,你跳进去。” 年轻男子身体一滞,声音里强压着颤抖。 “我?跳下去?您...您是要?” 徐君房嘴角微勾。 “你在怕什么?” 年轻男子心中不害怕那是假的,纵使他也活了几百年,但他深知徐君房的手段。 他到现在还在心悸,刚才在冰室里,那冰棺之中的大鬯僵差点没戳死他,为了保命,他不得已用了一百多年潜心改良过的困魔咒和诛邪符,才把那只不知名的大鬯僵化成了灰,而在那个时候,徐君房赶到了。 他忘不了徐君房的那种眼神,先是惊愕还带着悲恸,而随后看向他时,幽怨恶毒。 徐君房并没有对他怎样,连斥责都没有,但越是这样,越让他不寒而栗。 可事到如今的处境似乎和坑里的女孩比,也差不了几分。 徐君房在他眼里,突然变的陌生起来,那种深不可测,还有身份来历,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我跳下去能干什么?” 徐君房带着玩味的神情看着他。 “我让你下去,把她捆起来,带走而已。” 年轻男子脸上的肌肉有些颤动,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没再问什么,往阨池走去。 到了阨池的边缘,他望向下面的陈魈,陈魈也同样冷冷的看着他,他从身上拿出了一捆很细的红色钢索,一咬牙然后跳了下去。 阨池上方传来了徐君房的声音。 “士甲!我知道那个神秘的白发青年是谁。” 年轻男子身体一怔,脸色更加苍白。 徐君房冷哼了一声。 “像你如此出色,连只有元家人才能用的符咒,都能改良的己为所用,比你师父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你其实很像我,我们都对长生痴迷。 而且你是个聪明人,最清楚,跟着谁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药,谁能让你真正永生。” 年轻男子明白了,徐君房只是借着刚才他的畏惧心,让他跳到坑里。 白发青年的身份,徐君房还是知道了,那么也同样意味着,他自己和白发的关系,以及他泄露出去的秘密,徐君房应该也知道了。 所以,徐君房这是要试探他的立场,给他机会?还是什么。 他现在身在阨池之中,不敢往下想了。 “士甲会一直追随您的。” “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明白您的意思。” 徐君房看着阨池中的人,又说道。 “在没处理掉那个人之前,向他打听清楚,这个坑里的丫头到底什么来历。” “是!” 陈魈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字里行间中透露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士甲很快把陈魈拿朱红钢索绑了起来。 徐君房在外面挥手,将一根黑色石柱的红符取掉,并且在一根石柱上还取掉了什么。 一片铃铛之声响过后,士甲知道,这是通玄六阴神机阵失效的声音,他扯着陈魈跳到了阨池边缘,迈脚出来了。 但是陈魈被捆住后,感觉怎么都发不上力,恐怕捆她的朱红钢索有问题。 徐君房看着陈魈,对士甲又说道。 “带到那边,老楼不能再用了。” “是!” ------------ 第一百零二章生日 1997年12月 “如果我能提供六孛局的一些事,你能给我什么?” 一个面容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长着与年龄不符的满头白发。 他此时在一个空旷的大厅中站着,面前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 少年的眼神迷离,但还是幽幽的说道。 “如果你提供的情报是我想要的,我能给你解药。” 白发青年哈的笑了,“解药?你骗骗未经处事的阴舛人还可以。” “哦?难道你不应该是个年轻的阴舛人?”说着,轮椅少年先是微微勾起嘴角,却在一瞬间露出了惊异神色。 “你到底是谁?” 白发青年瞬间到了轮椅少年近前。 “真是没想到,原来你意念不了我,我是谁不重要,你跟我合作,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轮椅少年眼睛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随后又面色如初。 “可以合作,但是我要看看你的诚意,你先带来一个阴舛人,我会分你些魃血。” 白发青年的眼中露出一种深邃的光。 “我要魃血没用,元家的法器是在你这吧?” 轮椅少年眼中闪出了寒光。。。 1998年,3月27,农历2月29日。 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一个很大的房间。 “局长,那座老楼都搜过了,陈魈和元化星都不在那里。” “你去把言局长叫来。” “是!” 不一会,一个身材修长的长发男子进到了屋中。 “局长,我听说了,元化星和陈魈都没找到,陈魈不是有冷火哨吗?” “君疾,老楼的主人,给了你什么承诺?” 这句问话,让屋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凝固起来。 “局长?” “我早想问你,但我想给你机会,我要你亲自解释。” 虽然说话的人声音稚气,但语调中还是透露着一种威严。 长发男子不知为何没有说话。 “你在调查老楼这件事上瞒报,我可以认为是你的疏忽,但是赵元朗的失踪,为什么会跟你有关?” 长发男子微微皱眉,眼里却有了一丝无奈。 “局长,是我的错。” “君疾,你怎么可以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你怎么也掉入了欲望之中?”这句话的口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 长发男子一时语塞,半响才说出话来,他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这一次,目光里没有丝毫躲闪。 “这件事,我难辞其咎,但是局长,我并没有背叛您。” “这还是我认识的言君疾吗?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局长,是我的错,是我没及时跟您说一件事,因为这件事,我也很纠结,我也在调查,甚至我不敢相信会是他做的。” 小男孩目光如炬,似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我身边的助手林素。” “很年轻,头发全白的那个?” “是的,而且他跟您一样,是转生的阴舛人。” 小男孩的眼睛一亮,“那你知道他本来应该是谁吗?” 长发男子将眉头紧锁。 “他是,他是我师傅,玄宏道人。” “薛衡?”小男孩也微微皱起了眉。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如果这个人跟他一样,是转生的阴舛人,那么纵使他前身何等的光明磊落,守正不阿,也终是要接受命运的考验。 善恶心生,虽然这件事上无法判断是对是错,但能始终如一,垢净自如,不修不改,真的很难。 经历过,所以深知其中的痛苦,到底能不能成为从恶的理由,小男孩不敢往深想,如果不是当初机缘巧合,让他摆脱了那种可怕的宿命,他也不知道,会不会也和这个人一样,坠入那黑暗的深渊。 长发男子继续说道。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是谁,因为他的人生背景,是个能力很强的阴舛人而已,我把他要来,想要培养成局里的骨干。 可后来我慢慢发现,他有些习惯,跟我师父一模一样,所以我就有些怀疑,找了一个机会试探了一下,果然,他真的是我的师父。 他后来也承认了,并且道出了实情。 原来,在落铁洞那次,我和士甲协助师父布的大阵,师父殉阵而亡,才杀死了大鬯僵,他身死之际,被洞里的阴舛石融了身,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转生阴舛人。 我没想到老师以这种方式活着,我想把这个事过来告诉您,但是老师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瞒报,是我的错。” 小男孩看向长发青年。 “那就是说,那些任务,都是让他去做的?” “是的!我以为我了解师父的为人,觉得这件小事交与他完成富富有余,而且我当初,并不知道您在老楼那边给的什么任务,您跟畹妹都说只是单纯的监察阴舛人而已。 应该就是那次机缘,我师父才接触到了老楼里的人。” “你还知道他的什么?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小男孩没有办法不怀疑,因为这种命运而步入欲望的阴舛人比比皆是,虽然言君疾的为人他很了解,但如果触及到永生和解药的秘密,谁也不能保证,不被诱惑。 “局长,为什么不信我?难道非要掏出这颗心来看吗?” 长发男子像是有股很难平复的情绪涌动,让他看起来又急又悲。 小男孩轻叹一口气。 “赵元朗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师父他知道陈魈的身世吗?” 长发青年的脸色陡然变的难看起来。 “他知道!” 小男孩一下咬牙,眉眼间透出了焦急的神色。 “我也是刚察觉到师父的异样。 我那次派赵元朗去执行任务,他回来报告时,曾经提过一嘴,说看到好几次,林素在北寒三中附近活动。 我当时以为师父还在调查老楼,也没多想,还问了师父这件事。 所以赵元朗的失踪,也是由这件事而起吧。 而且元家人的事,当初也是师父提醒我,告诉我的,还问过我,监察元化星的人是谁,什么背景。 我只当陈魈是墓虎所生,而且还在落铁洞里发现的,所以跟师父说了这件事。 是我的错啊!局长。” “那你师父现在在哪?”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对比老楼发生的那些事,我才怀疑到他,但我真的无法相信,师父他会这样做。” “只要变成阴舛人,只要是这种命运,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局长...” 小男孩摆了摆手,脸上有了一层疲态。 “我时日不多了,局里的那些研究,就全交给你了,我希望等我再次回来,六颗孛星的秘密能被解开。 你现在去调动侦查部门,随时监测有无冷火哨的动静,再派人调取信息,看看老楼那边车辆的走向,要抓紧。” “是!” 窗外的天空,起了一层黑云,像是预兆着,将有一场暴风雨来袭。 一间屋子,一张铁床,昏黄灯光,元化星缓缓睁开了眼, 头竟然很疼很沉,鼻子里一股很淡的芬芳味道,嘴中舌根下有些发甜,但是这种感觉,让元化星忍不住想吐。 她努力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最后的记忆,只是停在了刚出老师帐篷的时候。 心中突然一惊,她现在是在哪? 元化星一下坐了起来,要不是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的心跳随着血液的滚动,恐惧感马上就要遍布全身了。 “化星,你醒了。” 元化星顺着声音朝窗户那边望去,徐君房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正望着她。 “我怎么会在这啊?”元化星顾不得考虑徐君房的奇怪装扮,她向屋里看去。 屋子里除了这张铁床,还有一张木桌,木桌上放着一个盒子,两旁有着两把椅子,除了这些,没有其它家具。 她不确定这里是哪,难道是老楼吗,可是她怎么会诡异的从25公里以外的地方回到了这里,陈魈呢? 带着诸多疑问,元化星更清醒了些,她看到窗外黑漆漆的天色,这让她无法判断时间。 她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徐君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君房身上散发着一种陌生感。 “老徐?” 徐君房没有看她,慢慢走到那张桌前,他看着桌子上的盒子。 “一会我要亲自为你过生日,可能简单了些,但很有意义。” 徐君房是怎么知道这个真正生日的,这件事,除了父亲,就只有陈魈知道,一种诡异的感觉让元化星有一些不安。 “过生日?咱们先别说生日,这里是哪?我不是在露营吗,怎么回来的,我迷糊了。” 徐君房看向了她,这张脸依旧俊朗,但盯着久了,眼边儿却有了那么一丝妖异。 “过了明天,你就可以杀魔罗了,所以我怕来不及准备,就直接让人把你接回来了。” 元化星对于“接”这个字一点印象都没有,她还想到了徐铁来姐姐,不过徐铁来姐姐已经很久没见着了。 “明天?材料都找到了吗。” 元化星倒是很意外,材料找到了,意味着,就可以有解药了。但为什么她觉得哪里不对头,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竟然还有些想离开这里。 徐君房嘴角勾起。 “化星,机缘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我苦苦找的药引,竟然就在身边。” 元化星不知道药引是什么,也不了解其中有什么玄机,她只想着,既然材料已经找到了,明天杀魔罗,明天再来就好了,她在这儿,陈魈到底知不知道。 “老徐,明天我再来,这么晚了,我该回宿舍了。” 门在床的正前方,元化星直接从床上下来,她这才发觉,鞋还穿在脚上。 她想走到门那里,心不知为何,忍不住狂跳。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一定会帮我的,为什么非要走?” 元化星愣住了,嗓子顿时有些发干,在疑惑和不安中,她转过身看向徐君房。 “老徐,你怎么了?” 徐君房露出了一点笑容。 “我用这种方式把你弄来,也属实有些欠妥,但这也没办法,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我既没有跟老师打招呼,也更不可能跟陈魈说。 因为明天是个大日子,是我等了很久的日子,是我将要得到解药的日子,我必须谨慎。 化星,如果吓到你了,真的不好意思,为了不出现差池,你还是留下吧,可能我太着急了,让你有了什么错觉和误会,对不起啊!” 徐君房的这几句话虽然说的过去,还多少带着一些诚恳,但是元化星警觉的心没有放下。 “这里是老楼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个房间。” 说着转身刚要拉门,门自己开了。 一个陌生的男子,穿着黑色的长袍堵在了门口,看样子,不是太想让谁出去。 元化星心中咯噔一下,这是自由被限制时产生的紧张感和恐惧。 她转过身,又一次看着徐君房。 “老徐,你,你这是要干嘛?” “化星,这儿不是老楼,离学校很远的,反正明天要杀魔罗了,杀完以后,我送你回去就行。” “徐君房,你这是什么意思?” 限制自由,元化星心中生出一丝火气,她打算推开门口的男子出去。 门口堵着的男子纹丝没动。 徐君房看着元化星这样,并没有着急,只是幽幽的说道。 “化星,你要是非要走,我就让你走。 不过那份解药,陈魈也有一份啊。 你走了,耽误了什么,你忍心让我们俩,都得不到解药吗? 材料都是新鲜的,过期可就作废了。 ” 元化星听着这种话,不敢相信这能是徐君房嘴里说出的,这让人极不舒服,他这是在威胁吗?里面还有卑鄙的成份。 “徐君房,我怎么快不认识你了?究竟发生什么了?前几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徐君房把桌子上的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个蛋糕。 “化星,我是真心想给你过生日,也很想分解药给陈魈。 明天可是个大日子,我不想这件事有任何的闪失,你听话好吗?” 元化星快疯了,她明白,她是走不了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一定有她不了解的一面。 但徐君房的话和现在所做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提到陈魈,元化星还是犹豫了,她必须为陈魈得到解药。 徐君房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仿佛刚才说那些话的人并不是他。 他让元化星坐过来,挥手让门口的男子关上了门。 蜡烛点燃,元化星才看清楚,那蛋糕的样子,竟然是照着杀魃的法器而做,这让她心里无比别扭。 徐君房看了一眼窗外,昏黄的灯突然灭了,他回过目光看向元化星,眼瞳里映着燃烧的光亮。 “许个愿吧,最好里面有我。” 这句话,元化星有些反胃,徐君房似乎今晚,要把仅存的那点好感消磨殆尽,元化星刚才一度恍惚,这该不是假的徐君房吧。 这生日本该是她和陈魈一起过,现在却像是被软禁了一样。 元化星内心很排斥,徐君房现在的所作所为和话语,真是颠覆了对他的所有了解和印象,她没有许任何愿。 当吹灭蜡烛,屋子里的灯又一次亮了。 蛋糕做的很逼真,不论是样子还是颜色质感,都一模一样,但做的再好,看起来就像块六边形的石头,无法让人有食欲。 徐君房为元化星切了一块下来。 “我很想知道,阳爻人会不会和阴爻人一样,过完十六岁生日,就什么都吃不成了。” 元化星一怔,更没胃口了。 这句话她不是很明白,“阳爻人”,“阴爻人”,阳爻人好像虚境里提过,徐君房这是暗指什么。 “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明天什么时候杀魔罗?” “能杀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过去的,流程应该跟上次一样,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这次的怪物有点不同,外形可能比上次还要可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元化星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比上次那个怪物还要可怕。 她没有心情吃蛋糕,低头的一瞬间,看到了那枚陈魈送她的戒指,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她手上的皮肤下,隐隐也有了一层黑纹。 元化星用手搓了搓,心里有些焦虑起来。 徐君房没再多说话,他就那样看着元化星,脑子里响着一些话。 “不知道三阶阳爻人,除了可以杀魔罗,还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外面下起了雨,夹着风,打在了窗户上,变成了脏污的泥点。 ------------ 第一百零三章早已识破的身份 一夜的风雨,让天空明静通透,风中夹杂着寒意,与前几天的温度有了极大的差别,变天了。 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撒入了东郊的一片荒野之中,为这荒凉之地涂上了一层红色,带着几分冷然和压抑。 这片荒野的不远处,是这座城市堆放生活垃圾的填埋场。 埋不进土地中的垃圾,全部在地上堆起,久而久之,堆的和山一样高,环亘在一起,变成了庞大的垃圾连山。 垃圾山也是山,遮挡住了视线,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一片空地。 此时那片空地上站着几个人,一位身穿白袍,一位身穿黑袍,一个白发青年,一个被钢索绑着的高挑漂亮女生。 这片空地不止有这几个人,地上还有一方六边形深坑,坑的边缘有好几根黑色石柱,石柱之间连着锁链,锁链上挂着青铜铃铛,而坑中放着一口大铁棺,棺中有什么,有些看不真切。 这显然是另外一处阨池,只是比老楼中的还要大一些。 陈魈在老楼见过,并且深陷其中无法逃离。 陈魈并不知道这阨池周围布的东西。 这其实是一种古老的阵法,专门能困住属阴的活物。 陈魈知道,徐君房有很强大的念力,能轻松控制她,还有她身上绑着的钢索,似乎也是特制的,她用了最大的劲儿,也无法挣脱,所以能逃的可能性不大。 那晚徐君房动了杀机,从那言语之中透露,给她融进身体的东西,恐怕能让阴舛人变成大鬯僵吧。 但她并没有变化,这到底意味着什么,陈魈并不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危险很多,她有一丝感到后悔,知道自己鲁莽了。 天色渐暗下来。 徐君房望着阨池之中的铁棺,幽幽说道。 “里面这位,可是很有骨气的,宁死不喝血,把自己封在铁棺里,最终变成了大鬯僵。 他生前也不知道是何人,生平里都含糊带过,想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是谁吧! 哦,对了,士甲,你师父当年殉阵杀死的那只大鬯僵,我记得你说过,也是一个硬骨头的阴舛人,不愿喝血将自己封在了落铁洞里?” 黑袍男子没有表情变化,而他旁边的白发青年,目光却落在了黑袍人的脸上。 “那落铁洞中的大鬯僵也是将自己封在了寒铁棺里,我们误打误撞惊扰到了它,所以它苏醒了。” 徐君房的脸,在暮色之中显的有些暗,白发青年的脸,同样也隐匿在渐黑的天色中。 “时间差不多了,士甲,这阵能困住魔罗吗?” 黑袍男子不知道为何,默默看了一眼白发青年。 “理论上可以困住一切属阴的活物,但是魔罗这种东西,只是虚境文书里记载的传说,谁也没见过,我也不是很有把握。” 徐君房看向白发青年,眼神之中透露着晦暗不明的光。 “林先生,那您觉得,这阵能困住魔罗吗?这关乎的东西,你我清楚,可要慎重行事啊!” 白发青年看向了阨池,声音低沉冷酷。 “就算困不住,不是还有阳爻人吗,阳爻人应该有不寻常的地方吧。” 徐君房呵的一笑看向陈魈。 “也是,还有,您确定她就是我们要找的药引吗?” 陈魈在一旁面色苍白。 药引是什么,她一无所知,但看徐君房的眼神和语气,似乎跟她还有关系。 白发青年也看向了陈魈,这让陈魈更加确定,他们所说的药引,应该就是她了。 白发青年声音冰冷,不掺杂一丝情绪。 “虽然哪也没有详细记载阴爻人的来历,但她的母亲,不就是死后怀着她,在落铁洞里生出来的吗,这就很特殊了,而且她不是阴舛人,否则阴舛石融进身体,怎么没变成大鬯僵? 十有八九是你要的药引。 反正阳爻人已就绪,先把这女孩喂了大鬯僵,是不是药引,一目了然。” 陈魈暗暗又用了用力,但是身上绑着的朱红色细钢索,就像是可以吸收力量一样,任凭用劲儿,也丝毫未脱。 陈魈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刚才白发男子说的落铁洞,那是谁的母亲?那是在说谁?她回想起海叔曾经的欲言又止,难道在她身上,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药引又是什么?阳爻人是谁?她陷入了这样的危险境地,这其中的阴谋里处处像是有着杀机,那么元化星呢?恐怕也好不在哪吧。 陈魈后悔应该听从局长的话,可一切看来,似乎有些晚了。 徐君房身上的白袍微微抖动起来,陈魈侧目发觉,徐君房竟然在笑。 这举动,在这片已经陷入黑暗的区域显的更加诡异,连他旁边站着的黑袍男子也不由的一怔。 徐君房带着笑音戏谑的说道。 “真是没想到,曾经名震江湖的正义之士玄宏道人,也会变的如此心狠手辣,看来成为阴舛人,不管前身是如何光明磊落,也难逃后世穷凶极恶呀。 不过这样,倒是挺合我胃口,如果不是你当初太过自信,敢威胁我,说不定我还能留你在身边。 可惜啊,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还想窥及法器?你一定是活的太久了。 想与我分一杯羹,十分好笑!” 白发青年并没有看徐君房,而是用锐利的目光看了一眼黑袍男子,冷笑起来。 “威不威胁你,那只是你的说辞,你还是不想分解药与我而已。 可是长生的路很长,你不觉得寂寞吗?” 说着话,白发青年的手里,多出了一样黑色的东西,身体猛的往徐君房那边闪去。 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到了徐君房近旁,还没有任何动作出来,白发青年就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能动了,连他脸上的惊异表情都被定格了。 徐君房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往阨池里看了一眼,白发青年便被一股无形巨力,卷着身子落入了阨池中。 陈魈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吃一惊,这难道是内讧了吗? 重重的噗通声响,白发青年身上的力量一下松了,他一个翻滚起身,往一边土墙靠去,他知道,掉入阨池,他将任由眼前这个白袍人摆布了。 而可笑的是,这阨池的阵法,就是他自己发明的。他落入其中,上面的黑袍男子看起来无动于衷。 白发青年靠着土墙,眼睛一闭,咬了咬牙,不知是心死,还是痛惜。 他深知这阨池的威力,法门在外,身陷其内,属阴的活物一概出不去。 而黑袍男子的举动,让他心寒,那是他前身当儿子来养的小徒弟,此时已然是跟徐君房一条心了,恐怕出卖他的,也是这个白眼狼吧。 他想起当初,被大徒弟言君疾派来查老楼时,无意中看到前身的徒弟秦士甲在这里。 带着惊喜和疑惑,冒着危险,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与他。 相认的场面感人,师徒二人痛哭流涕,让他一度有种错觉,士甲还是自己从前疼爱的小徒弟。 士甲也的确告诉他很多关于徐君房的事,但现在看来,他也只不过是被利用的人而已,为了得知六孛局的事,为了套取他们不知晓的那些秘密。 徐君房也远比他想象的狡猾和狠毒,最重要的是,隐藏的还很深。 他曾经的试探,想看看徐君房能否意念他,却早就被徐君房看穿,还假装对他示弱隐瞒妥协。 现如今,他被他轻而易举的控制扔入阨池,不由的让他羞怒万分,更让他明白,徐君房恐怕已经是活了千年的老妖吧。 这样一个怪物,深不可测,谁能算的过他,谁能斗的过他。 那触手可及的秘密,那近在咫尺的解药,一切成枉然。 他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对面,那是离他不远的寒铁棺,这样的环境中,这口铁棺中的东西,像是会随时从中爬出。 他自知没有办法能逃出阨池,但也不太惧怕这种结局。 因为他不是普通的阴舛人,他能带着所有前世的记忆和能力,转生到下一世。 前世的种种,那解药的秘密,这一世也不算白来。 阨池上方传来徐君房的笑声。 “自不量力,我只是骗骗你,你还真以为我意念不了你。” 一旁的黑袍人脸色铁青,不敢说一句话。 白发男子笑了笑,带着悲凉。 “徒儿啊,士甲啊!我前身待你如亲生骨肉一般,到现在我这般天地,也依旧不曾对你隐瞒,我知道你有苦衷和不得已,但这也是你当初选择的路。 可是,士甲,这个人绝对不会真心待你,更不会给你解药的,你好自为之吧。” 白发男子虽是年轻面孔,但此时双眼满是沧桑,他仰天长叹。 “为师最对不住的人是君疾,希望不要怪为师,这种命注定换不了两全,来世再见。” 徐君房忍不住冲阨池的人说道。 “话可真够多,还要一一道别。 不过,我倒是对你能够带着记忆转世有些好奇,不知道你这样的阴舛人到底有何苦楚?会来跟我讲条件。” 白发男子不想再多说一句。 他实在不想再回忆那些痛苦,那些不到几岁就被人认为是怪物,烧死,打死,淹死,甚至更可怕血腥恶毒的片段。 徐君房也没再废话,对着士甲说道。 “揭符!” 黑袍男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缓缓将手从袍袖中伸出,掐诀的手不住颤抖,目光无法凝聚,看着阨池里,似是犹豫不决。 “秦士甲,这么踌躇,要不你陪他?” 黑袍男子感到嘴中呼出的气竟然是凉的,即使无法心安理得,但也抵不过徐君房说的这句话冷厉。 他咬着牙咽了下口水,内心依旧无法抉择,但徐君房的冷酷手段,令他感到恐惧。 反正师父也是转生人,死又是活。 黑袍男子重新屏气凝神,结印,只道口中低沉的喊了一声,“开!” 陈魈心头一紧,她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只是随着他们盯去的方向,也往阨池中看去。 黑夜肆意蔓延,刚才还能看清的垃圾山边缘,现在已经与夜融为一体,没有光,这里漆黑一片。 白发青年虽然见过大鬯僵,与之面对面也交过手,但此时阨池中铁棺里的响动,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一声噎住的长嗝之声,像是在哪个频率波段上一样,如同耳鸣之感灌入众人脑中。 白发青年眼中闪过一片寒意,他知道,在阨池之中是无法使用阵法黄符的,所以铁棺中的大鬯僵还没出来之时,他的手中多出一样东西,那是把黑色匕首,他紧握了起来。 400多年前,在落铁洞中殉阵杀死大鬯僵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白发青年不怕死,此时甚至让他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仿佛又重回了落铁洞中。 铁棺中的声响像是谁的长指甲划过铁面,听着不但瘆人,还让人发狂发酸。 伴随着一声嘶鸣还有酸腥,一个庞然身形霍然从铁棺中直直立起,像是被什么味道吸引,将头转向了白发青年。 即使漆黑一片,但那双瞳孔如豆的赤红双瞳还是被白发青年看的真切。 猛然间,大鬯僵骇人的裂口突然张大,双臂挥舞向他而来。 陈魈身体猛的一怔,她从来没见过醒来的大鬯僵,不论是外形还是面容,是如此恐怖奇异。 阴舛人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这是真正的怪物。 她思索着,徐君房把白发青年扔进去,又是何意?难道这种怪物再吃阴舛人,还会有所变化? 一股寒意瞬间遍布全身。 ------------ 第一百零四章罕见的药引 1979年 “局长,这个孩子真的让我养,我,我不会啊!”说话的人虽然面色冷意,但眉宇间还是带着一点尴尬。 “海宗,每天板个脸不难受啊,养个孩子多好玩,我相信你肯定能养好,这孩子我给她起了名字,叫陈魈。” “陈魈?” “她母亲是什么暂无定论,活死人生出婴孩,还在山洞里,父家姓陈,山魈的魈,魈为山鬼,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很符合她的来历。” “那她是阴舛人吗?不会一辈子都是婴孩模样吧?”冷面男人脸上有些冒汗。 “她不是阴舛人,她是胎生出来的,她是什么,之后观察再做定论。 但我让你养,你就要做好父亲的样子,保护好她,莫得闪失。” “好吧!” 1998年三月,东郊垃圾场。 月亮已经爬上了半空,夜风中弥漫着一股咸腥的味道,不知是远处垃圾山飘来的,还是这块空地中的六边形土坑中弥散出的。 阨池里的嘶鸣声已然不如刚才那般尖锐。 白发青年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脸上,身上,满是殷红,虚弱的靠着土壁,右手中还是紧握那把黑色匕首,只是匕首上多出了一些粘稠之物。 从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来看,他已经快用尽力气了。 虽然大鬯僵也受了伤,但论体能,他们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徐君房的白袍被风吹的鼓了起来,帽子也腾腾飞起,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早投胎不好吗?” 白发青年没有间隙顾及这冷嘲热讽,但同时也已经没有力气躲闪大鬯僵的攻击了。 他嘴中喘息,只是迟缓了一下动作,感觉前胸一凉,一副利爪从后面戳穿了心肺,他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耳边呼啸起了风,一张裂嘴向他咬来。 “长生,真的能心安理得吗?”白发的声音里带着声嘶力竭和不甘。 接下来的画面血腥残忍,白发青年的身躯血肉横飞,但他至死没再吭一声。 这恐怖的场面,陈魈看的惊骇无比,她把脸侧过了一边,心狂跳不止,面色苍白。 黑袍人全程都没有看,最后竟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结束了,但阨池中却又有了新的动静。 是什么声音嗡嗡作响。 陈魈只感到耳内发麻,心中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声音像是在呼唤着谁,绕在脑中纠缠不息。 她忍不住又往阨池下看去,坑中只有白发男子的血肉残骸,大撮儿小绺儿的白发,连着头皮带着骨碴子散落在坑中,不但令人作呕,而且惊悚无比。 但是大鬯僵呢?陈魈并没有看到,这怪物不见了,是什么发出的嗡嗡蜂鸣之声。 “士甲?...,...士甲?” 黑袍男子缓缓抬起头,嘴唇发白,眼神空洞。 徐君房看着他这副失魂的样子,冷厉的说道。 “良心痛了?我们这样的人,不需要那东西。一会就要有解药了,去把元化星接来吧。” 黑袍男子从地上沉沉站起,将黑帽缓缓戴上,往另一处黑暗中走去了。 徐君房的少年面孔,在月光下看起来人畜无害,如果不是他的所作所为,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如此狠绝。 他走到陈魈面前,将她身上的朱红钢索解了下来。 陈魈知道,这是要对她动手了,所以当束缚刚一脱身,不管能不能逃,她都要一搏。 “没有用的。”徐君房的话让陈魈心中一滞,因为她又被意念控制了。 徐君房离她很近,似乎正在仔细打量着她。 “怪不得同性都能对你动心,长得的确好看。 可是再好的皮囊,迟早都是当药引的。 六孛局也没什么用?连眼皮底下罕见的阴爻人都没发现。 不过也难怪,法器和阳爻人都在我手里,虚境里的秘密,谁能知晓。 ” 这些话说的如此自信,就像是徐君房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样,但却让陈魈的心凉到谷底,她现在都要死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陈魈动了动嗓子,发现还能说话。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元化星是什么人?” 徐君房露出一丝痛惜而古怪的表情,看了看陈魈说道。 “真是可怜,什么也不知道嘛? 元化星?她不是什么人,她只是我的工具而已。” 陈魈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身体中有什么在血液里滚动燃烧,她暗暗用着力,想象着挣脱,却嗡的一下,感觉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光点,那光点在慢慢变大变亮,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手指竟然能微微动了。 徐君房脸上露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异样,因为他发觉,刚才陈魈竟然有些挣脱了他的念力。 从这点异常,徐君房不由兴奋起来,陈魈一定是阴爻人。 能抵抗他的念力,还这么年轻,不是阴爻人是什么,如果不做药引,恐怕几年后,他也无法在念力这个女孩了。 阨池中又一次传来什么震动的嗡嗡声。 徐君房将下巴扬起,以高居的姿态看着陈魈,微微皱眉发力。 死亡,到底是从天而降的厄运,还是与生俱来的宿命。 不知为何,陈魈脑中的光点弱了下去,身体浮起,翻转的黑暗在视线中变的更加混沌不分。 又是重重的一下,疼痛传来,陈魈还没来得及看清摔在了阨池的什么位置,一股腥味儿弥漫。 身体能动的那一刻,陈魈快速翻转起身。 可当她抬起头的一瞬间,一双血红而没有瞳仁的眼睛,冰冷空洞,近在咫尺,腥味儿是从那裂到耳根的嘴里发出的。 恐惧感令人发木脑空,几近窒息。 陈魈保持着将要起身的动作一动不动,跟这个怪物面对面。 她有那么一瞬间,将所有的感官都闭合了,因为怪物的长相太过骇人,如果不把恐惧憋在心里,恐怕方寸乱的那一刻,就是被怪物吞噬的时候。 陈魈的心神还没有稳,就又被惊骇到了,因为离的太近,怪物脸皮上的那层红色鳞片,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而且她发现,鳞片上好像还有会动的红色细密触角,在往上看去,怪物的头顶也分岔出好多大而软的红色触角,正在向着陈魈头顶触探着。 而那嗡嗡声,就是这个怪物发出来的,但却不像是喉咙内的声音。 这么可怕的生物,是大鬯僵吃了阴舛人之后变的吗?陈魈脑海中只有那啃食的血腥画面。 陈魈虽然浑身冰冷,但她的头脑此刻还算清醒。 她发现这个怪物身体一动不动,并不像是要攻击于她,更像是在观察她。 陈魈心中疑惑起来,随着那嗡嗡声,心中还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陈魈被这种感知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跟这些怪物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就算有什么联系,陈魈也不敢轻举妄动,她试探性的朝后退了一步,时刻警觉着怪物的动向。 怪物竟然没有动,只是头上的那些长触须,又伸长了半分朝向着她。 徐君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与怪物拉开了一点距离后,陈魈看清了它的整体样貌,不由又是惊骇。 这怪物的下半身,有六条触须一样的东西,每条都不细,这是它的腿吗? 陈魈往后又退了一步,一只脚踢到了土中的什么,有些坚硬,陈魈慢慢屈膝,将踢到的东西捡起,那是白发男子掉落的匕首。 匕首刚握紧,视线还是朝前不变,但不远处的怪物一闪,无声的又到了她的近前,这速度,肉眼都看不清,就像是瞬移一般。 出于本能反应,怪物这次出现在陈魈近前时,她没忍住,抬起匕首划向了怪物的脖颈位置。 力气一下扑空,怪物又不见了。 陈魈心跳如鼓,这怪物不是普通的东西,移动速度肉眼无法追踪到,她心中不免升出一丝绝望,想杀死这个怪物,恐怕连它的皮都碰不到。 她想,看来是要死在这里了,并且跟那白发男子的下场一样。 她突然想起了元化星,黑袍人正在去接她过来,徐君房要利用元化星什么?难道他们说的三阶阳爻人就是元化星?她能杀这种怪物? 那么局里让她一直监察元化星,是不是也是这个目的呢?元化星和她,难道都只是别人手中的工具吗? 陈魈愤怒的同时又感到透骨酸心的悲凉,命运的走向,看起来已无希望。 徐君房静静的看着下方,这只魃的怪异举动,让他不由吃惊,这些异变后的怪物,最多在一分钟内稍有木讷,之后见血,见人就会变的狂暴,没有理智,和野兽无异。 但这只魃在干什么,看起来并不想吃陈魈。 徐君房琢磨,元化星所记的虚境文书里应该不会有错,那上面明确写着,魃食阴爻人,变魔罗。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如果再不肯吃陈魈,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正在徐君房思索着的同时,阨池之中又有了新变化。 魃怪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徐君房的脸不由失色。 魃在陈魈面前,将它那些像触须一般的腿四下散开,身体下沉,就像是在下跪,又像是一种仪式,整个堆在了地上。 扭曲的软肢,不管怎样看,都让人头皮发麻。 魃怪身躯堆稳,它头顶的很多触须,开始不断分裂,并且慢慢变长,血色而空洞的眼神看不出任何喜怒,那些触须向陈魈伸去。 夜风大了起来,陈魈额前的发丝被吹的凌乱,她浑身此刻绷紧,无法判断,这个怪物到底要干什么。 她握紧匕首,做着准备,如果能拖到元化星来,至少能让她看清徐君房的面目。 魃怪头顶的触须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快要形成一个小包围圈将陈魈围住了。 陈魈压低身姿,猛的挥动黑色匕首,触须不但躲开了攻击,迅速伸出纠缠住了匕首。 陈魈感到巨力揪扯,但她没有松开匕首,触角像是吃了什么痛,突然缩了回去。 陈魈知道,白发青年的这把匕首恐怕暗有玄机,这些怪物怕这样东西。 但她同样知道,她就算有这匕首,也根本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之所以能挺到现在,并不是怪物出于怜悯,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怪物的触须依旧向她靠拢,她虽然挥动着匕首,但那触须找到了方法,缠到了她的手上,她被巨力控制了,手中的匕首也掉落了。 而此时陈魈看到,魃怪头顶的触须中间,慢慢聚出了一团白色的雾,这团白雾越来越大,怪物整个身体的颜色,包括触须的颜色,都在由血红变成白色,那些皮肤表面的细须像是在枯萎,嗡嗡的声音也消失了。 这怪物在把所有能量提供给这团雾,而且这团雾顺着触须往陈魈那里去了。 徐君房眯起眼睛,看出了一些端倪。 如果魃不吃陈魈,那么不可能有魔罗降世。 似乎阨池中的魃在对陈魈做着什么,是变强,是异化?不太像是要吃掉陈魈。 情况似乎不是很乐观,所有的计划心血,都会付诸东流,罕见的阴爻人,罕见的药引,绝不能放掉。 远处似乎有车来了,徐君房没再犹豫,那团雾已经到陈魈的头顶,徐君房一挥手,朝魃的嘴中甩去了什么。 那是一丝阴舛人的血。 当白雾马上要笼罩下去,已经变白的魃怪,突然怔住了。 徐君房的那丝血,在魃怪的裂嘴上一下渗了进去。 白雾停下了,怪物身上的鳞片触须唰的一下,全都张开又恢复了原样,而它整个身体众多触须触角,从白色又变成血红色。 一声尖锐的嘶鸣,魃狂暴了起来,连带着头上的所有触须不停的晃动,同时也将缠绕着的陈魈一下拉到了近前,魃立了起来。 这一次,陈魈真正感到了死亡的气息,双瞳之中,映着怪物张开了的巨嘴,嘴中的牙齿密集,带着腥酸向她咬来。 “化星!”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不远处射来的一束灯光,投向了这片黑暗区域。 ------------ 第一百零五章魔罗与毒誓 1994年 “局长,魈魈她,今天无法进食了,可是您不是说她不是阴舛人吗。” “她不是阴舛人,但是你可以告诉她,她是阴舛人才会这样,但是关于阴舛人的一些秘密,不要让她了解。” “局长?” “别问了,这件事要守口如瓶,只有你我知道。” “...,...。” 1998年三月,东郊垃圾场。 夜风越来越大,发出呜呜之声。 元化星坐在车里,有些颠簸,她不知道这是哪,车窗外很黑,只能看见一些像山一样的虚影。 来接她的时候,黑袍男人脸色土灰,就像遭遇了什么事。 元化星知道来接她,是要去杀魔罗,但是这一次,徐君房的反常,让她不禁怀疑,短短几天的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虽然是要有解药了,但她这一次却怎么都无法高兴起来。 一路无话,本也无话,但为什么心中如此不安。 她坐在车里,不停的摸着戴在小指上的指环,如果不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为陈魈得到解药,她一定要弄清楚徐君房这次到底怎么了。 道路坑洼崎岖,远处像是有了什么响动,坐在后座的元化星猛然怔住,心里无比难受,脑子里突然听见谁在呼唤她的名字,清晰如临,为什么听起来像是陈魈的声音,不,那就是陈魈的声音。 为什么听到陈魈在叫她,元化星往车窗外努力看去,漆黑的很,她把头转回有些焦急。 “徐君房是不是把陈魈也带来了?”元化星不太确定,但她的确刚才清晰的听见陈魈在喊她。 黑袍男子本是面无表情,不知内心深处被这话触到了什么,竟然咬了咬牙,眼睛里掠过一丝幽怨,手将方向盘握的更紧了些。 他没有说话,前面不远就是阨池了。 “能说句话吗?是不是陈魈也在?她在哪?你停车,快停车,你快停车。” 元化星急了,厉声喊道,因为她感觉到这其中越来越不对劲,心慌手抖。 黑袍男子就像是无视她一般,这种没有礼貌的轻蔑态度,加上元化星有些急躁起来,她从后座探出身子去拽方向盘,试图让车停下。 一个急刹车,车停住了,车灯正好能照到不远的阨池边上,徐君房穿的白袍很是显眼,但他并没有转身看过来,他前方的深坑中,似乎有什么在翻腾。 元化星因为惯性扑到了方向盘右边,碰到了额头,黑袍男子只是侧脸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从后坐上,粗鲁的,把还没爬正的元化星揪了出来。 外面风很大,风吹在脸上让元化星有些清醒,她微蹙着眉,因为紧张疑惑,紧紧抿着嘴,又怒又惊的看着黑袍人。 这已经不是请她来杀魔罗那么简单了,如此不客气的态度,还有反差很大的徐君房,让元化星心慌的厉害。 额头上传来一跳一跳的痛感,有什么流了下来,用手轻轻一摸,那是血,可是手上的指环呢? 元化星顾不上额头的疼,颤抖的看着手指,那是陈魈送她的指环,在这个时候碎掉,太不吉利了。 “沙沙~沙沙~”什么东西摩挲的声响,穿过了风声,飞入了空中。 元化星还没寻这声音从哪传来,另外一声无比尖锐的嘶鸣灌入了耳膜,刺激着所有人的心神。 不远处,徐君房往后倒退了几步,满脸惊愕,因为阨池边缘的黑色石柱开始摇晃,连带着周围的钢索铜铃摇摆不定,像是坑中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而出,尖厉的嘶鸣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徐君房赶忙回头看向元化星那边。 “士甲?” 黑袍男子一把抓住元化星的胳膊,力气巨大,不管元化星的挣扎不愿,拖着她往徐君房那边走去。 等离近时,徐君房见到元化星苍白慌张的脸上有些血渍,他带着冷意的目光看向了黑袍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耳光抽到了黑袍人脸上。 “我让你这么对阳爻人的吗?”徐君房低沉的说道。 这一幕,元化星和黑袍人都惊了。 元化星没有看错,徐君房像是超人一样,是什么样的速度到了黑袍人的身旁。 而黑袍男子不知是羞是怒,手指微微颤抖,似是克制着什么。 又是一声嘶鸣,还有铃铛的响声。 元化星惊恐的往前面深坑中望去,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远的地方虽然有车灯两束,但灯光微弱,只能勉强看清深坑前的大概。 但是元化星,隐隐能感觉到坑里有什么,车灯的微光柱里,腾腾的土尘从坑中升起。 她知道,坑里就是徐君房让她杀的怪物吧。这次是什么样的,光听着声音就如此吓人,真面目也一定骇然。 “化星,我已经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废物了,一会杀完魔罗,我还会好好教训他的,希望你不要介意,里面是魔罗,我们现在开始吧?” 这些话,黑袍男子听的真切,抬眼看向徐君房,眼睛里布满血丝。 “陈魈?陈魈?徐君房,陈魈不在这儿吗?”元化星边问边向四周张望,如果陈魈不在这里,刚才为什么能听到她在喊她。 徐君房一怔,看向黑袍男子,眼神里冷惑,像是质问,是不是告诉元化星什么了? 黑袍人没有逃避这次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但看样子,徐君房断定是他说了什么,否则元化星怎么一直莫名追问陈魈。 在他们对视的几秒钟。 一阵夜风刮过,一个东西飞落在了阨池边缘的石柱旁,淡黄色在微光下有些显眼,那是一个纸叠的六角星。 元化星愣了一下,随后几步走了过去,捡起拿在手中,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 快速拆开了六角星,纸上面写着几个小字,“沧海桑田,星陈不变”。 这是她过年的时候为陈魈叠的,怎么会在这里,她恍神中慌乱的往阨池里看,不知是不是土尘太多,底下雾尘尘的一片,根本看不真切。 元化星心跳不止,她拿着拆开的黄符纸有些六神无主,陈魈呢?陈魈在这,陈魈肯定在这。 她转过身,不知为什么眼泪不受控制,对着徐君房声嘶力竭。 “徐君房,陈魈在哪?她怎么了?陈魈到底在哪?你告诉我啊!” 徐君房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不淡定,不止是因为元化星的质问,更让他惊骇的是,元化星的身后,出现了很多触须,那是阨池中异变成的怪物。 元化星哭着,风中有种味道,很酸腥,一种怪异的声响为何近在咫尺,她感到身体两旁出现了一些尘土,身后有什么上来了,她慢慢转过了头。 一瞬间元化星吓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虽然想象过这种怪物是什么样,但还是被这样貌吓到动不了。 要说上次的魃怪可怕,至少还有一点人的轮廓,可是现在看到的东西,恐怕根本不是地球上的生物吧。 怪物有些巨大,密密麻麻的巨大触须布满了全身,像极了很多粗藤盘缠在一起的样子,它身体的中间,有一颗圆球,黑亮黑亮,很像眼睛。 而这眼睛旁边,还分散凸起着三张圆形的口器,那里面都是细碎的牙齿,如同涡轮般密集。 触须往前探来,“嘭”的一声被什么阻拦到了,又是一声尖锐嘶鸣,贯穿夜幕,刺破耳膜。 元化星本来就害怕腿多的东西,那密集的触须,黑亮的眼睛,尖锐的嘶吼,令她想吐。 徐君房怒瞪了黑袍男子一眼。 “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困魔阵持久些,否则,你就做一辈子阴舛人吧。” 徐君房回过头看向元化星,她被惊在原地不动。 “元化星,快过来用法器,在不杀,它就要冲破困魔阵了。” 元化星没有动,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徐君房,虚弱的问道。 “陈魈到底在哪?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帮你杀魔罗的。” “轰~”地在微震,阨池周围的黑色石柱松散摇晃,连着的锁链互相扯拽,看起来马上要倒了。 元化星就在阨池边上,徐君房瞬间到了她身旁,一把将她抱起,闪落在了不远的地方。 “化星,等你杀完这个怪物,我会跟你解释陈魈的事。” 徐君房将六边石盘塞入了元化星手中。 “快,快用法器,等它出来,就没法杀它了,我和陈魈都得不到解药,这个药引就这么一个,错失良机,日后就找不到了。” 徐君房的话可信度还有多少,元化星没有办法分辨。 杀,糊里糊涂,不杀,陈魈的解药怎么办? 六角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陈魈一定出什么事了。 风声,嘶鸣声,还有什么声音,都夹杂在一起,元化星心乱如麻,她朝阨池方向嘶声裂肺的喊着。 “陈魈~陈魈~,陈魈~!” 这片区域尘土爆扬,眼泪为什么会停不住,她根本无法听清徐君房的催促。 黑袍人从怀中拿出几张红符,快速闪动到每一个黑色石柱边上,贴了上去。 魔罗在阨池之中,周身的触须挥舞缠动,当元化星呼喊陈魈的喊声响起,魔罗的触须竟然有那么一瞬间静止不动了。 阨池中安静了片刻后,又在其中澎湃开来。 元化星手中的寒火天罡发出了微微的白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化星,你答应过的,一定会帮我,你看我和陈魈都要有解药了,只有这一次机会,你不想陈魈好起来吗?” 黑袍人在一旁听到这些话,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他微微咬牙。 长生,是谁心甘情愿的选择。 心安理得,却是踏着谁的尸体而上? 解药,沦为别人的傀儡。 在徐君房那里,只有被利用,他能让谁白得好处,他又曾对谁心慈手软过。 可是,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 黑袍人虽然很多次看着徐君房虚伪的一面,但此时对元化星说着谎的样子,让他内心无比恶心发寒。 元化星满脸都是眼泪和尘土混合的脏污,额头上的血已经干了,她看向徐君房,眼神里有一丝凄然,但同时还带着想看清一切的光。 不知怎么,徐君房有一瞬间,竟然有些想躲开这种目光,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生怕元化星看出什么。 “你看着我,你发誓,你没有伤害陈魈,没有骗我。”虽然元化星知道这样很可笑,但至少能有个理由说服自己,暂时相信眼前这个人。 “嘭”阨池中的触顺似是用了非常大的力,周围的黑色石柱这次不是在摇晃,而是要有断裂的趋势。 徐君房看了一眼阨池,没有半点犹豫,他举起手,说道。 “我发誓,没有伤害过陈魈,没...有骗过你,如果有,我就...”徐君房还没有说完。 “如果有,你就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解药。”元化星含着泪,始终在看着他。 徐君房愣了一下,声音变的平静起来。 “如果有?我就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解药?化星,毒誓都发完了,你还想怎么样?” 元化星没有理会徐君房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 她用手抹了下眼泪,心中默念,“陈魈,我先帮你得到解药,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元化星盘坐到地上,她离阨池非常的近,夜风吹起的土灰,漫天漂浮,就像是起了一层浮尘,任风再大,却久久不散,如果是白日里的话,一定像极了世界末日。 元化星稳稳心神,慢慢把手放到法器之上,闭上了眼睛。 阨池中突然安静下来,她并不知道,魔罗悄然移动到了她的前面,身体中间的那颗巨大的黑色眼珠,怔怔的盯着她看。 石盘发出了摩擦之响,五指陷入石盘之中,触碰,有什么力量传来,指尖微疼下的感觉,又似是有什么在窥探,一股力量,贪婪的从指尖拔吸着她体内的血。 元化星脑海里嗡的一声,灵魂深处,是什么在涌动狂躁,黑色粘稠,一种寒冷包裹全身,有什么要从身体里往外渗出。 一阵眩晕之感,一切都寂静无声,视野里充斥着黑色,但为何又能在这片黑色天地中看清什么。 远处的巨大石柱在元化星眼中有种诡异的轮廓,似乎在那之上还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 元化星知道这里是虚境,可是曾经不是白色无边的天地,现在为什么变成了暗无天日的黑。 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她往石柱那边跑去,她要快点离开这里,内心焦急,杀完魔罗,她要出去找陈魈。 当巨大的石柱变为眼前的一面墙时,她没再犹豫,伸手去触碰,但手臂伸到一半,她怔住了,从衣服里抻出的胳膊上,灰灰暗暗,布满了黑纹。 元化星收回手臂,赶忙把袖子撩起,黑纹往上而去,她缓缓抬起头,心跳的更快,她抓起领口的衣服,往下拽去,锁骨胸前也布满这种黑纹。 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浑身的冰冷加剧,她不禁在内心中惊惑。 这是得怪病了吗?可是有病也得出去再治,她咬了咬牙,浑身透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忽然,石柱上有什么闪了一下,接着又暗了下去。 元化星知道,那应该是虚境石柱上的文书,她曾经为徐君房默写过,可是上次并没有这种闪烁的光,难道是因为黑色背景下的缘故吗?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抬头向上望了一眼,那些奇怪的字流动着暗芒,映在了她黑色的眼眸里,她顿生疑惑。 那些文字,怎么和之前的不一样了,她又往后退了几步,这一次,全部都看到了,这些字不是不一样了,而是比之前多出了一部分。 但她依旧看不懂,元化星没有心去背这些,她又一次走到石柱近前,迅速触碰了上去。 天地滚转颠倒,似乎暗色之间的旋转并没有太大区别,转换到的这片天地依旧黑暗。 冰冷的感觉越来越浓,心快要被这寒冷包裹麻木,但影影绰绰却总是感到有人在呼唤她。 这片黑暗之地,那二十面的立方体,还是不停在变换形态,转动反射着黑芒, 元化星往近走了一些,一道近似透明的光罩,将她笼入了其中,空灵的声音响起。 “阳爻人三阶,距离四阶...,...,人类情绪干扰...不明。” 四阶是什么? 眩晕的感觉,头痛欲裂,她在光罩中蹲了下去。 耳鸣中又变的嘈杂起来,风声中还有谁在呼喊和嘶鸣,元化星的视野变回了现实之中。 ------------ 第一百零六章一切皆有因果 混乱,嘈杂,风在呜呼哽咽,还有谁在喊。 手还在法器中,面前阨池周遭的石柱连着锁链早已滑塌掉入了坑中,但是魔罗并没有上来,它的触须还在乱动,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拦着它。 元化星从虚境出来,迷茫不知现在进行到哪了,她的手还扣在法器内。 法器分层旋出的五层石边,还在不断泛出一些奇怪的光点向上聚集,那些光点不再是曾经的森白颜色,此时变为诡秘的黑色光焰。 各种声音,嘈杂无比。 “这怪物身上还有一点她的灵识,没有办法了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凄清,是个女人的声音。 “寒火天罡困魔咒已成。”浑厚之声传来。 这声音熟悉,这是父亲的声音。 父亲怎么会在这里,这让元化星更加茫然,她顺着声音往阨池左边看去,父亲和一个长发男子站在那里,还有...小男孩,石岩出吗?旁边还站着...宿管姐姐? 这是怎么回事啊! 元化星咬着牙,头顶撕裂一样的剧痛。 她感到有些虚弱,也许法器在耗着她的血,纵使万般疑惑,也无法抽身。 法器没有丝毫停滞,从里散发的黑色光点往上而去,融入了黑色的夜空之中,它们扭曲汇集,已经形成了一大片的黑云炎。 一声巨大的嘶鸣而起,阨池中的魔罗似是对着那片黑炎而鸣,可是它突然不动了,本是冲着白袍人,却微微转了过来,虽然触须纷乱骇人,但此时慢慢停滞,不在乱舞。 魔罗身躯中间的那颗巨大黑色眼珠,就那样深邃的望向了元化星。 一瞬间,她在它的眼中,看见了自己,但又不是自己,它在她的眼中,看见了巨大的黑芒朝下而来。 “孩子啊~!” 石岩出微微闭眼,畹姨的声音颤抖无力。 微微轰鸣,无情的黑炎之中有什么穿梭流转,顷刻之间向阨池压了下去。 惊慌嘶吼,声音里带着凄切,轰然而至,飞溅出怎样的不舍与悲凉。 “化星!” “轰~” 为何这一瞬间,陈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为何近在咫尺,为什么心里好难过啊! 阨池里腾腾冒出了黑烟,元化星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耳朵里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歪倒在了一旁,晕了过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落入了阨池,迫不及待的寻找残骸灰烬中的东西。 而元友已经抱住了元化星,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元友顾不上细看元家的法器,他看着女儿,惊骇不已。 元化星的脸上乃至周身,都起了一层黑纹,就如元友刚捡到她时的模样。 他眼里含着泪,望向了石岩出。 “石局长?化星到底怎么了?” 石岩出看着不远的畹姨,她怔怔的看着阨池,似在抽泣。言君疾在阨池另一边,跟黑袍男子面对面的凝视。 石岩出紧紧皱着眉,也看向阨池,池中的白影似乎已经找到了那样东西。 “寒火天罡耗的血有些多,她暂时不会有大碍,至于身上黑纹,这件事回去说。” 元友没有再问,远处的两束车灯,在石岩出眼中映着,随着眼波就像有两团火在闪动。 元友轻轻把元化星的手从石盘里抽了出来。 阨池里的尘土烟烬慢慢消散,却在这些雾影当中看见了白袍人手中捧着什么。 他的脸上此刻挂着一种诡异的笑,却在得意忘形之中没有发现,阨池边的铜钱依然竖着。 “囚乙!” 这声音让白袍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深埋在岁月当中的姓名,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了,是谁又将这陈年旧事提起。 “囚乙?囚乙?”白袍人带着疑惑,反复说道,就像是这名字他从来都没听过,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身后,哈哈笑了起来。 “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看来六孛局也不是那么无能。” “为什么要用师兄的名字?”这句话问的平静,却让白袍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如果上一句,白袍人只是觉得六孛局查到了什么,他不以为然,但是这句话,让他不由看向了石岩出。 那是个孩童模样的人。 谁会知道,这隐藏在那千年之前的秘密。 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林素是转世的阴舛人,那么这个人是不是也同样? “你是?”这口气中带着深深的惊惑和试探,那名字呼之欲出。 小男孩紧紧皱眉看着他,“囚乙师弟,这么久了,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白袍人的目光微缩,心中荡起了一层微波,又似是已经回不了头的一切,被冷冽压了下去。 “我真的好奇啊,岩出师兄,还说你不动心,还和我讲长生道?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也长生了? 是背着我和师兄,偷偷藏起了一颗长生石吗?” 石岩出冷冷的看着深坑中的白袍人。 轮回的岁月,一点一点,融了记忆的冰。 “囚乙,几千年了,你的良知沉睡了几千年了,一直都没醒过吗?你的心从来没有痛过吗?哪怕一点点。”。 “师兄,你都活到现在了,还不明白吗?如果我这里会痛,就不会当初推你下去了啊!哈哈哈哈哈!” 石岩出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因为在这个人身上,不值得浪费一点情绪。 “君房师兄恐怕已经不在了吧?否则你不可能用他的名字。” 夜还是很黑,风依旧呜鸣。 记忆纷至沓来又飞速离去,几千年前的雨中是谁宁愿死,也不愿与他长生。 是什么涌上心头,刺破了那硬如顽石的心。 白袍人把身后的东西拿到了眼前,咬着牙的笑又像是哭,但声音里依旧不曾听到半分悔过。 “谁也别阻拦我长生,我现在得到了解药,我跟你们说过,肯定会有解药,你们就是不听,师兄他也不听,错的是你们,是你们。” 石岩出往阨池中那片灰烬看了看,闭上了眼睛,又慢慢睁开。 “解药?这药解不了你的病,你的病已经坏到了心里,无药可解! 把魔罗的心脏交出来吧,这是最后的机会。” “机会?我需要你给吗?” 白袍人看了看阨池周围布撒的铜钱,嘴角勾起。 “寒火天罡困魔咒,灵均师兄应该感谢我才对,不是我,恐怕就要失传了吧,不过元家人法器都能丢,也难怪一代不如一代。” 元友在一旁抱着元化星,他紧紧咬牙,怒火即出,元化星轻哼了一声,似是要醒。 石岩出幽幽的看着白袍人。 “你以为你能捡到法器,是因为元家无能吗?如果当年不是第二只魃出来,元光祖怎么可能被法器耗血而亡,让你捡了便宜。” 白袍人眯眼,原来是这样,可是石岩出是怎么知道的。 这唯一的疏漏,胡海宗提前喝的魃血,原来是这么来的,可是第二只魃会是什么人所变? 石岩出看着白袍人。 “不要再猜了,没有任何意义。把魔罗火宫交上来,不然你绝对后悔。” “呵呵,呵呵呵,交?哈哈哈哈,休想! 既然我暂时出不去,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慢慢享用吧,你要看好了,这也许是世上最后一颗,能解舛之命的解药了。” 石岩出没有在说话,他冷冷的看着阨池之中。 白袍人语毕,将手中的东西拿到了嘴边,那是一颗不大的淡绿色球状物,并且有很多软的突刺,突刺不是硬的,长而软,滑出了他的手指缝隙。 如果不知道那是什么,任谁都不会认为它是颗心脏,也不可能下嘴吃了它。 元化星缓缓睁开了眼睛,耳朵中如针刺般疼痛,全身都有种麻木的感觉,元友慌忙轻唤着女儿。 此时阨池中,白袍人手已举起,即将把魔罗的心脏塞入口中,突然一道黑色身影跃入了阨池。 白袍人咦了一声,随即说道。 “还有自投罗网的?” “你答应我的那一半呢?” 白袍人看着跳进来的黑袍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士甲啊士甲,你应该早料到吧,毁了君房的形尸,我当时不杀你,已经算是仁慈了,你还有这个非分之想,活的太久,变傻了吗?” 明明心中预料过这种结果,但还如赌徒一般心存侥幸。 黑袍人已经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那其中夹杂着羞辱和折磨。 愧疚吗?后悔吗?还是那句心安理得?似乎都是,又都不是,那只是长生的恶毒而已。 当希望落空时,怒火再也不受控制,黑袍人身形摆动,飞身去夺白袍人手中的心脏。 但是还没到近前,噗通一声,如被卸去经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白袍人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他没再丝毫停滞,将那绿色球体塞入了嘴中,牙齿错动,汁飞肉碎,轻车熟路般的吞咽下去。 石岩出看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切,童稚的面容神色冷然,站在他身旁的长发青年目光凝重。 一旁,元化星睁开眼后,听见父亲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她脑中混沌,眩晕疼痛,夜风中掺杂着土味儿和焦糊味。 她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过什么,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她却不知脸上的黑纹,让她看起来十分古怪吓人。 畹姨走了过来,帮着元友,让元化星半坐起来。 而此时阨池周围,也传来了闷闷的轻响,那圈铜钱倒地,四周无形气场消散。 徐君房喉咙滚动,吞食下了最后一点残余,期待的面色,似在静静感受着什么不同。 石岩出默然的看着他吞食完毕,眼瞳深处黑不见底,他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 “把阴爻人喂了魃,会是你永远的噩梦。” 除了元化星,其它人,都抬眼看向了阨池中。 不知这句话透着什么古怪,白袍人身体陡然一震,脸色变的难看起来,之前的从容淡定,得意张狂,慢慢变成惊慌骇然,更诡异的是,在他旁边趴着的黑袍人,缓缓用力支起了一点膝盖,似是能动了。 “不可能,...不可能。”白袍人向前跌撞的跨了一步,语气中压抑着慌乱。 “石岩出,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男孩背过手,不在看他,童音悠远。 “囚乙,长生是看不见的禁锢,生死都是你选的路,由的了自己,怨不得别人。 魔罗火宫,可解舛之命,亦会收回你的长生,世上哪有白得的好处,想两者兼有,怎么可能。”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灌入白袍人的脑中,不用说,他也已经感觉出了异样。 但他还是一时无法相信。 那是几千年的执拗痴迷,那些付出的,违背良心的,无法追悔的,变成了深深的恐惧锥刺于心。 他将手指迅速塞入口中咬破,血顿时冒出,伤口却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 他哀嚎一声,往阨池边上跳去,纵使心中有力,却根本跳不上去了,他的所有能力都消失了,他现在,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人。 元化星有些虚弱的靠在父亲的怀中,她虽然不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但此刻她听到了徐君房的叫喊。 头疼的感觉愈发强烈,似乎所有痛觉都在脑部聚集,内心深处止不住的无比酸痛,就像是那里憋着一汪水,伺机决堤,为什么好想哭啊! 徐君房的喊声凄怨无比。 “陈魈是阴爻人,元化星不会骗我,虚境里写的不可能错。 石岩出,你告诉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你告诉我啊!” 石岩出皱着眉,缓缓转过身,看着几近癫狂的囚乙,冷冷说道。 “你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会反治其身?” 白袍人身形摇晃,在千年的过往中,他最不信的就是因果报应。” 石岩出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泛起一层黝黑的悲色。 “你不信?那是因为时候不到。 你把陈魈喂了魃怪,她死了,你永远都得不到真正的解药。” 风似乎停了,漆黑的夜如此冰冷。 这句话声音不大,为何像利剑直穿,深刺灵魂。 囚乙愣住了,“得不到真正的解药”,元化星让他发的誓,疯狂在耳边回荡。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白袍人凄厉的喊着。 而石岩出的话,让元化星恍惚,她还在“陈魈死了”这几个字眼上挣扎。 什么是“死了”,是说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 她读不懂这几个字的意思。 陡然脑海里出现了一颗巨大的黑色眼睛,深深的望向了她。 “化星!” “陈魈?” 有什么在蔓延,在撕裂,全部涌出, 元化星眼中的世界瞬间反转,她闭上了眼睛,不愿醒来。。。 ------------ 第一百零七章亘古的传说(一更) 元友和畹姨同时发出一声低叹,石岩出侧脸望去,顿时眉间一震。 他知道,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在进入囚乙耳中的同时,也落入了刚醒的元化星心中。 陈魈身死这件事,本身对元化星造成的刺激会很大,如果她还得知,是被别人利用,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石岩出只觉得刚才有些大意,说话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了。 但是今后想瞒的话,也很难,他紧紧锁眉,看向了元友那边。 此时,元化星紧闭双眼,脸上那层黑纹渗出皮肤,转变为黑色的细密鳞片,蔓延开来。 漆黑的夜幕下,黑暗是否正笼罩着她,那可怕的消息带来的冰冷,是否也在侵蚀着她? 元友焦急万分,他不知道女儿到底怎么了,那看起来吓人的鳞片,是怎么突然生出来的。 “畹儿,帮他把元化星带到车上,你们先回局里,把她安置到6号禁室。” 畹姨的目光深深,蹙眉问道,“那你呢?” “不打紧,来得及。” 畹姨没再多问,也没有顾及元友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娇柔的身躯,俯身一把便抱起了元化星,快速往不远处停着的车走去。 阨池之中,沾染了很多污垢的白色袍衣灰黑无比,囚乙呆立原地,阴影下的面容看不出什么神情,但身姿一动不动,似是丢了魂一般。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觉,身后此时缓缓站起的人,手中拿着一把带土的黑色匕首,朝他而来。 “士甲!”长发青年眉头紧蹙,厉声喊道。 黑袍人手中的匕首疾风而下,带着恨和怨,没有丝毫犹豫,却在马上沾到白袍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他动不了了,为什么不管何时,都被控制着,他双目恸哭起来,吼道。 “你们不恨他吗?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为什么要控制我?” 石岩出冷然的看向阨池。 “这个人你不能杀,他需要带回六孛局。 君疾,把囚乙带上来。” 一道身影只是瞬间,夹着白袍人到了坑外。 白袍人此时如同一具行尸,不言不语,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睁着,不知盯着哪一个莫名的地方,整张脸庞上写满了绝望之色。 而阨池中的黑袍人身体一松,缓缓的,悲怆无力的跪了下去。 还要永生吗?他抬起了头,望向漆黑的天际。 “师父,师兄,是我对不起你们。” 他手中的黑色匕首,是在阨池中捡起的,他知道,那是特殊的匕首,让阴舛人无法愈合伤口。 这长生路,果然不能心安理得,没有人能原谅! 黑袍人眼睛闭起,带着绝望和羞恨,猛然捅向胸口。 一股巨力传来,是谁一把抓住了手腕,黑袍人凄然望去,那是长发青年,他的师兄,言君疾。 “死了,就真的无法再回头了。” 几百年前,落铁洞内的一幕幕场景,越不想记起,越排山倒海飞来。 如果不是他当初的嫉恨之心,怎会让师兄也成为这般命运。 他羞愧难当,他后悔不已。 “师兄~!” 长发青年缓缓放开了黑袍人的手臂。 “路是你选的,你不是曾经说过,变成什么,都一定会走完吗?” “我错了,真的错了!”黑袍人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石岩出看着漆黑的夜空,长叹一声。 不管怎样改变,命运都无法拒绝。。。 六孛局 深深的走廊,昏暗的灯光,走廊墙壁不是很平滑,但却有着油亮的质感,如果离近细看,表面还渗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并且偶尔还会飘出一些缭绕的冰烟。 传来的脚步声,在走廊的一扇门前停住,一个古篆体字的“六”,刻印在门的侧面。 “君疾,下一次我回来,不一定在何时了。 交代的事,要谨慎,局里交给你了。” “局长,放心,定不会辜负。 还有,那个人刚过完生日,已确定。 如果元化星醒了,我就去接那个人来,安排她们。。” “好,我进去了。” 门开了,元友看到石岩出走了进来。 这间屋子,墙壁黑亮,是什么材质,元友无法猜测出来,他立在一张铁床前,神色忧虑憔悴沧桑,因为床上躺着的人,是元化星。 石岩出走到床的近旁,因为个子太矮,他让元友将他抱起。 元化星的脸上布满细密的黑色鳞片,连嘴唇都没有幸免,已经看不出她原有的样貌了。 元友抱着石岩出,石岩出伸手撩起了元化星手臂上的衣服,向下看去,同样也都是黑鳞。 他指挥元友转到元化星头部位置,用手剥开她头顶的发丝,仔细找着什么。 不到几秒中,元友看见了女儿那层发青的头皮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长了出来。 元友身体一滞,他抬眼看向了石岩出。 灯光下的石岩出,脸很苍白,眼睫一圈都有往外扩散的殷红痕迹,有一种隐隐的病态之感。 “把我放下来吧。” “石局长,化星她...?” “她现在有这样的变化,应该是进入了阳爻人升四阶的融合阶段,我给这个阶段起名叫抉择之境。” 元友听不明白,他实在知道的太少。 “抉择之境?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元友因为着急,眼圈又一次红了。 石岩出微咳了一下,脸又白了一些。 “这个阶段,是三阶阳爻人升四阶的必经之路,我也不知道抉择之境里有什么,但是如果她能醒,不但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而且会升为四阶阳爻人。 但如果她出不来,那么她一直都会在这个形态下昏睡下去。” “化星她注定会这样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元友的样子,石岩出清楚,也该让最后一个元家人知道些什么了。 他轻叹了一了声,这声叹息之中,似有着几分无奈和沧桑。。 他将目光收回,声音中带着苦涩。 “要想说清楚这一切很难,但所有的恩怨,包括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亘古不变的传说引起的,那就是长生不老。” 石岩出眼中迷离起来,彷彿记忆又回到那悠悠的过往之中,那些时光中的秘密,马上就要为之揭开了。 他缓缓说道。 “这世上有那么几种人,可以容貌不老,没有特殊情况,也可以一直不死。 这件事,还要从两千多年前说起,并且这个故事的开头,世人皆知,那就是秦始皇派徐福出海寻长生不老药的故事。 秦王嬴政统一六国后,迷求于长生不老,于是有人引荐了一位有名的方士前去,为始皇帝去寻长生之方,这位方士名叫徐福,字君房。” 元友听到这里一怔,“徐君房?” 石岩出望向元友,“你知道的那个徐君房跟这个徐君房不是一个人,他只是用着他的名字。” 元友微微点头,石岩出继续说道。 “徐福并不是独自出去寻长生方,而是带着他的三个师弟一起前往。 他和他的师弟们,都是拜在了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的鬼谷子门下。 鬼谷子具有通天之智,在他众多学生中,唯有这四人学的是修仙炼丹之术,也是他老人家最后的关门弟子。 这四人分别是齐人徐福,秦人元灵均,燕人石生,还有楚人囚乙。” 元友听到此处,内心不禁想起了石室里徐君房提到的元灵均,还有深坑前石岩出喊道的囚乙,那么石生,恐怕就是石局长了。 元友没有打断石岩出,他继续听着。 “他们这四人之中,只有元灵均一人,醉心于各类法器符咒,剩下的那三人......” 石岩出说到这里,童稚的眼中多出一丝萧瑟之感。 “那三人都喜研长生之道,其中,囚乙最为痴迷。。 他们在出海寻方之前,都翻阅过很多古籍,也得到过老师的指点,所以此去,势在必得。 但长生不老,没有那么容易找到,他们的船队在琅琊海域半年,未发现一丝仙岛的踪迹,直到有那么一日,海上起了大雾,出现了几百年最大的海市蜃楼。 那海市中的奇景,是座大岛,岛上发出了五彩之光,众人都觉得那座仙岛就是他们要找的。 船队开始在茫茫海中苦苦找寻,终于在数月之后让他们找到了。 当踏上那仙岛之时,谁也没有想到,命运之轮会是怎样的转动。 石岩出的眼中,有什么深邃的东西在后面搅动,那根源的秘密浮现在了脑中,但又被他压入了眼后,他继续说道。 “寻找的过程有些离奇,那些看到和寻到的都光怪陆离,但这四人如愿以偿。 元灵均得到一块六边形的石盘法器,还不小心融了一颗不同于阴舛石的石头,而剩下的那三个人,则找到了长生的方法。 但师兄弟几个,却在长生上出现了分歧,因为这种长生之法,是以嗜血为代价的。 长生道,讲究道亦有道,歪门邪道危害无辜,这种是万万不可取的。 而且在这次寻长生之法的洞里,石生发现的一些事,透露着古怪和惊奇,他认为这种长生之法,肯定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他不同意用那长生之法,元灵均也同他一样,不赞同。 但是他们的师弟囚乙不那么认为。 囚乙生性多疑,自私任性,而且身为楚人非常不喜秦人,又特别痴迷于长生,说服他,让他放弃很难。 囚乙一方面觉得,这种长生来之不易,能长生即可,不必拘泥于道义,而且还认为,肯定有什么方法能不吸血。 另一方面,他觉得,没有人会拒绝长生,如果有,肯定是另有目的,他大概认为石生和元灵均有别的想法吧。 而他们的师兄徐福,则想细细做打算,因为毕竟这次出巡,他是要给始皇帝求长生方的。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没有达成一致。 后来,徐师兄考虑了良久,觉得这种长生的确不可取,于是让石生把那些所谓的长生石扔到大海里,永不见天日。 那日风雨欲来,悬崖之上的少年内心也十分复杂,毕竟长生的诱惑没几个人能拒绝,他拿出了一颗所谓的长生石细细端详,却没发现身后来了一个人,那是他的师弟囚乙。 可能囚乙以为石生要独吞长生石,又或是已经为了长生起了杀心。 不管出于哪一种心思,囚乙趁着石生不备,将这个对他如亲弟的人,毫不犹豫的推下了悬崖。 而谁也不会知道,石生手里还握着一颗这种石头,谁也不会想到,这种石头可以让生的人变成阴舛人,让死后的人,每一次轮回都带着前世的魂识。 元友面色凝重,他明白了什么。 石岩出的眼神中闪烁出的,说明了一切。 “对,我就是石生,元灵均是你先祖,还有你知道的徐君房,他就是囚乙。 元友知道元灵均是元家先祖,也同样猜测到这些人是谁,可是石生,他重新将目光,细投到这个看起来孩童模样的小孩身上。 石岩出眼神中多了一份沧桑和凄凉。 “像我这种转生的阴舛人,每一世都带着记忆,而且每一世都活不过25岁。 我是能转生的阴舛人,但这种命运要比直接变成阴舛人还要凄惨。 我们这种人,会在五岁左右就开始嗜血,所以很容易被发现,很容易被人认为是怪物。 你知道,从古至今,对付怪物,人类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并且处置起来的方法花样繁多。 这种可怕的命运,是跟随着生生世世的噩梦。 生就是痛苦,我曾憎恨,曾认命。 直到1000多年前的一天,我生在了一户姓元的人家里。” 石岩出说到这里,看向了元友。 “生在这户人家,我在五岁那年,竟然没有出现嗜血的欲望,我突然发现,这户人家,竟然是师弟元灵均的后人。 我为什么会突然不在嗜血,这大概是跟元家阳爻血有关。 这让我想到,拥有这些血脉,让人异化的这种石头,究竟是什么。 虽然后来局里一直在对这些探索,但收获并不明显。 不过可以肯定,这东西并不是地球上的产物,而这种石头的改变机制,大概是跟人类基因融合,还有病毒入侵变异有关,至于怎么联系到灵魂传递和血脉能力遗传,根据现有条件 ,恐怕很难解开迷题。 不过,这阴差阳错,的确改变了我的命运,我虽然不必嗜血,但依旧活不过25岁。 可这已经足够幸运,并且生在元家,也知晓了一些元家的秘密,知道了元家的使命,知道了有魃这种东西,所以,我说我是半个元家人,也不为过吧。” 元友沉重的点了点头,石岩出继续说道。 “不管是怎样的阴舛人,都是这种悲惨的命运,所以在六孛局里,我们一直试图改变阴舛人的命运,想找到解除这种命运的真正解药。 但我们手头上所需的东西有限,这其中还牵扯到人性的问题,所以在研究解药这一块,难之又难,慎之又慎。 直到有一年,河南异常大旱,天灾人祸,六孛局介入,我去大莲山上调查缘由,却无意中,发现了你爷爷的行踪,并且亲眼目睹了,他正在杀第二只魃怪。” 元友微微一怔。 “您知道我爷的事?” 石岩出点了点头。 “我不但知道,而且你爷也是我亲手葬的。 你爷杀一只魃怪,绝对不会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了第二只魃怪,那魃怪是什么人变的,我并不清楚。 你爷爷因为频繁使用法器,造成了失血过多,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但是魃还没被杀死,所以情急之下,我用了元家的法器。 因为法器只认阳爻血,所以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没想到,我竟然能驱动元家的法器,并且在杀魃的过程里,还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那是关于解药的秘密。 ------------ 第一百零八章解药的秘密(二更) 那是关于解除阴舛人命运的秘密。 这个秘密,不管我如何的紧裹于心,还是被一些人发现了。 我本想把它烂到肚子里,但现在恐怕不行了。 我现在告诉你,因为你是元家人,因为这些是关乎元化星的事,还因为你已经是动爻人了,总有一天,在虚境中也会知晓这些。。 元友看着石岩出苍白的脸,微微点下头。 石岩出慢慢说道。 “这个秘密,之所以很难被发觉,是因为需要特殊的方法和条件才能知晓。 这个秘密被藏在法器之中,只有用法器杀魃的时候,拥有阳爻血之人,会进入法器的一个虚空里才能看的到,并且还得通晓那种上古的文字。 这一层层的加密,想要知道答案非常难,但就是这样复杂,还是被用心不良的人窥视到了。 我知道法器中有虚境,是我转世到元家的时候得知的,但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虚境里到底有什么信息。 虽然每一代元家人,不一定都能杀到魃,不管见过虚境与否,世代元家人祖训明规,都不能透露虚境中有什么。 我知道法器虚境里有什么,那是因为在1943年那次,帮你爷杀魃的时候得知的,而囚乙是怎么知道有虚境这件事的,联系前后,我猜测大概也是在那一次知晓的。 在我去找躲避大雨的山洞时,回来后,你爷已经去了,他手中的法器也没了,那是被囚乙拿走了。 我想,他正好找到了弥留之际的你爷爷,在拿走法器的时候,你爷爷可能认错了人,交代了一些元家的秘密吧。 囚乙知道有虚境这件事后,他就一直想要利用元家的阳爻血,取得虚境之中的秘密。 可能一开始想利用你,但后来却发现了元化星,因为小孩比较好利用,估计他也没想到,元化星竟然不是你亲生的,但误打误撞,却寻到了胎生的阳爻人。” 元友望向元化星,她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口稍稍有起伏的样子,和一具尸体无异。 “那陈魈呢?怎么会把她们俩都牵扯进来的,化星怎么就那么凑巧,正好是阳爻人。” 石岩出长叹一声。 “这也许就是宿命,太多的阴差阳错,太多巧合,仿佛注定一般,造就了这一切。 而她们两个人的来历,都跟虚境里的秘密有关。 还有我,可能是唯一一个,认得里面那些古文字,还能看见那四段文字的四阶动爻人。” 信息量太大,元友正在消化,但他还是露出了惊惑的眼神。 “四阶?” 石岩出微微点头,继续说道。 “对,我是四阶动爻人,那是在虚境里的声音告诉我的,并且我能看见石柱上全部四段文字。 那法器的虚境之中,有两个空间,一个空间中,有一根非常大的黑色石柱,石柱上有文书。 另外一个空间,是个奇怪的地方,像一阶,二阶,动爻人这种词语,就是我在那个空间听到的。 结合当初我们在仙岛石洞里发现的信息,我认为这个虚境,是一种超越地球任何科技的融合空间,应该是在远古时期,地外文明和本土的地球文明所造的。 至于这些信息究竟有什么目的,暂时不得而知。 这虚境中那些石柱上的文书,我能看到的,一共有四段,并且这个秘密可见度是有等级的。 第一段文书,一阶以上可见,描述的事情大致是说,有方法可以改变阴舛人的命运,但没有具体说明怎样改变,这段文书,元家人能看到。 第二段文书,二阶以上可见,描述的是,把阴爻人喂了魃怪,魃怪变魔罗,魔罗火宫可解舛之命,且三阶阳爻人可杀魔罗。 第三段文书,三阶以上可见,主要描述了一些关于阳爻人和阴爻人的事。 阳爻人叙述的很详细,其中元家人算作一阶阳爻人,除了可以延续血脉,并无异能。 但是如果元家人中途用了阴爻石,就会变成三阶动爻人,将不能延续香火血脉。 还有无性胎生的二阶阳爻人,满十六岁后变为三阶等等。 文书上对阴爻人没有太多描述细节,连怎么形成的都没有提。 倒是描述了三阶阳爻人和三阶阴爻人,升四阶的情况。 元化星现在变成这样,就是三阶升四阶所要经历的,不知道这算作融合或者算作其它什么,如果成功了就醒,如果过不去,就沉睡。 这也是局里日后要研究的。” 而阴爻人升四阶,写的很奇怪,毕竟我所知的有限,所以只能大概解读,魃怪会赋予阴爻人特殊的能量之后,阴爻人升为四阶。 第三段文书还特别强调,阴爻人必须跟阳爻人在一起,有助阳爻人升四阶。 所以当我发现元化星有可能是阳爻人的时候,我就派陈魈去监察她,为应日后文书所言而做准备。” 元友听到这里,大概也明白了一些事。 “陈魈已经...,那么也就是说,化星能否醒来,已经没有定数了是吗?” 石岩出看向铁床,眉头微微蹙起,本就有些虚无的目光,此时露出了一丝迷惘。 “如果很容易升为四阶,那也就不足为奇了,况且陈魈被囚乙所害,所以这一切的确没有定数。” “那第四段文书写的是什么?” 石岩出停顿了下,眼眸露出稍许迷离。 “这第四段文书,四阶以上可见,写的是阴舛人的真正解药。 方法是,四阶阳爻人的血和四阶阴爻人的血,融合形成的物质,可以让阴舛人进化。 跟魔罗火宫让阴舛人变回普通人相比,保留原有能力和长生,这才是真正的解药。” 石岩出说完这些,内心中不知为何,有种不安隐现,他总感觉这些记载,哪有问题。 这些文书,为何要有限制,为何不一次写完,非要分段,就像是逐层在慢慢引导,朝一个方向发展而去。 为何对阴爻人描述的不完全。。 他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总感觉其中有什么无法探知的东西。 而元友其实并不在乎什么解药,他也不想卷入这种复杂匪夷所思的漩涡,可如今元化星成这个样子,元友听到这些怪诞的事,从心底升起了一丝无力。 “石局长,我只想知道,那虚境里面,还有没有提到什么方法,可以让化星醒来?” “除了提到阴爻人有助阳爻人升四阶,并没有过多再描述这件事。” 元友的心沉了下去,唯一能助之人,已亡。 石岩出重重的咳了一下,咬了咬牙的动作,被元友看在眼里,似乎眼前这个孩子,身体出了大状况。 “石局长?” 石岩出摆了摆手,嘴唇上却像挂了一层霜一般变的白了起来,他继续说道。 “囚乙,...”他说到这里,脸上疲惫之感更甚,他慢慢俯身坐在了地上。 “囚乙利用化星,结合他后来把陈魈喂魃的事,可以猜测,化星进入虚境的时候,应该是她没过生日,为二阶阳爻人,只能看到第二段文书。 所以囚乙以为得到了解药的秘密,实则是元化星没有看完全四段文书造成的。 囚乙精心算计,机关算尽,为了长生,不惜一切代价,为了解药,不择手段,所以对他的最大惩罚,莫过于让他最后变成普通人吧,这比让他死都难受。” 元友的手微微攥起,冷冷说道。 “命运由心,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吧,他罪有应得。 石局长,虚境里会不会还有第五段文书,只是没人看的到,会不会里面有办法让化星醒来。” 石岩出轻叹一声。 “这虚境里的石柱,有没有第五段甚至更多的,或者还有没有五阶六阶的阳爻人阴爻人,谁也不知道,这些事大概也要日后机缘才能慢慢揭开。 元友看着石岩出有些虚弱的样子,不禁心中又生出一丝疑惑,如果囚乙是为了解药,那么眼前这个孩童模样的人会因为何种原因,在寻阴爻人和阳爻人呢。 “石局长,恕元友冒昧,您当初找阳爻人和阴爻人,是为了什么?我很想知道,除了囚乙,您是否也是为了能解除这种命运而为?”元友突然想到了这点,离秘密最近的人,根本无法看透。 石岩出顿了一下,那眼中的黑瞳,如一潭深水一般沉落下去。 他不怪元友会想到这些,被卷入欲望的漩涡,难保谁不会沉沦。 或许他曾经与恶的距离很近,但这几生几世走来,他已经知道该走向哪边。 他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杂质和躲避,就如他心中坦荡,将他所知的秘密尽数托出一样。 “虚境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说过。 我之所以之前,把这么重要的秘密打算烂在心里,是因为千年以来,我深知一件事。” 石岩出说到这里微微一滞,眼神迷离透着沧桑,仿佛曾经有着太多让人不忍回首的凄凉。 “解药能医好病,但却治不了人的心。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得到解药,解除了那命运,接着就会有更深的欲望没完没了的索取。 只要有了开端,便会是罪恶的开始。。 所以我才下定决心,将这个秘密深藏于心。 可是1978年发生了一件事,才让我不得不重新做了决定。 当时局里在红河洞处理一件诡事时,抱回来一个女婴,这个女婴就是陈魈。 红河洞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在古代其实叫落铁洞,是因为传说那里曾经在上古时,落入过孛星陨石而得名。 但只有我们知道,那并不是传说,落铁洞中的石柱,是天外的东西,这东西上,还附着阴舛石,至于还有什么物质,现在还无法探知。 红河洞那里出现怪事,基本跟这些天外飞石脱不了干系,所以女婴的出世,必定不凡。 当时我只是觉得她特殊,也不知道她长大会怎么样,所以一直把她抚育成人。 后来等陈魈十六岁后发现,她具有阴舛人的一些特质,但比阴舛人还特殊,所以我断定,她应该就是虚境文书所说的阴爻人了。 阴爻人出现,就意味着胎生阳爻人也出现了。 如果阳爻人,在过完生辰后升为三阶,那就意味着指不定哪一天,他(她)会在升四阶的时候,出现化星这样的异常,样貌全变。 所以我必须在三阶阳爻人还没被世人发现的时候找到他(她)。 于是我开始着手关注各地的一些奇人异事,到处寻找阳爻人。 而元化星,是搜罗各地的无性胎生事件发现的。 找到元化星是去年的时候,于是我让陈魈转学来北寒三中监察她,按虚境所述要求以应万变。 当时计划,如果元化星是阳爻人,我就会安排陈魈一直在她身边,不过后来看她俩的关系那么好,想必不用安排,也可能会一直在一起吧。 我并没有打算,让她们早早知道自己的宿命,想要日后瞒不住了,再慢慢告诉她们。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情况会变成这样。” 元友听罢,轻叹一声,“可是陈魈那孩子已经没了,她们的关系的确很好,也不知道化星醒了以后,该怎么跟她说。” 石岩出憔悴的脸上又挂起一丝灰暗。 “我本以为,秘密在我心中会很安全,我也以为,她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但却没想到,这种保护,却也被坏人钻了空子。 陈魈和元化星,她们之间的感情的确深厚。 也正因为如此,陈魈这孩子,居然没有听从指挥擅自行动,恐怕是想救元化星吧。 而言君疾的师傅,出卖了六孛局,造成情报延误和泄露,导致了连锁反应。 这也是我的失误,我的责任!” 话说到这里,石岩出剧烈的咳嗽起来,脸白的几乎透明,嘴边渗出一些鲜血来。 元友赶忙走到石岩出的近前蹲了下去,石岩出的身上,透着一丝死亡的味道。 “你?” 石岩出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这份苦涩并不是对这早已习惯的宿命有何抱怨,而是内心深处,看到了元化星和陈魈,他忽然愧疚无比。 他苦笑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 “这一世快结束了,虽然我是四阶动爻人,但25岁之内的寿限改变不了,其实老天已经很公平了,如果不是这一世出了这些事,我还是蛮享受这种重生的乐趣。” 说着,石岩出将小小细细的手臂伸出了衣袖,元友低头望去,那手腕的位置,有一圈暗红的印子连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世临界期来的这么急,我定不会疏忽了那么多,让人趁虚而入了。” “这不能怪你。”元友这一次投向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信任,他看着眼前孩童模样的人虚弱的样子,小小的身躯,背负着何种的过往。 “你...帮我...个忙。” “说吧!” “如果...化星醒了,帮我对她说,...,...,跳跳糖...那次,我没生气,请她在余生往后......也不要...生我的气。” “...,...好!” 小男孩感觉无比的累,他努力的又一次睁开了眼,望向了铁床之上,那附近散射下来的灯光,光晕慢慢变大,视线模糊起来,他缓缓的垂下了头。 “后会有期!” 纵使千年,谁又能猜的出看的透,这条路的孤寂。 人生如圆,终点亦是起点。。 只有等待了。。。 ------------ 第一百零九章一日囚抉择(大结局一) 一片黑暗,无边无际,没有光亮,也没有尽头。 一个短发少女,黑色短袖,黑色短裤,每一寸肌肤,布满黑磷。 她立在这虚无之中,已然与这黑暗无法分辨。 她向前方注视而去,眼中依旧是黑暗,她看了很久,心中居然没有任何感觉,她闭上了眼睛,向前走去。 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在这静谧之地,一声清脆的滴水声,在她耳边响起,冰冷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像是谁的眼泪,从虚无之中落下,落在了她的脸上。 缓缓伸出手,抚摸那片冰凉,不知为何,一种酸涩之感,陡然在心中开始蔓延。 无数画面的碎片翻转而来,细碎嘈杂的喊声模糊不清,情绪的潮水即将要决堤。 好难过啊!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声音画面,戛然而止,她硬生生从其中抽离。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慢慢睁开了眼睛,依旧身处黑暗,可她却模糊的看到,有什么人,从黑暗中,朝她走来。 一束光落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那个人走到了这束光里。 那是一张少年的脸,英俊白皙,含着阳光的笑意。 “元化星,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你答应过我,会帮我的。” 少年的手中多出一个六边石盘,伸着手,将它递了过去。 “元化星?...是谁?” 少女想不起是谁,她伸出了手,把石盘接过了过来。 这样东西,刚入了她的掌中,就在眼前,瞬间瓦解崩裂,细密的裂缝之中,散出无数森白光芒,照亮了黑暗,落在了她的身上,映入了她的眼中,融进了她的身体,石盘变为了灰烬,随着光消失散去了。 少女的心脏猛然颤动,瞳孔瞬间收缩,灼热的感觉,遍布全身,只是几秒种的功夫,这种灼烈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嗝~~~!”波动着耳鸣的感觉,这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 有什么从黑暗中来了,速度惊人,即使刹那,已经到了那位少年的身后。 少年脸上无邪的笑容,瞬间变的含有深意,仿佛,那裂嘴咆哮的怪物不是凭空而出。 少年慢慢向后退去,没入了稠密的黑暗之中。 只剩下黑暗虚空回荡着冰冷无情的声音。 “一阶融合试炼。” 那片光下,缩到很小的灰白瞳仁直直的朝少女望来。 毫无征兆,怪物突然张开了裂到耳根的大嘴,嘴中细密的尖牙上,勾丝拉扯着酸腥,一跃而起,向少女扑来。 是什么会让人的心中,没有了任何波澜。 怪物在她的眼中瞬间拉近,长尖的指甲已经触到她的身体,却在那分厘之间,忽然停滞,不再有任何动作。 时间像是被定格了。 少女伸出黑磷包裹着的手,眼神漠然,指尖轻点到怪物满是青蓝鳞片的手臂上。 有什么蔓延跳动,那是一层森白火焰,眨眼间窜至怪物的全身。 身躯四分五裂,扑朔成块的灰烬哐当落地,砸起了一层烟尘。 少女突然感到,脸部变的轻了起来,一种包裹的感觉褪去,这种感觉逐渐在向下延伸。 没有丝毫情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二阶融合试炼。” 黑暗中,极具穿透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什么又来了,扒开了黑暗的帘幕,来到那片光的下面。 来的东西,看起来就如皮肉尽失一样醒目,浑身血红。空洞的赤目没有任何焦距,显的更加残忍无情。 这怪物浑身长满了红色的鳞片,细密的小触角,在每一片红鳞上蠕动。 它的头部顶着密密的一层触须,四下乱动,嘴唇与肉交融在一起,同样裂至耳根,腰下六条如腿的触须,滑动支撑着躯体,但它的速度并不像它怪异身躯那样臃肿滑腻。 嗡嗡声大作,速度惊人,比闪电无不及,瞬间到了少女的身后,伴随着嘶鸣,狠狠的向着她咬了下去。 牙齿间咬空的碰撞声传来,闷空空的就知道这怪物的咬合力很强,但与此同时,少女消失了。 怪物的速度已是惊人,但此时看来,少女的速度比它还要略胜一筹,因为毫秒间,怪物已经感受不到少女在哪里,而少女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它的后背。 只是一瞬,它鳞片上的所有触角都缩了回去。 跟刚才相比,森白火焰变为了一层灰蓝的火焰,覆盖了怪物的全身。 “吧嗒”声落下,怪物已然变为了一摊灰烬。 “三阶融合试炼。” 似乎并没有任何喘息。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很多穗状物在地上摩擦一般。 很多触须状的东西,在黑暗与光束的位置若隐若现,紧接着,一颗黑又亮的巨眼先出现在了光下。 少女的眉目之间不知为何一动,她盯着这颗巨眼久久不能移开。 喉咙干涩,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正在缥缈呼喊着她的名字。 记忆的碎片无法拼凑,像极了最熟悉的陌生画面。 她的头突然疼了起来,不知为何,已经褪到一半的黑色鳞片又重新往上蔓延。 而那巨眼怪物头顶上方的无数触须,也已经伸到了她的身边。 是什么让她犹豫了,她依旧无法想起缘由,她闭上了眼睛,所有思绪沉浸在记忆的海中,她想用手拾起,却都从指间滑落。 她站在原地像是无法醒来。 无数分裂的触须形成一个包围,蔓延到了少女的身上,又分裂延伸出很多触须,将少女包裹。 拉拽,抬高,往怪物的嘴边而去。 那颗巨眼周围,分散着三个凸起的圆形口器,口器中的碎齿,像涡轮一样交错。 触须缠绕着的少女,与巨眼近在咫尺。 三个凸起的口器慢慢伸了出来,前端突然旋转变大,像一个巨型花盘一般,弓起,猛的向下。 与此同时,少女一瞬间睁开了眼眸。 花盘般的口器突然停滞了,盘缠在她身上的须藤,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松散开来,少女双腿垂下,缓缓的站了起来。 尖锐的嘶吼,这嘶鸣声不知代表着什么。 疼?惧怕?不甘?还是不可思议。 因为怪物的身上,布满了一种黑色的妖异火焰,像无数蝙蝠附体,又如瘟疫般迅速蔓延。 嘶鸣声戛然而止,巨型的灰烬扑于少女的脚边。 似风掠过,地上的所有污渍灰尘都消散不见了。 声音依旧冰凉。 “四阶融合试炼。” 会是什么呢? 有人静静的站在了她身后的光束之中。 少女身上的黑色鳞片已经褪至腿根。 她慢慢转过身,望向了后面的来人。 那是一个高挑的女生,一身白色装束,皮肤本就白皙,被那束光映得更加洁白如雪,她没够任何表情,但也不影响她飘逸出尘的清丽,只是她的眼睛里,看起来缺少了一种生气,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 碎发少女看到光下的女生,她的眼中,瞬间莫名的氤氲起了一些潮湿。 嘴唇微微颤动,脑海中有什么纷纷涌涌,内心中难以平息,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怎么都想不起是谁。 心中的那股酸涩之感全部涌了上来,头剧烈的疼了起来,像是有什么要冲出脑腔,腿上的黑磷似在揪扯抵抗,但最终还是缓缓又向上而来。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是那个英俊少年,他站在黑暗和光明之间。 “杀了她,你答应过我的,帮我杀了她。” “不!”少女的声音干涩倔强。 少年走近白衣女孩,用修长的手指勾起女孩的下巴,看向少女。 “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会帮我的,会帮我的...元化星...你要杀了她,快,杀了她...,杀了她...才能进化。” 少年的声音变的稠密起来,时而缥缈,时而诱惑,时而狂躁,忽远忽近,忽高忽低。 少女闭上了眼,她不知为何会抗拒,她不要,她不想听。 “不,不要,不可以。” 黑磷向脸颊蔓延。。 “你答应我的,你忘了吗?化星,你忘了嘛?杀了她,杀了她。” 呢喃细语,但如刀刺般让她无法呼吸。 当黑色磷片如潮水一般越过了唇,鼻子,眼睛,即将没过一切。 她如溺水的人,在沉下去的一瞬间,看到一个身影,向她跑来,所有的片段袭来,情绪崩摧,眼角滑落下了冰凉。 “陈魈。” 少女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眸之中净是黑色,手间出现一团黑芒,向少年袭去。 “嘭” 仿佛所有开关都闭合,一切又归于黑暗,黑色磷片,覆盖100%。 冰冷的声音响起。 “四阶融合失败。一日囚开启。” “铃~”。下课的铃声震耳欲聋。 前方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少女缓缓睁开了眼。 耳边出现的声音很是温柔。 “化星,课桌里的杯子,别忘了喝,我给你冲的果珍,我先走了啊。” “你...是?”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她看到的是一个俊朗的男生,眉目中带着关切向她望来。 “我是徐君房啊,化星,你怎么了?” 少女眼中满是迷茫。 “我是?化星?” 男生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额头。 “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外面快下雨了,要不我陪你回宿舍吧。” 少女眼眸垂下,睫毛微微颤动,她努力在脑中搜索着记忆。 黑板,课桌,窗外的操场。。 这是学校,她只能记起这些。 没有恐惧,惊慌,没有一丝波澜。 虽然她无法记起这些人,甚至自己的名字,但为何要记起呢?她的目光变的平静起来。 “我没有事,你走吧。” “对了,外面要下雨了,课桌的左边,我给你放了把伞。” 男生的眼睛清澈如水,不带一丝杂质,嘴角漾起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柔。 可为什么,少女的心中会泛起冷意?她没再说话,往窗外望去。 天空有种冷色调的灰白,让人有些着迷。 她起身走到窗边,怔怔的看着外面。 不一会,雨滴噼啪作响,砸在了窗户上,急落斜下的雨丝,瞬间让校园一片凄迷。 恍惚间,仿佛有什么事戳了她的心一下,眼眸微动,她想了许久,却始终想不出任何答案。 期间雨势忽大忽小,少女移身,上了四楼。 她走到了四楼走廊的顶头,从那扇门的后窗向里望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看什么,但心中像是有一道牵引力,带着她来到这里。 这座教室空无一人,她的目光落在一个座位上,久久都不愿移开。 她对自己的这个举动有些好奇,她为何会这样莫名的来到这里。 “元化星。”声音悠远缥缈。 少女从后窗上侧头往走廊深处望去。 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正在向她走来。 恍惚间,她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 女生已然到了近前,她的眼睛中含着星光,微笑的弧度如此熟悉。 “你到这儿,是来找我的吗?” “你是?” “我是陈魈啊,化星,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认不出我啊?” 这句话刺入耳中,少女的心剧烈颤动,脑海深处,像是被什么勾碎了,颠倒的画面碎片,锋利的向她扎来,世界又陷入了黑暗。 “铃~铃~铃~”下课的铃声听起来又亮又急。 少女又一次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传来,还是那么温柔。 “化星,课桌里的杯子,别忘了喝,我给你冲的果珍,我先走了啊。” 少女微微蹙眉,没有看向少年。 “化星,你怎么了?”说着,少年伸手去摸少女的额头。 这一次,少女微微躲了一下。 “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外面快下雨了,要不我陪你回宿舍吧。” 少女用那静默的眼神望向少年,许久都没有说话。 而少年依旧用那真诚的眼神,还有在意的口吻,微笑的面对着少女。 “对了,外面要下雨了,课桌的左边,我给你放了把伞。” 少女望向窗外,她的眼中没有了任何色彩。 当大雨来临之时,她缓缓起身,向楼下走去。 校园中空旷无人,雨势最大之时,天地一片迷濛,她往雨中走去了。 只是片刻间,少女全身已经完全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她似乎感受不到冰凉。 就那样怔怔的站在雨中,像是接受着惩罚,亦或是,冲刷救赎那内心深处无法被原谅的灵魂。 雨水从她的发间流淌下来,顺着脸庞滑下。 她闭着眼,突然,打在她身上的冰凉少了许多,她慢慢的睁开眼,挂着雨水的眼睛失神般的望着前方。 那会是谁为她撑伞。 “化星!” 少女缓缓转过身来,瞳孔在毫秒间收缩,一颗巨大的黑色眼睛出现在她面前,她心头嗡的一声,天地又变为黑暗。 “铃~铃”,依然是下课的铃声。 少女闭着眼睛,她不想看到那个少年。 所以直到所有话语结束,她才会睁开眼睛。 这些相同的场景,循环往复,她似乎也做着相同的事。 她依旧每日站在大雨中,不管谁会为她撑伞,她都无法面对身后的人,无法正视她的心中激荡出的回忆。 不知这种岁月,过了多久。 这种永远重复的恶毒,丝毫动摇不了那深埋于心的痛苦和内疚。 只有在雨里,才能淹没她痛苦的喘息,仿佛浸透全身的冰凉,才能让她减轻心中莫名溢出的酸涩。 有人在身后又为她撑开了伞,接住冷冷的雨滴,不让它滴进心里,少女眼睛迷离,浑浊着所有的回忆。 “化星,我是陈魈,你醒醒啊!” 少女不愿回头,不再转身,她捂住了耳朵,她不愿醒来。 头像裂开一般,天地旋转,陷入黑暗。 “铃~铃。” 许久,没有人说话,跟她周而复始说着那些话的那个人,没有出现。 她的眼眸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醒着,又好像进入了一场深沉的梦魇。 这个世界,仿佛在努力的惩罚着谁,警醒着谁,但谁又倔强的不愿清醒。 少女起身下了楼,此刻的雨,不知为何变的小了起来,迷濛间,她再次走入了雨中。 雨声淅淅沥沥入耳,雨丝朦朦胧胧落身。 雨变的轻柔起来,像是被谁感动,不忍再折磨着谁。 少女依旧站在那里,而雨幕的深处,有人向她走来了。 那个人没有打伞,浑身和她一样,已经湿透了。 雨水顺着发丝滴落,那个人的脸色凄然。 她看清了她的面容。 “你个傻瓜,为什么不醒?” 这一瞬间,少女再也无法控制,她闭上眼睛,使劲的摇着头,无力的蹲了下去,将头埋入膝中, 一只冰凉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抚过少女的脸庞。 所有的悲伤无处遁形。 “陈~魈~!”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恸然,那传到她脸上的温度触感,虽然冰冷,却让她再也无法漠然。 她猛的抬起了头,一把抓住了那冰凉的手,深深的用尽全力拥抱了下去,哪怕又是一场梦而已。 少女那张凄冷的面容上,满是讳莫如深的泪痕。 “我是个说大话的傻瓜,说好的保护你,说好做你引路的星星,说好的认出你,我一样都没做到。 我好蠢,是我害了你啊,陈魈,我原谅不了自己,我无法面对这一切。 我知道这是幻境,我知道你也是幻觉,我早就想起了一切,可我不想醒,不要醒,如果醒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陈魈。” 雨依旧飘落,少女知道,这宣泄而出的话语,只是又一场梦而已。 她不愿醒,想就这样抱着这个日思夜想的人永远沉睡下去,她知道黑暗即将来临。 可是那耳畔的声音为何如此真实。 “化星,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你父亲还在外面等着你呢,你难道忍心让他等你一辈子吗?” 少女松下了肩膀,站了起来,眼前的人也缓缓起身,少女不可置信的望向眼前的人。 “这不是梦吗?” “这是梦!” 眼前的人却逐渐虚幻缥缈起来。 少女知道,这的确是梦,陈魈已经死了,所有都挽回不了,也改变不了。 “化星,这虽然是梦,但我是陈魈啊,你从前能听到我心里的话,这是你我之间独特的牵绊,是我不停的呼唤你,是你记起了我,我才能找到了你。” 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变得虚幻透明,声音也空灵起来。 “我不要你活在过去的阴影中,答应我放下心中那些执念,让我安心,我要你为我活着,化星,答应我,醒来,好好活下去。” 沉沉的泪没有止休,所有话语萦锁于心。 少女浑身轻得找不到重心,她颤抖着手,慢慢向前握紧,久久不愿放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流出的眼泪不再冰冷。 雨不知何时停了,世界静谧。 许久,少女慢慢睁开了眼,四周黑暗来袭,一道光束撒在了她的前方,那美丽熟悉的身影站在光里。 她知道,那不是陈魈,在她眼中,那是她对陈魈的执念,那是沉浸在过去的悲伤悔恨。 少女缓缓上前,静静注视,将那张容颜深刻于心,而后慢慢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了下去。 当周身漫起一层金边黑炎,少女身上的黑色鳞片,在飞舞消散的灰烬中,迅速褪去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四阶融合成功。” 少女猛的睁开了双眼。 ------------ 第一百一十章重逢(大结局二) 五年后,2003年,非典爆发期。 夜晚的天色并非纯黑,黑中还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延伸至远处。 远处一扇破旧的木质大门前,拥挤的小道上,停着三辆车。 一辆救护车,一辆警车,还有一辆三菱猎豹吉普车。 木门前围着的所有人,被昏黄的路灯照着,能清楚的看到,除了医护人员穿的全套防护服,其它的人基本都带着口罩。 不管他们防护的有多严实,夜色有多暗,还是能从他们隐约露出的神色和动作上看出,这些人,似乎正面对着什么紧张的事。 此时,从三菱猎豹吉普车上下来两个人。 一个是身材高挑的女生,梳着短发,眉宇间有股淡淡的英气,穿着修身的军绿色风衣,看上去有一种超越性别的俊朗和魅力。 另外一人是位男子,穿着黑色风衣,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之色,那气质像是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这两个人看起来岁数并不大,但似乎他们很特殊,即没有戴防护口罩,同时也没有被门口的警察和医护人员拦下。 这两个人为何不戴口罩,不怕被传染上病毒,其实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十分好奇,也很担忧。 但是上面一层层下的命令,再怎么好奇,也只能忍着,而且必须保密。 高挑女生先推开木门,走到了里面。 木门之内,是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栋三层高的楼房,是电器制动厂职工宿舍楼。 疫情发生时,留在厂子里的职工已经不到100人了。这也是因为工厂效益不是很好,濒临倒闭,所以职工人数锐减。 而宿舍楼里,现在滞留着大概八十多人,已经确诊的病例有十几例,整栋楼,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被隔离封锁。 疫情隔离,走正常流程安排治疗防护就可以,但是前些日子,在这座楼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那是一天清晨,医护人员和负责排查的人发现,有几个疑似病例的宿舍单间,敲门没有人回应。 开门进入,发现室内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死了。诡异的是,这几个人的脖子上,都有牙洞咬痕。 负责人赶快报警,法医实地检测,发现这些死亡的人,身体里没有一滴血。 这种诡异的案件,迅速通报了上级。 而整栋楼因为疫情,早被严密封锁,所以,这个吸血的凶手还在楼里。 楼里被隔离的人们,又是疫情又是诡异的凶案,所以都人心惶惶。 因为疫情期间比较特殊,排查也很困难,还不能撤离任何隔离人员。 所以调查的时间有些长,中间又发生几起。 最后警察终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但在他们进行抓捕时,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被抓的犯罪嫌疑人,身体容貌突然发生了变化,警察开枪也无法将其击毙,并且还挟持了一名五岁的女童作为人质,躲在了宿舍楼储物间内。 而这个异变的人,似乎随时都在发狂的边缘。 这件事很快被上级通报给了一个特殊部门,这个部门叫六孛局,专管这类事情,而且轻车熟路。 吸血咬人这件事,结合异变,大概也只有嗜血期的阴舛人才会这样。 而吉普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便是处理此次事件的特派员。 六孛局的这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了职工宿舍楼内。 宿舍楼储物间就在一楼楼门正对着的走廊尽头。 走廊一边,是待命的几个警务人员,他们面色无一不是惊恐,当目光投到了进来的两个人身上后,更是加重了他们的不安。 因为这些人想不到,来处理这件事的人,竟然这么年轻。 “这里不需要你们继续待命了,现在全权由我们接手。”男生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给人一种安全感。 而短发女生,已经往走廊深处走去。 “嗝~~!” 一种类似耳鸣的声音回荡在楼中,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那几个待命的警察,没有再往那深暗的楼道内望,头也不回的拉门而去了。 走廊中,女生清冷的面容没有一丝波澜,但这种熟悉的长嗝之鸣出现,让她心中还是微微搅动。 五年了,即使又经历了很多,可那些画面依旧无法挥去,宿命的酸痛感,让她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只在一瞬,便迅速的没入了记忆深处,如同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女生已经到了储物室的门前,门半掩着,里面虽然和外面一样黑,但她还是隐隐约约,看见了门后站着的一个轮廓。 这种长嗝之鸣的出现,说明阴舛人已经到了最终期,异变成了凶厉无比的大鬯僵,而女生真正有些担心的,是那个被挟持着的五岁女童。 大鬯僵刚异变完成的话,还不会马上狂暴,女生知道,她有大概一分钟时间,处理这只怪物。 她没再犹豫着什么,站到了门的侧边,探出手朝门推了一下。 门刚被推开的瞬间,里面黑暗中,猛然伸出了一双带着青蓝鳞片的利爪。 随后伴着一股腥风,又出现了一张恐怖的面容,缩到很小的灰白瞳仁,看起来没有丝毫感情,裂嘴一张嘶吼着朝前一跃而出。 这是一只刚出炉的新鲜大鬯僵,它的眼珠盯向了走廊里的那个男生,猛然一跳 “苏轶!” 说话间,大鬯僵已经到了男生的近前,双臂直戳下去,男生躲闪的也很快,转眼间到了女生面前。 “带回局里?还是就地处理?” “带回局里。”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额~我忘了带镇尸符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 大鬯僵转身一跳,又往他们二人这边来了。 男生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铁皮烟盒,欲递给女生。 女生知道,眼前这个男生,在经历那些事情后,消沉了很久,阴舛人喝不成酒,但奇怪的是,可以抽烟,似乎烟草,能减轻灵魂的痛楚。 “你是认真的吗?这个时候请我抽烟?” 大鬯僵丝毫没有停滞凶悍的进攻,一蹦三跳的利用臂膀攻击,而且似乎对这个男生比较凶猛。 女生不费力的闪躲,也许是走廊空间狭窄的缘故,男生有些吃力。 “这烟盒是铁的,我在里面多备着一张镇尸符,不过你都是五阶阳爻人了,控制大鬯僵不应该是比从前更加容易吗?” 女生笑了一下,露出了一点歉意的神情。 “我现在还没有掌握好力度,如果失误,化了它,怎么完好无损的带它回局里啊。” 大鬯僵加快了攻击速度,猛追男生,男生此时觉着,大鬯僵也会挑软柿子捏了。 “元化星!” “好...好...好!” 女生在闪躲之时接过烟盒,干脆利索的抖开盖子,取出了黄符,黄符上附“尸山漸耳”字样。 大鬯僵跳了半天,没戳到半个人,也许有些恼怒,嘶吼的声音更是狂躁。 它忽然不再攻击这两个人,一跃往走廊外跳。 楼外等着的,是一群普通人,如果大鬯僵出去了,局面可能会有些失控。 男生微微皱眉看向女生。 眼见着大鬯僵要破门而出,突然它的身形一滞,不再动了,而女生在此刻已经闪现到了它的近旁,拿起黄符,熟练的掐诀念咒,猛然将符贴到了大鬯僵的眉心位置。 大鬯僵的眼睛,在这一刻闭了起来。 “通知‘清善部’进来吧。”说完女生又一次闪回了走廊的尽头。 她有些担心里面的小女孩。 不知为何,她很久没有这样的心跳,虽然她经历了很多,心也比以往硬了许多,但如果一个孩子被大鬯僵撕成碎片,在她面前血肉迷糊,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慢慢推开储物室的门,里面并没有血腥的味道,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沉重,储物室里安静的很,仿佛里面没有任何活人。 两排储物架的最深处,黑暗里,一团小小的轮廓坐在那里。 在黑暗中看见这样的轮廓,一定是属阴的东西,女生虽然费解,但手还是很快触碰到了墙上的开关。 昏黄的灯亮起,女生的目光没有改变,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一个梳着娃娃头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小熊玩偶,脸是那样的稚嫩,但却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惊慌,就那样静静的向女生望来。 女生没有丝毫动作,她不明白为何心中会有这种感觉,在与小女孩对视之后,浑身的血液慢慢滚动起来。 这一刻,女生心中猛然抖动,她的耳中有人对她说着话。 “小雪还好吗?化星!” “陈魈? 顾雨?” (完结) 该错过的人终会错过,该重逢的人还会重逢。 ------------ 完结感言 我其实不大会写感言之类的东西,那我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吧。 纵横没有短篇选项,我个人比较喜欢短篇作品,所以之后写的,大概也不会很长。这本书是中短篇作品,如果不加感言,可能刚刚到39万多点吧。所以我觉得没必要上架。 但绝对不会因为短,而烂尾,结局都是跟剧情发展下去的,而且我比较满意后面的那些章节,因为之前的伏笔,都在最后一刻解开,节奏很快,很爽。 这本书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写的,因为平时空闲时间比较少,所以断断续续,拖了很长时间。 在写的过程里,经历的都是北方的冬天,所以小说中,绝大部分都是冬天的场景。 其实我比较喜欢写雨天的,因为雨中的情节都比较悲怆,所以最后的很多章节,基本都是跟雨有关的描写。 这本书是双时空交叉线索,我也不知道这种写法算是哪种,不过我自己还蛮喜欢这样写的。 因为短篇,亦或是功底不足,所以文中的人物塑造,感觉不是特别鲜明,反正挺多缺点,也只能用这是人生写的第一本书当借口了。 这本书埋的伏笔很多,可能读者不是连续看的话,很容易看到后面便忘了前面的一些内容。 这本书前后逻辑绝对没有混乱,在这方面,我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前期描述铺垫比较长,需要一些过程才能把真相一步步摊开,所以几乎也没有什么爽点可言。 这本书的对话比较多,人物外貌描写很少,但还是多少有些特点。 我不大喜欢细致的去描写外貌,我更喜欢,这种暗暗在心中,去想象书中的那个她和他,更有一番乐趣。 元化星在本书中,塑造的人物性格,是非常单纯,很善良,没有心机的一个高中生。 当然她的这种单纯,也是跟那个时代环境有关,不像现在,小学生都比她心眼多。 她能轻易的被囚乙骗,也是必然的,毕竟被千年的坏人盯上,逃也逃不脱,而且她怎么可能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大的一个阴谋和匪夷所思的真相。 当然,坏人利用她的切入点也非常准,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想任谁都知道那种感觉,愿意付出一切都不为过,所以囚乙用陈魈相挟,势在必得。 陈魈,宿命所致,人生一直都在得知真相的人手中被安排,她处处都身不由己。 算是一个被真相和宿命,还有时间段上耽误的悲情角色。 如果没有遇到元化星,她们之,间没有产生情愫,也许命运走向可能不同,但她们的结局,只是时间问题。 就如虚境文书所写,阳爻人和阴爻人必须待在一起,这就暗示着,她们必定会以这种因果联系在一起,而且为什么必须在一起,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阴谋,如果开新书,会在那本交代。 所以不论怎样,阴爻人和阳爻人,结局几乎是注定的。 有人说,她们之间应该多沟通,可事实上,她们是无法做到真正的沟通。 本就是一个在执行秘密任务,另外一个又是这次任务中被监察的对象。 又因为产生情愫,而且都是人生中的初恋,陈魈忧虑的过多,所以导致了很多阴差阳错,注定是这样的结局。 囚乙,假的徐君房,一个对长生过于狂热的人,这种痴迷,已然让他分不清什么是良知了。 正因为他这种连亲情友情都不需要的人,所以才不会在乎变成怪物这样的事实。 只要能长生,在所不惜,而恰巧这种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自食其果,最后又变回了普通人,千年的谋划,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种结局给他,是在适合不过的了。 他对师兄徐君房的感情,读者们可以任由想象,其实都可以写个番外,纯爱。 石岩出,背负秘密最多的人,离真相最近的人,不是揭露真相,就是制造真相。 他竭力的想控制住局面,想隐瞒真相,却还是无法做到周全。 不过,他的转生体验,除去弊端后,还是蛮有意思的。 元友和罗白帆,有人给他俩组cp,我觉得组也可以,就是画面有点不忍直视,哈哈哈。 苏轶和徐铁来,这一对儿,就是被命运捉弄的两个人。 有人问我,徐铁来为什么最后给苏轶用了阴舛石。 我这里交代一下。 假的徐君房,就是囚乙,他在鬯室之中,肯定是下了杀心,要灭口所有会干扰到计划的人。 徐铁来知道,她和苏轶肯定都逃不出去了,而且她猜测出,抓了苏轶,那么囚乙的计划暴露,元友也会知道,以囚乙的性格,所以元友肯定也会被灭口。 杀阴舛人的方法,大致也就是让阴舛人被大鬯僵吃掉,或者把阴舛人融了阴舛石变成大鬯僵这样。 但是大鬯僵吃了阴舛人会变魃,魃,当时只有元化星能杀,所以徐铁来猜测,徐君房肯定会给她融阴舛石,让她变成大鬯僵,吃掉普通人苏轶,在在鬯室里杀死没有法器的元家人元友。 鬯室有降低符咒的作用,所以囚乙认为元友在厉害,在鬯室中也敌不过大鬯僵。 徐铁来自己是阴舛人,她只有把苏轶变成阴舛人后,不管她变成大鬯僵先吃掉谁,最后都会变成魃怪,这样虽然都死了,但也会给囚乙带来不小的麻烦。 徐铁来只是不想这样窝囊的团灭而已,她其实也是一种复仇,可能跟着囚乙几年,也是没学什么好,也是半利用苏轶。 畹姨,小说里有暗示过她是谁,她跟石岩出关系不一般哦,红颜知己。 言君疾和士甲还有他们的师傅薛恒。 这三个人,还是围绕着阴舛人宿命。 薛恒跟石岩出一样都是转生的阴舛人,却没有石岩出转世到元家,能融到了阳爻血那么幸运,所以命运比较凄惨,导致慢慢变成恶人。 也不知道他死后,再次转世,会不会和囚乙一样,还是那样不择手段,毕竟他知晓了一些解药的秘密。 士甲是个很厉害很有潜力的阴舛人,在用符的造诣上很强,只是也被长生诱惑耽误的人,好在最后有所悔悟,但能否走上正道,这也是个悬念。 最后说一下,大结局末尾,为什么会出现陌生的名字顾雨,这是一个伏笔。 当然文中有好几处伏笔,都跟第二本书有关,前提是假如我有时间写。 这些人物都有各自的生命轨迹,而这些人物故事,却是大云图里的沧海一粟。 这本书里,最不舍的当然还是元化星和陈魈。 故事是我按照逻辑往下写的,所以我知道结局必定是这样的走势。 有时候会猛的想起她们,内心会真的一下酸涩起来。 久而久之,最后,我竟然不忍心下笔了。 结局不算be,介于中间吧。 要知道,不管是宿命还是成长,如果现实一些,其实远比这个结局还要残忍。 没有代价的成长,不是真的成长。 这本书里的怪物,虽然是异化人类而生,但导致他们异变的物质,在描写和一些伏笔中,其实已经暗示过,并不是地球上的产物。 这种地外文明可能早在人类还没有产生之时,便降临到了地球。(这符合克苏鲁神话体系) 又利用人类对长生的渴望,制造出了很多欲望。 至于为什么会利用人类,要达到什么目的,谁在跟这股看起来邪恶的一方抗衡克制,而抗衡克制的一派,就是真的在帮人类吗? 这些亘古的秘密和阴谋,人类怎么可能轻易知晓。 不好意思,脑洞有点大。 文中的很多恐怖小故事,都是我在现实中所见所闻改编。 还有特别说明一下,喂猫真的不能用鸡肝拌馒头,介于所写时间段是在1997年,那个时候咱们国家宠物行业还没有很好发展,所以买不到猫粮。 喂猫猫狗狗,要科学喂养,才不容易生病。 接下来,我要分享,在写某些章节的时候听到的一些歌。 张紫豪的《称谓》中的一段歌词,特别适合元化星送给假的徐君房。 “善用无辜的眼神,和在意的口吻,让我难逃结局的残忍。” 写野营拉练的那几章,我一直在听陈粒的《空空》。 写两千年前,石岩出,囚乙,徐君房那些雨夜悬崖的故事,听的是阿信的《一眼一生》。 写最后结局元化星一日囚的时候,听的是 田馥甄的《皆可》和娜扎的《时光尽头》 这些歌,能调动情绪和灵感。 不啰嗦了,当然我还是希望有更多人,用心看到这个故事。 在这里,真心感谢来看这本书,并且书评的书友和大大们,是因为你们,我才有动力坚持写完。 春粒夏果是小满,是我的第一位读者,全靠你这口气吊着,才让我没有半路夭折。 兴风作浪的姐姐和人狠话也多,魔萌冬,感谢一路支持,认真的看文真的颇感欣慰,还有谢谢打赏。 《世人谓我恋长安》的小九,她的文每次都能让我的脸上挂着喷饭的诡异笑容,大家有机会去看看,不止有搞笑哦。 《柒重楼》的陈情梦断,他的故事里,包含的元素很多,特别是打斗场面很精彩,但是我最喜欢看的,还是林逍和叶无心啦。 《戮皇剑》无冽,这本书人物塑造的很鲜明,不拖沓,忍不住会使劲往下看。 《帝少的高冷仙妻》蔓群s,这本书爽点很多,语言简明扼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晰,里面还有角斗场啊,嘿嘿! 《将了个军》什么锦鲤,文笔很好,喜欢看权谋的可以看看。 《公主又下毒了》殊姝,有一章,那海带汤喝的,我看着都要吐了。 《道途长安》九尾狐也是猫 ,弟弟是个很努力的人,万字更新真的强。 在这里岩出要十分感谢以上这几位大大,毕竟我这里的帖子都是你们几位的功劳。 还有彧良大大,能看我的文,还在群里夸赞和鼓励,这也给了我很大动力。 还有几个大佬们,也知道我的文,给予了一点肯定。 栀月大人,沈霁,(老司机)害死个仁,莫汇,格鹿,闲人老九,清漓风风,鸟儿,荃大,梦之忧伤,梧叶青冢,西小奈,丁大,寒梅惊雪,我不想无敌,妙时散人,青幻帝,莫笑我狂,吃错药的狗,还有笑九秋姐姐,她人很好,QQ聊的也不错。 还有好多人(烧脑了),不一一点名了,但不代表我不记得你们,谢谢你们时常在圈子里打卡,大家都在为梦想努力,不过在纵横其实也挺累的。 (๑• . •๑)。 还有些大大们,已经进东厂了(哈哈自己对号入座吧。) 总之,关注我的读者和各位大大们,谢谢你们。 最后,希望大家要记得写作的初衷,共勉! 每天实在太忙,之后开不开新书,全看时间了。 好像有些敷衍,就这样吧! 后会有期。 ------------ 新书《六孛局非寻常报告》正在筹备中 新书《六孛局非寻常报告》正在筹备中,因为每天没有太多时间,所以可能更新慢一点。 只有自己的文字,才最合心意,这也许就是写作的意义。。关于写作的梦想,落笔就能实现。 坚持梦想,谢谢支持!